《重生女将,先皇后她杀疯了》 第1章 重生军牢 萧锦璃醒来后,发觉自己躺在一片沾满污泥的干草之上,周围的空气阴冷潮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她微微一动,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前一刻经历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宫殿。 在那里,她被人捂住口鼻,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空气被一点点抽离。 她肚子里九个月大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危险,不安地躁动着。 她的脸涨得通红,泪水从眼角滑落,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挣扎逐渐变得无力,眼神也从惊恐变成了绝望。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与悲哀中,失去了意识。 她至死都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他,那个她深爱不疑的丈夫,楚国的最高权力者。 他为何要杀她,杀他们的孩子? “小姐,你就这么走了,你让小鱼怎么办?让卫家军怎么办?” 一旁传来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将她拉回现实。 “都尉!一路走好!” 小鱼身后,二十九名卫家军身着残破的战甲,浑身是伤,脸上满是悲愤与沉痛,他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垂首为他们曾经敬仰的女将卫锦璃默哀。 失去主心骨的他们,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萧锦璃想要起身,感觉自己似乎躺了许久,身体有些僵硬,她习惯性地抬手去扶孕肚,发现自己的腹部平坦坦一片,低头去看,只见她一身铠甲,胸口中箭,没有孕肚。 这身体不是她的。 她拿起腰间的军牌一看,上面刻着卫锦璃三个大字。 这是卫锦璃的身体,她在卫锦璃的身体里。 所以,她真的被楚凌轩捂死了? 卫锦璃呢?也死了吗? 萧锦璃的脑海中浮现出她对原主卫锦璃的回忆。 卫锦璃,文墨不通的楚国大将军之女,骁勇善战,常年驻守楚国北境,十六岁便任职烽寒堡都尉。 即便军职加身,在京中那些闺阁千金的眼中,她仍是粗鄙不堪的存在。 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们,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为傲,对卫锦璃这样征战沙场的女子充满不屑。 曾几何时,卫锦璃因为名字与她相同,还被她们拿来与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比较,拉踩嘲讽。 当年,萧锦璃尚未出阁,听闻这些风言风语后,出于对卫锦璃征伐沙场魄力的欣赏,以及对她武学造诣的佩服,亲自登门致歉。 不料竟被卫锦璃拒之门外,此事一出,众人更是夸赞她这个丞相千金做事周全,贬低大将军教女无方,毫无气度。 如今,她从卫锦璃的记忆中得知,当年卫锦璃没见她,是因为那日她正好要领军出征,军令紧急,她根本没有时间见自己。 萧锦璃的心微微一动,仿佛看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接到军令后,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奔赴战场,将世人对她的误解与非议抛在身后。 “咳咳~” 她突然嗓子干痒,忍不住咳嗽两声,丫鬟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锦璃。 手下众人亦纷纷抬头,眼中满是惊喜。 萧锦璃缓缓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卫家军,从卫锦璃的记忆中得知今日是腊月初三,她被楚凌轩捂死的第二天。卫家军被韩国太子韩安民俘虏到韩国都城金陵的第四天,此处正是关押他们的军牢。 她面色惨白,低头看着胸口那支深深扎入的羽箭。 大概就是这一箭,要了卫锦璃的命。 箭尾随着她粗重的呼吸微微颤动,带来阵阵钻心的疼痛,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抬起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那支箭杆。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撕扯着神经,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让她几欲昏厥。 她紧紧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折。 只听“咔嚓”一声,箭杆在她手中折断,那一瞬间,仿佛有万道雷霆在她体内炸响。 她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然而,她的眼神依旧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她想,定是老天爷可怜她,将她的灵魂放入卫锦璃的身体,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她不想再死一次,她必须好好活着,为自己、为她的孩子报仇。 小鱼拿出手帕,为她擦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随后又连忙去堵住她胸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 “小姐,你流了好多血,这可如何是好?呜呜~” 她一边擦拭,一边流泪,心疼得将要窒息。 萧锦璃一只手按住自己的伤口,一只手扶住小鱼,用力站了起来,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坚定与果敢。 她要用卫锦璃的身份活下去,她要走出韩国军牢,她要走到楚凌轩面前,亲手杀了他。 “弟兄们,我还活着,相信我,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回到烽寒堡,回到卫家军。”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如同洪钟一般在众人心中响起。 在这绝望的军牢中,她摇摇欲坠的身姿仿佛一道希望的曙光,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 韩国东宫,太子书房。 韩安民身着一袭暗纹黑袍,身姿挺拔如松。 他的面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如寒潭。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透露出一丝冷峻。 此刻,他微微蹙着眉头,神色凝重地看着狱卒双手奉上的血书,冲身旁的侍卫微微点头。 侍卫上前拿起血书,清了清嗓子,念道:“二月春风拂柳丝,弟贤兄德各有时。借得外力非长计,兵动干戈祸乱滋。楚地风云多变幻,国之安稳应深思。” 侍卫念完后一头雾水,脸上尽是茫然。 “殿下,这血书上的诗不知所云何物,属下实在揣摩不透。” 韩安民亦是一副困惑不解的神情,他微微眯起双眸,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侍卫心存疑虑,向狱卒再次确认道:“你说此信是楚国大将军之女卫锦璃亲手所写,让你务必亲自交到殿下手里?” 狱卒连忙点头应道:“是,正是如此。” 韩安民瞥向狱卒腰间那枚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玉佩,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道:“你传送血书有功,到账房领赏,回去记得把玉佩归还卫锦璃。” 狱卒没料到自己与萧锦璃的交易竟被太子一眼识破,他惊慌失措地扯下腰间玉佩,一边磕头认错,一边感谢太子赏赐。 狱卒走后,侍卫陆离将血书摊开在韩安民的长案上。 韩安民紧紧盯着血书,反复看了几遍。 突然,他眼神一亮,发现了诗中玄机。 二弟借兵楚国。 原是一首藏头诗。 他面色凝重,起身走到烛台边,将血书缓缓凑近燃烧的蜡烛,火苗舔舐着血书的边缘,很快将其吞噬。 “从楚国传来的密信称,楚国大将军之女卫锦璃文墨不通,唯擅舞刀弄枪。如今看来,要么是她有意藏拙,要么是楚国皇帝故意掩人耳目,想来个出奇制胜。”韩安民沉声道。 陆离站在一旁,神色紧张地问:“殿下,这血书里写的究竟是何意思?竟让你对卫锦璃做出如此高的评价?” 韩安民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此事你无需知晓。” 陆离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应道:“是,殿下。” “这个卫锦璃绝非常人,去,将卫家军放出军牢,送到楚国使馆好生安顿。”韩安民吩咐。 陆离拱手,“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陆离走后,韩安民坐回原位,目光深邃地盯着烛火。 皇子争权,在皇家如同家常便饭,他那二弟野心勃勃,他岂会不知,只是他没想到他竟敢向楚国借兵。 如此说来,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他罔顾父子亲情,不念及手足情义,他却不能如此。 他该如何破解此局。 他的目光落向烧成灰烬的血书,或许这个卫锦璃正是他解开困局的关键。 “来人!将本宫的御医带去医治卫锦璃。” “是。” 第2章 冲突 韩国军牢。 饿了三天三夜的卫家军士兵们,虚弱地倚靠在墙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开饭啦!开饭啦!” 听见开饭的声音,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 只见一肥头大耳的狱卒,抢过一老头手里的木桶,拎着堆得尖尖的一桶白面馒头,慢悠悠地朝卫家军的牢房走来。 狱卒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那些虚弱不堪的卫家军,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哟!瞧瞧这是谁?” “原来是不可一世的卫家军啊!当初杀我们韩国将士的时候那叫一个威风,如今怎就成了我们韩国的俘虏呢?” 说着,他将一桶馒头倒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馒头瞬间沾满了污泥。 “你别欺人太甚!”卫家军的士兵们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他们紧紧握着拳头,仿佛下一刻就会冲上去与狱卒拼命。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萧锦璃忍着伤口的疼痛站了出来,她面色沉静如水,一只手护着伤口缓缓蹲下身子,另一手伸出牢房去捡地上沾满泥土的馒头。 三日来,卫锦璃的身体粒米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吃东西,她真的会再死一次,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相比活命,尊严算得了什么。 她捡起馒头,撕掉馒头上被弄脏的外皮,将清理后的馒头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尽管馒头有些干涩,但她吃得无比认真,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狱卒看着萧锦璃捡起馒头吃下,脸上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嘲讽道:“哼,什么卫家军?什么女将军?还不是像狗一样在地上捡食儿吃。” 萧锦璃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她喉咙微微一动,咽下那口馒头,伸出手还想再捡一个,被狱卒一脚踩在手背上。 狱卒见萧锦璃对他的嘲讽不为所动,心中更是恼怒,他眼珠子一转,大声叫来自己的女副手。 那女副手很快来到他跟前,他满脸恶意地看着萧锦璃,“卫都尉不是很厉害吗?现在给你个机会,和她单挑,赢了就给你们吃馒头,输了你们卫家军全体跪在地上学狗叫。” 卫家军众人皆是愤怒不已,想要揍他,又被牢门拦住。 这时,小鱼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卫都尉身负重伤,我来和她比。” 萧锦璃没有阻拦小鱼,她知晓小鱼的功夫,她自幼跟随卫锦璃,二人同吃同住,一同习武,她的本事不比卫锦璃差多少,一般人真不是她的对手。 狱卒放出小鱼,她和女副手相对而立,女副手眼神阴狠,率先发难,身形如猎豹般迅猛扑出,一记凌厉的直拳直逼小鱼面门。 小鱼不慌不忙,微微侧身,轻松躲过这一拳。 女副手一击未中,立刻变招,抬腿横扫,带起一阵劲风。 小鱼反应极快,纵身一跃,避开这凶猛的一腿。落地瞬间,小鱼如闪电般出手,一拳打向女副手的肩膀。 女副手吃痛,却咬牙硬抗,反手一掌拍向小鱼。小鱼灵活地向后一退,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前,连环出拳,拳拳生风。女副手左挡右闪,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小鱼瞅准时机,飞起一脚踢向女副手的腹部。女副手躲闪不及,被踢得连连后退。小鱼乘胜追击,又是一连串的攻击,打得女副手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小鱼再度飞起一脚,踢在女副手的下巴上,将女副手击倒在地。 见自己的人败了,狱卒脸色铁青,他看着欢呼雀跃的卫家军士兵,想到在战场上被卫家军杀死的兄弟同袍,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趁小鱼毫无防备,突然发动偷袭,用手中的鞭子迅速缠住小鱼的双手,接着用力一拉,硬生生地将小鱼拖至对面牢房的木门上牢牢绑住。 他看向萧锦璃和卫家军士兵,脸上露出变态的笑容,接着用邪恶的双手一把扯开小鱼的衣领,妄图当着卫家军的面欺辱小鱼,羞辱他们。 “住手!”萧锦璃瞧见这一幕,心中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忍无可忍。 见狱卒不为所动,她美眸怒瞪,抬手射出一支袖箭,只听“嗖”的一声,狱卒的官帽被精准无误地射飞。 她厉声放话,声音如万年寒冰般凛冽:“再敢妄动,本都尉要了你的狗命!” 狱卒被彻底激怒,他面目扭曲得如同恐怖的恶鬼,怒吼道:“卫锦璃,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女都尉吗?如今的你,不过是韩国的俘虏,谁都可以在你身上撒尿,你嚣张个什么劲儿!” 萧锦璃眼神冰冷,毫无畏惧,“本都尉就算被俘,也容不得你这无耻之徒胡作非为。” “来人!”狱卒如同发狂的野兽般大声喊人,将所有狱卒召集而来。 他们气势汹汹地打开牢门,将卫家军士兵团团围住。 狱卒满脸恶毒,将邪恶的目光投向萧锦璃。 “臭婆娘,叫你嚣张,本狱长这就破了你的身子,再让弟兄们好好伺候你,叫你这不可一世女都尉也尝尝柳巷女子的滋味。” “狗东西!找死!”萧锦璃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决然与霸气。 只见她左脚一蹬,身形快如闪电,冲向狱卒。狱卒惊慌失措,急忙挥拳迎击。她侧身闪过,同时右手成掌,切向狱卒的手腕。狱卒吃痛,拳头松开,萧锦璃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他狠狠砸在地上。 狱卒不甘心,迅速爬起,再次挥拳冲来。萧锦璃正准备反击,狱卒一脚踢向她左胸的箭伤,她顿时脸色一白,连连后退,刺痛瞬间蔓延全身。 她站稳身子,强忍着痛苦,咬牙挥出一拳,砸在狱卒脸上,鲜血飞溅而出。狱卒还未反应过来,她又欺身而上,双腿连环踢出,每一脚都带着呼呼的风声,精准地踢在他的要害部位。 狱卒痛苦地哀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能为力,萧锦璃毫不留情,又是一拳挥出,直接砸在狱卒的胸口。 “服不服?”萧锦璃冷声道,声音中满是威严。 狱卒满脸惊恐,却嘴硬道:“你——你别得意。” 萧锦璃眼神一冷,加重了脚下的力度,狱卒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差点喘不过气来。 萧锦璃的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一招一式无人可挡。很快,狱卒便被打得口吐鲜血,惨不忍睹。 眼看狱卒就要命丧黄泉,其他狱卒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卫家军士兵反向围住,接着便是一顿暴揍。 牢房内陷入一片混乱,其他牢房的犯人见平时欺负他们的狱卒被卫家军打得满地找牙,全都欢呼助威。 正在这时,陆离奉命前来。 见牢房变成群殴现场,他拿起挂在墙上的铜锣接连敲响,卫家军听见响动,停下动作,牢房这才恢复平静。 狱卒们见是自家人来了,一个个跑去告状,被陆离抬手阻止。 他径直走向萧锦璃,“委屈卫都尉在此遭罪,我家殿下请卫家军将士到楚国使馆安顿,有请。” 第3章 使馆 韩国都城,金陵。 楚国使馆的房间布置简洁而雅致,雕花的木窗半掩着,冬日的寒风吹了进来,使得床前的烛火左右摇曳,险些熄灭。 萧锦璃静静地躺在床上,悠悠转醒,只觉脑袋还有些昏沉。 在军牢那一仗,是她生平第一次与人打架,那感觉真是爽不可言。 卫锦璃的功夫确实了得,若非身上有伤,别说打,就是杀了那狱卒也是轻而易举。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一旁的小鱼连忙上前,轻声道:“小姐,你可算醒了。来,快把药喝了,韩国太子送来的御医说你的命真大,就你胸口那箭伤,换做旁人早没了。” 萧锦璃轻轻摸了摸受伤的胸口,思绪飘向可怜的卫锦璃。 她确实已经死了。 死于烽寒堡校尉刘远志的贪功冒进,死于韩安民自以为是的一场谋划。 而她,至多能用刘远志的性命为卫锦璃报仇雪恨,至于韩安民,她尚有用处。 萧锦璃捏着鼻子,一口饮下碗中的药,缓缓开口道:“小鱼,去请馆主。” 小鱼正欲剥开糖块,见萧锦璃一口气将药全部喝下,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小姐素来讨厌喝药,每次喂药都需她拿着糖块哄劝,今日怎会如此干脆利落? 虽满心疑惑,她却不敢多问,急忙转身去请馆主。 不多时,馆主匆匆而来,朝床上的萧锦璃微微欠身,恭敬道:“卫都尉安好,不知卫都尉有何要事?” “多谢馆主关怀,锦璃并无大碍。” 萧锦璃挣扎着坐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馆主,继续道:“烦请馆主即刻修书给陛下,告知陛下我会在金陵停留一段时日。休战之事另有转机,借兵一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先等我的消息。切记,一定要用信鹰传信,信鹰的速度比信鸽快,此事耽搁不得。” 馆主闻言,神色一怔,满脸疑惑,“休战?借兵?” “没错。”萧锦璃郑重地点点头,“军中之事需严格保密,具体内情馆主不必知晓,亦不可外传。” “明白!安某明白!”安云海回应道。 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 陛下登基后,对一些旧制做了改进,为了让使馆的紧急密信能快速传达到他手中,他命影卫司为使馆特别培养了信鹰,此事唯有陛下、影卫司以及在秦国、韩国任职的两位使馆馆主知晓,卫都尉怎会知道? 他看着萧锦璃,故作疑惑,“卫都尉,信鹰是何物?我这使馆只有信鸽。” 萧锦璃微微垂眸,掩去内心的波澜。 前世,她身为皇后之时,曾听皇帝楚凌轩抱怨使馆传信滞后以致误事,于是她向皇帝提议为使馆培养信鹰。此事办成后,楚凌轩大喜,夸赞她的母亲将她教导得聪慧过人,还赐予她母亲诰命夫人的封号。 方才她一时心急,竟忘了她如今的身份是卫锦璃,卫锦璃只是边境上的一个小都尉,如何会知道当朝皇帝有传递密信的信鹰。 看来以后她开口、行事之前,还需再谨慎一些。 她略作思索,微微扬起下巴,道:“昨夜韩国太子的侍卫陆离,带我等进入使馆时,我看见使馆养了许多小鼠。” “我常居军中,知道信鸽喜食谷类,鹰喜食肉禽,便大胆推测这些小鼠是为鹰准备的。我想,这世间的鹰把式可以为了狩猎、杂耍养鹰,使馆自然也能为了传密信养鹰。” 安云海没想到卫锦璃竟这般聪慧,他曾听自家女儿说过卫锦璃胸无点墨、有勇无谋,如今看来,皆是谣传。 “卫都尉真是聪慧过人,但此事干系重大,还请都尉切莫外传。”说着他看了眼萧锦璃身边的小鱼。 萧锦璃点点头,“馆主放心,我会管住自己的嘴,亦会管住身边人的嘴。” “那安某便去传信了。” 安云海转身离去,很快便安排信鹰将信传出。 小鱼待安云海离去后,疑惑地问:“小姐,您给韩国太子的血书上究竟写了什么?竟能让他看完信便放了我们,还让我们回到楚国使馆休养,派他的专属御医前来为你治伤。” 她对此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九王爷与小姐自幼在军中一同长大,她自幼便跟随在他们左右。以往,她总觉得小姐只是比常人聪慧一些,但不及九王爷那般有智慧谋略。 经此一事,她发现是她低估了小姐。她家小姐文武双全、智计无双,不单有机敏的头脑,还有过人的胆识。那封血书,便是见证。 她觉得,即便换作九王爷,也未必能从韩国的军牢之中安然脱身。 她家小姐,真是让她刮目相看,钦佩不已。 萧锦璃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淡然,应道:“无论我写不写信,韩国太子都会放了我们,并为我们医治。” “啊?”小鱼顿觉打脸,歪着头,不解地追问:“他费了那么大劲才将我们抓获,为何又要放了我们?” 萧锦璃目光深邃,缓缓道:“因为俘虏我们,再安然无恙地送我们回去,皆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我不懂。”小鱼嘟着嘴,一脸茫然。 萧锦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小鱼的脑门,“傻丫头,你无需懂。” 小鱼未曾料到她会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呆呆地望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的不敢置信。 “小鱼,你怎么了?傻愣着做什么?”萧锦璃微微歪着头,面带疑惑。 小鱼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家小姐自夫人生小少爷难产,一尸两命去世后,便不喜与人亲近,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即便在大将军面前,也总是冷冷的。 这些年来,整个将军府都想尽办法,试图打开小姐的心结,却始终无法温暖她那颗冰冷的心。 没想到今日,小姐竟主动与她亲近,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萧锦璃,“奴婢没事,奴婢只是奇怪,既然无论如何,韩国太子都会放了我们,小姐为何还要写信给他?” “自然是为了解救我的父亲大人,我们的卫大将军。” 同时,也是为了让皇帝楚凌轩知晓卫锦璃的存在。 她欲找楚凌轩报仇,必然得先寻得靠近他的机会。 小鱼见卫锦璃提及卫震霆时,眼神中满是敬仰之色,心中更是欢喜万分。她恨不得即刻将卫锦璃所说之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态与大将军分享,好让他也一起高兴高兴。 前世,萧锦璃是相府千金,萧家是楚国最负盛名的书香世家,她自幼便开始习文识字。 或是因为缺乏新鲜感,她对有学问之人虽会惺惺相惜,却不会过度崇拜。反倒是对那些舞刀弄棒、征伐沙场的武将,心中充满崇敬与向往。 她一直对叱吒沙场的卫大将军心怀崇敬,每次她的父亲萧文博说起卫震霆的不是时,她总会维护卫大将军,与父亲争执几句,还因此挨了不少骂。 第4章 原委 萧锦璃说得越多,小鱼愈发困惑,她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迷茫。 “小姐,这件事与大将军有何关系?大将军怎么了?我们被俘韩国,自身难保,如何救大将军?” 萧锦璃见小鱼一脸困惑,思摸着让小鱼知道事情的原委也好,如此她行事起来还能多个人帮忙。 于是,她缓缓开口道:“三日前,你、我、卫家军三十二人,奉校尉刘远志死令,出堡捉拿韩国探子,拿不到人便以军法处置。后来,那探子故意将我们引入山谷,在那里我们遭遇韩国太子的突袭,我们奋力抵抗,只保得大海一人逃脱,回烽寒堡报信。还记得吗?” 小鱼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愤懑之色,“当然记得,刘远志这个小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拿一个韩国探子而已,居然下死令。我看他就是不敢上战场赢军功,想用这些蝇头小利去他姑姑刘贵妃那儿讨好领赏。” “他是被韩国太子韩安民利用了。”萧锦璃语气笃定。 “什么?”小鱼瞪大眼睛,一脸错愕。 “韩安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为了个探子亲自出战,俘虏我们,说明此事对他十分重要,他只相信他自己,不愿任何人插手,他在下一盘大棋。”萧锦璃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小鱼垂眸思索,突然眼睛一亮,一拍手站了起来,“他想挑动楚韩两国的战事?” 萧锦璃摇头否定,“韩国刚经历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寒灾,冻死牲畜、庄稼无数,此时开战绝非明智之举。” “那他俘虏我们究竟为何?”小鱼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疑惑。 “小鱼,我问你,若父亲得知我们被俘,他会作甚?”萧锦璃问。 “小姐是大将军的命根子,以大将军的脾性,谁敢动小姐,不死也得扒层皮,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他定会把刘远志绑去冻成冰棍。”小鱼扬起下巴,神色坚定。 “没错,韩安民定也摸清了父亲的脾性。”萧锦璃的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我猜他是担忧楚国会趁韩国虚弱之际出兵,故而先下手为强,欲借父亲动用私刑处置贵妃侄子一事,离间父亲与陛下的感情,促使陛下卸去父亲大将军之职。楚国的武将之中,唯有父亲能击败韩国的大将军魏平,韩安民这般作为,是想让楚国失去能够统率三军、征战沙场的大将,其心可诛啊。” “这个韩国太子真是蔫坏。不过,陛下独宠萧皇后,当真会为了刘贵妃的侄子,罚大将军?”小鱼皱着眉头,满脸担忧。 突然被提及前世的身份,萧锦璃暗暗叹了口气。她微微低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从前或许不会,今后未必。” “为何?”小鱼追问。 萧锦璃顿了顿,她总不能告诉小鱼她就是萧皇后,昨夜已经被人杀死。 她死后,不出意外的话,刘贵妃就会成为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的侄子自然也不是大将军可以随便处置的。 她微微扬起头,故作看透一切的样子,说道:“自古帝王多薄幸,男人嘛哪有不朝三暮四的,今日萧皇后,明日刘贵妃,后日又是哪个不知名的美人,都是有可能的。” “那倒是,饶是大将军这般专情的男人,夫人走后虽未续弦,却也纳了姨娘。”小鱼微微垂下眼眸,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小鱼将萧锦璃告知她的信息仔细梳理了一遍。 韩国太子韩安民担心楚国会在韩国大寒之后出兵,利用刘远志贪功冒进的脾性,故意让刘远志发现韩国密探。 刘远志果然中计,命令小姐带领卫家军出烽寒堡捉拿韩国密探,结果不幸被韩安民俘虏。 大海逃回去报信,待大将军问清前因后果,必定会惩罚刘远志。 而韩安民正是打算利用大将军动用私刑惩罚刘远志一事,来离间君臣关系,使大将军被免职。 楚国没了大将军领兵,韩国便不再担忧楚国的威胁。 小姐说,她写血书是为了救大将军,也就是说这封血书能够让大将军不被免职。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信,能让陛下不免除大将军的职务呢? 小鱼蹙眉沉思,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兴奋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喜色地说道:“小姐是想用更大的军功,来弥补陛下与大将军的嫌隙。” 萧锦璃见此,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不禁轻轻鼓掌,微笑道:“一点就通,不愧是本都尉的人。” 小鱼第一次被卫锦璃夸奖,竟有些羞涩起来,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微微低下头,双手不自在地摆弄着衣角。 ----------------- 韩国东宫,太子书房。 陆离神色匆匆,疾步如风地来到韩安民身旁。 他微微倾身,凑近韩安民耳畔,轻声道:“殿下,烽寒堡那边已经收到密信,今夜不会有任何行动。” “嗯。”韩安民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嘴角也轻轻上扬了几分。 “殿下临时变更计划,可是有了新的谋划?陆离需要做些什么?”陆离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期待,双手不自觉地轻轻搓动着。 “卫锦璃现下情况如何?”韩安民微微侧头,目光投向陆离,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陆离连忙恭敬地回道:“伤口已经处理妥善,再修养一两日,便能下床走动。” 韩安民垂眸思索,“本宫要在她身边安插一名眼线,且不能让她起疑。” 陆离挠了挠头,面露难色,脸上满是纠结,“殿下,如此棘手之事,陆离实在是想不出办法。” “那你还想知晓本宫的谋划?”韩安民微微扬起眉毛,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 陆离这才反应过来,殿下是在敲打他方才的失言。 他慌不迭地跪下认错,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犹如被暴风雨摧残后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黯淡无光,眼眶微微泛红,仿佛随时都能落下委屈的泪水。 那模样,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可怜兮兮地缩在那里,满心的委屈却只能默默承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又来这套!”韩安民见陆离又摆出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恼,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去把绮梦叫来。” “是。” 陆离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快步离去。 嘴里碎碎念道:“谁让殿下你就吃这一套,为了不挨罚,我也只能学得绮梦公主装可怜的本事咯。” 第5章 韩绮梦 “皇兄竟让本公主去和一个俘虏交朋友,为你充当眼线?” 韩绮梦那如瓷娃娃般精致纯真的面容上,满是不屑之色,仿佛去做这种事,会令她这位一国公主跌份。 “此事由不得你拒绝,胆敢不去,本宫即刻断了你的月例。” 韩安民一脸没得商量的神情。 “身为一国公主,你身上的一针一线,你花的每一分钱,皆源自百姓的税银。本宫尚未让你像卫锦璃那般领兵出征,到他国做俘虏忍辱负重,仅仅是让你去与人交朋友、做眼线,你都不乐意。你当真是——” “得得得,楚国使馆是吧,卫锦璃是吧,本公主去,现在便去。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念叨民重君轻那一套老掉牙的学问,年纪轻轻,比太傅那老头还要烦人。” 韩绮梦说完,愤然甩袖离去,见陆离静立一旁憋着笑,上前拎起他的耳朵,狠狠扭了一下。 “陆呆子,叫你笑话本公主。” 陆离连连摆手,“公主饶命!陆呆子再也不敢了。” 她这才得意地松手离去。 韩绮梦走后,韩安民无处发泄心中的憋屈。 “本宫念叨?本宫烦人?” 他容易吗他?为了韩国,他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就差把自己掰成八瓣使。 眼下他不便露面,使唤使唤自家胞妹怎么了?怎么了? 他转身看向陆离,“陆离,你说说,绮梦这丫头怎的越来越不像话,说她两句都不行。都怨你,总带她偷偷溜出宫去,让她越来越没个正形……” 陆离莫名躺枪,却不敢如韩绮梦那般怼回去,只得垂着脑袋神游天外,让韩安民滔滔不绝的说教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 楚国使馆。 小鱼正在给萧锦璃按摩腿脚,使馆小吏前来禀报。 “禀卫都尉,韩国公主韩绮梦前来求见。” 小鱼面露疑色,问道:“小姐,你与韩绮梦素无交集,她此番前来能为何事?” 萧锦璃目光沉静,瞥了一眼小吏,缓缓说道:“自然是来羞辱我这个韩国的手下败将。” 小鱼一听,怒火顿时涌上心头,“那我去赶她走。”说着便欲转身离去。 “不必。”萧锦璃微微一顿,目光望向使馆大门的方向,接着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是公主,我们是俘虏,得罪不起。去,把人请进来吧。” “是。”小吏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小鱼这才压低声音询问萧锦璃:“小姐,你方才故意那么说,是防着使馆的小吏?” 萧锦璃微微点头,“小鱼,记住,我所谋之事,不得向你我之外的任何人提及。” “是,小姐。”小鱼郑重地点点头,“那韩绮梦究竟是为何而来?” “为韩安民当眼线,盯着我们。”萧锦璃直言不讳。 “那小姐还要见她作甚?”小鱼追问。 萧锦璃神色淡然,眸底却透着几分深邃,“棋子是谁的,并非取决于在谁的手里,而是要看在谁的局中。” 小鱼顿时会意,赞叹道:“小姐高明。” 不一会儿,韩绮梦在小吏的指引下,款步踏入房间,她的目光如灵动的秋水,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最后落在萧锦璃身上。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公主的傲气,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萧锦璃静卧在榻,身姿略显慵懒,却不失端庄。她不施粉黛,但能看出底子极好,稍加打扮便能惊艳四座。 眼下她虽脸色虚弱,眼神中却透着沉静与坚毅,即便在伤病之中,也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不知为何,韩绮梦感觉她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贵气和霸气,仿佛历经沧桑却仍旧傲然独立。 与此同时,萧锦璃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韩绮梦。 这位韩国公主生了双清澈纯净的眸子,宛如春日里的一泓清泉,没有丝毫杂质。 她的举手投足间虽带着公主的傲气,却能从她的眼神、微扬的嘴角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动作,看出她是个纯真自然的姑娘。 久居深宫的她,太容易看出那些被勾心斗角养出的世故和狡黠,可她在韩绮梦身上未见半分,她就像未经雕琢的璞玉般纯粹,可见她的母后和皇兄将她保护得极好。 这一瞬,萧锦璃的内心微微一颤,恍惚间仿佛瞧见了曾经那个同样被精心呵护的自己。只可叹,最终伤她至深的,恰恰是那曾护她、宠她之人。 岁月似乎总热衷于教导女子学会坚强,迫使她们不得不披上坚硬的铠甲。 她凝视着眼前的韩绮梦,她美好得恰似春日里绚烂绽放的花朵,充满生机与活力。 韩绮梦,愿你此生不必坚强。 韩绮梦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对自己的疼惜,不禁眸光微动,怀疑自己看错。 “卫都尉,久仰大名。” 韩绮梦面带微笑,眼神中满是真诚与好奇。 “卫都尉三进匪山,招安土匪头子的英勇事迹在韩国广为流传,同为女子,本公主对卫都尉钦佩不已。今日听闻你在韩国,本公主特来拜访。这些礼物是本公主精心为你挑选的,还望卫都尉不要嫌弃。” 小鱼从韩绮梦的婢女手中接过一个敞开的木盒,里面全是金银首饰。 “多谢公主赏赐。”萧锦璃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却不失礼貌,说道:“公主过奖了,锦璃不过是尽了军人的本分。” 三年前,萧锦璃刚成为三皇妃不久,卫锦璃受命到临阳城剿匪,三进三出凭真本事招安了永泰峰的土匪头子牛大勇,牛大勇给朝廷提的条件是他牛大勇和永泰峰的土匪一百三十人只加入卫家军。 此事若换作他人,定然是名留史册的奇功一件,然而只因她是女子,史书上竟只字未提。她明明立下军功,却未获提升,仍被调回烽寒堡,继续担任都尉一职。还是牛大勇看不过去,主动请命派出三十人追随卫锦璃,她这才有了三十个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 没想到在楚国无人问津的事迹,在韩国竟是人人传颂。 说来也是她这个先皇后的失职。 萧锦璃不禁对韩绮梦有些刮目相看,她这个眼线当得还挺称职,还知道提前做做功课,了解卫锦璃的过往。 韩绮梦微微前倾身子,眼中闪烁着期待,问道:“听说书先生说,都尉第一次进永泰峰时,被牛大勇当成了男人,非要跟你拼酒,可有此事?” 萧锦璃微微一愣。 说书先生? 合着韩绮梦不是做功课了解的卫锦璃,是吃茶听书道听途说而来。 是她高看她了。 萧锦璃轻轻一笑,“确有此事。” 韩绮梦一听是真事,愈发好奇得不得了,“说说,快说说,说仔细些。” 她端起桌上的一盘瓜子,毫不客气地拉开小鱼,座到萧锦璃身旁。 “哼,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小鱼低声咒骂。 萧锦璃见韩绮梦这般模样,只好为她细细讲来,“那日,我只带了两人去永泰峰,被牛大勇的手下发现……” 第6章 赏梅宴 经过几日的相处,韩绮梦发现卫锦璃能文能武,带她参加出席各类宴会,十分有面儿。 相比应付宫中的母后、东宫的皇兄,她更喜欢和卫锦璃待在一块儿。 于是不用韩安民催促,她每天都会屁颠屁颠地跑来使馆找人。 “锦璃,明日又有宴会了,你随我一道去可好?”韩绮梦双手交叠于身前,眼神中满是期待。 “这次又是哪家俊俏相公相邀啊?”萧锦璃微微扬起嘴角,打趣道。 “这次可不一样,这次是我母后在宫中举办的赏梅宴。”韩绮梦神色兴奋,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萧锦璃微微摇头,“皇后举办的宫宴,那该是皇族家宴吧,我一个外人,还是楚国人,就不去了。” “不行,你必须去。”韩绮梦双手叉腰,语气坚定。 “为何?”萧锦璃抬头看着她,眼中露出疑惑。实则有意试探是谁非要让她去。 韩绮梦眼神闪烁,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哎呀,你就去嘛,这次宫宴不同以往,除了皇族,母后还邀请了今年殿试的三鼎甲。母后听闻你在金陵,还特意交代我一定要带你一同参加呢。” 萧锦璃微微垂眸。 原是皇后特意邀请,看来,韩安民已经行动了。 ----------------- 韩国皇宫。 皇后的赏梅晏,设在梅山里的一处庭院,院内石板铺地,回廊环绕,朱红柱子在朦胧夜色中若隐若现。几盏宫灯散发着柔和光芒,与月光交织,营造出神秘又温馨的氛围。 庭院中央是一片露天的雪地,积雪皑皑宛如铺了一层银毯,来客则散坐在雪地周围的亭子里。 韩绮梦兴高采烈地拉着萧锦璃走入席间。 萧锦璃身着一袭艳丽如火的红衣,那红色锦缎在月光下披上一层清辉。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缕发丝随风轻轻飘动,发间点缀着一朵娇艳的红梅,更添几分妩媚。 她们刚一入场,众人的目光便被磁石吸引了一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一身红衣的萧锦璃,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美得让人窒息。她的眉眼间带着一抹清冷,却又因这红衣而多了几分热烈,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一时间,宴会上的宾客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女子是谁?金陵有这般绝色,本世子竟从未听闻。”席间一年轻公子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叹。 “从未见过这般风姿绰约的妙人儿,这红衣穿在她身上,仿若天成。”旁边的人不住地点头。 “依我看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这容貌,这气质,得羡慕死多少女子。”一位夫人用手中的丝帕轻轻掩住嘴,眼中满是惊羡。 韩绮梦看着众人惊艳的表情,心中甚是得意。 卫锦璃这身打扮,可全都出自她手。 她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大声说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卫锦璃。” 萧锦璃冲她浅浅一笑,对周围的议论仿若未闻。她微微扫视了一圈宴会场地,目光清冷而坚定,那一身红衣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二皇子到!” 只见二皇子昂首阔步,气度非凡地迈入宴会场地。 萧锦璃淡淡地看向他,眸光微沉,原来他就是找楚凌轩借兵的韩国二皇子韩靖平。 果然,满腹野心都快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了。 韩靖平微微扬起面庞,神色自若道:“诸位,父皇、母后有事商议,稍后便至。为免扫了诸位的雅兴,母后命本皇子主持赏梅宴。” “今日之宴,既是赏梅,亦是赏雅。方才母后已出上联‘寒梅映雪,冷韵悠悠,佳人浅笑韵中舞’,此句紧扣梅花,现在请诸位女客先来对下联,一展才情。” 闻言,女客们纷纷垂首凝思,苦苦思索着如何对出下联,一时间,宴会上弥漫着紧张又兴奋的氛围。 萧锦璃静静地伫立一旁,眼神清冷,仿若这场热闹与她毫无关联。 然而她那绝美的容颜和独特的气质,却引得不少人暗自侧目,就连韩靖平也向她撇来一道赏玩的目光。 韩绮梦对此不知不觉,她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场宴会上展现自己的风采。 “寒梅临风,雅姿妙妙,娇娥凝眸风中思。” “幽梅沐月,清韵淡淡,秀女蹙眉月下沉。” 女客中有两人先后对出下联,然而众人皆微微摇头。 韩靖平点评道:“此二联虽具韵味,却稍欠火候,可还有其他对出下联的女客?” 韩绮梦见状,眼珠骨碌一转,高声对出:“傲梅凌霜,情丝烈烈,俏颜含嗔霜里绽。” 此言一出,周围传来一阵轻笑,三公主韩雅宁更是掩嘴而笑,出言笑话道:“皇妹这对子实在是过于——俗气,哪有半分雅意。” 韩绮梦一听,柳眉倒竖,立刻怼道:“有本事你对一句比我更厉害的。” 韩雅宁嘴角微微上扬,略作思索后,缓缓道:“孤梅傲雪,意韵铮铮,清颜淡定雪中傲。” 此联一出,顿时引得众人赞美之声此起彼伏。 韩雅宁也不饶人,趁势踩上一脚,“皇妹,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还是要与二皇兄和皇姐多亲近亲近,也好让我们带你一同长进才是。” 韩雅宁和韩靖平是同胞兄妹,与太子韩安民、四公主韩绮梦素不对付。 韩雅宁这个贱人,说她便罢了,还敢指桑骂槐说她的太子哥哥。 韩绮梦一点也忍不了,“皇姐,谁是墨,谁是朱,现在下结论未免过早。” 她转头看向卫锦璃,拉着她的衣袖乞求道:“好锦璃,你快对一句,帮我长长脸。” 萧锦璃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清声说道:“月夜游香,清辉袅袅,金戈铁马踏雪征。”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随后爆发出惊叹之声。 “好个‘游香’,好个‘踏雪征’,皇后道出佳人舞,卫锦璃言出将士征,一阴一阳谓之合,妙哉!妙哉!” 众人纷纷为她的文才所折服,目光中满是钦佩与赞赏。 韩绮梦得意地扬起下巴,仿佛这荣耀也是她的一般。 “皇姐,看见了吗?这才是朱,这才是真正的翘楚。” 韩雅宁气得咬牙切齿,手下暗暗握拳,她那满含妒意的目光死死盯着萧锦璃,瞧着萧锦璃容貌、身段、才学样样胜于她,心中恨不得即刻将人抓来,撕烂脸,砍断手脚,拔掉舌头。 她低声吩咐身旁的婢女,“去,把这个卫锦璃查清楚,我要她的所有底细。” “是。”婢女悄然离去。 萧锦璃依旧神色淡然,那一身红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傲雪中的红梅,清冷绝美,不沾人间烟火。 “此局,卫锦璃胜。” 韩靖平饶有兴致地凝视着萧锦璃,眸底藏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征服欲。 第7章 诛心剑 “诸位男客,方才女客们凭借对联尽展才情,此刻该你们大显身手了。本皇子命你们以剑为笔,在地上作诗,依旧以梅花为题,且看谁能脱颖而出,拔得头筹。”韩靖平声音朗朗,响彻全场。 男客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微微蹙起眉头,苦苦思索如何以剑为笔,勾勒出梅花的神韵;有的则目光坚定,仿佛心中已然有了绝妙的诗句。 率先出场的是探花郎,他身着一袭白衣,手持长剑,神色从容。 只见他缓缓走到庭院中央,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感受着周围的氛围。 随后,他手腕轻转,剑刃在地上划过,动作流畅而优雅,每一笔都带着力度与节奏。 “梅花傲雪绽清颜,冰骨铮铮映冷天。不畏严寒独自立,幽香缕缕韵如仙。” 他边写边念,字体飘逸,诗句清雅,将梅花的高洁与坚韧展现得淋漓尽致,顿时引得众人一片喝彩之声。 第二位上场的是韩雅宁,她解下斗篷,露出淡粉色长裙,接过婢女递来的长剑,走到庭院中央。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舞动长剑。剑在她手中如灵动的蝴蝶,翩翩起舞。 她边舞剑边写诗,“梅花映雪舞蹁跹,玉蕊含香韵万千。虽逊几分孤傲气,亦留淡雅在人间。” 然而,她一诗舞毕,却没等来期待已久的掌声,众人眉头紧锁,对她的表现不敢出言评价。 韩绮梦却毫不留情,趁机奚落道:“皇姐,你这剑舞得着实好看,诗也确实不错。” 难得听到韩绮梦夸赞自己,韩雅宁正欲谦逊几句,韩绮梦却话锋一转。 “只可惜皇姐运气不佳,在你之前出场的乃是探花郎。你的舞剑之姿、诗作之才,与探花郎相较,简直是四不像。既无剑客的英姿飒爽、剑势凌厉,又缺诗人的儒雅沉静、才情四溢。” 韩雅宁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她握剑的手暗暗用力,仿佛想要一剑刺穿韩绮梦的心脏,叫她永远闭嘴。 她张了张嘴,欲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她仿佛成了一个孤独的表演者,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正当韩雅宁进退两难之际,一袭华服的状元郎翩然而至。 他走到韩雅宁身旁,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关切,轻声说道:“公主莫要心碎,众人不识公主才情,实乃他们有眼无珠。” 言罢,他温柔地接过韩雅宁手中的长剑,剑花飞舞之间,一首诗已然出口:“梅影婀娜映碧天,冰姿玉骨韵如泉。不随桃李争春色,独守寒冬意自坚。” 韩雅宁听着状元郎的话语,望着他潇洒的身姿和动人的诗作,心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嘴角也微微上扬。 状元郎回眸看着她,见她已然心动,眼底闪过一抹深意。 他出身寒门,虽有状元郎之名,却无法大展心中抱负,若能成为驸马,一切皆会不同。 萧锦璃看着二人眉目传情,情意绵绵的样子,不禁想到曾经的楚凌轩和她。 或许从一开始,楚凌轩便和这位状元郎一样,想要的只是她家族的助力。是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错把狼子当情郎。 韩靖平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萧锦璃身上,见她神色淡然,全然没有要参与这场盛会的意思,不禁微微皱眉。 为了吸引萧锦璃参与比试,他亮出本此比试的彩头。 “此剑名为诛心剑,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传闻此剑削铁如泥,既能杀人,又能诛心。多年前此剑消失于江湖,实则被皇室收入,今日重现,作为今夜梅花晏的彩头,赢得比试者得此诛心剑。” 韩靖平轻轻抬手,宫人掀开红绸,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立在在众人眼前。 萧锦璃原本漫不经心地看着众人,当诛心剑出现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吸引力,仿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召唤着她。 诛心剑,杀人诛心! 用来杀他,正好称手。 她看着那把剑,一种渴望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脚尖一踢,诛心剑飞出剑鞘。剑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如一道闪电般划过半空,待剑落下,她随意地抬手接住剑柄,扬剑细细打量。 只见这把诛心剑剑身修长,通体银白,散发着凛冽的气息。剑刃锋利无比,仿佛能够轻易斩断世间一切。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璀璨的宝石,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果然是把好剑!” 她持剑挑起临桌的一壶酒,接入手中,仰头大喝。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增添了几分不羁之态。 “好酒!” 她抱着酒壶开始耍剑,整个人收放自如,剑势凌厉,却又不失洒脱。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一首诗脱口而出:“诛心剑舞韵悠扬,美酒相伴赏梅芳。傲雪寒梅凌壮志,归心一片楚山河。” 在座之人无不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皑皑白雪之中,红衣女子耍剑、饮酒、作诗,她动作洒脱,姿态恣意,满腹才气。 他们仿佛窥见了一位避世隐居的江湖侠客,忍不住心生敬仰、向往。 韩靖平亦被眼前之人吸引,他的眼中不再是玩味和征服欲,而是敬畏。 萧锦璃作完诗,将诛心剑向剑鞘扔去,一旁的宫人吓得想要闪朝一边,却不等他闪开,诛心剑已不偏不倚地进入鞘中。 韩靖平大声宣布:“本此比试,卫锦璃胜出,赢得诛心剑。” 韩绮梦听闻,兴奋地为萧锦璃喝彩,在场之人无不为之鼓掌。 韩雅宁却是不服,说道:“卫锦璃的诗作和状元郎不分伯仲,凭什么赢的是她?” 韩靖平微微一笑,“来人,除雪。” 几个宫人连忙把庭院中央的积雪除去,只见状元郎作诗的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而萧锦璃作诗的地方却被剑刻入三分,字迹完整。 众人见状无不唏嘘,赞叹萧锦璃文武双全。 这时,韩雅宁的婢女悄然来到她身侧,凑近她的耳畔,轻声低语。 韩雅宁闻罢,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哼,区区一个俘虏,竟敢与本公主叫嚣,让本公主颜面扫地。本公主定要叫你尝尝,被人当众羞辱是何滋味。 第8章 赏赐 韩雅宁目光如炬,直直地望向韩绮梦。 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缓缓开口道:“皇妹有如此佳人为伴,皇姐我竟从来不知。不知你的好友卫锦璃是何身份?竟能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宫宴?” 韩绮梦微微抬眸,迎上韩雅宁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心中一凛,瞬间明白,韩雅宁这般质问绝非无端之举,她定是知晓了卫锦璃的身份。突如其来的质问,不过是想引起众人的注意,好当众揭穿卫锦璃的身份,羞辱她。 韩绮梦的目光急切地转向萧锦璃,眼中满是担忧与焦灼。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慌乱如麻。 怎么办?她该如何掩饰过去? “别怕。”萧锦璃微微一笑,温柔地拉住她的双手,轻声说道:“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韩绮梦见她这般淡然,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颗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韩雅宁见韩绮梦紧抿双唇,毫无开口之意,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扬起下巴,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众人,接着自顾自地大声说道:“诸位可知,这卫锦璃曾是楚国的女将领,如今却沦为我们韩国的俘虏。一个俘虏,有何资格参加母后举办的宫宴?她根本不配!” 众人闻言,一片唏嘘。 “卫锦璃竟是楚国将领,难怪能做出那等铿锵有力的诗作,舞出那般摄人心魄的剑意。” “可惜了,这等贤能之士竟沦为俘虏,真是天妒英才啊。” 韩雅宁没想到众人竟会出言赞赏一个俘虏,顿时气急败坏,怒道:“来人,把卫锦璃抓回军牢,严刑审问!” “慢!”韩绮梦霍然起身,护在卫锦璃身前。 她怒目瞪着韩雅宁,厉声反问道:“皇姐,若无母后邀请,你觉得卫锦璃能踏入赏梅宴半步吗?你这般咄咄逼人,怕不是输不起吧。” “你——”韩雅宁被她怼到失语。 韩靖平原本在一旁作壁上观,听到卫锦璃是受皇后邀请而来,骤然意识到事情不妙,正欲离席去一探究竟,庭院内传来宫人的传报声。 “太子驾到。” 萧锦璃嘴角一勾,终于来了。 她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韩安民身着一袭黄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他剑眉星目,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睿智与果敢。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众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与贵气。 有那么一瞬间,萧锦璃晃神了,她竟把韩安民看成了楚凌轩。 不过有一说一,他俩的神态气质真是如出一辙。 韩安民远远地便听到韩雅宁的质问,待踏入席间,他神色从容,朗声道:“卫锦璃并非俘虏,而是本宫的座上宾。” 众人闻言,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 “我就说嘛,俘虏怎么可能参加赏梅宴,如此将皇家的威仪置于何地。” 韩雅宁见韩安民也在维护卫锦璃,顿时怒不可遏,上前一步,质问道:“太子殿下,韩国人才济济,你为何非要请敌国将领来做客?你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与不满,旨在控诉韩安民的行为不可理喻。 韩安民微微侧头,目光淡漠地看向韩雅宁,语气沉稳道:“皇妹,本宫行事何时需要向你解释缘由?”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雅宁一时间无言以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就在这时,宫人传报的声音再度响起。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闻言,纷纷跪地行礼,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肃穆起来。 庭院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皇上和皇后的到来,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怎样的腥风血雨。 皇帝在众人的恭迎下龙行虎步踏入殿中,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瞬间让整个庭院都笼罩在庄重的氛围之中。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萧锦璃身上,微微扬起嘴角,温和地问道:“卫将军,一路劳顿,可还安好?” 萧锦璃恭敬地行礼,不卑不亢地回道:“承蒙陛下挂念,锦璃一切安好。” 皇帝看着萧锦璃,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接着说道:“太子心系黎明百姓,特邀卫将军到韩国商议休战之事。朕深感欣慰。” 韩靖平神情一滞,休战? 他顿时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强行隐忍。 他精心谋划布局多年,已与楚国皇帝盟约借兵夺权,再过三日便有回音。 不曾想竟被韩安民和卫锦璃联手破坏。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他暗暗发誓,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韩安民面朝皇帝行礼,恭维道:“全仗父皇圣明,以天下为重,才得百姓安和。” 皇帝微微颔首,皇后起身上前,拿起诛心剑,亲手赐给萧锦璃,“在我韩国,不论出身,只论才干,卫将军虽为楚国人,却文武双全,在赏梅宴拔得头筹,诛心剑实至名归。” 随后,她又命人抬上十箱金银,说道:“卫将军不远千里,到韩国议和,本宫再赏你十箱金银珠宝。” 卫锦璃连忙推辞道:“皇后娘娘厚赏,锦璃愧不敢当。诛心剑锦璃收下,金银珠宝便不必了。韩国刚遭遇大寒,百姓正是用钱之际,这十箱金银还请皇后娘娘直接赏给百姓。” 闻言,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他们没想到卫锦璃一个楚国将领,竟会心疼他们韩国的百姓。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萧锦璃,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皇帝、皇后亦是一怔,皇后大笑道:“好!卫将军果然心怀百姓。本宫就依你所言。” 此时,韩雅宁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心中极度不服。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中满是嫉妒与愤怒。 这个卫锦璃不过是个敌国都尉,凭什么能得到父皇母后的赏识和厚待?竟还虚伪地把银钱赏给百姓,假清高!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母后,卫锦璃不过是楚国的一名小将,您如此厚赏,只怕不妥。” 皇后微微皱眉,看向韩雅宁,沉声道:“雅宁,不得无礼。卫将军心怀百姓,不远千里,到韩国议和,行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义之举,当受此赏。” “是。”韩雅宁在皇后的威压下只能认怂。 韩绮梦看着她吃瘪的模样,心中满是得意,朝她做了个鬼脸。 韩雅宁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第9章 和亲 庭院中,皇帝高坐主位,微微前倾身躯,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韩靖平。 “二郎,朕与楚国皇帝已商议好和亲之事。三日后,由卫将军率领卫家军护送和亲队伍返回楚国。和亲一事至关重大,交由你全权负责,你需妥善安排,务必确保和亲队伍安全抵达楚国。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韩靖平急忙上前一步,拱手低头,神色郑重道:“儿臣必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与卫将军紧密配合,确保和亲队伍一路顺遂,安全抵达楚国。”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威严,眼底暗藏一抹深意。 若非收到影卫司密报,他怎敢相信自己最宠爱的二郎竟敢向楚国借兵,意图弑父杀兄,夺取帝位。 他将和亲之事交予他主理,是他作为父亲给儿子的最后机会。倘若他敢弃韩国的黎明百姓于不顾,在和亲之事上动歪脑筋,他便不再留他。 “此次和亲关乎两国邦交,从物资筹备到人员安排,都须仔细斟酌,切不可有丝毫差错。”皇帝再次叮嘱。 韩靖平直起身,眼神坚定,微微握拳,显得十分稳重靠谱。 “儿臣明白,儿臣定当妥善安排,不负父皇重托。” 皇帝神色复杂,挥了挥手。 但愿他是真的听从安排。 “去吧,好好准备。” 韩靖平再次行礼,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去,心中却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阻止和亲。 听闻要和亲,韩雅宁脸色一僵,心中满是不愿。她深知一旦被派去和亲,此生便再无归期。 情急之下,她猛地拉起身旁的状元郎,一同跪到皇帝跟前。 韩雅宁声音颤抖:“父皇,儿臣与状元郎两情相悦,求父皇赐婚。” 她的心中忐忑不安,害怕皇帝会拒绝她的请求,将她远嫁楚国。 和亲,说着好听,本质上和当质子有何区别。一旦和亲,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状元郎本就对驸马之位野心勃勃,原本他已制定了周密计划,打算徐徐图之,一步步拿下韩雅宁。 不料竟遇到韩雅宁主动请旨赐婚这等好事,他心中一阵窃喜,只要攀上公主这棵大树,他将来必定能官路亨通。 他面上诚恳,满眼深情地看着韩雅宁,“陛下,臣与公主真心相爱,恳请陛下赐婚。” 众人看着韩雅宁和状元郎的举动,对她二人的心机心知肚明。 状元郎之举,不过是一出凤凰男求上位的戏码,他们早已见惯,没什么稀奇。 倒是韩雅宁,身为韩国大公主,竟为了躲避和亲,做出这等不顾脸面的事,实在是令人不耻。 皇帝阴沉着脸,心中恼怒韩雅宁此举让皇家颜面受损,但此时若不答应,恐更失了体面。 横竖他还有一个女儿,和亲也不是非韩雅宁不可。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既是真心相爱,朕便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来人,命钦天监为雅宁公主选个吉日成婚。” “是。”宫人领命后离去。 皇帝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韩绮梦,眼中满是赞赏,“绮梦,你端庄大气、善良宽厚,颇有一国之母的气度,父皇派你前去楚国和亲,你可愿意?” 韩雅宁听见“一国之母”四个字,顿时眸光一亮,追问:“父皇,和亲楚国是去当皇后吗?那萧皇后怎么办?” 皇帝微微叹息,说道:“此事说来令人痛惜,半月前,萧皇后被她的亲生父亲毒害,一尸两命,楚国后位一直无人。朕与楚皇已经商定,我韩国的和亲公主入了楚国后宫,直接封后,韩楚两国修百年之好,百年内互不相犯。” 坐在一旁的萧锦璃听闻此言,如遭雷击。她大大的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 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她被楚凌轩捂死的画面。 被亲生父亲毒害? 楚凌轩,你怎敢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按在父亲身上? 她不敢细想,毒害皇后、皇嗣是诛九族的罪名,萧家只怕已经被楚凌轩发落。 父亲、母亲、哥哥…… 她不自觉地抓紧座椅扶手,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愤怒、悲哀、失望交织在一起,在她的心中燃烧成一团烈火。 她不明白,那个曾经与她海誓山盟的人,为何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楚凌轩,你究竟是为何? 难道是忌惮她萧家的权势吗?若是如此,废了她便是,为何要赶尽杀绝? 此刻,她被仇恨淹没,紧咬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她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无力改变什么。她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想要和楚凌轩这个冷漠无情的帝王斗,她必须比他更清醒。 她将思绪拉回对休战一事的布局上,韩楚两国休战在她的掌控之中,和亲一事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素来反感用女子的感情、婚姻换取利益,这一点楚凌轩是知道的。没想到她才死了半个月,他便用和亲交换和平。 休战、结盟一纸契约便可,和亲不过是两国皇帝默认的筹码,用来彼此牵制。楚皇想要质子,韩皇想要眼线,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牺牲的却是一个天真少女的终身自由和幸福。 她看向韩绮梦,万万没想到最终顶替自己成为楚国皇后的人会是她。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与无奈,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她已然把韩绮梦当成朋友,她不忍看着她断送未来,踏入那无尽的深渊。可两国皇帝盟约已成,她已无力改变这一切。 韩绮梦的心中一片冰凉,她的目光缓缓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父皇眼里是不言而喻的等待,母后脸上是端庄的期许,太子哥哥眼中是对家国大义的坚定,其他人脸上也都写满祝福与期望。唯独在萧锦璃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对自己的心疼。 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血肉至亲竟还敌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知己。 他们明明比谁都了解她,他们知道她不愿被困在深宫之中当什么一国之母,她只想要自由,只想快乐地活着。可他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装聋作哑不说,还要折断她的翅膀,把她扔进笼子里自生自灭,还不忘问她一句是否愿意。 何其可笑? 然而,她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一面想要自由,一面又不忍他们难过,不忍子民受难。她想要自私,又不敢自私。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矛盾、更可笑的人吗?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她选择了忠于百姓,忠于父兄,背叛自己。她乖乖地跪地领命:“儿臣愿意。” 皇帝大悦,“不愧是朕最疼爱的女儿,绮梦,朕没白疼你。” 和亲一事就此敲定。 韩雅宁心中懊悔不已。她万万没想到和亲楚国竟是去当皇后,早知如此,她又何必急切地求旨赐婚。 她看向状元郎,先前觉得是个香饽饽,此刻竟怎么看都不如意。 第10章 买醉 梅花宴散后,萧锦璃只觉心中满是愁苦,对楚凌轩的痛恨,对萧家的担忧,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她抬眼,恰好望见韩绮梦同样神色落寞。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便知晓彼此心中的烦闷。 “走,去酒楼。” 萧锦璃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决绝。 韩绮梦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们并肩而行,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一家热闹的酒楼。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萧锦璃二话不说,直接让小二上了最烈的酒。 酒很快端了上来,萧锦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带来一阵灼热感,却也让她心中的痛苦稍稍缓解。 韩绮梦看着萧锦璃,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锦璃,谢谢你陪我喝酒解闷。”韩绮梦眼神空洞地望着萧锦璃。 萧锦璃轻叹一声,“绮梦,到了楚国,不管遇到何事,记得找我,不要独自承受。” “好。”韩绮梦心中感动不已,端起酒杯敬过萧锦璃后一饮而尽。 二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仿佛要将心中的烦恼都淹没在这酒中。 酒楼里的喧嚣声似乎与她们无关,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忆着过往的种种,感慨着命运的无常。 萧锦璃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她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心中的痛苦却依然清晰。 韩绮梦的眼神也渐渐失去了焦点,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此刻,她需要这酒来麻醉自己。 夜渐深,酒楼里的客人渐渐散去。萧锦璃和韩绮梦却依然坐在那里,桌上摆满了空酒瓶。 不远处的角落里,韩安民静静地坐着,目光始终落在萧锦璃和韩绮梦身上。 他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愧疚,还有深深的无奈。 他的目光停留在韩绮梦身上,看着她落寞的神情,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他印象中的妹妹,一直是活泼开朗的少女,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总能温暖人心。 可如今,她的眼神中满是哀愁,那双曾经明亮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他想起小时候,韩绮梦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哥哥”叫得无比亲昵。他曾发誓要保护她,让她永远幸福快乐。 然而,如今因为家国子民,他却不得不将她送出韩国远嫁。 他知道,这一去,她将面临深宫中数不尽的勾心斗角和寂寞孤独。她将永远失去自由,被困在那座华丽却冰冷的宫殿之中。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之色,他在心中默默自责。他恨自己的无力,恨命运的捉弄。 身为兄长,他多么希望能为她遮风挡雨,让她远离一切痛苦。可身为储君,他肩负着家国重任,在国家的利益面前,他们的情感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酒壶,仿佛要从那冰冷的触感中找到一丝力量。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韩绮梦,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翻涌,无法平息。 “绮梦,要怪就怪你我生在皇家,身负皇命。愿来世你我都能出生在寻常人家,做对寻常兄妹,到时候哥哥一定拿命去护你。” “殿下,公主和卫将军醉倒了。”陆离前来禀报。 “走,送她们回去。” 二人扶起萧锦璃和韩绮梦,将她们背往使馆。 路上,陆离背着韩绮梦,听见韩绮梦唤他“陆呆子”,忍不住偷偷落泪,以后他再也听不见她叫他陆呆子了。 陆离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眷恋。 他回想起与韩绮梦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那些争吵,如今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让他能一直背着她,听着她那熟悉的声音。 韩安民背着萧锦璃,心中同样感慨万千。 与卫锦璃合作的这半个月,于他而言,是最为特殊的一段时光。他们从不通信,却总能精准猜到对方的每一步打算,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十分奇妙,让他深深留恋,不可自拔。 