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妻惨死当夜,叶总被白月光缠着喝交杯酒》 第1章 接电话,求你 汹涌的洪水已经蔓延到江晩星的脚边,她浑身湿透,脱力地攀附在树干上。 桃桃在她的怀里,脸色煞白,小小的身体颤抖不止。 江晩星急得快哭了,偏偏张嘴了却又说不出话,只能发出让人难以分辨的声音。 救援人员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对着对讲机说:“松杨街路口,聋哑人带着孩子,已救出准备汇合!” 救援艇上,桃桃抹了抹眼睛,虚弱地问:“妈妈,爸爸呢?他还回来吗?” 【爸爸先回去了,他在家里等你。】江晚星用手语回复她。 “爸爸又不要我们了吗?”桃桃显然不信,睁着大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江晚星拼命摇头,仓皇地比手势:【爸爸工作忙,妈妈在这陪你。】 “我想要爸爸妈妈一起陪我。”桃桃不再追究,而是抱住江晚星,脑袋乖巧地贴着她的肩。 江晚星知道桃桃非常依赖她的爸爸。 可是,江晚星没本事,留不住叶慕承,连这次家庭旅行都是她跪在叶慕承面前苦苦求来的。 然而这些内情,决不能让桃桃知道。 江晚星从小到大从未被温柔相待,但她希望自己的女儿的至少能获得幸福的童年。 * 太阳落山后,山里的空气变得寒凉刺骨。 桃桃刚才陷入了昏睡,浑身失温得厉害,按照之前的经验,这是发病边缘的征兆。 “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回啊……”桃桃在半梦半醒中呓语。 江晚星心急如焚,她把桃桃用保温毯裹好之后,一手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抖着指尖拨通电话。 然而,无人接听。 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她仍旧不死心,接着打。 十三个视频电话,全部无人接听。 【桃桃需要你】 【接电话,求你!】 江晩星的短信发了出去,迟迟没有回音,她有点后悔之前对叶慕承的手机狂轰滥炸了。 现在真正出事了,他都不接她的电话。 江晚星抱着冷到牙齿打颤的桃桃,急得满头大汗。 桃桃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在又冷又湿的地方呆太久。 而且今天本该是她们一家三口坐乌篷船的日子,但昨晚,她的丈夫临时有工作提前返程。 紧接着山里下了一整夜的特大暴雨,度假山庄爆发山洪,她和桃桃都被困在了里面。 直到水势平稳了些,救援队才将她们救了出来。 “妈妈,我想爸爸。”桃桃再次睁眼时,嘴唇变得有些乌青,颤抖着小手抓紧了她的衣袖。 江晚星轻拍她的背,她说不出话,只能用肢体语言来安慰她。 一路上,江晚星护着桃桃,直到抵达最近的救治点。 桃桃的病虽然来得急,但好在江晚星提前准备了药物,病史和治疗手段也都详细地写在了备忘录里。 救治点的医务人员很快就给桃桃实施了简单高效的救治方案。 不过,桃桃目前病情稳定了,但保险起见还是要市里的回医院做全面检查。 叶慕承回去的时候带走了行李箱,里面有她们的身份证,所以现在她和桃桃连返程的车票都买不了。 躺上病床时,桃桃睁着大眼睛问:“妈妈,爸爸接电话了吗?” 江晚星歉意地笑笑,苍白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爸爸在开会,看不了手机。你一觉睡醒了,他就会接电话了。】 桃桃歪了下头,似乎有点不相信,最终还是拉住江晚星的手:“妈妈,爸爸打电话来了你要告诉我哦,很快很快告诉我。” 江晚星点点头,拿出干净的衣服给桃桃换上后,又开始给她的丈夫打电话。 不管他有多忙,桃桃的情况总归是要通知他的。 终于,视频电话接通了,江晚星还没来得及庆幸,屏幕上却出现了一张精致无暇的脸。 “妹妹,慕承在我这里,别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她的亲姐姐,江雾槿。 江晚星只愣了一瞬,赶紧开了静音,怕被桃桃听到。 江雾槿身后的灯光是晦暗的玫红色,这般萦绕着暧昧气息的地方,只会是在情趣酒店。 屏幕里的人嘴唇翕动,不停地说着什么。 江晚星虽然看得懂唇语,可她现在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接下来的画面里,一只带着婚戒的大手将江雾槿揽了过去,手机屏幕画面倒转了几下最后变黑。 江晚星的心脏顿时刺痛,呼吸都像被人揪住。 虽然只出现了一瞬,江晚星却认出了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还有他无名指上的男款婚戒。 铂金素戒边缘有些磕碰,属于她的丈夫,叶慕承。 无数个夜里,她曾磨砂着这枚婚戒,期盼叶慕承能回来,可回应她的只有寂寞难眠的漫漫长夜。 而现在,桃桃最需要父亲的时候,叶慕承在跟她的亲姐姐滚床单。 江晚星没忍住,委屈酸楚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镜片上。 她知道叶慕承不爱她,可她到底是没想到叶慕承会对她们母女绝情到这种地步。 明明她已经跟叶慕承约定好了,只要这次家庭旅行结束,她回去就会跟他离婚。 为什么,他连一天的时间都不愿等? 叶慕承不待见她,难道也不待见他至亲的女儿? 江晚星看着手指上的松了一圈的女款婚戒,边缘变得像刀片一样狠狠地扎紧她的血肉。 躺在床上的桃桃感受到了动静,睁眼探了探脑袋:“妈妈,爸爸是不是接电话了?” 江晚星擦掉眼泪,收起手机:【爸爸工作忙,妈妈给你买甜水喝好不好?】 桃桃点点头:“谢谢妈妈,我在这里等你。” 江晚星帮桃桃掖了掖被子,走出临时救治帐篷后,嘈杂昏暗的泥巴路让她打了个冷颤。 她记得有家小卖部就在路口,挽上了裤腿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 整片区域都因为洪水停电,路灯都灭了,唯一的光源是樟树上临时挂起来的工业照明灯。 照明灯悬挂在高空,代替了被乌云笼罩的月亮。 越往前走人就越少,江晚星耳中的嘈杂声却越来越大。 夜风吹过,她背上一阵恶寒,转身时,一个黑影居然跟在她身后。 第2章 她死了 江晚星吓了一跳,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本能觉得不安。 可冷静下来以为是自己走得太慢挡了他的路,便侧身让了让。 那人直接越过她,往前走去。 江晚星暗自长舒一口气,准备继续往前走。 忽然,寂静之中,沉重的雷声向她霹来。 几秒后,崩裂般的剧痛从后脑勺蔓延至全身。 有东西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那是她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行,她还有桃桃…… 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崴了几步向往回走。 又是几块重石落下,她被砸得皮开肉绽,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落石一颗接一颗砸下来,将她砸进淤泥深处。 …… 江晚星死了。 骨架被落石砸裂,身体被推土机运进了山林,巨坑中,层层沙石掩埋,成为山间的一缕游魂。 最终洪水退去,林中草木依旧苍翠,树叶掩映下,她没留下半分痕迹。 * “乱动什么?” 冷厉的声音传来,带着怒意。 江晚星止不住地发抖。 她仍然记得,她被碾压进地底,五官被淤泥密不透风的糊住,浑身都被巨石挤至爆裂。 绝对寂静和黑暗的环境里,她绝望到痛彻心扉。 大概是回光返照,她居然听见了叶慕承的声音。 “你求我回来,现在又立牌坊?” 男人箭在弦上,女人的不配合让他有点憋闷。 男人打开灯,眉毛蹙成川字。 灯光刺痛江晩星的眼睛,生理性泪水立即涌了出来。 她抬手擦掉眼泪,这才看清压在身上的人是叶慕承。 叶慕承又用一副不爽至极的表情看她。 江晚星瘦得只剩一张皮,身体绷紧时,连肋骨的形状都看得清楚。 江晚星脑袋仍是钝痛,抬手推开他如铁的身躯,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8月2日,晚上11点45分。 叶慕承轻啧,重新欺身而上,盛怒的眸子里藏着迷离。 江晚星倒是慢慢醒透了,视线也清明起来。 她记得,她惨死的那一天,是9月1日。 时间回到了一个月前,怎么回事? 叶慕承夺回他的手机,嘴唇抿得死紧,显然很不高兴。 江晩星摸到了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戴上,扯好了身上的睡衣,用手语问他:【桃桃呢?】 叶慕承打掉她的手,皱眉说:“别在我面前做这个。” 江晩星从床头柜掏出本子,写下:“桃桃呢?” 叶慕承仍是沉默,凤眸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怒火和嫌弃。 江晩星从他身下钻出来,穿上睡裤和拖鞋,跌跌撞撞往桃桃的卧室跑。 开门之后,桃桃小小的身体抱着草莓熊蜷缩在公主床上,她探了下桃桃的鼻息——桃桃还活着。 一颗悬着心终于放下。 江晩星脱力地在桃桃的床边跪了一会儿,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接受了一个对她而言庆幸又荒诞的事实。 她重生了,回到了死前一个月。 高大的黑影渐渐接近,接着,江晩星被一到大力拉了起来。 叶慕承将她拖到卧室外,眼里的不悦快要将她灼伤:“桃桃刚被哄睡,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江晩星怔怔看着这个她曾经深爱入骨的男人,结婚五年,她为他付出了所有,能给的不能给的,全都献给他了。 而他,对她绝情至极。 叶慕承压低了眉毛,他不懂这个寡淡的女人每天都委屈什么。 他今天喝了点酒,身体里一股邪火旺得出奇。 “回去。”叶慕承不由分说地拉住江晩星纤细的手腕往卧室走。 江晩星甩开他,黑如曜石眸子闪烁着泪光,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张口却是寂静无声。 叶慕承冷漠地提醒她:“你没资格跟我耍性子。” 叶慕承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长腿迈出几步,毫不留情地把她摔到床上。 江晩星的黑框眼镜和助听器都被他熟练地摘下,又被一条雪白柔软的浴巾蒙住了脸。 叶慕承在她身上发泄的时候,向来是不想看到她的脸的。 但是偶尔他的动作太激烈,浴巾滑下,江晩星便会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去观察他的神情。 叶慕承总是面无表情,宛若对待一件健身器械。 对叶慕承而言,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最高效的发泄精力的方式,以便更好安眠。 但叶慕承偶尔也会片刻的失神,视线会不偏不倚地落到她小腹上那道疤痕上,只有短暂的一瞬。 极少数情况下的情到浓时,才会翕动的薄唇,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雾槿”。 在床上,她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反应,拒绝或迎合都是逾矩的行为。 即使在两人最亲密的时刻,她也要做好一个工具的本分。 所以今夜,锐痛刺破江晩星的时候,她闻着浴巾上的香味来分散注意力。 机械的起伏如潮水席卷而来,几次抵达深处的侵占后,叶慕承离开了她。 江晩星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扯下浴巾盖住自己,捡起床下的黑框眼镜。 叶慕承往常都是直接去浴室,而今天却站在床头柜旁接电话,冷厉的眉眼此刻盈满了柔情。 “好,我来接你。”叶慕承说。 挂掉电话,他打开衣柜拿出休闲卫衣穿上,嘴角带着神清气爽的笑意。 江晩星不会自作多情到将这份柔情归因于他们刚才的亲密,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傻傻地下跪求他别走。 重来一次,她仍旧记得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8月2日,江雾槿回国。 凌晨的航班,叶慕承不睡觉也要去接她。 看来,上辈子和这辈子一样,叶慕承一定会出轨江雾槿。 叶慕承穿好衣服,瞥眼看到如同抹布一样瘫软在床上的江晩星,空洞的双眼盈满幽怨。 “又装?”叶慕承轻嘲。 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无疑是想提醒他刚才欺负了她。 “别忘了,江家拿了叶家五亿。” 叶慕承冷笑一声,将脱下的衬衣甩到江晚星的脸上。 眼不见心不烦。 酒味和烟草味交杂是一种侵略性极强的臭味,江晩星扯下衬衣,喉咙像掺了沙子,干得要命。 叶慕承没耐心跟她说话,垂眸看了眼手表,命令道:“六点之前离开,记得把垃圾一起拿走。” 第3章 钱货两清的婚姻 说完,叶慕承摘下婚戒,随手扔进了床头柜,迈步出门不余一丝留恋。 江晩星强撑着站了起来,将书桌上剩余的半杯凉水一口灌了下去,接着,她不管不顾地跑出卧室。 她膝盖受过伤,下楼时太着急,整个人直挺挺地跌下楼梯,扑到了地上。 冰凉的瓷砖紧贴皮肤,江晩星又冷又疼。 叶慕承正在玄关换鞋子,听到动静的一瞬也转身来看。 一秒后,他长腿迈向沙发,拿起薄毯重重摔到她的背上。 啪地一声。 刚要撑地坐起来的江晩星又被砸回了地面。 肩胛骨撞到不染微尘的瓷砖上,疼得要碎了。 而且刚做完剧烈运动,这么一折腾某处又泛起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痛。 江晚星到底没忍住,闷哼出声。 叶慕承觉得刺耳,眼角微动。 江晩星大口喘着气抬头。 罪魁祸首却居高临下睨视着她,没有半点要扶的意思。 比陌生人还不如。 轻薄柔软的羊绒毯盖在身上,变得如同冰山一样重。 或许,他希望她刚才能就此摔死更好。江晩星想。 江晩星咬着牙,双肘撑地,颤颤巍巍爬了起来。 她今晚有必须要说的话,不能让他走。 叶慕承显然没有耐心,瞪了她一眼就要转身。 【离婚。】江晚星喊道。 这两个字她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吼完心脏都开始狂跳。 叶慕承一怔,狐疑地看向她,压迫感从他微眯的双眸中迸发。 江晩星到底是有点发怵,“离婚”是她上辈子从来不敢说的。 她怕成为豪门弃妇再被人唾弃和欺侮,怕桃桃失去顶天立地的父亲,怕江家没了叶家的庇护而毁于一旦。 她的顾虑太多,担子太重。上辈子到死都懦弱至极,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她今生绝不能让自己和桃桃重蹈覆辙。 可在叶慕承听来,江晚星发出的声音就像母兽的嘶鸣。 他听不懂,并且觉得难听。 薄毯从江晚星肩膀滑下,落到地上变成又脏又重的一团。 叶慕承皱眉,转身握住门把手。 江晩星跑过去,拉住他健壮的小臂,清瘦的身体挤到他和门板中间。 在白织灯照耀下,她的皮肤呈现出近乎病态的苍白。 一处格外明显的红痕留在她的腰间,是他刚才发狠捏出来的。 江晩星此刻挡在他身前,因为情绪激动,单薄的胸腔起伏不定。 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寡淡,眉眼间少见的倔强却为她添了几分神光。 叶慕承喉咙有点发紧。 她拦住他,从柜子里拿出纸笔,在手心里写下:“离婚。” 叶慕承凤眸微眯:“你又想耍什么计谋?” 江晩星分辨出他的唇语,对这种冷漠毫不意外,写下:【离婚吧,我净身出户。】 叶慕承抬手挥掉江晚星的笔,不耐烦地说:“我赶时间,别烦。” 炭笔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江晚星垂眸,她上辈子的凄惨下场如同这根笔一样。 四肢到胸口,头骨到脊椎,被巨石一寸寸压断。 她仰头,激动地用手语控诉:【如果我告诉你,你走了我会死,你会不会留下?】 叶慕承微怔,随后薄唇抿起,眼底涌起危险的气息。 江晚星平常最是害怕叶慕承这副神情,可她死过一次了,今天不吐不快。 况且叶慕承看不懂手语,她便大着胆子继续:【江家欠你,但桃桃不欠你。你保护不了桃桃,那我来保护。我要离婚。】 叶慕承冷笑,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轻嘲道:“别说废话,走之前把屋子收拾干净。” 说完,他轻而易举地拨开身前瘦小的女人,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 迈巴赫的车灯亮起又远去。 江晩星穿好衣服,回到主卧。 床沿处,一件男士衬衫滑到地上。 江晚星捡起来,看了几秒,团吧团吧,塞进垃圾桶。 她抬头,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床头柜最上层的抽屉还没完全合上,拉开,一枚铂金素戒躺在角落。 素戒边缘有磕碰,摸起来会硌手。 即使遥远到是上辈子的事,江晚星心中依旧漾起细密的苦涩。 这是他们婚礼找酒店借来的临时戒指,仪式结束后,江晩星悄悄留了下来。 那时她想着,或许她和叶慕承只有这一对戒指了。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某次温存过后,江晩星觉得叶慕承心情还不错,她羞红了脸,在纸上写下买对戒的提议。 那时她攒了些钱,已经偷偷买了一对价位适中的对戒,她想,如果他同意了,她就给他一个惊喜。 叶慕承扫了一眼,淡漠至极地说:“你越界了。” 便签纸被他攢成一团抛进垃圾桶。 他的声音散漫而慵懒:“钱货两清的婚姻,只配得上廉价的戒指。” 钱,指的是叶家出资五亿给江家周转。 货,是身怀六甲还要拼命挤进叶家门槛的她。 后来,江晩星将自己偷偷新买的对戒和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全都封存。 只有在特殊场合,貌合神离的两人才会戴上这对素戒,在外人面前维护叶家的名声。 今天晚上,叶慕承和江晚星出席了慈善晚宴,所以都戴上了戒指。 而刚才,叶慕承要去见江雾槿,又把戒指取了下来。 * 晨光熹微,江晚星轻手轻脚地进了桃桃的卧室,帮她把被子掖好。 桃桃睡眠浅,稍有些动静便醒了过来:“妈妈?” 江晩星怜爱地看着她,抚了下她的脑袋,用手语问:【桃桃,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桃桃揉了下眼睛,看了下手腕上的小天才手表,茫然地问:“我们去哪儿?” 江晚星抱住桃桃,眼眶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淌下。 是喜极而泣。 她最珍贵的宝贝,就在她身边。 桃桃的小手抓住江晚星的胳膊,担忧道:“妈妈,你怎么了?” 江晚星擦干泪,在桃桃额头亲了一口。 【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桃桃歪头:“再也不回来?” 江晚星点头:【去你喜欢的地方,我们去游乐场、动物园、鸟语林、海底世界……】 桃桃拉住江晚星的手指,敏锐地问:“是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第4章 亲眼看到他出轨 江晚星一怔。 孩童的话,总是这样直接和戳心。 桃桃今年才五岁,但她生来敏感聪慧,各种认知都已超过同龄的小朋友。 尽管之前江晚星努力在桃桃面前维持夫妻恩爱的假象,但叶慕承对江晚星的嫌恶却总是摆在明面上。 桃桃自然也能感知到爸爸不待见她们母女,为了配合妈妈,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察言观色。 这样畸形的努力引发的悲剧,江晚星已经领教过了。 她现在只想保护自己和女儿。 江晚星握住桃桃的小手,郑重摇头:【不,是我们不要爸爸了。】 她手指纤细,但每一个手势都无比坚定。 桃桃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犹豫。 江晚星垂眸,想到四个字——“血浓于水”。 叶慕承不管怎么冷漠无情,到底是跟桃桃血脉相连的亲人,桃桃对爸爸不可能没感情。 “妈妈。” 桃桃忽然喊她,小肉手在江晚星手里蹭了蹭。 桃桃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妈妈,你不喜欢爸爸了吗?你确定不要爸爸了吗?” 江晚星微怔,而后艰涩地点头。 叶慕承是天上孤高的流星,受尽了众人敬仰。 江晩星是地上匍匐的苔藓,谁都能来踩一脚。 苔藓被流星砸到了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纵然喜欢了叶慕承十年,但她留不住,更要不起。 痴心留下便是粉身碎骨,妄想要他更会尸骨无存。 江晚星到底是担心桃桃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抬手解释道:【我们和爸爸不是一类人,没办法长久相处下去的……】 “妈妈不要了,我也不要。” 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卧室回荡。 江晚星手停留在半空中,整个人愣在原地。 桃桃仿佛下定决心,拳头捏在身侧,重复道:“我也不要!” 紧紧抱住桃桃,一颗悬浮的心安定下来。 她的女儿,比她预想中的更勇敢。 半晌,江晩星放开了桃桃,叮嘱她:【我们今天说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桃桃点头,手指举到嘴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保密。” 江晩星抚了下她的脑袋:【妈妈要去上班了,等会宋阿姨送你去上学,你乖乖的,有事就给妈妈发消息,好不好?】 桃桃一看江晩星要走了,把怀里的卡比熊放了下来,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脖颈:“妈妈不要走。” 江晩星狠心拨开桃桃肉乎乎的小臂:【妈妈下周六再来看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听爷爷和老师的话,好吗?】 桃桃虽然粘人,却很懂事,她伸出指头:“拉勾盖章,骗人是小狗汪汪。” 江晩星跟桃桃拉钩之后笑了笑:【桃桃拜拜。】 桃桃也伸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等走到门口,拂晓的晨光已经照亮了草坪,大门口放着她谋生的工具,长柄竹扫帚和半个油桶做的簸箕。 她拿起这些叶慕承口中的“垃圾”,往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 江晚星工作的地方在离这里五公里的中央喷泉广场,每天的中班是六点二十点名,今天时间还早,她可以买了馒头之后再慢慢骑车过去。 因为高空落石的意外还历历在目,这一次,她沿着路灯在大马路中间走。 反正这里车少人稀,不遵守交通规则也不会有人狂按喇叭恐吓她。 江晩星肩膀上扛着扫帚,手里提着簸箕,地面上被路灯映出一个不高不矮的异型影子。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养母买给她的《西游记》连环画,书里写八戒手持钉耙,悟空肩担铁棒,两者一结合,跟她现在的模样倒有些类似。 愁闷了一整天的脸,在看到地上的影子时终于笑了出来。 她站上过三尺讲台,也下过旱田水地。 甚至死过去了又活过来,此刻还能双脚踏踏实实地站在柏油马路上,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尽管前路困难重重,只要桃桃还在她身边,她就能一往无前。 上一世的意外让她死得憋屈又冤枉。 重来一次,她还有时间,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 集合点名之后,江晩星开始清扫自己负责的区域。 这附近是个大商场,草坪里常常会有一些食物包装袋和奶茶杯子,纸壳子她一般都会收集起来,整理之后交给吴大姐去卖掉来补贴家用。 昨天商场有活动,堆积的垃圾便多了些,吴大姐在马路对面拖垃圾桶,看到她的时候挥了挥手。 江晩星也激动地打了招呼。 不像叶慕承人脉遍地,她的朋友不多,年长她二十五岁的吴大姐是其中一个。 而且吴大姐和她处境类似,都嫁了个“挨千刀”的老公,但有乖巧懂事的儿女。 马路对面的吴大姐双手比了个圆,意思是中午给她带了烙饼。 江晩星伸手比了【谢谢】,转身的时候却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疾驰而来,嚣张的车牌号强势地占据江晚星的视线。 江a100001,叶慕承的车。 车门打开,下来一男一女。 江晚星深吸几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 男人高大挺拔不怒而威,女人清秀温婉,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式夹克外套。 江晚星心脏慢慢揪紧,胃里一股股的冒着酸水,扫把也因手臂脱力滑到地上。 这是她的丈夫和亲姐姐。 叶慕承神色温柔,江雾槿眉眼含笑,两人只是走在普通的大理石路上,却光彩照人到让周围像萦绕了一圈聚光灯,照得江晩星如阴沟的老鼠一般无处遁形。 江晩星蹲了下来,偷偷地观察着如同明星一样的两人。 他们一起走进了商场一层的咖啡店,叶慕承绅士地拉开椅子,江雾槿坐下之后在他的下颚处留下一吻,叶慕承小跑着去吧台点单。 江晩星呆在原地,理智告诉她别看了,可身体却僵在原处动不了了。 叶慕承从未对她这样温柔体贴,她也从来不敢对他做出偷吻的越界举动。 她蹲在灌木丛后,像一个窥伺着他人幸福的乞丐。 直到她手上的定位腕带发出滴滴的警告声。 她收回目光,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嘴角浮起苦涩的一笑。 真该庆幸。 她提前三个月,亲眼看到了叶慕承出轨的场面。 第5章 你不配当妈妈 江晚星又回忆起昨晚叶慕承神清气爽的那副表情。 只是接了江雾槿的电话就那么高兴,待会儿去酒店不得快活得升天了。 现在来喝咖啡提神,是为了到了温柔乡之后能好好奋战吧。 叶慕承那浑身的牛劲儿,也不知道江雾槿受不受得住…… 江晚星本打算再说些胡话欺骗自己,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先一步掉了下来。 她承认自己没有桃桃勇敢。 她刚才才下定决心离开他,可亲眼看见本属于她的流星落向了别人,心中还是痛。 明明,他在信里写过,他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为什么会跟她那样亲密无间之后,又毫不留情的推开她呢 那个梧桐树下跟她许诺一生一世的白衬衫少年,到底去哪儿了呢…… 真是挨千刀的叶慕承,他属洋葱的,总让她哭。 手腕上的定位器又开始响,第二次提醒江晚星在原地呆了太久了,该换地方了。 手机在荷包里振动了两下,是桃桃发来的新消息—— “妈妈,我去上学啦。” 配图是她背着小书包的自拍。 江晚星深手掌撑着膝盖,深呼吸了几次。 不行,她还有桃桃。 为了桃桃,她要振作。 江晚星拍了拍脸。 清醒点,别犯浑。 江晚星往前走了几步,在花坛间隔中间找了一个绝佳的角度,拍了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 尽管她不知道这些资料是否能当做叶慕承出轨的证据,但拍下来了,总归能有个准备。 江晚星拍完之后就匆匆离开,因为定位器报警三次之后就会通知主管。 主管是个刻薄的中年大爷,半点都不通融。 会直接扣五十块没商量的,这可是她半天的工资。 叶慕承和江雾槿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皮鞋和高跟鞋经过她的时候,江晚星头也不抬。 迈巴赫开走的时候,还响了两声喇叭,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向谁示威。 江晚星闷头扫地,昨晚商场办了室外活动,食物残渣和饮料板结在地面上,格外难扫。 * 中午休息的时间,吴大姐从包里掏出两个金黄油香的白糖大饼,她塞了一个到江晩星手里。 白糖饼软糯香甜,咬进嘴里,江晚星才觉得自己是彻底活过来了。 吴大姐边吃边说:“我家大姑娘这次四月摸底考试又考了全班第一,班主任说只要继续保持,省内次重点大学就能任选,要是发挥的好,江城大学也能冲一冲。” 江晚星比起大拇指,便签纸上写下:【袅袅真棒。】 吴大姐笑了笑:“还得谢谢你,两年前给我家大姑娘找来那么多学习资料,又带上晨晨一起开导她,劝她好好读高中,不然我大姑娘哪能有今天。” 江晩星腼腆地笑了笑,耐心地听着吴大姐说着各种家长里短。 吴大姐的女儿读的是寄宿高中,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老伴开货车跑长途,她自己只会说南方县城的方言,这边的人都听不懂,也就只有江晩星跟她是半个老乡偶尔能给些回应。 “唉,我老公昨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挨千刀的喝多了发酒疯,拿酒瓶砸我,差点把我骨头砸断了。”吴大姐撩开袖子,胳膊上是一大块青紫的伤痕。 江晩星看这伤口也是触目惊心,皱眉摇了摇头。 “屁大点伤,我们没医保的哪敢上医院呐,我之前头被他打破了也是自己敷点药就好了。” 吴大姐放下袖子,眼中满是哀愁,“唉,他也是无意的,男人喝醉了都这样,下手不知道轻重。早知道他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嫁他,但是不嫁他,我就没有我家大姑娘了。” 江晩星垂眸,在便签纸上写下:【不离婚吗?】 吴大姐叹口气,夸张地拍了下大腿:“我大姑娘要高考,小儿子又要中考,不敢离啊。万一哪个娃娃没发挥好,我不成了千古罪人了,死了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吴大姐眺望远处的蓝天白云,轻轻叹气:“磕磕绊绊过了三十年了,半辈子交给他了。他呀,年轻的时候也是对我好过的呀,我永远也忘不了新婚夜里他给我扇了一整晚的扇子,我舍不得呀。” 舍不得…… 江晚星又想起叶慕承,他也是对她好过的。 虽然他对她“好”的时间无比短暂,短暂只有一个盛夏。 梧桐树下,叶慕承刻下了“执子之手”,江晚星刻下了“与子偕老”。 那时,她天真的以为,他们会一直相爱。 入秋之后,叶慕承就和翠绿的梧桐树叶一起消失了。 后来,有人告诉她,叶慕承跟她在一起,是为了接近江雾槿。 江晚星起初不信,因为叶慕承对她太好了,像暖阳照亮了她黯淡无光的青春。 她就像从未吃过甜品的孩子,即使是在蛋糕店门口捡了些别人掉落的糖渣,尝了也会觉得如获至宝。 即使知道糖渣是玻璃渣,碰了便会满手的鲜血,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咽下去。 因为太难得和珍贵,她没办法不贪心。 后来,妄想变成刀子将她捅得遍体鳞伤,甚至付出了生命。 而现在,江雾槿已经回来了。 她必须认清现实。 作为一个用来交易的累赘,她迟早会被扫地出门。 上辈子她太过鲁莽,把家里闹到那样不可收拾的场面,又靠一个个谎言给桃桃营造了家庭和睦的幻象。 这辈子,她不能再拖了,主动离开才是明智的选择。 她要带着桃桃,体面地离开。 到了下午,江晚星结束了一整天的清扫工作。 手机又振动了两下,是养妹江绮汐发来的消息。 “大姐回了,妈要给她办生日会,这周六晚上。” 江晚星按掉手机,一模一样的信息,她收到过两次。 上辈子,她知道叶慕承对江雾槿一往情深,却还是在得知他凌晨去接机而破防,歇斯底里地下跪求他别走,又鸵鸟一般以工作为由逃了生日宴会。 后来,江绮汐告诉她,宴会上,叶慕承当着叶江两家人的面,要桃桃认江雾槿当妈妈。 她流满面地跑去质问叶慕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份离婚协议甩到她身上,冷冰冰的话语像锐利的刀锋刺向她:“你不配当桃桃的妈妈。” 第6章 姐妹互撬墙角 下午交班后,江晩星直接回了出租屋。 她一年前从景和苑搬了出来,身无分文,在晨晨的帮助下才有了这个落脚的地方。 叶慕承不在乎她,当然也不会管她住哪。只是后来刘助理通知她每周六要回景和苑参加例行家宴。 说是家宴,其实也只是能看一看桃桃,顺便给叶慕承送方便。 因为她干净、顺从还不花钱。 老城区里三室合租的房子,厨房建在露天的走廊,她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炖肉的香味。 “星星也回啦,我做了三杯鸡,一起吃点?”童晨端着一大锅色泽鲜亮的鸡肉摆到了餐桌上。 童晨是江晩星的合租室友,本来考上了江城大学,后来家里出了些事没去报道,吴大姐女儿的学习资料就是她送的。 江晩星笑着说了谢谢,提了提手上的草莓,问:【晗晗呢?】 童晨摆好碗筷:“她睡觉呢,画了一整夜的设计稿。” 两人吃完饭后,江晩星又洗了草莓分装好,塞了一份在童晨的包里。 “嘿嘿,星星真好,我送外卖都更有劲儿了。”童晨换上了蓝色的工服。 江晩星帮她接好饮用水放到车上,嘱托她:【注意安全。】 童晨扎上头发戴好头盔,爽朗一笑,伸手比了个:【再见。】 江晩星收拾好了厨房,又洗过了澡,回到自己卧室在衣柜里翻出了压箱底的礼盒。 她打开系着红色蝴蝶结的盖子,里面是四年前她穿过的一条礼服。 “呦呵,我当这谁家大明星呢!”谢欣晗揉着头发出来,看到江晩星瞬间亮了眼睛。 江晩星穿着藕粉色的礼服裙,此时有些羞赧,有点无措地比划着手:【麻烦大设计师帮我看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虽然是问怎么样,但江晩星除了洗到发白的各种格子衬衣,她只有这一条拿得出手的裙子了。 谢欣晗走近了瞧一瞧,又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指示道:【转一圈。】 江晩星转了一圈,荷叶裙边泛起层层涟漪,整体温婉妥帖,就是腰线处有些松垮,多出一圈褶皱。 谢欣晗赞赏地点了点头,流畅地打出手语:【整体是好看的,你皮肤白,很衬你。腰线有点宽了,脱下来,我给你改。】 江晩星笑着说了谢谢,又指指厨房:【晨晨给你留了饭,先吃饭。】 * 到了周六,江晩星提着袋子回到江家老宅,窗户里透出暖光色的光线,房门却紧闭。 没人给过江晚星钥匙,她进不去。 出来倒垃圾的陈妈没认出她来,起初还以为这小姑娘来应聘家政的,准备赶她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她耳朵里戴着助听器。 沉默半晌,喊了声:“二小姐?” 江晩星礼貌地笑了下,在纸上写下:【江老爷呢?】 陈妈说:“老爷还在公司,夫人在楼上呢。” 江晚星进来之后,客厅里没人。 这里是江家老宅,尽管墙壁重新粉刷过,陈设也都是仿古的样式,但大厅里捉襟见肘的局促感,仍不复当年的豪阔。 江晩星提上袋子,思忖片刻,决定还是先回卧室。 她的卧室是储藏室改的,自从她搬出去之后就又开始堆放杂物,开门之后是扑鼻而来的一股洗衣粉的味道。 她开了灯,才看见是一瓶洗衣液倒了,蓝色的液体流了一地,凝结在地上变得干涸。 可见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江晩星拨开了各种纸盒,在角落找到一个整理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卡包,里面都是她的各种旧证件,大多是小时候养父母给她办的。 当年那件事发生的很突然,她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 接着又被江景山软禁了五个月,大着肚子进了叶家后,就鲜少再回江家了。 既然决定要离婚了,她得把自己的证件拿回来。 她就在卧室里换好了礼服,刚一开门,江景山正好经过,两人面面相觑。 江晚星微怔,酝酿了一会儿,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江景山见到她并无喜色,沉声问:“在叶家没惹事吧?” 江晚星淡淡地摇头。 江景山教训道:“做好贤妻良母,你代表的江家,不要再给江家丢人……” 话没说完,一个波浪卷的年轻女孩打断了二人,故作惊讶地问:“二姐?你怎么来了?大姐的宴会,你来做什么?” 心口不一的人是她的养妹,江绮汐。 明明是她喊她过来的,现在又倒打一耙阴阳她不该出现在这。 江晚星只是抿嘴微笑,没说话。 她知道她的这个养妹是口蜜腹剑的典范。 上辈子江绮汐没少在江晚星和江家人之间挑拨离间。 她起初以为是这个养妹只是小孩子心性,怕姐姐回家了会分走父母的宠爱,她也没有计较。 可是后来,江绮汐把主意打到了叶慕承身上。 慈善晚宴上,江绮汐用恶劣愚蠢的手段来陷害她和江雾槿,被叶家人识破后,隔天就把她扔出国自生自灭了。 现在,江晚星并不想在明面上跟她撕破脸,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绮汐和她的目的是一样的,就是想让她和叶慕承离婚。 如果江绮汐手段高明些,说不准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走到大厅,江雾槿正再给温溪捏肩膀,修长的脖颈处露出一圈红痕,暗红的颜色遮瑕膏都盖不住。 明显是被人吸的。 江晚星心中发闷,他们亲都亲了,大做特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江雾槿对她礼貌地笑了笑:“晚星妹妹。” 江晚星收拾好情绪,微微颔首。 打完招呼之后,两人尴尬相对,心照不宣地没再说话。 还能说什么呢,亲姐妹互撬墙角。 墙角还是同一个,多么不光彩的事。 况且上辈子,江晚星对这个临时逃婚出国的长姐也知之甚少,仅有的一些印象也都是从叶慕承那儿听说的。 江晚星可以不讨厌江雾槿,但也实在没办法去喜欢她。 江晚星温柔老实,却也不是什么无私博爱的人。 江绮汐这时从江景山身后走了出来,三两步拦在江晚星面前,身上的小黑裙泛着绸缎的光泽。 她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江晚星,随后爆发出惊天的笑声:“粉色娇嫩,如今你几岁啦?” 第7章 他为白月光办宴会 江晚星看了她一眼,最终在本子上写下:【26,怎么了?】 谁规定的26岁不能穿粉色了?就算是96岁也能穿啊? 用年龄来限制穿着,是一种封建至极的刻板思想。 江绮汐看到江晩星老实回答了她,又是一道惊天的笑声,笑得身上的流苏乱颤。 极高的分贝穿进助听器里,江晩星头都被震痛了。 这个养妹…… 真想把她介绍给仪仗队,能省下十个铜锣。 “别笑了,像什么样子!”温溪呵斥道。 江景山也皱眉,这个最小女儿长得最漂亮,却是最不端庄的一个,将来怎么嫁进权贵人家? 江雾槿听懂了有些失笑,赶紧拉住江绮汐:“别捉弄你二姐。” “你别这么说。”江雾槿推开江绮汐,转身走向江晚星,拉起她的手,“晚星妹妹,一起去宴会吧。” * 宴会厅整体雅致古朴,中央搭起了小桥流水的布景,四周腾腾的雾气流出清雅的檀香味,四周的墙面点缀着新鲜的木槿花,就连茶杯瓷盘都是木槿花的款式。 香槟塔在暖白的灯光下流光溢彩,远远看去,像日照金山一般绚烂。 虽然没有大剌剌地把江雾槿的名字写出来,却处处有着昭示着江雾槿的标志。 江晩星看见熟悉的场地,心中滋味陈杂。 她知道,以江家现在的财力,连场地的租金都捉襟见肘,这些,是叶慕承一手操办的。 何况江雾槿半道上就被叶慕承接走了。 真就是小别胜新婚,如胶似漆,半分钟也分不开。 生日宴会来了不少人,著名服装设计师江雾槿学成归国是南城的一条新闻。 这次江家这次大家族全体出动,除了江景山一家,还有大伯江晟山、小叔江晷山、姑姑江燕霞,再加上各自的儿女和孙辈,来了一大波数不清的远房亲戚。 江家虽然大多数人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但胜在体态修长,站在一起像一排天鹅。 赫然是宴会上的一道风景。 江琦汐走到江晩星旁边提醒她:“慕承哥亲自开车过来把大姐接走了,说是给她定制了礼服和首饰……” 叶慕承有多喜欢江雾槿,江晩星比任何人都清楚。 江雾槿就是叶慕承的全世界,少了江雾槿,名为叶慕承的地球就转不了。 江晩星没理江琦汐,而是走到了宴会厅的角落,观察着这些名利场里如鱼得水的人。 叶家毕竟是江家的姻亲,叶家必然会赏脸。 况且叶慕承跟江雾槿的关系也不需要遮掩。 很多年前就有“江雾槿出走国外,叶慕承爱而不得”的传闻。 如果不是江晩星“插足”,现在他们已经是神仙眷侣了。 江雾槿回国,叶慕承不可能不来。 叶慕承一来,宴会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如果把江城的所有的阶级按实力排成金字塔,叶家就是尖端中的尖端。 一般人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此刻,装扮精致的上流人士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都在把握拓展人脉的机会。 不过,这些事情跟江晩星无关了,她今天的目标只有一个——见到桃桃,抱住桃桃,带走桃桃。 她跟桃桃拉勾盖章过的,上辈子她食言了,所以遭到了惩罚。这辈子,她必须履行承诺。 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便如同锦鲤夺食一样围了过去。 果然是叶家的人来了。 