然而,她是楚国的都尉,他是韩国的太子,他们的身份注定了这份感情的结局。经此一别,他们或许此生都再无相见的可能。 “卫锦璃,卫锦璃……”他每走几步便轻声呼唤一次,仿佛这样就能短暂地拥有她。 萧锦璃睁着双眼,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肆意流淌。 曾几何时,楚凌轩也是这般背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那时的她会假装睡着,躲在他的背上偷偷傻笑,可如今的她却只能默默落泪。 她知道韩安民对他的心意,但她无法回应这份情义,除了立场不同,还有他与楚凌轩太过相似。她在这样的男人手中死过一次,又岂会再次跳入火坑。 回到使馆,陆离给韩绮梦盖好被子,正欲离开,被韩绮梦一把抓住。 她没有睁眼,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陆呆子”。 陆离蹲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韩绮梦熟睡的脸庞,心中满是不舍。 他犹豫着回握住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她。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从不奢望能拥有她,哪怕只是轻轻的触碰。 他比谁都清楚,无论韩绮梦是否远嫁,他和她之间都不可能,只是她若嫁在韩国,他至少能远远地看看她。去了楚国,他便再也无法与她相见。 他缓缓俯下身,无比轻柔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那一瞬间,泪水再度无声滑落。 “对不起,公主,陆呆子没用。”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愧疚与哀伤。 说完这句话,他颤抖着松开了她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决然离去,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便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韩绮梦听见关门声后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目光落在被他吻过的手背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地方,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模糊了双眼。 “陆呆子,再见,不,是不见,此生不复相见。”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深深的绝望。 第11章 送别 萧锦璃的房间内,静谧无声。 韩安民小心翼翼地将装睡的萧锦璃放到床上,而后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平日里都是别人伺候他入睡,他何曾伺候过人。 只见他微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疑惑,喃喃自语道:“伺候人就寝的第一步是何来着?” 他回忆着婢女们伺候自己就寝的场景。 “脱去鞋袜,对,第一步是脱去鞋袜。” 他一边轻声嘀咕着,一边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握住萧锦璃的长靴,小心翼翼地将其脱下。 正打算脱袜子时,他的手突然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男女授受不亲,卫都尉今夜暂且忍耐忍耐,袜子就不脱了。” 此时,闭着眼睛的萧锦璃暗暗松了口气。这愣头青还不算太笨。 “第二步是什么?” 韩安民再次陷入沉思。 “脱衣裳,对,脱衣裳。” 他微微俯身而下,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萧锦璃的面庞。 萧锦璃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韩安民正欲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她顿时慌了神,连忙睁大眼睛。 “太子殿下,你——”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尴尬的氛围瞬间弥漫开来。 韩安民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游移不定,“卫都尉,你不要误会,本宫是在帮你脱衣裳。不是不是,本宫是——” 他见自己越描越黑,干脆不再开口。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局面,萧锦璃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道:“我记得我和公主在酒楼喝醉了,难道是殿下送我回来的?” “嗯。”韩安民尴尬地点点头,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多谢殿下。”萧锦璃道谢。 韩安民微微颔首,岔开话题道:“对了,卫都尉,有件事本宫一直十分好奇,你何以知晓我二弟向楚国借兵之事?” 萧锦璃垂眸,在她离世前一日,楚凌轩告知她,韩国二皇子向他借兵,企图弑父杀兄自己称帝,所承诺的条件是十年内不对楚国发动战争。楚凌轩想听听她的看法。 萧锦璃对他言明,楚国与秦国刚经历一场大战,亟需休养生息,休战确为上策,但韩国二皇子的谋划有违人伦,断不可答应。 然而,楚凌轩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为达目的,任何手段皆可采用。 二人产生分歧,楚凌轩一意孤行。为了阻止他,她命婢女去将此事告知太后,望太后能劝说楚凌轩。 不料未等到婢女归来,她便被楚凌轩捂死。 这半月以来,她时常回忆过往之事,试图找到楚凌轩杀她的缘由。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怀疑楚凌轩是因此事而对她痛下杀手,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大可能。 楚凌轩会为了十年休战,杀了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吗?以她对楚凌轩的了解,应该不会。 见萧锦璃低头不语,韩安民道:“卫都尉若不方便说,便不说了。” 萧锦璃回过神来,见他这般识趣,也免了她费心编理由,顺势道:“谢殿下体谅,锦璃确实不便道明真相。” “是本宫唐突了。”韩安民微微皱眉,面露歉意,随后摆了摆手,“卫都尉早些歇息,本宫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殿下慢走。”萧锦璃起身,恭敬地抱拳行礼,目送韩安民离去。 ----------------- 三日后。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阳光倾洒在宫道之上,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仿佛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银白的纱衣。 韩绮梦身着华丽的喜服,一步一步缓缓走出宫门。 那喜服上绣着精致的龙凤呈祥图案,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漫天飞舞的雪花相互映衬,更显璀璨夺目。 她头戴凤冠,珠翠摇曳,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雪花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发间,如同梦幻中的仙子。 韩绮梦的脸上满是忧郁,眼眸中全是不舍与落寞。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宫殿,她自幼长大的家,这一去,她将再也无法回来。 宫门下,皇后追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她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她微微颤抖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她轻轻抬手,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韩绮梦看了心疼不已。 皇帝站在一旁,神色凝重,他的眼中也隐隐闪烁着泪光。他紧抿着嘴唇,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此刻的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远嫁女儿的父亲。 韩安民同样站在那里,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韩绮梦。他的眼眶微红,努力不让泪水落下。他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再也无法开口。 在人群的角落里,陆离静静地站着,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低声抽泣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舍,看着韩绮梦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早已等候在宫门外。韩绮梦走到马车前,车夫连忙放下踏板。她优雅地踏上踏板,进入马车。在进入马车的那一刻,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放下车帘,马车缓缓驶离,只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车辙印。 此时,在城门外的官道上,萧锦璃身着锃亮的战甲,威风凛凛。 她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银光闪闪的诛心剑,稳稳地站在和亲队伍的最前面。她眼神坚毅如铁,面容冷峻,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萧锦璃扫视了一眼身后严阵以待的卫家军骑兵队伍,以及那十辆承载着和亲陪嫁的华丽马车,大声喊道:“出发!” 她声音洪亮如钟,回荡在整个官道之上。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前出发,扬起一片片雪泥。 马车内,韩绮梦轻轻掀开帷幔,美眸流转,望向角落里的陆离。 “陆呆子,再见了。愿下辈子,我不做公主,你不做侍卫。” 她的眼中满是眷恋,声音轻柔,却带着无尽的惆怅。 陆离亦痴痴地望着她,眼中满是深情与悲痛。 “公主,再见了。愿来世,我做猎户,你做织女。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第12章 古寺 楚国北境,灵影寺。 夕阳如血,缓缓西沉,余晖洒在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上,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和亲队伍徐徐行至雪原上的一座古寺外。阵阵清脆的马蹄声和着车轮滚动的声响,打破了古寺的沉寂。 韩绮梦轻轻掀开帷幔的一角,路途遥远,喜服多有不便,此时的她已经换了身常服。 “锦璃,到了吗?” 她轻柔的声音似被寒风吹拂的琴弦,微微战栗着。 萧锦璃回头看向她,“尚早,前面有座寺庙,今夜我们在此歇息一晚。” “听你的。”韩绮梦放下帘子,连忙搓了搓被冻僵的玉手。 萧锦璃翻身下马,带着小鱼和一名士兵大步流星地走向古寺。 “灵影寺?”她看向小鱼,“这名字好生耳熟。” 小鱼点点头,“楚国都城洛阳有座灵隐寺,和灵影寺只有一字之差。” 萧锦璃记得灵隐寺,楚凌轩出征秦国时,她曾去灵隐寺为他烧香祈福。 灵影寺的大门紧闭着,上面的红漆已然斑驳脱落,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小鱼上前叩门,门内传来一阵沉闷的回声。她扯下脸上围着的灰色巾布,呼出几口热气,那热气瞬间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霭。 不一会儿,一个老和尚缓缓打开大门,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所为何来?”老和尚的声音低沉而悠远。 “大师,我们一行四十三人,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想借贵寺歇息一晚。”小鱼恭敬地说道。 老和尚探出头看了看,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不禁皱眉,“四十三人,本寺没有那么多禅房。” “无妨,我们当兵的都是糙汉,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挤挤就行,只是我家小姐娇贵,有劳大师多多费心。” 小鱼说着递给老和尚一袋子银钱,“这是香火钱,请大师收下。” 老和尚接过银钱,微微颔首,侧身让众人进入寺庙,“请!” 三人正要踏入大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只见一浑身是伤的白衣男子仓皇跑来,摔倒在庙门前的石阶上。 他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的白色锦衣已被鲜血浸染得斑驳不堪,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 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三个蒙面杀手,他们黑衣如墨,眼神中透着冷酷与决绝。 那些杀手瞥见门前的骑兵,纷纷停住脚步,眼神中流露出畏惧,不敢上前。 男子见状,急切地爬向萧锦璃,想要抱紧她的大腿求救,却小鱼拔剑拦住。 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仿佛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女将军救我一命!我乃家中嫡子,来寺庙是为了给亡母烧香祭拜,不料竟遭庶兄派杀手追杀。” 萧锦璃神色淡然,仿若未闻。 小鱼则目光如炬,开口问男子:“你家住何处?家主姓甚名谁,做何营生?” 男子艰难地杵着膝盖站起身来,回道:“小人赵墨,家住临阳城中,家父姓赵名士弘,乃是城中富贾,经营着丝绸、茶叶等诸多生意。我那庶兄赵霖觊觎家产,竟狠心派人追杀于我。恳请将军为小人做主,救小人性命。若能得将军相助,小人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萧锦璃微微抬眸。 临阳城,卫锦璃剿匪的地方,这么巧。在卫锦璃的记忆中,临阳城首富确实姓赵。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听闻临阳的云影锦、雾灵茶千金难求,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赵墨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钦佩,随即恭敬地回答道:“女将军果然见识非凡。那云影锦,质地轻柔如云朵,在阳光下还会隐隐闪烁着如星光般的光泽。它是由临阳独有的珍珠蚕所吐之丝织就,这种蚕极为难得,一年仅能收获少量蚕丝。无论是制成华服还是用作装饰,都尽显高贵典雅。” “而雾灵茶,生长于云雾缭绕的青峰山巅,那里气候湿润,土壤肥沃,赋予了茶叶独特的风味。其叶片纤细如针,色泽翠绿欲滴。采摘极为不易,需在特定的时节,由经验丰富的茶农小心翼翼地采摘。雾灵茶泡出的茶汤清澈透亮,香气四溢,初尝时略有苦涩,但随后便会在口中回甘,回味无穷。” “云影锦、雾灵茶,皆是皇家贡品,常人别说一见,连名字都鲜有人知晓,没想到女将军竟有如此见识,赵墨佩服。” “赵公子过誉了,我也只是偶然间听家父提及罢了。”萧锦璃微微浅笑,冲小鱼和士兵轻轻颔首。 士兵上前扶住男子,小鱼则大步走下台阶,举剑指向蒙面杀手,厉声警告道:“放肆!在卫家军面前也敢造次!” 三名杀手这才识趣地转身离去。 “原是卫家军!那这位女将军——”赵墨顿了顿,“莫不是三年前在临阳城剿匪的卫都尉?” 这时,车队中央那辆马车的帷幔被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轻轻掀开,韩绮梦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她身着五彩锦缎衣裳,外披白色狐裘披风,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一般明艳动人,惹得在场的男人无不为她侧目。 她走近萧锦璃,如雪的肌肤,吹弹可破,与饱经风霜的萧锦璃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黛眉之下,一双凤眼满含秋水,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一丝俏皮与灵动。小巧的琼鼻下,樱桃般的红唇微微抿着,似有一丝不悦。看得扶着赵墨的士兵呆立不动。 这一路上,韩绮梦一直没出过马车,所以卫家军没见过她的容貌,这一见让本就没见过什么美人的卫家军惊为天人。 韩绮梦不顾他人目光,轻皱着眉头,微微跺了跺脚,娇嗔道:“锦璃,这天寒地冻的,又走了这么久,炭火都烧没了,本公——”她看了眼陌生的赵墨,话锋一转,“本小姐都快冻死了。” 萧锦璃看了眼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赵墨,又看了眼痴痴望着韩绮梦的士兵,眸底掠过一丝狐疑。 这些天,她一直在寒风中行走,又没用膏药护理,她脸上的皮肤早已惨不忍睹,加上她又用灰巾裹着脸,在韩绮梦这般娇俏灵动的美人面前,正常男人绝不会多看她一眼。 她恭敬地回复韩绮梦,“好了,小姐,可以进去了,车上的炭火稍候便能补上。” 众人这才在老和尚的指引下进入寺庙。 第13章 守正 一入寺内,萧锦璃眸底的狐疑又加重了几分。 这灵影寺内的陈设竟于洛阳的灵隐寺一般无二,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见赵墨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萧锦璃掩去眸底的狐疑,一副淡然之态。 赵墨看穿她的疑惑,开口道:“卫都尉,这灵影寺乃是家父仿照洛阳的灵隐寺所建。不知你可曾去过洛阳的灵隐寺?” 见他如此问,萧锦璃猜他已经看出了她的怀疑,她神色平静,道:“我常居军中,偶尔回洛阳时会去灵隐寺为亡母烧香祈福。” “洛阳?” 赵墨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听闻洛阳极为繁华,街道宽阔,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牡丹花更是闻名遐迩,花开时节,满城绚丽。萧皇后在世时每年都会举办牡丹宴为陛下选秀女,可陛下只爱她一人,多年未纳美人。” 韩绮梦一脸不信,“若陛下只爱萧皇后,为何还有刘贵妃、陈美人等后宫佳丽?” 赵墨没想到她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 “这位小姐,想必令尊后宅内也不止一房吧。世间男人岂会只爱一个女人,爱你不假,爱其他人也不假。” 韩绮梦闻言,想到陆离,心中一紧,眼神忧伤。陆呆子将来也会爱上其他女子吧。 萧锦璃看着赵墨,眼中带着探究。 “没想到赵公子对男女之事竟如此通透。” 赵墨摆摆手,一脸无奈:“家宅不宁,见惯了而已。” “不知赵公子可有喜爱之人?还是说不止一人?”韩绮梦冷不丁一问,眼神带着挑衅。 赵墨笑了笑,笑容中透着世故。 “小生不相信情爱,只相信权利和金钱。有权便能生钱,有钱便能使鬼推磨,何愁买不来情爱。” 韩绮梦对他这种思想鄙夷至极,微微蹙起眉头,眼神满是不屑。 “错,权钱是世间最丑陋的东西,唯有情爱纯粹干净,不染尘埃。” 赵墨闻言,哈哈一笑。 “小姐太过年轻,没尝过人间疾苦,不知权钱好处。待你经历过便知,情爱最是没用。” 萧锦璃听着二人对话,好奇赵墨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老到的见解。 “没想到赵公子不仅对男女之事见解颇深,对权利和钱财也有深刻看法,也是在家中耳濡目染所得?” 赵墨点点头:“正是,商贾之家,熟络权钱交易再正常不过。” 萧锦璃不认同他的说法。 “事在人为,你习以为常之事并非真理,世间并非处处如此。” 赵墨眉头微挑:“我以为卫都尉常年在军中,所见所感会与我相似。毕竟在这世间,无论是商场、军中还是其他地方,权钱向来是最好的通行证,缺之寸步难行。” 萧锦璃淡然一笑,“依你所言,本都尉身为大将军之女,何须费力赢取军功?单凭我父亲的权势便能平步青云。可时至今日我为何还只是一介都尉?” 赵墨深知像卫锦璃这样的人世间难得,但她若执意坚持心中那一套,最终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卫都尉为人正直,不屑钻营,实乃世间少有的清流,赵墨心中敬服。可这世间有几个卫都尉?卫都尉你又能坚守到几时?” 萧锦璃暗暗叹气,赵墨所言不虚。 卫锦璃明明可以借助她父亲大将军的权势在军中扶摇直上,可她却偏偏选择凭借军功证明自己,以至于蹉跎四年仍只是个都尉。 世人或许会说她不通世故,但也会对她敬佩有加,甚至会在心底暗暗期待她能获胜,证明这世道亦有别样的可能。 她坚定地看向赵墨:“知行合一方为正道,本都尉坚信守正方能长久,我亦会用一生来践行心中信念。” 赵墨微微拱手:“卫都尉心志坚定,赵墨佩服,愿卫都尉说到做到。” 言毕,众人来到禅房所在的区域。 这里更加安静,一间间禅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老和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众人,眼神中充满了慈悲和温暖。他轻轻挥动衣袖,示意大家各自进入自己的禅房。 “各位施主,今夜便在此处稍作歇息。稍后会有小僧的弟子为各位送来炭火驱寒保暖,晚些也会送来斋饭,供各位施主果腹。” “有劳大师。”萧锦璃双手抱拳,恭敬地拱手道谢。 老和尚微微颔首行礼,而后转身,领着卫家军士兵以及韩国的送亲将士,朝着一间空置的库房走去。 当他们踏入库房时,只见空旷的空间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他们没有丝毫怨言,迅速行动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行囊,准备打地铺。 他们早已习惯了艰苦的环境,他们深知在这特殊的时刻,有一处容身之所已是难得。他们相互帮忙,将地铺铺设得井然有序。 萧锦璃带着小鱼进入禅房,韩绮梦紧跟着走了进来。 她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双手轻轻拉着卫锦璃的衣袖,娇声娇气地说道:“锦璃,人家想和你住一间,好不好嘛?” 那模样,宛如一只可爱的小猫在向主人撒娇。 萧锦璃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思索着。这灵影寺处处透着诡异,那赵墨又出现得过于巧合,韩绮梦待在她身边确实要安全些。 “好,那你便与我同住。” 接着,她转头看向小鱼,吩咐道:“小鱼,你去和小姐的婢女住一间,务必保护好她。” 小鱼乖巧地点点头,应道:“是。” 天将黑时,小和尚送来了斋饭。 萧锦璃与韩绮梦围坐在火炉边烤火,韩绮梦虽对斋饭很不适应,但迫于饥饿,还是将碗里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见萧锦璃一口未动,她微微扬起下巴,用手中的筷子指了指萧锦璃的碗,眼中带着一丝戏谑,调笑道:“哟,卫都尉竟比本小姐还娇贵,连斋饭都瞧不上眼。” 萧锦璃神色凝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回道:“我总觉得这灵影寺古怪得很,为了韩大小姐的安全,本都尉只好勉为其难地饿上一顿。” 第14章 你们不行 韩绮梦不客气地端起她的饭碗,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锦璃,你也太多疑了吧,依我看这灵影寺正常得很,你不吃,那本小姐吃。” 韩绮梦吃完后,顿感饭饱神虚,正欲上床睡觉,却被萧锦璃伸手拉住,“来,跟我换衣裳。” 韩绮梦猜到她的意图,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不情愿的神色道:“锦璃,你是不是多虑了,这就没必要了吧?” 萧锦璃一脸严肃,眼神坚定地说道:“有必要,快。” 见萧锦璃如此认真,韩绮梦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和她互换衣服。 深夜,两人皆已熟睡。 两个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凭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他们的目光锁定在穿着华贵的萧锦璃身上。 两人熟练地用绳子将她捆绑起来,接着拿出一块黑布,严严实实地套在她的头上。最后,一名黑衣人扛起萧锦璃,两人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萧锦璃醒来后,发现自己被蒙着脑袋什么也看不见,但她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推断她还在灵影寺。 她细细推敲,被人绑走不可能毫无动静,韩绮梦没有武功发现不了正常,但以小鱼的功夫,隔壁稍有动静她都能发现,但她并未察觉,说明她也被迷晕了。 她们是何时被迷晕的呢? 萧锦璃并未吃斋饭,如果迷药在斋饭里,她不可能被迷晕绑走,如此说来迷药应是在炭火中。他们四十三人应该全被迷晕了。 萧锦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袋飞速运转着。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被绑得结结实实,难以挣脱。 此时,她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很轻,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能够推断出,对方绑架韩绮梦,目的在于破坏韩楚两国的和亲休战。而能做出这种事的,唯有韩国二皇子韩靖平和秦国皇帝。 倘若幕后之人是韩靖平,或许他会念及血肉亲情,给韩绮梦留一条生路;可若是秦国皇帝,杀了韩绮梦则更为便利。 然而,不管是哪一方,一旦发现她并非韩绮梦,那她必将死路一条。 脚步声在她身旁戛然而止,其中一个绑匪用低沉且冰冷的嗓音说道:“直接杀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另一个绑匪的声音略显沙哑,带着一丝犹豫:“不行,上头特意交代,要留她一命,把她丢到山里,让她自生自灭。” 闻言,萧锦璃心下了然,幕后之人是韩靖平。 第一个绑匪再次开口,语气中满是不耐烦:“多此一举,她可是韩国公主,多么娇贵的小娘子,丢到山里与杀了她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不杀便无需背负良心债。” “如此说来,让我们暗影盟抓她的那位,多少与她有点情谊?” 第二个绑匪的声音立刻沉了下来,“别瞎猜,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想死别拖上我,影主的手段有多狠辣,你忘了吗?” 暗影盟?影主? 萧锦璃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组织。上到国家争斗,下到邻里拌嘴,只要钱给到位,他们都能办。 “胆小鬼!”第一个绑匪语气中满是不屑。 突然,他压低声音说道:“嘿嘿,反正上头说了让她自生自灭,不如咱们放了她后爽一爽。” 另一个绑匪犹豫了一下,“这——不太好吧,万一上头怪罪下来——” 第一个绑匪不耐烦地打断他:“怕什么?这荒郊野外的,谁会知晓。她可是公主,你睡过公主吗?一旦错过,你这辈子还能有机会?” 另一个绑匪不再言语。 萧锦璃自然能够猜到这沉默背后的意味。 唉,男人,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知道吗? 两个绑匪对视一眼,眼中的邪念愈发浓烈。他们迅速上前为萧锦璃松绑,想着这样便能更加方便地实施他们的罪行。 然而,当他们拿掉头套,看清萧锦璃的面容后,顿时愣住了。 “她不是韩绮梦!她是卫锦璃!” 其中一个绑匪惊呼出声。 另一个绑匪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然被耍了,杀了她!” 萧锦璃的眼神骤然一冷,“想杀我?你们不行!”她扬起食指,微微摇晃,那姿态尽显傲然与不屑。 士可杀不可辱,两名绑匪愤怒地扑向萧锦璃。 只见她微微侧身,如轻盈的燕子般,以一个极小的幅度避开了第一个绑匪气势汹汹的猛扑。 接着,她右手迅速抬起,手腕灵活一转,看似随意地一挥,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击打在第二个绑匪的胸口上。 那绑匪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第一个绑匪不甘心,怒吼一声再次冲上来。 萧锦璃不紧不慢地抬起右脚,那腿如钢鞭般迅猛踢出,精准地踹在绑匪的腹部。 绑匪只觉一阵剧痛,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另一个绑匪还没反应过来,萧锦璃已经如同鬼魅般来到他的面前。她左手成刀,以极快的速度砍向绑匪的脖子。 那绑匪只觉眼前一花,脖子处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萧锦璃微微喘息,气息虽有些不稳,但眼神中却满是傲然与不屑。她身姿挺拔如松,仿佛刚刚的激战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试身手。 为了确认绑匪的身份,她伸手扯下两个黑衣人的头巾。当看到他们皆是光头的一刻,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笃定的微笑。 果然,他们皆是灵影寺的和尚。那灵影寺,哪里是什么拜佛祭神的寺庙,分明就是个黑心肠的贼窝。 这些和尚,表面上一副出家人的模样,暗地里却干着如此邪恶的勾当。 此事,不知那位自称是赵墨的公子是否知晓?毕竟他曾言灵影寺是他父亲修建的。又或者他便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第15章 藏身 山林中,夜间的寒风拍打着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萧锦璃利落地将两名绑匪倒吊在房梁上。绑匪惊恐地挣扎着,想要张口呼救,她顺势将二人的头巾捏成一团,堵住他们的嘴。 看着被牢牢绑住的绑匪,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有功夫真好。 她在心底感谢卫锦璃,谢谢她生前勤学苦练,练就这一身本事。同时也庆幸自己能重生到她的身体里,拥有她的能力。 她拍了拍手,潇洒地转身走出房门。 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她抬眼望去,夜色中的灵影寺被朦胧的雪雾笼罩着,寺庙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原来,她是被绑到了后山。 她看向禅房的位置,想到韩绮梦还在寺里,不禁皱起眉头,神色凝重。 此事不可莽撞。 一旦被寺里的人发现他们的行动暴露,那些人便会露出真面目。 那时不光韩绮梦,整个卫家军都会有危险。 她回想起进入灵影寺时观察到的种种细节,从伙房里众多的碗具数量,以及禅房的屋子数目来推测,灵影寺内至少有五十名僧人。 相比卫家军,这些僧人对灵影寺的地形环境极为熟悉,双方一旦动起手来,卫家军的胜算极小。 卫家军离家已久,如今距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不能让他们死在回家的路上。 萧锦璃眼神坚定地看着卫家军所在的禅房,脚步轻盈地潜回禅房。 所幸此时大雪纷飞,她的脚印很快便被遮盖住。 禅房内,韩绮梦正安静地熟睡着,她面容恬静,嘴角略带笑意,仿佛世间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萧锦璃看着韩绮梦,嘴角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她伸出冻僵的双手,轻轻捧住韩绮梦的脸颊。 “嘶~”伴随着一声怪叫,韩绮梦被冻醒。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满脸疑惑地看着萧锦璃,刚要破口大骂,被萧锦璃一把捂住嘴巴。 “嘘~”萧锦璃压低声音快速说明情况。 韩绮梦听完她方才的经历,被吓得神情恍惚。她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心中满是不安。 她没想到萧锦璃预见的危险真的发生了。 “锦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死。”韩绮梦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 萧锦璃眼神淡定,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套士兵装备放到她面前,“换上,藏匿于卫家军中,把自己当成一名普通士兵。记住,绝对不能暴露。” 韩绮梦拼命点头,手忙脚乱地换上军服。在萧锦璃的掩护下,她小心翼翼地在睡满卫家军士兵的库房中,铺上自己的地铺,藏身进去。 她紧紧捏着被角,闻着库房内浓浓的汗臭味,竟没有嫌弃,只有心安。 做完这些后,萧锦璃回到房间,故意弄出动静,接着她满脸焦急地推开房门,大声喊道:“来人呐!小姐不见了!” 卫家军中,躺在韩绮梦旁边的士兵被吵醒,见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他仔细打量,才看出此人正是韩绮梦,正想去禀报队长,被韩绮梦一把拉住。 韩绮梦紧张地看着士兵,压低声音道:“小兄弟,是卫都尉让我混进来的,这是卫都尉的计谋,她来不及告诉你们,由我来通知。我现在是你的战友,记住了,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具体内情,待离开灵影寺后,你便会知晓。” 那名士兵点点头,即便心中满是疑惑,他还是决定服从命令,听从安排。 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是自己知道这件事还不够安全,便把这件事悄悄传给身边的其他士兵,让大家传下去。 很快,库房内的所有士兵便知晓了此事,他们达成共识,要掩护韩绮梦。 禅院内,所有人集合完毕,韩绮梦藏在卫家军中果然没人能够发现,就连小鱼也没能看出端倪。 此时,晨光刚刚洒下,萧锦璃去找老和尚告辞。 她神色焦灼,眼神中满是忧虑,故作焦急地说道:“大师,我家小姐失踪了,此事干系重大,我们必须离开灵影寺,去距离最近的临阳城报官。” 老和尚看着萧锦璃慌张的模样,并未起疑,只是双手合十,微微点头,“既是如此,施主请便,愿施主早日如愿。” 萧锦璃亦双手合十,微微俯身,“昨夜多谢大师收留。” 老和尚目送他们离去,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萧锦璃一行人离开灵影寺不久,韩绮梦便走不动了,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爬上马车。正准备换衣服,赵墨追了上来。 萧锦璃给小鱼使了个眼色,她忙骑马走到韩绮梦的马车窗户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卫都尉,等等我。”赵墨一路跑着过来。 待靠近萧锦璃,他气喘吁吁说道:“卫都尉,方才我起床后,见你们都不在了,便向大师打听你们的情况。卫都尉对赵某有救命之恩,如今卫都尉有难,赵某不能坐视不理。” “这样吧,赵某随你们一道去临阳城。到了临阳城,由赵某安顿大家,并帮卫都尉找到小姐。” 萧锦璃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赵墨。 如果他真是灵隐寺的人,他这一举动说明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行动失败,他想继续潜伏在她身边,再找机会。 他没有直接带着灵影寺的人把他们包围,说明他尚未发现韩绮梦就在卫家军之中。或者他也不想造成太多的人员伤亡。 如果他不是灵隐寺的人,那他倒还算知恩图报,虽对世事的见解不同,倒也值得一交。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赵墨的出现绝非巧合。 雪原上,寒风凛冽刺骨,树叶在狂风中沙沙作响。 萧锦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眼神冰冷,微微扬起下巴,冷冷道:“赵公子的好意,本都尉心领了。实不相瞒,卫家军这一趟差事,事关国体,不便外人参与。” 她的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故意加重语气道:“待进入临阳城,本都尉自会向官府道明内情,由官府彻查真相。” 赵墨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既如此,赵某便不多此一举了。不过能否麻烦卫都尉稍赵某一段路,这天寒地冻的,没有车马,赵某实在是难以回家。” 萧锦璃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上下打量着赵墨。 “赵公子不是要为亡母烧香祈福吗?才过了一夜便要回去了?” 赵墨露出一抹忧伤的神情,微微低下头,语气沉重道:“不瞒卫都尉,昨夜亡母托梦,说是家中恐生变数,让赵某这不孝子尽快赶回家去处理。”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担忧与急切,仿佛真的在为家中之事忧心忡忡。 萧锦璃微微俯身,向他伸出一只手,干脆地说道:“上马。” 赵墨面露为难之色,连忙摆着手,嗫嚅道:“卫都尉,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同骑一匹马,着实不太妥当。赵某体弱多病,昨日又受了伤,不知能否乘坐那辆马车?” 说着,他眼巴巴地指向韩绮梦的马车,眼神中满是期待。 萧锦璃冷冷一笑。 果然是灵影寺的人。 她不再跟他废话,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直接把人甩到了马背上。 第16章 不同 前往临阳城的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天地间一片银白。 马儿举步维艰,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之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墨坐在萧锦璃身后,双手紧紧拉住她身下的马鞍,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萧锦璃担忧自己的身体会触碰到他的手,故而坐得极为靠前。 她身着一身锃亮的战甲,那战甲紧紧贴合她的身体,勾勒出她挺拔而修长的身姿。一头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随着马儿的颠簸,发梢似有若无地拂过赵墨的脸颊。那丝丝缕缕的触感,如同轻柔的羽毛,让赵墨的心微微波动着。 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路,眼神坚定而冷静。然而身后赵墨的存在,却让她有些不自在。 上一次与男人同骑,是在前世,那年她十七岁,和楚凌轩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 前世的她每每想到那些画面,心中总会泛起涟漪。如今想起,却只觉得恶心。 赵墨不知道她的心事,他盯着她那被冻得通红的耳垂,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优美的线条让他一时有些失神。尤其是她的脖颈上的那颗红痣,让他忍不住喉咙发紧。 他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不同于脂粉的甜腻,那是一种清冷的幽香,他轻轻合上眼睛,思绪有些恍惚。 恰在此时,马儿猛地一个打滑,身躯骤然倾斜。赵墨心中大惊,出于本能,他瞬间张开双臂,紧紧环上萧锦璃的腰肢。他的脸上满是惊慌之色,眉头紧锁,双目圆睁。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了萧锦璃的后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那温暖的触感让他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萧锦璃则在马儿打滑的瞬间,心中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紧紧拉住缰绳。但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赵墨抱住。 她的眸光剧烈一颤,脸上露出惊愕与羞怒之色。 他怎么敢! 她低头看着自己小腹上的那只手,一只手迅速将其揪住,用力掰成九十度。她的动作果断而决绝,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不满。 “啊!”赵墨疼得大声叫唤起来,“卫都尉恕罪,卫都尉松手,赵某绝非故意非礼,实乃被马儿惊着后的本能之举。” 萧锦璃趁机打量他的手掌,她发现他的掌心布满许多老茧,不似富家公子,反倒像个练家子。 她的心中更加确定,赵墨就是灵影寺的人,至于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需她慢慢调查。 想到那两个绑匪说起的暗影盟,她不免怀疑灵影寺和暗影盟也有关系。 她松开他的手,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怒意,“既是无心之举,本都尉便不与你计较,还请赵公子自重。” 赵墨连忙将手收回,来不及揉一揉痛处,便又紧紧抓住马鞍。 他在心中暗自嘀咕:难怪二十多岁还嫁不出去,一点男女情趣都不通。 他的目光再次悄然投向萧锦璃的背影,心中再度涌起一种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极为复杂,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 一直以来,他都不相信男女之间的情爱。在他看来再忠贞的爱情,都能用权利或者金钱摧毁。所以任何女子的靠近,都会让他心生厌恶。 可她,为何不同? 她的存在,仿佛打破了他内心长久以来的壁垒,让他在困惑之余,又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的欲望。 车队中央,韩绮梦穿着士兵的军服,慵懒地躺在宽敞的马车内,锦垫柔软,将她轻轻托起。 马车微微晃动着,犹如一艘在平静湖面上缓缓前行的小船。 她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拈起一块精致的点心,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点心的香甜在舌尖散开,她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悠闲。 马车内布置得极为奢华,锦缎帷幕轻轻摇曳,炭炉中飘出袅袅青烟,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这时,一旁的丫鬟压低声音问道:“公主,为何不按小鱼姑娘说的躲到车座下,反而这般悠哉地吃着点心?” 韩绮梦微微扬起嘴角,那自信的弧度如同一弯新月,她低声回道:“只要锦璃在,赵墨便不可能进得了本公主的马车,自然也发现不了本公主的存在。” 丫鬟宝珠面露犹豫之色,双唇微微张合,似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追问道:“公主,恕奴婢直言,卫都尉是楚国人,未必会用命来保护公主,公主就不担心她被收买吗?” 韩绮梦微微坐直身子,眼神中满是笃定。她轻轻抬起一只手,优雅地放在身前,缓缓说道:“锦璃不同,她待我是真心的,我相信她。宝珠,你以为在灵影寺中想杀我的人是楚国人吗?不,是韩国人,甚至是我的血亲。” “莫不是二皇子?”宝珠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韩绮梦微微颔首,轻点了一下。 “公主如何确定是二皇子,而不是秦国细作?”宝珠满脸疑惑。 韩绮梦微微眯起眸子,目光中透出从未有过的睿智和冷静,“父皇让二皇兄保证和亲队伍安全到达楚国,所以在韩国境内,和亲队伍一直无事,可刚踏入楚国境内,便遇到了危险,他这是早有部署。若本公主在楚国境内发生意外,他便可推辞说他的人手无法踏足楚国,本公主的安全由卫锦璃全权负责。” 宝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怔怔地看着韩绮梦,心中暗叹这个昔日不谙世事的四公主怎会突然转了性,变得如此玲珑。 韩绮梦见她这般看着自己,脸上恢复昔日天真的笑容,那笑容如春日的花朵般灿烂,却又藏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傻宝珠,你当本公主这些年在宫里是如何长大的?平日里本公主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想,是因为那些腌臜事自有母后和太子哥哥替我摆平,如今我已孤身一人,若再指望他人,本公主还有命活吗?” 宝珠重重地点点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原本她还担心韩绮梦进入楚宫后该如何面对那些女人的勾心斗角,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她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韩绮梦,眼神中满是欣慰。 韩绮梦微微侧头,透过被风掀起的帷幔,看着车窗外纷飞的雪花。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思绪悠悠飘向远方。 女子一旦失去家人的庇护,只能被迫成长,平头百姓如此,公主更是如此。 第17章 府衙 天将黑未黑之际,和亲队伍缓缓抵达临阳城。 街边的商铺店门紧闭,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之下,呈现出一种宁静而又肃穆的氛围。 街上行人寥寥,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掠过,在雪地中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 他们身着单薄的衣衫,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间间酒肆和花楼,此刻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喧嚣声与这漫天的雪花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进出这里的客人无一不是打扮华贵艳丽。他们的衣衫材质皆为上乘,有的是锦缎,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有的是绫罗,轻柔飘逸,灵动如仙。 男子们头戴精致无比的发冠,将头发束起整齐的发髻,腰间佩戴着美玉,随着走动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女子们则将云鬓高高挽起,珠翠环绕其间,面容娇艳欲滴,身着色彩斑斓的华服,裙摆摇曳生姿,似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华贵,仿佛完全与外面那个寒冷萧瑟的世界隔绝开来。 萧锦璃身后,赵墨冻得浑身颤栗不止。他的发丝之上落满了雪花,恰似洒上了一层晶莹的银霜。 原本,他打算跟着萧锦璃前往府衙,看见酒肆温暖的灯火,他仿佛瞧见了救星一般,再也坚持不住。 “卫都尉,赵某便在此处与诸位道别了。卫都尉若有需要赵某之处,派人到赵府通知一声即可。”他的声音因寒冷而不住地发抖,听起来格外滑稽。 萧锦璃微微颔首,“多谢赵公子照拂。” 她放下赵墨,继续前行。赵墨则转身进入酒肆,不多时便有人恭恭敬敬地端来烈酒和炭火给他暖身子。 赵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萧锦璃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他的眸色渐深。 这女人还真难对付,心思缜密,又能吃苦,他一个大男人竟都熬不过她。 寒风依旧,和亲队伍来到府衙门口。 萧锦璃神色凝重,眉头紧蹙,那如星般的眼眸中满是坚定。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脚步匆匆地直奔府衙而去。每走一步,脚下的积雪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府衙门口,小鱼焦急地敲了半天门,却始终无人应答。寒风凛冽,吹得她的脸颊生疼,心中的急切愈发强烈。 萧锦璃站在一旁,神色冷峻,看着紧闭的府门微微皱起眉头。 “击鼓。”萧锦璃果断下令。 小鱼闻言,立刻用力敲响府衙门口的大鼓。鼓声震天,在寂静的暮色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一会儿,府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睡眼惺忪的门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满脸不耐烦,看见萧锦璃和小鱼后,十分不悦地问道:“何事喧哗?大寒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萧锦璃也不废话,直接亮出军牌。 那门房一看,脸色瞬间大变,立刻换了副嘴脸,满脸堆笑地说道:“原是军中都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都尉驾到,多有冒犯。都尉快请进。”说着,便恭敬地把他们领进了府衙。 府衙内,灯光昏暗,气氛凝重。萧锦璃和小鱼跟在那人身后,心中满是警惕。 萧锦璃目光冷峻地扫视四周,发现府衙内除了门房竟无人当值。 她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丝不悦,转头质问门房:“今日尚未到休沐的日子,为何无人?” 门房顿时慌了神,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思索片刻后,他才磕磕绊绊地说道:“都尉息怒,小的——小的现在就去请人。” 说完,他便慌慌张张地转身去唤人前来。 萧锦璃看着门房匆忙离去的背影,脸色愈发阴沉。 曾为一国之母,听到的都是国泰民安、官清吏正这些奉承话,如今亲自见识了,才知道现实是一片乌烟瘴气。 不多时,知府大人满身酒气,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府衙。 见萧锦璃是生面孔,他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略显傲慢的语气说道:“都尉在何处任职?到临阳城所为何事?” 萧锦璃神色冷峻,微微拱手道:“知府大人,在下卫锦璃,乃北境北冰城烽寒堡都尉。此次受命护送重要之人进京,不料那人在灵影寺失踪,故特来请大人派人前往灵影寺拿人审问。” 知府一听,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一个小小的军中都尉,也敢指使本府做事。 他慢悠悠地回道:“卫都尉,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灵影寺乃佛门圣地,岂能随意拿人审问?且你所言失踪之人,可有确凿证据证明是在灵影寺失踪的?若仅凭猜测便兴师动众,本府可不能轻易应允。” 萧锦璃瞧着他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心中清楚,仅凭自己这军中都尉的身份,根本无法说动他。 她略作思索,委婉开口道:“锦璃深知知府大人日理万机,实不愿过多打扰。只是此事关乎国体,锦璃若办砸了,家父定会仔细过问其中缘由。家父统帅楚军,事务繁重,向来脾气不佳,若是怪罪下来,锦璃定然会被打得皮开肉绽,说不定知府大人也会被锦璃牵连其中。” 统帅楚军?姓卫? 知府心中暗自一惊。 卫震霆! 他瞬间脸色大变。 这小都尉竟是卫震霆的独苗闺女! 知府心中惊愕不已,眼珠快速转动,连忙说道:“哎呀呀,万万没想到卫都尉竟是卫大将军之女,卫都尉怎不早说?本府理应亲自出城迎接才是。” 说着,他急忙将萧锦璃迎至一旁坐下,吩咐衙役赶紧端茶倒水。 “卫都尉放心,此事本府必定全力以赴,本府这就派人去灵影寺拿人审问。” 说罢,他赶忙吩咐手下人迅速行动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萧锦璃微微欠身,神色诚挚地说道:“承蒙知府大人深明大义,锦璃在此谢过。此次若能够查明真相,寻到失踪之人,锦璃定会在父亲面前提及知府大人的功劳。” 知府一听,脸上瞬间绽出喜色,赶忙说道:“卫都尉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本就是本府分内之事,能为卫将军和卫都尉效劳,实乃本府荣幸。卫都尉放心,本府必定竭尽全力,尽快找到失踪之人,给卫都尉一个满意的交代。” 萧锦璃微微拱手,“有劳知府大人。” 第18章 花楼 萧锦璃离去后,知府双目微微眯起,神色诡谲,悄然凑近一衙役,附耳低声细语。 那衙役频频点头,而后如鼠窃般缩着身子从后门悄然溜走。 和亲队伍被府衙的人安置在福来客栈。 房间内,萧锦璃稳稳端起一碗热茶,轻抿一口,眉间紧蹙,双眸深邃,思绪如丝缕般紧紧缠绕在知府身上。 这座临阳城,处处弥漫着诡异之气。官不似官,民不似民,商户之门紧闭如蚌,酒肆、花楼却热闹非凡,宛如两个世界,极不寻常。 忆及赵墨先前所言的权钱交易,她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 她轻轻放下茶碗,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碗沿。 知府身上除却酒气,还有浓郁至极的桂花香,而当下正值寒冬时节,断无桂花绽放之理,故而那香味定是熏香所致。 有酒有香之地,必是花楼无疑。 见韩绮梦仍在悠然自得地沐浴,萧锦璃嘱咐小鱼务必寸步不离地看顾好她,便换了身男人的衣裳,前往花楼。 一身男装的萧锦璃,既显儒雅,又不失英武。她踏入花楼,喧闹之声扑面而来,脂粉香气与酒气交织在一起。 抬眼间,她竟看见赵墨和知府的背影,二人并肩而行,一同进入二楼的一间包房。 老鸨眼尖,瞧见萧锦璃是个陌生面孔,顿时警惕起来。 她扭动着腰肢走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问道:“公子,可有心仪的姑娘?” 萧锦璃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指向赵墨和知府隔壁的包房。 老鸨眼珠一转,心中已然猜到她的来意,但她并未拆穿,只是笑意盈盈地随了萧锦璃的意,招手叫来一个娇俏的姑娘,那姑娘眼波流转,巧笑嫣然地领着萧锦璃走向那间包房。 包房内,灯光昏暗,气氛旖旎。那姑娘轻挪莲步,微微欠身,为萧锦璃倒茶。不经意间,她皓腕轻抬,露出手臂上的伤痕,青紫交错,触目惊心。 萧锦璃目光一凝,眉头微微皱起,伸手轻轻握住姑娘的手腕,仔细查看那伤痕。问道:“你这伤是如何来的?” 姑娘身子微微一颤,眼眶瞬间泛红,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与委屈。 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颤抖着说:“公子,小莲是新来的。妈妈逼小莲接客,小莲不愿意,便挨了打。”说着,泪水簌簌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她突然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萧锦璃的衣角,绝望的眼神中满是渴望。 她哀求道:“公子,求您救救小莲。只要您为小莲赎身,为奴为妾小莲都愿意。” 她满脸期盼地看着萧锦璃,心中忐忑不安,既害怕被拒绝,又怀着一丝希望。 萧锦璃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娘,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她微微俯身,伸出双手轻柔地将她扶起,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小莲,我且问你,为何街上的商户都不开门?” 小莲闻言,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她快速地左右看了看,像是害怕被人听到一般,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临阳城赋税、房租高得离谱,商贩们大多只能赚到一成,养家糊口都难,所以很多商贩都关了门,迁到别的地方讨生活去了。” 说完,小莲无奈地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对生活的愁苦。 萧锦璃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接着又问:“那为何酒肆、花楼的生意却如此红火?” 小莲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疑惑,她微微咬着嘴唇,小声说道:“这个小莲也不知晓,小莲只知道来花楼的都是官差和富商,他们给的赏钱很多。” 说完,她不安地绞着手指,心里七上八下,似乎担心自己的话会带来麻烦,同时她也在揣测着萧锦璃的身份和目的。 为了不接客,她干活十分卖力,来花楼的客人她都挨个记了下来,只为多讨些赏钱交给妈妈,好让妈妈不再惦记着让她接客。 萧锦璃这张脸她是第一次见,他的打扮既不像官差,也不像富商,却不失贵气,大抵是外乡来的贵公子。 她再次跪倒在地,“砰砰”地使劲往地上磕,不一会儿额头便磕出血来。 她带着哭腔说道:“公子,想知道什么小莲都如实相告。但妈妈若是知晓此事,这花楼便再也容不得小莲了。求公子一定要带小莲走。” 她一边磕头一边哀求着,眼神中的不安与期盼交织在一起,那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命运的狂风中飘摇的落叶,无助又可怜。 小莲满心期待地看着萧锦璃,眼中闪烁着微弱的星光,那光芒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渺小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萧锦璃微微沉吟,目光中流露出思索之色,问道:“为你赎身要多少钱?” 小莲急忙回答道:“一百两白银。” 萧锦璃轻轻点头,神色平静而坚定。她看着小莲,缓缓说道:“一会儿我回去取了钱便来为你赎身。不过现在,你先把衣服脱下来躺到床上。” 小莲一听,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与羞涩,她微微睁大双眼,脸颊泛起红晕。 公子这是想和她行男女之事? 她明明说了她不愿接客的。 不过她也说了愿意为奴为妾。 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一方面她对男女之事感到恐惧和不情愿,另一方面,赎身的诱惑又让她难以抗拒。 罢了,伺候一人,总比伺候无数的客人好些。 为了摆脱在花楼为妓的命运,她咬了咬嘴唇,缓缓褪去衣衫,动作有些颤抖,红着脸躺到床上。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她双手紧紧抓着床单,仿佛在抓住她最后的希望。 萧锦璃以极快的速度换上小莲的衣服,动作娴熟而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沓。 铜镜中,她纤细的腰肢在若隐若现的衣衫下若有若无地展现着,裸露在外的香肩仿若削成,白皙的脖颈如玉般细腻,引得人无限遐想。 她戴上一层薄薄的面纱,那面纱如云雾般轻柔地覆在她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接着,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优雅从容地出了门,仿佛一道轻盈的影子,瞬间融入了昏暗的环境之中。 小莲怔怔地看着她那玲珑有致的背影,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皆是错愕之色。 这位公子竟是女子! 她来花楼到底想干什么? 第19章 情欲 萧锦璃出门后,身姿摇曳地跟上几个姑娘,随着她们一同进入隔壁包房。 那几个姑娘一进包房,便如娇艳的蝴蝶般轻盈地飞向知府,娇笑着往他怀里钻,脸上满是妩媚的笑容。 赵墨则清心寡欲地坐在一旁独自饮酒。 萧锦璃的目光快速在包房内扫了一圈,注意到角落里的古琴无人在抚。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琴台后坐下。 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玉指轻触琴弦,那算不上细腻的指尖仿佛带着一丝魔力,弹出的曲调悠扬婉转,如潺潺流水般在包房内流淌。 “赵公子,那事你可得好好谢谢本府,若非本府及时派人通知——” 琴音响起不多时,赵墨抬手阻止知府继续往下说。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眼神落在垂眸弹奏的萧锦璃身上。 花楼的曲子都是艳曲,她怎会弹这般清雅的曲子? 赵墨静静地聆听着萧锦璃弹奏的曲子,那悠扬的旋律让人心旷神怡,沉浸其中。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包房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赵墨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开口道:“你,过来。”他轻轻抬手,向萧锦璃示意。 萧锦璃莲步轻移,缓缓走到赵墨身前,微微垂首,神色却淡定如水。 赵墨的目光仿若被磁石吸引了一般,缓缓在她身上游移。那修长的脖颈如白玉般优雅,圆润的肩膀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半遮半掩中微微起伏之处引人遐想,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肢似弱柳扶风,还有那如玉笋般的双腿…… 他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艳之色,那目光中带着灼热,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看穿。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双手也下意识地微微收紧,手指轻轻摩挲着,似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离那美好的景象更近一些。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回响。心中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这陌生的悸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他第一次为女色所吸引。连他自己都深感意外。 他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困惑。 他这是怎么了?晨时对萧锦璃生出异样,此刻竟想要与一个青楼女子欢好。 他解下腰间的钱袋,随手扔了过去,那钱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萧锦璃的手中。 赵墨开口道:“弹得不错,这是赏你的。”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却依旧深邃,让人难以捉摸。 萧锦璃夹起声音道:“多谢公子。”她微微抬眸,快速地瞥了一眼赵墨,又赶忙低下头去,双手紧紧地握住钱袋。 赵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叫什么名字?” 萧锦璃心中一紧,犹豫了一下,回道:“回公子,小女子名叫小莲。” 赵墨微微点头:“小莲,你这琴艺师从何人?”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等待着萧锦璃的回答。 萧锦璃淡淡回道:“小莲是自学成才,并无师从。” 赵墨凝视着萧锦璃,微微扬起下巴,轻轻鼓掌,赞许道:“小莲姑娘无师自通,竟能弹得如此之好,着实是天赋异禀。” 他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在萧锦璃身上停留片刻,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 “只是,你身为青楼女子,弹奏这般清雅之曲,不妥。” 他微微侧身,望向不远处正与几个姑娘你侬我侬的知府大人,又转头看向萧锦璃,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调教。 他微微抬手,示意道:“你且弹奏一首应景的曲子,为知府大人助兴。若表现出彩,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萧锦璃微微俯身,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庞。她那纤细的手指从琴台下取出一册曲谱,神色淡然地将其拿在手中,宛如一朵静谧的莲花。 她随意地翻动了几页后,那弯弯的柳眉不禁紧紧蹙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无奈。 这曲谱里全是青楼艳曲。曲调暧昧至极,仅仅是看着曲谱上的音符,都能让人想象出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旋律。 纵然前世的她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已婚妇人,此刻看到这曲谱,也着实被惊讶到了。 一旁的赵墨,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从萧锦璃身上移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牵动着他的心绪。 萧锦璃定了定神,将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之上,开始弹奏那首最能催发人情欲的曲子。随着她的指尖舞动,悠扬而暧昧的旋律在包房内缓缓流淌。 赵墨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微微眯起双眸,神色中既有惊艳,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 那婉转的曲调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同一首曲子,他在花楼听过无数遍,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此时,知府大人在那琴音的撩拨下,早已情欲难耐。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口中喘着粗气。竟当场脱去衣服,一把搂住那几个姑娘,开始肆意地交流起来。 那不堪的场景让萧锦璃心中一阵厌恶,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继续弹奏,只为能打探到知府和赵墨密谈的内容。 而赵墨,在这琴音的蛊惑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他看到自己冲上前去,粗暴地撕碎弹琴女子的衣裳,然后热烈地亲吻而上。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让他猛地一惊,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邪恶的想法赶出脑海。但那琴音却如同魔咒一般,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随着曲调的高扬,他的目光愈发炽热起来,仿佛要将眼前的女子燃烧殆尽。 萧锦璃身上白皙的肌肤在若有若无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轻轻扇动着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他看见自己的手指轻轻滑过那女子的脖颈,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然后缓缓地移向她的胸前,轻轻地抚摸着那优美的线条。他的唇不由自主地靠近,仿佛能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一种让他心醉神迷的气息。 萧锦璃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他的心上轻轻敲打,激起层层涟漪。他的身体紧绷着,欲望在心中不断膨胀,他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她的温暖,探索她的每一寸肌肤。 然而,理智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断挣扎。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深陷下去,情爱只会让他变成庸人。但那琴音却如魔音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的防线,让他在欲望与理智之间痛苦地徘徊。 第20章 对味 萧锦璃的琴音袅袅而止,余韵却仍在空气中萦绕。 赵墨从沉醉中清醒过来,目光紧紧地锁住萧锦璃,眼神中满是惊叹与思索。 另一边,知府也结束了他的战斗,一脸惬意地躺在榻上,回味着方才那如痴如醉的滋味。 “此等琴音,真乃人间绝响啊!” “本府这一生从未像今夜这般酣畅淋漓过。” 说罢,他掏出一块金饼扔到萧锦璃身旁。 “赏!” “小莲谢过知府大人。”萧锦璃弯下腰,捡起金饼,收入囊中。 那如杨柳般的腰身看得赵墨喉头一紧,心中的欲念如汹涌的潮水般再也无法克制。 他猛地起身,大踏步走到萧锦璃跟前,未等萧锦璃反应过来,他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萧锦璃满脸惊愕,美眸圆睁。她用力挣扎着,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赵公子,小莲可是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公子?”萧锦璃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安与疑惑。 “没有。”赵墨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压抑着无尽的情感。他微微俯身,动作果断而温柔,一把将萧锦璃横抱起来。 知府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满是戏谑之色。 “赵墨啊赵墨,本府与你相识五年,从未见你碰过任何女人。本府还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原来是没碰上对味的。” 知府的话语中满是调侃,眼神在赵墨和萧锦璃之间来回流转,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码。 为了让自己更像个青楼女子,萧锦璃收敛怒气,故作羞涩之态,轻轻将头埋进赵墨温暖的怀中。 那模样,恰似一朵娇艳的花朵在微风中羞涩地垂下了头。 原来,知府与赵墨已经相识五年之久。 那官府有事,想必赵墨也会知晓。如此,方才知府说的“那事”,想必就是她让他查灵影寺之事。 既然二人早已沆瀣一气,那灵影寺和尚绑架韩绮梦一事,是不会有结果了。 原本她还想通过官府查明灵影寺做过的所有恶事,以免有百姓深受其害。如今看来,临阳城的水太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决。 既然管不了,她就不能继续留在这儿,赌上韩绮梦和卫家军的性命。 萧锦璃缓缓抬眸,望向赵墨,那眼神中似有万种风情流转。她伸出玉臂,轻轻环住赵墨的脖子,娇声道:“赵公子,小莲今日身体不适,可否改日再来伺候公子?” 她媚俗的模样,瞬间浇灭了赵墨心中的那团火焰。 