桃桃的小脑袋安静地搁在他爸爸的肩膀上,乖巧可爱的不像话。 叶慕承转了个身,从江晩星的视角看过去,刚好能对上桃桃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或许是母女连心,桃桃本来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一抬头看见妈妈了,立即高兴得咧嘴直笑。 江晩星做了个小小的手势,桃桃也回应了相同的手势。 母女俩默契一笑,这是她们之间专属的暗号。 叶慕承身高腿长,挺拔的身姿随便一杵就是焦点,桃桃被他抱得高看得远,高兴起来了也开始好奇地打量像仙侠剧一样的宴会厅。 围在桃桃四周的宾客,不论是恭维或是真心,都是友善地笑着的。 江晚星远远地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英俊男子,仿佛他才是宴会的主人。 各种精英名流在他身边如过江之鲫,他却如山一般岿然不动。 江晩星自己像小虾米一样蹲守在暗角,忽然苦中作乐地想到一个词——“定海神针”。 叶慕承家世好有本事,江城顶级豪门的二公子,到哪里都是最尊贵和最惹人注目的一号人。 这种人,偏偏栽到了不成器的江家手里,还栽了两次,一次被动,一次主动。 可见他的运气和眼光都不怎么样。 定海神针就安分地杵在那什么都没做,却也被孙大圣拿去掏耳朵。 叶慕承流年不利,还敢多行不义,下场嘛…… 可是,上辈子,为什么先死的是她? 叶慕承知道她死了,是什么反应? 江晩星自嘲一笑。 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让江雾槿给桃桃当后妈。 在江晩星不着调的想法中,叶慕承转了个身,桃桃又开始背对着她。 忽然,人群中又安静了一瞬,是江雾槿盛装出席了。 江雾槿一身雪白的拖地晚礼服,裙摆的薄纱上嵌了蓝宝石,头上簪着轻盈的白羽毛。 她是服装设计师,衣品一向很好。 江雾槿在全场的注视中径直走向了叶慕承,脚步优雅,泰然自若。 江晩星的心脏又开始像晨钟暮鼓一样的敲。 她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说服自己。太安静了,再看看吧,好彻底死心。 “慕承。”江雾槿像白天鹅一样落到叶慕承身边,优雅知性地打了招呼。 她抬手,无比自然地抚平了叶慕承西装肩部的褶皱,晶莹亮丽的眸子盛满爱意地看着他。 叶慕承颔首,随后拍拍桃桃的背,让她喊人。 桃桃却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下巴努成一个核桃,伸出小拳头,重重地捶了两下叶慕承的肩膀。 被捶过的地方立即又皱得像腌菜一样。 叶慕承皱了下眉,低声问:“跟谁学的?” 桃桃不理他,而是不管不顾地哇哇大哭起来,把小短手指着某个不起眼的方向:“妈妈,妈妈……” 第8章 为好兄弟插她两刀 按理说,桃桃无比懂事也不认生,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哭成这样。 大概率是身体不舒服了,想到桃桃的心脏病,江晩星心都揪了起来。 远处的桃桃还在声嘶力竭地喊:“我要妈妈……” 江晩星上前一步,却又顿住了。 聚光灯下。 江雾槿把桃桃抱了过去,抱在怀里,柔声的哄着。 叶慕承帮桃桃拨开了额前的碎发。 从江晩星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叶慕承眼里盈满了柔情。 又是这种眼神…… 又是这种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却又从不属于她的眼神。 桃桃也被江雾槿哄得暂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站在一起,倒还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江晩星忽然想,桃桃留在叶家,会不会过得更好? 叶家权势滔天,可以给桃桃顶级的人脉和资源。 江雾槿有学历有才华,也足以与叶家相配。 而她自己,聋哑人,扫地工。 生活朝不保夕,工资入不敷出,连桃桃看病吃药的钱都拿不出。 她拿什么跟叶家去争? 拿什么留住桃桃? 而且,桃桃现在还小,只觉得江晩星是亲妈所以尊重和依恋她。 等桃桃长大了,会不会也把江晩星当作耻辱? 江晩星浑身冰凉。 委屈、挫败、恐惧,三座大山将她压的透不过气。 她不想让桃桃喊别人妈妈,可是,她又有什么本事成为合格的“桃桃妈妈”? “你不配当桃桃的妈妈。” 叶慕承的话,穿越时空,又扎向了江晩星的心口。 血淋淋的,却是现实。 江晩星想离婚,叶慕承更想。 但桃桃是叶家的血脉,用脚趾头去想,叶泽阳和段如歌也不可能把抚养权给她。 一旦离婚,她就会失去桃桃了。 江晩星站在原地,低着头迟迟不动。 “我不要爸爸……妈妈,妈妈……” 桃桃的哭声又传了过来,并且比之前更大声。 再抬头时,叶慕承已经把桃桃抱了回来。 叶慕承显然也感受到感受到了桃桃的异样,他疑惑地转了下头。 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时,原先尚且温和的脸色刷的变了。 江晩星正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感受到人群的注视,她缓缓站直了身体,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这些人大概是开始议论她了吧。 谁都知道江家姐妹两女争一男的事,此时江晩星也有点尴尬。 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一抬眼就看见了死死盯着她的叶慕承。 叶慕承的眼神,分明是责怪她不该来。 江晩星有点委屈。 她只是想过来接桃桃,没想打扰他和姐姐调情啊。 “哟,这不是嫂子吗!怎么不跟咱哥站一块?” 一道咋咋唬唬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江晩星背上一抖,心说:真是个不怕死的。 她回头,看到方志伟龇着一口大白牙走了过来。 好吧,是不怕她死。 江晩星默默回头,咽了口唾沫。 在叶慕承心里,身为好兄弟的方志伟的地位是明显高于她的。 好兄弟可以为他两肋插刀,他也可以为了好兄弟插她两刀。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江晩星的错。 此话一出,叶慕承果然脸色凝重地走向她,眼里的怒火满是质问。 她扯了扯有点褶皱的裙角,迈步走了过去。 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继续犹豫下去了。 叶慕承生气就生气,还能再次当着众人把她送警察局抓起来吗? 她这次又没犯错。 况且桃桃还哭着找她呢。 江晩星快步地走过去,她不能走慢,一慢下来就会被发现她的小腿在抖。 站到聚光灯下,叶慕承居高临下睨视她。 江晩星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有点手足无措。 叶慕承没理她,而是拍了拍哭成一团湿面疙瘩的桃桃,提醒道:“你妈在这呢。” 桃桃闻声转头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妈妈,立即从叶慕承怀里挣脱了出来:“妈妈~我想洗你了!别不要我!” 小小的脸上吹出一个鼻涕泡。 江晩星哭笑不得,帮她擦干净之后,温柔地抚着桃桃的后脑勺,轻轻地哄着。 叶慕承不悦地轻啧:“你还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桃桃立即闭嘴,不一会儿嘴巴就鼓成了气球。 叶慕承又皱紧了眉:“带她回……” 他话没说完,江晩星已经抱着桃桃走了,脚底像踩了风火轮。 叶慕承看着清瘦的背影,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最终转过了头。 * 一出宴会厅,江晩星觉得空气都自由了。 母女俩看着蔚蓝澄澈的天空,心情都很不错。 江晩星没想到这么轻松地就把桃桃带了出来,叶慕承要她回去,可没说要她回哪儿。 也就是说,着一整个下午,是她和桃桃的自由活动时间。 中山公园的中央喷泉旁。 江晩星帮桃桃擦脸,做手势问:【宝宝是哪里不舒服吗?】 桃桃举着碎冰冰在啃:“没有呀,妈妈我很健康的,这几天都没吃零食呢。” 江晩星笑了笑,问:【那你刚才为什么哭?】 桃桃眨眨眼,肉乎乎的小手握住江晩星:“因为妈妈看起来很伤心。” 江晩星一怔,笑得苦涩。 【所以你是想帮妈妈哭?】 桃桃点头。 江晩星抱住桃桃。 【谢谢宝宝。妈妈不是难过,只是看见宝宝了很激动。】 两人在室外坐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气温开始升高。 桃桃身上出了一些红色的小疹子,虽然涂了痱子粉之后消退了不少。 但保险起见,江晩星带着桃桃去了医院。 化验单拿到手上的时候,江晩星才知道桃桃对茄子过敏,跟叶慕承一样。 叶家的餐食从来没有茄子,所以桃桃也就没有特别去做过敏原检查。 还是她疏忽了。 不过还好之前没有酿成大祸,之后得多加注意才行。 【桃桃,你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能吃茄子。】江晚星叮嘱道。 人来人往的取药窗口,桃桃拉住江晚星,窃窃地问:“我不用住院吧,妈妈。” 江晚星摇头:【不用住院,桃桃很健康。】 刚才桃桃做了全身检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二好的消息了。 母女俩走出医院,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了,欢迎宴会应该结束了。 那两个人也要开始夜宴了吧。 第9章 跟踪 “妈妈,妈妈。”桃桃喊她。 江晩星转头问:【怎么了?】 “妈妈,我今天表现得好不好?”桃桃有点小得意地叉腰。 江晩星郑重点头:【桃桃一直都很棒。】 桃桃指头点在一起:“那我想去吃肯德基。” 江晚星笑了笑:【好!】 商场一层。 母女俩各自捧着一杯土豆泥。 土豆泥醇香可口,她和桃桃都很喜欢。但是叶家人觉得这些是垃圾食品,平常不让桃桃吃。 江晚星倒觉得偶尔吃一吃也没关系,桃桃是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她不想用条条框框来压制她的天性。 桃桃为了查血中午也没吃中饭,此刻也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妈妈。” 桃桃停了下来,手肘戳着江晩星的胳膊。 江晩星看向桃桃,又顺着桃桃的视线看向窗外。 这一看,她也愣了,手指顿时失力,土豆泥掉在餐盘上,汁水飞溅。 “爸爸怎么还和大姨在一起?”桃桃问她。 不等她回答,桃桃率先跳下凳子,跟着人流跑出餐厅。 江晩星赶忙追了过去,一把将桃桃紧抱在怀里。 母女俩一起蹲在了梧桐树后。 桃桃圆圆的脸蛋上满是困惑。 “我们要躲着爸爸吗?”桃桃问。 江晩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她希望桃桃能和她一起主动离开叶慕承,却又不忍心让血淋淋的现实伤害到她。 爸爸和大姨搞在一起的狗血伦理剧情里,受伤最重的只有小孩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商场。 先去商场买一堆东西,再去酒店开房,是最普遍的情人约会的模式。 如果能拿到叶慕承酒店的开房记录,也可以作为他出轨的证据之一吧。 可是,桃桃还在身边…… 该怎么跟她说呢。 “星星?” 略带疑惑地女声从她头顶传来。 江晚星抬头,看见一个短发女孩正拿着按摩锤,胸口带着耶稣十字架。 耳垂上有粒小痣,远看像戴了耳钉。 不是若梅是谁? 江晚星脸上一喜,这是她大学时期同宿舍的好闺蜜。 上学的时候就形影不离,毕业这么多年了也一直还有联系。 桃桃也认出了她,欣喜地喊:“若梅干妈!” 姜若梅蹲了下来,一把熊抱住了桃桃:“哎呀~桃桃!!好久不见呀!想不想干妈呀?干妈带你去吃烤肉,唱k好不好?” 桃桃被姜若梅晃得东倒西歪,像不倒翁一样慢慢地拖了长音:“好~~” 桃桃也很喜欢姜若梅,捧住她的脸就mua了一口。 姜若梅已经拉住江晚星:“走,一起去玩嘛。” 江晚星本来也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聚,可一转头,叶慕承和江雾槿已经走进商场,快不见人影了。 她迅速做了手势:【若梅,我有点要紧的事。】 姜若梅一愣,神情也顿时严肃起来:“我怎么帮你?” 江晚星继续比划:【拜托你先照看一下桃桃,天黑之前我还没回,就帮忙把桃桃送回家。】 * 江晚星还是低估了商场的复杂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的追踪能力。 她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反倒把自己给走迷路了。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江晚星还踩着高跟鞋,膝盖痛得发脆,她在路边找凳子先坐了下来。 商场客流量也不大,没道理找不到他们两个。 叶慕承或许一早就直奔主题去了。 这边是市中心,附近酒店那么多,江晚星想知道他们的去向无疑是大海捞针。 今天大概率是找不到叶慕承的小辫子了。 江晚星拨通了视频电话,对面很快接起。 “星星,特工任务结束了?”姜若梅问她。 江晚星点头。 姜若梅举起小龙虾,晃了晃钳子:“麻小中,等你哟~” “等你哟~”桃桃也在旁边附和。 江晚星释然地笑了,虽然前路困难重重,但也不能毁掉今天的快乐。 她锤了捶腿,起身就要离开。 忽然,一阵刺耳的摩托声席卷而来,江晚星仓皇地捂住耳朵,又跌回了凳子上。 江晚星自小便害怕这些两个轮子的车,当初她就是被这种车拐走的。 后来到了农村里,又不小心被老式摩托车的油瓶烫过,大腿上还留下好大一块疤。 她有心理阴影。 等飞车族骑远了,江晚星才起身。 回到家的时候,江晚星看见客厅的小矮桌上坐满了人。 桃桃在卧室里,抱着枕头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 童晨和谢欣晗也在家,几个大人围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喝果酒边聊天。 见江晚星回了,立即邀请她一起加入。 几个人年纪相近,兴趣爱好也相近,自然是无话不说。 而且她们都看得懂手语,江晚星也能自在地说话。 看着大家天真温暖的笑容,这是重生以来,江晚星第一次体验到家的感觉。 她也不自觉地也多喝了几杯。 姜若梅最先原形毕露,拍着桌子痛骂:“……说什么跟我玩纯爱,老登那岁数能当我爸了,他不要脸,当我也没长眼吗?我又没有恋猪癖!” 谢欣晗安慰道:“别骂这么脏,辱猪了,谁为猪猪发声呢?ggbond可是我男神。” 姜若梅道歉:“对不起ggbond。我重说,我又没有恋老癖!还是个谢顶大肚腩的老男人,呕!” 童晨语重心长:“猪可比男人好多了,饿了就哼,困了就睡,言行合一,至少不会骗人。男人都是骗子,他们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说的话都不可信。” 江晚星疯狂点头,深表赞同。 童晨忽然看向江晚星,不着调地问:“星星姐,你相信人会重生吗?” 江晚星一怔,点头:【我相信。】 谢欣晗一针见血:“可是所有人都会死啊。他说他想救你?是想追你吧。” 童晨嘟嘟囔囔:“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又不像是装的……” 第10章 你怎么会有备用钥匙 童晨说着说着睡着了,江晚星拿来毯子帮她盖上。 一边的姜若梅也醉了,挨着童晨并排躺下,两个人像双胞胎似的连在一起。 小饭桌上只剩下江晚星和谢欣晗。 江晚星不知道该不该对谢欣晗说自己的烦恼,毕竟她跟谢欣晗才刚认识两个月。 谢欣晗偏头看向她:“星星姐姐,你心里有事。” 江晚星垂眸,踌躇了一下,慢慢地比划:【我想离婚。】 谢欣晗不支持也不反对,而是问:“那桃桃呢?留给叶家?” 江晚星摇头。 她不想离开桃桃,但她也不能强行把桃桃绑在身边,那是在拖累桃桃。 她不想让桃桃跟着她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星星姐姐,你舍得桃桃吗?”谢欣晗问。 江晚星点头,随后又摇头。 半晌,她解释道:【我舍不得桃桃,可是桃桃跟着我,没出息的。】 谢欣晗咕嘟咕嘟灌下啤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要下雨,娘要离婚。现代社会,觉得不合适分开很正常。你是你,桃桃是桃桃。出不出息的,谁说只有一个标准呢?你看桃桃现在能吃能睡,健健康康的,不也挺出息的吗?” 江晚星点点头,谢欣晗一番话也很有道理。 长久以来,江晚星都被一种名为“出人头地”的观念裹挟,因为只有“出人头地”了,才不会受人欺负,才不会被家人讨厌。 可是,桃桃跟她不一样,桃桃并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 桃桃来到这个世界时得到过祝福,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欺负她,桃桃只要开开心心地做她自己就好。 桃桃想跟谁,由她自己决定就好。 但如果桃桃愿意跟着自己,即使再多困难,江晚星也要努力争取。 “对了,我哥专帮失聪人士打官司的,他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专业学得不错,能给你一些意见。”谢欣晗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微信推你了嗷~” 江晚星伸手握拳,抬起拇指弯了两下,意思是“谢谢”。 “不客,呃,气。”谢欣晗打了个酒嗝,起身走到童晨身边,也躺了下来。 江晚星又拿来毯子给她们一个个都盖好。 酒过三巡,几个小姑娘都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江晚星喝的最少,却也变得晕晕乎乎的,连带着看杯子都变得重影。 卧室里,桃桃抱着枕头在看电视,也是睡了不知道多久了。 江晚星刚想把桃桃换个姿势,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江晚星赶忙跑过去,透过猫眼看了看,瞬间酒醒了大半。 门外的人西装革履,周身散发出精英的气质。 是刘助理。 * 隔着门,江晚星往后退了一步。 在她心里,刘助理的作用跟四大爷身边的苏培盛差不多,不仅要帮上司协调各种工作,还要帮忙处理各种女人。 而且,今天是周六,刘助理来找他只有一件事,就是叶慕承翻了她的牌子。 可叶慕承不是跟江雾槿在一起吗? 这会儿又来找她做什么? 江晚星也听过圈子里有的纨绔子弟喜欢几个人一起,没想到叶慕承也会玩这么花。 江晚星顿时像含了苍蝇在嘴里。 她接受不了,她觉得恶心。 江晚星关上猫眼,不打算开门,还悄悄地走远了,企图制造没人在的假象。 可不一会儿,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晚星跑过去开了静音。 桃桃却被吵醒了,揉着眼睛问:“妈妈,天亮了吗?” 江晚星摇摇头,双手并在耳边,歪了下头,意思是可以继续睡。 她拿着手机,退出了卧室。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了。 刘助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太太,我这里有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什么时候配的? 也就是说她不开门他也能进来? 一句话让江晚星又气又怕,她颓丧地开了门。 刘助理像机器人一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江晚星微怒,比划问:【你怎么会有备用钥匙?】 刘助理摇头:“太太,我骗了你,其实我没有备用钥匙。” 还好,这样就不用跟房东要求换锁了。 江晚星一口气没松完。 刘助理接着说:“叶总有备用钥匙。” 【?!】 江晚星继续比划:【有什么区别吗?】 刘助理也很无奈:“太太,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江晚星很佩服刘助理说话大喘气的功力。 如果她不是苦主,她都想笑。 还是要换锁,这房子也不是她一个人住,一个陌生男人有钥匙,多危险。 至少也得让晨晨她们把房门钥匙换了。 刘助理看了眼时间:“太太,叶总请你回老宅。” * 傍晚街道,路灯已经亮起。 江晚星跟着刘助理上了车。 只是没想到,叶慕承也在车上。 桃桃还没睡醒,嘟囔了声:“爸爸?” 叶慕承倒是很自觉地抱过了桃桃,桃桃在他宽阔的怀抱里也不挣扎,不哭不闹,很快进入了梦乡。 车窗升起,迈巴赫开始匀速行驶。 江晩星看向窗外的夜景,她浑身都没力气,不一会儿就靠上了车门。 回老宅就说明是叶老爷找他们有事。 叶慕承刚从温香软玉的温柔乡出来,就又被迫跟她演塑料夫妻。 用胯骨轴子想都知道他现在心情肯定不好。 只求他善良点,别把气撒她身上。 真皮座椅很软,坐了一会儿江晩星有些犯困。 清甜的果酒也是有度数的,这回儿酒劲上来了,她双眼没办法聚焦,视野也变得迷蒙。 胸口微微起伏,呼气都是灼热的。 “啧。” 不悦地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江晩星睁眼,清醒了几分。 叶慕承皱眉,冷漠的视线扫向她,下颚线透出凉薄。 闻到自己身上微弱的酒气时,江晚星缩了下肩膀,有些不自在。 她身上的味道,确实跟车里白茶清冷的香气不搭。 不仅不搭,甚至是冲撞。 果酒在出租屋里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可到了密闭的车厢就特别明显。 就像浅色的茶水里滴了红色的墨水,整杯茶都废了。 “谁许你喝酒的?” 叶慕承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没好气。 江晚星喝了酒脑袋也变得迟钝了,晕晕乎乎地想着措辞。 她以为他今天不会来的,就跟姐妹们喝了点…… 江晚星发觉自己的笔记本也没拿过来,根本解释不了。 “下去。” 叶慕承命令道。 第11章 他不要桃桃 下去? 他还是个人吗? 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 江晩星抬头。 叶慕承唇角冷淡,一眼也不看她,整个人像冰雕一样立在车座上。 刘助理已经很自觉地靠边停车了。 江晚星看了眼桃桃,又看了眼叶慕承,终是下了车。 因为,她身上有酒气,确实会影响到桃桃。 刘助理跟着她在路边等网约车。 “太太,还有五分钟。” 江晚星礼貌点了点头。 “太太,叶总有洁癖。”刘助理帮忙解释。 她知道刘助理心地还算比较善良,看她被赶下车了想安慰她。 但是,洁癖? 真好笑。 叶慕承自己私下烟酒都来,伏特加兑威士忌说灌就灌的人,怎么会对酒味有洁癖呢? 他只是讨厌她罢了。 他讨厌她,是她的原罪。 所以她做什么都是错。 江晚星不能释怀,却已经习惯了。 空旷的马路上承接着路灯发出的黄光,夜风吹起,枯黄的梧桐叶萧萧落了一地。 最小的一片飞到了她身上。 江晩星捡起。 婚后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六百多个三十天。 回忆都泛黄了,叶慕承也早已不是那个白衬衫少年。 * 叶家老宅在南城市中心的青山下,闹中取静建了一座苏式庭院。 一进大门,便有一股袅袅的雾气飘来,沿路的植物花卉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配有专人打理四时有不同的景致。 江晩星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到了仙境。 可多来几次却不太喜欢这样云雾缭绕的环境,觉得呆久了骨头都会受潮生锈。 此时已是深夜,云雾缭绕伴随着影影绰绰的灯光,萦绕着一股阴森的气息,有点不像人呆的地方。 叶慕承一进门就去卧室洗澡换衣服了。 佣人给江晚星上了杯茶,她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桃桃也醒了过来,迷迷瞪瞪地问:“这是哪里啊?” 江晩星还没来得及回答。 一阵车轱辘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客厅,是叶慕承的大哥,叶曙启。 在她印象中,叶家大哥性情温和宽厚,是这些豪门姻亲中为数不多会尊重她的人。 在她被长辈责难时,比起叶慕承的事不关己和袖手旁观的态度,叶大哥甚至会帮她说两句话解围。 桃桃闻声醒了过来,茫然地揉了揉眼睛,随后绽出大大的笑容。 “大伯!” 桃桃迈出小短腿跑过去抱住叶曙启的小腿,大眼睛看着他:“大伯,我想死你啦!” 叶曙启也笑得温和,手指刮了刮桃桃的脸蛋:“小桃桃,大伯也想你。” 随后叶曙启抬头看向江晩星,点头致意:“吃饭了吗?” 桃桃抢答道:“吃啦!” 江晩星看着生龙活虎的桃桃,无奈地对叶曙启笑了笑。 忽然,一道脚步声从几人头顶传来,叶慕承一身蓝灰色的家居服站在二楼。 他高挺修长的身姿像一尊山巅的雕像,居高临下地睨着江晚星,眼里似燃着怒火又似结了冰。 江晩星立即敛住笑容,避开他的视线。 至于这么大火气吗,又不是她喊他回的。 “桃桃,该睡觉了吧。”叶曙启温声提醒桃桃。 桃桃看向江晩星,眼中有些担忧。 江晩星点头。 桃桃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佣人回了卧室。 叶慕承也下楼站定,三人一起进了会客室。 叶曙启给自己倒了杯茶:“阿承,你跟弟妹说了吗?” 叶慕承点了下眉骨,双腿交叠:“你直说吧。” 江晩星心下有点忐忑,叶曙启分明是找她有事,并且事情还不小。 她把佣人递过来的笔记本捧在手里,用力的指节有些泛白。 叶曙启看向她:“弟妹,桃桃快五岁了吧?” 江晚星点头。 叶曙启接着说:“桃桃这孩子生得乖巧又聪明,还很懂事,亏你教导有方。” “但是桃桃是个女孩,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叶曙启喝了口茶。 江晚星微微蹙眉,桃桃才五岁,就要谈婚论嫁了? 她眉头微紧,有些狐疑。 叶大哥铺垫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什么? 坐在另一侧的叶慕承敲敲桌子:“大哥,你直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叶曙启不动声色,把茶杯磕到桌上,像惊堂木一样,定论道:“桃桃继承不了叶家的家产。” 江晚星垂眸,这她自然是知道的。 桃桃继承不了叶家,不光是因为叶家重男轻女,还因为她。 当年江晚星大着肚子被塞给叶家的丑闻,可是被大小媒体都铺天盖地报道过了的。 江晚星作为大众眼中的爬床女上不了台面,连带着她生出的女儿也变得不光彩。 是她害了桃桃。 “所以,我想让桃桃过继到我名下。” 叶曙启说。 空气仿佛凝结,淡淡的茶香缓缓飘来。 会客室里一片寂静,江晩星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她颤抖着手,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下:【不行!】 叶曙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又恢复和颜悦色:“你不用这么快拒绝,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桃桃做我的女儿,我不会亏待她。” 叶慕承坐在一旁,点了根烟,一口没吸,又把烟在叶曙启的半杯茶里淹灭。 江晩星看向叶曙启,坚决的摇头。 她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下:【桃桃是我的女儿。】 叶曙启扬了下眉,嘴角压下一股嘲弄:“对,桃桃是你的女儿。但桃桃也是我们叶家的人。弟妹,别忘了,你姓江。” 江晩星微微一怔。 对啊,她姓江,还是江家半路找回来的女儿。 叶家想把她扫地出门就像赶走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更别提从她身边夺走桃桃了。 别说是她了,就连江家想跟叶家叫板,无疑也是螳臂当车。 江景山知道了,也绝对不允许她忤逆叶家的安排,只会要她努力再生一个孩子去抓住叶慕承的心。 像一桶凉水倒了下来,江晚星浑身冰凉。 她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自己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阿承已经同意了,他竟然没提前跟你商量吗?”叶曙启问。 他同意了? 江晩星看向叶慕承,他一如既往的淡然,然而,他眼底那抹冷漠深深刺痛了她。 她第一次觉得他这张帅脸是如此面目可憎! 他不要桃桃就算了,居然还想要把桃桃给大哥! 第12章 挨千刀的送子阎王 江晚星没听完接下来的话。 她起身跑到卧室,抱起桃桃就往外走,稀奇的竟是一路畅通无阻。 如果有面镜子,江晚星或许可以看到自己“怒发冲冠”的模样。 一向低眉顺眼的人变得凶神恶煞,哪个佣人都不敢拦她。 毕竟是名义上的叶太太,背后再怎么议论,当着叶二少爷的面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桃桃不明所以,被掂得晕头转向,说话都一顿一顿的:“妈、妈、你、怎么、了?” 江晚星心乱如麻,抱着桃桃一路小跑上了迈巴赫。 刘助理就在车里等候。 江晚星把地址递给刘助理,他有些为难:“太太,等二公子来了我才能开车。” 江晚星不想难为打工人,抱着桃桃准备下车。 这里是市中心,坐地铁也能回去。 江晚星的手碰到把手的一瞬,车门却向外拉开了。 叶慕承颇具压迫感地站在外面,长腿伸进后座,将江晚星怼了回去。 等他坐定后,刘助理才开车。 江晚星鲜见地毫不避讳地怒视着他。 有那么一瞬,前世失去桃桃的痛苦再次弥漫了上来。 叶慕承懒散地看回来,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上辈子他让桃桃喊别人妈妈,这辈子又让桃桃做别人家的女儿! 她怎么就猪油懵了心喜欢这么一个人? 江晚星撇过头,不愿去看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他只会伤她的心,还会喊人一起来伤害她。 一次又一次,她领教得够多了。 可愤怒之后,一股挫败又席卷而来。 她拿什么来留住桃桃呢?今天她带着桃桃走了,明天呢? 叶曙启开了这个口,断不会轻易地放弃。 江晚星垂眸,她又要失去桃桃了? 桃桃坐在后座的儿童椅上,看看江晚星,又看向叶慕承,小心翼翼地拉了下江晚星的衣角。 江晚星对桃桃扯了个苦涩的笑,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妈妈。”桃桃又喊她。 江晚星摇摇头,偷偷做了个手势:【没事的。】 深夜,景安苑。 叶慕承抱着桃桃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一路上桃桃连打了三个哈欠,下巴搁在叶慕承肩膀上,眼睛半睁不睁,已经困到极点了。 江晚星跟在父女俩后面,她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到了大门门口,叶慕承轻咳一声:“钥匙。” 江晚星看向门锁。 “指纹锁坏了。”叶慕承难得地解释道。 江晚星掏出钥匙,开了门。 灯光亮起。 宋妈站在门口。 江晚星一愣。 家里有人,为什么还要她开门? 使唤她也变成了他的乐趣之一? “去洗澡。”叶慕承吩咐道。 桃桃被宋妈抱走了。 江晚星换好了鞋子,也准备回卧室。 “你留下。” 叶慕承喊她。 江晚星当没听到。 留下干嘛? 继续听他惹她生气吗? 还是听他继续羞辱她? 都晚上十一点了,他不休息,生产队的驴也该休息了。 江晚星踩了风火轮似的回了卧室,眼疾手快地反锁了门。 他爱找谁找谁玩去,她今天够累了,不想奉陪了。 浴室。 浴缸接满水后,江晚星整个人都埋进了温热的水里。 疲惫从每个毛孔里钻出来,身体都像要融化了。 婚肯定是要离的。 但她怎么才能不失去桃桃呢? 挨千刀的叶慕承…… 送子阎王吗,要把自己的孩子往别人那儿推。 江晚星越想越是心烦意乱。 钻出水,闭眼抬手摸到了提前打开的啤酒罐,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酒精作用显著,她靠了一会儿,慢慢又滑进了池底。 刚溺进去不到十秒,江晚星忽然被一到大力拉了起来。 江晚星睁眼。 竟然是叶慕承。 他眉毛打了个结,又是恼怒地看着她。 嘴唇翕动着,好像在跟她说话。 江晚星不想去分辨,闭上了眼睛。 叶慕承霸道又大力地把她摇醒。 江晚星挣脱开他的手,依靠着浴缸边缘重新坐好,为防止他再扒拉,她直接抱腿坐好,整个人呈现出蘑菇的样子。 忽然,背后传来一下震动。 前世的恐惧感又侵袭而来。 江晚星以为又有石头落下了,她慌张地站了起来。 浴霸灯下,叶慕承嘴唇抿得死紧,胸膛起伏,似乎更生气了。 江晚星瞧他一眼,有转头看见了身后的啤酒灌,金黄色的液体蔓延了一地。 立即明白刚才的响动是叶慕承砸出来的了。 江晚星安抚着摸了摸身后的墙砖。 虽说这里福利待遇好,但主人是个暴力狂,下辈子别来了。她在心里说。 她讪讪回头,直接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拖着步子回到卧室去穿衣服。 江晚星头发湿漉漉的,简单擦干了就把衣服套了上去。 她能感觉到叶慕承一直在她身后怒视她,如果他的视线是激光,那她现在肯定被烧了个对穿了。 这人,冷情又暴力。 江晚星不管他,自顾自地穿上衣服,直接关了灯,躺上床,把被子蒙在头上。 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晚星忽然憋得慌,她睡前喝了太多水了。 在出租屋、在老宅、在浴缸…… 窗外没有一丝光亮,窗帘被夜风吹起,阴风阵阵的。 她纠结了一小会儿,掀被子下床。 刚站定,又被吓了一跳。 叶慕承像冰雕一样站在暗处,阴恻恻地注视她。 江晚星惊魂未定,抚着胸口。 这人,怎么不声不响的。 随即想到,即使他弄出了声响,她也听不见。 江晚星虽然有点好奇半夜三更叶慕承为什么要站在这儿当猫头鹰,但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 解决好了之后。 江晚星在厕所里踌躇了好一会儿,心中有点纠结。 因为,她发现她的头发干了。 并且干得丝丝分明还柔顺有光泽。 总不可能是她睡了一天一夜自然风干的。 叶慕承给她吹的头发? 怎么可能? 放八九年前叶慕承还会哄一哄她。 现在的他,呵,刀架在脖子上他都未必会去做。 何况那也不是八九年前,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江晚星甩了甩头,鼓励自己,总不能在厕所里呆一辈子,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 他再怎么为难她,也总不可能直接杀了她不是? 她刚一出门,助听器就被叶慕承递了过来。 “戴上,我有话问你。”叶慕承跟她说。 第13章 我的女儿?我同意了吗? 江晚星分辨出他的唇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戴进了耳朵。 只是这助听器用了好久,收声也变得嘈杂了不少。 江晚星看向叶慕承,乌黑的眼珠盯着他,仿佛在问他有什么贵干。 叶慕承掀了下眼皮,理直气壮地坐在江晚星的床铺上。 江晚星看了下他的一整天没换的西装裤,没有明显的反应。 “你今天为什么跟踪我?”叶慕承问。 江晚星微怔,昨天进商场了之后她连他人影都没见着,他怎么知道她跟踪他的? 还是说,她自己没被注意的时候被反跟踪了? 江晚星略慌,眨了眨眼。 可随即想到做见不得光的事的又不是自己,便挺直了腰杆比划道:【你自己知道。】 叶慕承皱眉。 他最看不得她做手语。 在他开口责难之前,江晚星拿来纸笔,息事宁人地写下:【你看错了。】 叶慕承看到纸,直接捏成一团,随手一抛,精准掉进垃圾桶。 江晚星悄悄地,往远处挪了一步。 她记得他很会打篮球,准头不错,砸人也疼。 “给你机会再说一次。”叶慕承说。 江晚星摇摇头,指指嘴巴,又摇摇头。 意思很明显,她不会“说”话。 叶慕承噎了一下。 江晚星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 睡不到三个小时就要去上班。 她却要跟叶慕承在这里玩你猜我猜的饶舌游戏。 江晚星略烦,眉头蹙了一下,不过不明显。 “跟踪我有什么目的?”叶慕承继续问。 江晚星低眉顺眼地,写下:【顺路罢了。】 写完自己把纸撕下来,揉成一团,塞进荷包。 叶慕承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全是戒备和探究。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现在又像审犯人一样问她去哪。 结合今日种种,江晚星越想越气,睡意也彻底散了,现在怒气冲天,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两拳解气。 但现在的她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揍了他可是会被他大义灭亲送进派出所的。 她把本子一撂,刷刷地飞快地写:【我去哪,去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慕承压低了眉毛。 江晚星翻页,整个人像头暴躁的狮子:【你去哪儿不也没告诉过我?】 “我去哪本来就不用通知你。”叶慕承呛回去。 【那我也一样!】 江晚星写完猛的把笔一搁,转身就去拿自己的包,当着叶慕承的面套上了员工服,准备出门。 “站住。”叶慕承喊她。 江晚星不理。 “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卧室,我保证你会后悔。” 江晚星心底冷笑。 后悔? 她要后悔的事多了去了,最后悔的就是八年前跟他交往! 第二后悔的就是五年前跟这么一个挨千刀的人结婚! 她当时就该带着桃桃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江晚星气得浑身发抖,纤细的手已经摸上了门把手。 “出了这个门,你就别想再见到桃桃。” 叶慕承悠悠开口。 江晚星开门的动作一顿。 搭在门把手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都开始泛白,手心被硌得火辣辣的疼。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骤然失力。 江晚星浑身的刺都收敛了起来,方才的硬气荡然无存,整个人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稳。 叶慕承喉结滚动,对上江晚星的视线。 她仰头看他,仍是常日里最寡淡的那副样子。眉如静水,不喜不怒。 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埋怨,甚至没有不满。 平淡如潭的眸子里,藏着深深的……失望。 只有失望。 江晚星垂眸,视线从叶慕承脸上收回。 他倒是会拿捏她的软肋。 江晚星拖着步子,在梳妆台前坐下,摊开本子,握笔开始写字。 【叶慕承,桃桃虽然是我们的女儿,但她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可以推来推去的一件器物,也不是你用来威胁我的工具。她是独立的人,希望你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来威胁我。你可以不尊重我,但请你尊重桃桃。桃桃是你的女儿,但她不亏欠叶家什么,她也没做错任何事。】 她写字姿势很标准,背挺得笔直,笔杆捏的不松不紧。 写字速度很快,每个字却又横平竖直的无比清晰。 江晚星把这张纸高高举起,展示给叶慕承。 他抬眸扫了一遍,迟迟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晚星以为叶慕承终于看懂她的字,愿意接受她的理论之后。 忽然,叶慕承阴恻恻的一笑,极尽凉薄讽刺。 “我的女儿?” “我同意了吗?” 他说。 江晚星站在原地,手指颤动了一下。 就像一桶冰水扑面而下,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桃桃是他的女儿? 他同意了吗? 江晚星反复品味这两句话。 品着品着,眼眶却红了。 桃桃…… 原来,这么多年,叶慕承还是不愿承认桃桃。 这么多年,叶慕承还是把桃桃当做她使的诡计。 江晚星摇头苦笑。 本以为多年朝夕相处会有些感情,可没想到,他凉薄绝情至此。 亏她之前感念她们父女一场,还想让桃桃自己选择。 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他不承认桃桃,没关系。 桃桃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女儿。 江晚星愤怒地写下:【对,桃桃不是你女儿。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把她过继给别人。】 