他脸色一沉,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面纱之下,萧锦璃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后优雅地转身离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赵墨不经意间瞥见了她脖颈后的那颗红痣。 卫锦璃? 他心中一动,不禁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萧锦璃的肩膀。 “等等。” 他走到萧锦璃面前,将手缓缓伸向她的面纱。 萧锦璃心中猛地一震,瞬间意识到赵墨可能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她的眼神中满是警惕,如临大敌。在赵墨即将碰到面纱之时,她迅速抬手阻止了他。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赵墨却不依不饶,执意要揭开那层面纱。二人瞬间打了起来。 萧锦璃身姿轻盈,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而敏捷。她微微皱起眉头,时而侧身闪避,时而轻盈跳跃,那薄如蝉翼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若隐若现地露出她白皙的肌肤,看在赵墨眼里是道不尽的诱惑。 他的眼神时而炽热,时而冷峻。他的动作时而刚猛,时而轻柔。 每一次他与萧锦璃的身体接触,都像是有电流在两人之间流淌。那柔软的触感,那若有若无的香气,都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他一边打斗,一边被心中渐渐燃起的情欲所困扰。他想要克制,却又无法自拔。 萧锦璃被他逼得无处可逃,虽然她早就看出他是个练家子,却没想到他的功夫会这般厉害。 她被赵墨一把抓住手腕,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紧接着,他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倒在案上。此时的赵墨,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粗重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理智与冲动在内心激烈地争斗着。 为了克制自己那即将失控的冲动,他强忍着心中的欲望,粗暴地将萧锦璃翻了个面。 当他再次看见她脖颈上的那颗红痣时,心中的那股冲动再也无法抑制。 这颗红痣,从灵影寺到临阳城的路上,他看了一路,想了一路,他确定她就是卫锦璃。 所以,自始至终,能迷乱他的人只有她卫锦璃。 他仿佛着了魔一般,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上那颗红痣。那一霎,两人同时感到身上有一阵热流如闪电般穿过全身。 萧锦璃感觉到赵墨身体的变化,怕他兽性大发,她抬脚踢向他的下身,不料赵墨反应极快,他的双腿犹如铁钳一般,紧紧夹住她的小腿。 那强大的力道紧紧束缚着她,使得她无法动弹分毫。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恼怒。不由得心中暗悔,怪自己太过轻敌。 卫锦璃纵然功夫了得,但这世间高手如云,难免会遇到比她更为厉害之人。 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行事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只是今日这清白,她要如何才能保得住? 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犹如鼓点一般,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赵墨听到这敲门声,瞬间停下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 紧接着,老鸨抱着一堆男人的衣服,拉着小莲匆匆进入包房。 老鸨的脸上满是焦急,她急切地说道:“大人,公子,有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进入花楼,开了隔壁的包房。她打晕了小莲,换了小莲的衣裳。小莲醒过来后慌忙找到我说明此事。我担心那人会对知府大人和公子行凶,便赶紧带着小莲和衣服前来禀报。” 第21章 感情用事 小莲静静地站在老鸨身侧,眼神中带着一丝怯意,偷偷地朝着被赵墨压在身下的萧锦璃望去。 那目光中既有好奇,又有几分担忧,仿佛在为萧锦璃此刻的处境感到不安。 萧锦璃看见她的眼神,瞬间明白,小莲在这个时候带着老鸨进来,定是为了帮她。 这说明自她离开后,小莲便一直在隔壁悄悄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这丫头还算机灵,胆子也大,明明她已经在赵墨手里落了下风,还要赌她能为她赎身。 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只要赵墨拿掉她脸上的面纱,揭穿她的身份,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赵墨凝视着身下的人,老鸨的话让他愈发笃定,此人就是卫锦璃。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有确认后的笃定,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纠结。他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的后果。 若在知府面前暴露卫锦璃的身份,知府那老狐狸为了自己的锦绣前途,必定会要求他杀了卫锦璃灭口。 一想到这里,赵墨的心头猛地一紧。 他回想起与卫锦璃相识的这一日,大约是从她救下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对她已经生出别样的情愫。 她倔强的眼神、正直的模样,不知不觉间已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不想杀她,绝对不想。 短暂的思索后,他的手缓缓从萧锦璃的身上移开。他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下后扔给老鸨。 “我要为这花楼的琴师小莲赎身,多少钱,你拿着玉佩到赵府去取。” 老鸨先是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当她看到赵墨那坚定的眼神时,随即会意,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应道:“多谢赵公子抬举,老身稍后便带着卖身契去赵府。” 赵墨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知府,沉声道:“知府大人,赵某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言罢,他不管知府如何质疑,果断扛起萧锦璃,旋即转身,阔步走出花楼。 马车内,他默然凝视着萧锦璃,不禁为自己方才的感情用事感到诧异。 他比谁都清楚,杀了卫锦璃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这样可以断绝一切可能的隐患。可他就是下不了这个手。 萧锦璃亦怔怔地看着赵墨,她没想到他会放过自己。她试图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心思,却只看到了一片深沉的迷雾。 她的心中满是困惑,全然不知赵墨究竟为何会放过她。 回想起在包房内,他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失控,不禁蹙起眉头。 难道是馋她的身子? 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岂不是—— 萧锦璃紧张地环顾四周,想着如何逃离。虽说用身子换条命,也算值得,可不到绝境,她决不能妥协。 卫锦璃尚未成亲,她要对卫锦璃的身子负责,绝不能毁了她的一生。 赵墨察觉到她想伺机逃走,面色凝重,语气严肃道:“小莲姑娘,知府大人已对你的身份起疑,整个临阳城皆是知府的眼线,你无处可逃。一旦被知府抓住,发现你就是卫锦璃,届时,赵某也保不住你。” 闻言,萧锦璃心下安定了许多。只是赵墨识破了她的身份,知府尚不知晓。如此,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抬起眼眸,眼神中带着疑惑与不解,她微微歪着头,轻声问道:“赵公子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为何要救我?” 赵墨闻言,微微一顿,缓缓开口道:“在灵影寺,卫都尉救过赵某一命。那时赵某便说过,会报答卫都尉。赵某向来言出必行,绝不食言。” 萧锦璃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那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 她冷冷问道:“赵公子觉得本都尉会信吗?我卫家军刚到灵影寺,你便碰巧出现。当晚,我家小姐就失踪不见。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 赵墨神色未变,目光坦然地迎上萧锦璃满是质疑的眼神,缓缓说道:“赵某欣赏卫都尉的聪慧,只是,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卫都尉的推测罢了。在这世间,空口无凭可治不了罪。” 萧锦璃脸色沉静,追问道:“赵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为何要绑架我家小姐?” 闻言,赵墨忽然笑了起来。 他微微摇头,道:“既要说开,卫都尉也不要再装了。你家小姐是何身份,是否被绑架,身在何处,只有你最清楚。赵某若知晓这些,又何必与你虚以委蛇。卫都尉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按在赵某身上,赵某实在惶恐。”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萧锦璃的伪装。 萧锦璃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这般逼问赵墨,实则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已经查到韩绮梦正藏身于卫家军之中。 听了他的回答,她至少能确定,目前他暂不知晓此事。 赵府。 高大的院墙隔绝着外界的喧嚣与生机,灰色的墙砖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冰冷而沉重。府内的建筑错落有致,却都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萧锦璃哆嗦着被赵墨带入一间昏暗的屋子,屋内弥漫着阴潮的气息。 没过多久,一名婢女端着烧得通红的炭火缓缓走了进来。紧接着,另外几个婢女依次提着一桶桶热水鱼贯而入。 她们将浴桶加满热水后,上前为萧锦璃褪去身上的衣裳。 萧锦璃的目光扫过一众婢女,寻了个看着面善的,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这里可是赵公子的卧房?为何会如此阴冷?” 那姑娘刚要开口作答,另一个婢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便连忙闭紧了嘴。 萧锦璃见无法从她们口中打探到赵墨的消息,只好乖乖坐入浴桶,自行分析。 按理说,首富的府宅应该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着富贵与奢华。可这赵府却没有太多精美华贵的装饰,整座宅子处处透着压抑,诡异得很。 她从头捋了一遍,灵影寺十分诡异,那两个绑匪和尚自称是暗影盟的人,说不定整个灵影寺都是暗影盟的地盘。 如此说来,帮韩靖平绑架韩绮梦的是暗影盟,赵墨是暗影盟的人。 她没想到暗影盟的势力竟如此强大,不知他们只是染指了楚国的临阳城,还是已经遍布整个楚国,亦或韩国、秦国也有他们的势力。 这些楚凌轩知道吗? 沐浴结束,见婢女拿给她的是一身男装,萧锦璃微微一愣。 他并非想要她的身子。 那他救她,当真是为了报恩?还是有别的目的? 第22章 小莲 萧锦璃身着赵墨为她准备的男装,那身衣衫笔挺利落,将她衬托得英姿飒爽。 甫一出门,便瞧见小莲静静地候在门口。 “小莲,你怎会在此?”萧锦璃微微蹙起眉头,满是疑惑。 小莲扑通一声跪倒在萧锦璃跟前,双手虔诚地奉上自己的卖身契。 “多谢姑娘为小莲赎身,小莲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终身服侍姑娘。” 萧锦璃接过卖身契,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 原本她正打算前往客栈拿了银票去花楼为小莲赎身,不料她竟已被赎出。 忆起先前在包房时,赵墨曾言要为她这个琴师小莲赎身,让老鸨到赵府取钱,老鸨并未当场戳穿她不是花楼的琴师,反倒是一副听从赵墨吩咐的模样。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明悟了一件事。 那老鸨多半是赵墨的人,又或者说,整个花楼都是赵墨的产业,也就是暗影盟的产业。 若真如此,暗影盟不仅掌握了灵影寺,还控制了花楼,看来暗影盟在临阳城已经根深蒂固了。 为小莲赎身的是赵墨,是他让小莲来找她,想将人安排在她的身边。 赵墨啊赵墨,你还真是算无遗漏啊。 不知赵墨在暗影盟中是何身份? 萧锦璃神色沉静,目光落在小莲身上,缓缓开口道:“小莲,为你赎身之人并非是我,而是赵公子。你该报答的是赵公子。” 小莲满脸错愕,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姑娘,赵公子的奴婢告诉我,是姑娘你为我赎的身,让我来找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莲的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困惑,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萧锦璃沉思片刻,将小莲的卖身契递还给她,轻声说道:“既是如此,谁为你赎的身已不重要,这卖身契你拿回去。你无需再为奴为婢,服侍任何人。自此,你可自由地生活,追寻属于你的人生。” 小莲无助地摇着头,把卖身契推了回去,“不,姑娘,你不要丢下小莲,小莲什么都不会,若不能仰仗主子,是断然活不下去的。” 萧锦璃淡淡地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考量,“小莲,你当真愿意做我的婢女?无论我让你做何事,你都愿意?” 小莲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坚定之色。她急切地说道:“姑娘,小莲确定,小莲愿意跟着姑娘。只要姑娘不把小莲卖进花楼,让小莲做什么都愿意。小莲定当尽心尽力服侍姑娘,绝无二心。” 萧锦璃静静地看着小莲,脸上并未因小莲的真诚而有丝毫动容。 经历过前世的背叛,她的心早已筑起了高高的壁垒,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微微眯起双眸,心中已有了盘算。她决定试试小莲,看看她口中的承诺是真是假。 她微微俯身,凑近小莲耳边,轻声低语道:“小莲,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我要你自己想办法留在赵府,观察赵墨的一举一动。待时机成熟,我自会来赵府接你。” 小莲看着萧锦璃,心中已然明白,这是萧锦璃在试探自己,她怀疑自己是赵墨的人。 她稍作思索,伸手接过萧锦璃手中的卖身契,随后故作委屈之态,大声哭诉道:“姑娘,小莲虽是花楼之人,可从未出卖过自己的身子。姑娘怎能这般作贱嫌弃小莲?既然姑娘看不上小莲,小莲走便是。” 她的话语中满是哀怨与倔强,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纵是见惯了宫中女子手段的萧锦璃,此刻也不得不为小莲的演技而赞叹。 她心中暗自思忖,这小莲若能入宫,绝非泛泛之辈。其演技之精湛,表情之到位,着实令人惊叹。 她微微眯起双眸,更加谨慎地审视着小莲。在这一刻,她心中竟隐隐希望小莲并非赵墨的人。倘若小莲当真与赵墨毫无关系,那或许可以成为自己身边的可用之人。 她决定在赵府停留片刻,看看小莲会用何种办法留在赵墨身边。 心中既定,她便想着寻个由头留下来。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她突然身子一软,双眼紧闭,佯装生病晕倒在地。 旁边的赵府婢女见状,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呼喊起来:“快来人啊!姑娘晕倒了!” 不一会儿,几个仆人匆匆赶来,七手八脚地将萧锦璃抬到赵墨的床上安置好。 另一边,小莲被赵府的婢女领进赵墨的书房。 她一抬眼,看见赵墨,毫不犹豫地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无尽的委屈与哀求,“赵公子,为小莲赎身的那位姑娘,嫌弃小莲是花楼女子,不肯收小莲为奴。小莲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前来求赵公子收留。小莲愿为公子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她低垂着头,那模样甚是可怜,仿佛是溺水之人,只能抓住赵墨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墨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中满是探究之色,紧紧地盯着小莲。 他不确定小莲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对卫锦璃的了解并不深入,无法确定她是否会嫌弃小莲的出身。 他帮小莲赎身,是因为在花楼时他早已看穿小莲是卫锦璃的帮凶,而不是被卫锦璃打晕。他本以为卫锦璃会看在这点情面上收留小莲。 花楼是他的产业,他对小莲的所有底细了如指掌。只要小莲能留在卫锦璃身边,他便有十足的把握让她为自己效命,监视卫锦璃。 可如今卫锦璃不愿留她,那她便失去了价值。 他神色冷峻,随手扔给小莲一把匕首,语气冰冷地说道:“你自己选,要么拿着卖身契乖乖走人,要么自我了断。我赵府不养无用之人。” 小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眼神中满是绝望。 她深知回家后,只会被那个赌鬼父亲再次卖去花楼。相比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她情愿去死。 她颤抖着双手捡起地上的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腹部。 那一瞬间,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赵墨没想到小莲竟当真不怕死。他微微一愣,决定留下她。 “来人!叫大夫来为她医治!” “是。” 第23章 瞒天过海 赵墨正在书房中闭目沉思,忽闻下人匆匆来报:“主子,卫都尉晕倒了。” 赵墨闻言,心中猛地一紧,来不及多想,立刻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卧房跑去。 禀报的婢女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焦急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愣在了原地。 待她反应过来,赵墨已然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婢女望着赵墨远去的背影,心下不解,主子与卫都尉才相识一日,怎会如此在意她? 赵墨一路飞奔至萧锦璃床边,见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心中涌起阵阵疼惜与担忧。 他急切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夫,声音中满是焦急:“她这是怎么了?” 大夫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道:“回公子,这位姑娘之前受过极为严重的箭伤,虽恢复得不错,但近日舟车劳顿,以致气血虚弱。所幸并无大碍,只要精心调理好身子,便可无碍。” 赵墨听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却始终未曾从萧锦璃的脸上移开。 想到小莲的伤耽误不得,他转身对大夫说道:“有劳大夫,我的书房内有个婢女,腹部受了刀伤,烦请你顺道去看看,务必将人治好。” “公子放心,老夫定当尽力。”说完,大夫被下人领往书房。 萧锦璃闻言,推测书房中的婢女应该就是小莲,腹部中刀,想来她定是用苦肉计留了下来。 如此看来,小莲肯定不是赵墨的人。若小莲是赵墨的人,赵墨定会想方设法将小莲留在她的身边,不会就此罢休。 小莲既已留下,她便无需继续留在赵府。 她缓缓睁开双眼,假装刚刚醒来的模样,微微撑起身子,神色虚弱却满含感激地看向赵墨,轻声说道:“多谢赵公子收留。如今我已无大碍,便不再叨扰。就此向赵公子告辞。” 赵墨看着萧锦璃虚弱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他不想让她这样离开,希望她能留在府上休养。 然而,理智却告诉他,她再不回去就会引起知府的怀疑。 他微微转头,对下人吩咐道:“备好马,送卫都尉回福来客栈。” 下人领命而去。 赵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萧锦璃身上,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与无奈。 萧锦璃抬眸看向赵墨,他连忙收敛神色,将那满溢的柔情与担忧藏于心底。 他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漠与决绝,说道:“卫都尉不必言谢。只希望卫都尉莫再怀疑赵某,把赵某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赵某不过是做点小生意,赚点养家糊口的小钱罢了。” 说罢,他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再看萧锦璃。 萧锦璃全然不知他内心的波澜,只觉得他的这番话荒谬可笑到了极点。 胆敢收取韩靖平的好处,绑架和亲公主,破坏两国和亲,这岂是小生意?又怎会只是赚点小钱?这分明是胆大包天、罪不可赦的行径。 不过,她也懒得与他逞口舌之快。小莲已顺利留在他的身边,以后要打探他的消息就方便许多。 “告辞。”萧锦璃微微拱手,转身离去。 赵墨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缓缓收回目光,暗自叹息。 萧锦璃离开不久,一个神秘的身影披着黑色斗篷悄然踏入赵府。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赵墨的书房,低声向赵墨汇报:“影主,属下已派人去福来客栈确认过,和亲队伍共四十三人。若韩绮梦被绑架,理应只有四十二人才对。可我今日数过,加上卫锦璃,依旧是四十三人。” 赵墨神色从容,似乎这一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想到差点就被卫锦璃给糊弄过去,神秘人不由得微微摇头,感叹道:“这卫锦璃不愧是军中女将,那兵法中的瞒天过海之计被她用得可谓出神入化。” 赵墨闻言,心中竟涌起几分自豪。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赞赏之色,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那神情仿佛在说卫锦璃是他的人。 ----------------- 萧锦璃回到客栈,换好自己的衣服,正欲去看看韩绮梦,知府差人通知她去府衙一趟。 她微微皱起眉头,心想知府与赵墨官商勾结,按理说灵影寺的调查不会有什么结果。 难道这二人的关系并非如她所想那般?还是说,知府忌惮她的身份,非要给她一个交待? 她翻身上马,跟随衙役来到府衙。 只见那两个曾绑架她的和尚被堵着嘴,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知府满脸奉承之色,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说道:“卫都尉,绑匪已被下官抓获。经灵影寺方丈确认,这二人是混入寺中的假和尚,不是灵影寺僧人。此案涉及军事,下官不敢妄自审问,故而将这二人交由卫都尉亲自审问。” 知府的话语中满是谄媚,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萧锦璃看着知府那副模样,心中不禁冷笑。她自然清楚知府此举是故意为之。 毫无疑问,他必定已从这两个绑匪口中得知,昨夜他们绑架的人是她,而非韩绮梦。 他之所以不戳穿此事,一方面是想借此试探她,看看她会如何处置这二人;另一方面则是忌惮她的身份。毕竟,一旦说穿,局面恐怕难以收场。 至于这二人到底是不是灵影寺和尚,恐怕他和赵墨最为清楚。 她不露声色,只是微微点头,回道:“知府大人办事果然雷厉风行,此等办案速度,着实令人钦佩。有知府大人为百姓操劳,实乃临阳城百姓之福。” 知府听到萧锦璃的夸赞,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拱手说道:“卫都尉过奖了,下官只是尽本分而已。能为卫都尉效力,为军中之事尽一份绵薄之力,乃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定当继续勤勉,为维护地方安宁全力以赴。” 知府的话语中满是恭敬,眼神中也流露出讨好之意,他虽知灵影寺发生了何事,却不敢挑明,别说她卫锦璃只是骗了他,就是她在临阳城杀了人,他也只能把她供起来。 第24章 审问 萧锦璃只身来到府衙牢房,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冷峻。 两名绑匪被绑在木桩上,满脸惊恐。 萧锦璃缓缓走近,眼神如利剑般射向他们,冷冷问道:“你们可还记得我?” 那两名绑匪身子一颤,慌乱地连连摇头,眼神中满是畏惧,仿佛眼前的萧锦璃是来自地狱的煞神。 萧锦璃看着他们的反应,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知道,他们定是受到知府的威胁,不敢说实话。 萧锦璃微微眯起双眸,目光紧紧盯着他们,再次发问:“昨夜,你们绑架的人是谁?” 两名绑匪看看她,又看看彼此,面面相觑,有苦难言。 在萧锦璃那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他们嗫嚅着回答道:“卫都尉说我们绑的是谁,就是谁。” 萧锦璃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冷笑。她眼神一凛,宛如寒星闪烁。 只见她双手同时抬起,手掌如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朝着两名绑匪的脖颈处快速切下。 掌风凌厉,“啪”“啪”两声,两名绑匪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片刻之后,她朝其中一人泼了一瓢冰水。 那人瞬间醒来,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 萧锦璃的目光如冰刃般冷冷地凝视着他,她双手抱在胸前,缓缓说道:“绑架和亲公主,此乃诛九族的重罪,想必你心中十分清楚。” 她的声音在这昏暗的牢房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名绑匪听闻此言,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暗影盟的人都是寻不到根的孤儿,诛不诛九族他无所谓,他只爱惜自己的性命。 他的眼神中充满恐惧与挣扎。他担心卫锦璃是在诈他,万一他交代了,他的同伙并未交待,那他便成了暗影盟的叛徒。即便官府免了他的死刑,他也难以活命。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还在昏迷中的同伙,心中充满了纠结。 倘若他的同伙真的已经交代,暗影盟怪罪下来,也并非他一人之错。要么一同赴死,要么一同存活,有一线生机总归比只能等死强。 萧锦璃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昏暗的牢房中,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那名绑匪的眼神在萧锦璃和昏迷的同伙之间来回游移,内心的纠结如同一团乱麻。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紧咬着牙关,决定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灵影寺确实是暗影盟在临阳城的据点,寺里面的所有和尚都是暗影盟的人。暗影盟唯利是图,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接。我们收了韩国二皇子韩靖平的定金,只要成功绑架韩绮梦,破坏和亲,就能收到尾款。” 说完这些,他的双腿变得有些瘫软,眼神中既有一丝解脱,又有对未知命运的担忧。 萧锦璃眸色微沉。她之前怀疑灵影寺和暗影盟有关系,如今看来她的怀疑没错。 她向绑匪走近了几步,继续问道:“暗影盟的势力分布在哪些地方?” 绑匪面露难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每个据点只负责本地的任务,对于暗影盟的整体势力分布,只有影主清楚。” 萧锦璃追问道:“暗影盟的影主是谁?” 绑匪身子一颤,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小声说道:“夜墨寒。” 说完,他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眼神中满是恐惧,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暗影盟的人灭口。 萧锦璃微微蹙眉,目光紧紧锁定着他,再度发问:“赵墨是不是夜墨寒?” 绑匪被萧锦璃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他努力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脸上露出迷茫与不确定的神情。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影主出现时一直戴着面具,暗影盟的人从未见过影主的容貌,所以实在不清楚赵墨与影主有没有关系。” 萧锦璃在心中暗自感叹,暗影盟的影主还真是谨慎。不过,细细想来,他也确实应当谨慎,否则,只怕他那颗脑袋都不够仇人砍的。 她接着又问:“赵墨是不是暗影盟的人?” 绑匪满脸困惑,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赵家出钱盖了灵影寺,至于赵家与暗影盟有没有关系,我确实不知道。” 萧锦璃的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 她一直怀疑赵墨是暗影盟的人,只是不确定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没想到赵墨藏得这么深,连暗影盟内部的人都不知道,看来,要摸清楚赵墨的底细,只能从小莲那里下手。 萧锦璃眼神凌厉地盯着绑匪,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方才我们的对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可保不了你的性命。”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那名绑匪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她这话是何意思?知府也不能说?她和知府不是一路的?那她说的诛九族、死刑—— 她在诈他! 糟了,他成叛徒了。 那他确实谁都不能说,不说就没人知道他是叛徒。 萧锦璃从牢房出来,知府急忙迎上前去,满脸关切地问道:“卫都尉,审得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萧锦璃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淡然地说道:“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两个绑匪软硬不吃,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她的眼神中悄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她十分清楚,目前她所掌握的这些信息绝不能公开,一旦走漏风声,知府、赵墨、暗影盟都会迅速采取行动,防备着她。到那时,她将寸步难行。 为免打草惊蛇,萧锦璃神色郑重地对知府嘱咐道:“知府大人,还要劳烦你继续盯着灵影寺,有任何情况,务必立刻告知于我。” 知府连忙拱手应道:“卫都尉放心,本府定当竭尽全力,对灵影寺进行严密监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萧锦璃微微颔首,心中却紧紧绷着一根弦。 临阳城不能再留,她必须尽快撤离。 第25章 被绑走了 微弱的晨光悄然穿透层层云雾,轻柔地洒落在皑皑雪地上。 那光芒仿佛无数颗璀璨而细碎的宝石,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广袤的大地之上,熠熠生辉。 萧锦璃拴好马,踩着积雪,缓缓走进客栈。 她的面容被冻得通红,尽显疲惫之态,眼睑之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发丝也稍显凌乱。 跨入大门之前,她轻轻掸去肩头的雪花,朝着冻僵的双手哈了几口热气。 一连两夜未曾合眼,她只觉得脑袋昏沉,四肢乏力,只想回到房间,一头钻进温暖的被窝,好好地睡上一觉。 然而,还未等她走到房间,宝珠便满脸焦急地朝她快步走来。 宝珠双颊通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 她来到萧锦璃身边,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卫都尉,不好了!公主被土匪绑走了!小鱼跟了上去,让奴婢回来给卫都尉报信!” 宝珠的话如同在她头上浇了一桶冰水,让她瞬间睡意全无。 她眉头紧锁,冲进房间拿起诛心剑就要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她又停了下来。 “宝珠,公主为何会在外面?又是何时被绑走的?朝哪个方向去了?” 宝珠满脸惊慌,一边用颤抖的手擦拭着汗水,一边快速回答道:“昨夜卫都尉刚离开不久,公主便也换了男装,非要偷偷跑去酒肆喝酒,奴婢拗不过,只能跟了去。” “碰巧那家酒肆正在举办酒量比试,公主非要去凑热闹。她喝不过一名壮汉,就跟人耍横,结果就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那壮汉打散了公主的头发,发现她是女子,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扛了出去。奴婢追上去要人,被那壮汉一脚蹬倒在地。那壮汉说要把公主绑去永泰峰,给老大当压寨夫人。让奴婢不要跟着,否则便将奴婢剁了。” “奴婢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想留着命回来报信。奴婢走到半路,遇到小鱼,将情况说明后,她让奴婢回来等都尉,她则追公主去了。那时大概是丑时。” 萧锦璃微微眯起双眸,思绪渐渐飘远,卫锦璃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三年前,卫锦璃三进三出永泰峰,与土匪头子牛大勇斗智斗勇,最终成功招安。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让她光是从卫锦璃的记忆中看到都心有余悸。 所幸如今跟着她的二十九名卫家军兄弟,便是当年招安的永泰峰土匪。有他们在,解救韩绮梦应该不难。 只是有一事她想不明白。不过短短三年时间,永泰峰怎又生出一批新的土匪来? 官府是不管?还是管不了? 萧锦璃叫来一名卫家军士兵,士兵恭敬地半跪在她面前。 “都尉有何吩咐?” 萧锦璃满含关切地扶起他,轻声道:“起来说话,我且问你,三年前你们为何要去永泰峰当土匪?” 士兵微微垂首,神色间弥漫着深深的无奈,缓缓回道:“都尉,临阳城赋税太高,普通百姓难以承受。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选择落草为寇。” 萧锦璃听后,不禁想到小莲在花楼说的话,与士兵所言一般无二。 三年过去了,临阳城竟还是老样子,可见临阳是烂到根里去了。只要临阳城的状况不改善,永泰峰的土匪便不可能剿得尽。 不过首要的还是先去永泰峰把韩绮梦救回来。 萧锦璃神色凝重,转头看向宝珠,温声说道:“宝珠,你在客栈等我消息,记住,不能让人知道公主被土匪掳去了永泰峰。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行踪。” 宝珠面露担忧,知道自己跟着去只会添乱,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不傻,要是让韩靖平的人知道公主被土匪绑了,他一定会买通土匪,要么杀了公主,要么玷污公主,让她无法和亲。 萧锦璃随即带着两名卫家军士兵,穿着身护院的衣裳,骑马奔向永泰峰。 ----------------- 永泰峰附近,凛冽的寒风恰似无情的巨掌,不断地在三人脸上狠狠抽打。 萧锦璃身着护院服饰,骑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之上。 她微微蜷缩着被冻僵的身子,一边止不住地哆嗦,一边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永泰峰。 那永泰峰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犹如一座沉默的巨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萧锦璃身侧的一名士兵开口道:“都尉,这雪一直下个不停,山路都被大雪覆盖了,想要登上峰顶,难如登天。” 萧锦璃的目光缓缓扫过被大雪覆盖的永泰峰,回道:“确实,这场大雪给我们带来了诸多麻烦,但它也成了我们最好的掩护。” 她紧紧拉住缰绳,让马停下脚步,翻身下马。 她在脑海中搜寻着卫锦璃三年前对永泰峰的记忆,接着找来一根树枝,以雪地为纸,缓缓画出地图。 “我记得,永泰峰南侧的各个关键位置都设有岗哨,还有猎犬巡逻。若我们从南侧潜入,很快就会被发现。北侧则是陡峭的悬崖,虽然没有岗哨,但被大雪覆盖后,必定十分险峻,攀上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听到这话,萧锦璃身侧的两名士兵围拢过来。 其中一人说道:“都尉,永泰峰西侧,有一条隐蔽小路。如今被大雪覆盖,不会有人走。我们可以等到夜间,趁着夜色,从那里潜入永泰峰。” 另一人也认同地点点头。 萧锦璃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说道:“不能等到天黑,多耽误一个时辰,公主便多一分被害的风险。我们必须即刻出发。” 三人寻了处隐秘的背风点,将马牵至那里拴好。随后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毅然迎着寒风,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条隐蔽的小路。 小路在积雪的覆盖下,完全看不清边界。他们艰难地前行着,每一步都仿佛在与命运进行着一场较量。 突然,萧锦璃前面的士兵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山谷滚落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抓住了他。跟在后面的士兵见状,迅速赶来帮忙,二人使出浑身的力气,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将他拉了上来。 那名士兵站稳身子,感激地看着萧锦璃,声音微微颤抖:“多谢都尉,若不是你们,我恐怕已经——” 萧锦璃神色温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无需言谢。”话语间,满是真挚与暖意。 接着,她随手掰下一根树枝,递到士兵手中,眼神中满是关切,“用它来探路,会更加安全。” “嗯。”那名士兵重重地点点头,眼中尽是感激。 三人继续向前出发,远远看去,他们的身影淹没在雪地中,没有任何踪迹。 第26章 土匪 未时。 三人来到半山腰。他们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突然,一只雪狼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窜出,它眼神凶狠,露出尖锐的牙齿,向着他们扑来。 萧锦璃反应迅速,连忙拔出诛心剑紧紧握在手中,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头即将出击的猎豹。 雪狼猛扑过来,她侧身一闪,顺势挥出手中的诛心剑,剑刃在空气中发出一道寒光。 雪狼一击未中,迅速转身再次扑向萧锦璃。 萧锦璃眼神专注,脚步灵活地移动着,躲避着雪狼的攻击。她看准时机,挥剑向雪狼刺去,但雪狼极为敏捷,轻松地避开了这一击。 就在她即将再次出手之际,目光瞥见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两只小小的雪狼幼崽,它们蜷缩在一起,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正在和她搏斗的母狼,模样惹人怜爱。 萧锦璃心中一软,微微皱起眉头,缓缓收回了剑。 那只雪狼见萧锦璃没了攻击之意,也停下了攻击的动作,但依旧警惕地盯着他们,身体微微弓起,随时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萧锦璃对着雪狼挥了挥手,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和善意,示意它离去。 雪狼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跑向幼崽的方向,带着两只幼崽走向深山。 酉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着。 三人经过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永泰峰峰顶。 峰顶,是土匪们生活的地方。此时恰好是饭点,土匪全都围在一起喝酒吃肉,欢声笑语回荡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火光摇曳,映照着他们粗犷的面容。他们围坐在一个个简陋的火堆旁,手中拿着酒碗和大块的肉,一边吃喝一边大声谈笑。 仔细看去,这些所谓的“土匪”,其实不过是普通百姓。他们的脸上没有土匪的凶狠与狡诈,反而有着朴实与憨厚。 他们聚在一起吃饭的样子,和寻常百姓家庭并无二致。男人豪爽地大笑,女人轻声交谈,孩子们在一旁嬉戏玩耍,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只听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说道:“嘿,今日咱们可算是干了票大的,打劫了临阳城首富的商队,劫回来一批上等布料和茶叶。等明日拉去隔壁的洛城换成粮食和棉布,分给大家过冬,咱这一冬就不用愁喽。” 旁边的人纷纷拍手叫好,脸上满是喜色。 萧锦璃和两名士兵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同情这些土匪的处境。这些人原本也只是普通百姓,冬天土地颗粒无收,本来可以靠卖些小东西勉强糊口,偏偏遇到临阳城那高得离谱的赋税。逼不得已只能上永泰峰当起土匪,靠打劫商队换取生活用品维生。他们也是被生活所迫,实属无奈之举。 可同情归同情,他们把韩绮梦绑来当压寨夫人属实太过。 她微微眯起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压低声音对两名士兵说道:“我们分头行动,寻找韩绮梦的下落。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一个时辰后,我们回到这里集合,若有人未到,便不用再等,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 两名士兵郑重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坚定。 萧锦璃身形一闪,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中。 两名士兵也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悄然离去。 萧锦璃来到一间稍显安静的木屋附近,透过缝隙,她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韩绮梦正站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神采飞扬地讲述着什么。 那男人身着一袭朴素的长袍,面容白皙,眉如墨画,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藏着无尽的智慧。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看起来不像绑匪,倒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萧锦璃仔细一听,发现韩绮梦正用自己在韩国皇宫学到的治国论,帮这个男人改进对永泰峰的管理。 看来这个男人便是永泰峰的土匪头子。 烛光下,韩绮梦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她时而挥舞着手臂,时而微微皱眉思考,仿佛完全沉浸在这个新的角色当中。 萧锦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无数的疑惑和惊讶。她万万没有想到,韩绮梦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本以为韩绮梦会是被囚禁、受委屈的模样,可眼前的韩绮梦却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 短短一日,她竟完全融入了土匪的生活。 萧锦璃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心中思绪翻涌。短暂的愣神后,她决定先回去和两名士兵集合,再从长计议。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一队负责巡逻的土匪发现了她的身影。 “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土匪举着火把快速上前查看。 当确认萧锦璃这张脸他从未见过后,他立刻警觉起来,连忙招呼其他人将她制服。 萧锦璃没有反抗。从韩绮梦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来看,她不像被苛待,倒像是座上宾。如此她也不会有危险。 她任由土匪将自己架住,乖乖地跟着他们来到土匪头子跟前。 “老大,抓到一个生面孔。”一个土匪恭敬地向土匪头子禀报。 韩绮梦看到萧锦璃的那一刻,先是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后又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她应该让土匪把宝珠也绑了,这样就没人知道她们去了何处。 她就这般失踪了,不用去楚宫,不用当皇后,不用承担韩国子民的期望,就这么自由自在地在永泰峰生活,多好。 土匪头子上下打量着萧锦璃,见她身着护院服饰,问道:“你是谁?潜入永泰峰有何目的?” 萧锦璃镇定地看向韩绮梦,指着她缓缓说道:“这位是我家小姐,老爷得知小姐被绑到了永泰峰,让我前来救人。” 此时,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韩绮梦身上。 第27章 天真 韩绮梦紧蹙着眉头,脸上的不情愿清晰可见。 萧锦璃见她这副神情,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定是想就这样失踪不见。倘若她没找到她,她便可以留在永泰峰自由自在地生活,不用踏入楚宫,被困在宫里一辈子。 说实话,她也想成全她。只是现实往往并非如她想像的那般美好。 她是娇养长大的公主,自幼不食人间烟火,从未真正见识过生活的艰难与困苦。 待在永泰峰呆的时间久了,这里的种种苦难将会摧毁她脆弱的心灵。到那时,她便不会觉得这种生活是她想要的自由。 韩绮梦的目光落在萧锦璃身上,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良久,她才咬着牙,极不情愿地开口道:“她确实是我家护院。” 接着,她又转向一旁,对着土匪头子说道:“梁大哥,放了她吧。” 土匪头子大手一挥,命人解开萧锦璃身上的束缚。 “既然是军师府里的人,那自当好生照顾。来人,把这位护院兄弟送去先前那位小鱼姑娘的住处,再送些吃的过去。” 萧锦璃闻言微微一怔,小鱼已然在峰上,如此便好,否则在这天寒地冻的,只怕她会被活活冻死。 念及两个弟兄还在等着自己,她旋即说道:“多谢梁老大。我还带了两个兄弟一同前来。” 土匪头子爽朗一笑,“好,将那两位兄弟也一并带过去,再多准备两份饭菜,炭火也再添上一些。” “是。”手下人领命而去,萧锦璃亦紧随其后。 临走时,她的目光投向韩绮梦,只见韩绮梦虽未出声,却以口型无声地传达着“我一会儿去找你”。 萧锦璃带着两个士兵踏入一间木屋,屋内暖意融融。 抬眼间,便瞧见小鱼正静静地坐在炭盆边烤着火,手中还拿着碗筷在吃饭。 小鱼抬眸,看见萧锦璃,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放下碗筷,急切地上前迎她。 “小——”小鱼刚一开口,便瞧见萧锦璃和身后的两名士兵皆是一身护院打扮,她话锋陡然一转,“卫大哥,你可算来了。” 小鱼的声音中满是欢喜与安心,然而这份喜悦转瞬即逝,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忧愁起来。 “小姐不愿回家,小鱼劝不动她。” 萧锦璃微微颔首,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她缓缓走到炭盆边坐下烤火,接着微微抬手,示意三人一同坐下。 她蹙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此事牵涉颇多,要彻底解决问题,极为困难,不可操之过急。今夜我们先好好歇息一晚,待养足精神,明日再做打算。” 听了她的话,三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四人刚吃完饭,正准备铺床睡觉,韩绮梦风风火火地来到木屋前。 她在门前思索片刻后,果断地推门而入,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萧锦璃就往屋外走。 屋外,寒风凛冽,韩绮梦却浑然不觉。 她直勾勾地盯着萧锦璃,双手紧握,似乎在为自己鼓劲儿。 “锦璃,我不想回去,你帮帮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也在诉说着内心的焦灼。 萧锦璃看着韩绮梦,微微一笑,满是欣慰。她为韩绮梦终于敢直面自己的内心,而由衷地高兴。 然而,她并没有答应韩绮梦的请求。 她微微歪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问道:“你了解永泰峰多少?” 韩绮梦微微一怔,随即眼神变得明亮起来。 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与满足,说道:“在永泰峰这一日,是我此生最开心的一天。这里没有礼教的约束,没有勾心斗角,梁大哥也十分看重我,让我当永泰峰的军师。我喜欢呆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自在和舒适。” 她边说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永泰峰。 寒风呼啸而过,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丝毫不觉得冷,眼眸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 萧锦璃看着韩绮梦,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说道:“你可知,永泰峰的土匪并非真正的土匪,他们其实是生活无路的平民百姓。三年前,我剿匪时,并未深入了解此事。那时只想着完成任务,未去探寻他们为匪的根源。所以,当年虽成功剿匪,如今又有新的土匪冒出。”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无奈与感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当年卫锦璃知道了这些真相,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韩绮梦听了萧锦璃的话,满脸震惊。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来到永泰峰后,只觉得这里的土匪面善又热心肠,生活得十分自在,她以为土匪窝都是这样的,便未曾询问梁瀚文他们落草为寇的原因。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与懊悔。她微微低下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目光中多了一份坚定。 “若是如此,我更要留下来,我要改变永泰峰的现状。我要和官府协商,减少赋税,不计较永泰峰的过错,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语气格外坚决。 萧锦璃冷冷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太过天真了。就算你告诉知府你是未来的皇后,他又岂会因为你的只言片语而减少赋税?此事背后牵动着多少势力,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再说永泰峰,他们打劫了那么多富商的物资,那些富商的损失没人赔偿,他们岂会放过永泰峰?” 萧锦璃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韩绮梦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那我该如何帮助他们?他们都是好人,我不能不管他们。” 见萧锦璃沉默不语,她心急如焚,急切地哀求道:“锦璃,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你是最为聪慧的。你一定有办法救他们,对不对?只要你能救他们,我便再也不闹了,我乖乖跟你回去,好不好?” 萧锦璃凝视着韩绮梦那满含期待的眼神,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慨之色。 她这副为民着想的样子,还真像个忧国忧民的一国之母。 她沉思良久,深知此事若放任不管,临阳城的匪患便永远无法止息,百姓也永远无法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好,我答应你。”她目光坚定地看着韩绮梦,话语掷地有声。 韩绮梦闻言,满心欢喜,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萧锦璃,脸上溢满笑容。 第28章 对策 萧锦璃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屋顶的横梁上。 这一夜,宁静而悠长。她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前世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想起那个再有一个月便能出世的孩子,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与遗憾。 想起年迈的父母,他们的面容带着岁月的痕迹,那关切的眼神、温暖的笑容,曾是她心灵的港湾。如今却不知他们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还有哥哥、嫂嫂、侄子、侄女,他们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那些温馨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想着想着,她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在对前世亲人的思念中,缓缓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与他们再次相见,回到那美好的时光之中。 次日。 晨光透过木屋的缝隙洒下,给人带来一丝暖意。 萧锦璃把自己收拾利索后,行至韩绮梦的住处,瞧见一个瘸腿妇人正为韩绮梦送来早餐。 妇人将碗筷摆放妥当,转身时目光落在萧锦璃身上。 她微微眯起眼睛,缓缓向前迈出一小步,又像是怕认错人一般,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歪着头,目光在萧锦璃的脸上来回移动,试图从每一个细节中确认自己的判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是卫都尉!三年前来永泰峰剿匪的卫都尉!” 萧锦璃心头猛地一震,万万没想到竟会被人认出。 “大娘,你认得我?” 妇人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她的双眼微微泛红,眉头紧蹙,语气中饱含责备地说道:“自然认得。三年前,永泰峰一百三十名男丁全被你招安,他们带着家眷随你一同离去。而我们这些家中无男丁的妇孺,却被遗弃在了永泰峰。我这老婆子便是当年被你遗留下来的人。” 萧锦璃静静地聆听着妇人的哭诉,她微微垂下眼眸,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想到当年卫锦璃处理此事时确实欠妥,考虑得不够周全。 她轻柔地握住妇人的手,微微俯身,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说道:“大娘,这三年让你们受苦了。你放心,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帮大家彻底解决问题的。” 妇人望着萧锦璃坚定的眼神,虽仍有疑虑,心中的怨恨却缓缓消散了几分。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希望你言出必行,可别再像上次那样,只带走有用之人,不顾我们的死活。” “放心吧,大娘,这次绝对不会。”萧锦璃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坚定。 身份既已被识破,萧锦璃便也不再隐瞒,她随韩绮梦一同来到梁老大的木屋,准备与他共同商讨解救永泰峰之策。 梁老大见到萧锦璃时,已从瘸腿妇人那里得知她并非护院,而是三年前剿匪的卫都尉。 他心下疑惑,不知她此次潜入永泰峰的目的究竟为何。 莫非又是为了剿匪? 这三年来,他一心只顾着解决永泰峰百姓的生存难题,在武力方面并未大力投入。倘若兵戎相见,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他们必然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他神色复杂,缓缓挺直了身子,郑重地拱手行礼,开口道:“卫都尉,在下梁瀚文,出身寒门,本为临阳书院的一介书生。只因得罪了知府之子,遭其恶意针对,失去了考试资格。命运无常,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了永泰峰。因略通学识,被众人推选为永泰峰的主事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土匪头子。” 梁瀚文言罢,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萧锦璃亦拱手行了个礼,说道:“梁先生为永泰峰的百姓谋得一线生机,锦璃心中着实佩服。只是,靠打劫商队维持生计并非长久之计。今日我来找梁先生,便是为了与先生一同商讨解救永泰峰之策。” 梁瀚文听到这话,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他没想到,卫锦璃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剿匪,而是来帮助永泰峰的。 他面露赧色,回道:“卫都尉过誉了。卫都尉所言,正是梁某所忧。自梁某担任这主事人以来,便整日惶惶不安。梁某也想过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奈何梁某才疏学浅,始终未能想出良策。不知卫都尉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萧锦璃微微颔首,开口道:“要救永泰峰,当务之急是赔偿被你们打劫的富商。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当下的矛盾,为后续解决临阳城赋税高的问题争取时间和空间。” 梁瀚文轻轻摇头,满脸无奈地说道:“永泰峰此前打劫来的物资都已换成了粮食、棉布和炭火,如今已然消耗大半,实在是没有能力进行赔偿。” 他微微低下头,神色中满是沮丧与无奈,心中暗暗叹息自己能力不足,未能带领大家找到更好的出路。 韩绮梦亦蹙起眉头,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的解决办法。 萧锦璃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永泰峰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一些,所以我从未想过让大家以赔偿物资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那要赔偿什么?”韩绮梦好奇地问。 萧锦璃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道:“赔偿劳力。” 她将目光投向梁瀚文,接着说道:“有劳梁先生把这三年打劫的富商以及物资列一份清单给我,还有永泰峰的所有人员情况,我稍后便去和临阳城的富商谈判,让大家以做工的方式赔偿他们的损失,并让他们保障大家的基本生活。” 梁瀚文连连点头,眼中满含希望,“这个方法甚好。” 他呆呆地看着萧锦璃,对她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韩绮梦也点头赞同道:“如此一来,不但赔了富商的损失,还解决了大家的生活问题。锦璃,你的脑子果然比我们灵光得多。” 她的眼神中满是赞赏,嘴角挂着开心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永泰峰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景象。 第29章 佳肴 午时。 萧锦璃回到客栈,换回女装。未及喘息,赵墨便派人来请她去赵府一叙。 她心下思量,赵墨不来请她,她也要去找他。只是他突然相邀,究竟所为何事? 她来到赵府,一路跟随小厮前行。不多时,便被带到一张摆满珍馐美味的饭桌前。 赵墨已然端坐在那里,神色淡然,似是已经等候多时。 他面带微笑,抬手做出邀请萧锦璃一同用饭的姿势,缓声道:“卫都尉,想来还未用饭吧,若不嫌弃赵府粗茶淡饭,便赏个脸与赵某一同用餐可好?” 萧锦璃着实饿了,她也不客气,径直坐到赵墨对面,开口道:“赵公子过谦了,此等美味佳肴,唯有首富之家方能享用得起。” 不知缘何,赵墨隐隐觉得她这话中似有深意。 萧锦璃确有深意。永泰峰的百姓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只能吃糠咽菜,赵墨却靠着官商勾结的勾当大鱼大肉。任谁在一日之内感受到这两种差异,都会难以心安。 赵墨示意婢女为萧锦璃斟酒的同时,轻轻执起筷子,为她布菜。 “空腹饮酒伤身,先吃些菜垫垫肚子。” 萧锦璃的目光落在那一道道摆盘极为精致的菜肴之上,菠菜炒猪肝色泽诱人,当归红枣乌鸡汤香气四溢,黄芪党参炖排骨更是散发着醇厚的味道……无一不是补气血的佳肴。 她微微怔住。难道这一桌子菜是他专门为她准备的?仅仅因为昨日大夫说她气血不足? 她怔怔地望着赵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 赵墨的视线始终紧紧黏在萧锦璃身上,看出她的惊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暖的弧度。 “卫都尉,赵某平日吃得随意,这些菜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要多吃一些。” 萧锦璃的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暖流,然而这股暖流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前世,楚凌轩对她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每次月事过后,不但有食补,还有药浴、按摩……可最终,他还不是亲手杀了她和他们的孩子。 她缓缓抬起眸子,冷冷地迎上赵墨那炽热的目光,轻声说道:“赵公子费心了。” 赵墨感受到她的冷漠,只当是二人的关系尚未熟络,他突然的关心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他亲自为萧锦璃盛了一碗当归红枣乌鸡汤,柔声说道:“来,尝尝这汤。” 萧锦璃接过汤碗,感受着碗上传来的温度,轻轻抿了一口。汤的鲜美在她口中缓缓散开,温暖了她的身子,却未能暖化她那颗冰封的心。 两人静静地吃着菜,偶尔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对赵墨来说,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悄然蔓延;于萧锦璃而言,却只有重温旧梦带来的剜心之痛。 见赵墨满心满眼只专注于给她布菜,迟迟不提正事,萧锦璃逐渐失去耐心。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清了清嗓子,双眸直直地望向赵墨,主动开口询问道:“赵公子邀我来赵府,该不会仅仅是为了吃这顿饭吧?”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探究之意,仿佛要透过赵墨的眼睛,看穿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意图。 赵墨微微一怔,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轻轻放下筷子,“卫都尉莫急,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谈正事。” 萧锦璃微微皱起眉头,“赵公子若无要事,本都尉便不奉陪了。”说完,她便起身准备离开。 赵墨见状,连忙起身拦住她。 “卫都尉好大的脾气,赵某不过是关心卫都尉的身子,担心卫都尉又晕倒在赵府,想让你先吃饱饭,再谈。” 萧锦璃察觉到赵墨对自己的关心不假,心生不忍。她坐回原位,拿起碗筷,开始大快朵颐。 见她终于肯吃菜,赵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脸享受地看着她吃饭的样子,直到她将饭菜全部吃完,汤也喝得一滴不剩,他才缓缓步入正题。 “卫都尉,不知你家小姐现在何处?赵某先前听闻卫都尉将她藏在了卫家军里,可昨日赵某遣人去寻,却遍寻不得她的踪迹。” 他的脸上满是狐疑,仿若已经笃定了人是被萧锦璃转移之后又藏匿起来。 那一双犀利的眸子中闪烁着探究与揣测,想从萧锦璃的表情和反应中捕捉到一丝线索,以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 萧锦璃坦然地迎着他那犀利的目光,神色一片淡然,眼神中透射出丝丝清冷之意。 “赵公子,先前你不是曾言凡事要讲证据吗?怎的如今却也无端地猜测本都尉?我家小姐早已不知所踪,又怎会藏身在卫家军内?你不是说要帮本都尉找人吗?怎的还质问起本都尉来了?” 萧锦璃说着,挺直了脊背,气场全开,毫不退缩地与赵墨对视着。 她心里明白得很,赵墨这是想从她的反应当中寻找突破口,她岂会让他如愿以偿。 赵墨深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萧锦璃绝对不会承认。他此次询问她,纯粹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想要确定韩绮梦的失踪是否与她有关联。 他紧紧盯着萧锦璃,目光如炬,试图从她的表情、眼神,乃至细微的动作当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端倪。 然而,萧锦璃自始至终神色淡然如水,没有露出任何反应。 这女人还真沉得住气。 赵墨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丝挫败感。他对她的疑虑并未消散,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且按下此事,再另寻线索。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看向萧锦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显歉意的笑容。 “卫都尉误会了,赵某并非质问,询问卫都尉只是为了更好地帮助卫都尉寻人。是赵某失言,赵某敬卫都尉一杯,权当赔罪。” 说着,他将酒杯向前微微一送,等待着萧锦璃的回应。 第30章 动容 萧锦璃深知,赵家是临阳城的首富,在临阳有一定的影响力。永泰峰赔偿被打劫商队一事,若能得到赵墨的助力,必能事半功倍。 她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亦举起酒杯,与赵墨轻轻一碰,接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墨满意地勾起嘴角,亦一口闷了杯中之酒。他正准备开口说话,被萧锦璃抢先一步。 “赵公子,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赵公子是否愿意帮忙?” 赵墨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萧锦璃会有事求他。 “卫都尉但说无妨,若赵某能帮得上忙,必定不会推辞。” 萧锦璃轻轻垂下眼眸,“前天夜里,我的丫鬟女扮男装前往酒肆饮酒,未曾料到竟遭遇土匪,被绑去了永泰峰。昨夜我前往永泰峰救人,了解到那里的土匪皆是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便想着若能为他们洗清罪过,在临阳城谋得一条活路,也算是功德一件。” 赵墨闻言,不禁动容。 遥想幼时,他被姨娘算计,卖给了人牙子。虽侥幸逃脱,却辗转经历了长达十年的磨难。在那漫长的十年里,他当过乞丐,做过土匪,甚至沦为娈童…… 那时的他,也曾幻想着有一位正义的官人能够救他脱离苦海,然而现实却是,他所遇到的尽是贪官污吏。他们不但未曾救他,反而让他遭受了更多的折磨。 此刻,他望着萧锦璃,他幻想中的那位官人仿佛有了具体的模样。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呆愣了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意。 “卫都尉可是已有了打算?不妨说与赵某听听。” 萧锦璃面容肃穆,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单,递向赵墨。 “赵公子,此乃近三年来永泰峰打劫的商队名称及物资数量清单。劳烦赵公子费心帮忙核实一番,看看是否存在遗漏之处。倘若确认无误,还恳请赵公子帮忙牵线,组织一场集议。我欲与这些被劫的商队共同商量赔偿事宜,免去永泰峰百姓的罪过。” 赵墨接过清单,逐行逐目地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他微微蹙起眉头,眸中满是怀疑。 “卫都尉,这清单之上所罗列的物资数量甚是庞大。永泰峰的那些百姓,当真能够一次性赔偿如此多的物资吗?” 萧锦璃摇头,面色凝重道:“赔不了物资。” 赵墨闻言,略作思忖,便已然猜到了她的打算,遂开口问道:“你是想让他们以劳力来进行赔偿?” 萧锦璃微微颔首,感叹赵墨不愧是巨贾,一句话便能猜到她的主意。 “没错,我想让他们为商队做工,赔偿款从他们的工钱之中逐月扣除,但必须确保余留给他们的工钱能够维持他们的生活所需。