叶慕承揉了揉眉骨,散漫开口:“桃桃姓叶,她的归属由不得你来决定。大哥人好才提前单独跟你商量,给你机会跟他谈条件,等他把这个要求告诉爷爷……” “闭嘴!”江晚星怒吼,模糊而绝望。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 响亮的巴掌招呼上叶慕承的脸。 叶慕承刚才还游刃有余地双颊,顿时变得火辣辣的。 他也像是被打懵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江晚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江晚星恶向胆边生,趁他还没回过神,一鼓作气在本子上写:【他想要,你去给他生啊!】 写完也不给叶慕承看,而是重重地砸向他的脸。 本子砸上叶慕承高挺的鼻梁,又落到地上。 叶慕承终于站了起来。 “你……” 叶慕承长腿迈出,双手禁锢住她的双肩将她抵到墙上。 江晚星吃痛嚎叫出声,她拼命拍打着叶慕承的手臂,却无济于事。 这个人用起力来,力气是真的很大。 两个手膀子青筋暴起,跟大铁块似的。 江晚星觉得自己骨头快碎了,她像被蟒蛇缠住的幼兽,无处可逃。 “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说。 第14章 要她付出代价 江晚星是个犟骨头,似乎从生下来就弯不了腰板。 那时候她的名字还是林苔,住在江城边缘的王店村。 林苔总是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赛跑和扎猛子都是最快的。 但她是个女孩,有熊孩子瞧不起她是被“捡来的”,还瞧不起她的残障父母,总是揪她的辫子。 林苔不论被谁骂了和打了是一定要还手的,直到对方付出比她惨痛十倍的代价。 回到家里,被人家的父母过来告状,林苔又免不了被养父用筷子打手臂。 如果第二天又被欺负了,她还是会打回去,并且比前一天下手更狠。 用养母的话来说,她这就叫“不长记性”。 后来养父母也拿她没办法,如果有人上门告状,养父就会摆摆手:“我缺胳膊少腿的,管不住。” 养母则会不小心把待客的茶水撒到小孩头上:“哎呦,不好意思,我看不见。” 看见他们家里的挂着的“退休军人”和“助残示范家庭”的光荣状,家长便会骂自家孩子几句,然后愤懑离开。 直到,林苔打遍村子无敌手,成了孩子王,再没有人敢欺负她。 后来,大概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一次落水,她救了一个城里过来的小孩,却也因此爆发中耳炎,被镇上的庸医骗了钱还延误治疗,最后失去了听力。 仿佛从天堂落到了地狱,犟骨头被煮烂了磨平了,成为记忆深处一块虫蛀溃烂的木板。 叶慕承说“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时候。 江晚星趁他不注意用力咬了他一口,从他的禁锢下钻出去,转身就跑。 可是,跑到哪里。 她不知道。 江晚星面向门板,滑下去,缩成一团。 她曾经跟叶慕承是最亲密的人。 月光下,桂明山的露营帐篷里,两人呼吸相闻,肢体纠缠。 那时她刚成年,这是她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可往往就是最亲密的人,知道怎么戳你的心窝子才最疼。 她以为他们曾经心意相通,但那是曾经,也只是她以为。 叶慕承走了过来,家居鞋在她身后抵住,不用回头,也知道那居高临下的视线里是愤怒和憎恨。 人家常说,因爱生恨。 可叶慕承爱过吗? 江晚星不确定了。 或许真像那些嚼舌根的人说的,叶慕承跟她交往,只是为了接近江雾槿吧。 江晚星颓丧地换了个姿势。 月光终于透了出来,她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影子变大再变大,像桂明山腰上那块自然生长出的大石头,搬不动挪不走,只有风霜为伴。 不对。 她还有桃桃。 不能再任性。 江晚星撑着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捡起笔记本和笔,重新到梳妆台坐下。 纸上的字由清晰变得模糊。 啪嗒啪嗒,泪水落下,油墨晕开,变成又脏又重的一团。 叶慕承又走了过来,一把将她的肩膀揪了起来。 江晚星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跌到床上。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江晚星偏过头去,不做挣扎。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他在一起时,她也变成了桂明山的一块石头了。 叶慕承按照往常一样,扯来一块浴巾,盖住了她的脸。 她能感受到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纽扣上。 江晚星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很脏。 别人玩过的东西,她不喜欢也不稀罕,她不要! 她嫌脏! 江晚星扯开浴巾,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叶慕承却在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回避的动作。 江晚星心中一阵抽痛,随后冷笑。 现在连看见她的脸都觉得恶心了吗? 她摘下自己的助听器,不想听他喊雾槿。 叶慕承却分出一只手制止了她,强迫她继续戴着助听器。 他这么做,分明是准备又说些不中听的话来伤害她。 叶慕承从来不打女人,但是他伤人的方式比打人更疼。 江晚星可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 打了他一巴掌而已。 那她上辈子还死了呢。 要她付出代价? 用她的生命够不够? 一个狗男人,为他哭什么哭! 江晚星擦了下脸,用力的推开叶慕承,从他身下钻了出去。 她眼疾手快的穿好衣服,站在门侧,手搭在门把上,要走不走。 叶慕承嗤笑一声,淡淡地威胁:“走啊,以后不许再进来。” 不许再进来,也就是不许再主动来看桃桃。 叶慕承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 换了个说法,结果却是一样的。 江晚星瞪向他,却也只能瞪他。 叶慕承收起嘲讽的笑,拍了拍裤子,又在她床铺上坐下。 “要我提醒你吗?每周六的夫妻义务。”叶慕承说。 江晚星手垂在身侧,渐渐握成了拳头。 狗男人,不要脸。 真后悔没在当初浓情蜜意的时候多揍他几拳。 江晚星又想到桃桃。 当初她搬出去租房子的时候,他们签过协议的。 每周六回来,可以见桃桃,但必须服侍他。 江晚星看叶慕承一眼,收回目光。 被狗咬了那么多口,也不差这一口了。 她再次自觉躺上床铺,摘下助听器,眼睛闭得死紧。 床铺耸动,叶慕承欺身而上,略微灼热的呼吸喷洒到她肩膀上。 像一条温润的小蛇爬过。 叶慕承身上男性特有的气息在此刻放大再放大。 江晚星很熟悉,却又觉得比以往更恶心。 淡淡的烟草味在此刻变得恶臭无比,江晚星忍不住直干呕。 叶慕承果然一顿。 在江晚星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可随即又转为死寂。 他知道,不可能的。 江晚星见他迟迟不动作,扯起枕边的浴巾盖到他的脸上。 她再次推开叶慕承,出乎意料的,她只是轻轻一推,他便让开了。 叶慕承站在床边,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高大的身影落到地上是颀长的影子。 看着竟还有些…… 落寞。 江晚星冷笑,八成是在江雾槿身上纵欲过度,此刻有心无力了。 真是活该! 这么一想,江晚星酸水翻涌,冲进厕所吐了起来。 她之前喝过酒,被叶慕承一刺激,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将昨晚的食物吐了个干净。 直到吐无可吐了,开始干呕。 江晚星起身,看见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 重活一世,居然还是活成这般窝囊的样子。 洗手间外,桌上的手机开始振动。 叶慕承接起。 “喂,雾槿。” “好,我来接你。” 第15章 竟然把女人搞到家里来了! 早上五点,江晚星一个人坐在站台等最早班的公交车。 她去了桃桃的房间,桃桃还没醒,江晚星不忍心喊她。 刚才叶慕承风风火火地开车出去,她看见了。 开车是去接谁,不用想也知道。 在她心里,叶慕承以前的种种行为是坏,而现在,不仅坏,而且脏。 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长的再帅也只是空有皮囊。 叶慕承才是不配当桃桃爸爸的那一个。 距离公交车发车还有1个小时20分钟,江晚星坐在休息凳上,身后靠着广告牌,看着明昧的路灯。 晦暗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寒风瑟瑟,吹得江晚星打了个喷嚏。 她裹紧了衣服。 总之,还是要先找到叶慕承出轨的决定性证据。 江晚星这才想起手机上晗晗推给他了律师微信。 她编辑了好友申请发过去,却显示——“由于对方设置,禁止添加他为好友。” 江晚星收起手机。 下次直接问晗晗要电话吧。 这么想着,江晚星靠在椅子上,竟然又睡着了。 忽然,远处一阵摩托车的嗡鸣声传来。 江晚星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没坐稳,直接摔下了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助听器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江晚星身边仿佛有十几架直升机,几百片螺旋桨你争我斗地嗡鸣。 江晚星忍痛,摘下了助听器,可噪声仍在耳朵里盘旋不止。 她用力地捶了捶头,可并没有好受多少。 几双机车皮靴在她面前站定,再睁眼,灼眼的车灯大大地打向她。 车灯前方,一个年轻人背光而立,像看猴子一样看她。 飞车族。 江晚星捡起助听器,起身想走,却被这个高大的年轻男孩勾住了肩膀。 入秋的天气里,这个男孩梳了飞机头,穿了一件老头背心,从手背到大臂,文身像西天取经一样精彩纷呈。 他张口说话,舌头上有一颗银色的舌钉,格外晃眼睛。 江晚星从他的气质里看到了他的未来——老家那个四十岁了啃老并且调戏小姑娘被送去拘留的光棍。 两人跟失散多年的亲父子似的。 如出一辙的打扮,都不是什么好人。 江晚星挣开他的咸猪手,往远处退了几步,却又撞到另一个人的胸口。 另一个人头发格外长,在头顶扎了小辫子,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衣。 他顺势揽住江晚星,调戏道:“美女,怎么一个人睡着啊。” 江晚星挣开他,手悄悄探进了自己的荷包。 另一个男生也走了过来,围在她面前:“姐姐,累了吧,跟我回家休息会儿?” “对啊,美女这个点了还在外面,刚下班是不?跟我们回去加个班呗,加班费不会少你的。” 江晚星掏出了手机,拨打了110。 电话很快接通。 但江晚星说不出话。 电话又被挂断了。 江晚星这会儿也被自己蠢到了。 两个男的明显愣了一下,又看见江晚星耳朵上的助听器。 两人使了个眼色,随即笑得阴险,且猥琐。 小辫子男人率先走过来,掏出手机,把摇滚乐开到最大,扬声筒搁在江晚星耳边。 “真听不见假听不见啊?别骗哥们儿。” 黄毛走过来,在江晚星耳边打了个响指,流里流气地说:“姐姐,你会说话吗?不会说,会不会叫?叫、床好不好听?” 江晚星往旁边挪了几步,勾了勾手指,对黄毛做了一个过来的动作。 黄毛显然被这个现代版“林黛玉”迷住了,他殷勤地凑过去,笑得跟捡了钱一样,示好地喊了声:“来嘞,姐姐~” 江晚星抿嘴,笑了一下。 下一刻,剧痛从他裆下传来。 江晚星这一脚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力气,踢完整个腿都在发震。 辫子男把烟一扔,立即就走了过来。 江晚星迅速掏出口袋里辣椒水,对着他们两个一通狂喷。 两人没料到这一出,立即被辣得腰都弯了下去。 江晚星拔腿就跑,跑了几步,把路边的摩托车用力一推。 没推倒。 江晚星整个人撞上去,跟怪兽似的大铁块开始摇摇欲坠,她又补了一脚。 两辆摩托车倒地。 江晚星继续往前跑,边跑边掏出手机,想报警。 回头看,那两个人已经远远被她甩在了身后,隔着两条马路,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她。 江晚星放慢了速度,手指迅速编辑了报警短信发了过去。 跑到半途的时候,明晃晃的车灯又打了过来。 这次是一辆轿车。 通体漆黑,车型流畅。 嚣张的车牌号却让她熟悉无比。 江a10001。 叶慕承的车。 多新鲜啊,叶慕承在当司机。 副驾驶是……江雾槿。 迈巴赫像嚣张的猛兽,叫嚣着开过去,带起一阵尘风。 叶慕承看见她了吗? 知道她遇到危险了吗? 江晚星跑着跑着,忽然失了力气,顿住了脚步。 刚才叶慕承去的方向,是景安苑。 他要把江雾槿接回景安苑? 不行,绝对不行。 桃桃还在。 绝对不能让叶慕承把桃桃送给江雾槿! 她要守在家里,直到桃桃被宋妈接去上学。 江晚星换了条路,又开始往回跑。 天杀的叶慕承,竟然把女人搞到家里来了! 跑了没几步,就迎面撞上跟他相向而行的黄毛。 黄毛一瘸一拐的,显然伤得不轻。 看到江晚星的一瞬整个人变成暴怒的狮子,张大嘴骂着什么。 但江晚星听不见。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手里这瓶辣椒水是三年前从并夕夕上买来的,不仅辣度不够,估计还过期了。 所以黄毛才能恢复得这样快。 黄毛抹了几把脸,已经恢复如常了,开口却依旧混不吝:“哎哟,不愧是姐姐,真辣!” 江晚星退了几步。 身后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转头,是嘴巴滂臭的辫子男,眼睛红红的,像得了红眼病。 江晚星一顿,猩红的烟头快要抵上她的眼睛。 黄毛又把她揽到怀里,咸猪手不安分地到处摸了起来。 江晚星想反抗,忽然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后腰。 是刀。 两个人威胁着她,靠近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街角。 江晚星正面靠着斑驳的树干,隔着衣服皮肤都被硌得很疼。 如果可以说话,她一定会努力周旋。 可是……她是聋哑人,说不出话。 连受苦受难,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恍然间,前世濒死的感受又侵袭了过来。 忽然,身上的力道被松开了。 转头,一个穿着西装白衬衫,看上去销售模样的男子正跟黄毛理论着什么。 没来由地,她的耳边响起一句话。 “你们看什么看?她是聋哑人又怎么样?聋哑人碍着你们什么了?” 第16章 真的会谢 稚嫩的嗓音,穿越时空,降落到她身边。 是谁的说的呢? 不记得了。 …… 江晚星愣愣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男人,她想提醒他这两个人身上有刀,但是说不出话。 她站了起来,绕道这两个人身后,看见黄毛和辫子男就把刀藏在身后。 并且这个陌生男人看上去瘦得跟竹竿子一样,他们俩加起来肯定是打不过这两个街溜子的。 情急之下,江晚星做了手语。 出乎意料的,这个男人并没有惊讶或是疑惑,而是对她微微颔首。 这个陌生男人一边抬手挡在胸前防备自己,一边悄悄地做手势让江晚星瞅准机会逃跑。 “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猥亵妇女的将面临刑事拘留,并且可能被处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男人指了指两人头顶上方,“监控都录着呢,而且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警笛声应声而响,红蓝灯光由远及近。 黄毛呸了一声,骑上车就跑了。 辫子男在他身后追。 * 做完笔录出来,江晚星谢谢了这个陌生男人,但他以“关爱残障人士”为由自告奋勇地把江晚星护送到了离景安苑只有一条马路的地方。 路上,两人用手语交流。 事实上,手语是分地域的,像说话一样也有方言,并且很多日常的词汇手语中并没有。 比如江晚星在表达“非常”的意思的时候,通常是用手部动作配合面部表情。 她也会自创一些词,可词语的意思只有桃桃知道。 可江晚星发现,这个男人的手语跟她是一个体系的,并不存在沟通障碍。 而且能很快明白她的那些自创词的意思。 男人很礼貌地递上了名片。 “谢新延” “真的会谢律师事务所负责人” 江晚星噎了一下,怎么会有律师事务所叫这么不正经的名字。 看到落款处“真的会谢”四个纵向排列的大字时。 江晚星想起什么。 她掏出手机。 点开了昨晚谢欣晗推给她的微信名片。 放大头像,赫然写着“真的会谢”。 江晚星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表情包,而是他们事务所的标志。 江晚星比划道:【我认识你妹妹,我是她的合租室友。】 谢新延也是一惊,打趣地比划道:【那还真巧。我妹过西半球时间,我见她还得倒时差。你回去帮我带个信,要她帮忙给我重新设计个logo。】 两人互相了解一下基本情况,谢新延跟江晚星是一个大学的,他低她一个年级,读的是政法学院,辅修了特殊教育专业。 一开始学手语也仅仅是为了挣学分。 后来毕业了,就业市场竞争太激烈,他这种本科生履历不够。 他便投靠了专为残障人士打官司的学长,后来学长出国继承家业了,就把事务所留给了他。 现在事务所就他一个人。 两人一路安安静静的,手上动作却不停。 江晚星第一次跟人交流时用手语说这么多话,心下的郁结也稍稍消散了一些。 回到家的时候,叶慕承不在,宋妈正在收拾,吹风机被她放进柜子。 昨晚大概是她帮自己吹的头发吧。 江晚星戴上了助听器,在纸上写:【桃桃呢?】 宋妈说:“小姐今天醒的早,已经送去上学了。” 江晚星点头,她抬头看了看楼上,灯都关着,安安静静的,似乎没人。 宋妈了然:“先生在卧室休息呢。” 休息? 跟江雾槿一起,他还需要休息? 两人毕竟做了五年夫妻,叶慕承想要什么江晚星不是看不出来。 昨晚他那副模样,就是一副亟待疏解的样子。 江雾槿是叶慕承的心上人。 叶慕承又是个浑身牛劲儿的男人,温软在怀,怎么可能不去…… 多半是事后。 随即想到两人温存后相拥而眠的画面,江晚星又是一阵恶心。 仿佛禁闭的空间里都是令她窒息的味道。 还好桃桃不在,不然也会长针眼。 江晚星背上包就想离开。 宋妈帮江晚星端来一盘三明治,补充说:“今早是先生送小姐去上学的。” 江晚星一怔,写道:【他?】 宋妈点头。 写字的速度总是比思考的速度要慢一些的,落笔前,江晚星已经想象到了,叶慕承逼迫桃桃喊江雾槿妈妈的画面了。 宋妈又补充说:“小姐今早在找您呢,都急哭了,后来先生哄了好半天,一个人亲自开车送她去上学的。” 一个人? 没带上江雾槿? 江晚星一怔,写下:【江小姐呢?】 宋妈露出疑惑的神情。 江晚星在“江”和“小”之间补充了一个“大”字。 宋妈回忆了一下:“江雾槿小姐?” 江晚星点头。 宋妈摇头:“没见过呢,我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先生在哄小姐。” 江晚星再次确认:【桃桃今天没见她?】 宋妈摇头,意思是没有。 江晚星有点怀疑宋妈说的话的真实性了,可转念一想她也没必要骗自己,真实情况是什么她还可以直接去问桃桃。 难道真的是一大早她老眼昏花看错了? 可叶慕承当时的副驾驶座上分明有一个人。 总不可能是江雾槿半途跳车了。 她要是跳车,叶慕承也不活了。 江晚星看了下自己手机。 已经快九点了。 迟到了三个小时,今天的工资已经被扣光了。 空荡荡的别墅里,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晚星干脆回了自己的卧室,把昨天叶慕承坐过的床单全部掀了塞进了洗衣机。 把卧室整理过后,又拿纸箱清了些个人物件,坐公交车回了出租屋。 晨晨和晗晗都是夜猫子,这会儿都在补觉,江晚星也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刚躺下没一会儿,手机突然开始振动,江晚星还以为是闹钟响了,下意识就按关闭。 过了几秒,江晚星忽然睁眼。 手机主页赫然出现鲜红的“未接电话”图标。 是段如歌。 叶慕承的小妈。 江晚星拨通了电话。 对面并未有寒暄类的话,语气只是通知她——“回一趟老宅。” 江晚星屁股还没坐热,又坐上了去老宅的车。 这两天跟陀螺似的,被鞭子抽得到处转。 第17章 离婚协议 回到叶家老宅,段如歌并未出现。 佣人给江晚星泡了一杯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她抿了一口。 微苦。她不喜欢。 江晩星喝了一口就放下,她实在是不喜欢喝苦涩的东西。 以前是别无选择才一口口地灌中药,现在不用灌了,她也就对一切苦涩的东西敬而远之了。 这老宅空空荡荡的,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檀香味,江晩星手撑着下巴,有点困了。 前天还被叶慕承骗来这里要把桃桃过继给叶曙启,今天这么快又就回到这。 不过叶曙启应该是去做理疗了,并不在老宅。 江晚星心下还是有些忐忑。 段如歌找她,不知道有什么事。 这种悬而未决的情况,就像又把刀架在脖子上。 磨人得很。 这两天过得跟历险记似的,重生回来不到一周,围着叶家和江家几个人团团转。 大概等了两个小时,江晩星眼睛都睁不开了,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微弱的拉扯从她的手边传来。 江晩星抬头,这才发觉脚边是一只白色的小奶猫。 小奶猫正在用小爪子扒拉她,粉色的肉垫软乎乎的,可爱极了。 而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桌上睡着了。 江晩星用手背揉了下脸,睁眼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到地上,她这才清醒过来。 背上还被人盖了一块羊绒毯子,所以她睡着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寒冷。 回头,一身典雅旗袍的贵妇人正在坐在沙发上。 是段如歌。 见江晩星醒了,她也并无寒暄的话,而是起身,将一叠协议放在了她面前。 江晩星接过来,翻开。 《离婚协议》。 尽管她心底早有准备,可还是在看到这四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心脏像被毒针狠狠刺了一下。 脸上略微闪过一抹痛色。 但很快被她藏住了。 迟早要来的,上辈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她大致翻阅了几页,这条条款款,跟上辈子叶慕承给她的一样。 两套房子,一笔下半生衣食无忧的巨款。 但是。 没有桃桃。 她不能再见桃桃。 翻到最后一页,江晩星的手停了下来,心脏像钟整点报时一样敲。 缓缓地跳动,撞出沉闷的响声。 “你看上去并不惊讶。”段如歌招了招手,小奶猫便乖顺地跳进她的怀里,“慕承跟你说了?” 江晩星摇头。 “就知道,半年前就拟好了,也不知道他想拖到什么时候。”段如歌语气有些埋怨。 江晩星心下有一丝微微的惊讶。 难道离婚不是叶慕承主动提的,而是段如歌? 难道叶慕承还对她存有一丝旧情吗? 不,不可能。 离婚是上辈子他亲口对她说的。 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将离婚协议亲手摔到她的脸上。 可这会儿叶慕承不主动提,是在等什么呢? 段如歌嘴角微扬,嘲讽道:“也不知道他想拖到什么时候。” 要知道这几年最让段如歌如鲠在喉的就是继子和江晩星的这段婚姻,要是她一早知道这乖顺的闷葫芦身后带着个贪得无厌的吸血包,她说什么也不会松口让叶慕承奉子成婚。 看此刻江晩星神色复杂,段如歌以为她还是在盘算。 她抿了口茶,微微蹙眉,语气不似刚才的委婉:“你们江家这几年,从叶家这里捞得够多了吧。” 江晩星微怔。 回过神来,脸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 “现在你是叶家的二太太,碍于情面我们不好断了投资,可任谁都看得出,江氏建材就是个无底洞。我们叶家虽是百年基业,可也不是怨种。” 江晩星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如果他们离婚,江家也会彻底失去叶家的庇护,以江家一大家子人好吃懒做的德行,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坐吃山空再度破产。 可江雾槿也是江家人。 叶慕承不可能不管她。 所以,叶慕承不提离婚,一方面是想继续让叶家给江家兜底,另一方面就是想直接跟江雾槿生米煮成熟饭,把江家当年的计谋再用一次。 江晩星苦笑,方才咽下去的茶水又细细密密地涌了上来,满嘴的苦。 叶慕承虽然冷漠薄情,可他的教养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可以对所有人好,甚至对江家都很宽容,唯独恨她。 江晩星也不是不知道原因。 当年,叶家爷爷觉得江晩星八字好,即使知道是江景山安排的荒唐事之后也并未追责,甚至一锤定音地把叶慕承从国外骗回来娶她,美其名曰“冲喜”。 彼时叶慕承羽翼未丰,并不能摆脱家族控制,所以放弃最爱的人,转而跟撕破脸的“前女友”结婚,心中不可能毫无怨言。 江晩星知道叶慕承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叶家爷爷在天上,还看得到他的报复吗? 江晩星看向段如歌,眼神难掩落寞。 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对已经故去的叶家爷爷的歉意。 “你们结婚五年了,场面事倒是做的不少,可背地仍然免不了总有些闲话。”段如歌皱起眉,眼角泛起紧致的纹路,“慕承那些风流韵事暂且不提,那是他们这一辈的通病,上不得台面,也没人敢在我面前拿出来说。” “可最简单的,叶二太太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说话。” 江晩星握紧了茶杯,垂眸看着快要凉掉的茶水,叶子吸饱了水,沉沉地落下去。 江晩星并不是在她们这个圈子里长大的人。 就连在田里种不出花生的穷苦地方,她都会被人欺侮嘲笑。 何况是这种光鲜亮丽恍若云端的地方呢。 这种豪门婚姻,讲究的是利益互换,可江晩星在这段婚姻中始终是个拖累。 虽然这并非她的本愿。 可事实就是,她带着江家一大家子,一起来吸叶家的血。 段如歌继续说:“我是长辈,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经历过。连我也看得出来,慕承不爱你。不然也不会结婚五年,你们就只有一个桃桃。” 江晩星垂眸,脑袋轻微地晃了晃,是无声地反驳。 不是的。 不是只有一个桃桃,他们还有过一个成型的孩子。 但是,谁都不知道,只有江晩星自己知道。 第18章 就跟桃桃说你死了 “我们叶家百年的基业,到底是不能压在慕承一个人身上的。阿启是药石无医了,慕承身上还有开枝散叶的责任。” 段如歌此刻的语气就像太后,仿佛叶家百年基业是真的造出了一个皇位要来继承。 结合前天叶曙启的“女孩继承不了家产”的言论。 江晚星心中悄悄鄙视了一下。 这些人都上过正经大学,却没有学到男女平等的观念。 不过算一算年份,叶家还真就是从清朝末年创立的第一间“东泰典当行”。 封建残余。 怎么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没把他们给干掉呢。 江晚星腹诽。 “晚星,说句实在话。这么几年相处,我也算了解你,你跟你家的人不一样,你是个老实的孩子。你并不适合我们这个圈子,比起穿礼服喝香槟,你是不是觉得下地种菜更有意思?” “你的身世虽然坎坷,但你今年也才26岁,年轻着呢,再找个老实男人依靠也不是难事。慕承心太野,并不是最适合你的人选。” “桃桃是个女孩,也毕竟是叶家的血脉,肯定是要留在叶家的,她长大之后叶家也会给她安排个好归宿,她一辈子也就不愁了。” 江晚星越听便越觉得有团火在心里烧,并且越烧越红越烧越旺。 凭什么一个认识不到五年的人就能轻易断定她和桃桃的出路? 再找个男人? 如果她不愿意呢。 还有桃桃,说得好听,说到底不就是联姻的牺牲品吗? 江晚星抬手想拿本子,却不慎碰到了茶杯,彻底凉掉的茶水洒了出来,蜿蜒到边缘。 段如歌掀开眼皮瞧了眼,嘴角似笑非笑,似乎江晚星的愤怒和愚钝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聋哑人,都不会隐藏真实情绪。 “江晚星,你同意我说的吗?你是什么想法?”段如歌施舍般地问。 滴答滴答,茶水落下桌子。 佣人要过来帮她清扫。 江晚星窜的一下站了起来。 佣人被吓了一跳,立即又退了回去。 段如歌搅了搅咖啡,勺子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依旧是贵妇人雍容而淡定的样子。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晚星,以一个长辈的姿态:“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你可以回去好好看看协议。桃桃呢,自然是由我们叶家继续抚养,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钱呢,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再加,不过也要有个限度,不要学你家里人那样。” 江晚星刷刷地在本子上写下:【再加两千万。】 段如歌看了一眼,仅仅愣了一秒,随即笑得讽然。 果然是没见识,狮子大开口也只能开到这种程度。 “没问题。” 段如歌回答得爽快,又搅了几圈咖啡,也不喝,只是搅,螺旋桨似的,搅得江晚星心情更烦躁了。 “两千万而已,我让人加上去,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江晚星一鼓作气,在本子上写下:【钱和桃桃,我都要。】 段如歌扫了一眼,随后笑了。 “果然是江家的人,贪得无厌。” “桃桃是公之于众的叶家的孩子,即使是为了名声,叶家也不可能放任她流落到小门小户。” “桃桃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她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等你们离婚了,我会跟她说你死了的。” “孩子而已,你可以跟别的男人再生。” * 回过神来,杯底仅剩的一点凉茶已经泼到了段如歌的胸口。 江晚星把茶杯猛的一磕,杯底应声而碎。 江晚星瞥了一眼,铿锵有力地比划道:【我同意离婚。桃桃和钱,我都要。】 比划完,江晚星背上自己的包,挺直腰板,风风火火走出了大门。 并且大门敞开,她没关。 空旷的客厅里,留下呆滞的段如歌。 年轻的佣人非常有眼力见地回避了,只有稍微年长的赵妈拿着干净帕子上前。 秋风迎面瑟瑟地吹来。 江晚星走在林荫道上,一开始还挺直了腰杆。 走着走着,她忽然双腿一弯,险些跪倒在地。 那可是段如歌啊。 熬死原配,秘书上位,出了名的有手段。 能把茶水泼到这个人身上,爽是爽了一瞬,可她现在想哭。 自己把柄都捏在她手上呢。 且不说她跟叶慕承母子连心,合起伙来逼她净身出户,倒时不仅见不到桃桃,钱也没了,到时候让江家再度破产。 她要是让叶泽阳把江家的资金链一断,江景山电话立刻就会打过来了。 不对,有江雾槿在,叶慕承不会坐视不管江家。 江晚星此刻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激怒段如歌做什么? 如果能穿越时空,她一定会把那杯茶转个弯泼向自己。 现在回去下跪认错还来得及吗? 江晚星到底是年龄渐长,胆子越变越小,变得比巴掌还小,一想到段如歌被她泼水的画面,她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她努力着强撑自己,浑浑噩噩走了几步,脑袋一阵眩晕。 江晚星这才想起来,她没吃晚饭、早饭、中饭,现在都日薄西山了,如果再耽搁会儿,她也吃不了晚餐了。 就在她要跌坐在地的时候,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臂膀里。 江晚星略惊,抬头,看见谢新延混不吝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谢新延脸上洋溢着“我叫红领巾”的灿烂微笑。 明显是觉得自己又做好事了。 谢新延把她扶了起来:【这也太巧了,一天之内碰到两次了。】 江晚星宛若看到了救星。 谢新延看起来再不靠谱也是个过了法考的律师,江晚星比划问他:【我把水泼别人身上了,我会坐牢吗?】 谢新延一愣,神色严肃地问:【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故意的。】江晚星手势划得很慢。 【什么温度的水,烫吗?在哪里泼的?】 …… 两人手语比得飞快,手势舞动是没有声音的,周遭甚至安静得能听见白头翁振翅而飞。 可在聋哑人的世界里,此时唇枪舌战一样激烈。 谢新延安慰地拍了拍江晚星的肩:【不是死刑,别担心。】 第19章 你老公什么情况 江晚星松了一口气,不是烫水,没造成实质伤害,至少不用无期徒刑了。 她到底是无路可走了,比划着手问谢新延:【我想离婚争抚养权,你能帮我打官司吗?】 谢新延问:【可以,你老公什么情况?】 江晚星在笔记本上写下“叶慕承”三个字。 谢新延看了,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同名同姓?” 江晚星摇头。 谢新延难以置信:“江城叶家?” 江晚星点头。 “你就是叶家的二太太?”谢新延显然被惊住了。 “等等,我看看。”谢新延掏出手机,翻到前几天叶家出席慈善晚宴的新闻。 将眼前毫无存在感的家庭主妇跟新闻照片上的贵妇人对比起来。 叶家二太太不能说话他早有耳闻,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位。 她浑身上下透露出平易近人的氛围,跟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虽有不同。 但娴静如水的气质倒是如出一辙。 谢新延把照片双指放大,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发觉五官确实一模一样之后,这才收起手机。 “你要跟叶家二少爷离婚啊?”谢新延惊讶地问。 江晚星点头。 谢新延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能知道的消息吗? 江晚星补充道:【目前阶段尚且是协议离婚。】 再过段时间,就要变成即将被叶家扫地出门的“豪门弃妇”以及江家刻在耻辱柱上的“家门不幸”了。 江晚星收起本子,有些丧气地垂头。 果然,那杯茶不该泼的。 江晚星的后悔又想潮水一样将她淹没,伸出自己的手,正看反看。 是挑不出毛病的最寻常的一只手。 你说你,你怎么敢泼段如歌呢。 江晚星放下手,任它垂在身侧,像失去了骨头。 谢新延摸了摸下巴,分析道:“你婆婆人怎么样?” 江晚星摇摇头,比划道:【对别人来说是个好人,对我而言,不算是。她也不支持我带走我女儿。】 谢新延点头:“那还有人站在你这边吗?你娘家人呢?” 娘家? 马上就要成为仇家了。 江晚星接着摇头,她觉得自己的头是个拨浪鼓。 自己好像站立在重重耸立的高墙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她只能自救。 谢新延打了个响指:“说实话,你也不必悲观。叶家的律师团队实力也不算很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了,根本到不了开庭那一步。” 悲观是觉得还有希望而难以实现。 现在丁点儿的希望都没有,悲观又从何而来。 只剩绝望。 江晩星点点头,她不是不知道叶家的实力。 自己想争抚养权,压根儿是异想天开。 她跟叶家打官司,能胜诉的几率跟彗星撞地球差不多了。 不管是协商或是起诉,都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刚才还冲动之下泼了段如歌,平白无故地又多添了几分恨意。 江晩星苦笑一下,伸手比了个【谢谢】。 谢新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没有抚养权还有探视权,这个争取下应该没问题。你跟你老公关系怎么样?” 提起叶慕承,江晚星又气又恨,还有点委屈。 江晚星比划道:【比婆媳关系还要紧张,他还想把女儿过继给他大哥,更不会让我见桃桃的。】 这下,谢新延笑容也僵在脸上了。 怎么说江晚星也是叶家明媒正娶的叶二太太,这这这……过的什么日子啊。 江晚星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以为他也是束手无策了,刚想道谢离开,却看见谢新延的眼睛直直看向她身后某个方向。 江晚星背上一僵,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转身。 一道森寒迫人的幽怨视线射向了她。 是叶慕承。 凤眸眯了起来,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眼睛里像有激光射线一样,盯谁谁难受。 盯得江晚星莫名有点心虚了。 叶慕承长腿迈了过来,尽管面无表情,却流露出几分盛气凌人。 江晚星耸了耸肩,低头往后退了一步,没来由地想到昨天桃桃学的那句谚语—— speakofthedevil. 好想往身上撒点盐。 谢新延心中了然。 刚才还在照片里看到的人这会儿居然跳出来了。 他虽然惊讶,却克制住了。 叶慕承站到江晚星身边,把她往人行道内侧拉了一把,直接站到谢新延的对立面。 “介绍一下?”叶慕承说。 江晚星扯起唇角苦笑了一声,对着谢新延比划道:【脾气不好,不要惹他,你快走吧。】 谢新延看向叶慕承,弯身伸手,礼貌地说:“谢新延。” 叶慕承当没看见。 江晚星换上最常见的豪门贵妇的微笑,代替叶慕承握了一下。 叶慕承嘴角轻轻抽动,轻啧了一声:“说的什么话,这么多手势?” 江晚星掏出笔记本,刚要解释。 谢新延自告奋勇翻译了一下:“太太说您……” 叶慕承没听他说完,而是颔首:“好走不送。” 江晚星礼貌地微笑了一下,食指从太阳穴往上不着声色地划了下。 这是个骂人的词。 谢新延看懂了低头,应该是在憋笑。 叶慕承直接揽住江晚星的肩膀。 走了几步,江晚星还是有点腿软,这会儿被叶慕承搂住也能省几分力气。 他身上有微微的青柠香,应该是刚洗完澡。 挺好闻的。 江晚星难得顺从地跟他走了一段路。 “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叶慕承冷不丁的声音响起,像一桶凉水泼到头上,江晚星立即清醒了过来。 这可是叶慕承,又不是小猫小狗,一个脏男人有什么好闻的。 江晚星马上挣开他的手,往里一步跟他拉开一人宽的距离。 江晚星这才醒悟过来,刚才是魂飞天外了才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走。 可他还没说去哪。 现在都夕阳西下了,她还想回家吃饭呢。 江晚星已经饿得腿软了,再走几步晕过去也不是没可能。 她定在原地,手里掏出本子,还没写字。 叶慕承倒是率先开口:“小妈被你气死了,要我捉你回去兴师问罪。” “……” 江晚星愣在原处,眼前直发黑。 那杯茶…… 不该泼的。 这母子俩合起伙来提审她了。 第20章 你惹她做什么 叶家老宅。 段如歌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雍容华贵地坐在沙发上。 江晚星直接被带到了客厅。 段如歌坐在沙发上,仍像平常那样搅动咖啡。 并不像叶慕承形容的那样“气得要死”,反倒是神态如常,可越是这样,江晩星就越是觉得忐忑。 这种好手段的人,表面上越是平静无澜,内里说不定想好了她的一千种死法了。 江晩星自觉没有做错事,可到底是她一时冲动并且没有底气,此刻在段如歌面前心虚极了。 一进门,佣人领着她站到段如歌面前。 江晚星深深鞠了一躬。 她说不了话,写了字段如歌也不一定会去看。 江晩星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站了有三五分钟。 叶慕承起初还站她旁边,后来佣人帮他搬了个凳子过来,他就坐在她身后。 余光里,他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气派贵公子的样子。 他跟段如歌并无交流,只是静静地坐在江晩星身后。 大概率是来看她笑话的。 这种笑话有什么好看的?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段如歌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叶老爷打过来的电话。 段如歌掀了下眼皮,头也不抬,把咖啡杯子一搁,斩钉截铁地说:“去祠堂吧。” 江晩星颔首,起身准备离开。 她腹部有旧伤,起身的时候腰疼极了,但也不敢多留,姿势怪异地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山。 