如此一来,既能够解决商队的损失问题,也能给永泰峰的百姓开辟一条活路。” 赵墨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他微微点头道:“卫都尉此计甚妙,既不失公允,又给了那些百姓一线生机。卫都尉尽可放心,此事你无需再费心操劳,交于赵某来办。三日之内,赵某必定给卫都尉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锦璃那一双澄澈如秋水般的眼眸之中,瞬间盈满了感激之色。 她郑重地端起酒杯,微微欠身,语气无比诚挚地说道:“那就有劳赵公子了。锦璃在此代表永泰峰的百姓,敬赵公子一杯,以表感激之意。” 言罢,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问道:“锦璃明白,商人行事讲究利益交换,赵公子帮锦璃办事,不知想索要何物?” 赵墨把将要抬起的酒杯又放了回去。 是了,在她的心里,他帮她是需要理由的。 不过,她愿意在他面前自称闺名,说明他与她的距离已经近了一小步。 他细细思索着,回道:“赵某期望卫都尉在这三天内,能每日莅临寒舍,与赵某一同用膳。” 萧锦璃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条件,她心中闪过一丝疑虑,怀疑他是否对自己有意。 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个猜测。暗影盟之人向来唯利是图,他邀她每日与他一同用饭,多半是为了从她身上探得韩绮梦的下落。 想到来赵府或许能见到小莲,她欣然应允:“好,我答应你。” 赵墨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萧锦璃与赵墨辞别之后,正准备离开赵府。行至中途,瞧见小莲虚弱地朝着赵府后门的方向踽踽而行。 她心中暗自揣测,小莲必定是有所发现,欲要告知于她。 她旋即转头望向小厮,轻声说道:“有劳小哥了,今日天气着实宜人,我想独自走走,无需相送。” “是,都尉。”小厮乐得清闲,恭敬地退了下去。 萧锦璃微微舒展身躯,装作轻松之态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抬脚朝着赵府后门的方向走去。 她行色匆匆,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来回搜寻。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快步上前,眼中满是关切,“小莲,你腹部的刀伤如何?” 小莲微微扬起一抹浅笑,轻声回道:“不致命,已无大碍。” 萧锦璃听到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递至小莲手中。 “这是玉华丸,温补效果极佳,每日服一粒,能助你早日恢复。” 小莲双手接过药丸,满眼感激,“多谢小姐。” 萧锦璃轻轻摇头,“不必谢我,说起来你这伤还是因我而起,是我有愧于你。” 小莲连忙摆手,“不是的,小莲这伤是为了给自己谋条生路,这是小莲的命,怨不得小姐。” 萧锦璃心中涌起一阵怜惜。太过懂事的孩子,往往要默默承受许多艰辛。 她抬手为小莲捋了捋凌乱的发梢,指着后门外的那棵槐树,说道:“小莲,只要察觉到一丝危险,便在这棵树上刻一个圈,我会即刻来接你。” 小莲望着她,心中满是温暖。她果然没有看错卫锦璃,她是值得追随一生的主子。 小莲凑近萧锦璃,压低声音道:“小姐,小莲发现赵府的关系有些奇怪。表面上看赵士弘是家主,实际上赵家人都十分害怕赵墨,似乎赵墨才是赵家真正的家主。” 萧锦璃闻言,满脸狐疑,“小莲,你继续打探,弄清楚赵家人为何害怕赵墨。” 小莲郑重地点点头,“是,小莲定当全力以赴。” 第31章 不速之客 不远处的槐树下,酒肆一片喧闹。 一位少年静坐于众多酒客之间,头戴斗笠,斗笠边缘微微垂下的黑纱,犹如一层神秘的面纱,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质地轻柔如云朵,长袍外披着一件华贵的狐裘,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难分彼此。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带子的末端垂着一块温润的玉佩,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少年的眼神明亮而坚定,透着对世间的好奇与纯净,望向赵府后门偏僻之处时,专注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杂念,比那皑皑积雪还要洁净无瑕。长而微翘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每一次眨动都似能扇走尘世的喧嚣。 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上,手指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另一只手握着酒杯,微微仰头,将那盏清酒一饮而尽,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 此时的萧锦璃与小莲正避着人群,躲在角落里轻声交谈着。 她们的神情不断变化,时而凝重如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时而舒缓似云,仿佛烦恼尽消。 全然没有察觉到,酒肆中的那位少年,已然凝视着她们许久。 少年的目光犹如被磁石牢牢吸引一般,紧紧地锁定在萧锦璃身上,完全沉浸于她脸上那丰富的神态变化。 “璃姐姐,不过一月未见,你竟变得如此生动,九弟可是错过了什么?” 他轻声呢喃,神情中带着一丝埋怨,眼里却盈满了惊喜与柔情。 在他的记忆中,卫锦璃自打母亲离世,便失去了生机。这般鲜活的模样,他已十年未见。 这样的卫锦璃,他更喜欢。 萧锦璃与小莲会话结束,小莲回到赵府,轻轻合上后门。 萧锦璃则转身朝着福来客栈的方向走去。少年见状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赵府正门,一位身着华贵服饰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昂首阔步而来。他衣袂飘飘,锦缎的质地在阳光下闪烁着奢华的光芒。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打扮艳丽的丫鬟,她身着彩衣,发间珠翠摇曳,眉眼间尽是妩媚。还有一个魁梧的大汉,步伐沉稳有力,身姿如铁塔般挺拔,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赵府的小厮满脸恭敬,微微弯腰,将他们缓缓领向赵墨的书房。 男人踏入书房,那扇门在他身后悄然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丫鬟身姿婀娜,静静地站在门外,发间的珠翠在阳光下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眉眼间满是恭顺。魁梧大汉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沉稳地守在一旁。 书房中,男人迈着傲慢的步伐,径直走向主位,而后泰然坐下。 赵墨则卑躬屈膝地立于一旁,满脸谄媚道:“二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若不嫌弃寒舍简陋,便在赵府安顿。” 男人闻言,缓缓拿下半边面具,露出的正是韩国二皇子韩靖平的那张脸。 他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傲然,道:“确实简陋了些,倒也能住。你回去收拾收拾,把你的房间让出来给本公子住,再给本公子的侍卫单独安排一间。丫鬟就不必另行安排了,她与本公子同住。” 赵墨闻言,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的双手在袖中暗暗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个韩靖平,仗着皇子身份,竟如此嚣张跋扈。他自己住便罢了,竟还要和丫鬟在他的床上苟合。 若不是瞧在他给的酬金极为丰厚的份上,真想一巴掌甩在他那傲慢的脸上。 但他不能,韩靖平不知道他就是暗影盟的影主,只当他是暗影盟在临阳城的主事人,所以才敢这般傲慢地对待他。 他既不想暴露影主的身份,便要做戏做全套,演得逼真一些,不能露出破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屈辱,脸上再次堆满恭敬的神色,答道:“是,公子。” 那谦卑的模样,仿佛在这位傲慢的二皇子面前,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而韩靖平则高高在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主宰着这一切。 韩靖平微微扬起下巴,神色傲然地说道:“本公子还有一件事要暗影盟去办。” 说着,他随手丢出一个袋子,重重地落在赵墨脚边。 赵墨弯腰捡起袋子,缓缓打开,只见一兜黄澄澄的金条映入眼帘。 他微微挑眉,问道:“不知二公子所托何事?” 韩靖平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公子要卫锦璃,把她送到本公子的床上。” 那语气轻佻而霸道,仿佛卫锦璃只是一件可以随意摆弄的物品。 赵墨紧紧捏着手中的袋子,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脸上勉强维持着平静,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心中的愤懑与屈辱如烈火般灼烧着他。一方面是对韩靖平这无理要求的愤怒;另一方面是自己心爱之人被如此轻薄对待的痛苦,这种痛苦如同无数细针,深深扎进他的心底。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韩靖平,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语几欲脱口而出,可理智却又告诉他万万不可,那样定会引起韩靖平的怀疑。 片刻后,他狠狠咬了咬牙,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缓缓说道:“二公子,此事——怕是有些难度。那卫锦璃绝非寻常女子,性格刚烈无比,恐难以就范。” 他的眼神不时闪烁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韩靖平的反应。 韩靖平眼神倏地一冷,微微眯起眼睛,一道凌厉的光芒瞬间射出,那目光恰似利剑般直直刺向赵墨。 “本公子就喜欢她的刚烈,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把她送到本公子床上。否则,我便告诉你们影主,你收了钱却不办事。” 韩靖平的话语好似重锤一般,他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赵墨。 赵墨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韩靖平,你虽贵为皇子,可那又如何?本影主看上的女人,岂是你能染指的?别忘了,临阳城可是本影主的地盘。 第32章 少年 福来客栈门外。 白衣少年静静地伫立在阴影处,看着萧锦璃的身影进入客栈消失后,才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身旁的侍卫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九爷,为何不告诉卫都尉您来接她了?”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如微风般轻柔,道:“璃姐姐有事要做,我们先不去打扰她。” 说罢,白色的衣角随风飘动,少年迈着沉稳的步伐渐渐远去,只留下一抹神秘而又令人遐想的背影。 这时,萧锦璃似有感应一般,不经意地回头望向客栈门外。 只见皑皑白雪中,一白衣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那身影莫名地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记忆深处曾有过同样的画面。 她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想要追寻那一丝熟悉感的源头,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萧锦璃回过头来,走到客栈大堂,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朝着一名值守的士兵招了招手。 士兵迅速来到她面前,恭敬地垂首而立。 萧锦璃神色严肃,一字一句地吩咐道:“你速速前往永泰峰,找到小鱼。告诉她安心在永泰峰呆着,三日内必有回音。” 士兵神情一凛,挺直了脊背,郑重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士兵转身离去,骑马奔向永泰峰。 萧锦璃踏入房间,轻轻合上房门。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只想一头钻进那柔软的被窝之中。 她躺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思绪却似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奔腾着,无法停歇。 她回想着今日的种种,心中稍感欣慰。所幸,帮永泰峰百姓赔偿商队损失,以免除打劫之罪一事已有了着落。 接下来,她的心思便要转到谋划减轻临阳城赋税一事上。此事绝非易事,临阳城的赋税问题积弊已久,犹如盘根错节的老树,牵扯到诸多方面的利益。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各种可能的方案,苦苦思索着如何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寻得一个平衡点。既要能够减轻百姓的负担,又要确保临阳城的稳定。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睡一觉,待昼寝醒来直接去府衙,找同知查阅近三年的赋税记录,再决定如何行事。 ----------------- 府衙。 萧锦璃找到同知,亮出她的军牌,开门见山地说道:“大人,在下烽寒堡都尉卫锦璃,想查阅临阳城近三年的赋税记录。” 同知微微皱眉,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此事需有知府大人的手书方可,若无手书,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让都尉查阅。” 萧锦璃心中一沉,知府便是造成临阳城赋税超高的始作俑者,他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手书? 她正欲向同知告辞后离去,一名卫家军士兵匆忙跑来。 他恭谨地向萧锦璃行了一礼,接着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说道:“都尉,有位男子让属下将这枚玉佩送来府衙交予您,声称或许能对都尉有所帮助。” 萧锦璃闻言,微微愣神,伸手接过玉佩。她的目光凝注在那块水润通透的玉佩之上,只见那上面赫然刻着“逸辰”二字。 刹那间,她的思绪如飞絮般飘回中午时分,在客栈外看到的那抹背影。 原来是他——北境之主楚逸辰。楚逸辰乃楚国九皇子,是当朝太后的独子。 三年前,被楚凌轩封为逸王,封地北境。年仅十四岁,便已全面掌管北境的政务与财务。 细算起来,他还是她前世的小叔子。 此外,她从卫锦璃的记忆中得知,楚逸辰幼时便拜卫震霆为师修习武学,是卫锦璃的小师弟。两人可谓青梅竹马。 而这一点,她与楚凌轩皆不知晓。楚凌轩通过影卫司探得的消息是楚逸辰与卫震霆素来不和,一碰面就会大打出手。 正因如此,楚凌轩才会将北境封给楚逸辰,想让常年驻守北境的卫震霆与他相互牵制。 如今看来,这位九弟真是叫她刮目相看。表面上看似纯真如雪,实则比狡猾如狐的楚凌轩还要有城府,竟能在楚凌轩眼皮底下玩出这般手段。 他能雪中送炭送来这枚玉佩,说明他已经知晓她的意图。间接地,也就说明他在永泰峰以及府衙都安插了眼线。 如此说来,他对临阳城的积弊必定早已知晓。临阳城隶属于北境,他身为北境之主,却并未出手整治,仅有两种可能。 其一,他便是知府背后之人;其二,知府背后之人并非他能轻易开罪得起。从他将玉佩送给她这一行为来看,第一种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么,他帮助她,莫非是想借刀杀人? 萧锦璃略作犹豫后神情变得坚定起来。为了临阳百姓,即便前方等待着她的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毅然前行。 她举起手中玉佩,直直地递到同知面前,“大人请看,此乃逸王的玉佩。如今有逸王的玉佩在此,不知是否还需要知府的手书?” 同知看着她手中的玉佩,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犹豫,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片刻之后,他强自镇定下来,微微躬身说道:“卫都尉,这——逸王的玉佩确实非同一般。但此事重大,小的也不敢擅自做主。毕竟知府大人有令在先,若无他的手书,不得让任何人查阅赋税记录。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还望都尉理解。” 说完,同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锦璃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 他深知逸王统管北境财政,见玉佩如见本人,按理来说他必须让卫锦璃进去查阅。但他实在是不敢违背知府的命令,否则将会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 萧锦璃听了同知的答复,秀眉微微蹙起。 同知冒着忤逆逸王的风险,也要遵从知府的命令,这无疑证明了两件事情。 其一,临阳城的赋税确实存在蹊跷之处。如此看来,她从查阅赋税着手的思路是正确的。 其二,知府多收的赋税并非仅仅用于临阳城,而是另有其去处。十之八九是流入了京城,而且其背后的势力远超逸王。 这么多年的赋税,如此巨额的钱财流入京城,若只是为了奢靡享受,只怕一辈子也用不完。那么此人贪墨这些钱财,究竟有何用图? 想到这里,萧锦璃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她明白此事绝不寻常,背后定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第33章 醉仙楼 赵府书房。 阳光如轻纱般透过雕花窗棂,温柔地洒落在古朴的书架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书房的一角,炭火静静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为这宁静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温暖。 赵墨看似悠然地坐在书桌之后,手中捧着一卷书,然而那书却是拿反了的。 此刻,他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花楼中抚琴的萧锦璃,那婀娜妙曼的身姿,那轻盈扭转的步伐,那颗夺人心魄的红痣……皆如石子投入心湖,在他心底泛起层层旖旎的涟漪。 就在这时,他的一名手下匆匆踏入书房,单膝跪地,神色间略显焦急。 “公子,小的有事禀报。” 赵墨微微抬眼,目光中仍带着些许恍惚,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缓缓放下手中书卷。 “何事?” “公子,卫都尉所给清单上的商队,有一半是附庸于咱们赵家的。小的前去传话,他们一听是公子的意思,即刻便同意了卫都尉的提议。可——” 手下微微皱眉,脸上涌起一丝怒色。 赵墨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另一半呢?” “另外一半商队附庸于杨家。杨家似乎有意与咱们赵家叫板,他们扬言不接受私了,一定要将永泰峰的土匪送进大牢。” 手下说完,悄悄抬眼观察着赵墨的神色,心中暗自揣测公子会如何应对此事。 赵墨沉默片刻,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 “杨家既有意叫板,那便让他们知道赵家不是好惹的。你去传话给那些附庸赵家的商队,让他们密切留意杨家商队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手下领命而去。赵墨随即叫来另一名亲信。 “去查查杨家最近有哪些重要的生意往来,还有他们与哪些势力有所勾结。我倒要看看,杨家凭什么有如此底气与我赵家作对。” 亲信迅速行动起来。 赵墨沉默良久,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心里却不时闪过萧锦璃的身影。 ----------------- 傍晚时分。 赵府那辆精致的马车已然停在客栈外,仿佛一位忠实的卫士,等候着萧锦璃的到来。 萧锦璃坐上马车,发现车上不仅备有汤婆子和绒毯,还有蜜饯、糕点、话本子。 她不知道这些是赵墨特意为她准备的,只觉得首富之家连马车都这般奢华,堪比皇室规格。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轮滚动的声音在雪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 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在萧锦璃的衣角,给她增添了一抹柔和的光晕。 她拿起话本,随意翻了几页,尽是些男情女爱的桥段。 她想起赵墨在灵影寺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他这人不是一般的装。嘴上说着不相信男女情爱,私下里却没少研究。 萧锦璃正想着,一阵刺骨的寒风猛地掀起帷幔,她不由得朝车外望去,这一看,发现马车正行驶在一条陌生的道路上,压根儿不是去往赵府的方向。 她那如弯弯柳叶般的秀眉微微蹙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掀开门帘的一角,问道:“车夫大哥,我们不是去赵府吗?” 此时,寒风从门帘的缝隙灌入,吹乱了她那如丝般柔顺的墨发。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拿起绒毯上的汤婆子抱入怀中。 车夫回头,神色恭敬地答道:“回卫都尉,公子吩咐小的送卫都尉去醉仙楼,想来是不去府里。” 萧锦璃微微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知道了,谢谢车夫大哥。” 她在心下揣测,赵墨为何要带她去醉仙楼吃饭? 要么是赵府有客,不便让她打扰;要么是醉仙楼有他想让她见到或听到的东西。 她来到醉仙楼。抬眼望去,醉仙楼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踏入其中,立刻有伙计迎上前来。 伙计满脸堆笑,恭敬地说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赵公子的贵客吧。赵公子特意交代,无论姑娘想吃什么,小店都必须给姑娘弄来。别说赵公子从未带过女客到醉仙楼吃饭,就是男客也从未有过如此高的待遇呢。” 萧锦璃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声音沉稳而优雅,道:“哦?是吗?那本姑娘若是辜负了赵公子的美意,岂不显得不懂事了。这样吧,你且将你们店里最贵的菜都呈上来。” 伙计闻言,不禁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好嘞,姑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完,伙计快步退下。 萧锦璃从容不迫地步入包房,只见窗前的榻上正煮着热茶。她款步走到榻前,寻得一处视野开阔之地,优雅落座。 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微微侧首,发丝在光线下闪烁着如丝般的光泽。 榻上的热茶升腾着袅袅雾气,模糊了周围的景致,却更增添了一份朦胧之美。 画面中的她身姿绰约,端坐榻上,宛如女帝降临一般,让整个空间充满了贵气。 她正欲放松心神稍作歇息。一丝若有若无的话语声从隔壁包房飘来。 她本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却在恍惚间捕捉到了“永泰峰”三个字。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她不由自主地凑近墙壁,侧耳倾听。 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音中满含愤怒与鄙夷,肆意地辱骂着永泰峰的土匪。 “真搞不懂赵墨那小子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竟妄图帮永泰峰的那些腌臜货色脱罪。他们也配活在这世上?” “可不是嘛,永泰峰的那些贱民,胆大包天,竟敢打劫杨家的商队,简直是活腻歪了。杨公子可一定要好好地收拾收拾他们,让他们长长记性。” “放心吧,赵家想救他们,老子偏偏要治他们的罪,让他们被砍头。我倒要看看赵墨那小子能把老子怎么着?” …… 听闻这些话语,萧锦璃的眉头紧紧蹙起。 看来,与各商队集议一事,赵墨进行得并不顺利。 她挪回座位上,端起一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在口中散开,带来丝丝暖意。 她的目光悠然远眺,不经意间,瞧见楼下的雪地里,一个老头手持戒尺,正气势汹汹地追着一个男子打。 男子一边叫爹,一边在雪地里狼狈逃窜,雪花被他们扬起,场景颇为滑稽。 萧锦璃看着这一幕,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看见隔壁包房杨公子的下场。 第34章 吃饭 包房的门半掩着,赵墨行至门前,透过门缝瞧见屋内景象,心猛然骤停。 夕阳余晖如绚丽多彩的纱,透过窗户倾洒而下,窗边木榻古朴,煮茶热气袅袅。 如梦如幻的晚霞之下,萧锦璃端坐在榻上,身子微微前倾,伸手煮着茶。她那般专注的神态,与这宁静的画面浑然一体。 赵墨轻轻推开房门,发出咯吱的声响。萧锦璃动作微顿,端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回眸望向赵墨。 只见她浅浅一笑,柔声道:“赵公子来了。” 那一抹微笑,恰似春日暖阳,瞬间勾走了赵墨的三魂七魄。 他怔怔地望着萧锦璃,竟忘却了言语,仿佛世间万物于此刻皆静止不动,唯有那晚霞中的佳人,以及她手中那壶尚未倒尽的茶,成了他眼眸中唯一的景致。 萧锦璃优雅地为赵墨斟了一杯茶,随后又为自己续上。赵墨这才移步榻前,坐到她的对面。 她微微抬眸,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轻声问道:“赵公子,今日怎会邀锦璃到酒楼用饭?” 赵墨缓缓举起茶杯,轻抿一口茶,茶香在口中散开,他脸上的神情微微舒展。 “卫都尉远道而来,赵某自当一尽地主之谊。这醉仙楼乃是临阳城最大的酒楼,本地的特色菜做得极为地道。卫都尉若不尝尝,此行必定会留下遗憾。” 萧锦璃心下不信赵墨所言,面上却不露痕迹。 她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后,再度开口:“赵公子,永泰峰之事可是遇到了麻烦?”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只是随意一问。 赵墨的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显然,他没想到萧锦璃会知晓此事。 他稍作停顿,而后答道:“此事确有麻烦。不过,卫都尉是如何知晓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目光紧紧地盯着萧锦璃。 萧锦璃本以为赵墨带她来到醉仙楼吃饭,又故意将包房定在杨公子隔壁,便是有意让她知晓此事。 如今,从赵墨的表现来看,这一切似乎真的只是巧合,并非他的刻意安排。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流露出几分不解。 所以他当真只是想请她吃饭?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俏皮地向隔壁包房瞟了瞟,道:“喏,方才听隔壁杨公子的墙角听来的。” 赵墨微微一怔,没想到她还有如此灵动的一面。 他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目光中满是温柔与笑意。 此时,小二在包房外敲了敲门,随后带着一群人端着饭菜鱼贯而入。 “二位客官,饭菜都上齐喽!请移步桌前用餐吧。” 那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包房之中。 萧锦璃和赵墨移步桌前,缓缓落座。 赵墨的目光落在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上,眼中没有一丝肉疼之色,只有满满的温情。 他动作自然地拿起筷子,贴心地为萧锦璃布菜。 萧锦璃微微蹙起眉头,望向赵墨,语气依然平静,道:“不知赵公子打算如何应对杨公子的刁难呢?” 赵墨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神温柔地看着萧锦璃,“吃饭,吃完饭再告诉你。” 那语态温柔而充满耐心,似在哄着一个不乖乖吃饭的小娃娃。 萧锦璃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二次唤她认真吃饭。 让她不禁忆起前世的父亲萧文博。她自幼聪慧过人,极得父亲宠爱。以前,每当她俏皮贪玩不好好吃饭时,萧文博也会这般哄着她,非得等她吃完饭才肯满足她的心愿。 一想到萧文博,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些许担忧。 父亲,您可安好?萧家可还安好? 唯恐被赵墨看出端倪,她赶忙垂下眼眸,端起那堆满菜肴的碗,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此刻,包房内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氛围,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偶尔餐具碰撞的声响。 赵墨不时地抬眼看看萧锦璃,眼神中满是关切,似乎在催促她多吃一些。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墨见萧锦璃已然吃饱,方才缓缓开口。 “我已命人去查清杨家背后的关系。待弄明白杨家的靠山是谁,便对其施压。如此一来,杨家不得不从。”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狠厉,与前一刻满眼柔情的赵墨判若两人。 萧锦璃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赵墨。他的做法确实能达到目的,却过于强硬,容易激发其他矛盾,并非良策。她有更柔和的方法。 她直接问道:“赵公子可知那杨家老爷为人如何?” 赵墨微微眯起双眸,沉吟片刻后说道:“杨家老爷精明能干,在商场上手段颇多却不失原则。虽杨家与赵家是竞争关系,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他语气平静,既没有轻视也没有过度的夸赞,只是客观地评价着杨家老爷。 萧锦璃听了赵墨的话,心中对杨家老爷也有了大概的认识,对自己心里的计划亦多了几分胜算。 赵墨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神一亮,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紧紧盯着萧锦璃,问道:“卫都尉莫不是想通过杨老爷说服杨公子,让杨家同意永泰峰百姓以劳力赔偿商队的损失?” 萧锦璃微微颔首,紧接着又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俏皮,道:“不一定非得说服,打服也行。” 赵墨静静地看着萧锦璃,那灵动的模样被他深深地刻入心里。 然而这时,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韩靖平交代他的事。 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却掩不去他内心的愧疚。 萧锦璃一直留意着隔壁包房的动静。 当她听到隔壁包房传来开门声和几个男人谈话的声音时,她判断出杨公子等人已经出门。 她优雅起身,向赵墨微微欠身告辞。 赵墨知晓她的计谋,没有阻拦,任其行事。 萧锦璃走出房间后,步伐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与杨公子等人的距离。 她穿着白衣,身姿轻盈,如同一缕微风,在皑皑白雪中穿梭并不引人注目。杨公子等人一路嬉笑打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被人跟踪。 第35章 赌 萧锦璃随着杨公子他们的脚步,来到了一座热闹非凡的赌坊前。 看着他们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她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思绪,迈步跟了进去。 一进赌坊,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各种呼喊声、争吵声交织在一起,弥漫着紧张而刺激的氛围。 萧锦璃微微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搜索着杨公子的身影。 看到他正站在一张赌桌前,满脸兴奋地叫嚷着。 她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站定,静静地观察着那张赌桌上所有人的举动。 她发现,自杨公子入局后,那庄家的眼神就时不时地飘向他,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算计。 起初,杨公子春风得意。他下注的银子不多,却连赢了两把。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以为自己今日运气爆棚。 萧锦璃却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她注意到庄家的表情始终淡定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随着杨公子的胆子越来越大,下注的银子也逐渐增多。 这时,局势开始发生变化。庄家轻轻摇动手中的骰子筒,那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赌坊中显得格外诡异。当骰子筒落下,结果揭晓,杨公子输了。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甘心,认为只是这把运气不好,下一把就能赢回来。 可接下来的几把,他都无一例外地输了。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萧锦璃心中冷笑,她清楚地看到,庄家在摇动骰子筒时,手法极为巧妙,似乎能随意操控手下的骰子。 每一次摇动,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庄家通过细微的动作和力度控制,决定着骰子的点数。他先让杨公子尝点甜头,等他上钩后,再狠狠地将他一军。 赌坊内,喧嚣声此起彼伏。 杨公子红着眼睛,在“小”这边重重地压下一百两银票,仿佛要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一把上。 就在这时,萧锦璃款步走到赌桌前,从容不迫地在“大”这边放下一个金饼。 金饼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瞬间吸引了赌桌旁众人的目光。 庄家的视线亦被吸引过来,他上下打量着萧锦璃。见她衣着华贵,那精美的丝绸面料在赌坊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散发着细腻的光泽。她腰间的玉佩更是成色不俗,温润的色泽彰显着其价值不菲。 他心下推测,萧锦璃定是来民间体验生活的贵小姐。 看到她出手比杨公子还要阔气,庄家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目标换成了萧锦璃,仿佛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宝藏。在他看来,这样的贵族小姐涉世未深,更容易掌控。 庄家的神色、举动都被萧锦璃看进眼里。她心中冷笑,自己一来就抛出金饼,目的便是要引起他的注意。 她站在赌桌前,脸上露出一副钱多人傻的模样。双手叉腰,与大声喊“小”的众人对着干,不断拍打着桌面,声音清脆而响亮,一声声“大”在嘈杂的环境中格外突出。 庄家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萧锦璃。他心中盘算着如何钓住这条大鱼,看着萧锦璃那副嚣张的模样,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随后,他果断地摇动骰子筒,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三个六点的骰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时间,赌坊内一片寂静。 萧锦璃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尖叫,原地欢呼跳跃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仿佛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她兴奋地伸出双手,将杨公子的一百两银票还有其他人下注的银子全部扒到自己身前。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和银票在她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杨公子看着自己的银票被萧锦璃赢走,气得脸色通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要打人。 赌坊内的其他人亦为萧锦璃的大赢而震惊,他们纷纷议论起来。有人羡慕萧锦璃的好运,有人则为杨公子感到惋惜。 而庄家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条大鱼已经上钩,接下来,她一定会赌上所有,而他将在这时宰得她无法翻身。 萧锦璃敏锐地捕捉着庄家细微的神态变化,她那聪慧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从庄家那一闪而过的得意与算计中,萧锦璃看出了他的盘算。 她从容地将面前的银子银票稍稍整理,却依然只拿出那块金饼,轻轻放在了“大”的区域。 庄家见状,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在心中快速分析着萧锦璃的举动,推测她定是还想再试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再赢一次,再决定要不要孤注一掷。 赌桌周围的其他人看到萧锦璃又压了“大”,纷纷开始动摇。他们被萧锦璃之前的胜利所震撼,觉得跟着她下注或许能有好运。于是,众人纷纷跟着她下注压“大”,一时间,“大”的区域堆满了各种钱财。 杨公子却不服气地站在一旁。他脸色阴沉,不甘心就这样被萧锦璃抢了风头,更不甘心自己的银票被她夺走。 他狠狠地咬着牙,掏出所有银票,一共五百两,重重地压在“小”上。他的动作充满了决绝,仿佛这一把不是赌局,而是他的生死之战。 赌坊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庄家开骰子。 庄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为了彻底钓牢萧锦璃这条大鱼,他决定再让她赢一把。 随着骰子筒被缓缓打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三个六点再次展现在众人眼前。 又是“大”! 萧锦璃瞪大了眼睛,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随后,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双手挥舞着,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她的欢呼声在赌坊内回荡,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氛围。 而一旁的杨公子,在看到结果的那一刻,瞬间颓落。 第36章 运气 杨公子眼神空洞无神,脸上满是绝望。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无力地靠在赌桌旁。那五百两银票,是他最后的赌注,如今却输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萧锦璃那得意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悔恨和嫉妒。 赌坊内的其他人也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所震惊。跟着萧锦璃下注的庆幸不已,没有跟着她下注的则无比懊恼。 庄家脸上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萧锦璃已经深深地陷入了他的陷阱。接下来,他便要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赌坊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众人的目光在杨公子和萧锦璃之间来回游移。 杨公子经过上一轮的挫败,已然不再固执己见。他面色凝重,缓缓解下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紧紧握在手中。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心中暗暗决定,这一回要等着萧锦璃下注后再跟着压。 庄家亦在期待地等着萧锦璃下注。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萧锦璃,眼神中充满了算计。 只要她敢下注,这一次,他便要收网,让她把赢到的全部吐出来。 萧锦璃摸着下巴,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她的眼神在赌桌上游移不定,心中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她知道庄家一直在暗中操控着赌局,无论自己压大压小,他都能操控结果让她输。她也明白杨公子正等着她下注,一旦她做出选择,他必然会跟随。 萧锦璃看向庄家,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位庄家大哥,我看这赌局实在是难测,不如我向你借点运气如何?”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萧锦璃。 萧锦璃不慌不忙地靠近庄家,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庄家大哥,只要你让我赢这一局,我赢走的所有赌注都归你。” 庄家闻得此言,心中猛地一动。他向来精于算计,此刻陷入了沉思,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倘若他操控赌局让萧锦璃输,诚然能为赌坊赢来一大笔钱财,可他自己到手的却仅仅只有一成而已。 但若按照萧锦璃所说,让她赢下这一局,事后他便能拿到她赢到的全部钱款。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萧锦璃的赌注大约有一千五百两之多。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在场之人必定都会跟着她下注,如此一来,这一局便成了赌徒与庄家的一场博弈。 倘若她赢了,庄家就得付给她与赌注同等金额的奖金,也就是说她会赢得一千五百两,能给他一千五百两。 有这一千五百两,他不仅不用打工,还能十分滋润地活完这一辈子。 而一千五百两的一成只是一百五十两,对普通人来说已不是小数。但与一千五百两比起来,实在是没什么诱惑力。 他自然只会选一千五百两。可是这骰子不能由他来开,否则赌坊定然不会放过他。 经过短暂的思忖,庄家抬眼望向萧锦璃,冲她微微点头,接着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骰子筒。 萧锦璃瞬间会意,明白他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只是他害怕被赌坊察觉出端倪,所以要她自己来开骰子。 萧锦璃亦微微点头,而后目光坚定地将所有赌注推到了“大”的区域上。她的动作果断而决绝,仿佛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十足的信心。 众人见状连忙跟着压到“大”上,杨公子亦把玉佩压了上去。 庄家见状,握着骰子筒的手暗暗用力一晃。这一晃看似不经意,实则已将三枚骰子摆在了六点。 萧锦璃敏锐地察觉到庄家的动作,心中了然。她扬起下巴,大声说道:“庄家大哥,这局我想自己开。” 庄家一听,脸上故作为难之色。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 众人见状,纷纷起哄道:“让她自己开!以前又不是没有先例。” “就是就是,让她自己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呼声越来越高。 庄家假装拗不过众人,脸上露出厌嫌的表情,看着萧锦璃说道:“小姑娘家家,事儿真多。来吧,不让你开,大家还当我们庄家在出老千呢。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自己开的若输了可别赖我。” 萧锦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庄家大哥放心,我若输了,绝不赖你。”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此刻,赌坊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一局的结果。 萧锦璃双手合十,神色虔诚地面朝四方拜了拜,仿佛在祈求着好运的降临。 她那绝美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庄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拜完之后,她朝骰子筒吹了口气,随后伸出纤细的手指,缓缓拿起骰子筒。 当骰子筒被拿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三枚骰子。 只见三枚骰子全是六点,那耀眼的点数如同璀璨的星辰,瞬间照亮了整个赌坊。 现场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众人兴奋地跳跃着、拥抱着,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在这一片欢腾之中,萧锦璃双手环抱,静静地立在赌桌前。她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一直关注着萧锦璃举动的杨公子,此刻脸上满是惊喜,望着萧锦璃的眼神中充满敬意。 赌局结束,大家各自找赌坊兑换了奖金。 杨公子迫不及待地把萧锦璃拉到一旁,急切地说道:“这位姑娘,在下杨家诚,方才姑娘在赌桌上的风采,令杨某折服,姑娘可是有什么方法?可否教教杨某?” 萧锦璃的嘴角微微扬起。杨家诚,果然中计了。 她故作神秘,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运气罢了,哪有什么法子。” 杨家诚自然不信,缠着萧锦璃继续讨教,萧锦璃只是笑而不语。 庄家的目光投向萧锦璃,手中拿起骰子筒,上下端详了一番。萧锦璃立刻会意。 她微微侧首,目光轻柔地落在杨家诚身上,朱唇轻启:“杨公子,烦请你先到赌坊外面等候,稍后我自会出去教你。” 杨家诚眉头紧锁,满脸困惑,疑惑地问道:“为何非要到外面教?” 萧锦璃谨慎地四下张望一番,而后抬手遮住嘴,压低声音道:“此处乃是赌坊,你让我在人家的地盘教你赢取赌局之法,岂不是砸人招牌?万一被赌坊之人听到,他们有所防备,你不就白学了?” 杨家诚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姑娘所言极是。”随后,他依言走出了赌坊。 第37章 不容小觑 萧锦璃干咳两声,成功引起庄家的注意。而后,神色自若地将刚兑来的一千五百两银票慢慢卷起来,悄然放入骰子筒。 庄家佯装整理赌桌上的物品,顺势拿过骰子筒,动作敏捷地取走银票,不动声色地将其塞进鞋底。 赵墨躲在赌坊二楼的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身旁的手下按捺不住,急切地问道:“公子,那小子不守赌坊的规矩,竟敢联合赌徒算计赌坊,属下这就去把他抓来。” 赵墨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萧锦璃身上,无心计较那名庄家的背叛。 他微微扬起嘴角,轻轻摆摆手,道:“不必。” 卫锦璃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堂堂大将军之女,本应养尊处优,却非要舞刀弄枪征战沙场。如此便也罢了,没想到她竟能在赌坊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混得如鱼得水。 从她方才的表现来看,这分明是她第一次赌博。仅仅通过短暂的观察,便能迅速识破赌坊的套路,又能巧妙地抓住人性的贪婪为己所用。做起事来,既有章法,又不失灵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倘若她是个男子,只怕早已功成名就,在这世间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萧锦璃袅袅婷婷地走出赌坊,清冷的风扑面而来。抬眸间,便瞧见杨家诚在寒风中蜷缩着身子,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 杨家诚一见到萧锦璃,急忙上前几步,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急切地说道:“姑娘,这天寒地冻的,实在难熬。不如到我的马车上聊吧,那里暖和些。” 萧锦璃微微蹙起秀眉,轻轻摇了摇头,朱唇轻启:“孤男寡女独处在那狭窄的一方空间,只怕惹人非议。不如我们各自骑马,去我所在的客栈聊。只是骑马去我住的客栈要两个时辰,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杨家诚一听,面露难色,本就冻得牙齿直打颤的他,哪还愿意骑两个时辰的马。他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纠结,在原地来回踱步思索着。 这大半夜的,酒肆、酒楼、客栈都已关门,只有花楼尚在营业,可这姑娘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断不可能随他去花楼,那便只能带她回府了。 “姑娘,我家离这里近,不要半个时辰便能到。不如姑娘坐我的马车,我骑马,我们去杨府详谈如何?” 寒风吹过,他的发丝微微飘动,更显急切地等待着萧锦璃的答复。 萧锦璃微微颔首,轻声道:“如此,便依杨公子所言。” 杨家诚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不迭地招呼马夫将马车赶到近前,又细心地扶着萧锦璃登上马车。自己则迅速翻身上马,领着马车往杨府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内,萧锦璃静静地端坐着,身姿优雅而端庄。 她的思绪飘回赌坊,她在那里设下的这一局,目的便是接近杨家诚,进而通过杨家诚顺利踏入杨府。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车窗外,街市一片死寂,与方才喧嚣的赌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听着马蹄的得得声和车轮的辘辘声,不禁为临阳城百姓的生计问题发起愁来。 永泰峰百姓的问题眼看就要得到解决,接下来等待着她的便是临阳城的赋税问题。 可府衙的赋税记录,同知连有逸王的玉佩都不让查,她还能怎么办?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杨府门前。萧锦璃走下马车,看着眼前气派的府邸,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世间,当真如两重天地,富者极尽奢华,似在云端徜徉,不知人间疾苦;穷者困苦潦倒,如陷泥沼挣扎,难觅一丝光亮。真真是富的富死,穷的穷死,这等鸿沟,何时才能跨越? 杨家诚领着萧锦璃进入杨府,没走多久,萧锦璃看见回廊那头有位气势不俗的年长男人朝这边走来。 那男人虽已有些岁月的痕迹,却自带威严之态,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不凡的气度。 杨家诚的脸色瞬间变得慌乱,有意躲闪着那男人,似乎很怕他。 萧锦璃心中一动,猜到他应该就是杨家老爷。 她故意走得很慢,脚下的步伐犹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每一步都带着刻意的拖延。 她微微垂眸,目光不时地瞟向回廊那头越来越近的身影。 杨家诚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眼神中满是焦灼,想要拉她走快些,又碍于男女大防,万一被他爹撞见更是要把他臭骂一顿。 他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口中低声催促着:“姑娘,快走啊。” 萧锦璃仿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此时,杨家老爷的身影愈发清晰,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杨家诚紧张的心上。 萧锦璃则面色平静,默默地期待着与杨老爷的这场“偶遇”。 终于,杨老爷走近二人,看见杨家诚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怒目圆睁,声音如洪钟般响亮:“臭小子,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成日在外游荡,不思进取!如今竟还带个女人回来,我看你是又想挨家法了。” 杨家诚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低头认错:“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只是今日之事有些特殊——” “特殊?有何特殊之处?”杨老爷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满是质问。 杨家诚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眼神不时瞟向一旁的萧锦璃,满是求助之意。 萧锦璃神色淡然,微微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杨老爷息怒,今日之事,实乃一场误会。小女子与杨公子偶然相遇,因有要事相商,这才随杨公子来到府上。绝非杨公子有意冒犯。” 杨老爷本欲发作,发觉眼前的女子谈吐不俗。他微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起萧锦璃来。 见她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皆有种别样的风范,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他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语气也不再如先前那般严厉,缓缓问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萧锦璃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答道:“小女子卫锦璃,家住北冰城。” 杨老爷和杨家诚听到她的名字后无不震惊,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是楚国第一女将卫锦璃?楚国大将军卫震霆之女?” 第38章 坦言相告 萧锦璃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却自有一种威严之气。 杨老爷瞪大双眸,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知书达礼的女子,竟是大名鼎鼎的楚国第一女将。 杨家诚更是惊愕万分,呆愣地望着萧锦璃,心中震惊不已。 女将军竟也会赌博,且还如此厉害! 杨老爷定了定神,语气中增添了几分敬重之意:“久闻卫将军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实乃杨某之幸。卫将军莅临寒舍,令敝府蓬荜生辉。如今外头天寒地冻,还请将军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萧锦璃随杨老爷步入厅堂,温暖的炭火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丫鬟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茶杯,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萧锦璃微微眯起双眸。 此时约莫已是丑时,杨府的厅堂内却仍燃着炭火,且有丫鬟在收拾茶杯,看来杨老爷是刚会完客。 如此深夜还在操劳忙碌,足见杨老爷是个实干之人。 反观杨家诚,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与他父亲相比,着实上不得台面。也难怪杨老爷对这个儿子有诸多不满。 丫鬟给三人倒了茶后离去,厅堂内骤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见萧锦璃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杨老爷为了缓解尴尬,将目光缓缓转向杨家诚,那眼神中的严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 他轻声问道:“家诚,你是如何与卫将军相识的?” 杨家诚闻言,身子猛地一僵,被茶水呛得咳嗽了两声。他尴尬地看了一眼萧锦璃,眼神中满是慌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总不能告诉父亲,他们是在赌坊认识的吧? 倒不是他怕挨打,主要是怕对卫将军的名声不好。 他绞尽脑汁地想编个合适的理由,然而大脑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见萧锦璃神色淡然,丝毫没有要帮他解围的意思,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 他眼珠一转,忽地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哎呀,父亲,孩儿肚子突然不舒服,得去趟茅房。”说罢,也不等杨老爷回应,便匆匆忙忙地溜走了。 杨家诚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暗自思忖。 不知者无畏,先前他不知道卫锦璃的身份,向她求教赌博的技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如今已然知晓她是大将军卫震霆之女,那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去求教了。 如此一来,她对他而言便没了用处,他自然不必在此作陪,平白惹得父亲不快。 想到这里,杨家诚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他骑虎难下的地方。 杨老爷看着杨家诚匆匆离去的背影,习惯性地骂道:“这混账东西,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话一出口,杨老爷忽然意识到萧锦璃还在场,顿时尴尬地笑了笑,“让卫将军见笑了,这逆子总是这般不成器。” 萧锦璃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见杨家诚已然走远,她才目光坚定地看向杨老爷,开门见山道:“杨老爷,实不相瞒,锦璃突然造访赵府并非偶然,而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见杨老爷一面,与您商量永泰峰百姓以劳力赔偿商队损失一事。” 杨老爷微微一怔,着实未曾料到萧锦璃会对他坦言相告。 其实,即便她不说实话,他也能猜出个大概。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整日里吃喝嫖赌,哪有机会结识大将军之女?多半是傻乎乎地被人给算计了。 他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地回道:“此事杨某略有耳闻,不瞒卫将军,杨某膝下只有家诚这一个无用的儿子,为了锻炼他,此事我是全权交给他来办的。” 萧锦璃微微颔首,柔声说道:“锦璃知道,正因令公子处理此事的方式稍显偏激,锦璃才会前来拜访杨老爷。锦璃衷心希望杨老爷能够同意让永泰峰的百姓以劳力赔偿贵商队的损失。如此一来,既能减轻杨家的损失,又能帮助百姓生活,亦可彰显杨老爷的仁善。” 杨老爷皱起眉头,思索着萧锦璃的话。她说杨家诚的处理方式稍显偏激,多少是给他留了面子的。想来他那个逆子定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惹得她不高兴了。 他神色一肃,面容满是郑重。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萧锦璃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卫将军,若犬子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将军大人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那逆子向来不懂事,行事莽撞,肆言无忌,若有冒犯,杨某在此替他向将军赔罪。” “至于永泰峰之事,将军所言极是,杨某完全赞同将军的想法。明日一早,杨某便命人去落实推进此事,定不辜负将军的期望。” 杨老爷抬头看着萧锦璃,眼中流露出愧疚与不安之色。 萧锦璃亦起身,郑重地给杨老爷行了个礼,温婉道:“杨老爷行此大礼,实在是折煞锦璃了。杨老爷心怀大义,深明事理,锦璃敬佩不已。” “锦璃与令郎并无私怨,是锦璃得知永泰峰的土匪皆是临阳城活不下去的百姓,不忍他们一错再错,才想到这个办法帮他们讨条生路。然而令郎得知此事后,却扬言一定要把他们送入大牢。锦璃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贸然求见杨老爷。还望杨老爷见谅。” 杨老爷脸上露出一抹谦逊之色,连忙拱手道:“卫将军谬赞,杨某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将军心系百姓,慈悲为怀,才真正令人钦佩。犬子年轻气盛,行事鲁莽,多亏将军大度,不与他计较。关于永泰峰之事,将军的办法甚好,杨某定当全力配合,让永泰峰的百姓早日过上安稳日子。” 正事谈完,二人又寒暄了两句,萧锦璃便告辞离去。 杨老爷赶忙跟随其后,一直把她送出府门。 萧锦璃坐上杨府的马车,掀开帷幔,回头看了眼杨老爷。不禁感慨,杨老爷这样好的人,怎会养了个如此难教养的儿子。杨家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所幸永泰峰之事总算解决。 第39章 药 萧锦璃回到客栈时,天灰蒙蒙亮。 这一夜,她忙得脚不沾地,身上尽是赌坊那刺鼻难闻的烟味。 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她沐浴于温热的水流之中,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与尘埃。随后,便一头扎进温暖的被窝,倒头酣睡。 杨府那边,杨老爷手中的藤条一次次挥下,划破空气,杨家诚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赌了,求您饶过儿子吧。” 杨家诚涕泪横流,哭着求饶。 杨老爷见他尚未意识到根本问题所在,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 “还有呢?你还做了哪些错事?” …… 午时。 萧锦璃从悠悠梦境中苏醒。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如水般倾洒入室,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随手拎起桌上的茶壶,一边喝着,一边缓缓走向窗边。 她斜倚在窗边,抬眸望向窗外,只见赵府那辆精致的马车静静地候在楼下。 她方才忆起与赵墨的约定,人家正等着她一同用午饭呢。 她放下茶壶,穿上韩绮梦为她置办的那身红衣,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便走出房间。 此时,客栈的大堂内全是吃饭的人,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们听说了没有?今日一大早,临阳城的所有商队便聚到一起,给被迫到永泰峰当土匪的那些贫苦百姓安排营生。” “听说了,你们说咱这临阳城的商队怎就突然转了性?竟破天荒地给土匪安排营生,那些土匪不是才打劫过他们吗?” “就是,据说还是赵家和杨家亲自出面牵的头。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能请得动这两尊大佛。” “那还用说,肯定是知府大人呗。” …… 萧锦璃闻言,心中不禁一动。 赵墨与杨老爷的动作当真是迅速至极,她不过睡个觉的工夫,竟就将永泰峰之事给妥善解决了。 如此一来,韩绮梦也能安心地离开永泰峰,乖乖踏上和亲之路了。 ----------------- 赵府。 萧锦璃端起酒杯,目光诚挚地看向赵墨,轻声道:“赵公子,永泰峰之事多亏了你的帮忙,锦璃敬你一杯。” 赵墨摇头,缓缓说道:“赵某只帮上一半的忙,另一半靠的是卫都尉自己。” 言罢,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萧锦璃手中的酒杯。 见她洒脱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缓缓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趁她不注意将酒洒在身下。 萧锦璃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正欲去夹菜,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赵墨见状,神色从容地来到她身旁,轻轻推了推她,唤道:“卫都尉!卫都尉!” 见萧锦璃毫无反应,他弯下身子,轻柔地将她横抱而起,一步步朝着卧房走去。 这段路,他走得极慢。 他低着头,凝视着怀中昏睡的美人,眼中满是愧疚和温柔。 回廊外,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无情地吹打着回廊边的枯枝,使得枯枝簌簌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苍凉。 赵墨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可人儿,似要以自己的身躯为她阻挡这严寒的侵袭,给予她哪怕只是片刻的温暖。 终于,他还是来到了卧房门口。 他陡然停住脚步,宛如被定住了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向屋内,瞧见韩靖平正在屏风后沐浴。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恨不得立刻提刀将韩靖平阉了,让他从此不能人事。 然而他不能。 他的视线落回到萧锦璃的脸上,凝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再次被愧疚与自责填满。 此时,寒风如凶猛的野兽般重重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仿佛预知到了萧锦璃即将面临的危险,在替她敲打着他的良知。 赵墨低下头,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雪花,仿佛怕惊醒怀中之人。 “对不起,卫都尉,是赵某对不住你。” 屋内,韩靖平已然沐浴结束。 他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来,身上那华贵的狐裘轻轻飘动,赤裸的胸腔在狐裘的掩映下若有若无地显现着。 瞧见赵墨怀中昏迷不醒的萧锦璃,他满意地笑了笑,扬声夸赞道:“赵公子不愧是暗影盟的人,办事就是利索。” 说罢,他从赵墨手中霸道地接过萧锦璃,转身朝着床上走去。 他背对着赵墨,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把门关上。” 赵墨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隐忍着关上房门,默默离去。 韩靖平将萧锦璃轻轻放在床上,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他取来一条鲜艳的红色丝带,动作极为熟练地将萧锦璃的双手捆缚在床头。 此时的萧锦璃依旧昏迷不醒,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韩靖平从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药,放入她口中后轻轻一抬她的下巴,促使她将丹药咽下。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中满是玩味地凝视着她那身红衣下玲珑有致的身体。 片刻后,丹药在萧锦璃体内发作。 她的脸颊染上一层娇艳的红晕,如同盛开的桃花般妩媚动人。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萧锦璃悠悠醒转过来,她的视线逐渐清晰,看见韩靖平坐在身侧,她的心猛地一沉。 在韩国时,她破坏了韩靖平的谋划,他定然不会放过她。 她迅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是赵墨的房间。顿时明白过来,是赵墨在她的酒里下了药,然后将她送到了韩靖平的床上。 一股绝望与懊悔交织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紧咬着颤抖的唇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萧锦璃,你为何就是改不了轻信他人的毛病? 韩靖平见萧锦璃醒来,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他缓缓伸出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那冰冷的手指仿佛带着无尽的压迫感。 “卫将军,好久不见,叫本皇子想得好苦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萧锦璃怒视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倔强与不屈,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奈何浑身酥软无力。 第40章 噬魂迷情丹 萧锦璃体内的那股药效再度汹涌袭来,热流如潮水般在身体里肆意奔腾。 她紧咬着嘴唇,试图克制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绑在床头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保持一丝理智。 然而,那药效实在太过强大,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红裙之下,她那双修长的双腿不自觉地扭动着,像是在与那股邪恶的力量抗争,又似在无助地沉沦。 