叶家百年基业,又最是刻板封建,祠堂也是保留着的。 樟树掩映之处,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房,明灭灯光透过窗户。 静谧无比,还有点瘆人。 江晩星站在门口,略微打量了一番,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刻太阳还留有一丝余晖,只有树叶的磨砂声。 太阳落山之后,这里肯定会热闹无比。 她死过,对人死后大致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有点印象。可她现在还活着,到底还是有些忌惮。 叶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不管谁犯了错都要去祖宗牌位面前跪上一两个时辰才行。 不过叶曙启应当是个例外,他有心无力,做不了跪下去的姿势。 江晩星一思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一个马上被逐出家门的前儿媳,现在去跪…… 唉,虽不合理,但皇命难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跟叶家硬刚,无疑是以卵击石,粉身碎骨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江晩星没办法不去相信一些鬼神之说,只求那些老祖宗们看她犯错笑一笑就算了,不要记得她,更不要心疼她来梦里安慰她。 江晩星不敢多看,在一排排位中间选了个稍微熟悉点的人,双膝弯曲,虔诚地跪在了桃桃太爷爷的牌位面前。 原因无他,太爷爷生前是最疼爱桃桃的,看在桃桃的面子上,太爷爷死后应该也不会来为难或是捉弄她。 江晩星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 太爷爷生前是个明白人,只是有点迷信,说江晚星八字好便给他的孙子凑了一段孽缘。 若是现在太爷爷变成了明白鬼,就请托梦去骂一骂叶慕承不知检点。 江晚星挺直腰板跪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力气了,便悄悄弯了下腰,坐在了蒲团上。 好饿…… 要知道一整天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说什么也要早上去吃碗面再过来…… 另一边。 江晚星消失在侧门之后。 叶慕承站了起来。 段如歌以为他要走,喊住他:“慕承,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让这个女人耽误你。” “还有你怎么又跟那个江雾槿打得火热了?你就非得跟江家不清不楚?” “江家一家人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吗?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你怎么这么糊涂?” 段如歌苦口婆心,言谈之中倒真有几分为人长辈的说教感。 叶慕承并未将关注放在这个人身上,食指划上太阳穴,轻轻吐出两个字:“神经。” 段如歌一愣:“你说什么?” 叶慕承眼神淡淡地扫过来,眼中都是不屑,轻嗤:“你惹她做什么?” 段如歌语塞。 叶慕承淡漠地说:“她有狂躁症。” 段如歌:? 段如歌一怔,随即笑了。 气笑的。 江晚星低眉顺眼惯了,偶尔的反抗还不如小猫挠痒。 只有一次江晚星把叶慕承打进医院了,还是因为失手。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江晚星顶多是有点冲动,怎么可能有狂躁症? 护短。 父子俩一个德行。 段如歌继续说:“我知道你维护她,你念在她给你生了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叶家百年基业,继承人不可能只是一个女孩!” “还有,这个女孩儿我跟你大哥也商量好了,你和江晚星离婚之后桃桃就会过继给阿启,之后也不耽误你再娶组建新的家庭。你在外面怎么玩我都不管,但有一点,江家就是不行!”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给江晚星看过了,她嫌钱少又要了两千万,新的我会明天会送给你们,你们直接签字就行……” 叶慕承脸上一片冷漠,没有半点表情,眼睛也是冷冷的,看不出喜怒。 他迈步走开,并未多说一句话,可高挺的脊背仍是挺得直直的。 段如歌知道那是一身被磨平的反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重新生长出来。 她毕竟不是叶慕承的亲生母亲,只是名义上的养母。 叶慕承是叶泽阳半路领回来的私生子,不是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到底是有些忌惮。 但叶泽阳把叶慕承离婚的事交给了她,她必须办好。 * 太阳淹没了最后一丝余晖。 祠堂里黑漆漆的一片。 江晚星仍是跪在地上,头低得死死的,如果她有爪子,就快要掏个洞自己拱进去了。 好累。 好饿。 好冷。 这一跪,大概率是要等到第二天凌晨了。 蜡烛芯飘啊飘的,江晚星眼前都有些重影。 江晚星没头没尾地想,蜡瓶糖是蜡做的,蜡烛也是蜡做的。 蜡瓶糖能吃,那蜡烛也能吃吧…… 江晚星饿到发晕,咽了咽口水,干脆盘腿坐了下来。 爷爷说过的,累了就要休息。 江晚星坐了一会儿,发觉蜡烛还是静静地燃着,说明爷爷并不在乎她的坐姿。 谢谢爷爷。江晚星心说。 她继续得寸进尺,直接在空地上大喇喇地平躺下来。 第21章 黑无常 江晚星这么一躺,肚皮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胃部空间也压缩了,竟然不是那么饿了。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回想着昨天跟桃桃一起吃土豆泥的时光,才隔了多长时间啊,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又想桃桃了。 怎么办啊,她的桃桃,真的就要拱手让给叶家了吗? 别说她自己接受不了,她觉得桃桃应该也是接受不了的呀。 静谧的空间里听不见一丝声音。 想着想着,江晩星竟然真的又睡着了。 一阵冷风透着门缝钻进来,吹到江晩星的脖子上,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竟然在这种地方睡着了。 江晩星心脏狂跳。 睁眼,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有一些蜡烛发出的微弱的光。 虽说周围空荡荡的,但她已经背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江晩星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了个滚,闭着眼睛撑地坐了起来。 坐起来的一瞬,身上好像掉下去了像布一样的东西。 江晩星愣是没察觉出来这是什么,紧张的呼吸都停了。 她闭上眼,跪下对着空气磕了三个头。 叶家列祖列宗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吧。 她只是太累了。 江晩星嘴唇翕动,虽然嘟嘟囔囔出的话正常人听不懂,但该道的歉道过了,应该没问题。 她悄悄睁开眼睛。 一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她面前。 黑无常! 江晩星惊呼出声,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整个人都往后跌倒,摔了个扎扎实实的屁股蹲。 这祠堂为了防火都是用石板铺的地,摔上去又是扎心的疼。 江晩星一时竟还被这痛感夺走了几分惧意。 “黑无常”朝她走过来了。 江晩星有点欲哭无泪,就算是想求饶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难道是他们终于发现名簿对不上要把她勾走了? 江晩星泪都吓出来了,她跪在地上,抬头,却对上一双平淡冷漠的眼睛。 这人冷冷地看着她,虽然不算面善,但他胸腔微微起伏,有呼出的热气,至少是个活人。 是叶慕承。 大晚上穿黑衬衣的叶慕承。 江晩星瞬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这一丝喜悦瞬间被心底怨怒给冲散了。 他来当监工了是吗? 看她没跪好要亲自来惩罚她了? 江晩星收回视线,垂头丧气地站起来,也不看他,抹了把脸,自觉地跪到了蒲团上。 她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过了十几秒又开始腰疼。 江晩星稍稍弯了下腰。 在听到旁边传来的动静时,江晩星又立即把背挺了起来。 她悄悄睁眼,余光看见叶慕承对着她面前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江晩星见他看了过来,迅速闭上眼睛。 “走了。”叶慕承喊她。 江晩星睁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叶慕承也不管她,而是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你想在这安家就继续跪。” 在这儿安家? 安台子上吗? 还是算了。 江晩星站了起来,跟在叶慕承高大的背影后。 直到迈出祠堂的门槛,江晩星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到底是个胆小的人,但也不影响她莽撞。 叶慕承虽然走在前面,但每个步子都无比缓慢。 江晩星跪久了腿疼,但他这走得也实在是太慢了。 总不可能是故意等她。 多半也是腿脚出了问题。 忽然,叶慕承停了下来。 江晩星也堪堪停下,险些撞到他。 他抬起手臂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江晩星一怔,有点下意识的紧张,随后甩了甩头,绝情地往远处挪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她不想再对他嘘寒问暖。 她现在怕被他传染感冒。 感冒了她就没办法上班了。 叶慕承打完喷嚏之后,继续往前走,江晩星跟上去。 终于,穿过长长的石子路,到了灯光敞亮的前院,叶慕承的迈巴赫开灯等着二人。 江晩星按照往常一样上了后座。 叶慕承也从另一边上了后座,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下去。” 江晩星一怔。 这,他,他啥意思。 连让她打个顺风车的度量都没有了吗。 实在不行,把她送到地铁站或者公交车站吧。 尽管内心想了这么多对策,江晩星还是按照指令下了车。 挨千刀的叶慕承,不就是路长了些,她又不是没腿走不了了。 她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夜风萧瑟,江晩星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 肚子空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半路上饿晕倒在路边,再上一回社会新闻板块的热搜。 她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却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这会儿她才感受到夜风确实大,刚才那会儿感受不明显是因为叶慕承人高马大地站她前面帮她挡住了大部分。 难怪他会不爽。 不一会儿,车灯打了过来,刘助理把车开到她身边。 “太太,坐副驾驶吧。”刘助理说。 江晩星摇摇头,意思是不用。 “太太,叶总让您上车。” 江晩星继续摇头。 她有脚有腿,谁稀罕他的破……啊嘁,豪车。 “要我提醒你吗?” 叶慕承冷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所有的末班车都收班了,你要是想走一晚上,就继续。” 江晩星一愣,叶慕承说得没错,这也确实是让她心烦的一点。 这个点,公共交通坐不了。 而叶家老宅离她的老破小出租屋快横跨半个江城了,按照江城司机有路必绕的风气,打车回家说不定比坐飞机还贵。 “给你三秒的考虑时间。”叶慕承催促她。 “三。” “二。” “……” “一。” 江晩星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了。 “……”叶慕承喉结滚动,死死盯着这个不会说话像雕塑一样的女人。 “零点九。” “零点八。” “零点七。” 这三声是刘助理自告奋勇喊的。 叶慕承轻啧,眉眼中都是不悦的神色。 刘助理立即抿紧了嘴巴。 “开车。”叶慕承说。 刘助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猜错了老板的心思,油门一踩,咻的一下冲了出去。 江晩星倒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而是她忽然想到叶慕承的车是回景安苑的。 桃桃去上学了又不在景安苑,她也就没必要回去。 何况叶慕承那张英俊的脸在她这里叶早已变得面目可憎,看着就烦。 第22章 被扛上车 所以叶慕承喊倒计时给她选择的时候,江晩星几乎是立即决定了自己回家。 就算是站在地铁站门口等一晚上,她也不想去坐叶慕承的副驾驶。 何况在地铁站门口等一晚上她也不是没经历过。 并不算特别难熬。 江晩星就沿着去地铁站的路走,起初路上还有点阴森。 但走过几条街区后,路上不仅有路灯,尤其是一些高楼大厦还灯火通明,说明有很多跟她一样的年轻人还在努力加班。 她也不害怕,路上还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热腾腾的烤肠和抹茶麻薯冰面包。 全部吃完之后,别提多幸福了。 江晩星擦擦嘴,在便签纸上写下“便利店美食真是人类伟大的创造”,粘在了留言板上。 过马路的时候,一辆眼熟的迈巴赫停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 一身干练黑西装的叶慕承长腿迈向她。 江晩星忙不迭退避三舍,慌乱中还打了个嗝。 接着,她就一直打嗝,打得停不下来了。 呼吸都困难。 挨千刀的叶慕承,这是今晚他第二次吓她了。 江晩星皱眉怒视了他一眼,压住胸口,避开了他,继续往前走。 叶慕承绕开一步,拦在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 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掂了几下,扔进了车里。 江晩星被摔到后座上,胃里翻江倒海,都要吐了。 迈巴赫重新启动,扬长而去。 江晩星躺在座位上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坐了起来。 后视镜里,她看见是叶慕承在开车。 副驾驶空荡荡的,刘助理消失了。 多半是半路上被叶慕承赶下车的吧。 江晩星都能想到刘助理吐槽叶慕承是癫公的表情。 她掏出笔记本,写下:【我想回出租屋。麻烦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站,谢谢。】 正好遇上了红灯,叶慕承停车后,江晩星小心翼翼把本子递了过去。 叶慕承扫了一眼,不管她。 江晩星熟练地翻开第二页:【地铁站很近,出租屋太远了,不麻烦你。】 叶慕承轻啧,直接把她的本子夺了过去,扔到副驾驶座:“桃桃要见你。” 江晩星本来又不高兴,听到桃桃在家里,她不说话了。 桃桃想见她,要么是有事找她,要么就是想她了。 她也想桃桃啊。 江晩星退回后座,大剌剌地瘫了下来。 叶慕承车技了得,开得比刘助理还稳。 她瘫坐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一整天都好累。 她合上眼睛,想浅浅地眯一下,一不留神又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叶慕承正在解安全带。 江晩星也不等他,率先下了车。 进门之后,桃桃的房间黑灯瞎火的,明显没人。 她转身,却撞到了叶慕承的胸口上。 江晚星双手推开他,抬头,指了下桃桃的房间,双手摊开,意思是:“人呢?” 叶慕承有些嫌弃地避开她的视线。 江晚星心里开始打鼓。 叶慕承用桃桃骗她回来,肯定不会有好事。 果然,叶慕承看着她,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解开了领带,又将扣子解开了几颗。 直接将江晚星的后背抵在了墙上。 微冷的呼吸喷洒到她脸上。 江晚星了然。 精虫上脑。 在江雾槿身上没发泄够? 江晚星抬起拳头,抵在了叶慕承叶慕承硬邦邦的胸口上。 她抬起眸子看他,眼睛里亮亮的,似有一点委屈。 若是放在平常,她知道自己只是没有感情的泄欲工具。 可今天段如歌把离婚协议都给她了。 叶慕承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现在这又是干什么呢? 好歹也相处了五年。 叶慕承就不能给她哪怕一点点的尊重? 他们两个就不能有个妥善体面的结束? 江晚星抵在他胸口上的拳头,又重重地往后推了推。 叶慕承的手仍是撑在她身体两侧,也有些松动,没有了刚才的压迫感。 江晚星又推了一把。 叶慕承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江晚星咽了咽口水,侧身走出了桃桃的卧室。 她立马下楼,走进厨房接了一大杯过滤水一饮而尽。 水很凉,她心里的躁意也褪了几分。 桃桃的房门合上。 江晚星抬头,叶慕承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 她拿起自己的包,把离婚协议拿了出来。 离婚协议上,只写了桃桃的抚养权在叶家,可并没有写江晩星的探视权。 也就是还有争取的空间,可以作为附加条件。 江晩星抬眼看了下叶慕承,又收回目光。 就算他不喜欢她了,她至少也是桃桃的亲生母亲,于情于理,都应该有探视的权利。 而且叶家最是重视名声,肯定也不愿意落人留子去母的口实。 她跟段如歌的梁子算是没办法了结了,只能不抱希望地最后求一求叶慕承。 江晩星看向叶慕承,张了张嘴,还是没办法喊出他的名字。 叶慕承抬腿下楼,走到了她面前。 他也不坐下,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江晩星。 江晩星有求于他,也站了起来,示好般的帮他拉开凳子,还狗腿地用纸巾煞有介事的擦了擦一尘不染的凳子。 拍了拍凳子,示意他坐下。 叶慕承大概也是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纡尊降贵地坐了下来。 江晩星开始写字,叶慕承就在旁边看着她写。 叶慕承的手伸了过来,江晩星还以为他要偷袭她,连忙闪开了。 叶慕承收回手,掏出了手机开始浏览财经新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鲜少有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个桌子上说话的时候。 江晩星写着自己想说的话,眼眶竟都有些湿润了。 那个暑假,他也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她写字,偶尔会帮她拨开掉落下来的碎发。 就像那封写了寄不出去的告别信,随着时间泛黄褪色,最终消失在记忆深处,他们的情谊也消失了。 江晩星憎恨现在的叶慕承,可是…… 那个暑假的叶慕承,她是怎么也恨不起来的。 江晩星不一会儿就写完了,把纸放到叶慕承面前。 叶慕承阅读速度很快,扫了一眼,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你要见桃桃,不用通过段如歌。” 江晩星点点头,收起笔记本。 第23章 虽然恨,但要做 接着江晚星又拿出离婚协议,摊开放到桌上,翻到最后一页。 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落款的地方,意思是:“签字吧。” 叶慕承轻嗤,姿态高高在上,又扫了一眼。 江晚星已经率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叶慕承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林苔是谁?” 