韩靖平看着萧锦璃这般模样,浑身欲火中烧。但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萧锦璃的挣扎,仿佛在等待着她彻底屈服的那一刻。 萧锦璃在丹药的猛烈攻势下,只觉理智几近崩溃。她深知不能任由自己沉沦,随即把心一横,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 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那强烈的刺痛感如同一盆冷水,让她混沌的意识有了片刻的清醒。 鲜血从她咬破的嘴唇处缓缓流出,她却仿若未觉,只是紧紧地咬着牙,凭借着这疼痛努力保持着冷静。 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一丝坚毅,尽管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她的内心却在顽强地抵抗着丹药的侵蚀。 “韩靖平,你个懦夫!有本事你去找韩安民报仇,给一个女子下药,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韩靖平被她的决绝和不屈惊到。他本以为她会在丹药的作用下彻底失去抵抗,没想到她竟如此刚烈。 她嘴唇上那抹殷红的血迹,在嗜血的韩靖平眼中格外诱人。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卫锦璃,你说的没错,本皇子不仅懦弱,还荒淫无道,就喜欢欺负女子。” 他再次倒出一粒丹药,强行捏住萧锦璃的下巴,将丹药塞入了她的口中。 萧锦璃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被韩靖平紧紧抬住下巴,身体也因绵软无力而无法反抗。 那粒丹药顺着她的喉咙滑下,片刻之后,她便感觉到一股更为强烈的热流在体内升腾而起。她身体里的燥热瞬间被放大了数倍,理智开始崩塌。 她再也无法自制,一声声撩拨人心的呻吟从她口中溢出。 听得韩靖平欲火难耐,眼神变得炽热而疯狂。 看着萧锦璃那副意乱情迷的模样,他满意地勾起嘴角,快速褪去身上的衣裳。 健硕的身躯在烛光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一步步逼近萧锦璃,欺身而下。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轻吻上去。 不等他的吻落到萧锦璃身上,房间内忽地闪过一道黑影。 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床边,手中的棍棒毫不犹豫地挥向韩靖平。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韩靖平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棒打晕。 他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趴在萧锦璃身上,再无知觉。 黑衣人用力推开韩靖平,当他的目光落在萧锦璃那娇媚的模样上时,微微一愣。 他赶忙定了定神,抽出佩剑,一剑斩断绑住萧锦璃的丝带,抱起她冲向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萧锦璃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处熟悉的马车内。 黑衣人缓缓拉下面巾,露出赵墨那冷峻的面容。他看着萧锦璃,眼神中满是关切。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白皙细长的脖颈,微微起伏的曲线时,眼神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他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萧锦璃只觉燥热难耐,她无意识地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裳,使得胸前春光乍泄。 赵墨见状,急忙抓住她的双手制止她,将目光移向别处。 萧锦璃感受到男人的触碰,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环上他的脖颈,便要亲上去。 赵墨急忙抬手挡住她娇艳的红唇,将一粒解药喂入她口中。 然而,那解药却并无作用。他心急如焚,找到瓶子还想再倒一粒,却发现瓶中空空如也。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偷到韩靖平的丹药,拿给大夫看时大夫说的话。 “这种丹药名为噬魂迷情丹,是江湖秘药,无论男女,一旦服下,若无解药,必须与人交欢,直至泄完欲火,否则便会没命。” 赵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紧紧握住拳头,看着萧锦璃那痛苦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他是脏了的,沦为娈童的那些经历,让他无法直视自己的身体。 她那么干净一个人,他不忍碰她,怕污了她。 可若不碰她,便无法帮她泄欲,她会没命的。 正当他两难之际,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袭来,马车瞬间被劈得四分五裂。 赵墨连忙将萧锦璃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只见一头戴斗笠的白衣少年持剑站在雪地里,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衬得少年宛如仙人。 那少年的目光紧紧盯着一身红衣媚骨天成的萧锦璃,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璃姐姐,九弟来晚了。 萧锦璃在赵墨身后,意识依旧模糊,她的肌肤裸露在红衣外,散发着无尽的诱惑。 赵墨看着白衣少年,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攻击我们?” 白衣少年微微抬起头,斗笠下藏着楚逸辰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 “把她交给我。” 他的声音如同冰雪般寒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墨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毫不退缩地回应道:“不可能!” 他知道此时把她交给别的男人意味着什么,纵然他不能碰她,他也做不到让别的男人碰她。 白衣少年微微眯起双眸,手中的剑再次扬起。 雪花一片片落下,天地间一片银白。 赵墨一袭黑衣,如暗夜之影,手持长剑,眼神冷峻而决绝。 楚逸辰则头戴斗笠,一身白衣,剑指赵墨,目光中满是坚定。 二人相对而立,剑拔弩张。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他们的衣角,却吹不散这紧张的氛围。 突然,赵墨率先出手,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冲向楚逸辰。长剑挥舞,剑势凌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楚逸辰毫不畏惧,白衣飘动,挥剑迎击。金属碰撞之声在雪地里回荡,火花四溅。 第41章 婚书 二人的剑招快如疾风,每一招都充满了力量。 赵墨的剑法刚猛霸道,每一击都仿佛能开山裂石。 楚逸辰的剑法则灵动飘逸,如行云流水般化解着赵墨的攻击。 雪地里,赵墨与楚逸辰激战正酣。一旁的萧锦璃却仿若雪中绽放的魅惑之花。 她静静地躺在雪地上,绝美的面庞犹如染上了天边的晚霞,透着诱人的红晕。 感受到冰雪的凉意,她轻轻地将冰雪拢在自己身边,让冰雪覆盖在自己的手臂、脖颈和胸口。 那媚人的模样,让正在打斗的赵墨和楚逸辰瞬间失神,持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心中的震撼与悸动难以言表。 楚逸辰望着赵墨那炽热的眼神,怒火中烧。果断吹响口哨,五个黑影从竹林飞出,瞬间围住赵墨。 楚逸辰随即转身,来到萧锦璃身旁,解下披风,展开在她身上。 他用披风把她的身体包裹起来,而后将她拥入怀中。 萧锦璃的身体柔软而轻盈,仿佛一朵盛开的娇花。 楚逸辰紧紧地拥着她,她的体温透过披风传递过来,隐隐勾动着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见赵墨一直盯着萧锦璃,他故意掀开斗笠上的黑纱,嘴角勾勒出一抹张扬而得意的笑容。 那挑衅的眼神,仿佛在宣告自己的主权,犹如一位骄傲的王者。 此时,楚逸辰怀中的萧锦璃,面色绯红,双眸半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那雪白的肌肤在白色披风的映衬下更加诱人。 楚逸辰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让她愈发意乱。她缓缓抬起裸露的玉臂,环上他的脖颈。伸长脖子,将娇艳的红唇凑向他的脸庞。 赵墨瞪大了眼睛,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的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奋力地向前冲去,却被五个黑衣人死死拦住。他不甘心地挣扎着,身体不断地扭动,试图冲破黑衣人的包围。 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楚逸辰和萧锦璃,充满了愤怒、嫉妒和无奈。 不可以!卫锦璃是他的,谁都不能夺走! 他举剑杀向五人。广阔的雪地上一片刀光剑影。 楚逸辰抱起萧锦璃,大步走向不远处的骏马。 他轻轻将她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骏马一声嘶鸣,扬起四蹄,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马背上,随着颠簸,二人的身子一点点贴合起来。 萧锦璃体内的燥热愈发猛烈,她饥渴难耐,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楚逸辰,开始去解他的衣衫。 楚逸辰心中一惊,虽知是药效的缘故,还是没想到平时清冷无欲的卫锦璃,会做出这等举动。 他紧紧搂住她的腰,试图阻止她的动作。然而,当他粗壮的手臂紧紧环绕着她的瞬间,萧锦璃只当是得到了回应,忽地抬手,拿走他头上的斗笠。 斗笠移开的瞬间,他那阳光干净的面容展露无遗。 他的眉毛如墨笔轻描,整齐而不失英气。眼眸明亮澄澈,犹如一湾清泉。挺直的鼻梁下,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脸庞线条柔和,皮肤白皙而细腻,看起来好摸也好亲。 她凝视着他,炽热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乞求。微微启唇,声音娇媚如丝,缓缓道:“九弟,给我。” 双手不由自主地拉开楚逸辰的衣襟,露出男人坚实的胸腔。 她缓缓靠近那片肌肤,如小猫般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 楚逸辰如同平静湖面上的一叶扁舟,被她那轻柔的举动撩拨得微微晃动。 那似有若无的触碰,宛如一阵若隐若现的微风,悄然在他的心湖上荡起层层涟漪,使得他原本努力压制着的情愫,如同湖底沉睡的暗流,渐渐开始涌动、翻腾。 他握着她腰肢的手,仿佛是紧紧缠绕的藤蔓,不禁暗暗用力。 萧锦璃感受到腰间的力道,不顾一切地贴向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与羞涩。让楚逸辰的心海澎湃开来,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道闷哼。 在这声回应下,她的吻愈发大胆狂热,纤细的双手穿过他的白衣,一寸寸摸索着他的肌肤,探向他孔武有力的腰身,紧紧环住,仿佛要将自己完全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楚逸辰在被她触摸到后腰的瞬间,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有一颗火种落入干枯的柴堆,一股热流在体内迅速蔓延。 他勒停了马,伸手抵住萧锦璃不断靠近的肩,“璃姐姐,九弟不能没名没分地跟了你。” 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克制。 萧锦璃眼神迷离,那如丝的媚意仿佛能将人融化。微微启唇道:“九弟要何名分?” 那声音如同勾魂的魔音,在空气中悠悠回荡,带着无尽的诱惑。 楚逸辰呼吸一滞,“九弟要做璃姐姐的夫。” 他的眼中盛满期待与不安,生怕被她拒绝。 萧锦璃的大脑里全是对男人的渴望,理智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她的思绪混沌一片,他的话语在她耳边模糊不清,无从知晓他想要什么。 她只是本能地“嗯”了一声,再次乞求道:“给我。” 那声音中带着急切与渴望,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个强烈的诉求。 楚逸辰听到萧锦璃那一声“嗯”,心中一喜,当她是同意了。 他快速从腰间掏出早已准备多年的婚书,唯恐多耽搁一会儿她便反悔了。 那婚书的纸张微微泛黄,显然是被珍藏了许久。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殷红的鲜血涌出,他将血按在萧锦璃的拇指上,引导着她按下手印。 见婚书已成,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好,放入钱袋,仿佛那是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 璃姐姐,待你清醒过来,可莫要责怪九弟趁人之危。 这些年来,你宛若冰山,无论九弟如何主动,你都纹丝不动。 九弟满腔的爱意,无处宣泄。九弟实在是等不了了。 只盼你日后能理解九弟的一片深情,莫要怪罪九弟。 楚逸辰的心中再无顾忌,目光紧紧锁住萧锦璃那充满魅惑的面容。猛地伸手,紧紧抓住她那如丝般柔软的后颈。 第42章 疯魔 他低下头,轻轻地与她的鼻尖相互磨蹭。 他的动作温柔而充满爱意,两人的呼吸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萧锦璃在他的触碰下,愈发酥软无力。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迫不及待地抬起下巴吻向他,却被他轻轻捏住下巴止住动作。 他深情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抹宠溺与戏谑,轻声道:“娘子,这种事,让夫君主动。” 萧锦璃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眼神中依旧充满渴望。她微张着嘴,仿佛在期待着楚逸辰的下一步动作。 楚逸辰看着她那勾人的模样,低头轻轻触碰她的唇瓣,那柔软的感觉犹如花瓣轻拂,让他的心刹那间迷失其中。 他缓缓加深着这个吻,她亦主动回应着他。二人气息交融,两团燃烧的火焰交织在一起。那缠绕,时而如蜻蜓点水般轻盈灵动,勾起丝丝涟漪;时而如藤蔓交缠般紧密纠缠,让人深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马儿在雪地中一路狂奔,蹄下溅起阵阵雪泥。 马背上,二人紧紧相拥,沉浸在那无尽的眷恋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雪花落在他们身上,没有寒意,只有更热烈的情欲。他们失控地吻着,身子似被万千丝线牵连着,不愿分开。 马儿的每一次颠簸,都加深着二人心中的火焰,让这份爱欲在冰天雪地中燃烧得更加猛烈。至死方休。 那片竹林中。 赵墨还在与那五个黑衣人激烈拼杀。 他心急如焚,满心只想着尽快击败敌人,将萧锦璃从楚逸辰怀中抢回来。 可恰恰是这份急切,使得他心绪难宁。 他怒吼一声,挥剑直刺向正前方的黑衣人,剑势凶猛却失了准头。 那黑衣人侧身一闪,轻松躲过,顺势飞起一脚踢向他的手腕。 赵墨吃痛,手中的剑险些掉落。他急忙反手一撩,想要逼退黑衣人,又不受控制地想起萧锦璃。 “不可以,我不能输!锦璃还等着我去救她。” 他似疯魔了一般喃喃自语着。他不愿相信萧锦璃会为了泄欲与其他男人交欢,只能用自欺欺人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另外两个黑衣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从两侧夹击而来。 左边的黑衣人长剑横扫,他慌忙举剑格挡,右边的黑衣人趁机刺向他的肩头。他躲闪不及,肩头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到雪地里。 可他却似失了生机的木偶般,没了对身体的知觉。 “锦璃,等我。” 他眼神涣散,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招式漏洞百出。 黑衣人轻而易举便能察觉他的破绽,进而发动猛烈攻击。 一个黑衣人腾空而起,自上而下猛劈一剑,他狼狈地翻滚躲避,刚站起身,又有黑衣人一剑刺来,他只能仓促挥剑抵挡,却被震得手臂发麻。 “不!不会的!锦璃不会有事的!” 萧锦璃迷乱地吻向楚逸辰的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不敢再往下想,又忍不住会去想。 剑影交错之间,他已逐渐陷入绝境。 他的身上不断出现新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湿透了他的黑衣,染红了身下的皑皑雪地。 他的每一次抵挡都显得那般无力,他的每一次攻击皆被轻松化解。 他的内心开始崩溃:“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犹豫?为什么我不能勇敢地救她?为什么?” 终于,在黑衣人的合力围攻之下,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雪地里。 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绽放出令人触目惊心的花朵。 不知是气火攻心所致,还是伤势过重所致。 他大口喘着粗气,目光紧紧望向萧锦璃被带走的方向,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愈发的孤独可怜。 他咬着牙,试图再次站起身来,然而身体的剧痛却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个黑衣人丢下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嘲笑后离去。 “我当多厉害呢,就这怂球样子,也配和我们九爷抢女人。” “就是,活该被人截胡。” “早知如此,乖乖拱手相让,还免了一身伤。” …… 那嘲笑声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脏,比真刀真枪更能伤人,带来阵阵钻心的痛。 他实在无法承受这等屈辱,口中再度喷出一口鲜血,而后无力地趴倒在地。 雪地上,他紧咬着牙关,双目之中燃烧着仇恨的烈焰,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他抬起一只拳头,用尽全力狠狠地砸向雪地。雪花在这拳重击下四处飞溅,他的手瞬间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然而,这肉体上的疼痛与他心中的痛苦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楚逸辰,就算你是逸王又如何?胆敢抢本影主的女人!本影主定叫你生不如死!” “啊~”他用一声怒吼发泄心中的恨意。 那吼声在这片竹林里回荡着,久久不散。 他强忍着浑身的剧痛,艰难地翻了个身。颤抖的手缓缓伸向腰间,费力地掏出信号弹和火折子,点燃了上面的引线。 刹那间,一道璀璨的红光在昼空中绽放开来。 灵影寺内,那片宁静的天空被突然绽放的红光打破。 正在各自忙碌的和尚们纷纷抬首,望向那道红光。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他们训练有素地跑回禅房,一个个迅速脱去身上的僧袍,露出精壮的身躯,穿上黑衣,拿起黑色头巾,利落地包裹在头上,瞬间从慈悲为怀的僧人化身为勇猛无畏的战士。 接着,他们从床铺下掏出各自的武器。有沉重的禅杖,有锋利的宝剑,还有闪着寒光的弓弩……他们动作敏捷,神色冷峻,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平和与淡然。 很快,一匹匹骏马被牵出。他们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骏马嘶鸣着奔腾而出,向着信号弹发射的位置疾驰而去。 第43章 解毒 楚逸辰的马最终缓缓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庄门口。 雪花依旧纷纷而下,为这座山庄增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 他停下痴缠的动作,眼神中带着一抹炽热后的温柔。 他拢了拢萧锦璃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将她裹住。 随后,他翻身下马,毫不费力地扛起她,走进山庄。 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带着急切与渴望。 山庄内,原本宁静祥和的氛围被他们的到来打破。 “王爷,您回来了。” 小厮闻声赶来,欲上前伺候。 楚逸辰瞥了他一眼,那凌厉的目光如利剑般射来,瞬间将小厮屏退。 “不许看!休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本王。” “是。”小厮低头领命,恭敬地退至一旁。 楚逸辰不再理会,目标明确地扛着萧锦璃直奔泡池而去。 冰雪漫天飞舞。 山庄一角,露天的泡池之内,热气袅袅升起,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楚逸辰怀抱着萧锦璃,缓缓步入泡池。 温暖的池水轻柔地包裹着他们,瞬间褪去萧锦璃身上的阵阵寒意。可这温暖却意外地加深了噬魂迷情丹的药效。 萧锦璃只觉体内的燥热愈发难耐,急切地动手脱去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衣裳。 楚逸辰见状,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凑到她耳旁,轻声低语:“娘子莫急,让夫君来。” 楚逸辰的目光中满是柔情,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小心翼翼地解去萧锦璃身上的衣衫。那一件件衣物轻轻滑落,仿佛飘落的花瓣。 而后,他悄然潜入水中,如同灵动的鱼儿,在萧锦璃的每一寸肌肤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炽热而深情。 萧锦璃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模样犹如一条窒息的鱼儿,急切地探出水面换气。 楚逸辰游出水面的一瞬,目光被眼前的景象牢牢锁住。 只见萧锦璃宛如出水芙蓉般,肌肤在水汽的萦绕下泛着微微的红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双眸似含着一汪春水。 楚逸辰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无比,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到泡池边缘。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热烈而霸道,仿佛要将萧锦璃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泡池的水,不断撞击着池边的梅树。那梅树微微颤动,一片片娇艳的梅花悠悠飘落下来,如同粉色的雪花。 梅花轻轻地落在二人紧紧交缠的身体上,为这炽热的画面增添了一抹旖旎的诗意。 大约过去一个时辰,夕阳已然落下,天边只余一抹绚烂的余晖。泡池边的梅花也停止了飘落,静谧的氛围中只余两道低吟的尾声。 萧锦璃虚靠在楚逸辰身上,面色潮红未退,楚逸辰感觉到她体内的欲火仅仅褪去三分。 他深知噬魂迷情丹的厉害,若不能让她泄尽体内的欲火,她必将活不到明日。 他横抱起萧锦璃,焦灼地走进卧房。 在这私密的空间里,二人仿佛化身为两只相互追逐的蝴蝶,在床榻之上轻盈飞舞,留下一片片炽热的痕迹。 又似两团燃烧的火焰,在窗前跳跃闪烁,让那窗纱都染上了暧昧的温度。 更如两朵汹涌的浪花,在桌案之侧翻涌奔腾,激荡起的声音宛如一曲婉转悠扬的夜曲,低回婉转,撩人心弦。 时间在他们的纠缠中悄然流逝,直至次日的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落在他们疲惫的身躯上。 萧锦璃终于餍足地躺在楚逸辰的臂弯中,沉沉酣睡过去,那宁静的睡颜如同清莲一般,粉雕玉琢,让楚逸辰的心中满是疼惜与怜爱。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而后起身穿戴整齐,缓缓走出卧房。 抬眼间,便瞧见一名侍卫正焦急地候在门口。 楚逸辰微微皱眉,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侍卫赶忙抱拳行礼,急切地说道:“九爷,暗影盟的人昨天夜里便围在了灵逸峰山脚。因您吩咐过不得打扰,便没人敢来禀报。弟兄们一直硬抗着,生生守了一夜。如今暗影盟的人越来越多,咱们的人损伤不少,又没有援兵,不知该如何是好,属下这才贸然前来禀报。” 楚逸辰神色一凛,目光紧紧盯着侍卫,沉声道:“暗影盟来了多少人?” 侍卫连忙回道:“回九爷,从昨夜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大约百余人。” 楚逸辰眉头紧蹙,接着问道:“他们的装备如何?” 侍卫略一回忆,应道:“他们装备精良,都有战马,多数人手持利刃,还有部分人配有弓弩。看那架势,是有备而来。” 楚逸辰脸色难看,继续追问:“可知统帅之人是谁?” 侍卫神色凝重,恭敬回答:“回九爷,是个戴着半边面具的黑袍男子。据说暗影盟的影主每每出现时都戴着面具,卑职猜测,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暗影盟的影主。” 楚逸辰站在原地,心下暗暗思量。 他与暗影盟素来无怨,暗影盟是拿钱办事的,若是有人要买他的命,暗影盟只需派人暗杀即可,何必这般声势浩大地攻打他的灵逸峰。 莫不是为了璃姐姐? 他们攻打灵逸峰的时间,正好是璃姐姐被他带回山庄之后不久。这个可能性极大。 忆及他之前安插在暗影盟的探子所报,说赵墨时常出入灵影寺。再联想到昨日他从赵墨手中夺走璃姐姐后,赵墨那怒不可遏的模样。 楚逸辰推测这场突如其来的攻击,极有可能是赵墨花钱让暗影盟所为。 只可惜,他那名探子前些日子已离奇失踪。倘若他尚在,自能从其口中询问具体情况。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守住灵逸峰。 灵逸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暗影盟想要攻上来绝非易事。 楚逸辰面色凝重,转头对侍卫吩咐道:“速速备马。” 侍卫神色迟疑,说道:“九爷,山下暗影盟虎视眈眈,您亲自前去太过危险。您还是留在山庄指挥作战,让属下前去冲锋陷阵吧。” 楚逸辰眼神一凛,沉声道:“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还让本王当缩头乌龟?” 侍卫见他发怒,不敢多言,急忙跑去牵马。 第44章 挂念 午时,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泛起一层暖黄的光晕。 萧锦璃悠悠转醒,意识逐渐回笼,却惊觉自己正不着寸缕地躺在一间似曾相识的屋子里。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昨日与楚逸辰痴缠的一幕幕,如画卷般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让她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羞愧之情如细密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让她无地自容。 她赶紧起身去寻找自己的衣裳,却四处寻觅不得。 她打开衣柜,惊讶地发现里面竟全是女子的衣裳。 她随手拿出一套穿上,那衣裳完全合她的身,仿佛是巧手的裁缝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见屋里没人,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四处逛了逛。 走到屋外,瞧见泡池里她那身红衣正四散在其中浸泡着。不禁想到昨日她和楚逸辰在泡池中鸳鸯戏水的画面。 泡池边的红梅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她看着那红梅,想到卫锦璃在此处的经历。 卫锦璃十岁那年,和楚逸辰在此嬉戏玩耍。 那时,楚逸辰折下一支红梅送给她,眼神中满是稚气,问她将来是否愿意做他的新娘子。 卫锦璃娇羞地点着头,直说愿意。 那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原来这里是楚逸辰在临阳的家——灵逸峰的逸云山庄。 她缓缓走出卧房,脚步尚未站稳,便迎面撞上一个哭哭啼啼的侍女。 她眉头微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侍女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怨恨地看着她,哽咽道:“都赖你!若不是为了你,九爷怎么会与暗影盟的影主单挑?早前我去看的时候,九爷已经浑身是血,眼下还不知道又伤了哪儿呢。” 萧锦璃闻言,眉头一挑。 暗影盟的影主来了? 她急忙说道:“快带我去!” 侍女摇头,语气坚决地说:“九爷说了,决不能让你下山。” 萧锦璃急切地想要看看暗影盟的影主是何模样,大声道:“你再不带我去,你家九爷就没命了!” 侍女被她的话吓住,领着她匆匆跑去牵马。 二人翻身上马,骏马疾驰而去,向着山下飞奔。 萧锦璃快马加鞭赶到灵逸峰山脚,入目之处,一片紧张的氛围。 只见一位带着面具的黑袍男子正与楚逸辰激烈单挑,二人你来我往,剑影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他们的身后,各自站满了拥护自己的人,黑压压一片,气势逼人。 萧锦璃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忽地,她认出了黑袍男子身后的几位僧人。那些熟悉的面容,她曾在灵影寺见过。 果然,灵影寺的僧人都是暗影盟的人。 面具之下,赵墨的那双眸子在萧锦璃出现的一霎便定在了她身上。 那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又夹杂着担忧。 他怔怔地望着她,持剑的手不禁停了下来。 楚逸辰见他突然停下攻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萧锦璃。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赵墨缓缓迈步,朝着萧锦璃走去。 楚逸辰见状,立刻抬剑拦住他的去路。 赵墨迎着他的剑继续往前走,楚逸辰不想趁人之危,只是持剑抵着他,随他一路退到萧锦璃身前。 赵墨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萧锦璃,忘却了掩藏身份,声音中满是关切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萧锦璃听到熟悉的声音,眉头一蹙。 是赵墨! 暗影盟的影主真的是赵墨! “毒解了。”她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句。 赵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她颈间的红印,那一瞬,他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被击碎。 嫉妒、懊悔、痛苦、愤怒交织着化作一口鲜血,从他心底喷涌而出。 他的身子如失去了支撑般,直挺挺地倒向萧锦璃。 眼看他就要倒在萧锦璃身上,楚逸辰丢了剑,抢先一步抱住了他。 接着冲着暗影盟的人怒声吼道:“还不速速把你们的影主带回去?难不成还赖上本王,要本王把他治好再还给你们?” 闻言,暗影盟的众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赵墨,动作中带着些许慌乱。 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暗影盟的人缓缓离去,只留下一片寂静的战场。 楚逸辰身子忽地一晃,仿佛风中摇曳的芦苇。 萧锦璃连忙扶住他,担忧地问:“九弟的身子如何?伤得重不重?” 楚逸辰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轻声说道:“身子——被掏空了。伤嘛,本来很疼,见到娘子就不疼了。” 那话语中满是柔情与宠溺,仿佛方才的激战与伤痛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萧锦璃秀眉微蹙,耳根瞬间发烫,微怒道:“休要乱叫,我可不是你的娘子。” 楚逸辰不依不饶,“娘子,为夫没乱叫,你我可是签过婚书的,昨夜又已圆房。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夫妻。” 说罢,他忍着痛掏出婚书,缓缓展开在萧锦璃眼前。 萧锦璃这才忆起昨日在马背上被他忽悠着按下手印的情形。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可不想再与男人成亲,陷入那些乌烟瘴气的琐事之中。 睡觉可以,再婚不行。 她突然伸手去抢婚书,被楚逸辰瞬间收回。 他小心翼翼地把婚书收入胸前,“看来娘子是只想与夫君做露水夫妻,不想负责啊。” 萧锦璃见被他识破想法,也不再藏着掖着,淡定地说道:“九弟趁人之危,这婚书我是不会认的,你喜欢便留着好了。” 楚逸辰也不着急,悠然道:“娘子提起裤子不认人,为夫唯有拿着这婚书去找卫大将军做主了。待为夫告诉他老人家,你我早已暗通款曲,想必师傅他定会急着把璃姐姐嫁入九弟的逸王府。” “你——”萧锦璃一时语塞。 他若真这么干,她确实不得不嫁给他。 “你到底想要如何?”她的语气软了几分。 楚逸辰邪魅一笑,“眼下,娘子既不想成亲,为夫也不逼你,只是为夫若是思念娘子,娘子可要随叫随到哦。” 萧锦璃见他承诺不逼她成亲,抬起手掌,“一言为定。” 楚逸辰抬手与她击掌,“一言为定。” 第45章 玉佩 逸云山庄卧房内。 楚逸辰端然静坐于桌前,缓缓解开衣裳,露出上半身。 萧锦璃的目光徐徐扫过他的身躯,这才惊愕地发现,他身上竟无一处完好之地。 忆起他先前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她那时还真以为他并未受什么伤。 此刻,她方才明白,他是不想让她忧心,才故作轻松之态。 她本欲叫丫鬟前来帮他清理伤口,眼下却心生不忍。 他那般深爱卫锦璃,必定极其渴望她的关怀。 她拿起棉布,蘸上药汁,轻柔地为他清理着身上的剑伤。每当她触及一处伤口,他的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 楚逸辰见萧锦璃心疼地愣在一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调侃道:“娘子莫不是看到为夫结实的臂膀,心向往之?” 说着他忍着伤口的撕裂之痛,一把将她捞入怀中抱着,“娘子若真想要,为夫尚可一战。” 萧锦璃并未被他带偏,抬手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嗔怪道:“小屁孩,老实点!” 在姐姐面前装坚强,谁哄谁呢? 楚逸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卫锦璃从未弹过他的脑门,也从未这般居高临下地叫过他“小屁孩”。 从他在赵府后门见到她那日起,他便发现她与往昔大不相同。 以往的卫锦璃,清冷无欲,沉闷寡言,鲜少会笑。犹如高岭之花。 如今的卫锦璃,虽也清冷,却鲜活生动,做那事时更是热烈主动,野性魅惑。 璃姐姐这是转性了? 萧锦璃帮他涂完药绑好绷带,拿出他之前托士兵交给她的玉佩,递还给他。 “九弟,我有一事不明,你身为北境之主,明知临阳城的赋税有问题,为何不管?” 楚逸辰闻言,明明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欣赏,口中却是不悦地嘟囔道:“叫夫君。” 萧锦璃没功夫与他胡闹,直言道:“再闹,我就走了。”说着便欲起身离去。 楚逸辰连忙抓住她,“好了好了,为夫认输。” 他接过玉佩,却并未收回,而是轻柔地帮她系在腰间。 “这枚玉佩是父皇在世时赐给我的,昨夜他老人家托梦给我,说他同意你我婚事,让我把它送给娘子。为夫要让全天下知道璃姐姐已是九弟的人。让那些惦记璃姐姐的野男人,死了这条心。”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醋意。 萧锦璃自然知道他在胡诌,昨夜他何曾睡过。 她看了看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楚逸辰那霸道且温柔的模样。 楚凌轩不让她触碰的东西,他竟送给了她。 她的心下不禁为卫锦璃感到惋惜。 多好的一对佳偶,卫锦璃若还活着,定是要被他疼进骨子里的。 她看着楚逸辰,不禁想到楚凌轩。 楚凌轩和楚逸辰虽为兄弟,却有着天壤之别。 楚凌轩如同皓月,清冷含蓄,散发着一种阴柔之美。那柔和的光辉曾经也照亮过她,却带着几分神秘与内敛。 楚逸辰恰似旭日,光芒万丈,磊落洒脱且充满活力。那耀眼的光芒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温暖与希望。 丫鬟送来饭菜,二人对坐在饭桌前,恰似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楚逸辰温柔地夹起一筷子菜,缓缓送至萧锦璃嘴边,待她吃下后,方才轻声开口:“娘子,这临阳城赋税之事,你当真非查不可?” 萧锦璃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坚定地应道:“非查不可。” 楚逸辰追问:“为何?” 萧锦璃目光灼灼,答道:“为了临阳百姓,不再被逼为匪。” 楚逸辰神色微顿,他见过她在战场上厮杀的模样,却未见过她心系黎民的样子。 见她态度坚决,他不再阻拦,沉声道:“娘子,临阳城这潭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为夫并非不想管,实乃想管却不敢管。” 萧锦璃心中一惊。连九王爷都不敢管,难道临阳城的赋税问题牵扯到了皇帝楚凌轩? 若真如此,那她还真是从未真正了解过楚凌轩。 他不仅亲手捂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即将出世的孩子,还在暗地里做出这等不可告人之事。 倘若她没有重生到卫锦璃身上,便一辈子都被他蒙在鼓里。 此事若真与他有关,那她还就非查不可了。她要撕下他虚伪的面具,毁了他最在乎的东西,再杀了他。 她的目光从屋外的雪花收回,想到楚凌轩的薄情寡义,再看看面前正专注为她挑鱼刺的楚逸辰,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人与人之间,当真是不可比。 楚逸辰夹起那块剔了鱼刺的鱼肉,温柔地喂给她。 “娘子放心,只要是你想做之事,无论刀山火海,为夫定会与你并肩作战,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萧锦璃望着楚逸辰,心头一暖。 如果他知道她并非卫锦璃,可还会说这种话? 自然不会。待他知晓,便不会再爱她,疼她,自不会与她并肩而战。 想到这里,她心下竟有几分失落,面上却是配合地露出一个浅笑。 男人的情话还是听听就好,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前世她信过一次,被伤得连命都丢了。如今,哪怕是卫锦璃死而复生站在这里,她也要劝她莫要轻信。 不知不觉中,晚霞已经染红了天际,山庄内灯火初上。 萧锦璃吃饱后优雅地放下碗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倦意。 她轻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离开山庄,返回福来客栈。 “九弟,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楚逸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仰头看着她,像个撒娇的孩子。 “娘子,今夜别走,好不好?”他的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萧锦璃心下感叹少年郎那用之不竭的精力。为了安抚他,放自己离开。 她像哄小侄子那般,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柔声说道:“夫君,你我已经厮磨了一天一夜,我着实有些累了。今夜我先回客栈处理一些事情,你我之事改日再约。” 楚逸辰没想到她会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大有被人调戏的感觉,心下却很是喜欢。 他耳根发烫,娇羞地应道:“好,为夫等你。” 随后,他让人为萧锦璃备好马车,亲自护送她上车,目送着她渐渐远去。 她离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楚逸辰便已按捺不住,回到那间仍留存着二人气息的卧房,回忆着与她有关的一切。心中满溢着期待与思念,恨不能时刻将她拉回来,再度缠绵。 第46章 投靠 福来客栈。 萧锦璃推开房门,见韩绮梦已经穿回士兵的衣服,正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着她。 韩绮梦见她回来,焦急地迎上来问道:“锦璃,你这两天一夜都去哪儿了?竟让人遍寻不着。” 萧锦璃眼神闪躲,有些心虚,敷衍道:“遇到个赖皮鬼,揪着人不放,不过已经解决了。” 怕韩绮梦追问,她转移话题,“小姐,韩二公子也来了临阳城,想来是知道绑架一事出了纰漏,亲自来监督了。你可得多加小心。” “嗯。”韩绮梦点点头。 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片刻的沉默后,韩绮梦望向萧锦璃。 “锦璃,梁瀚文并未去商队卖工。他有意投靠卫家军,此刻正住在隔壁房间。你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与他见上一面呢?” 她深知梁瀚文的才学,因此并未直接请求萧锦璃收留他,只是为他争取一个见面的机会。 萧锦璃猜到了韩绮梦的心思。卫家军皆是糙汉子,她与小鱼不便日夜与之为伍,若有一个才干出色的男人来管理他们,确实会方便许多。 她微微颔首,轻声道:“好。” 萧锦璃叩响梁瀚文的房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梁瀚文瞧见萧锦璃,脸上即刻浮现出敬重之色,赶忙行礼问好。 他恭敬地将萧锦璃迎入房中,迅速为她斟上一杯茶。 萧锦璃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热气,一边饮茶,一边用沉静的目光望向梁瀚文。 “梁先生,不知你可清楚这三年来,知府为何对永泰峰的土匪置之不理?” 梁瀚文微微一愣,当即明白这是萧锦璃在考验自己,而这也意味着她愿意给自己一个效忠卫家军的机会,心中顿时涌起无尽的感激。 梁瀚文眯起眼睛,陷入沉思。片刻后,他条理清晰地侃侃而谈。 “回都尉,三年前卫都尉剿匪的壮举早已声名远扬。倘若此时知府动用官差去剿匪,无疑是承认临阳城的土匪剿而复生。如此一来,上头必定会深究缘由,甚至派遣专人来临阳城仔细查探。到那时,临阳的赋税问题可就瞒不住了。” 萧锦璃满意地点了点头,双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再度发问:“梁先生,对于临阳城赋税高一事,你有何见解?” 梁瀚文沉吟片刻,有条不紊地说道:“据梁某所知,临阳城的高额赋税涵盖了所有税种,田赋、人头税、户税、商税、杂税以及力役,皆要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这般繁重的赋税,让百姓苦不堪言。” 他皱起眉头,仿佛那些百姓的苦难都呈现在他眼前。 “起初,有胆大的百姓,一路向上状告,到头来却被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死。自那以后,便无人再敢踏上这条告状之路。众人要么选择忍气吞声,要么远走他乡,要么落草为寇。” 忆及这些过往,梁瀚文的脸上满是痛惜与无奈。 萧锦璃闻言,总算明白了卫锦璃剿匪有功却未得重赏的根本原因。 若此事的幕后主使是楚凌轩,卫锦璃剿匪成功若被重赏,便会有人效仿她的路子。 如此一来,临阳城剿匪的故事将会层出不穷,楚凌轩即便想捂也捂不住了。 梁瀚文交待完这些背景后,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赋税问题不解决,临阳城的百姓永无宁日,匪患亦永除不尽。依梁某看,要想解决赋税问题,首先要拿到证据,将其成呈给能为此事做主之人。” 梁瀚文所说正是萧锦璃所想,让她不禁对他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她决定留下他。 卫锦璃生前,曾为卫家军立下规矩:无论何时何地,皆须每日操练。 近日,卫家军虽暂居客栈,却依然严格恪守此规。 此刻,夜幕低垂,被积雪覆盖的客栈后院,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月光。 寒风凌凌,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卫家军的操练低声喝彩。 小鱼刚带领卫家军跑完步归来,士兵们额头微微冒汗,气息略显急促,但眼神中却满是坚毅。 他们复述着小鱼的一声声口令,在客栈后院活动着筋骨。伸展双臂,踢腿弯腰,他们的动作整齐而有力。口号嘹亮,响彻云霄。 萧锦璃携梁瀚文在不远处观望了一会儿,梁瀚文似被卫家军的阳刚之气所感染,眼神中充满斗志。 她带着他缓缓走向卫家军。 “众将士听令!” 她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卫家军。 卫家军全体肃立,瞬间安静下来。他们挺直脊梁,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这位是梁瀚文,即日起,他便是本都尉的谋士。日后,本都尉不在军中时,卫家军由梁瀚文调度。尔等务必听从其令,不得违抗!” 萧锦璃字字铿锵,不容置疑。 卫家军众人齐声高呼:“是!” 声音整齐而响亮,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梁瀚文看着他们,神态尽显从容自信。 夜色如墨,深沉而静谧。 客栈房间内,烛火摇曳不定,昏黄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萧锦璃面色凝重,端坐于桌前,梁瀚文、小鱼、韩绮梦以及宝珠围坐在旁,气氛紧张而肃穆。 萧锦璃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公主,如今您若继续留在临阳城,必定危机四伏。锦璃需调查赋税之事,难免会分身乏术、顾此失彼。为确保您的安全,锦璃是这样安排的。” 她将目光转向梁瀚文和宝珠,“梁先生,你坐在公主的马车里,带着宝珠,带领卫家军继续向烽寒堡进发。切记,客栈到城门这段路程,要尽量拖延时间。确保被人识破你的真实身份前,小鱼和公主已经出城。” 梁瀚文点点头,神色坚定无比,沉声道:“都尉放心,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萧锦璃的目光又落在小鱼和韩绮梦身上,“小鱼,你与公主乔装成贫民,混入迁往外乡的流民之中,悄然赶往烽寒堡,寻求我父亲的庇护。一路上务必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暴露行踪。另外,到了烽寒堡,若刘远志还活着,不要让他知道公主的真实身份。” 小鱼用力点点头,眼神中满是坚毅,“小姐放心,小鱼定会拿命护住公主。” 韩绮梦听完她的部署,眼中满是钦佩。 “锦璃,你这招金蝉脱壳甚合我心。本公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扮成流民,开启这段惊险刺激的冒险之旅了。” 四人闻言鸦雀无声。 …… 这公主,心可真大! 第47章 金蝉脱壳 翌日,天未亮,世界还在沉睡之中。 和亲队伍已开始行动,旌旗在风中微微飘动,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与此同时,在临阳城的城门口,小鱼和韩绮梦已经扮成一对贫民姐妹,排在流民队伍之中。 她们身着破旧的衣衫,头发略显凌乱,脸上还特意抹上了一些灰尘,看上去与普通的流民毫无二致。 衣衫太薄,二人冻得瑟瑟发抖,只能紧紧相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在她们前后的流民,有的背着简陋的行囊,有的牵着瘦骨嶙峋的牲畜。二人藏身其中,一边走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最终成功瞒过守卫,随着队伍缓缓走出城门。 萧锦璃静坐在客栈的房间内,心下如翻滚的沸水般焦灼不安。 她的目光不时投向窗外,仿佛在期盼着什么消息的到来。 时光缓缓流逝,巳时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带来一丝温暖。萧锦璃却始终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未变。 此时,一名卫家军士兵匆匆赶来禀报。 “都尉,公主和小鱼姑娘卯时已经出城,再过三个时辰应该就能到烽寒堡。和亲队伍辰时在城门口被拦下,守卫发现马车里的人不是公主后,才将队伍放出城外。都尉神机妙算,他们果然派人暗中跟踪车队。” 听到这个消息,萧锦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看着眼前一身疲态的士兵,轻声说道:“小海,辛苦你盯了一夜,下去休息吧。接下来我们二人在临阳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海恭敬地答了声“是”后退了下去。 赵府卧房。 韩靖平因在萧锦璃身上未能如意,已经对着丫鬟发泄了两日的怒火。 他仿若一个失去理智的暴徒,肆意地摧残着那朵娇花,毫无半分怜惜之意。 丫鬟惊恐万状,犹如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草般无助,唯有默默承受着他如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每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萧锦璃中药后的媚影,那粗暴的动作便如同利箭般深深地刺向丫鬟。 丫鬟痛苦求饶,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仿佛要将心中的所有怨气借由这种方式全部发泄出来。 终于,一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他抽离的瞬间,丫鬟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听了外面之人的禀报,他在浑身无力的丫鬟身上蹬了一脚。丫鬟强撑着身子速速为他穿戴整齐。他才带着侍卫出了门。 福来客栈门前,赵府的马车再度停驻。 萧锦璃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想到前日赵墨在她酒里下药,将她送到韩靖平床上,心中的怒火随即翻涌而起。 思及他后来打晕韩靖平救了她,在她被楚逸辰带走后,不惜暴露身份,带着暗影盟的人来到灵逸峰救她。 那怒火又减了几分。 她不想见赵墨,甚至想杀了他报仇。但她想见夜墨寒,她想知道临阳城的赋税问题和暗影盟有没有关系。若有,便说明楚凌轩和暗影盟有勾结。那他们在密谋什么,竟需要那么多钱。 再者,为了和小莲接头,赵府她必须去。 萧锦璃无奈地深吸一口气,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她明白,韩靖平定不会放过她,倘若他还在赵府,赵墨极有可能会故技重施。 想到这里,她暗暗握紧了腰间的诛心剑。 若避无可避,那就新仇旧怨一并了结。 萧锦璃来到赵府,如前次一般被人领至饭厅。 抬眸看去,此次摆在桌上的饭菜实在是毫无食欲可言。 那色泽暗沉得如同被时光遗忘的旧物,摆盘更是杂乱无章,丝毫没有美感。 一旁的丫鬟瞧见萧锦璃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急忙开口解释道:“姑娘,这些菜皆是我家公子亲手烹制。我家公子从天未亮便开始忙碌,一直忙到现在。他从未为任何人下过厨,姑娘可莫要辜负了公子的一番美意。” 赵墨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怒声喝道:“多嘴,退下!” 丫鬟连忙低下头,匆匆退了出去。 空旷的饭厅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萧锦璃不满丫鬟说的话。 仿佛她若不吃,便是不识好歹。凭什么他给,她就要受着? 她望着那卖相不佳的饭菜。 不过,赵墨这厮,也怪会耍手段的。先打一巴掌,再给颗枣。 若换作寻常女子,或许就原谅他了,可她萧锦璃岂会被他这么轻易地糊弄过去。 要不是因为他,她怎么可能被楚逸辰下套?失了身不说,还被迫签了婚书。 萧锦璃满心气愤地落坐在桌前,双手紧紧环抱于胸前,脸上写满了拒绝进食。 赵墨看着她这副样子,蹙眉问道:“卫都尉既不愿吃东西,为何还要来赴约?” 萧锦璃怒目圆睁,将诛心剑猛地拍在桌上,冷冷道:“赵公子的记性可真是差得离谱,自己做了那般见不得人的事,仅仅过了两日便全忘了?谁知你这饭菜里是否又下了料,本都尉可不敢再轻信你这恶人。” 赵墨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的剑上,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与自责。 “卫都尉这是想要报仇?卫都尉莫不是忘了,你并非我的对手。” 萧锦璃想到在花楼时被他一次次压制得无法反抗,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她狠狠瞪着赵墨,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打不过,本都尉也绝不会任你随意拿捏。” 赵墨看着她唇瓣上的结痂,思绪不由飘回到他躲在房梁上看到的情形。 她为了对抗噬魂迷情丹的药效保持清醒,不惜自残,那决然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他的目光缓缓向下游走,再次看到她脖颈上的红印,不禁暗暗握紧拳头,心里的醋意如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蔓延开来。 若不是楚逸辰横刀夺爱,帮她解毒的人会是他。 虽说他不愿用那种方式得到她,但总比让楚逸辰捷足先登强。 那股酸意在他心底挥之不去,让他恨不得立刻将楚逸辰从她的生命中抹去。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是他的算计,将她推向了这般境地。 他陷入自责之中。将自己心中所受的折磨,视为上天对他的惩罚。 第48章 立场不同 赵墨深深地凝视着萧锦璃,眼中尽是愧疚与懊悔。 他微微垂下头,语气极为诚恳地说道:“锦璃,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下迷药,不该将你送给韩靖平,不该让楚逸辰带走你。这所有的一切,皆是我的过错,是我太过自负,太过愚蠢。” 这是他首次唤她的闺名。他不想再与她保持那份客套,他渴望与她坦诚相待。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萧锦璃,无比郑重地发誓。 “锦璃,我赵墨在此起誓,从今往后,必定竭尽全力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无论对方是谁,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一定会护你周全。我会用实际行动弥补我的过错,重新赢取你的信任,绝不食言。” 萧锦璃听见赵墨唤她的闺名,心生厌恶。 看着他乞求原谅的样子,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楚凌轩得知她真实身份后,跪求原谅的情景。 楚凌轩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璃儿,朕舍不得你和孩子,朕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杀了你。你原谅朕,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重新在一起,我们再怀一个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想到此处,萧锦璃怒极反笑。 “荒谬至极!若所有伤害都能被原谅,那我杀了你再求你的原谅,如何?” 她这般说着,眼神却有些迷茫,不清楚这话究竟是在说赵墨,还是楚凌轩。 无论是对谁,她都不会原谅,她的心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又岂是几句哀求便能修复的。 赵墨看着萧锦璃这般决绝的模样,心中猛地一震。 她的愤怒中带着坚定,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多么地不可原谅。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挽回。一丝慌乱在他眼中闪过,他想要解释,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片刻,决定不再多言。他要用实际行动来改变萧锦璃对他的态度,他要让她看到他的诚意和决心,他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饭厅内,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萧锦璃忆起自己此行目的,决定放下心中怨恨,缓和一下关系。 她的目光落在他亲手烹制的饭菜上,拿起筷子,夹起距离最近的一块小炒牛肉放入口中。 “老了,别炒那么久。”她淡淡地说了句。 赵墨顿时受宠若惊。 她这是原谅他了?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忙不迭地应道:“嗯,一定,下次你再来吃,肯定不会再老。” 萧锦璃拿着筷子的手微顿。下次,他还想有下次。 “赵公子,哦,不对,如今应唤你夜墨寒,影主。” 听到她唤自己夜墨寒,赵墨眸色一暗,垂眸思索。 她怎会知道夜墨寒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只有暗影盟内部的人知道。世人只会唤他影主。 他眼波流转,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萧锦璃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我已经陪你吃了三天的饭,之前答应你的条件我已经做到。不会再有下次了。” 赵墨的心猛地一疼,仿佛被人紧紧揪住一般。原来,她赴约与他一同吃饭,仅仅是为了完成承诺,没有分毫的私情。 从他为了救她,不惜暴露他苦苦隐藏的影主身份开始,萧锦璃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情。 但他的情,她不能受。 因为他是暗影盟的影主,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她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他面前,不要他的命,已经是极限。 她不愿看他难过的样子,直奔主题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影主赐教。临阳城的赋税有违官制,影主与知府大人关系匪浅,此事想必影主定也参与其中了吧?” 她说话间一直紧盯着赵墨,期望能从他的反应里寻得一丝破绽。 然而,他的脸上始终波澜不惊。 “我与知府大人不过是酒肉朋友,他的事我从不插手。” 萧锦璃不信他这番回答。 “我发现影主的记性似乎不太好,这段时日知府大人一直在为你们暗影盟打探韩绮梦的下落,处理你们留下的烂摊子。这可不是单纯的酒肉朋友会做的事。” 赵墨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曾言会一生坚守正义,所以她断不会对临阳城的赋税问题坐视不管。 这样的她,令他钦佩,令他心生向往。可同时也令他烦忧,只因他与她站在对立面。她必须摧毁的东西,恰恰是他必须守护的。 气氛再次凝固。 诛心剑静静地躺在饭桌上,散发着丝丝冷冽之气,宛如一条蛰伏的蛟龙。 赵墨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诛心剑上,他突然起身,伸手向剑而去。 萧锦璃瞬间警惕起来,秀眉一挑,如同一弯锐利的新月扬起,一个刀手砍向赵墨伸向诛心剑的手。 两人在饭厅中瞬间交起手来,拳风腿影交错,桌椅被碰得东倒西歪。诛心剑最终还是落入赵墨手中。 萧锦璃不服,欲抢回诛心剑,二人一路从饭厅打到庭院。 院里满是积雪,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庭院中的几株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赵墨身形如电,一闪之间,便如鬼魅般避开了萧锦璃凌厉踢来的一脚。 手中剑柄轻轻一挑,便将她的攻势巧妙地引向一旁。 萧锦璃之前不理解他为何会有如此高强的武艺,如今知道他是暗影盟的影主,便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富商之子,不甘于眼前的蝇头小利,苦苦钻研武学,成立暗影盟,欲做那挑动风云、玩弄钱权的世间强者。多么热血的少年故事。 她有意偷学他的本事,侧身一转,挥拳又向赵墨砸去。那拳头犹如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所过之处,雪花被震得四散飞扬。 赵墨不慌不忙,脚步轻移,如同在冰面上滑行一般,侧身躲过,同时用剑柄在萧锦璃的手腕处轻轻一点。 “出招太急,容易露出破绽。” 她飞身而起,一脚横扫,带起一片雪花,那雪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漫天飞舞。 “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她紧咬着牙,心中憋着一股劲。 赵墨眼神专注,手中剑柄左挡右拨,将她的攻击一一化解。 “力度不够均匀,这里应该再用些力。” 萧锦璃记下他的提点,再次发动进攻,这一次她进步明显,赵墨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 “你很聪明,你的功夫本就不俗,只要改进招式的速度和力度,便能赢我。” 第49章 推断 萧锦璃不喜欢楚逸辰这副好为人师的样子。 她紧咬银牙,一心想要在这场较量中占据上风,那模样仿佛一头倔强的小兽。 “你教我,就不怕我学会后杀了你?”她刻意把“杀”字说得很重。 赵墨眸光一颤,沉吟片刻后目光坚定地回道:“我说过要护你周全,如果你我之间注定一战,那我希望赢的人是你。” 萧锦璃冷哼一声。她可不信这种鬼话。但她不介意学会他的功夫,她不想再输给他。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时光悄然流逝,二人就这样在雪中你来我往地打了一下午。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与飘落的雪花融为一体。 直到最后一击,萧锦璃看出赵墨的破绽,一脚踢向他的手腕,赵墨手中的诛心剑掉落,被萧锦璃接入手中。这场教学才戛然而止。 萧锦璃微微喘息着,看着赵墨,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赵墨忍着手腕传来的疼痛,淡淡一笑。只要她开心,只要她愿意和他独处,哪怕是身负重伤,他也会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倾囊相授。 雪花依旧在簌簌地下着,那几株红梅在雪中越发娇艳欲滴,为这庭院增添了一抹静谧而又绚丽的美。 赵墨看着满头大汗的萧锦璃,眉头轻皱,随即转头命人:“带卫都尉去把身上汗湿的衣裳烤干,免得着凉。” “是。”小莲在其他丫鬟应声前抢先一步走了出来。 她低头来到萧锦璃面前,轻声道:“卫都尉,请随我来。” 萧锦璃本想推拒,当看清来人是小莲时,她心中一动,默默跟了上去。 二人走后,赵墨杵着剑半跪在雪地里,嘴角溢出血来。 之前在饭厅伺候的丫鬟连忙小跑过来扶住他,满是心疼的眼中已经蓄上一汪热泪。 “公子,您这是何必呢?卫都尉她不会领情的。” 赵墨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勾唇道:“我知道,但她笑了,不是吗?” 一路上,萧锦璃思绪翻涌。 避而不答也是一种答案,赵墨不敢直接反驳她的质问,恰恰说明他心里有鬼。 看来,暗影盟跟临阳城的赋税问题极有可能脱不了关系。 再有,他今日的种种举动实在太过蹊跷,先是邀请她来吃饭,接着诚挚地向她道歉,而后又悉心教她功夫,这一系列行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目的? 她抬眸望向天边那如血的落日,心中暗叹时间过得真快。 忽地,她眸光一亮,仿佛有一道闪电从她脑中划过。 赵墨这是在拖延时间! 他定是为了帮韩靖平打掩护。 韩靖平此人睚眦必报,若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日势必会再将她抓去,绝不可能这么放过她。 能让韩靖平暂且放下恩怨的,只能是去追查韩绮梦的下落了。 想来他们已经从守卫那里得知,和亲队伍中没有韩绮梦。 以他们对卫锦璃的了解,一定认为,以卫锦璃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只会把韩绮梦藏在身边,定然不敢让她独自出城。 不过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会派人跟踪和亲队伍,以来个守株待兔。 故而,韩靖平一定会带人搜便福来客栈,赵墨一定会让暗影盟的人找便临阳城的大街小巷,知府亦会派官差盯紧各个城门。 可他们不会有任何收获,韩绮梦和小鱼走得再慢,从卯时到酉时,七个时辰,减去吃饭休息的时间,她们也走了六个时辰。 此刻,她们定是已经到了烽寒堡。 烽寒堡是卫锦璃的驻地,她被俘后,卫震霆定是日日夜夜守在那里,等着这个独苗闺女归来。 从卫锦璃的记忆,以及前世她对卫震霆的了解来看,卫震霆一身忠肝义胆,楚凌轩绝不会让他参与贪墨临阳城的赋税。 再加上小鱼的机灵劲,到烽寒堡后,她们二人定能寻得卫震霆的庇护。 客房渐近,炭火温暖的气息已经隐隐传来。 萧锦璃与小莲一同进入客房后,小鱼极为谨慎地环顾四周,随即迅速将房门反锁。 她小心翼翼地帮萧锦璃脱去衣服,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压低声音道歉:“小姐,对不起,小莲实在没用,未能及早察觉赵墨给小姐下药之事,害得小姐险些丢了清白。” 萧锦璃心叹:不是险些,是已经。 她摇了摇头,柔声安慰小莲:“不怪你,那时你身负重伤,什么也做不了。” 小莲对她的理解满心感激。 她凑近萧锦璃,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小姐,昨日花楼的老鸨前来找赵墨,奴婢当时正在书房外洒扫。他们二人在书房中交谈了许久,奴婢凑近偷听了一阵,内容皆是花楼进账之事。奴婢怀疑,赵墨或许才是花楼真正的老板。” “另外,奴婢在洒扫时,听到赵夫人在背后抱怨,说早知道赵墨会有今日,她当年就不该手软。赵夫人是在赵墨母亲去世后被提起来的,奴婢猜测她与赵墨之间必有过节。” “还有,今晨知府来到了赵府,与赵墨在书房交谈了很长时间。赵墨派人在门口守着,奴婢不敢靠近。不清楚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知府走后,赵墨便急匆匆地去找了住在他卧房的男人,没过多久,那男人就带着人离开了赵府。” 萧锦璃听着小莲的汇报,大脑中快速串联着这些时日打探到的线索,从中逐渐梳理出了一个复杂的关系网。 首先,从审问绑匪时供出的消息可知,韩靖平雇佣了暗影盟绑架韩绮梦。灵影寺是暗影盟在临阳城的据点,寺里的和尚全是暗影盟的人。灵影寺由赵士弘出资所盖。 根据小莲的发现,赵家的主事人是赵墨,而不是赵士弘。赵夫人与赵墨有过节。加上昨日赵墨以影主的身份到灵逸峰救她一事。可以看出,赵墨不仅是暗影盟的影主夜墨寒,还操控着赵府,让赵府修建灵影寺。 另外,小莲推断花楼背后的老板是赵墨,不知赵墨仅仅是将花楼作为赵府的产业在打理,还是花楼也是暗影盟的据点之一。 而知府一再透露韩绮梦的消息给赵墨,必是知道赵墨在为暗影盟办事,不过从他在花楼对赵墨的态度来看,应该不知道他就是暗影盟的影主夜墨寒。 知府背靠楚凌轩,而韩楚和亲是楚凌轩好不容易达成的,楚凌轩肯定不允许手下之人破坏和亲。所以,楚凌轩不知道知府在帮暗影盟做事。至于暗影盟接了韩靖平这一单,他要么也不知晓,要么知道但做不了暗影盟的主。 知府为何敢忤逆楚凌轩,帮暗影盟破坏和亲?是被逼无奈?还是另有所图? 萧锦璃神色凝重,沉声道:“小莲,你留在赵府继续追查,确定他和赵夫人之间有何过节。” 小莲垂首,恭敬应道:“是,小姐。” 第50章 威胁 萧锦璃回到福来客栈。 刚踏入客栈门庭,小海便匆匆来报。 “都尉,你走后不久,便有一群人到客栈四处搜查,说是在客栈丢了东西,可依属下看他们像是在找人。” 萧锦璃眸光微沉,“他们是韩靖平的人,是来找韩绮梦的。” 小海满眼惊讶,“韩靖平竟追到楚国来了。” 萧锦璃点点头,“嗯。” 小海眼中的惊讶顿时变为钦佩,恭声道:“都尉英明,若非都尉计划周全,咱们这趟差事只怕是要办砸了。” 萧锦璃抬眸看向远方。韩绮梦目前只是暂且安全罢了。 “烽寒堡仅为楚国北境一隅,从烽寒堡到京城,尚有漫漫长路待行,沿途危机四伏,这趟差事指不定还会遇到多少麻烦呢。” 士兵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萧锦璃正欲上楼,却见知府的衙役匆匆而来,恭敬地请她去府衙一趟。 衙役神色焦急,躬身说道:“卫都尉,我家大人请您去府衙一叙。近日,我等奉命监视灵影寺,发现了一些异常。” 萧锦璃闻言,秀眉微蹙,她轻轻瞥了一眼衙役,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清冷与犀利。 她心中自是不信知府会真心为她办事,调查灵影寺。 知府此人惯于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此时请她前去,只怕是想替赵墨打探韩绮梦的下落。 那衙役站在一旁,满脸期待地看着萧锦璃,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急切。 萧锦璃则神色冷峻,双唇紧抿,心中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 府衙。 知府神色凝重地看着萧锦璃。 “卫都尉,本府派人一直严密监视着灵影寺,这些日子以来,那寺中始终毫无动静。昨夜,大牢中的那两名绑匪,突然被人劫走。本府顿感不妙,即刻命人冲进灵影寺查看,发现那里已然人去楼空。” 萧锦璃垂眸沉思。 昨日赵墨带着暗影盟的人围攻灵逸峰,其中有灵影寺的人被她认出。他们定是将此事告诉了赵墨,赵墨才让他们撤离的。 至于那两名绑匪,想来是赵墨不知道其中一人已经背叛,让知府放了他们,与灵影寺的人一起撤离了。 知府发现萧锦璃腰间的逸王玉佩,问道:“前几日,本府听同知提及,卫都尉曾用逸王的玉佩来查临阳城的赋税记录。不知卫都尉与逸王是何关系?是卫都尉要查赋税?还是逸王要查?” 他一脸讨好地笑着,眼神中却满是探究。 萧锦璃缓缓抬眸,心中顿时明了。知府此次叫她来府衙,声称告知灵影寺的情况不过是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探她查赋税之事。 这般看来,暗影盟撤走灵影寺的人,除了已经暴露,还有一个原因是担心被她查出蛛丝马迹。 如此,也能从反面证明,灵影寺或与临阳城的赋税问题存在关联。 看来,灵影寺她必须去一趟。 萧锦璃垂首,恭敬地回道:“大人,灵影寺既已无人,便不必再监视了。这段时日,有劳大人为此事奔波操劳。” “赋税问题是锦璃要查。锦璃与逸王乃是同乡,在京城、北冰城皆有家业。锦璃想着,看在这一点微薄的缘分上,逸王或许会将玉佩借给锦璃。未曾想到,他竟真的同意了。逸王真是仁善啊。” 知府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萧锦璃身上,继续问道:“卫都尉为何要查赋税?逸王可知你借走玉佩是为了查赋税?” 萧锦璃摇了摇头,“逸王并不知情,锦璃只说是为了给和亲队伍通行行方便之用。” “至于锦璃为何要查临阳的赋税,还不是因为三年前锦璃在永泰峰剿匪之事已然人尽皆知。如今永泰峰又现匪患,根本原因便出在赋税之上。若不彻底解决赋税问题,永泰峰的匪患便如同韭菜一般,割了又长。陛下若是知晓,必会怪罪锦璃行事不够周全,治锦璃的罪?锦璃可不想让功名变罪名。” 她的话语中刻意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与无奈,那模样仿佛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功名而焦灼担忧。 她故意真假掺半地说,便是为了以假乱真,糊弄知府这个老狐狸。 知府眯起本就不大的双眼,目光在萧锦璃身上来回打量,心中暗自揣测着她话中的真假。 他捋着胡须,沉默片刻后说道:“卫都尉所言,倒也在理。只是这赋税之事,牵连甚广,卫都尉可要三思而后行啊,莫要贪恋一时之功,给自己招来祸端。毕竟功名只是身外物,命才是最重要的。” 知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和警告。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这般旁敲侧击地警告她,她若是个聪明人,应该会及时停手。 府衙内陷入沉寂。 知府那看似平淡的言辞背后,隐藏着深深的威胁。萧锦璃岂会不知。 知府的言下之意是倘若她再继续追查赋税一事,他们必将对她痛下杀手。 萧锦璃紧抿双唇,眼神中闪过一丝倔强与无畏。 且不说赋税之事关乎临阳百姓的生计,她断不能轻言放弃。 就算只是为了揭露楚凌轩的真面目,找到他杀她的原因,这条路她也必须走下去。 见萧锦璃久不开口,知府再度发问:“卫都尉,今晨本府听城门守卫来报,和亲队伍已然出城。韩国公主尚未找到,卫都尉为何让和亲队伍离开临阳城?公主不找了吗?还是说已经找到了?” 萧锦璃心下悄然一笑。 他果然还是想打听韩绮梦的下落。 哼,她又岂会让他如愿以偿? “回大人,公主尚未找到。只因和亲队伍在临阳城已耽搁良久,锦璃唯恐陛下怪罪,这才让和亲队伍继续前行。锦璃则留在临阳城寻找公主,待找到人后,再去与队伍会合。” 知府听了萧锦璃的话,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对她所言半信半疑。 只因那韩国公主韩绮梦的行踪一直以来都是个谜。 赵墨曾言卫锦璃把韩绮梦藏在了卫家军中,可他这几日一直密切监视着卫家军,并未发现韩绮梦的下落。 知府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一个疑问:韩绮梦究竟去哪儿了? 一个大活人竟在黑白两道的眼皮底下失踪了这么多天,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第51章 温暖 子时。 夜已深沉,福来客栈外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吹过的寒风,拂动着街边的幌子。 萧锦璃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栈。 下午与赵墨学功夫时,她累得大汗淋漓,此刻的她,浑身黏腻,只想着能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 她正欲叫醒打瞌睡的小二,让他烧水烧炭送去房间,却发现她二楼的房门半开着。 她眼神一凛,心中涌起一丝警觉。右手紧紧地握紧腰间的诛心剑,脚步放得极轻,缓缓走向二楼。 靠近房间时,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她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炭火烧得正旺,那红彤彤的火光映照着整个房间,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 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腔,让她饿了一晚上的肚子不禁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 而屏风之后,木桶内亦有热水的热气袅袅冒出,那白色的水汽正在空气中升腾、缭绕。 萧锦璃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缓缓收回握剑的手。 小鱼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她怎会知道她还没吃饭? 萧锦璃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轻唤道:“小鱼?” “小鱼?” 见无人应答,她蹙起眉头,稍作思索后,径直朝着桌前走去。 不是小鱼,那只能是小海了。 没有到小海这个糙汉子,还有如此细心体贴的一面。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她的食欲被勾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她动作利落地将门反锁。走到屏风后,解开衣衫,踏入木桶。 热水瞬间将她的身躯包裹其中。水温不冷不热,正正好合适。 她微微闭上眼睛,脑袋轻轻地靠在木桶边缘,沉浸在这温暖而惬意的氛围之中。 没过多久,她便在桶中沉沉睡去。 床上,楚逸辰闷头躲在被窝里,左等右等不见佳人归来,心中不免涌起一丝担忧。 他轻轻掀开被子,悄然来到屏风后。看到萧锦璃那甜美的睡颜,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宠溺。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才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楚逸辰见她毫无要醒的迹象,卷起宽袖,露出结实的臂膀,将她从浴桶中轻轻抱出。 她那美丽的胴体毫无保留地映入他的眼帘,楚逸辰喉头一紧,一股热流穿过全身。 他强压下那股欲火,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到床上,再用被子轻柔地裹住她的身躯,生怕她受到一丝寒凉。 见她一头墨发湿答答的,他又取来一块棉布,用手指帮她梳理后,仔细擦干。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抚摸着世间最柔软的云朵,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都饱含着无尽的温柔与眷恋。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躺到她的身侧,伸出手臂,温柔地将她连着被子揽入怀中。 夜,静谧无声,只有炭火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楚逸辰紧紧抱着萧锦璃,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中充满了宁静与祥和。 渐渐地,他也闭上了眼睛,抱着她一同进入梦乡。 在他的梦中,他和萧锦璃置身于一个美丽的仙境,没有烦恼,没有纷争,只有彼此的陪伴与无尽的爱意。 翌日,萧锦璃悠悠转醒。 她伸了个懒腰,猛然发觉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不禁秀眉轻蹙,一双美眸中闪烁着迷茫。 “咦?我是何时来到床上的?” 昨夜,她睡得太沉,对于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她歪着头努力回想,却毫无头绪。 这时,楚逸辰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推门而入。她急忙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娘子,快来尝尝,这是为夫亲手所做,可比赵墨那小子做的强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鸡蛋面放在桌上,接着打开衣柜,从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来到床边,动作娴熟自然地要为她穿上。 萧锦璃猛地抬手,断然制止了他的动作。 忆起昨夜归来时,那燃烧的炭火、精心准备的饭菜以及热气腾腾的热水,再看看眼前之人,她方才明白那些不是小海准备的,而是楚逸辰。 她心中蓦地一暖。又想到他能及时准备这些,说明他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毫无疑问定是派人暗中跟踪着她。 她心中刚涌起的暖意瞬间被不悦取代。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九弟,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但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察觉到她的气恼,楚逸辰的眼中瞬间掠过一抹失落与委屈之色。那模样,活像被主人误解的小狗,可怜兮兮。 “娘子,你错怪为夫了。为夫绝非为了监视,而是保护。你所谋之事凶险万分,为夫曾言要与你并肩作战,可你却执意孤身奋战。为夫担忧你的安危,只能派人暗中保护你。” 他向她靠近一寸,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之中满是诚挚与关切。 “娘子若不喜欢被人跟踪,那便让为夫贴身护你左右,可好?” 萧锦璃正欲开口回绝,楚逸辰连忙伸出手指压在她的唇上,把她即将出口的话语堵了回去。 他如同一个备受相思之苦煎熬的少妇般,目光看向窗外的远方,深情诉说道:“娘子可知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在为夫身边的这一日,为夫无心政务,无心玩乐,无心吃饭睡觉,满心只想着何时才能见到娘子。” 说着,他又望回萧锦璃,眼神中随即露出几分气恼:“哼,娘子整日忙前忙后,哪有空思念为夫,想来定是不知这相思之苦。” 他这副模样,本是极好笑的。然而此刻,萧锦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因前世的她,几乎每日都是这般度过的。 少女时期,她每天都盼着楚凌轩来萧府见她,或写信邀她出门游玩。嫁入王府后,变成了等他下朝归家。成为皇后之后,则是等着他的召幸。 他似乎总是很忙,而她,永远都在等待。 等待的滋味,犹如黄连在口,苦不堪言。她又岂会不知? 第52章 下落 萧锦璃望着楚逸辰那满是委屈的模样,仿佛看见了曾经向楚凌轩哭诉却得不到理解的自己,心中一阵揪痛。 她伸出双手,心疼地捧住他的脸,目光中盈满了愧疚与温柔。在他微微发红的眼眸上落下轻轻一吻。 “九弟,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谢谢你的思念,谢谢你的等待,谢谢你愿意与我并肩作战。你若想留下,便留下吧。只是你我之间的关系万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定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楚逸辰怔怔地看着萧锦璃,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诚恳地回应自己。 以前的她,面对他的爱意,只会羞涩地回避。而今,她竟变得这般坦然主动。 他感觉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像填入了一团团棉花糖,软软的、甜甜的。 原来,爱意得到回应是如此甜蜜,如此令人心安。 他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深情道:“璃姐姐,九弟更喜欢现在的你。” 楚逸辰的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锦璃的心上,让她瞬间从方才的柔情中清醒过来。 他爱的人是卫锦璃,不是她萧锦璃。 应该爱他的人是卫锦璃。 她只是占据了卫锦璃身躯的灵魂。她只是在替卫锦璃爱他,在替卫锦璃接受他的爱意。 作为萧锦璃的她,绝不能陷进去,对他动情。否则等他发现她不是卫锦璃时,等待她的将是无法承受之痛。 萧锦璃收回覆在他脸上的双手,亦收回了那抹刚要探出心头的爱意。 “九弟,我饿了。” 楚逸辰一听,动作迅速地把鸡蛋面抬来递到她手上。 萧锦璃垂首吃着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九弟,我在韩国时听闻萧皇后被萧丞相给毒死了。真没想到,那萧丞相竟敢做出通敌叛国、谋害皇嗣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不知他被流放到了北境的何处?待他日路过,我定要替楚国百姓好好教训他一番。” 她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碗中的面条。 楚逸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满眼宠溺,脸上扬起戏谑之色,道:“为夫煮的面如何?比赵墨做的好吃多了吧。” 萧锦璃:…… 他嘿嘿一笑,眸中的醋意散去,眸底变得深邃了几分,正经说道:“萧家到北境后,男丁、女眷便被分开处置了。据我所知萧丞相与萧家男丁被安排到了临阳城的南山矿厂,女眷则去了北冰城的宝乐牧场。” 萧锦璃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父亲和哥哥居然也在临阳城。 眼下已经知道萧家人的去处,待她寻得机会便去看他们。 楚逸辰看着窗外,没发现她的异常。 他接着说道:“不过,萧家之事,依我看恐怕没那么简单。萧丞相自先皇在世便在朝中为官,至今三十余载,算得清明,而且他已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通敌叛国?” 萧锦璃没想到楚逸辰会维护她父亲,这些日子,她也曾听到过别人对此事的看法,无一例外都是同情楚凌轩,咒骂她父亲的。 只有他,客观评价她父亲,没有妄下结论。 他不过十七岁而已,竟能这般有主见,难怪楚凌轩会忌惮他,卫锦璃会把他藏在心底。 楚逸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自问自答地说道:“据说是因为他的宠妾是秦国细作,他受那女人蛊惑才有了这等心思。陛下信了,我可不信。” 说罢,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萧锦璃并未接话,只是抬头冲他一笑,说道:“面很好吃。” 宠妾?她的父亲何时有过宠妾? 蓦地,她忆起那个被她买回去的秦国营妓百合。 百合本是秦楚边境的良家女子。奈何两国交战,她的家园惨遭摧毁,人也不幸被秦军掳走。她好不容易寻得机会逃回楚国,却落入人牙子手中,被辗转卖至京城。 那日她碰巧遇见百合被售卖,其他人了解她的过往后,都嫌弃她,不愿买。 她可怜她,便将她买了回去,收为闺中丫鬟。 这件事她只跟楚凌轩说过,连她父亲都不知道百合在秦军呆过。 后来她与楚凌轩成婚,本要带着百合一起去的,谁知楚凌轩说百合身子不干净,让她陪嫁怕对先祖不敬。正好百合也不愿去王府,她便没带她去。 难道楚凌轩给父亲治罪的那个宠妾、秦国细作是百合? 百合的品性她是知道的,她不可能做父亲的妾,更不可能与母亲争宠。 那么,这罪名只能是楚凌轩强加给她的。 萧锦璃心底的那道口子又被撕裂了一寸。对楚凌轩的恨意再度攀升。 楚凌轩,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她明明与他相识相爱相依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发现他是那般陌生,与她曾经认识、喜欢的楚凌轩判若两人。 客栈门口。 萧锦璃身姿矫健地翻身上马,正准备带着小海前往灵影寺查找线索。 楚逸辰匆匆追了出来,毅然拦在马前。 “娘——”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小海,话锋一转,“卫都尉,你说过要带上本王的。” 萧锦璃微微抬手,朝他勾了勾手指。楚逸辰赶忙靠近,以为是要带上他,把手伸给了她。 却见萧锦璃压下他的手臂,俯身在他耳旁低声道:“昨日知府找我问话,已对你我的关系起了疑心。现今,还是暂且避避风头为好。” 楚逸辰满脸不情愿,却也只能无奈地放她离去,交待道:“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萧锦璃点点头,策马而去。 楚逸辰立刻命人暗中跟踪,保护萧锦璃的安全。 灵影寺大门紧闭,肃穆而沉静。 小海迈步上前,重重地叩击门环,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良久之后,大门才缓缓开启。 只见开门之人,恰是先前在永泰峰认出卫锦璃的跛脚妇人。 那妇人一瞧见萧锦璃,眼中瞬间溢满感激之色。 她紧紧拉住萧锦璃的手,连连道谢:“恩人呐,多亏你说服商队收留我们,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萧锦璃回握着她的手,“区区小事,大娘不必言谢。” 说罢,她询问道:“大娘,你为何会在这灵影寺中?” 妇人与人唠家常一般,伸长脖子解释道:“这灵影寺啊,是赵府花钱盖的。前几日寺里的僧人都搬走了,又还给了赵家。赵家看寺庙空置着,需要有人看守。我这老婆子腿脚不灵便,其他活计干不好,赵家便让我到这里看门来了。” 萧锦璃点点头,“原来如此。” 第53章 佛殿 妇人说着,仿佛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扣去还给商队的钱,我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到手呢,这般美的差事哪里去找哟。” 萧锦璃眉头轻挑,“钱多事少,确是个好差事。那大娘在灵影寺可是只负责看门?” 妇人摇摇头,“并非如此,除了看门,赵家人特意交代,每日必须仔细擦拭大殿的金佛,还要给金佛上香。” 金佛? 为何独独交待擦拭金佛,还要上香? 她直觉这里头有隐情。 “大娘,你能带我去看看那金佛吗?据说那金佛很灵,我想去上柱香。”萧锦璃试探着问。 妇人神色警惕地朝门外扫视了一圈,确定再无他人后,她动作利索地将二人拉进大门。 随即望着萧锦璃,郑重交待道:“恩人呐,此事万万不可让旁人知晓。赵家人特意交代过,除了赵公子,绝不能让任何人去拜金佛。老妇念着恩人的恩情,这才冒着丢了这份美差的风险,让你们进去。” 萧锦璃心中一动。 那金佛,唯有赵墨能参拜。 看来,这隐情不小。 妇人引着萧锦璃和小海来到大殿。 大殿之内,庄严肃穆,高高的穹顶绘满了色彩斑斓的宗教图案,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窗洒下,给整个空间增添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萧锦璃来到金佛跟前。 这尊金佛巍峨高大,足见打造时耗费了不少金子。 然而,古怪的是,这尊佛像她从未见过,并非书中记载的神佛。 与其他佛像相比,这尊金佛虽面相慈祥,却少了份神佛的庄重与威严。 它看人的眼神,让人有种被疼爱的感觉,不似神佛在悲悯万物,更像一位父亲在疼爱子女。 果真古怪。 萧锦璃神色肃穆,行至案前,拿起三炷青香,缓缓跪于金佛面前,俯首参拜。 同时,她给小海递去一个眼神。 小海立刻会意,急忙拉住妇人,急切地说道:“大娘,小侄肚子疼,想方便,不知茅房在哪儿?” 妇人指向山下,“你径直往下朝南走,到了那座假山处,再往西拐便到了。” 小海露出一副极为迷茫的模样,“哎呀,大娘,小侄我天生没有方向感,您能不能带我去?再晚些,小侄就要解在裤裆里了。到那时,还要麻烦您烧水给小侄洗澡,再给我找裤子穿。” 妇人一听还要她烧水找裤子,回头看了眼正在参拜的萧锦璃,虽心有犹豫,还是答应下来。 “走吧走吧,你可千万得憋住啊,别给大娘我惹麻烦。” 小海嘴角一勾,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捂着腚,“大娘放心,小侄定用力憋住。” 待那二人走远,萧锦璃旋即快步来到那尊金佛跟前。 她先是绕着金佛缓缓踱步一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金佛的外观,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接着,她凑近金佛,将手轻轻覆了上去,再度绕着金佛走了一圈,依旧毫无发现。 她仰头看向金佛的上半身,随即伸手拉住一旁的佛帐,脚尖轻点,身姿轻盈地飞身而上。 她在金佛四周的一条条佛帐之间敏捷地飞跃着,仔细查看高处的金佛,仍旧一无所获。 她落回地面,囔囔自语道:“这尊金佛没有问题。” 那赵墨来拜金佛,当真只是单纯的参拜?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金佛身下的莲台,不禁眸光一亮,伸手触摸着莲台的边缘,感受到那凹凸的质感。 突然,她摸到一处裂痕,她仔细查看,发现是一道方形的割痕。 她小心翼翼地抬手推向那块方形区域,只见那方形缓缓弹出,竟是一个隐藏的抽屉。 抽屉中,只着一个土罐子。那罐子看上去极为质朴,与奢华无比的金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萧锦璃将土罐拿出,置于掌心,仔细地端详着。土罐的表面坑坑洼洼,似乎历经了漫长的岁月。 她缓缓打开土罐的盖子。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定睛一看,里面竟是一堆灰尘。 她拿起一旁的青香,轻轻地拨弄着那堆灰尘。随着青香的搅动,一些细碎的骨头块逐渐显露出来。 她的心头骤然一紧。 这,竟是骨灰。 是谁的骨灰? 赵墨为何要将其珍藏在金佛身下,而不是予以掩埋? 此时,大殿外传来小海的咳嗽声。 她急忙将骨灰放回原位,复原抽屉。拿起三根香,再度虔诚地跪在金佛面前。 她举起香,仰头参拜,又一次瞧见金佛那如慈父般的面容。 赵墨的父亲是赵士弘,尚在人世,那么这骨灰断不可能是他的。 那会是谁?会不会与暗影盟有关?与赋税问题有关? 妇人进门之际,萧锦璃方才缓缓起身,朝着油灯的方向走去,准备点燃香支插入香炉。 她靠近油灯,目光落到放置油灯的桌面上,发现上面布满划痕。 这些划痕初看杂乱无章,仿若毫无规律可循的丝线肆意交织。 可仔细端详后,便会察觉,每一道划痕上都有一盏油灯。 萧锦璃尝试抬走一盏油灯,发现那油灯只能顺着划痕在桌面移动,无法抬起来。 她心下大喜。这是机关。 萧锦璃再次向小海使了个眼色。 小海左思右想,满脸为难之色。 他还能用什么办法支走这妇人? 他的目光望向大殿外的落日,随即摸着肚子,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妇人。 “大娘,小侄方才拉得太狠,如今肚子空空如也。眼看就到饭点了,定是饿不到回城。不如大娘你行行好,给小侄和都尉做口吃的填填肚子,可好?” 妇人的目光被那块碎银吸引,眼中直冒星光。 她看着那块碎银的大小,估摸着足足能换三百贯铜钱。 一顿晚饭三百贯,也只有这两个冤大头舍得。 难得遇到这等好事,她可不会放过。 她欣然接过碎银,塞入腰间,“这孩子,吃顿饭还给钱,多见外呐。” 妇人说着就要离去,突然想到什么,她又回头看向二人,说道:“你们可别乱跑,这灵影寺大得很,一会儿寻不到你们吃饭,银子可不退啊。” 萧锦璃连连点头,说道:“大娘放心,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大殿。” 说着,她抱起一旁的木鱼。 “难得有此契机,我正好为亡母诵经祈福一番。” 第54章 机关 妇人离去后,萧锦璃将木鱼塞进小海怀中,压低声音吩咐道:“小海,敲木鱼,不可停歇。” 小海接住木鱼,有节奏地敲击起来,清脆的木鱼声在大殿中悠悠回荡,飘向远方。 藏于殿外的妇人听到木鱼声阵阵传来,这才安心离去。 萧锦璃走向案前,紧紧盯着那些摆放杂乱的灯盏,以及案上鬼画符一般的划痕。 她并未贸然移动灯盏,而是以青香为笔,以香炉内的香灰为纸,细致地推演着每一盏油灯在划痕上的移动轨迹。 她专注地画着,木鱼的声音逐渐被她屏蔽。 只见那些线条在她眼中变成了一根根灵动的丝线,来回穿梭。 她眉头紧蹙,全神贯注地在这纷繁的丝线中探寻线索。 突然,她发现这些丝线来来回回,只在一个特定范围内游动。 她将香炉内的线条抹平,仅留下每条线的两端。 在她眼中,游动的丝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八个闪闪发光的点。 她再度执香,用直线将八个点两两相连。 最终,一个八卦图赫然呈现在她眼前。 原来,那些划痕的两端竟一一对应着八卦图的八个方位。 显然,是设计者为了隐藏这一关键信息,特意将灯盏移动的轨迹改成了弯弯扭扭的曲线,以达到混淆视觉的目的,令人无法一眼辨别。 萧锦璃回到案前,紧盯着案上的油灯,仔细观察起来。 很快,她便发现每盏灯的底座上皆刻着一个字,依次是:乾、坤、震、兑、离、坎、艮、巽。 果然,每盏灯对应着八卦图的一个方位。 她对照着香炉里的八卦图,将每盏油灯缓缓移动到与之对应的方位。 在她移动完最后一盏灯后,不远处传来“轰隆”的响动声。 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沉重的石门正在缓缓打开,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小海瞬间停下了手中敲木鱼的动作。 他没想到这大殿里竟真的暗藏玄机。 他的目光转向萧锦璃,满脸佩服,压低声音道:“卫都尉,您真是神了!这灵影寺果然有问题。您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到机关,打开入口。” 萧锦璃看了眼他手中的木鱼,提醒道:“继续敲。” 小海这才反应过来,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萧锦璃走近石门,见门内漆黑如墨,她转身从大殿取来一支燃烧的蜡烛,毅然踏入其中。 借着那昏暗摇曳的烛光,她发现密室里面摆放着许多箱子。 她打开其中一个,看见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金饼。 她拿起一块金饼,掏出之前在花楼时知府赏给她的那块,开始仔细对比。 端详一番之后,她惊讶地发现,两块金饼的成色与重量竟然一般无二。 若知府的金饼是贪墨的赋税,那么这些金饼也是,如此便可证明暗影盟与临阳城的赋税问题有关联。 继而可以证明,楚凌轩与暗影盟有勾结。 不知他们在谋划些什么?竟需要这么多钱财。 她又依次打开了几个箱子,里面依旧只有金饼。 她举着蜡烛,在密室中走了一圈,发现密室里竟还有一道石门。 她沉思片刻后,走出密室,来到小海身旁,压低声音交待道:“小海,你留在大殿继续敲木鱼。若半个时辰内我还没出来,便是有所发现,我会继续调查,你不必再等我。待时机成熟,我会发射信号弹与你联络。” 小海郑重地点点头,“卫都尉放心,外面的事交给属下,您在里面务必注意安全。” 萧锦璃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悄然隐入暗处。 她按下石门旁的机关,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石门缓缓关闭,案上的油灯自行复位。 小海待石门关闭后,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走到案前,将香炉里的八卦图轻轻抹去。 萧锦璃走到密室内的另一道石门前,借助烛光,她看见石门上刻着一幅山水画。 画卷之上,山峦起伏,流水潺潺,云雾缭绕。 她凝视着这幅山水画,思绪飘回到前世她看过一本江湖奇录,上面提及有些江湖门派会将画设计成机关,只要找到画中的不同之处,便能破解机关。 她全神贯注地寻找着画中不同,目光在山峦、流水、云雾之间来回游移,口中喃喃自语:“都是自然风光,那不同是——” 她的眼神愈发锐利,不放过画面上的任何一处细节。 突然,在云雾之间,她发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虚影,看上去像个仙人。 “是——人!不同之处是仙人!” 她面色一喜,毫不犹豫地伸出食指,点在那仙人身上。 只听“轰”的一声,石门轰然打开。展现在萧锦璃眼前的是一条幽深的密道。 她手持蜡烛,小心翼翼地顺着密道往里走。 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一段路后,她来到了一个岔路口。两条密道向她的左右两边延伸出去,宛如两条神秘的通道,等待着她的抉择。 她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凭直觉做出选择,走向了右边那条密道。 她沿着右边的密道继续前进,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 密道中安静得让人压抑,只有她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她走到了尽头,又是一道石门立在她的面前。 这暗影盟还怪谨慎的,若没点脑子,只怕是进得来也出不去。 眼前这道石门看上去比之前那两道更加厚重,门上也没有任何提示。 她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石壁,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线索。 她伸出手,在石壁上摸索着,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 然而,摸来摸去,没有任何发现。 她将手中的蜡烛凑近石门,借着微弱的烛光,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石门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她发现石门下端的缝隙比左右两侧要大一些。 她心中一动。果断拔出诛心剑,插入石门下侧的缝隙之中。 只听“咔嚓”一声,石门缓缓向上打开,一股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55章 田鸡 映入萧锦璃眼帘的,是一间狭小的牢房。 她的正前方,一个男人正悠然地挠着腚,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好奇地转过头来,用方才挠腚的手去抠着鼻子。 那张脸,正是在灵影寺绑架她的土匪之一,在府衙被她审问时背叛了暗影盟的那位。 他不是被暗影盟劫走了吗?怎么又被关起来了? 这处牢房是暗影盟的地牢? 他背叛暗影盟的事被发现了? 男人看到打开的石门,仿佛看见了生的希望,一骨碌爬了起来,冲向石门。 不料竟被自己绊倒,“扑通”一声跪倒在萧锦璃跟前。 萧锦璃不知道他是被石门吸引,心下疑惑他的举动。 他这是在向自己道歉? 他把她供出去了? 她踏入牢房,前去扶他,石门轰隆一声关了起来。 男人见石门关闭,瞬间抓狂,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 “你——” 须臾之间,他经历了从绝望到希望再到绝望,一时之间竟失了语。 萧锦璃没想到他会忏悔得如此诚挚。 她蹲下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道:“不就是把我供出去了吗?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他们奈何不了我。” 供你大爷! 男人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咒骂萧锦璃。 老子好心告诉你暗影盟的影主是夜墨寒,你回头就把老子卖了。 要不是你,老子怎会被关入死牢! 他猛地推开萧锦璃,连滚带爬地冲到石门前。眼神中满是焦急与绝望,双手在石门上四处摸索,试图找到开门的办法。 萧锦璃怔怔地看着他慌乱的举动,方才明白过来,他并非是向自己道歉,而是想从这道石门逃出去。 男人在石门处折腾了许久,始终打不开门,心中愈发焦躁。 他猛地转身,将萧锦璃拉了过来,咿咿呀呀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用手来回比划着,示意萧锦璃帮忙打开这扇石门。 萧锦璃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疑惑顿生,问道:“你被夜墨寒毒哑了?你背叛他,他不直接杀了你,毒哑你做什么?” 男人听见夜墨寒的名字,顿时怒从心起,猛地伸手想要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萧锦璃眼神一凛,身形敏捷地微微一侧,轻松躲过他的攻击。 他不甘心,又挥拳砸来,萧锦璃迅速扬起剑鞘,精准地挡住他的拳头。 男人不死心,再度袭来,她手持剑鞘,用力在他背上一拍。男人吃痛,咳嗽一声,发出声来。 他立刻咒骂道:“你还敢跟老子提夜墨寒?影主的名字只有我们暗影盟的人知晓,你倒好,堂而皇之地直呼影主大名,生怕他不知道是我告诉你的。我看你就是想借刀杀人,害死我。” 萧锦璃收回剑。 “原来如此。”是她跟赵墨学武那日,叫出夜墨寒这个名字,暴露了他。 她微微颔首,而后拱手向男人致歉:“实在抱歉,我不知道夜墨寒的名字只有暗影盟之人知晓。” 男人一把打开萧锦璃的手,大声吼道:“道歉能救老子的命?老子不需要你的道歉!老子要你打开这道门。” 萧锦璃见他如此急切,想来是他被处刑的时间快到了。 他虽绑架过她,却没对她造成伤害,还透露过消息给她,确实罪不至死。 “你出去后好好做人,不得再行恶。否则本都尉定会亲手杀了你。” 男人为了哄她开门,连连点头,“行行行,听你的,不行恶事。” 萧锦璃拔剑去开石门,将剑插入石门下端的缝隙,用力撬动,然而石门纹丝不动。 “奇怪,明明进来时便是如此打开的。” 她又试了一次,那石门依旧紧紧闭合,怎么也打不开。 男人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反复催促着:“快点!快点啊!” 最后,他实在忍耐不住,一把推开萧锦璃,自己上手捣鼓起来。 慌乱之中,他用力过猛,竟把诛心剑深深地推进了缝隙之中,怎么也拉不出来。 这下,萧锦璃也急了。 她的诛心剑! 她还要拿它杀楚凌轩呢,可不能折在这里。 二人绞尽脑汁、用尽办法,终于将诛心剑拔了出来。 他们满头大汗,相视一笑,正欲再次尝试开门,牢房内传来阵阵敲锣声。 萧锦璃连忙用干草将诛心剑盖好,掩身到男人身后。 只见两名暗影盟的人出现在走廊里。一个人敲着锣说话,另一个开着牢房上的锁。 敲锣之人高声说道:“诸位兄弟姐妹,你们活命的机会来了。暗影盟接到刺杀任务,要选拔两名死士。影主开恩,将这个机会给了诸位。牢门我已打开,今夜之后活下来的两位可免去死刑,成为暗影盟的死士。” 萧锦璃心下疑惑:刺杀任务?刺杀谁? 想到连楚逸辰在府衙的眼线,都未能查出知府与暗影盟在赋税一事上的勾结,说明此事知府做得极为隐蔽。 如今,知府已经对她和楚逸辰生疑,必会有所防备,她想从官府查到线索定是极难的,从暗影盟下手或许会容易一些。 那两人走后,萧锦璃对男人说道:“这石门估计是只能进不能出。我们不能把时间耗在这里。眼下,成为暗影盟的死士,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男人沉思片刻,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眼珠一转,心生歹意,去抢她的诛心剑。萧锦璃身手敏捷,抢先一步将诛心剑拿走。 男人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去就要杀她。萧锦璃纹丝不动,单以剑柄回击,三两下便将他制服。 她冷声道:“加上今日这两次,你已在我手下败了三次,你是打不过我的。我不知道这牢里的其他人功夫如何,但我知道若连我都死了,你肯定也活不了。你若想活,便与我一条心,你我二人合作,一同杀出去。” 男人心下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离了她,他单打独斗毫无胜算,与她合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随即单膝下跪,拱手向萧锦璃行礼,郑重说道:“在下田鸡,此次若能活下来,甘愿成为卫都尉的人。任凭都尉差遣。” 萧锦璃眉头轻挑,目光在田鸡身上来回打量。 田鸡,一个叛主之人,她岂会轻信? 但坏棋也是棋,有,总比没有强。 她点点头,扶起田鸡。算是收了他。 第56章 买命 此时,除了他们所在的这间牢房,其他牢房已然杀红了眼,喊杀声与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血腥之气弥漫开来。 萧锦璃快步跑到牢房门口,动作迅速地捡起地上的锁链,“哗啦”一声将牢门再次锁了起来。 田鸡不解,“都尉,你这是做甚?不出去如何杀人?如何赢?” 萧锦璃眼神冷静而睿智,淡淡一笑,说道:“让他们先杀,我们保存体力。放心,待最后赢的人发现我们还活着,自会破门而入,到那时我们再出手。” 田鸡看着萧锦璃,心中暗暗佩服。 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将军,面对如此混乱的局势,也能做出清晰的判断。 灵影寺内。 小海眼见半个时辰已经过去,萧锦璃尚未出来。他放下木鱼,依照约定,起身走出大殿,寻到妇人。 “大娘,实在抱歉,这顿饭我们不吃了。军中有急事,卫都尉已先行离去,命我来跟你辞行。你放心,饭钱不用退。” 说着,他拿起两个妇人刚刚烙好的大饼。 “多谢大娘为小侄准备晚饭,告辞。” 语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出寺门。不等妇人追来,他骑上自己的马,一拍萧锦璃的马,扬尘而去。 福来客栈,萧锦璃的房间。 楚逸辰正悠然地躺在萧锦璃的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书,等着她归来。 突然,一名黑衣人从窗户飞身而入,来到床前,单膝跪地禀报:“九爷,卫都尉进了灵影寺大殿后便没出来,小海已经回到客栈。” 楚逸辰晃腿的动作微顿,略作思索后,沉声道:“继续盯着灵影寺和小海的动静。” 黑衣人恭敬答“是”,旋即起身飞出窗外。 楚逸辰一骨碌坐起身来,目光望向窗外灵影寺的方向。 没想到那灵影寺竟暗藏玄机。 他家娘子真是能耐,来临阳城不过短短几日,竟查出这么多线索。可比他那些吃白饭的眼线强多了。 赵府书房。 赵墨在昏黄的烛光下,专注地挥动着手中的毛笔。 他的眼神紧紧盯着画纸,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笔下即将成型的画面。 萧锦璃在醉仙楼窗前煮茶时回眸一笑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他凭借着记忆和心中的那份情愫,一笔一划地将这动人的瞬间描绘在画卷之上。 那烛光映照下的每一笔线条,都承载着他深深的眷恋和无尽的情思。 当他落下最后一笔,完成这幅化作之时,门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只见书房那扇门,被韩靖平一脚踢开。赵墨不紧不慢地放下毛笔,拿起身旁的一本书,压在刚刚完成的画上翻开。 他深知韩靖平的脾气,若让他知晓自己对萧锦璃的情愫,韩靖平必定会以羞辱折磨他为乐,还会激起他对萧锦璃的征服欲。 韩靖平满脸怒容,冲进书房,径直走到赵墨面前。 “都过去一天了,怎么还没有韩绮梦的下落?你们暗影盟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他双目圆睁,狠狠瞪着赵墨。 “还有卫锦璃,我不是让你再把她给本皇子弄来吗?为何迟迟没有结果?” 说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赵墨案上的书,竟是放反的。 他微微皱眉,迅速伸手拿掉那本书,那幅画随之映入眼帘。仅仅一眼,他便认出了画上之人。 “原来如此。你小子,也敢惦记着本皇子的女人。”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嘲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一阵强烈的屈辱感涌上赵墨的心头。见韩靖平还想去拿他的画,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他缓缓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脑袋,原本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翳嗜血的面容。 他霸气全开,将案上的那只木盒推到韩靖平面前,示意他打开看看。 韩靖平打开盖子,见里面是先前他给赵墨的那袋金条。问道:“你这是何意?反悔了?” 赵墨摇摇头,冷冷说道:“有人要买你的命。” 韩靖平闻言,身子猛地一颤,声音也跟着发起抖来,颤抖着问:“是——是何人?” 赵墨面若寒霜,一字一顿道:“夜——墨——寒。” 韩靖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边慌乱地往门外退,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不认识什么夜墨寒。你——你一定是搞错了。” 不等他退出门外,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一道鲜红的血液如泼墨般洒在书房的门上,触目惊心。 韩靖平只觉脖子处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不断往外冒血的脖子,却根本止不住那汹涌而出的鲜血,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赵墨面无表情地拖着滴血的剑,蹲到他的身旁,凑近他的耳旁低声说道:“我——就是夜墨寒,暗影盟的影主。” 韩靖平这才明白,他杀他,是因为卫锦璃。 赵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提起剑,一剑插入韩靖平的心脏,用力一绞。 韩靖平的身子再次一颤,这次,他彻底没了气息,生命就此终结。 他至死都睁着双眼,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与不甘。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本该波澜壮阔的一生竟会以这样仓促而荒诞的方式草草了结。 他并非倒在波谲云诡的权力争斗之中,而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他求而不得的女人。 赵墨身边,目睹全程的手下匆匆上前,抱拳躬身问道:“主子,韩靖平带来的两人如何处理?” 赵墨微微扭动着脖子,拎着还在滴血的剑,缓缓走回案前。 他眼神冷漠,仿若未闻手下的询问,只是自顾自地用指腹蘸着剑上的鲜血,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画上美人的衣裙一点点染成鲜艳的红色。 待美人的那身红衣染完,他才抬起眼眸,冷冷道:“丫鬟杀了,至于那个侍卫,告诉他,韩靖平死于那个丫鬟之手,再送他回韩国。”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决绝与狠厉,仿佛方才这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将目光移回那幅画上,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魔,没有半点温暖,反而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第57章 对战 暗影盟死牢。 在那阵阵打杀声中,萧锦璃靠着石门酣然沉睡,田鸡则不受控制地绷紧神经,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他不时望向熟睡的萧锦璃,心中暗叹她是有多少天没睡过觉,这种时候都能睡得如此安稳。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仅剩下几声微弱的挣扎声。 田鸡瞬间打起精神,紧紧握拳,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一对浑身是血的男女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那二人刚刚杀光了牢里的其他人,正满脸喜色地打算出去汇报成绩。 当他们路过萧锦璃和田鸡所在的牢房时,田鸡因为太过紧张突然打了个嗝,被他们发现。 他们的目光落在田鸡身上,接着看见正在酣睡的萧锦璃。 二人对视一眼,男人随即抬起手中滴血的大刀,只听“卡塔”一声,砍断了门上的锁链。 “缩头乌龟!你们以为躲着就能赢?”男人的嘲笑声传来。 萧锦璃被这声音吵醒,她睁开眼,看着推门而入的二人,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拿起地上的诛心剑,缓缓站了起来。 田鸡则迈着小碎步,迅速躲到了萧锦璃的身后,压低声音道:“主子,这二人我认识,女的叫玲珑,男的叫龙哥。都是暗影盟里排得上号的杀手,很不好对付。” 那二人果然凶狠,二话不说便持着武器冲了过来。 男人的大刀虎虎生风,带着强大的力量朝萧锦璃劈来,萧锦璃用诛心剑反手勾住田鸡,带着他侧身一闪,轻盈地避开了这一击。与此同时,她迅速换手,拔出诛心剑如灵蛇般刺向男人的手腕。 男人急忙收刀抵挡,却没料到萧锦璃这一招只是虚晃,她瞬间变招,剑势一转,刺向男人的胸口。 男人大惊,连忙后退。女人见状,挥舞着长剑从侧面攻向萧锦璃。 萧锦璃不慌不忙,一个转身,巧妙地避开女人的攻击,同时一脚踢向女人的手腕,女人的剑差点脱手。 田鸡则一直四处躲避,不给萧锦璃添乱。 男人见萧锦璃不好对付,便将目标转向田鸡,大刀猛地朝田鸡砍去。 萧锦璃见状,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挡在田鸡身前,双手持剑迎下他那一刀。 男人的力道极大,萧锦璃的诛心剑被他的大刀一点点压了下去,最终落在她的肩上,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衣。 田鸡见萧锦璃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感动。 他无父无母,能活到现在,靠的是自己,从来没人为他遮过风挡过雨。 而眼前这个女人,他绑架过她,想过杀了她,她却还要救他。 以他的认知,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但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躲下去,不能再让她一个人扛。 他咬了咬牙,一个箭步绕至男人身后,双臂紧紧环抱住男人的腰,使出浑身解数将男人往后拖。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分出一只手去推搡他。 萧锦璃眼疾手快,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手腕一抖,将手中的诛心剑猛地一抬,迅速避开了男人的大刀。 玲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持剑朝着萧锦璃攻来。 萧锦璃旋即转身,挥起诛心剑迎击着她的攻势。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与此同时,田鸡被男人追得四处乱跑,狼狈不堪。 萧锦璃用余光瞥见田鸡的窘况,一边巧妙地抵挡着女人凌厉的攻势,一边大声指导田鸡。 “田鸡,左闪撞膝盖。” 就在男人挥刀砍向田鸡之际,田鸡听到萧锦璃的指点,迅速做出反应。 他的身子如敏捷的猎豹般向左一闪,紧接着一个有力的侧踢,狠狠攻向男人的膝盖内侧。 男人顿时重心不稳,“噗通”一声,如狗吃屎般狼狈地趴倒在地。 萧锦璃见田鸡得手,心中稍安,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玲珑的攻击愈发疯狂。 “田鸡,踢腰侧!”萧锦璃大声喊道。 此时男人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田鸡毫不犹豫地按照萧锦璃的指示行动。 他灵活地绕到男人身侧,趁着男人还未完全起身,抬脚狠狠踢向男人的腰侧。 男人吃痛,身体再次失去平衡,向一侧歪倒。 玲珑见自己的搭档接连受挫,愈发急躁,攻击也变得毫无章法。 萧锦璃看准时机,巧妙地避开她的剑,同时喊道:“田鸡,锁喉!” 田鸡飞身扑向男人身后,反手锁住男人的喉咙。男人拼命挣扎,田鸡则用尽全身力气丝毫没有松手。 萧锦璃趁机摆脱玲珑的纠缠,转身一剑刺向男人的心脏。男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田鸡这才松开了双手。 玲珑见男人已死,知道他们下一个要杀的就是自己,她没了退路,持剑冲向二人。 萧锦璃正想回击,田鸡弯腰捡起男人那把血迹未干的大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然,说道:“主子,你歇会儿,玲珑交给我。” 萧锦璃看着田鸡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默默退到一旁。 田鸡双手握紧大刀,面对疯狂冲来的玲珑,他大喝一声,主动迎了上去。 战斗伊始,玲珑凭借着灵活的招式迅速展开攻击,她的剑灵活地刺向田鸡的各个要害部位。 田鸡虽在招式的灵活性上不及玲珑,却在力量上略胜一筹。他不断地挥舞着大刀进行防御,每一次大刀的挥动都带着他全部的力量,挡住了玲珑凌厉的攻势。 因为之前杀了太多人,玲珑的体力消耗严重,她的招式动作逐渐显得无力,速度也越来越慢。 田鸡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高高举起大刀,朝着她狠狠地砍去。 玲珑急忙用剑抵挡,但此时她的力量已无法与田鸡抗衡,大刀的强大冲击力让她的手臂一阵发麻。 田鸡趁势继续进攻,玲珑被逼得连连后退。 田鸡瞅准时机,飞身朝玲珑劈去。玲珑避闪不及,被大刀砍中肩膀,她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田鸡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是一记强力的劈砍。玲珑已无力抵挡,最终被田鸡的大刀划过脖颈,倒在了地上。 田鸡杵着大刀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抽搐的玲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蹲下身,帮她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道:“玲珑,别怪我,你活着我就得死。在暗影盟,你我都没得选。” 第58章 教学 萧锦璃决定用玲珑的身份混入暗影盟。 她从田鸡那里仔细了解玲珑的情况,暗暗记下。随后和她互换了衣服。 怕被人发现容貌不同,她又在自己脸上涂满污泥和血迹。 做完这些,二人一起迈步走出死牢的大门。 此时天已亮,二人刚一出门便被晨光刺得睁不开眼。 死牢之外,皆是悬崖峭壁,险峻至极。 那唯一的路,是从悬崖上艰难凿出的,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宛如一条蜿蜒在悬崖边缘的细线,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先前在牢里通知的那人,正站在死牢门口等着他们。 见二人出来,他浅浅一笑,道:“恭喜二位,请随我来。” 萧锦璃和田鸡跟着他朝着悬崖下走去。 萧锦璃小心翼翼地踏上这条狭窄的道路,脚步谨慎而缓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生死边缘。 悬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压迫感。 赵墨可真会选地方,这种地方就算想攻,都攻不上来。 二人被带到悬崖中段,一间独特的屋子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屋子的一半用天然的石洞改造而成,另一半则是用木头从石洞延伸出去搭建的。 晨光洒在木质的门廊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随着“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从屋内走出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沧桑却目光锐利的老者,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形瘦削、眼神专注的中年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最后出来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眼神妩媚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引路人走上前,对着萧锦璃和田鸡依次介绍道:“这三位分别是暗影盟的易容师、毒师、媚术师。他们皆是暗影盟死士的师傅,技艺精湛。二位务必要认真学习,待学成之后通过考核,方能独立执行任务。” 前世,萧锦璃只在话本上看过这些职业的名字,只以为是作者编撰的,没想到现实中竟真的存在。 别说,她还挺想学的。 田鸡最讨厌学习,他一上课就瞌睡,萧锦璃只能一次次将他掐醒。 夕阳的余晖洒在悬崖上,给屋子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橙红色。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紧张的教学终于完成。 易容师面带微笑,眼中满是赞赏地看着萧锦璃,道:“玲珑,你是为师教过的弟子中悟性最高的。为师十分期待你明日的表现。” 萧锦璃谦逊地低下头,回道:“多谢师傅赐教,全仗师傅教的好。” 一旁的毒师也点头附和道:“玲珑在用毒一门上也颇有造诣。为师相信假以时日,你必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毒师。” 萧锦璃再次拱手。 媚术师则将目光投向了田鸡。 “田鸡,你的媚术天赋惊人,经过今日的教学,为师相信没有女人能在你手下撑过一盏茶的功夫。明日好好表现,可不要让为师失望哦。” 田鸡听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种本事居然也能被人夸赞? 他在进入暗影盟之前本就是混迹花楼的大茶壶,每日伺候的花楼女子没有四五个也有两三个,对女人的身体了如指掌。 今日听了媚术师的指教,他对那事可谓手拿把掐,对明日的实战已经跃跃欲试了。 三位师傅依次离去。萧锦璃和田鸡站在屋子前相送。 待三人走远,二人回到屋里,萧锦璃问田鸡:“田鸡,你可知暗影盟的秘阁在何处?” 田鸡神色一顿,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主子,那地方可去不得,万一被发现可是要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 萧锦璃指着方才易容师留下的材料和工具,“放心,我易容之后去。” 田鸡这才明白她为何学得那么用功。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悄然笼罩了整个悬崖。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在山间回荡。 萧锦璃现学现卖,用毒师教她的针法弄晕了到木屋打扫卫生的老妇,将自己易容成了她的模样。 她佝着背,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提着沉甸甸的水桶和抹布。 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终于,她来到了位于悬崖顶端的秘阁门前。 她抬头仰视着眼前高大的木楼。就是它,藏着这世间多少人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捏了捏嗓子,敲响紧闭的木门。 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木门缓缓打开。一个守卫探出脑袋,上下打量着她,见是熟悉的人,身上也没有异常之处,便让她进去了。 萧锦璃迈进秘阁,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秘阁内弥漫着一股木香、墨香和松油香夹杂的香气。 她抬眼望去,只见里面全是通顶的木架,整齐地排列在木屋的墙壁上,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每个木架里都放置着一只木盒,木盒的样式不同,有的华丽精致,有的质朴简单。 引人注目的是,每只木盒上都牵连着一根绳索,绳索蜿蜒向上,绕过屋顶的滑轮,垂在屋子中央的圆形高台上,末端都挂着一块木牌。 萧锦璃放下灯笼,吹灭里面的油灯,提着水桶爬上高台。 她从桶里的冰水中捞出一块抹布拧干,来到那些悬挂着的木牌下,仔细擦拭起来。 她发现,每块木牌上都工工整整地刻着一个名字。 她知道这意味着这个人和暗影盟有过交易,或与暗影盟的交易有关。 她的眼神在一块块木牌上快速扫过,想要找到楚凌轩的名字,却意外地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陶司行。 陶叔叔。 陶司行是她父亲萧文博的得意门生。 在她幼时,陶司行一直是那个跟在她父亲身边虚心求教、勤奋努力的青年,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和谦逊,举止总是那么儒雅得体。 每每在萧府碰到他,他都会蹲下身来,亲切地拉着她的小手,考教她的学问。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他都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引导她思考。 每当她回答完问题,他的脸上总会溢满赞许,说上一句:“我们小璃儿的学问又长进了。” 陶叔叔怎会与暗影盟有关? 第59章 考核 萧锦璃正在推敲着陶司行与暗影盟可能存在的关系,那名守卫突然朝着她大喊了一声。 “喂,老太婆,别光捡着轻巧活儿干。一天天的就知道偷奸耍滑,那木架、那木盒都多久没擦了,灰都盖满了。” 萧锦璃正愁如何靠近木盒,守卫这话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压着嗓音,故作苍老地回了句:“知道了。” 随即手脚麻利地擦着一块块木牌,突然,她看见了楚凌轩的名字。 这一刻,她的所有推断得到了证实。 楚凌轩,你果然和暗影盟有勾结! 她看着他的名牌,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大仇得报的那日。 你等着,我一定要拿到你和暗影盟勾结的证据。我一定要亲手毁了你最在乎的东西。 她顺着连接木牌的绳索望去,看到陶司行和楚凌轩的木盒在同一个木架上。楚凌轩的木盒在最高处,陶司行的在中间位置。 她拎着桶朝着那处木架走去,正准备爬上梯子,从最高处开始擦,守卫的声音再次响起。 “顶上的八百年没人看,先擦下面的。” 萧锦璃无奈地看了眼楚凌轩的木盒,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为免引起守卫的怀疑,她压下心中的急切,乖乖从最低一层开始擦起。 木架很高很宽,宛如一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那里。 当她擦到陶司行的木盒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守卫已经靠在椅子上,发出阵阵呼噜声。 萧锦璃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展开里面的密卷,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帝之臂膀,敛财献影。 萧锦璃看着密卷上的内容,心中一惊。 陶叔叔竟是楚凌轩的人!他竟在帮楚凌轩敛财! 这是从何时开始的?父亲是否知晓? 她的被害、萧家的劫难是否与他有关? 她没想到楚凌轩贪墨的这些钱财,竟是流向了暗影盟。 楚凌轩为何要给暗影盟钱? 萧锦璃正全神贯注地思索着,身后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响动,吓得她浑身一颤。 她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将密卷复原,小心翼翼地盖上盒子,待一切恢复如初,才敢回头去看。 只见那守卫睡得太沉,整个人竟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咒骂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守卫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走去打开门,看见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站在那里。 黑衣人亮出一块令牌,只道:“添信,二级。” 守卫顿时脸色一变,原本的不满和懈怠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恭敬。 他连忙弯腰低头,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把黑衣人迎了进去。 随后,守卫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萧锦璃说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萧锦璃垂着脑袋默默爬下楼梯,放下抹布,拎着桶,离开了秘阁。 次日清晨,雪依旧在下。 萧锦璃将自己易容成玲珑的模样,与田鸡一起来到考试现场。 考场在一间布置简洁而庄重的石洞内。一男一女两位考官端坐在南侧,北侧坐着昨日教学的三位师傅。 萧锦璃抬眸望去,那女考官虽已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而那男考官,穿着黑袍,戴着半边面具,竟是夜墨寒。 女考官宣布,第一场考试,是对易容术的考核。二人需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将自己易容成两位考官的模样,不仅面部要精准复刻,身形打扮也需毫无破绽。 萧锦璃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专注。 她先从面部着手,仔细观察女考官的面容特征后,拿起各种易容工具,手指如灵动的蝴蝶般在工具间飞舞。 她在假人皮上精准勾勒出女考官的面部轮廓,细致描绘出每一道皱纹的走向和深浅,又用胭脂粉末将肤色调整得与女考官一模一样。 接着,她留意着女考官的体态和姿势,照镜子般调整着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香缓缓燃烧。香烬之前,她拿着做好的假皮面具来到屏风后,戴上面具,换上衣服,梳妆打扮。 待她走出来时,所呈现的已是女考官的模样。无论是面容、身形还是打扮,都与真正的女考官如出一辙。甚至连眼神中透露出的气质也毫无二致,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就连夜墨寒面具之下的那双眸子也闪过一丝惊讶。 易容师更是满脸骄傲地鼓起掌来,“玲珑,好样的,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 最终,她毫无悬念地满分通过。 田鸡这边,虽也努力完成了面部易容,但在细节处理上稍显逊色。身形打扮上,虽努力模仿了夜墨寒的挺拔身姿和穿着风格,却少了他冷峻威严而沉稳的气质。 最终,只是勉强及格。 待二人换回装扮,女考官宣布第二场考核——用毒考试开始。要求隔空毒倒两位考官,用毒时不能被考官发现。 萧锦璃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索着可行的策略。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考场的环境布局以及气流走向。发现考场两侧的窗户大敞着,寒风由北向南吹拂,将位于中间的炭火火苗吹得向南侧倾斜摇曳。 萧锦璃心中一动,计上心来。目光从桌上五花八门的毒物扫过,停在一颗米粒大小的毒药上。 担心田鸡无法通过考核,她干咳两声,引起田鸡的注意后,指了指桌上的飞针,田鸡当即会意。 他拿起桌上的飞针,捏在指尖,手腕微转,将那飞针弹向夜墨寒。 一时间,在场之人的目光皆被那枚飞针吸引而去。 萧锦璃抓住时机,趁着众人不注意,拿起那颗米粒大小的毒药,手指轻轻一弹,将毒药迅速弹进了炭火之中。 炭火微微一颤,毒药瞬间融入其中,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黑烟,随着风向飘向两位考官。 田鸡射出的那枚飞针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夜墨寒射去,他身子微侧,那枚飞针擦着他的衣衫飞过,直直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入木三分。 毒师见状,重重地叹了口气。 考官见飞针未射中目标,脸色一沉,正欲判定田鸡未通过考核。在他将要开口的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60章 媚术 夜墨寒和女考官毫无征兆地倒在了椅子上。 毒师心中一惊,快步走到夜墨寒身旁。刚一靠近,便闻见了空气中残留的毒药与炭火夹杂的气味,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泼灭炭火。 毒师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行家,仅仅凭借这微弱的气味,便判断出是何毒药。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怀中掏出两颗解药,分别喂入夜墨寒和女考官口中。 片刻之后,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二人手指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逐渐恢复了清明。 毒师这才掏出一粒毒药,正是萧锦璃刚刚投入火中的同款。 他手持毒药,缓缓说道:“此毒名为封喉丹,毒性极为霸道。食入者七步封喉毙命,若无解药,绝无生还可能。影主和长老正是中了此毒,不过并非食入,而是直接吸入了毒气。故而无需七步,药效即刻发作,让人瞬间陷入昏迷,若非及时服下解药,后果不堪设想。” 女考官揉了揉太阳穴,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开口问道:“既是吸入,为何你们三人无事?” 毒师抬手指向窗户,从容答道:“玲珑利用了风向。” 说着,他顺势拎起宽袖,只见那袖子在寒风的吹动下,向着夜墨寒和女长老的方向飘去,生动地展示着当时毒气飘动的情景。 女长老恍然大悟,顿时大笑起来,“不错,是个好苗子。难得你二人没有暗中较量,懂得彼此配合。竟用声东击西之计,骗过了我们的眼睛。本场考核,玲珑、田鸡皆为满分。” 田鸡激动地看向萧锦璃,眼神中满是感激。若是靠他自己,这场考试定是要黄。 毒师难掩兴奋地来到萧锦璃面前,掏出两只瓶子递给她,“好徒儿,为师为你骄傲。这是为师送你的百毒丹和解毒丸,你收好。为师相信你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死士,只是死士之路太过艰难,关键时候它们能保你的命。” 萧锦璃接过瓶子,郑重地躬身致谢,“玲珑谢师傅赐药。” 夜墨寒深深地看了眼萧锦璃。心叹眼前这个叫玲珑的女子,能从死牢中杀出来,说明功夫不俗。如今这招声东击西,又颇有卫锦璃的智谋。 她若再通过了媚术考核,便可成为死士,执行此次刺杀任务。以她的实力若和卫锦璃对上,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他不能冒这个险。 夜墨寒将目光移向田鸡。看来,刺杀卫锦璃的只能是他了。 女长老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第三场考核——媚术考试现在开始。两名考生须在一柱香内成功媚惑两位考官。” 萧锦璃心中一紧,担心在夜墨寒面前露出破绽,她下意识地走向女长老。却被田鸡突然挤向夜墨寒的方向。 田鸡不解地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主子,你疯了吗?就你昨日学会的那点媚术,能勾引男人就不错了,还想勾引女人?” 萧锦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眼下不是能不能勾引成功的问题,是会不会暴露的问题。”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二人已经走到两位考官身前,此时突然换位,更会引发怀疑。 二人朝座位上的两位考官垂首行了个礼,随即进入状态,开始考试。 萧锦璃轻咬下唇,抬眸时眼神中满是羞涩与魅惑。 夜墨寒看见那眼神,心中一动,只觉似曾相识。 不等他细细回想,萧锦璃莲步轻移,缓缓朝他靠近。 她正打算将那双玉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为他按摩,却冷不防地被夜墨寒猛地抓住手腕,毫不留情地甩开。 一旁的媚术师看向易容师和毒师,脸上满是惋惜之色,轻叹道:“唉,可惜了你们的好徒儿,偏偏遇上不近女色的影主大人。这场考试,她恐怕是难以通过了。” 这话落到萧锦璃耳朵里,她却是不信。花楼那夜,赵墨分明吻上她的脖颈,欲罢不能。 对了,脖颈。 赵墨多半是有特殊癖好,钟情于女人的脖颈。 她立刻转变思路,缓缓跪到他的桌前,为他斟茶。在斟茶的过程中,她故意将头发轻轻撩至一侧,露出那白皙纤细的脖颈。 夜墨寒双手环抱胸前,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全然没有看她一眼。 直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体香,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飘入他的鼻间。 他微微一怔,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与卫锦璃初见的那日,在灵影寺门口,在马背上,她那淡淡的体香独特到让他无法忽视。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她,目光瞬间被她脖颈上的那颗红痣吸引。 果然是你,卫锦璃。 想到她是从死牢杀出来的,他顿时猜到她已经发现了从灵影寺大殿进入暗影盟的入口,还有密室内的那些金饼。 这条通道只有他一人知晓,担心被人发现,他设置了重重机关。没想到竟被她一一破解。 而她不但有本事潜入暗影盟,还在他的眼皮底下顺利通过了两门考核。 他早该发现的。 卫锦璃的智谋和武艺,放眼秦、楚、韩三国,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没有几人,岂会如此碰巧出现在暗影盟中。 萧锦璃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她举起茶杯双手奉给夜墨寒,却被他拉住手腕一把拥入怀中。 在他心中,卫锦璃是不可亵渎的,她不能跪在他的面前,做出这等轻贱的举动。 众人见此情景皆是心下一惊。 怎么回事?万年铁树开花了? 萧锦璃只以为是自己猜对了,赵墨的催情药就是女人的脖颈。 她抬手环住他,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副模样,让夜墨寒想到她被下药那日,当时他若没有犹豫,她便已经得救,不会被楚逸辰抢走。 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温热与香甜。 夜墨寒看着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辆马车里。这一次,他压下了心中的自卑,不再犹豫。 他抱紧她,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萧锦璃的脖颈处,让她身子一颤,心中一阵慌乱。 但她必须努力保持着媚态,她微微扭动身躯,试图挣脱夜墨寒的手,却被他理解成了欲拒还迎。 夜墨寒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了她,他将她横抱而起,转身便要离去。 第61章 过往 萧锦璃感受到夜墨寒砰砰直跳的心,意识到他这是来真的,连忙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三位师傅,大声道:“师傅,影主大人已经失神,徒儿可是已经通过考核?” 三人不敢吭声,夜墨寒却被她这一声惊醒,他放下她,正色后回到座位上,冲媚术师微微点头。 媚术师这才说道:“玲珑通过媚术考核,满分。” 另一边,田鸡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走到女长老面前,二话不说,简单粗暴地进入主题。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女长老便被他的手法撩得意乱情迷。 媚术师看得满脸骄傲。这才是她的得意弟子,无需任何辅助,单靠精湛的技巧,便能无敌。 田鸡见再继续下去,便是旁人不宜观看的内容,得意地收回了手。 他正准备离去,被欲求不满的女长老一把拉住,凑近他耳旁,低语道:“今夜丑时,秘阁无人,我在那里等你。” 田鸡心下抵触,面上却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女长老随即宣布田鸡满分通过媚术考核。 二人正式成为暗影盟的死士。 用午饭时,萧锦璃被长老要求去给夜墨寒送饭。 她不知这是夜墨寒的特意安排,还以为是上午考核时,长老见夜墨寒对她颇有好感,故意将她送到夜墨寒面前,以此来讨好他。 她提着食盒,依长老所述,寻至夜墨寒住处,发现他的屋子竟在死牢的背面。 堂堂暗影盟影主,为何会将住所选在死牢附近,不嫌晦气? 她抬手敲响房门,见无人应答,稍作迟疑后推门而入。 “影主?”她轻唤了几句,依旧无人应答。 看来夜墨寒不在房里。 她在房中来回游荡,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看见他的书案上放着一本陈旧的手札。她凑近去看,手札上的“小墨记”三个字格外醒目。 她打开手札,随意地翻看了几页,发现里面记录着一个老和尚与小男孩的生活日常,除了文字,还配有生动的插画。而画上的老和尚,竟与灵影寺的金佛极为相似。 她不禁好奇起来,一页一页地去看手札中的内容,从中知晓了赵墨的过往。 原来,幼年的赵墨曾流浪了十年之久,期间他当过乞丐,做过土匪,甚至沦为——娈童。 看到这里,萧锦璃的心仿佛被一只铁手紧紧揪住,难受至极。 所以他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曾经遭受的折磨,让他对世人失望了吗? 她继续往下看,看到他不堪折磨,逃出魔窟,被一位名为灵影的老和尚所救。 灵影是洛阳灵隐寺的和尚,他把赵墨带了回去,待他极好。 但赵墨还是不敢告诉他自己的真名,怕被送回去。老和尚没有逼问,而是为他取名夜墨寒。 那三年,他在老和尚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爱,他只在他面前卸下心防。 那段时光,是他流浪生涯中唯一的光。 老和尚有个心愿,渴望有朝一日能当上主持,收留救助天下的孤儿。然而灵隐寺的主持皆由皇家指派,他从不攀附皇权,这个心愿注定无法实现。 康乾二十八年,夜墨寒十六岁,那年,老和尚病死了。他将老和尚火化,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临阳城。 他回归赵府,做回赵墨,以老和尚的法号“灵影”修建了灵影寺,为他打造了金佛,将他的骨灰放置于大殿的金佛下,让他成为灵影寺永远的主持。 为了实现老和尚的遗愿,他成立了暗影盟,收留天下孤儿。可他不知道如何照顾他们,为了赚更多的钱,收留更多的孤儿,为了他们不被世人欺负,他对他们管教严厉,和他们一起接受地狱式的训练,亲自执行最危险、最赚钱的任务。 短短五年,他便让暗影盟富可敌国,成为令世人生畏的存在。 那时他才二十岁,康乾三十二年,楚凌轩称帝的前一年。 萧锦璃读完这些内容,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没想到赵墨竟有如此悲惨的过往。她同情他,可怜他,却仍不认同他的做法。 手札上并未提及他流浪的原因,他身为首富嫡子,为何会自幼流浪?难道与赵夫人有关? 之前小莲说赵夫人与赵墨有过节,说的或许就是此事。 萧锦璃轻轻合上手札,将其放回原位,继续在房里踱步。 忽然,窗外刮来一阵寒风,石墙上挂着的那副山水画被拂起一角,露出清晰的石缝痕迹。 她急步上前,拉开那幅画,发现其后竟隐匿着一道石门。 想到这间屋子的位置正好在死牢的左侧,而她从灵影寺的密室进入密道后,确实遇到了一左一右两条密道。 她推断这道石门背后大概率就是左边那条密道,从机关设置的位置来看,这道门应该只能从赵墨的房间进。倘若当时她选择了左边的密道,应该无法进入暗影盟。 至于死牢那道石门,恰恰与之相反,应该只能从灵影寺进入暗影盟,正因如此,她和田鸡尝试许久都未能将那道门打开。 他如此设计,显然是想让闯入暗影盟的人有来无回。 她正欲破解石门的机关,忽闻屋外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放下手中的画,迅速回到桌前,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端出,佯装出一副刚进入屋子不久的样子。 “影主回来了,长老命属下给影主送饭。影主快趁热吃,属下先行告退,一会儿再来收拾。” 萧锦璃说完,便欲离开,走到门口,却被夜墨寒堵在了那里。 她抬眸看向夜墨寒,只见他满脸疲惫之色,静静地凝视着自己,轻声说了句:“一起吃,我有话问你。” 萧锦璃跟随夜墨寒落座桌前。夜墨寒动作自然地为她布起了菜。萧锦璃微微一愣,他为何如此喜欢给人夹菜? 夜墨寒凝视着萧锦璃,眸色幽深,轻声问道:“玲珑,若你是我,你会如何救助世间孤儿?” 那手札是他故意让她看见的,她已经发现了金佛和金库,以她的倔脾气,若再瞒着她,她定会想尽办法调查真相,到时候只会暴露得更多。 第62章 真相 萧锦璃思索着夜墨寒提出的问题。 他是十六岁时成立暗影盟,开始救助孤儿的,那时的他刚刚回到赵府,离家十年之久,府中恐怕早已没了他的立足之地。 他既要在府中努力站稳脚跟,又要操持暗影盟,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若她是他,身处那般境地,应是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救助孤儿。 如此一对比,她不得不承认,夜墨寒比她更有勇气,更有担当。 她想,他能如此坚定地救助那些孤儿,应该不只是为了完成老和尚的遗愿,在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也想为他们撑起一把伞,因为他淋过雨,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所以,他的本性是善良的。 他这么问她,应该是怀疑自己做的不对,做的不好,心里产生了动摇。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萧锦璃想到了灵影寺密室里的那些金饼,反问道:“影主,暗影盟所赚的每一分钱,都只会用于救助孤儿吗?” 夜墨寒凝望着她的眸子,眼神中没有一丝躲避,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道:“自然。” 萧锦璃却是有些不相信,再度发问道:“用得了那么多吗?” 夜墨寒看出她眼中的怀疑,眸色渐深,缓缓说道:“你以为这天下的苦命之人只有临阳城百姓?” 萧锦璃沉吟片刻,道:“所以影主这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他勾结知府,肆意压榨临阳百姓,从他们身上榨取出这些金饼。转头,又拿着这些金饼去救助孤儿,帮扶贫苦百姓。 恶魔是他,佛陀也是他。 夜墨寒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讽刺之意,淡然回道:“我只是用之于民的那个人,取之于民者不是我。我只是收债人,无法左右还债人用什么方式还债。” 萧锦璃神色一顿,他说的取之于民者、还债人是楚凌轩。言下之意是,暗影盟帮楚凌轩做过事,楚凌轩通过压榨百姓,贪墨赋税,还债给暗影盟。 她心中的疑惑逐渐明朗,却是愈发好奇楚凌轩让暗影盟做了何事,竟需要那么多酬金。 了解了这些内容后,萧锦璃方才回应夜墨寒最初提出的问题。 “属下应该会像影主一样,给天下孤儿一个家,但属下不会让他们去做刀尖上舔血的营生。” 夜墨寒微微眯起双眸,追问:“那会做何营生?” 萧锦璃目光坚定,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做何营生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而非属下来替他们选择。” 夜墨寒不再言语,只是抬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 萧锦璃回到住处时,田鸡正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踱步,满脸踌躇之色。 萧锦璃疑惑问道:“田鸡,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不安?” 田鸡皱着眉头,无奈道:“今日考核时,女长老约我去秘阁私会,我实在不想去。可若不去,又怕她给我穿小鞋。” 萧锦璃正为如何前往秘阁查找楚凌轩的密卷而犯愁,听闻田鸡所言,眸间一亮。 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替你去。” 田鸡大惊失色,连忙摆手阻拦:“这怎么行?你是女子,如何满足长老?一旦被她发现,你我都将大祸临头。” 萧锦璃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道:“你放心,我会在她察觉之前给她下毒。” 田鸡虽心有担忧,却相信萧锦璃的能力,她向来都能说到做到。 “那好吧,不过主子,你务必要注意安全。” 萧锦璃微微颔首,“放心。” 丑时。 萧锦璃已经易容成田鸡的模样,朝着秘阁走去。 路上,寒风凛冽,凉意刺骨,萧锦璃的心中却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她离真相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来到秘阁门前,她抬手敲响了大门。 片刻后,大门缓缓打开,女长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她看见易容后的萧锦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以为是田鸡前来赴约,一把将萧锦璃拉了进去,动作急切而热烈。 她迫不及待地将秘阁大门反锁,生怕被人打扰。 女长老刚要回头,萧锦璃眼神一凛,迅速出手,将一根涂有梦春丹毒液的银针扎入她的脖颈。女长老瞬间倒地。 梦春丹是今日毒师赠她的百毒丹中的毒药之一,能让人在梦中体验那事,仿若身临其境,待人醒后只觉得自己真的与人欢好过。 萧锦璃看了眼地上的女长老,心中感谢暗影盟的这三位师傅,若不是他们,她哪能掌握这些本事,一再潜入秘阁,查得线索。 萧锦璃确认女长老已经昏睡后,快速爬上楼梯,成功拿到了楚凌轩的密卷。 只见上面写着:康乾三二楚皇病,凌王寻影乱洛阳。欲展拳脚俘父心,许以财富待称帝。 萧锦璃看完这些内容,如遭雷击,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思绪飘回到康乾三十二年,洛阳城暴民四起,大火通天,死伤无数,令人痛心疾首。 暴乱过后,她身为凌王妃,还与楚凌轩一同前去施粥,只见那街道上全是残肢断臂,百姓烧伤无数,面目全非,那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这些竟是楚凌轩为了上位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 而夜墨寒,为了救助那些孤儿,竟不惜助纣为虐,荼害百姓,视人命如草芥。 她的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评价夜墨寒,而对于楚凌轩的仇恨之中更是新添了深深的失望与强烈的愤怒。 前世的她竟一直被他虚假的表象所蒙蔽,错把那伪装的温柔当作真爱,如今幡然醒悟,满心只有懊悔与自嘲。 她恨自己当初的盲目,恨自己未能识破楚凌轩那层伪善的羊皮,以至于最终害了自己,害了孩子。 她看了眼昏睡的女长老,见她暂时不会醒来,拿着密卷来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密卷的字迹,将内容誊抄下来。 随后将真正的密卷藏于身上,将誊抄的那份放入木盒之中。 这密卷,是揭穿楚凌轩真面目的关键证据,她必须紧紧攥在手里。 第63章 暗杀 翌日。 长老来给萧锦璃和田鸡分派刺杀任务,看着田鸡的眼神中满是暧昧。 田鸡被她看得脊背发凉,连忙低下头展开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卫锦璃”三个大字。 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萧锦璃,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萧锦璃瞧见他这副神情,虽未看到他纸条上的名字,却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的刺杀对象多半是自己。 她打开手中的纸条,“楚逸辰”三个大字跃入眼帘。 她推测,是知府将她用逸王玉佩查临阳赋税之事,传信给了陶司行,陶司行又禀报给了楚凌轩。 楚凌轩生性多疑,绝不会冒险去赌楚逸辰没有参与其中。为了永除后患,他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楚逸辰。 楚凌轩敢在此时卸磨杀驴,让暗影盟杀她,说明他已经知道韩绮梦此刻在烽寒堡。想来是卫震霆为了韩绮梦的安全,给他传了信。 他既已决定暗杀她,定会重新派人护送韩绮梦回洛阳。她若想继续按之前的计划,以军功接近楚凌轩,便要躲过他的暗杀,活着回到洛阳,让他不得不接见她,感谢她为楚国做出的贡献。 到那时,她便可当众揭穿他做过的罪行,将他推下他处心积虑夺得的至尊之位。 不过,楚皇之位必须有人接替,否则楚国大乱,秦国和韩国必会趁虚而入,瓜分楚国河山。那时她将成为千古罪人,万死难辞其咎。 不知是不是天道报应,楚凌轩虽已成婚多年,除她之外还有五位后宫嫔妃,却一直无子。好不容易她怀孕了,临产之际又被他亲手捂死。 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知他是否后悔。 没有子嗣,接替皇位之人便只能从几位王爷中挑选。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楚逸辰。 一来,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能获得太后的支持,便可事半功倍。 二来,他爱卫锦璃,会无条件支持她,与她并肩作战。若换作其他王爷,她还要花费很多精力去与之斡旋。 三来,楚逸辰的智谋不在楚凌轩之下,他若真心想夺位,必能成为她的最强助力。只要二人联手,必能成功打败楚凌轩。而且从卫锦璃对他的了解来看,他为人仁厚纯善,将来必是仁君。 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楚逸辰夺位。 萧锦璃沉思之际,长老已经离去,田鸡待人走远,开口问道:“主子,属下总不能真去杀你吧。” 萧锦璃收回思绪,道:“我自有安排,你随机应变即可。” 离开暗影盟的道路位于崖底,两人走了许久,方才抵达那里。他们骑上早已备好的马,朝着临阳城中疾驰而去。 午时。 二人来到福来客栈,开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萧锦璃一点点撕下玲珑的面具,卫锦璃那张精致的面容出现在铜镜内。 她出门后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瞧见楚逸辰正悠然地在她的房间中吃着饭。 楚逸辰听到声响,抬眸望去,当他的目光触及萧锦璃的那一刻,满脸皆是惊喜之色。他迅速起身,如一阵风般迎了上来,一把将萧锦璃紧紧拥入怀中。 那急切的怀抱,是萧锦璃从未感受过的。楚凌轩的拥抱内敛且稳重,让人刚感到一丝温暖,便被撤离。楚逸辰的拥抱,则像熊熊大火,那温暖一直燃烧着你。 楚逸辰紧紧拥着萧锦璃,深情道:“娘子,我好想你。” 这几日,萧锦璃一直忙个不停,无暇想他。她不想说假话哄骗他,只是默默地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楚逸辰低下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逐渐炽热,似有深入之意,萧锦璃捧住他的脸,制止了他的动作,轻声道:“九弟,我饿了。” 楚逸辰脸上,那因突然被中断而浮现的气恼,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怀。 他把萧锦璃拉到桌前,细心地为她盛饭夹菜,关切道:“娘子还想吃什么?为夫让人去做。” 萧锦璃轻轻摇头,回道:“这些就够了。我还有事要与你商量。” 说着,她低下头,从胸前掏出一团东西,将包裹的手帕展开,露出里面的密卷。 她将密卷递给楚逸辰,把她在暗影盟秘阁的所有发现逐一告知于他。 楚逸辰看着密卷上的内容,认真听着萧锦璃的讲述。他对楚凌轩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康乾三十二年那场暴乱来得太过蹊跷,太过巧合。这些年,他命人暗中查探,却始终未能查到证据。 没想到短短几日时间,璃姐姐不但将所有真相摆在他面前,还成功拿到了关键证据。 他家娘子真是厉害!早知她有如此本事,他又何必瞒她这么多年。 萧锦璃皱起眉头,沉声道:“九弟,楚凌轩已向暗影盟买你我二人之命。我们若想平安回到洛阳,此次暗杀,最好是如了他的意,让他不再设防。” 楚逸辰闻言,轻点了下头,眼中闪过一抹睿智的光芒,说道:“娘子可是已有主意?” 萧锦璃压低声音道:“我是如此安排的……” 未时。 楚逸辰动作迅速,很快便找来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不等萧锦璃开口询问,楚逸辰解释道:“娘子放心,为夫并非残暴之人,这两具尸体是为夫命人去义庄买来的无名尸,如今天气寒冷尸体不会腐化,待回到洛阳,为夫定会好生安葬他们。” 萧锦璃闻言,心中稍安。她果然没看错他,他与楚凌轩不同,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罔顾他人性命。 萧锦璃叫来田鸡,二人分工合作,给两具尸体易容。 田鸡一边观察萧锦璃的模样,一边仔细雕琢女尸的面容,将其易容成卫锦璃的样子。 萧锦璃则看着楚逸辰,对着男尸施展易容术,不一会儿,男尸的容貌便与楚逸辰一般无二。 处理完两具尸体,萧锦璃认真地洗了手和工具,接着对楚逸辰进行易容。 她手法娴熟,在楚逸辰的脸上精心描绘,不一会儿,楚逸辰便成了另一副陌生的样子,让人完全认不出来。 第64章 感念 月上中天,夜色如墨。 萧锦璃化身玲珑,潜入楚逸辰的房间。与此同时,田鸡也悄悄潜入了萧锦璃原本的房间。 二人轻手轻脚地行动着,刻意制造出若有若无的动静。 房间里的动静逐渐变大,引起了屋外侍卫的注意。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就在侍卫即将闯入房间的那一刻,萧锦璃和田鸡分别从窗户跃出,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小海和楚逸辰的侍卫几乎同时闯进两间屋子。当他们看到床上那易了容的尸体时,皆做出一副以为自家主子遭遇不测的神情,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此时,易容后的楚逸辰独坐在附近酒肆的一隅,他手里端着酒杯,目光却紧紧锁住不远处的福来客栈。 他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那两间房的窗户。看到萧锦璃和田鸡先后离去,他放下酒杯,微微整了整衣衫,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向客栈。 人群渐渐聚拢,楚逸辰混入围观群众之中。他神色淡然,目光却紧紧盯着眼前的场景。 侍卫和小海迅速叫来早已买通的仵作验尸。 仵作面色凝重,仔细检查着尸体。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终于,仵作缓缓开口,说出二人已于半个时辰前中毒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小海和侍卫顿时面色惨白,悲愤至极。二人当场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主子报仇。 楚逸辰看着他们的表演,心中甚是满意。 人群中,暗影盟和知府的人见状都悄然撤退。楚逸辰待他们走后方才离开客栈。 暗影盟。 萧锦璃和田鸡紧张地站在夜墨寒案前,等着他发话。 夜墨寒扫了眼萧锦璃递来的玉佩,便随意地放到一旁。 田鸡递来的是卫锦璃的玉佩,上面刻着个“璃”字,他看得十分仔细。 他看了看玉佩,将目光移向萧锦璃。 真正的卫锦璃就站在他面前,他岂会不知?所以福来客栈死了的那个,绝对是假的。 可他并不打算戳破。他决定将计就计,让卫锦璃以玲珑的身份在他身边多待一段时日。 至于楚凌轩那儿,待明日楚逸辰和卫锦璃的死讯一出,他便能交差。 临阳城山高皇帝远的,楚凌轩鞭长莫及,不可能亲自前来查证。他只会让府衙那几个蠢货替他打探,那些人不用他亲自出手,楚逸辰和卫锦璃便能把他们糊弄过去。 夜墨寒放下玉佩,目光落在二人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赏。 “没想到你二人首次出任务,便能旗开得胜。本影主特允你们三天假,去长老那儿领了酬金好好放松一下。” 萧锦璃和田鸡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兴奋。连忙拱手行礼,齐声说道:“多谢影主!” 夜墨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二人恭敬离开。 翌日。 临阳城大街上,一支运送楚逸辰和卫锦璃棺木的车队缓缓前行,浩浩荡荡地驶往城门口。 街道两旁围满了前来给卫锦璃送殡的永泰峰百姓。 他们神情哀伤,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沉重的棺木。百姓们感念卫锦璃为他们谋得生路,心中满是感激与不舍。 他们未曾想到,卫锦璃会走得如此突然。人群中叹息声此起彼伏,弥漫着浓浓的悲痛。 尤其是在灵影寺守门的跛脚大娘,那哭声撕心裂肺,几欲昏厥过去。 人群之中,扮成玲珑的萧锦璃和田鸡静静伫立。 萧锦璃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送殡车队以及悲痛的百姓们,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眼眶渐渐湿润,泪水悄然滑落。 她做那些事只是遵从自己的良知,并非为了让他们记住她。但他们的这份感念,让她觉得人间亦有温暖在。 她的目光缓缓在人群中扫过,突然,她看见了当初在永泰峰抓住她的那五个巡逻队男子。他们身上都穿着印有“南山”二字的统一服饰。 萧锦璃想起楚逸辰之前说过,她的父亲和萧家男丁都被发配到了临阳城的南山矿厂。 她连忙交代了田鸡两句,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五个男子的方向挤去。 萧锦璃挤到五人身后,听见他们正在叹息卫锦璃的早逝。 其中一人感慨道:“若是没有卫都尉,我们不可能到南山矿厂做工,拿那么高的工钱。” 另一人也点头附和:“是啊,卫都尉是真心为民的好官,可惜天妒英才,竟走得这般突然。” 萧锦璃定了定神,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以玲珑的身份走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 “几位大哥,你们好呀。” 那五人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她。 萧锦璃接着说道:“我哥哥也在南山矿厂做工,我想去找他,几位大哥能不能捎我一程?” 她的眼神中满是期待,目光恳切地看着他们。 那五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捎你,只是这南山矿厂女子去不得。” 萧锦璃连忙道谢:“多谢大哥提醒,我这就去换身男装,马上就来,你们等我。” 临阳城郊,南山矿厂,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此地的矿工被分为两等。 下等矿工,皆为流放至此的戴罪之人。他们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沧桑。 在那昏暗幽深的矿洞中,他们肩负着最为危险且繁重的开凿任务,即便身死在矿洞里也无人关心。 而上等矿工,则是自愿来到矿厂做工的百姓。因矿厂酬劳丰厚,引得众多百姓趋之若鹜,故而要求极高,须得身强力壮之人方可入选。 他们的工作相较下等矿工轻松些许,仅负责搬运、整理与清洗。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脸上时常洋溢着笑容。 萧锦璃从五人那里得知这些情况后,一眼便能分辨出那些神采飞扬的,是上等矿工;那些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的,是下等矿工。 此时正值午时,所有矿工陆续回到住处,静静等待着开饭时刻的到来。 萧锦璃辞谢五人后,毅然转身,朝着下等矿工的住所走去。 那里,是一片简陋的木屋。单薄的木板上压着厚厚的积雪,可见里面该是何等的寒冷。 萧锦璃缓缓前行,脚步在雪地中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记,每一步都满含着不安。 这样恶劣的环境,那般危险的劳作,她的父亲、哥哥、侄子……他们可还安好?可还活着? 第65章 重逢 萧锦璃怔怔地站在一间木屋前,目光陡然定住。 那正在烧炭火的,竟是她的哥哥萧锦琛。他形容潦草,衣衫破旧,哪还有昔日翩翩公子的模样。 萧锦璃就那样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涌起无尽的冲动,想要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倾诉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与牵挂。 然而,理智却如一道冰冷的枷锁,束缚住了她的脚步。 在他们的心里,她已经死了。倘若此时她贸然上前告诉他们,自己的灵魂如今在卫锦璃的身上,他们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她满心的话语,此刻皆化作了无声的哽咽,堵在喉间,不知该如何言说。 此时,萧锦璃的身后悄然走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 那孩子脸上沾满黑灰,稚嫩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好奇,问道:“这位哥哥,你可是来寻亲的?上等矿工住那边,这边都是全族被流放的,肯定没有你的家人。” 萧锦璃心中猛地一颤,目光落在男孩身上,瞬间认出这是自己的侄子萧瑜。 看着萧瑜干瘦的身躯,她心疼得眼眶微微泛红,伸手想要替他擦去脸上的黑灰,却又在半空停住,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吓到孩子。 是啊,全族流放,男女各自天涯,此生永无相见之日。没人会到下等矿工区寻找家人。 她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而充满恨意。楚凌轩,萧家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对待萧家? 为了弄清真相,替萧家平反昭雪,她必须去见父亲萧文博,只是不能以萧锦璃的身份。 她看着萧瑜,轻声说道:“我不是来寻亲的,是来找人的。” 萧瑜好奇地问道:“你找谁呀?这里的人我都认识,或许我可以帮你。” 萧锦璃缓缓吐出三个字:“萧文博。” 萧瑜顿时收起脸上的善意,眼神中满是戒备。 竟是找他祖父的。 “你找他何事?” 萧锦璃神色凝重,沉声道:“我是萧皇后的挚友,得知萧家遭难,特来看望。” 萧瑜低声说了句“姑姑”,紧接着问道:“有何凭证?” 萧锦璃微微垂眸,“我知道你是萧瑜,我曾在萧皇后的画上见过你们一家人的模样。” 说着,她抬起双手,比划出一头狼的样子。 萧瑜见状,泪水顿时涌了上来。 自从他娘有了妹妹之后,便不怎么在他身上花心思。每每他被冷落之时,姑姑总会逗他开心,用两只手比划出很多动物的样子,有狼、孔雀、鸽子……这是姑姑和他之间的秘密。 他无比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姑姑的挚友,否则她绝不可能知道此事。 可他心中仍有一个疑虑,他担心她不是来看望的,而是为了报仇而来。 “你相信是我祖父害死姑姑和表弟的吗?”萧瑜忐忑地问道。 萧锦璃坚定地摇摇头,说道:“不信。萧丞相刚正不阿,忠君爱国,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更不可能毒害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对流放之身的萧瑜而言,她的话语虽轻,却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他原本紧绷的心舒缓下来。 他望着萧锦璃,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在这黑暗的困境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哥哥,请随我来。” 萧瑜领着萧锦璃来到他们所住的木屋。 萧锦璃一踏入屋内,便感受到了四面漏风带来的刺骨寒意。 萧文博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床满是补丁的毯子。他面色苍白,双颊凹陷,头发凌乱而花白,流放至今不足一月,可他看起来却似苍老了十岁。 他的每一声剧烈的咳嗽都像是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让人听着揪心不已。 萧锦琛连忙放下手中的炭盆,快步上前扶起萧文博,轻柔地帮他拍着背。那小心翼翼的动作里,满是关切与心疼。 可萧文博却一再推开他的手,“休要管我,让我去找璃儿,她们娘俩儿不明不白地走了,到了下面定是不得安宁,我要去照顾她们。” 萧锦璃听到这话,看着眼前的父亲,心中悲痛难忍。她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的异样,连忙转头跑出屋外。 站在屋外,冷风拂面,她强忍着悲痛,用衣袖快速擦干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后,方才回到屋里。 萧锦琛望着痛苦不堪的萧文博,心中同样被悲伤填满。 他也无法接受妹妹和侄子的突然离世,不知该如何劝慰父亲。只能一个劲儿地给萧文博拍背,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些老人的痛苦。 萧瑜看着沉默的两人,懂事地站出来给他们介绍萧锦璃。 “祖父、父亲,这位哥哥是姑姑的挚友,特来探望祖父。” 萧锦璃微微颔首,看着萧文博的目光中满是关切与心疼。 萧文博和萧锦琛的目光同时投向萧锦璃,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扑面而来。 萧文博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要拉住眼前之人。 萧锦璃见状,急忙坐到他身旁,紧紧回握住他的双手。 那双手,粗糙而冰冷,却让萧锦璃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历经生死,她才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的父亲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萧文博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却在那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温暖,他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璃儿。”他不禁脱口而出。 萧锦琛闻言,连忙给萧锦璃致歉,“抱歉,家父自三天前高热后,便有些意识不清,总会唤着妹妹的名字。” 萧锦璃听到萧文博的呼唤,心中一颤,那被强压下去的悲伤与思念瞬间涌上心头。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微微垂眸,不让眼中的泪光被人察觉。 “喂过药没有?”她收起情绪后抬眸问道。 萧锦琛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无奈地说道:“流放之人没有资格治病,哪来的药?” 萧锦璃闻言,丢下句:“等我。”便转身离去。 她出门时太过着急,身上只带着毒师送她的毒药和解药,没有治病养身子的药物。 是她大意了。 第66章 死因 萧锦璃在上等矿区找到永泰峰那五人,给了他们每人一锭银子,拜托他们去找工头购置药品、棉被、炭火以及吃食等必备之物。 待东西购置齐全后,萧锦璃给他们分了一些,以示感谢。 五人收到萧锦璃的馈赠,颇感不好意思,执意要帮她把这些物品送到萧文博的木屋。 萧锦璃想着他们是上等矿工,购买东西比萧锦琛他们更为便利,日后若有他们照料,萧锦琛他们的日子必定能好过许多,便没有推辞拒绝。 担心他们对自己的身份生疑,她谎称自己的哥哥曾为萧皇后做事,可自从萧皇后离世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她听闻萧家被流放到了南山矿厂,便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来此地找人,可惜并未找到。 萧皇后对他们兄妹恩重如山,她瞧见萧家人如今这般可怜,于心不忍才为他们购置这些物品。 言罢,萧锦璃给五人每人一锭银子,恳请他们日后帮忙照应萧家人。 五人让她放心,声称只要他们在南山矿厂做工一日,便不会让人欺负萧家人。 萧锦璃闻言,心安不少,她只能等为萧家平反后才能接他们回去,在这期间他们需要照顾。她分身乏术,只能拜托他们。 交代完这些,她带着五人,抱着物资走进木屋。 屋内三人瞧见这么多物资,瞬间愣住。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堆积如山的物品,惊叹萧锦璃是如何做到的。 那五人手脚麻利地把众多物资分类放好,待一切整理妥当后,他们转身面向萧家人,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道:“萧家郎君,以后若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们,千万别客气。咱们与这位小哥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说完,他们看了萧锦璃一眼,见萧锦璃微微颔首,他们才告辞离去。 五人走后,萧锦璃从那堆物资中找出一床崭新的棉被,小心翼翼地给萧文博盖上。又拿起一件棉袄,轻轻地披在他的肩上,眼神中满是关切。 接着,她拿出一包风寒药,递给萧瑜,轻声吩咐道:“萧瑜,快去把这药熬了,让你祖父早些服下。” 随后,她又拿出一包点心,递给萧锦琛,温声道:“一会儿还得上工,快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她一心只想着为他们多做些事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外人,她的这些举动对他们来说太过亲密。 她正打算去帮他们封住木屋漏风的地方,见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方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 为了缓解尴尬,她看向萧锦琛,指着一堆药嘱托道:“萧公子,这些是补气血的药,我看你们三人面色不佳,便给你们准备了一些。你们可一定要记得吃。这里环境艰苦,再不补补,你们会扛不住的。等这些东西用完了,你们就去找方才那五人,他们会买了送过来的。” 萧锦琛满含感激地望向她,言辞恳切地说道:“小兄弟,真的非常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如今我们乃是戴罪之身,实在难以回报你的恩情。你切不可再为我们破费了。” 萧锦璃听后,微微摇头,目光无比的坚定地说道:“萧公子,无需言谢。萧皇后曾救过我的命,萧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深知萧丞相是被冤枉的,定会为萧家平反。” 随后,她转头看向萧文博,“萧丞相,请你将整件事的过程详细地告诉我,唯有如此,我才能知晓问题出在哪里,确定从何处着手。” 三人未曾想到她竟要为萧家平反,瞧着她那义不容辞的模样,萧锦琛率先开口:“谢谢你,小兄弟。萧家的事就拜托你了,具体过程由我来说吧。”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水,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接着说道:“我父亲从未纳妾,被抓的是我妹妹的婢女百合,她并非秦国细作,而是落入秦国军营后沦为营妓的楚女。不知她如今是否已被处死,若她还活着,定能为我父亲作证。” 萧锦璃心中已然明了,事实果然与她推测的一致。她的父亲从未纳百合为妾,这一切皆是楚凌轩的设计陷害。 “百合的事,我曾听萧皇后提起过,我也相信百合的为人。只是我担心陛下治萧丞相的罪并非因为百合,百合或许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借口。” 听闻此言,萧文博眸光一亮,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敢冒着杀头之罪忤逆皇上。 “小兄弟,你说出这种话,可是会被砍头的。” 萧锦璃深知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有限,耗不起,只能开门见山地说道:“萧丞相,实不相瞒,我一直在调查萧皇后的死因,我怀疑杀死萧皇后的真凶就是陛下。” 她说这话时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萧文博能够听见。 萧文博眸光一颤,也压低声音道:“小兄弟,不瞒你说,老夫听到璃儿的死讯以及萧家被流放的消息时,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也是陛下。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巧合。” “何事巧合?”萧锦璃忍不住追问。 萧文博继续说道:“璃儿被害的那日,我恰好得到消息,陛下与康乾三十二年那场暴乱有关,那场暴乱是暗影盟煽动的。那日我下朝后去看望璃儿,本想将此事告知她,可想到她马上就要临产,怕她忧思过重,便又忍了回去。” “后来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陛下得知我已知晓此事,以为我那日将此事告诉了璃儿。璃儿为人是非分明,坚守正义,陛下担心她将此事抖搂出来,威胁到他的帝位,所以杀人灭口。然后寻了个借口,将这一切嫁祸给我,顺势将萧家流放,让我永远无法将此事提上朝堂。” 萧锦璃听了萧文博的话,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自己被捂死前,曾让婢女去找太后劝说楚凌轩不要借兵给韩靖平。 她心想,会不会是楚凌轩以为她已经知晓他和暗影盟勾结制造暴乱一事,想要将此事禀报太后,所以才对她痛下杀手? 若真如此,那她的婢女必定也难以逃脱楚凌轩的毒手。 第67章 新主 萧锦璃的目光紧紧盯着萧文博,急切地追问:“萧丞相,楚凌轩与康乾三十二年的暴乱有关的消息,你是从何得来的?” 萧文博答道:“是我的门生,陶司行告诉我的。” 萧锦璃闻言,秀眉紧蹙。她推测陶司行此举,恐怕是想逼楚凌轩废了她父亲,好让他自己当上丞相。 她的目光落在萧文博那摇摇欲坠的身躯上。她深知,此时绝不能将陶司行背叛他的事说出来。 陶司行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他对陶司行寄予了无尽的期望与心血。 如今他已经承受了女儿和外孙离世的双重打击,那悲痛几乎要将他压垮。 倘若此时再让他知晓陶司行的背叛,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灵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只怕会就此陷入无尽的郁结之中,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原来如此。“萧锦璃淡然地点了点头。 经过今日的交谈,她已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解清楚。 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收集足够多的证据推翻楚凌轩,扶持楚逸辰上位,重审萧家一案,为萧家平反。 她正准备告辞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我还要去北冰城看望萧家女眷。三位是否有信要捎?” 此话一出,三人没有丝毫犹豫,异口同声答道:“有!” 他们取来笔墨纸砚,开始磨墨写信。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思念与牵挂都倾注于这薄薄的信纸之上。 萧锦璃凝视着他们专注写字的模样,思绪飘回萧府,想到她待字闺中时,与父亲、哥哥、侄子一同练字,与母亲、嫂子、侄女一起插花…… 不知萧家女眷如今状况如何?她们在北冰城的宝乐牧场生活得是否安好? 临阳城城门口。 小海与楚逸辰的侍卫护送着卫锦璃和楚逸辰的假尸体缓缓前行,送殡队伍肃穆而庄重。 当他们行至城门处时,被守卫厉声叫停。守卫眼神犀利,要求开棺检查。 他们的举动在萧锦璃和楚逸辰的预料之内,小海和侍卫早有准备,二人故作无奈,将棺椁缓缓打开,守卫凑近仔细查看尸体的容貌,反复确认之后,确定是卫锦璃和楚逸辰本人,这才挥手放行,让他们出城。 送殡队伍渐渐远去,城门口恢复宁静。那守卫片刻不敢耽搁,翻身上马,疾驰奔向府衙。 到达府衙后,守卫急忙将这一消息告知知府。知府闻之,不敢怠慢,旋即传信给远在洛阳城的陶司行。 夜里。 萧锦璃泡在浴桶之中,热气袅袅升起,她闭着双眸,心中思绪万千。 想到南山矿厂的家人,此时他们应该已经歇息了吧。有她送去的棉被,今夜他们应该能睡个好觉。 想到陶司行、楚凌轩,她暗暗握紧水中的拳头。她一定要毁了他们最在乎的东西,让他们血债血偿。 想到楚凌轩死后,楚国子民急需新主,她思索着该如何劝说楚逸辰夺位。 正当她想得入神,一道黑影从窗户潜入房间。 萧锦璃猛地睁开眼睛,见来人是易容后的楚逸辰。她迅速起身,拿起一旁的衣物,优雅从容地穿戴起来。 那身姿在朦胧的水汽中若隐若现,楚逸辰的视线却停在她裸露的玉足上。 见她直接踩在冰凉的地上,他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而起,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嗔怪道:“娘子,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若是着凉了,为夫会心疼的。” “知道了。”萧锦璃含着笑意看着楚逸辰。 楚逸辰难得见她这般乖顺,忍不住想要俯身而下,被萧锦璃抬手抵住胸膛。 “九弟,你现在是别人的模样,我不喜欢。” 楚逸辰神色一顿,正欲去撕脸上的假皮面具,萧锦璃拉住他的手,开口道:“我有重要的事与你说,今日我去了南山矿厂。” 楚逸辰闻言,想到她之前曾向他打听萧家人的下落,那时他还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 他微微皱眉,“娘子去那里做甚?” 萧锦璃直言道:“找萧文博,我怀疑萧皇后之死可能与楚凌轩有关,便去找他询问一些事情。从他口中得知,萧皇后死的那日,他曾得到陶司行传来的消息,说康乾三十二年那场暴乱是暗影盟煽动,楚凌轩参与其中。那日下朝后,他去看望萧皇后,本想将此事告诉她,担心她忧思过重,影响胎儿,便没开口。谁曾想当夜,萧皇后便死了。天没亮,萧家便被按上叛国之罪,却未被诛九族,只是判了流放。” 楚逸辰陷入沉思,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你和萧丞相怀疑,是楚凌轩以为萧丞相把此事告诉了萧皇后,他担心萧皇后和萧家势力庞大,若将此事抖落出来,他将皇位不保,故而不惜杀死萧皇后和自己的孩子。因对萧家有愧,所以他并未赶尽杀绝,只是流放萧家。” 萧锦璃点点头。她没直接说出结论,而是让他自己推断,目的是让他更能感同身受。 楚逸辰摸着下巴,“如此推断倒也合情合理。” 萧锦璃面露担忧,接着说道:“只是不知待楚凌轩的真面目被揭穿,楚国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楚逸辰眼神一凛,没有接话。 先皇在世时,他母后是皇后,拢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是太子,本来可以顺利继位的,谁曾想竟被楚凌轩截胡。 楚凌轩继位后,她虽被尊为太后,却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每每遇到兄长总是骂他废物。 若让她知晓这一切都是楚凌轩的暗算,她必会把楚凌轩推下皇位,让他兄长继位。 所以萧锦璃的担忧,其实不会发生。 次日,洛阳城。 陶司行收到消息后,神色匆匆,急忙进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楚凌轩身着明黄色龙袍,高坐于龙椅之上。 他眉似弯月,带着一抹沉郁之色,微微蹙起时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心事。眼眸如深潭中倒映的冷月,散发着清冷而阴郁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高挺的鼻梁犹如孤峰耸立,薄唇紧抿,似一道冷峻的弧线。墨色长发一部分被束于金冠之下,几缕发丝随意散落,更显落寞。 他身姿挺拔,龙袍加身更添威严,却给人一种孤独清冷之感,仿佛那高悬于夜空的皓月,虽有光辉,却被阴云笼罩,散发着神秘而忧郁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又心生探究之意。 他听到陶司行的禀报,心中那块沉重的大石终于消失。原本沉郁的神色稍稍缓和。 第68章 家法伺候 临阳街道,积雪皑皑,一片冷清。 赵墨缓缓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打破了这方寂静的天地。 他抬眼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玲珑。 此刻,她正在为一名被杨家诚调戏的女子出头。 杨家诚不知眼前之人是萧锦璃易容所扮。见她也有几分姿色,便色胆包天地连着她也想调戏。 他放肆地伸出手,摸向萧锦璃的脸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道:“哎哟喂,瞧瞧这小娘们,长得可真带劲啊!这脸蛋,这身段,可真是馋死老子了。” 说着,他挤眉弄眼地看向一旁同行的三人,那三人亦是一脸猥琐之相。 就在杨家诚那只咸猪手即将碰到萧锦璃脸颊的刹那,萧锦璃眼神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紧接着,她动作干脆利落,一个帅气的过肩摔,将杨家诚狠狠摔在雪地上。 积雪被震得四下飞溅,杨家诚躺在雪窝里,满脸的惊愕与痛苦,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与杨家诚同行的三个狐朋狗友见形势不妙,毫不犹豫地丢下他,一溜烟跑路了。 杨家诚见状心里也想溜,嘴上却是不饶人,“臭娘们儿,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就怕你了。” 萧锦璃没给他狂的机会,紧接着十几个巴掌连环扇在他的脸上。 那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让杨家诚再也硬气不起来。他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连连求饶。 萧锦璃将目光投向那名被调戏的女子,轻声问道:“这位姑娘,你想如何教训他,尽管动手便是。” 然而,那女子却是满脸胆怯之色,害怕日后遭到杨家诚的报复,她犹豫片刻后,竟悄然溜走了。 萧锦璃并未责怪女子的胆小怕事。毕竟,这些年来,临阳城一直是富商横行霸道之地,官府不但不为百姓做主,反而成为富商的保护伞。在这样的环境下,普通百姓唯有隐忍做人。 她转而看向杨家诚,想到杨老爷为了操持家业,年过半百还要熬油点灯。不禁目光一冷,一把扯下他腰间的玉佩,冷声道:“我乃暗影盟的杀手,如今你已被我盯上。若你还想活命,回去之后务必好好学习,好好做人。若再敢吃喝嫖赌,再敢欺负女子,我定将你剁了扔去喂狼。” 杨家诚吓得浑身颤抖,连连磕头,承诺一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萧锦璃看着他那副怂样,冷哼一声,这才放他离去。 赵墨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卫锦璃,这天下的不平之事如此之多,你都要管,管得过来吗? 杨家诚离开后,赵墨走到萧锦璃面前,笑道:“没想到暗影盟的杀手不去替人杀人,反倒替人管教起儿子来了。不过,这门营生倒也不错,不用见血,挥挥拳头,便得了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萧锦璃不知道夜墨寒早已认出她的身份,只以为是自己身为暗影盟杀手,轻易暴露身份的行为惹得影主不满。 她正想将玉佩奉上,低头认错。突然想到此时的他没戴面具,不是夜墨寒,而是赵墨。 那原本准备低下的脖子,顿时又直了起来。 “这位公子,我们暗影盟的事与你何关?哪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赵墨被她一本正经演戏的样子气笑。 难为她竟能如此迅速地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角色关系。 他配合着她演戏,继续假装没认出她,俯身靠近她耳旁,低声道:“玲珑,我就是夜墨寒,你的影主。” 萧锦璃神色一顿,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 在他直起身时,她连忙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啊”了一声。 赵墨看着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萧锦璃被他这笑弄得极不自在,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回应,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正在这时,赵墨在赵府的那名侍卫小跑着来到他身旁,凑近他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 他随即看向萧锦璃,说了句:“随我来。”便将她拉上马,直奔赵府而去。 赵府。 赵夫人被牢牢绑在一条长凳之上,满脸皆是怒容,对着身旁的侍卫喋喋不休地怒骂着。 “你们这群狗奴才,简直胆大包天。我可是赵府的女主人,你们竟敢绑我?速速放了我!”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在整个府邸中不断回荡。 赵士弘与赵霖心急如焚,急切地想要冲上前去解救赵夫人,却被侍卫和丫鬟们死死拦住。 赵士弘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赶紧放了夫人!” 赵霖亦是满脸焦急,奋力挣扎着呼喊:“快放开我母亲!” 然而,侍卫和丫鬟们皆是面无表情,只是坚定地执行着赵墨定下的规矩。 只有之前在饭厅伺候的丫鬟站了出来,怒声道:“老爷、公子,夫人逃跑犯了赵府家规,按规矩彩衣即可代为执行家法。为顾及夫人颜面,彩衣已命人前去禀报家主。待家主归来,自会做出定夺。” 此时,赵墨面色冷峻,径直走到主位,稳稳坐下。 他眼神凌厉,沉声道:“彩衣,在赵府,你只需听从我的吩咐,无需顾及任何人的面子。赵夫人既然违反了家规,理当家法伺候。来人,执法!” 赵墨话语刚落,一名侍卫面无表情地拿起狼牙棒,那狼牙棒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侍卫毫不犹豫地朝着赵夫人的腿上狠狠砸去。 只听得“咔”的一声脆响,一道骨裂声传来。随后,赵府内顿时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那惨叫声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每一个妄图逃离的赵家人心里,让他们浑身涌起一阵寒意。 赵墨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萧锦璃,见她神色平静,只是站在那里观望,不禁感到奇怪。 她不是最为心软,最喜欢路见不平吗?这次为何不阻止他? 萧锦璃对赵夫人没有一丝同情。因为她看过赵墨的手札,知道他流浪的那十年经受的苦难。 那些痛苦与磨难,岂是区区断腿之痛能够抵消的? 她若真是害得赵墨流浪之人,别说只是断腿,就算是杀了她,也不足以让赵墨解恨。 第69章 同情 处置完赵夫人后,赵墨带着萧锦璃前往书房。 两人沉默着前行,眼看就要抵达书房,赵墨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萧锦璃的心骤然一停,不知赵墨此举何意。 只见赵墨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开口问道:“你会做饭吗?” 萧锦璃一怔,无论是前世的她,还是今生的卫锦璃,都从未踏足过厨房半步。 但为了能单独行动,去和小莲接头,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道:“会。” 赵墨信以为真,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给我煮碗面。” 萧锦璃乖巧地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此时正是午间小憩的时候,萧锦璃找到丫鬟的住处,果然看到了小莲。 她现在是玲珑的样子,小莲没认出她来。 见屋里还有其他丫鬟,她定了定神,用卫锦璃的声音问道:“几位姐姐,我是在商铺伺候公子的婢女玲珑,公子吩咐我去煮面。可我第一次来府上,不知厨房在何处?不知哪位姐姐有空,可否劳烦给妹妹带下路?” 其他丫鬟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动。 小莲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确定。但她还是很快起身,应道:“随我来吧。” 萧锦璃心中一喜,连忙跟上小莲的脚步。 两人走出屋子,沿着走廊前行。 萧锦璃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小莲,是我,卫锦璃。” 小莲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眼眶也微微发红,急切地问道:“小姐,你没死?那棺椁中的是——” 萧锦璃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回道:“假的,有人想杀我,我若不假死,会一直陷入危险之中。” 小莲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庆幸。 她接着说道:“小姐没事就好,这些时日发生了好多事。之前住在公子卧房的男子,被公子杀死了。不过,对外说的是被他自己的丫鬟所杀,那丫鬟杀了主子后畏罪自杀了。其实是被公子的侍卫杀了。” 小莲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那丫鬟也是可怜,活着时日日被主子折磨,死了还要替人背负罪名。” 萧锦璃满心诧异,她万万没想到赵墨竟会杀了韩靖平。 韩绮梦尚未绑架成功,他杀了韩靖平,便拿不到尾款。 赵墨向来精明,每一步都精打细算,这种不划算的买卖,他不可能会做。 她看向小莲,问道:“小莲,你可知赵墨为何要杀那男子?” 小莲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事情发生在书房,当时只有公子的贴身侍卫在,其中缘由也只有那名侍卫知晓。” 萧锦璃微微颔首,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不再追问此事。 韩靖平死了,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如此一来,她便无需再耗费时间和精力去对付他。 少了韩靖平这个麻烦,她便能更加专注地进行自己的计划。 二人到到厨房,小莲转头看向萧锦璃,问道:“小姐,你可会煮面?” 萧锦璃微微摇头,轻声道:“不会,我本就不会做饭,只是为了找机会与你接头才应下此事。我打算随便弄弄,糊弄糊弄赵墨。” 小莲听后,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小姐,还是我来帮你做吧。今天是公子的生辰,他没让厨娘做,特意交代让小姐你来做,定是把小姐当成了特别之人。” 今日竟是赵墨的生辰? 那他让她给他煮面,莫不是想吃她亲手做的长寿面? 想到赵墨那可怜的经历,萧锦璃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忍。 “小莲,还是你教我做吧。” 小莲高兴地“嗯”了一声,一边教萧锦璃和面揉面,一边说道:“小姐,其实公子真的挺可怜的。之前你让我查赵家人为何怕赵墨,小莲查到了。” “公子七岁时,被那时还只是姨娘的赵夫人,串通她的庶子赵霖,把公子卖给了人牙子。自此,公子在外流浪了整整十年,一直到十六岁才自己找回赵府。” “回府的时候,公子才知道他的母亲在他失踪后不久便没了。他无依无靠,在赵府隐忍偷生了三年。直到他十九岁那年,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当着赵夫人的面,把她刚满八岁的小儿子给发卖了。” “赵夫人急忙找赵老爷主持公道,赵老爷让公子把人找回来,公子不从,赵老爷便要对公子上家法。公子突然仰天大笑,反问赵老爷:‘当年我母亲求你去找我时,你可曾对庶兄赵霖上过家法?我母亲为了寻我被冻死在外时,你可曾对这恶妇上过家法?’” “赵老爷沉默不语。公子又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他们母子做的恶事,只是你宠妾灭妻,偏袒这恶妇,偏袒你的庶子。当年你早已和这恶妇珠胎暗结,却还要娶我母亲进门,不过是看上我外祖父家的家底,想借此发家。’赵老爷全程没有反驳。” “自那之后,公子便将赵家人全部软禁了起来,谁敢逃,他就把人抓回来打断腿,让他们生不如死。” 小莲讲述得义愤填膺,萧锦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对赵墨充满了同情。 在小莲看来,赵家人今日所遭受的苦难皆是报应,完全是他们活该。 说实话,萧锦璃内心深处也有同样的想法。然而,理智却在不断地追问着她。 这些遭遇能够成为赵墨犯罪的理由吗? 他在暗影盟培养杀手,那些被杀死的人全部都是恶人吗? 康乾三十二年的那场暴乱,被祸及的百姓全都是恶人吗? 赵夫人那个被他发卖的幼子,是恶人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赵墨幼年的经历致使他性格扭曲,让他无法明辨是非,进而导致行为偏激。 他需要正确的教导和指引,若灵影还活着,他或许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萧锦璃心中萌生出想要帮助他的念头,可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根本无法抽出时间。 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或许这就是赵墨的命吧。” 小莲赞同萧锦璃的说法。 她本以为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没想到赵墨的命比她还苦。 第70章 长寿面 萧锦璃看着小莲,轻声说道:“小莲,我计划这两日离开临阳城。这两日,你留意着后门外的槐树,若树上挂上了粉色灯笼,便出来与我会合,我带你一起离开。” 小莲摇了摇头,拒绝道:“小姐,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留在赵府,继续为你打探消息。” 接着,她恳求道:“小姐,小莲有个不情之请,求你扮成人牙子把我娘和我弟弟买走,多少钱我慢慢还你。我爹嗜赌如命,迟早会把他们也卖了的。” 萧锦璃扶住小莲的肩膀,安抚道:“小莲,你为我身陷险境,是我欠你的,钱的事无需再提。你放心,你娘和你弟弟我定会安排妥当。你在赵墨身边要多加小心,若有发现,遇到危险,可带信到逸云山庄,让他们传信给逸王,逸王自会转交给我。” 小莲满脸感动地点了点头,“嗯,谢谢小姐,小莲记下了。” 这时,萧锦璃手下的面团已经揉好。 小莲端来一碗面粉,放在桌上,教萧锦璃操作。 “小姐,把揉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再撒些面粉,免得粘连。” 萧锦璃照做,小心翼翼地将面团从木盆里拿出来,放在案板上,又仔细地撒了少许面粉。 小莲又递给她一根擀面杖,“现在,用擀面杖把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 萧锦璃拿起擀面杖,认真地擀着面团,却总是不能成型,小莲给她示范了一次,她才掌握技巧,面饼渐渐变得均匀而光滑。 接着,小莲递给她一把菜刀,说道:“拿刀把面饼切成细细的面条,注意要切得匀称些。” 萧锦璃握着刀,仔细地切着,一开始她切得粗细不均,切着切着她将练武的方法融会贯通进去,一根根面条竟比小莲切的还要匀称。 锅中的水早已煮沸,小莲指挥道:“现在,把面条小心地放入锅中,记得要搅拌一下,防止粘连。” 萧锦璃依言而行,看着面条在沸水中翻滚舞动,心中满是成就感。 等待片刻后,面条熟透。小莲又说:“用漏勺把面条捞出来,沥干水分,放入碗中,再加上汤汁。” 萧锦璃一一照办,不一会儿,一碗香气扑鼻的面条呈现在她眼前。 萧锦璃看着面前的白面,觉得缺了点什么,想起楚逸辰给她煮的鸡蛋面里还有荷包蛋和青菜。 她转头询问小莲荷包蛋和青菜的做法。小莲耐心地讲解着,萧锦璃认真聆听,随后依着小莲所说的步骤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圆溜溜的荷包蛋便卧在了面上,一小撮青菜点缀其间。这碗面瞬间变得丰富许多,色泽也更加诱人。 萧锦璃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面,走到赵墨桌前,轻轻放下。 “影主,生辰快乐!” 赵墨没想到她竟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他看着她脸上温暖的笑容,微微一笑,“谢谢。”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碗面的瞬间,眼眶兀地一热,那温热的感觉迅速蔓延,险些落下泪来。 在他被拐卖之前,娘亲总会在他生辰那日为他煮一碗长寿面,上面必然会有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 后来,他流浪在外,被义父收留。义父也会为他煮长寿面,只是那面中没有鸡蛋,只有一小撮青菜。 她的这碗面既有鸡蛋,又有青菜。让他同时想到了最爱他的两个人。 可她,并不爱他。 他的心中涌起一阵苦涩,这碗面只是她偶然的善举,却在不经意间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他静静地看着那碗面,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卫锦璃,如果我从未遇见你,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是不是就不会陷入这般痛苦之中? 入夜。 花楼灯火通明,喧闹无比。 赵墨带着萧锦璃来到包房,知府早已等候多时。 知府瞧见赵墨带着一位姑娘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调侃道:“贤弟啊,自上次你从这花楼带走那个叫什么莲花的姑娘后,本府可是头一回见你再带姑娘现身于此。” 说着,他那猥琐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萧锦璃身上上下打量,仿佛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嘿嘿,不知这位姑娘芳名为何呀?你若对她无意,不如让给本府,本府花钱买了便是。” 赵墨闻言,紧紧握住手中的酒杯,指节微微发白,脸上寒霜笼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卖。” 知府见他态度坚决,心中虽有不快,却也不再多问。为了找回一点面子,他一把搂住身边的妓子,猛地亲了一口。 那妓子娇笑一声,嗔怪地推了知府一把。 萧锦璃见状,不动声色地走到暗处,拿起一壶酒,悄悄丢入一粒沉睡丹。 那丹药入酒后迅速溶解,无色无味,难以察觉。 她轻轻摇了摇酒壶,盖上盖子,走到知府面前,为他斟酒。 “知府大人勿要因为玲珑与我家公子伤了和气。玲珑是公子的通房丫鬟,公子自是舍不得的。” 说着,她故作含情脉脉地来到赵墨身旁,亦为他添上一杯。 知府闻言,知道她这是给二人一个台阶下,便也顺势而为,端起酒杯敬向赵墨。 “原是贤弟的心头肉啊,是当哥哥的无礼了,本府自罚一杯。” 说着,知府仰头一饮而尽。 赵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亦端起酒杯回敬,而后闷头饮下。 知府见状,满脸喜色,大声说道:“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啊!那卫锦璃和逸王被杀,尸体也已经运出城去,以后这临阳城再也没人烦我们了。” 说完,他得意地拍手叫来几个美女。 那些女子身姿婀娜,笑靥如花,瞬间让包房内热闹起来。 “明晚就是除夕夜了,你我都得回去与家人团聚,只能在今夜庆功了。来,贤弟,喝起来。” 一时间,包房内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萧锦璃端着酒壶,面色平静,来回给二人添酒。 没过多久,二人便相继倒下。 那些花楼女子只当二人是喝醉了,并未在意。 萧锦璃见状,不动声色地走到她们面前,轻声说道:“知府大人和赵公子这几日事务繁忙,难得能睡个好觉。你们都退下去吧,不要来打扰他们。待他们醒来叫人时,再来服侍。” 女子们纷纷答“是”后鱼贯离去。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萧锦璃推了推昏睡的二人,担心药效不够,又在香炉内放了一粒沉睡丹,这才放心离去。 第71章 赔偿 萧锦璃自花楼出来后直奔福来客栈。 房间内田鸡已按她的吩咐,为她备好同知的官服与假皮面具。 她撕下玲珑的面具,换上官服,戴上同知的面具,摇身一变成为同知的模样。而后,骑马直奔府衙,成功骗过门房,顺利进入架阁库。 她仔细翻找,终于寻得临阳城近三年的赋税记录。接着,她迅速脱下官府,将赋税记录小心绑在身上,又重新穿上,将其掩盖。 出了府衙后,她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直奔灵逸峰。不多时,便来到逸云山庄门外。 门房上前询问,她撕下面具,门房认出她来,迅速将她领进庄内。 楚逸辰听到下人来报,正要起身去迎。 她已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利落地脱着身上的官服。 衣服褪去,她将绑在身上的那几本赋税记录全部拆下。 楚逸辰随手拿起一本来看,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即刻叫来山庄的账房先生,又召集了一些人手。众人围坐,灯火通明,连夜开始统计,近三年来临阳城百姓每户多缴纳的赋税金额。 萧锦璃深知时间紧迫,不敢有丝毫耽搁。她把统计赋税金额之事交给楚逸辰后,带着楚逸辰为她准备好的一队车马,直奔灵影寺。 马车上,田鸡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赵墨的衣服和假皮面具。她匆匆换上。 另一辆马车内,田鸡亦换上知府的官服,将自己易容成知府的样子,随萧锦璃一同前往灵影寺。 灵影寺外,夜色如墨。 守门的跛脚大娘开门后,瞧见赵墨和知府带着一队车马候在那里。 她不知二人是萧锦璃和田鸡易容所扮,心中虽疑惑他们为何在这深夜前来,却是不敢多问半句。只是默默地打开寺门,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入寺内。 萧锦璃带领众人直奔灵影寺大殿,打开密室,将一箱箱金饼抬到马车上,仔细装好,运往城中。 离开灵影寺时,她从身上掏出一块金饼,递给跛脚大娘。 “大娘,这是这些年你们一家多缴的赋税,还给你。” 跛脚大娘接过金饼,满脸的难以置信,颤抖着声音问道:“这是真的吗?官府把多收的税还给我们了?” 萧锦璃转头看向一旁易容成知府的田鸡。 田鸡会意,点点头,沉声道:“是真的,天亮之后,本府便会在府衙门口给全城百姓发放补偿款,你可将此事告知你身边之人。” 跛脚大娘见是知府亲口承诺,心中的疑虑消散,连忙跪地磕头谢恩。 田鸡扶起大娘,心中一阵暗喜。原来,做个被百姓爱戴的好官,竟是如此快乐。 萧锦璃看着一车队的箱子,心中明白,自己此举只能暂缓临阳城百姓之苦,若要彻底解决临阳城的赋税问题,唯有扳倒楚凌轩。 所以,她必须加快行动进程,尽早回到洛阳,谋划扳倒楚凌轩一事。 天亮时,那带着一箱箱金饼的车队缓缓抵达府衙门口。 此时,府衙门外,楚逸辰派来的人,早已拿着统计好的赔偿款册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 田鸡神色威严,以知府的身份果断命令所有衙役去挨家挨户通知百姓到府衙领取赔偿款。 不多时,百姓们陆陆续续到来,他们的脸上满是疑惑与怀疑,起初并不相信会有这种好事降临。直到看见排在前面的人真真切切地领到了金饼,他们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队伍的最前头,萧锦璃对照着册子,配合着田鸡给百姓发放补偿款。 百姓们感激涕零,纷纷跪在地上给田鸡磕头谢恩。 田鸡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满满的成就感。仿佛他真的是这临阳城的父母官。 萧锦璃见在旁协助的衙役逐渐上手,便将手头的活儿交给了衙役。 她将田鸡拉到一旁,低声说道:“田鸡,我今日便要离开临阳城,夜墨寒找不到我,定然会审问你,你继续留在这里会很危险,跟我一起走吧。” 田鸡闻言,神色一顿。 这几日,他已经习惯了跟在萧锦璃身后,听从她的安排做事。他觉得她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官,值得他去追随。 如今她要离开,他心中不舍。 他的目光从萧锦璃身上移开,落到排成长龙的百姓身上。 看着他们期盼的目光,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主子,田鸡不想走。” “为何?”萧锦璃没想到他会拒绝她,在她看来,他很怕死,不可能冒险留在暗影盟。 田鸡的目光落在百姓身上,回道:“主子,你看,那些百姓在对我磕头道谢。我知道我不是知府,在遇到主子之前,我只是一个被世人看不上下贱之人,只能做那些低贱之事。” “可现在,我在为民办事,我在做知府大人都做不到的事,这种成就感是我从未有过的,让我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我知道,主子你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田鸡决定誓死追随主子,留在暗影盟做主子的眼线,为主子办事,为百姓谋福祉。” 萧锦璃没想到田鸡竟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他的成长速度着实让她惊喜。 说实话,她确实需要在暗影盟中安插眼线,当初她同意让田鸡跟着自己,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只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觉得田鸡本性不坏,只是从小没人教养,长歪了。 她面露担忧地看着田鸡。不知道她走后,夜墨寒找不到玲珑,会不会惩罚他? 她不想让田鸡冒这个险,再次劝道:“田鸡,你不怕死吗?万一夜墨寒迁怒于你,要你的命,你怎么办?” 田鸡淡淡一笑,坚定道:“我记得主子说过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萧锦璃愣住了,这句话,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说的,他竟放在了心里。 为了让萧锦璃放心,他继续说道:“主子放心,影主那边,我有办法应付。” 萧锦璃看着田鸡那坚定的眼神,不再劝他离开。 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田鸡,此刻的你,让我刮目相看。从今往后,你便是卫家军的一员。我会将你的名字加入军籍,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记入你的军功之中。” 田鸡闻言,顿时眼眶一热,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从今日起,他便是有军籍的军人了,不再是那被人唾弃的低贱混混。 第72章 买人 萧锦璃按照小莲提供的位置,来到城郊一处有着三间茅草屋、一片小院的地方。 还未走近,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和哭喊声。 她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院子门口,透过栅栏木门,看见里面的景象,顿时心痛不已。 只见一个妇人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拳打脚踢,妇人满脸泪水,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腿苦苦哀求:“夫君,求你不要再去赌了,女儿已经被你卖了,我不想再失去儿子。” 旁边一个小男孩也跑上来,紧紧地抱住男人的另一条腿,哭着求道:“爹爹,不要赌了,我们一起去矿厂做工赚钱,把姐姐赎回来。” 然而,男人却满脸狰狞,一脚踢开男孩,怒骂道:“放你的狗屁!要去你去,别挡老子的道。否则把你们娘俩也卖了。” 萧锦璃怒从心起,恨不得上去宰了这个狗男人。 但想到他是小莲的爹,不能要了他的命,便又忍下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在门口喊道:“有人吗?” 男人听到声音,这才停下对妇人的打骂,前来开门。 他上下打量着萧锦璃,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干嘛?” 萧锦璃神色镇定,从容地说道:“我是专为贵人挑选仆人的牙商,听说这附近有户人家的娘子是个勤快人,便来问问。不知是不是这里?” 男人闻言,眼前一亮。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赚钱的机会,贵人家舍得出钱,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急忙说道:“我家娘子是方圆百里内最勤快的妇人,你能出到多少价?” 萧锦璃见他上钩,抬起一根手指。 男人疑惑地问:“一百两银子?” 萧锦璃点点头,肯定地说:“没错。” 男人二话不说,立刻把他娘子拉了过来,急切地说道:“成交。” 萧锦璃干脆地掏出一沓银票,从中抽了一张递给他。 男人见她如此阔绰,贪心顿起,又把儿子拉了过来,问道:“姑娘,你看看他值多少钱?也一并买去吧。” 萧锦璃又抽出一张银票,平静地说道:“原本他这个年纪干不了重活,不值什么钱。不过我看他相貌不错,应该能给贵人当个玩物。” 萧锦璃故意这么说,想试试眼前的男人还有没有一丝良心。 可他没有片刻犹豫,迫不及待地把男孩推向萧锦璃,伸手想拿她手里的银票。 “稍等。”萧锦璃收回银票,拿出两张卖身契,“先签卖身契。” 男人迅速签字按下手印,萧锦璃看了看卖身契,从中看见妇人和男孩的名字——王香兰、李小东。 男人接过银票,没看妇人和男孩一眼,便直接出门去赌了。 萧锦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世间男人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为何都这般狠绝? 妇人、男孩愣在原地,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中反应过来。 萧锦璃开口道:“婶子、小东,不要担忧,我是小莲的朋友,并非牙商,是小莲托我来买走你们的。自此以后,你们便能逃离这个家了。” 二人听后,先是惊讶,随后脸上露出一阵欣喜。 王香兰紧紧拉住萧锦璃的手,激动地问:“姑娘,是真的吗?小莲她还好吗?” 萧锦璃微微一笑,“是真的,放心,小莲很好。她已被赎出花楼,在大户人家当差,我带你们去找她。” 二人点点头,上了萧锦璃的马车。 萧锦璃带着他们来到了赵府后门的一角停下,对二人说道:“婶子、小东,你们去敲那道门,告诉开门的人,你们来找小莲即可。” 二人点点头,快步走到那里,敲响后门。 片刻之后,小莲从后门出来,当她的目光落在王香兰和李小东的身上时,顿时泪流满面。 自她被卖已有半年,期间她从未见过他们。三人紧紧相拥,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他们互相诉说着思念,寒暄了好一会儿。 小莲抬起头,看向角落里易容成玲珑的萧锦璃,眼中满是感激与敬意。 她拉着王香兰和李小东来到萧锦璃面前,磕头道谢。 “小姐的大恩大德,小莲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只要小姐需要,刀山火海,小莲万死不辞。” 萧锦璃急忙上前扶起三人,柔声道:“快起来,不必如此。小莲,关于婶子和小东,你想做何打算?如果你想让他们也留在临阳,我可以把他们安排到安全的地方,让你爹找不到他们。” 小莲摇了摇头,恳求道:“除了小姐,小莲不相信任何人。求小姐把我娘和小东留在身边,可好?” 萧锦璃沉吟片刻后点点头,“好。” 她转头看向妇人和男孩,“婶子、小东,从今往后你们便跟着我,在我身边伺候,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二人连连点头,满脸喜色,答道:“多谢小姐收留。” 方才他们与小莲寒暄时,小莲已经告诉他们,眼前的姑娘是她真正的主子。她人极好,若能留在她身边当差,将是最好的出路。 午时。 阳光洒在临阳城的街道上,带来丝丝暖意。 楚逸辰已在福来客栈备好酒菜,等候萧锦璃。 三人到达客栈后,四人快速吃完饭,回到房间换装。 萧锦璃、楚逸辰扮成夫妻,和王香兰、李小东扮成一家四口,牵着两匹快马,朝着临阳城的城门走去。 守卫们警惕地注视着进出的人群。萧锦璃和楚逸辰神色镇定,带着二人不慌不忙地走向城门。他们举止自然,没有引起怀疑。 出城门后,楚逸辰将男孩抱上一匹马,自己也敏捷地翻身上马,与男孩同骑。 萧锦璃则扶着妇人,一同骑上另一匹马。 她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临阳城。 此刻的田鸡,还在扮着知府,在府衙门口发放金饼。 此刻的小莲,还在赵府一边洒扫,一边打探消息。 此刻的萧家人,还在南山矿厂凿矿。 此刻的跛脚大娘,还在灵影寺看门。 此刻的赵墨和知府,还在花楼里昏睡。 而她,将要告别这座边境之城,踏上新的征程。 寒风轻轻吹过,扬起她的发丝。她紧紧握住缰绳,与楚逸辰对视一眼。 随着“驾!”一声轻喝,马蹄飞扬,四人朝着烽寒堡疾驰而去,身后的临阳城渐行渐远。 第73章 除夕夜 除夕夜。 临阳城上空被绚烂的烟花照亮,大街小巷满是看热闹的行人。 赵墨和知府在花楼中悠悠醒来,看着屋外不断绽放的烟花,奇怪今夜为何会如此热闹,全然不知自己已在花楼睡了一天一夜,更不知是被萧锦璃下药迷晕。 两人望着街上热闹的景象,也跟着高兴起来。 知府感叹道:“临阳城许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赵墨忽然想起萧锦璃。 明晚便是除夕夜了,这个春节,他想和她一起度过。 他向知府告辞后,走出花楼,听见路过的行人议论今日知府给临阳百姓发放赔偿款一事。 他一把拉住行人追问:“你说什么?” 恰好此时,知府也走了下来。 路人看见知府,连忙向他问过年好,又把手中的糖人递给知府,感谢他今日给临阳百姓发放这三年多收取的赋税,让大家能过个好年。直夸他是青天大老爷,之前是他们误会他了。 知府拿着糖人,和赵墨面面相觑,赵墨又问行人:“今夜是除夕夜?” 行人看傻子似的点点头,“是啊。” 二人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在花楼睡了一天一夜。而今日,有人趁着知府昏睡,假扮成他,给百姓发放了赔偿款。 赵墨顿感不妙,直觉此人是萧锦璃。 他快马加鞭回到暗影盟,换上夜墨寒的装扮后,赶往萧锦璃的住处,发现空无一人。 他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萧锦璃的身影。 卫锦璃,你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他立刻命人去叫田鸡。 田鸡被匆匆带到他的面前,面对他急切的询问,田鸡一脸茫然,眼神中满是疑惑。 他连连摇头,说道:“影主,我真的不清楚玲珑的下落。休假那日我们便分开了,自那以后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夜墨寒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他不相信田鸡会一无所知,挥手让人给田鸡灌下毒药。 冷声说道:“说真话,本影主给你解药,否则你只能等死。” 田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忙解释道:“影主,我真的不知道啊!你是知道的,暗影盟的杀手之间不可能有真感情,我和玲珑之前只是为了通过考核才合作,我们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她的事情从来不会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夜墨寒紧紧盯着田鸡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丝谎言的痕迹。 田鸡心里忐忑不安,面上却不敢表露痕迹。 片刻之后,夜墨寒见田鸡确实不像在说谎,命人给了他解药。 田鸡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当硬骨头,除了有些废胆子,感觉还不赖。 夜墨寒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密道的石门,进入密室。 当看到里面的箱子只剩十箱时,心中一沉。 果然,她把他的金库搬去发给百姓了。 一直以来,她留在临阳城就是为了解救临阳百姓之苦,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她肯定已经离开了临阳城。 这一刻,他的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他拖着仿佛没了灵魂的身子,来到灵影寺的大殿,跪在金佛前默默流泪。 “义父,孩儿对她那么好,她为何要抛下孩儿?孩儿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孩儿不甘心,这是孩儿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孩儿不想放弃。”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悲伤与不甘。 哭完之后,他给金佛上了三柱香,缓缓说道:“义父,今夜又是除夕夜了,今年还是我们爷俩过。” 他走到莲台下,打开抽屉,意外地看到里面放着一封信。 他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灵影师傅,谢谢你救赎了赵墨,因为你,他才留有一丝善念,你功德无量,定能得道飞升。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赵墨不再行恶,做个正义善良之人。锦璃诚谢。 赵墨看完信,泪水滑落,滴到纸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放回抽屉,丢失的灵魂回到身体,原本沮丧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义父,她还是惦记着孩儿的。这个除夕夜,还有她的信陪着我们爷俩儿。” 烽寒堡。 萧锦璃安顿好王香兰与李小东后,带着楚逸辰来到停尸房。 抬眼望去,只见卫震霆正半趴在卫锦璃的棺椁上,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小鱼和梁瀚文则跪在地上,默默垂泪,哀伤弥漫。 唯有小海站在一旁,满脸纠结,欲言又止地看着几人。 楚逸辰正欲进去,萧锦璃一把拉住了他。 “先等一会儿。”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没去打扰他们缅怀卫锦璃。 卫锦璃确实已经死了,卫震霆和小鱼理当悼念她。 楚逸辰不理解她的这一举动,站在一旁,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这时,卫震霆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萧锦璃急忙冲上前扶住他。 “父亲!”她脱口而出喊道。 卫震霆抬眼看着她,满脸疑惑,问道:“你是谁?为何唤我父亲?” 萧锦璃缓缓撕下脸上的假皮面具,露出卫锦璃的面容。 卫震霆眸光一亮,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开口询问。 小海这才站了出来,跪在卫震霆面前请罪道:“将军恕罪,卫都尉交待属下不许说,属下便不敢多言。事情是这样的……” 小海把萧锦璃和楚逸辰假死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众人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萧锦璃的计谋。 卫震霆此前已经从小鱼和梁瀚文那儿了解到临阳城的情况,他本就担心女儿无法活着离开临阳城,想亲自去捞人,被小鱼和梁瀚文阻止,说他的女儿智谋无双,定能转危为安。 谁知没过多久,小海便拉着棺椁回来了。小鱼和梁瀚文愧疚不已,面对卫震霆的责怪,不敢多言一句。 如今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大家喜从悲来,激动地相拥在一起。 萧锦璃不见韩绮梦和宝珠的身影,推测他们已被楚凌轩派来的人接走。一问小鱼果真如此。 担心被其他人发现异常,消息泄露,这个除夕夜,他们没有离开过停尸房。 众人围坐在灵堂前,就着贡品开怀畅饮,庆祝着他们在临阳城的小胜。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皆已沉醉,相互依偎着进入梦乡。 萧锦璃缓缓起身,手中提着诛心剑,轻轻割下一缕发丝,而后走到写有卫锦璃名字的牌位前,将那缕头发投入炭盆之中,看着它渐渐烧烬。 卫锦璃,我带你回家了。 在她身后,楚逸辰半睁着眼睛,瞧见她这奇怪的举动,联想起她此前的种种转变,心中不禁生起疑虑。 她,不是璃姐姐? 第74章 找人 为了不引人怀疑,卫震霆给手下交待的是,萧锦璃是梁瀚文的二妹梁小玲,楚逸辰是梁瀚文的三弟梁小辰,李小东是梁瀚文的四弟梁小东,王香兰则是他们的娘。 因家里遭了变故,一家人无处可去,前来投奔梁瀚文。 大年初一,天微微亮。 被大雪笼罩的烽寒堡,四处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和窗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喜庆。 萧锦璃和楚逸辰继续以易容后的样子示人。 楚逸辰心里有事睡不着,早早地便起来散心。 他双手背在身后,在堡内四处闲逛。瞧见刚带着卫家军结束晨练的小鱼,心中一动,匆匆向她走去。 “小鱼,你可曾察觉你家小姐仿若变了个人?” 寒风呼啸着吹过,吹得楚逸辰的衣衫猎猎作响。 小鱼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脸上扬起自豪的神情。 她压低声音道:“九爷也发现了?我家小姐确实与以往大不相同。九爷有所不知,在韩国时,我家小姐因才情出众,风靡一时。她写的诗,连韩国的三鼎甲都赞叹不已。她那把诛心剑,便是在韩国皇后举办的赏梅宴上通过比诗赢来的。” 楚逸辰闻言,神色微顿,眸底露出惊讶之色。 璃姐姐何时竟会写诗了?还能胜过韩国的三鼎甲? 他皱起眉头,追问道:“还有其他变化吗?” 小鱼摸着下巴思索,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有,小姐如今喝药无需糖块儿了。而且她也不像从前那般不爱与人亲近,还夸赞过大将军和小鱼呢。以前她可从来不会说那些暖心话。” 楚逸辰静静地听着,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拳,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性情变了,习惯也变了。属实奇怪。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她的转变是从何时开始的?” 小鱼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 片刻后,缓缓答道:“大约是从小姐被俘时受了箭伤,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开始的。九爷你不知道我家小姐的命有多大,就连韩国太子的御医都说了,小姐心口那一箭,换成旁人早就没命了。” 楚逸辰的后背突然涌起一股凉意,他心下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心口受了箭伤,昏迷了三天三夜,竟然还能醒来? 难道是传说中的被鬼魂附身,中邪了不成?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飘向远方。 想到在临阳城和萧锦璃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 另一边,萧锦璃打听到,卫震霆在得知卫锦璃被俘之后,怒不可遏,险些将刘远志冻成冰棍。 幸得楚逸辰及时传信告知他,这一切皆是韩安民的阴谋,并断言卫锦璃定能平安归来,卫震霆这才放过了刘远志。 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卫锦璃真的死了,活下来的是她萧锦璃。 她不能白白占着卫锦璃的身体,卫锦璃的仇,她必须替她报。 她紧紧握住腰间的诛心剑,毅然闯进刘远志的营房,在屋内仔细寻了一圈,却不见他的踪影。 这时,小鱼脚步匆匆地找了过来。 她的目光落到萧锦璃握剑的手上,瞬间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小姐,我就知道,你定是找刘远志报仇来了。若不是将军拦着,小鱼回到烽寒堡的第一日便已经取了他的狗命。” 萧锦璃轻轻扶住小鱼的肩膀,声音沉稳而急切地问道:“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小鱼立刻答道:“刘远志自从得知你在临阳城被暗杀之后,便去了北冰城。他跟将军说,要去寺里忏悔,为小姐你烧香超度。” 萧锦璃发出一声冷笑:“你信吗?” 小鱼果断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自是不信。小姐若真没了,他只怕是要煮酒庆祝才是,怎么可能会诚心忏悔。” 萧锦璃点点头,沉声道:“背马,我们这就去北冰城。” 小鱼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欢快地应道:“好嘞!”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北冰城。 北冰城的街道上,积雪虽尚未完全清除,行人却是很多,与冷清的临阳城相比,十分热闹。 二人在大街上走了没多久,萧锦璃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她们。 她不动声色地向小鱼投去一个眼色,小鱼瞬间心领神会。 两人默契行动,萧锦璃引诱着那跟踪之人,一步一步将他引入一条狭窄逼仄的死胡同。 小鱼则负责堵住那人的退路,牢牢守住胡同的另一端。 那人眼见自己陷入绝境,为了逃脱,同时朝二人射出毒针。 毒针在空气中划过,萧锦璃身形一闪躲了过去,小鱼却避之不及,被毒针射中倒在地上。 那人趁机从小鱼的方向逃跑。 萧锦璃迅速上前查看小鱼的情况,拔下她身上的毒针,仔细观察针上的毒药。 凭借着在暗影盟学到的毒药知识,她很快便判断出此毒乃是暗影盟毒师特制的毒药,进而推断出那跟踪之人是暗影盟的人。 没想到夜墨寒这么快就找到了她。丢了个杀手而已,他竟如此大费周章地派人跟踪。难道他已经识破了她不是玲珑,而是卫锦璃? 能这么快便跟踪到北冰城,看来烽寒堡内极有可能有暗影盟的眼线。 她快速从怀中取出毒师送她的解毒丹,给小鱼喂下。 解毒丹入口,一股清凉之感在小鱼体内蔓延开来。不多时,小鱼便逐渐恢复过来。 二人来到北冰城的宝乐寺。 寺庙中,香烟袅袅,钟声悠扬,人声鼎沸。 萧锦璃寻到一名僧人,说她们是刘远志的下属,军中有急事找他,打听他的下落。 僧人缓缓开口道:“那位施主自打来了宝乐寺,皆是昼伏夜出,此刻应是在禅房内休息。” 萧锦璃闻言,双手合十谢过僧人,而后带着小鱼走出宝乐寺。 寺庙乃是清净之地,她不想在此杀人,污了宝乐寺。 她转头看向小鱼,说道:“小鱼,我有事要办,你守在这里。等刘远志夜里出门后,跟踪他的去向。确认地点后,发射信号弹,我自会找来与你会合。” 小鱼点点头,虽疑惑她刚回北冰城有何事要办,却没有多问。 她家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她不说明自然有她的道理。 第75章 大嫂 卫震霆常年驻守北冰城,卫锦璃幼时基本上是在这里长大的,极少回洛阳。 萧锦璃凭借卫锦璃的记忆,找到了宝乐牧场。 娘亲、大嫂、宝儿,你们还好吗? 她镇定自若地来到守卫面前,塞给他一锭银子,说自己是来给萧家人送信的,萧家人托她一定要看望一下萧家女眷,麻烦他通融一下。 守卫见她神色从容,不疑有他,收下银子,将她带了进去。 此时正值寒冬,宝乐牧场被一片银白覆盖,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 放眼望去,牧场里除了草棚下堆积如山的干草,便是圈舍里的牛羊马儿,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单调。 萧锦璃缓缓走近,目光所及之处,看到大嫂正费力地搬运着干草。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沾着些许灰尘,昔日相府长媳的风姿早已不见踪影。 而不远处,母亲正专注地喂着绵羊,动作娴熟却难掩疲惫之色,曾经的相府主母如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再看一旁,萧宝儿蹲在母羊身旁,小心翼翼地辅助着一只孱弱的小羊喝奶。她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关切,哪里还有昔日相府嫡孙女的娇贵模样。 在这寒冬的牧场中,她们的眼中只有生存,曾经的荣耀与风光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萧锦璃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心疼。 这时,守卫抬手指向三人,说道:“你要找的可是这几位?其他萧家女眷在马场那边。” 萧锦璃微微颔首,回道:“正是她们,多谢守卫大哥,辛苦你了。” 守卫离去后,萧锦璃来到大嫂身前,帮着她将干草搬运至食槽,又协助母亲喂羊。 二人却误以为她是新来的,想要抢活干,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喂,小姑娘,这可是我们的活儿,你都干了我们喝西北风啊!你要是想干活,就去找工头,让工头给你安排,别在这儿瞎捣乱。” 大嫂此时俨然一副泼妇模样,看上去十分不好惹,与往昔温婉的形象判若两人。 萧锦璃看着她,心中既想哭又想笑,赶忙掏出三封信递到她手里,说道:“萧家娘子,我是梁小玲,是萧皇后的旧友。前几日我去南山矿厂看望了萧家男丁,这是他们托我带来的信。” 三人听闻此言,立刻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儿,急切地拿过信来仔细查看。 信中,除了问候与报平安之外,还提及他们对萧皇后死因的分析,萧锦璃在南山矿厂为他们所做的事,以及她决心为萧家平反之举。 三人读完信后,面上满是感激之色。 萧夫人赶忙拉住萧锦璃的手,诚挚地向她道谢:“多谢小玲姑娘,若不是你不辞辛劳地跑这一趟,我们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与家人取得联系。” 萧锦璃紧紧地回握住母亲的手,心中纵有千言万语翻涌,到了嘴边却只说出一句:“萧夫人太客气了,我与萧皇后乃是生死之交,这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大嫂心思细腻,多了个心眼,问道:“小玲姑娘,我家夫君信上说是个男子去看望他们,可你这明明是个女子啊。” 萧锦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忘了这一茬,解释道:“南山矿厂不许女子进入,那日我特意扮了男装。” 大嫂听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萧宝儿走到萧锦璃跟前,轻轻拉住她的衣袖,满含期待地问道:“姐姐,你真的能帮萧家平反吗?我总是梦见祖父、父亲和哥哥,我好想他们,想早点与他们团聚。” 萧锦璃看着萧宝儿那满是期盼的眼神,心中一痛。 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目光坚定道:“宝儿放心,我一定会帮萧家平反,一定会让你们早日相聚。” 萧宝儿点点头,一把抱住萧锦璃,开心道:“谢谢姐姐。” 大嫂看萧锦璃不像骗子,应该是真心想救萧家,便缓缓拉出藏于脖颈处的一把钥匙,解下挂绳,递给她。 “小玲妹子,萧家之事运作起来并非易事。这把钥匙乃是存放我陪嫁之物的金库钥匙,其中还有萧家这些年来赠予我的地契、庄子和商铺凭据。嫂子我向来有存钱的习惯,早在萧家被抄之前,我便已将这些财产转移至我弟弟名下。你拿着这把钥匙,找到我弟弟,向他说明情况,便能将这些东西取出使用。” 萧锦璃未曾想到大嫂竟还留有如此后手。 大嫂的父亲陈启明与她的父亲萧文博乃是挚友,在先皇当政之时,二人曾同朝为官。 楚凌轩登基后,陈启明因与楚凌轩政见不合,便告老还乡,不再参与政事。甚至也不许儿子入仕为官,但对孙子却是悉心栽培。 萧锦璃曾推测他是对楚凌轩不抱希望,想等到新帝继位之后,再让孙子入仕。 那时的她,觉得陈启明是个老顽固,只因看楚凌轩不顺眼便故意找茬。 如今看来,满朝文武当数他的眼光最为毒辣。 萧锦璃接过钥匙,满怀感激地看向大嫂,微微欠身,真诚道谢:“小玲替萧皇后,谢过大嫂的这份恩情,萧家若能得救,大嫂当记头功。” 接着,她目光中带着恳切,继续说道:“大嫂,小玲有个不情之请。萧家之事,我想去找令尊商议,寻求陈家的帮助。不知大嫂能否为我写一封信证身?” 大嫂微微颔首,神色郑重道:“我父亲为人正直,与公公向来志趣相投,他们二人是多年挚友。你去寻我父亲相助,确是明智之举。” 说罢,她拿起萧锦璃刚带来的信纸,翻到背面没写过字的地方,又找来一根木炭,稳稳地持着木炭,专注地书写起来。 信写完后,她动作轻柔地将信纸折好,就着原来的三个信封装好,递给萧锦璃。 “这封是给我弟弟的,他见了信自会信你,带你去开启金库。” 接着,她又递来另外两封信。 “这封是给我父亲的,这封是给我母亲的。我父亲性子执拗不好说话,你先去找我母亲,只要说服我母亲,她自会为你转交。” 萧锦璃接过信封,郑重地点点头,真诚道:“知道了,谢谢大嫂。有大嫂这番相助,萧家之事定能多几分胜算。” 第76章 斗奴场 烽寒堡。 楚逸辰静静地站在停尸房外,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突然,一只黑鹰划破寂静的雪空,向他飞来。 楚逸辰瞬间回过神来,抬手稳稳接住飞鹰。 他熟练地从鹰脚上取下密信,随后抬手让黑鹰飞走。转身回到停尸房内,缓缓展开密信。 只见上面写着:巳时,宝乐寺。未时,宝乐牧场。 楚逸辰面无表情地将密信丢入棺椁前的炭盆内,那信纸碰到炭火,瞬间便被燃尽,只留下一道青烟。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那块写着卫锦璃名字的牌位,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困惑。 璃姐姐,她真的不是你吗? 那她是谁?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萧锦璃在他面前推断案情的灵动模样。 她为何屡次接近萧家人? 为何非要调查临阳城的赋税问题? 楚逸辰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隐隐觉得,她是冲着楚凌轩和萧家去的,却不知她有何目的。 萧锦璃这边。 她从卫锦璃的记忆中得知刘远志对赌奴情有独钟,推测他离开宝乐寺后极有可能前往斗奴场。便起身离开宝乐牧场,返回北冰城,来到斗奴场附近,悠然地吃着饼。 果不其然,天色将晚之际,只见刘远志身着便服,缓缓走进斗奴场的大门。而小鱼则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小鱼瞧见刘远志进入大门,正欲躲到一旁发射信号弹,却被萧锦璃提前抓住手腕,往她手里塞了个饼。 “吃点,垫垫肚子。” 小鱼一抬眼,发现是萧锦璃,脸上顿时扬起惊喜,问道:“小姐,您如何知晓刘远志会来到这里?” 萧锦璃嘴角一勾,道:“刘远志此人,除了巴结他姑姑刘贵妃之外,就只剩下赌奴这一爱好了。他既担心被我父亲的人发现,那北冰城最大的斗奴场,他定然是不敢去的,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来这里。” 萧锦璃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小鱼满脸皆是崇拜之色。 她要是有小姐这脑子,又何必在宝乐寺苦苦等候多时。 萧锦璃走向斗奴场,小鱼想要跟去,被萧锦璃制止。 “小鱼,你不能跟着。你一进去,刘远志便能认出你来,到时候动起手来会麻烦很多。你在这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等我的消息。” 小鱼点点头,心里虽有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 以她家小姐的本事,就算没有她的保护,也不会有问题。 萧锦璃走向斗奴场的大门,不料竟被守卫拦了下来。 那守卫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满是轻蔑与嘲讽,嘴角扯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哼,就你这穷酸样也想进斗奴场?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萧锦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今晨,她为了让自己的形象符合梁小玲逃难的身份,故意打扮得十分朴素,没想到竟被人以貌取人。 她神色未变,只是微微眯起双眸。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在守卫眼前晃了晃。 那守卫看见那么多银票,眼睛瞬间瞪大,贪婪之色尽显,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满脸堆笑,谄媚地说道:“哎呀呀,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贵客请进,贵客请进。” 萧锦璃收起银票,冷哼一声,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斗奴场。 她看到刘远志坐在看台上,不动声色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试图在他隔壁坐下。 刘远志察觉到有人靠近,转头一看,见是一打扮寒酸的姑娘,脸上顿时露出嫌弃之色。 他怒目圆瞪,厉声骂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滚远些!别脏了本大爷的地方。” 他身边坐着三五个狗腿子,见他驱赶萧锦璃,纷纷附和起来。 冲着萧锦璃叫嚷道:“快走快走,这位可是刘贵妃的亲侄子。你这叫花子,想钓凯子,也敢往这儿凑。” 萧锦璃心中怒意升腾,面上却依旧平静,默默退到后排坐下。 刚落座,便听见那几个狗腿子谄媚地对刘远志说道:“大人,那卫锦璃已死,以后这烽寒堡便是您一个人说了算了。您可得想办法把我们哥几个弄进去,也好让我们跟着您享享富贵。” 刘远志得意地大笑起来,“放心吧,这都是小事儿。” 他那模样,仿佛那烽寒堡不是楚国军营,而是他家的酒楼商铺。 萧锦璃听到他们的对话冷冷一笑。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不知刘贵妃晓不晓得自己的侄子是这副德行。 第一场斗奴即将开始,决斗场上,一名壮汉威风凛凛地站立着,对面则是一位埋着头蜷缩成一团的瘦弱女子。 刘远志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选了那名壮汉,押了五十两银子。 随后,托盘被抬到萧锦璃面前,萧锦璃淡淡说道:“我暂时不押。” 小二连忙说道:“客官,凡是进了斗奴场的客人,每场都得押赌注,起压五十两银子。这是斗奴场的规矩。” 刘远志听到身后的动静,侧脸斜睨着萧锦璃,满脸嘲笑着说道:“押不起就滚蛋,不知那看门狗是怎么看的门,这种叫花子都能放进来。” 萧锦璃神色平静,对刘远志的嘲讽仿若未闻。 她从容地掏出一沓银票,从中抽出一张面额最低的一百两,放在托盘上。 小二和刘远志的狗腿子们看见那沓银票,顿时眸光一亮。 小二正准备高声为萧锦璃喊注,被萧锦璃抬手制止,只见她旁若无人地从托盘里拿回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缓缓说道:“我只压五十两。” 接着,她指向那名瘦弱的女子,坚定道:“我押她。” 刘远志见她押那名女子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满脸鄙夷地说道:“我看你这女人定是脑子有问题,那丫头瘦得跟面条似的,怎么可能会赢,你就等着输吧。” 刘远志话音刚落,那名蜷缩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用惊恐的目光四下打量。 当她的面容完全展露时,萧锦璃和刘远志顿时被惊住。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韩绮梦。 两人心中皆是掀起惊涛骇浪,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第77章 角斗 刘远志脸上的神情由惊转喜,心中思绪飞转。 原本萧皇后一死,皇后之位便是他姑姑刘贵妃的囊中之物,可谁能想到竟半路杀出个韩国的和亲公主韩绮梦。 之前他听闻韩绮梦在临阳城被绑架,心中暗自祈祷她被绑匪杀死,谁料竟被卫锦璃救了回来,坏了姑姑的好事。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被陛下新派来的接亲队伍接走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转念一想,不管是为何,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让韩绮梦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里,他姑姑便能成为皇后。 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身份也会跟着金贵起来。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韩绮梦被壮汉打死在场面。 他毫不犹豫地掏出全部家当,压在壮汉身上。 他要让那名壮汉为了这些钱,不顾一切地杀死韩绮梦。 萧锦璃看见他的举动,当即明白他的心思。她不可能让他得逞,随即叫来小二,掏出一沓银票押了上去。 她的银票很多,得到了进入包房的资格,被小二请离看台。 刘远志的狗腿子看着这一幕,才明白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财大气粗。一个个对她的身份好奇不已。 “没想到这位姑娘,外表朴实无华,竟这么有钱。” “就是,我看那一沓银票起码有两千两。” “不止,一百两是里面面额最小的银票,依我看恐怕有五千两。” “五千两?我家全部家底也只有这个数,她竟全带在身上。我看她一定是谁家千金小姐,乔装打扮混进来体验生活的。” “北冰城有如此身家的,除了大将军府还有谁家?” …… 刘远志心里不服,无奈他家并非家底丰厚的高门大户,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他姑姑刘贵妃。这些年靠着她的关系,刘家才逐渐强盛起来,却比不过洛阳那些世承的大家族。 他囊中羞涩,只能一逞口舌之快。提高音量大声嘲笑道:“这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商贾之女,如此明了的赌局,竟然还把赌注压在那个瘦弱的丫头身上,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嘛。” 萧锦璃冷冷一笑,看着刘远志逐字说道:“我——乐——意!怎么着?有本事你押得比我更多呀。” 言罢,一扭头随着小二走向包房,气得刘远志咬牙切齿,手下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撕烂。 萧锦璃进入包房后,买通小二,让小二将韩绮梦带到她的包房,声称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两句。 小二走后,她又叫来一名伙计,让他送来易容需要的工具。伙计不明白那些工具的具体用处,只知她是贵客,不能得罪,便乖乖照她的吩咐去做。 没过多久,易容工具便被送了过来。萧锦璃争分夺秒地动手制作假皮面具。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响起敲门声。她迅速藏好刚做好的面具,唤人进来。 小二把韩绮梦带入包间,让萧锦璃快些交待,便退了出去。 包间内只剩二人。韩绮梦没认出易容后的萧锦璃,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她要见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胆怯得不敢抬头。 “公主,是我。”萧锦璃撕下假皮面具与她相认。 韩绮梦见眼前之人竟是卫锦璃,顿时激动不已。 她猛地扑向卫锦璃,一把将其抱住。满心的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本想放声大哭,却又担心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默默抽泣。 “锦璃,你还活着,真好!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我没事。”萧锦璃亦紧紧抱住她,询问道:“公主,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韩绮梦这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楚凌轩派来的接亲队伍,带着韩绮梦和宝珠刚走出北冰城没多久,便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 接亲队伍惨遭团灭,宝珠为了帮韩绮梦逃脱,与她互换了衣服。 逃跑途中,黑衣人穷追不舍,宝珠为了给韩绮梦争取逃亡时间,和她分道而行,引走黑衣人,最终被黑衣人所杀。 韩绮梦说到此处,不禁失声痛哭起来,“锦璃,宝珠没了,在楚国,除了你,我再也没有可信任之人。” 她的模样可怜至极。萧锦璃心疼地搂住她,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公主,没事的,你还有我,锦璃定会护你周全。” 萧锦璃心下推断,从韩绮梦所说的黑衣人出现的时间来看,那会儿韩靖平已经被赵墨杀害。所以,追杀接亲队伍、杀死宝珠的黑衣人,应该是秦国细作,不是暗影盟。 秦国想阻止韩楚两国结盟休战,所以派人来杀韩绮梦。 在萧锦璃的柔声安慰下,韩绮梦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身体却仍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双手紧紧扶住萧锦璃,问道:“锦璃,我在逃走的过程中被人拐到了这里。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在看台上围观?” 萧锦璃瞥了一眼桌上的沙漏,角斗的开场时间已然迫在眉睫。 “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先换衣服,一会儿你扮成我在这里观看,自会明白。” 说完,她动作麻利地给韩绮梦戴上玲珑的假皮面具,自己则迅速戴上刚刚做好的韩绮梦的面具。 二人刚刚换好衣服,小二便敲响了房门。萧锦璃易容成韩绮梦的模样,跟着他来到角斗场。 她站在角斗场中央,对面是身材魁梧的壮汉,那壮汉满脸凶相,肌肉隆起,仿佛一座小山一般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角斗开始,刘远志在看台上大喊大叫地为壮汉打气。壮汉顿时抖了抖胸前的肌肉,率先发动攻击。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快速冲来,挥起如砂锅般大的拳头砸向萧锦璃。 萧锦璃灵活地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这凶猛的一击。 壮汉一击未中,又连续发起几次强攻,萧锦璃不断腾挪躲闪,看似险象环生,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被壮汉一拳击中肩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第一场,萧锦璃就这样看似“艰难”地输掉了比赛。 看台上,刘远志激动得一把抱住身边的狗腿子。 “看见了吗?我就说那丫头啥也不懂,我马上就能把她那些钱全部赢走,你们信不信?” 那几个狗腿子亦激动得频频点头。刘远志能吃肉,他们便能跟着喝汤。他若真能赢,自然会给他们分一些小钱。 短暂的休息后,第二场开始。 壮汉得意洋洋,以为胜券在握,放松了警惕。 萧锦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如闪电般冲上前去,以极快的速度出拳,一拳打在壮汉的腹部。 壮汉吃痛,弯下了腰。用惊讶的眼神看向萧锦璃,他没想到她的拳头竟如此有力。显然是个会武功的高手。 萧锦璃没给他缓气的机会,连续攻击他的要害部位,壮汉被打得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刘远志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这个结局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第三场,壮汉恼羞成怒,疯狂地扑向萧锦璃。 萧锦璃不慌不忙,冷静地观察着壮汉的动作。当壮汉靠近时,她巧妙地一个侧身,同时抬腿一脚踢在壮汉的膝盖处,壮汉顿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萧锦璃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攻击,彻底将壮汉打趴在地。 最终,萧锦璃赢得了比赛,赚得盆满钵满。刘远志则输得身无分文。 刘远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韩绮梦身为韩国公主,竟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第78章 报仇 斗奴场中,喧嚣方才落下帷幕。 萧锦璃依着规矩,被带到韩绮梦的包间领赏。 此时,扮成玲珑的韩绮梦正坐在包间的窗前,一路紧盯着萧锦璃移动的身影。 萧锦璃踏入包间,二人目光交汇。 萧锦璃在小二身后,一顿挤眉弄眼,先是悄悄抬手指向托盘里摞得高高的银票,接着又指向自己,那模样俏皮中带着急切。 韩绮梦瞬间领会萧锦璃的意图,她是想让自己买下她。 韩绮梦优雅地接过托盘,眼神淡漠地望向小二,问道:“这个奴才,本小姐要了。多少钱?” 小二面露难色,不敢自作主张,忙道:“小姐稍等,小的这就派人去问老板。” 很快,一名伙计匆匆而来,与小二低头耳语了一会儿。小二转头告诉韩绮梦要两千两。 萧锦璃一听这个数,便知道是斗奴场在宰韩绮梦这个愣头青。 一个奴婢最多值一百两,她刚赢了角斗,顶多再加一百两。可他们竟狮子大开口,要价两千两。 不过,她还有正事要办,不想与他们纠缠耽搁时间。横竖这些钱也是赌奴赢来的。 她在小二身后微微点头,示意韩绮梦答应。 韩绮梦领会其意,从赢来的银票中抽出两千两,将萧锦璃买下。 小二离去后,萧锦璃动作利落地收好银票,拉起韩绮梦便准备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 韩绮梦看向决斗场上新上来的奴婢,眼神中满是不忍与怜悯,轻声说道:“锦璃,这里好血腥,那些奴婢好可怜,你能不能救救他们?” 萧锦璃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今日买了这批,明日就会有新的一批被送进来。给我一点时间,总有一日,我会取缔斗奴场,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韩绮梦从萧锦璃的目光中看到了她的决心与担当。她知道,萧锦璃不会骗自己。这才轻轻点了点头,随她一同离去。 二人甫一离开斗奴场,萧锦璃便察觉到刘远志一行人跟踪在她们身后。 萧锦璃暗暗一笑,刘远志果然认出了韩绮梦。他必是想杀了她,帮他姑姑除去拦路石。 她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前方躲于暗处的小鱼身上,二人目光交汇,萧锦璃微微颔首示意后,故意将刘远志等人引入一条幽暗的小巷。 小鱼领会她的意图,紧紧跟了过去。 待刘远志一行人追入暗巷后,萧锦璃骤然停下脚步。 刘远志顿觉不妙,欲抽身撤退,却被小鱼拦住去路。 刘远志看见小鱼,心中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胆战心惊地质问道:“小鱼,你为何在此?胆敢阻拦本校尉,你莫不是要造反?” 此时,卫锦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刘远志,有人买你的命,你的死期到了。” 刘远志听见卫锦璃的声音,顿时毛骨悚然,慌忙转身寻找卫锦璃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萧锦璃瞧出他的恐惧,冷冷一笑,目光转向其他人,厉声道:“我乃暗影盟杀手,你们若不想给刘远志陪葬,立刻给我滚。” 那几人一听是暗影盟杀手,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旋即逃离现场。 刘远志这才确定卫锦璃的声音出自她的口中,惊问道:“你的声音为何与卫锦璃一模一样?” 萧锦璃嘴角一扬,缓缓撕下脸上韩绮梦的假皮面具,露出卫锦璃的面容。 刘远志见状,顿时吓得三魂七魄全失,竟直接尿湿了裤裆。 “卫——卫锦璃!你——你没死!” 寒冬之夜,狭窄的暗巷中积着一层厚厚的雪。 寒风吹过,一阵刺骨的寒意弥漫在四人身上。 早前,韩绮梦已经从小鱼口中得知刘远志为了一己私利,给卫锦璃下死令,害得她们被她的太子哥哥俘虏一事。 站在韩国公主的角度,刘远志这自私自利的行为反倒帮了韩国。不过,她除了是韩国公主,还是卫锦璃的朋友,卫锦璃的仇,也是她的仇。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她,便默默退到角落里,不给卫锦璃添乱。 萧锦璃没了后顾之忧,一个箭步冲到刘远志面前,揪住他的衣领道:“你说呢?” 言罢,她扬起右拳,挥向刘远志。 刘远志惊慌中急忙抬手抵挡,却被这一拳的巨大力量震得手臂发麻。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愤怒。 他知道卫锦璃不会放过自己,想活命只能拼死一战。便疯狂地扑向萧锦璃。他拳势凶猛,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萧锦璃沉着应对,时而巧妙地弯腰躲过刘远志的直拳,带起的风扬起地上的雪花。时而一个后空翻避开他的飞踢,落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打斗中,两人的身影在暗巷中来回穿梭,积雪被踩踏得嘎吱作响。 萧锦璃瞅准刘远志露出的破绽,突然一个冲刺,用肩膀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刘远志被撞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在雪地上滑出一段距离。他稳住身形后,再次冲过来,却被萧锦璃一个扫堂腿绊倒。 刘远志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萧锦璃已经跳到他身边,举起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刘远志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住头部,但萧锦璃的拳头还是不断落在他的身上。 暗巷中,小鱼和韩绮梦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 在这寂静的寒夜中,只有萧锦璃和刘远志粗重的呼吸声和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在回荡。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远志的反抗越来越弱,最终在萧锦璃的猛烈攻击下倒地不起,再也没了动静。 萧锦璃这才松开手,轻轻地揉了揉发疼的手指,仰头看向夜空中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卫锦璃,我给你报仇了! 你安息吧! 小鱼缓缓走到刘远志身旁,俯下身仔细查看,确定他已经断了气息。狠狠地在他的尸体上踢了一脚,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恨全部发泄出来。 萧锦璃则面无表情地从胸前掏出一块暗影盟的令牌,随手丢在刘远志的尸体上。 寒风凛冽,令牌滑落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萧锦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知道,刘远志死了,刘贵妃必定会缠着楚凌轩给她一个交待。 而这块暗影盟的令牌,将会成为引发楚凌轩和暗影盟争斗的导火索。 她就是要让楚凌轩和暗影盟狗咬狗。 第79章 意外 烽寒堡,夜未央。 萧锦璃正在睡梦之中,听闻屋外传来练剑之声,缓缓起身披上一件大氅,轻手轻脚地出门查看,生怕吵醒同住的王香兰。 月夜之下,楚逸辰孤身一人在屋外舞剑,剑影交错,丝丝冷意弥漫其中。萧锦璃从他的招式里,察觉到了混乱。 她缓缓走近,轻声向他打招呼:“九弟,这么早就起来练剑,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逸辰停下手中的动作,远远地凝视着她,却未靠近。只是语气冰冷地回应道:“无事,热热身。” 言罢,他转身回屋,关上门,倚在门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锦璃的身份成谜,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只能选择逃避。 萧锦璃独自伫立屋外,这是楚逸辰第一次冷落她。 不,准确来说,是冷落卫锦璃。 这种感觉,勾起了她前世的回忆。 前世,楚凌轩第一次以这般冷漠的态度对待她,是在她与他成婚一年之后。 那时的楚凌轩,认为她已完全归属于他,便不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地珍视她。 她原以为楚逸辰与楚凌轩不同,卫锦璃能得到他的爱很幸运。 如今看来,男人皆是如此,一旦得到便不再珍惜。 此刻,她的心仿佛被寒风吹拂,一片冰凉。 她已然分不清,这份失落与心寒,究竟是卫锦璃的情感,还是她的。 她的目光投向屋檐下燃尽的炭火。心下感叹,是否所有的感情一旦得到回应,一旦被拥有,就注定会被忽视?就如同这盆中的炭火,燃烧过后,徒留无尽的清冷。 阳光逐渐洒落在烽寒堡的每一个角落,驱走了夜里的寒意。 萧锦璃带着韩绮梦来到梁瀚文面前。 梁瀚文抬眼看到韩绮梦,顿时满脸震惊,脱口而出:“公主,你怎么又回来了?” 韩绮梦面色苍白,眼神中满是疲惫与哀伤。 萧锦璃替她说明情况后,让梁瀚文带着韩绮梦去找卫震霆,就说人是他救回来的。 梁瀚文应声而去,见到卫震霆后,他恭敬地禀报:“将军,昨夜属下到烽寒堡外巡逻时,发现公主昏迷在烽寒堡外,便把她救了回来。” 卫震霆看清韩绮梦的容貌后,连忙起身行礼,满脸疑惑地问道:“公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回到烽寒堡?” 韩绮梦未语泪先流,声泪俱下地将接亲队伍和宝珠被杀的过程再次缓缓道来。那悲惨的场景仿佛随着她的话语在众人眼前一一浮现。 卫震霆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命梁瀚文好生安顿韩绮梦。 接着,他果断传信给楚凌轩,将接亲队伍被杀、韩绮梦被救回一事详细禀报。 王香兰和萧锦璃同住的营房内,炭火噼啪作响,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萧锦璃坐在炭盆边,静静地烤着火,心思却全然不在这温暖之上。 她回想起昨日在北冰城被暗影盟之人跟踪下毒的一幕,再次推断烽寒堡内有暗影盟的眼线,否则那人不可能这么快便在北冰城发现她的踪影。 烽寒堡是军机要地,岂能让人随意安插眼线。 她该如何揪出这个人?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际,营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小鱼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急切地喊道:“小姐,公主突然昏迷不醒,你快去看看吧。” 萧锦璃闻言,神色一凛,立刻起身,如风一般向韩绮梦的房间跑去。 她踏入房间,见韩绮梦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乌黑,显然是中毒之象。 萧锦璃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着手排查毒源。 得知韩绮梦是刚沐浴完,吃了几口饭菜后晕倒的。她舀起一瓢洗澡水闻了闻,果然嗅到了断肠丹的气味。 她快速倒出一粒断肠丹的解药给韩绮梦服下,片刻之后,韩绮梦依旧没有好转。 她又去查看韩绮梦刚吃过的饭菜,用银针挨个试探,最终在米饭中发现异常。 她抬起银针细心察看,确定了是毒药红信丹。随即又给韩绮梦喂下红信丹的解药。 萧锦璃推断,给韩绮梦下毒的极有可能是两个人。若是同一人所为,不大可能在同一时间段下两种毒。 而红信丹的成分里有一味特殊的药材名为“紫菱花”,这种药材唯有秦国才有。 她怀疑,烽寒堡内有秦国的细作。 不多时,韩绮梦悠悠转醒。 她的眼神中带着迷茫与虚弱,开口问道:“锦璃,我这是怎么了?” 萧锦璃神色凝重,语调轻柔地说道:“公主,你中了两种极为厉害的毒药。若不是我恰好有解药,此刻你恐怕已经性命不保。今日你需多多饮水,以利泄浊,尽量将身体里的毒素清理出去,以免损伤身体。” 韩绮梦微微颔首,依言照做。 她的命是宝珠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她必须好好活着,把宝珠那份也活够。 正在这时,烽寒堡的号角声陡然响起。 梁瀚文匆忙赶来,神色焦灼地对着萧锦璃说道:“都尉,不好了,烽寒堡外出现一队秦军。校尉刘远志不见踪影,卫大将军半个时辰前已回北冰城,如今烽寒堡无将领坐镇,已然乱成一团。” 萧锦璃心头一紧,在烽寒堡士兵眼中,都尉卫锦璃已然故去,此刻的她是梁瀚文的妹妹梁小玲,断不能出面带兵作战。 而刘远志,早已被她杀死在北冰城,绝无可能出现。 她略作思忖,果断吩咐小鱼:“小鱼,你即刻骑上快马去追赶我父亲,向他求取一道军令,临时授命梁瀚文暂代烽寒堡都尉一职,带兵迎敌。” 接着,她看向梁瀚文,道:“梁先生,在小鱼带回这道军令之前,你先率领卫家军迎敌。” 二人闻言,纷纷点头,即刻领命,各自行动起来。 萧锦璃担心梁瀚文没有作战经验,无法抵御秦军。将韩绮梦托付给王香兰照顾后,迅速赶回营房,麻利地换上小鱼的军服。 刚踏出营房,住在隔壁的楚逸辰也身着士兵军服走了出来。 二人目光交汇,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同时朝着烟火升腾的烽火台走去。 第80章 动机 烽寒堡大门后,卫家军士兵们身姿挺拔,严阵以待。 烽火台上,梁瀚文负手而立,目光如炬,紧紧观察着秦军的动向。 萧锦璃和楚逸辰来到他的身旁,梁瀚文瞥见他们的面容,认出二人,开口道:“王爷、都尉,这支秦军仅有三十人,一直在城门外徘徊不定,似乎并无进攻之意。” 萧锦璃和楚逸辰定睛望去,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如此。 楚逸辰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揣测着秦军此举的意图。 萧锦璃则眯起双眸,思绪飞转。想到烽寒堡内有秦国的细作,且刚刚那细作还妄图毒死韩绮梦。 心下推测,这支秦军多半是为了那名细作而来。 萧锦璃立刻吩咐梁瀚文:“梁先生,赶快安排卫家军守住烽寒堡的所有出口,不要让任何人出去。” 梁瀚文面对她的命令毫不迟疑,迅速走下烽火台,将任务布置给卫家军士兵。 待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回到萧锦璃身旁询问缘由。 萧锦璃缓缓说道:“你到公主的营房找我时,公主刚中毒不久,那毒药中有一味名为紫菱草的药材乃是秦国独有,我由此推测烽寒堡内有秦国细作,公主的毒便是他下的。这支秦军出现的时间与那细作下毒的时间几乎一致,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楚逸辰闻言,接话道:“你怀疑这支秦军与那名秦国细作里应外合,他们以为那细作已经得手,担心其暴露被抓,故意声东击西,想引开烽寒堡将士的注意力,为那名细作争取逃跑时间。” 梁瀚文听了楚逸辰的分析,若有所思,沉声道:“若真如此,这支秦军不会真的进攻烽寒堡。” 萧锦璃点点头,笃定地说道:“没错,故而我才让你调离人手,安排他们去守住各个出口。” 梁瀚文望向萧锦璃,眼中满是赞叹之色,说道:“都尉当真是智谋过人,如此迅速便洞察了秦军的意图,还果断做出安排,属下望尘莫及。” 楚逸辰对萧锦璃的谋断亦深感佩服,然而,与此同时,他心中对萧锦璃的身份愈发怀疑。 他与卫锦璃自幼一同成长,深知真正的卫锦璃在智识方面远远不及眼前的这个女子。 你究竟是谁? 他看着萧锦璃,再度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眼前这位女子让他钦佩,也让他心安。与她相处的感觉与卫锦璃完全不同。 和卫锦璃在一起时,他必须时刻留意她的情绪变化,照顾到她的每一次敏感与脆弱,及时给予她温暖。 可即便他做到了这些,卫锦璃依旧紧闭心扉,不愿对他做出回应。 这让他一度陷入痛苦与自责当中,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体贴。 然而,与这个女子相处,他感受到了得到回应的甜蜜,不必时刻处于紧绷状态的自由,甚至还有并肩作战的默契。 察觉到自己竟然将两人拿来对比,心中的那杆秤甚至有倾向于眼前之人的迹象,楚逸辰暗暗掐了自己一下。 “楚逸辰,你爱的人是璃姐姐,你不能见异思迁。”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烽寒堡后门附近。 两名士兵推着一车柴火走来,正欲停下,忽然瞧见一队卫家军士兵径直走向后门。二人心中一惊,立刻放弃原本的打算,继续推着车往前走,装作只是路过的模样。 他们的眼神闪烁不定,面上努力保持着镇定,不想引起卫家军士兵的怀疑。 那车柴火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仿佛也在诉说着他们此刻紧张的心情。 烽火台上,三人静静等候了半个时辰。 在此期间,始终没有卫家军士兵前来禀报异常。秦军也只是在不远处来回徘徊,并无进一步的行动。 萧锦璃推断,那名秦国细作定是见势不妙,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见没有耗下去的必要,她打算回去休息片刻。 正欲离去,小鱼带着求得的军令骑马疾驰而来,在阶梯前勒马停住。 她拿着军令,气喘吁吁地跑向三人。 “小姐,你要的军令来了。” 萧锦璃接过军令,快速打开扫了一眼,随后递给梁瀚文,说道:“梁先生,从此刻起,你便是烽寒堡的摄都尉了,你有权调动这里的所有兵马。” 梁瀚文颤抖着双手,接过军令,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的任命。 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无家世背景、无金榜题名、无武艺傍身的书生,竟能成为领兵打仗的都尉。 他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卫锦璃给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激之情,忍不住想要给萧锦璃下跪致谢。 萧锦璃连忙一把扶住他,说道:“梁先生,男儿膝下有黄金,锦璃可受不起你这一拜。你能得到这些并非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我知道你自打加入卫家军便苦心钻研兵法,认真参与训练。虽说纸上谈兵不见得能打仗,但我相信梁先生有朝一日定能做到知行合一。” 梁瀚文感激她的知遇之恩,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梁某定不负都尉重望。” 萧锦璃看向梁瀚文,问道:“梁先生,如今你署理都尉之职,接下来有何计划?” 梁瀚文神色坚定,回应道:“我要揪出那名秦国细作,清理队伍。决不能让他国细作潜伏在楚国的军营之中。” 萧锦璃点点头,又问:“你计划如何做?” 梁瀚文低声道:“我计划……” 韩绮梦的营房内。 萧锦璃按照梁瀚文的计划,戴着之前在斗奴场做的韩绮梦的假皮面具,身上穿着韩绮梦的衣服,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蹙着眉头,双目半阖,故作虚弱之态,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的折磨。 如他所料,没过多久,一名士兵端着一碗粥缓缓走了进来。 他将粥端至萧锦璃跟前,恭敬地说道:“公主,您身子不适,这碗粥是摄都尉吩咐小的给公主做的。公主趁热吃了吧。” 萧锦璃微微颔首,伸手接过那碗粥,凑近后仔细地闻了闻。 果然发现里面有毒药,不过这次的毒药不是红信丹,也不是断肠丹,而是绞心丹。 看来这秦国细作已经发现韩绮梦没死,不死心地还想再下毒。 第81章 排兵布阵 萧锦璃伸手接过粥碗,反手一扬,碗重重摔落在地,声响瞬间传遍四方。 不远处藏匿着的梁瀚文听到动静,立刻带人冲入营房,迅速将那名士兵擒住。 士兵满脸惊慌失措,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身为敌国细作,等待他的无疑是严刑拷打,而且无论他是否交代实情,最终都逃不过一死的结局。 为了能在死时少受些痛苦,他果断咬破齿间暗藏的毒药,毅然选择自杀身亡。 梁瀚文没想到他竟这么死了,心中懊悔自己未能及时阻止。 萧锦璃却深感此事颇为蹊跷。 一个能让秦国出动一支军队声东击西前来解救之人,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下等士兵? 这实在是不合理。 士兵们抬着尸体退下之后,梁瀚文来到萧锦璃跟前,道:“都尉,秦国细作已然身亡,这回秦军该撤退了吧。” 萧锦璃缓缓摇头,“秦国潜伏在烽寒堡的细作恐怕不止一人。方才死去的这个,多半只是个跑腿办事的。秦军真正要救的另有其人。一旦他们得知这名细作已死,只怕会主动进攻烽寒堡,制造混乱,以便让另一名细作趁机逃跑。” 梁瀚文听闻萧锦璃之言,顿觉军情紧急,形势严峻。 他向萧锦璃告退之后,火急火燎地赶往大营调兵迎战。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校尉左副手刘远韬竟然带头推脱。 刘远韬声称他们刘家军这几日不知感染了何种怪病,全军上下全都病倒了。 他还振振有词地表示,怕加入作战会将疾病传染给其他人,反倒耽误了战事。 刘远韬是刘远志的庶弟,在烽寒堡担任刘远志的左副手一职。论职级,他略低于都尉,按理来说应当听从梁瀚文的调遣。 梁瀚文心里清楚,刘远韬这是不服自己带兵,故意找理由不听从指挥。 梁瀚文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说道:“你们刘家军有没有生病,叫军医一验便知。不过要是验出没病,左副手你不服从军令的罪名可就跑不了了。眼下军情紧急,我不想搞内讧,你方才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你且说说,要怎样你才肯出兵?” 刘远韬见梁瀚文把姿态放低,便也退了一步,回应道:“我要和你比试排兵布阵,你若赢了,我便听你指挥;你若输了,就交出兵权,烽寒堡的兵马由我来调遣。” 梁瀚文听后,当即答应下来。他也想知道自己学了这些日子的兵法,如今是什么水平,能不能带兵打仗。 倘若刘远韬真的比他强,他亦会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调遣。 烽寒堡议事厅。 梁瀚文和刘远韬以沙盘模拟的形式,进行排兵布阵比试。 梁瀚文站在沙盘前,沉着地摆放着小旗和模型,展示出他精心谋划的作战方案。 他派出三支小分队,分别从东门、西门、南门绕出烽寒堡,准备对堡外的秦军形成包抄之势。 西侧的小分队利用地形掩护悄然接近秦军侧翼,他们配备着轻便的弓弩,能够在远距离对秦军进行精准射击,打乱秦军的部署。 东侧的小分队快速突进,准备发动突袭,这队士兵手持锋利的短剑,行动敏捷,适合近身搏斗。 第三支小分队则配备雪盾,借助雪地掩护,从南门出去后绕至秦军后方隐藏起来。除了雪盾,他们还装备着长枪,一旦秦军撤退,便可以迅速拦截,挡住秦军的退路,将其生擒。 刘远韬也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布阵之中。 他选择集中兵力,正面强攻秦军。在他的布局中,大部分兵力集结在烽寒堡的北门。 首先,他安排大量弓箭手进行远程压制,这些弓箭手配备了特制的强弓,射程远、威力大,能对秦军造成有效的打击。 接着,派出精锐部队冲锋,这些士兵手持锋利的长枪,在冲锋过程中可以形成强大的攻击力。 同时,后方还有配备盾牌的士兵,既能随时准备为冲锋部队提供防护,又能确保秦军无法攻入烽寒堡。 双方布阵完毕,烽寒堡的士兵们开始对两人的沙盘布阵进行评判。 他们每人手中握着一根筷子,排着长队,陆续进入议事厅观看沙盘中的两个方案,权衡着各自的优劣。 最终,梁瀚文的布阵获得了除刘家军外所有士兵的筷子投票,而刘远韬的方案则只获得刘家军的二十根筷子。 刘远韬看着这一结果,心中满是不服气。但碍于之前的承诺,他只能暂时隐忍。 心下却想着等刘远志回来,一定要让他为自己撑腰,重新找回场子。 小鱼匆匆来到韩绮梦的营房,将议事厅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萧锦璃。 她满脸疑惑地问道:“小姐,为何大家都投梁瀚文?在我看来,刘远韬的布阵也能打败秦军呀。” 萧锦璃浅笑着看向小鱼,轻声问道:“小鱼,你说说,对士兵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小鱼思索片刻,回答道:“是性命和军功。” 萧锦璃点点头,接着说道:“没错。梁瀚文的布阵,只要三支队伍形成合围之势,秦军便会军心大乱,到时候说不定能让秦军不战而降。如此一来,不仅损伤少,还能断了秦军的退路将其俘获。这不正是士兵们想要的吗?而刘远韬的布阵讲究强攻,强攻无疑伴随着折损。区区一支三十人队伍的秦军,并不会让烽寒堡陷入生死危急之势,士兵们岂会愿意抛出自己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小鱼听完萧锦璃的分析,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她不禁暗暗钦佩梁瀚文的谋略,以及她家小姐慧眼识珠的本事。 小鱼对着萧锦璃嗔怪道:“小姐,你可真是偏心,那梁瀚文才跟了你多久,你就教他排兵布阵。小鱼自幼便跟着你,你却不舍得教。” 萧锦璃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小鱼,这你就错怪你家小姐了。排兵布阵可从兵法中习得,但要在实战中运用自如,得靠个人的悟性和经验的积累。人家梁先生能有这本事,全是他这些时日苦读兵法,与士兵同吃同住打成一片,了解他们的想法和作战经历,总结而来。与你家小姐我毫无关系。” 小鱼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崇拜梁瀚。那水灵灵的眼波中多了一份仰慕。 第82章 小捷 戌时,夜幕如墨,秦军趁着夜色悄然来袭,攻击烽寒堡的北门。 刹那间,喊杀声与兵器的撞击声骤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萧锦璃神色凝重,急忙让韩绮梦藏好,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道:“公主,战事未停,不得现身。” 韩绮梦满脸惊恐,连连点头,慌慌张张地跑到衣柜中躲了起来。 萧锦璃与楚逸辰迅速换上军服,悄然混入一支队伍之中。 北门的烽火台上,烽火熊熊燃烧,那炽热的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一方天际。 梁瀚文果断派遣卫家军坚守北门,与此同时,他依照沙盘中的布阵,迅速派出三支队伍分别从东、西、南门而出,包抄烽寒堡外的秦军。 刘远韬所带领的队伍恰是从南门而出的后翼。 此时,夜色深沉,狂风呼啸,雪花肆意飞舞。在雪盾的掩护之下,秦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身影。 后翼队伍有三十余人,如同一群幽灵般悄然前行,顺利绕到了秦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小心翼翼地匍匐隐藏起来。 刘远志全神贯注于前方,并未发现混入其中的萧锦璃和楚逸辰。 二人静静地匍匐在队伍之末,萧锦璃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前方的动向,眼神中满是坚毅与专注。 楚逸辰则不时偷偷瞥向她,心中思绪万千。 此刻的她,是韩绮梦的样子。这些时日,她一直易容成不同人的模样,他都快忘了这些假面之下的她究竟是何容貌。 他忍不住好奇,真正的她长什么样?会不会卫锦璃也只是她的面具之一? 前方,正在全力攻击北门的秦军将士,忽闻两侧异动,转头望去,只见东西两侧包抄而来的楚军气势汹汹,不容忽视。 秦军将领瞬间懵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的本意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而已,并非真的要打仗,所以只带了三十个人出来。 他大概估算了一番,楚军的两翼看上去足有他两倍的兵力。 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想逼他投降嘛。 他心中涌起一阵慌乱,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满心焦灼、不知所措之时,他身旁那个貌似军师之人,驱马缓缓向他靠近,压低声音说道:“都尉,速速撤离吧!咱们所带的这点兵力,对楚军而言,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倘若再这般僵持下去,人不但救不出来,咱们整支队伍也得搭进去。” 丢了一个人,和丢了一支队伍,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他咬咬牙,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时的形势对他不利。 他调转马头,冲着秦军大喊一声“撤”,随即一扯缰绳,策马向着后方疾驰而去。 刘远韬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见秦军撤退而来,知道自己的“活儿”来了。缓缓抬起小臂,示意所有人集中注意力,准备听从他的号令。 众人立刻绷紧神经,目光紧紧锁定逐渐靠近的秦军。 待秦军靠近到一定距离时,刘远韬果断一挥手,后翼队伍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杀”声,如猛虎下山般冲了上去。 秦军将领没想到后方竟也有楚军埋伏,心中大惊,正欲后撤,却见左右两翼的楚军包抄而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秦军陷入困境之中,绝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笼罩着他们。 这时,楚军后翼队伍中的斥候赵飞,悄然凑到刘远韬身旁,压低声音道:“左副手,此战可是梁瀚文指挥的首战啊。您这般尽心竭力地帮他,若得全胜,他必定能由摄都尉顺利转为都尉。可他一个新来的,凭什么越过左副手您成为都尉?您真的要帮他赢得此次军功吗?” 刘远韬闻言,心中猛地一震,思绪如乱麻般纠结起来。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些年在烽寒堡的种种过往。 他为奴为仆地伺候着嫡兄刘远志,费尽心思哄得他高兴,才赏了个左副手的职位给他。 好不容易熬到卫锦璃死了,都尉之职已然在望,未曾想又冒出个梁瀚文来。 这个梁瀚文不过是个愣头青,论家世身份还不如他呢,凭什么就能这般轻易地越过他去?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嫉妒。 此次战役若让梁瀚文赢得军功,等刘远志回来,想提拔他就更加困难了。他可不想做冤大头,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他招手叫来两名士兵,神色严肃地叮嘱他们一会儿故意露出破绽,让秦军突围。 那两名士兵满脸惊愕,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不禁质疑他的决策。 然而,刘远韬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威胁道:“你们胆敢违抗军令?信不信本副手现在便将你们二人军法处置?” 二人满心无奈,深知违抗军令是要杀头的大罪,只能服从刘远韬的命令。 不远处,萧锦璃和楚逸辰一边奋力抵御秦军,一边敏锐地观察着楚军内部的动向。 二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未出手阻止。 一来,他们的任务是找到秦国细作,并非俘虏秦军。 二来,战场上,士兵反抗将领必会引起大乱。到时候秦军趁机反杀,楚军必有折损。而俘虏这支秦军并无大用,犯不着为此损兵折将。 二人相视一眼,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怂恿刘远韬的赵飞身上。 最终,由于那两名士兵露出破绽,秦军成功突围而出。 此次战役,秦军一方有十五人战死,另有十五人逃窜。而楚军无一人损伤,成功将秦军赶走。虽未能取得全胜之绩,也可算作一场小捷。 烽寒堡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梁瀚文高坐主位,面色冷峻。 他命人将刘远韬绑来,厉声责问道:“刘远韬,你为何要放走秦军?” 刘远韬眼神闪烁,抵死不认,坚称自己绝无此等行为。 梁瀚文冷哼一声,又命人绑来故意露出破绽的两名士兵。 二人战战兢兢,说道:“回摄都尉,左副手命我二人故意露出破绽时,我们已当场提出质疑,可左副手威胁我们,不服从军令便要将我们军法处置,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证据确凿,梁瀚文怒目圆睁,决然道:“刘远韬,你违抗军令,致使战机错失,当以军法处置。” 刘远韬顿时惊慌失措,为求自保,急忙供出赵飞,大声说道:“是斥候赵飞怂恿我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