江晚星撇了下嘴,心道:你不认识的人。 江晚星用笔帽敲敲旁边的空白处,示意他也签。 叶慕承接过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转了一圈:“急什么?你不是又要了两千万?” 江晚星在纸上写:【两千万我不要了,你在这里签字。】 给叶慕承看过后,江晚星再次指了指另一处签名的地方。 都说事不过三,这人怎么就这么磨叽,还磨叽成这个样子。 这种一刀两断的事情上也要存心折磨她吗? 叶慕承协议拿过来,把纸翻得唰唰响,越看脸色越差。 末了,他把协议合上,拍到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叶慕承的视线冷冷地扫过来,似乎要将她灼伤。 江晚星以为他又生气了。 怎么,是觉得段如歌给的太多了? 可冤有头债有主,要生气也不该对她生气啊。 这人不知检点就算了,怎么还欺软怕硬的。 尽管刚才叶慕承松口让江晚星可以见到桃桃,她还是撇过头,不去看他。 一码归一码。 叶慕承生气就生气,总不可能在别墅里把她杀了,那可是命案,别墅都要变凶宅。 两人沉默许久。 末了,叶慕承嘴角忽然勾起嘲讽的笑。 “两千万,不要了?” “你怕了?” “不敢讹叶家的钱?” “讹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叶慕承的嘴突突突跟机关枪似的,江晚星也没听多少,点点头,在纸上写:【你可以直接打江氏建材账户上。】 反正他有钱没处花。 直接打给江氏,还少在她手上拐一道弯。 江晚星把协议摊开,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落款处,写下:【你只要签字就可以。】 叶慕承皱眉,直接把协议从江晚星手里抽了出来:“这么着急,是找好下家了?” 江晚星就没见过这样贼喊捉贼的人,明明找好下家的是他才对! 他们离婚了,他才更好的名正言顺跟江雾槿在一起不是? 江晚星写下:【自我介绍?你应该比我更急。】 叶慕承眉峰紧蹙,明显是更生气了。 戳到他痛点了。 江晚星被泼脏水了也是不高兴的,她继续写:【所有人都在等我们离婚,你就不能痛快点?】 叶慕承神色一凛,凤眸微微眯,干脆把她的纸也抢了过来,抬手甩到沙发上。 他的大掌已经掐住了江晩星的下巴,眼睛已经变得猩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以签字。” 江晩星到底是有几分害怕他这副样子,眼睛红红的像要把她吞了一般。 “但这么轻易地让你达到目的了,我是不是也该收点利息?”叶慕承低声说。 不等江晩星反应。 叶慕承抬手,直接将她推倒在了沙发上。 他胸腔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江晩星一边努力扒拉自己的衣服,一边不理解这人有什么好气的。 离婚也是他们家提的,她只是顺从履行而已。 他有什么不满的。 江晚星想用力挣开他的手,可叶慕承此刻是狠了心要捉弄她,两只手臂像铁柱一样禁锢在她的身体两侧。 这个姿势,让江晚星觉得自己是水里的鱼,叶慕承是二叉戟。 她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却抵不过叶慕承钢铁般的臂膀。 江晚星看着身上这个野兽般的男人,她很想问……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二十岁的叶慕承,去哪里了呢? 两个人重逢初期,叶慕承才二十五岁,刚刚接手叶家的产业,从在国外放浪形骸的公子哥到被条条框框锁住的叶氏总裁。 虽然他表面上斯文绅士,谈判场上彬彬有礼分毫不让,但他内里依旧是个斯文败类。 他对江晚星的态度是,虽然恨,但要做。 一开始他还有所顾忌,在床上也是个追求体验感的人,也会有一点点照顾江晚星的感受。 可后来,他的需求越来越旺盛,江晚星的体感也越来越差。 之后就逐渐变成了叶慕承单方面的泄欲。 后来,一次庆祝party上,方志伟无意透露,叶慕承在国外留学时期,一直在追求江雾槿,可惜没追到手就被迫回来结婚。 那天晚上,叶慕承也是喝了酒,想强迫江晚星,她觉得他脏,怎么也不肯。 情急之下,江晚星抄起手边喝剩的啤酒瓶,把叶慕承打成了脑震荡。 特别重的一下,叶慕承脑袋上的血都涌了一地。 导致从小到大身体倍棒,连感冒次数都屈指可数的叶慕承破天荒地在医院icu躺了五天才醒。 隔天她就被传唤到了派出所,江家不愿意帮她调解赔钱,叶家也想借此惩戒她,最终她还被扭送到拘留所里蹲了五天。 夫妻打架,打赢进局子,打输进医院。 还真是没错。 最后,还是太爷爷出面,同意跟江晚星和江家和解,并勒令叶泽阳和段如歌不许再追究,此事才作罢。 后来,叶慕承出院,江晚星也不敢上前照顾,两人疏远了一段时间。 在为数不多的交流和相处中,江晚星能感觉到叶慕承是有一丢丢忌惮她的。 毕竟江晚星疯起来确实有一点违背她平常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再加上叶慕承的朋友圈里总是有很多条条框框,江晚星不喜欢也不适应这些。 再后来,桃桃也长大了,被太爷爷亲自带在身边抚养,江晚星见不到桃桃也就没了继续呆在景安苑的念想,最终在叶慕承的默许下搬了出去。 叶慕承痊愈之后,也并没有把景安苑当成家。他开始满世界乱飞,时不时也会去纽约探望一眼江雾槿。 某天夜里,江晚星加班到深夜回出租屋的路上,被路边的神经病用裁纸刀捅到了腹部,还掉了一个孩子,并且再也不能生育。 而那晚,叶慕承正在大洋彼岸,和江雾槿一起享受日光浴和黄金海滩。 江晚星能够为这个孩子伤心的时间很短。 因为,太爷爷突然去世了。 叶慕承接回了桃桃,重新在景安苑住下。 之后,相处不到半年,江晚星也出意外去世了。 第24章 去民政局 叶慕承精壮的男性躯体逼近,周围都是他势不可挡的气息。 让人窒息。 江晚星捂住胸口,煞白的脸上满是抗拒。 她不想。 为什么要强迫她。 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会把叶慕承骂个狗血淋头。 江晚星扭头,避开他如骤雨般落下的吻。 叶慕承又开始亲她的脖子。 江晚星难受得要命,一张嘴,使劲咬在叶慕承的肩膀上。 叶慕承也是一怔,不过并没有停下。 江晚星咬的牙都酸了,可叶慕承的皮跟城墙一样厚,松开了也只留下了明晃晃的一圈牙印。 叶慕承大概也感觉不到痛,这会儿占有欲更加强烈,一手锢住了江晚星的双手,一手开始弄她的扣子。 江晚星抽出手,去抓他的手。 他们之间的力量太悬殊,江晚星不是叶慕承的对手,硬刚不会有好下场。 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哀求他。 叶慕承对上了她的眸子,平淡无波的眼睛里没有特殊的情绪。 江晚星立即明白了。 这是他的惩罚。 两人僵持之间,叶慕承已经解开了她所有的防线。 江晚星忽然很想哭。 阿慕,你去哪里了啊…… 救救我…… 阿慕…… 救救我…… 江晚星干脆捂住脸,她无法催眠自己接受已经脏掉的叶慕承,却又在心底渴望八年前如水一样干净的叶慕承过来救她。 阿慕…… 你去哪里了啊…… 眼泪从江晚星的指缝里流出。 叶慕承忽然覆住了她的手,接着,他用力的地捏住。 指尖伸进江晚星的拳头中,攻城掠地。 江晚星被迫跟他十指紧扣。 叶慕承抵住她的最后一刻。 江晚星像被刚脱水的鱼一样疯狂地扭动起来。 不要,她不要。 她觉得恶心。 她很想吐。 叶慕承皱紧了眉头,跟她贴得更近,同自己的体重制止她扭动的身躯。 江晚星很窒息。 她看着这张跟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英俊的脸孔。 忽然就很想要一个答案。 “你把阿慕藏到哪里了?” 她无声地问。 叶慕承定定地看着她,嘴唇抿得死紧,没有回答。 空气凝滞了几秒。 江晚星释然了。 他怎么可能会有答案。 江晚星哀莫大于心死,躺在原处,像死鱼一样等待着他的刀俎。 他要利息,就给吧。 之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般不堪的结束,也正好对应了他们不堪的开始。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 一段不堪回首的孽缘。 …… 叶慕承动作到一半,忽然轻柔地吻住了江晚星微微湿润的眼角。 蜻蜓点水的一吻,就像不曾存在过。 为什么吻的这么轻? 是试探还是疼惜? 江晚星颤抖着睁眼。 对上他的深邃的瞳孔。 深褐色的瞳孔穿越时光凝在她眼前。 江晚星大概真的是脑子不清醒了。 她张嘴。 “阿慕。” 是无声的。 叶慕承一顿,而后一字一句在她耳边无比清晰。 “你的阿慕早就死了。” 江晚星的心狠狠坠落…… 他什么意思? 死了? 江晚星一怔,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 半晌,江晚星笑得灿然。 好,阿慕死了。 是叶慕承亲生杀死了阿慕…… * 第二天一早,江晚星从晨光熹微中醒来,她身上的被子裹得很紧,厚厚一层,让她有些热。 太过放肆的后果就是江晚星的脑袋跟宿醉一样痛。 彻底清醒的时候,床边空空荡荡的一片,叶慕承已经不在了。 她身上都被清洁过,衣服也都换成了贴身干净的。 新衣服就叠好了放在床头。 江晚星浑身都像被车轮碾过一样酸痛。 她撑着床铺坐起来,下床没走几步,大腿又开始发酸。 挨千刀的叶慕承。 也不是第一次被疯狗咬。 江晚星颤颤巍巍拿起衣服,手抖得连扣子都扣不上。 好不容易扣好了,喉咙却干涩得要命,跟在沙子里滚了一遍似的。 她摸了摸脖子,很想喝水。 江晚星穿裤子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叶慕承出现在门口,一身熨烫妥帖的灰色西装,还打好了领带。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跟他周身气质很不相符的粉色保温杯。 看见江晚星的一瞬,他也并无避讳。 而是将赤裸裸的视线投向江晚星,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滚了两遭,最终停留在她的小腿处。 江晚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 两膝处有很不正常的淤青和泛红。 江晚星捏紧了拳头,很想打他。 真是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 挨千刀的。 爷爷居然没托梦骂他一通吗? 江晚星愤恨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又想到,叶慕承昨晚各种姿势都是为了不看到她的脸,明显是把她又当成了另一个人。 江晚星收回目光,忽然就有点落寞。 即使是在她的身上收利息,他也把她当成心里想的那个人。 她再次成为了备选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江晚星摇摇头。 这种脏男人,她不要! 叶慕承收回视线,直接把保温杯搁在了桌上,转身就走了。 江晚星一瘸一拐地进了浴室,洗漱之后又闷了几口过滤水,喉咙里才好受一些。 下楼之后,她的包仍在沙发上,离婚协议书就仍在旁边,江晚星走过去,将离婚协议捡了起来。 叶慕承从储物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一支药膏,看到江晚了也就当没看到,沉默地放在了餐桌上,没说是不是给她的。 江晚星累得很,头也痛,压根不想去揣测叶慕承的想法。 不管是不是给她的,她都不要了。 她怕了,她不敢要了,她只想要桃桃。 江晚星拿出纸,小心翼翼地写下:【昨晚你说的话还算数吧?】 叶慕承掀开眼皮,似乎是点了一下头。 江晚星点点头,把附加条款手写到协议书上,签了名又从包里拿出印泥盖了手印。 她把离婚协议拿在手里,贴心的翻到最后一页,摊开放到叶慕承眼前。 拿出她一早就写好的纸条。 【既然收了利息,就签一签吧。】 叶慕承接过她的笔,在手里转了几圈。 他把协议书一关,顿了几秒,又再次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的翻阅。 江晚星就在旁边耐心地等着他,也生怕他会反悔。 她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叶慕承看到最后一页。 叶慕承终于再次拿起笔,就当江晚星以为他要签字的时候。 叶慕承把笔盖一合。 “去民政局。” 第25章 磨叽的男人 民政局。 尽管江晚星上车前再三叮嘱叶慕承拿好身份证户口本。 两人还是因为忘记拿结婚证了导致业务办理失败。 江晚星是不小心。 就不知道旁边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明明打个电话让宋妈跑一趟就行的事,叶慕承非要亲自回去。 一去一回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大概真的是个不好的日子,连离婚都要等排队叫号,大厅里更是连一个坐的位置都没有。 江晚星被晾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她实在是腰酸,又怕等会儿去了别的地方叶慕承找不到她,干脆在马路牙子边坐了下来。 坐了没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但依旧闲庭信步而来的叶慕承。 闲适中又带着意气风发,熨烫妥帖的西装无比合身,好像还做了发型,让本就是衣架子的他更像是模特。 身姿挺拔,步履稳健,仿佛他脚下的不是人行道,而是时装秀的红毯。 大概是生怕别人认出他来,还带了口罩和墨镜。 反观江晚星,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看上去就像马上就要投入工作的上班族一样。 事实上,江晚星也确实在等待的无聊过程中产生了一丝拿起路边扫把的冲动。 她倒是第一次见有人把离婚如此正式对待的。 倒也不是怪她自己把叶慕承看得如此仔细,而是…… 叶慕承走得实在太慢了。 好像从昨晚开始,叶慕承就走路就变得特别慢。 她知道,这厮绝对不是腿脚不便。 八成是想折磨她的耐心并且耽误她的时间。 终于,叶慕承蜗牛一样爬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高昂的头颅没有一点向下弯曲的弧度。 这个姿势,让江晚星以为他在眺望远处。 眼保健操最后一节吗? 还真是听话的乖乖学生。 江晚星直接把提前写好的纸条展示在他面前:【进去吧,再晚工作人员就该下班了。】 “现在知道急了?出门怎么不带结婚证呢?是忘了我们结过婚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早高峰,路上堵车了多久你不知道?” “要说浪费时间,还是我的时间更宝贵一些。” 江晚星懒得理他连珠炮似的反问,欺负她不会说话,干脆把她的话也一并说了。 江晚星投降似地点点头,干脆地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民政局里走。 走了几步,叶慕承忽然甩开她的手,开始理袖子。 大概是又烦她弄乱了他的一尘不染的西装,袖子理了又理。 这袖子他似乎怎么整理都不满意,扣子解开又系上,比昨晚解她扣子慢了十倍不止。 江晚星直接蹲了下来。 蹲下来等他理袖子。 他最在乎面子,看她蹲下来肯定站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晚星仰着头,看着叶慕承把袖子折磨了快二十遍。 江晚星蹲着也累,何况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她这副样子也有点挡路。 她站起来,一鼓作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又特别勇敢地像手幅一样举高了展示到叶慕承面前。 【你不想离了可以直说的。】 因为墨镜遮挡,江晚星也不知道他没看没看自己。 叶慕承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率先走进民政局。 还好没瞎,还好识字。 江晚星腹诽。 虽说排队的人多,但是工作人员的效率还是非常高的。 材料交上去之后,流程也走得很快。 工作人员例行询问了几个问题,江晚星说不了话,大部分都是叶慕承在回答。 但叶慕承这厮不知道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发挥了他生性刻薄的底色。 总是工作人员问三句,还得分开解释清楚了他才惜字如金地回答一句。 江晚星急得想自己去说。 但是工作人员是看不懂手语的。 她在纸上写:【你有必要为难一个年轻人吗?】 叶慕承掀起眼皮:“为难?我年轻的时候你可没少为难我。”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说:“协议一式三份,一份在民政局留底,双方各执一份,没问题就签字。” 江晚星将昨晚翻看了数十遍的协议又看了一遍,又把工作人员给的资料像数蚂蚁一样把每个字都仔仔细细地又检查了一遍。 确认无误。 离婚协议书江晚星昨天晚上就签好了,这会儿也十分高效的在各种登记资料上签好了名字。 一叠登记资料推到叶慕承面前,只要动动手指签字就行。 江晚星转头,却发现叶慕承这厮居然还在看离婚协议的第一页。 或许是他只是在发呆,根本没看。 江晚星生怕他反悔再拿桃桃威胁她,此刻也不敢催他,而是盯着天花板放空。 大概是看够了,叶慕承蜷曲了下手指。 江晚星以为他终于是从植物人状态苏醒了过来,狗腿而细心地帮他拧开笔盖。 叶慕承才开始签名。 所有的材料都确认后提交上去,工作人员程式化地说:“冷静期三十天,期满后三十天内双方亲自到场申请离婚证。如果逾期不来,则视为撤回离婚登记申请,本次的离婚申请失效。” 江晚星点点头,伸拳按了两下拇指,意思是谢谢。 程序一办完,叶慕承像变了个人似的,起身迈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江晚星下意识跟在他身后。 迈出第一步时,忽然觉得没必要了。 她彻底自由了。 江晚星顿住脚步,等叶慕承离她接近五米的时候,才自行迈出脚。 原来自由的土地竟是如此畅快,她走到民政局门口,却发现叶慕承依旧站在路边。 看上去在等小刘开车过来。 江晚星揣好来之不易的离婚合同,转身准备去坐地铁。 她刚走了一步,叶慕承有感应般的忽然回头,朝她走过来。 江晚星抬起左手挡在身前,悄悄地防御了一下。 她抬头看他。 不知他有何贵干。 叶慕承双手插兜,定在她面前。 “怎么回去?”他问她。 江晚星思忖着这句话的含义。 刘助理是有事不能来接他吗? 但是她没驾照,也不能送他啊。 难道堂堂叶氏总裁金贵到不会叫车了吗? 江晚星记得自己几年前看见过叶氏投资到新能源汽车的新闻。 她狐疑地看向他,然后伸手帮他拦了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 车门拉开,江晚星像车童一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叶慕承定定看着她,忽然面目扭曲,啧了一声。 第26章 最后的家庭聚餐 “别高兴的太早,离婚协议我这里也有一份。”叶慕承淡淡开口。 江晩星本不想再听他说话,可这话里有话,还明显带着威胁地意味,江晩星此刻不得不仔细地听着。 “如果我不想离,你也没办法。”叶慕承扫向她,仍是漫不经心的眼神。 图穷匕见,赤裸裸的威胁。 江晩星一怔,背上冒起一股子寒气。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用离婚冷静期来折磨她? 他就看不得她放松一会儿? 怎么就这么残忍? 但事实上,他也说得没错。 离婚冷静期保护的是心更狠的那个人。 江晩星垂头丧气点了点头。 叶慕承丢了几张百元钞票到后座,然后啪的一声把出租车的车门一关,看向江晚星,平淡地命令道:“跟我回去。” 江晩星后退一步,抬眼看他,又在本子上写下:【回去干什么呢?】 景安苑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很久之前她就把自己的大部分东西都搬到了老城区的出租屋,印象里景安苑里就剩了几件旧衣服,直接扔掉也是没事的。 叶慕承戴着墨镜,此刻竟是直直朝她看了过来:“回去给我做早饭。” * 景安苑。 厨房。 江晩星很久没用过这里的厨具了,使用起来还有些生疏。 刚结婚那会儿,江晩星老觉得是她联合江家人一起来讹叶家的钱的,嫁进叶家里便是罪孽深重。 何况自己身份特殊,总是被人带着有色眼镜来审视。 连带着也觉得叶慕承也嫌弃她不能说话。 后来,江晩星看着叶慕承那张俊脸又不可抑制的想起那个暑假里的阿慕。 阿慕实在对她太好了呀。 也许是贱吧。 江晩星知道叶慕承不待见她,却还是想着变着花样地给他做早餐。 即使叶慕承一口也不吃,江晩星还是每天苦哈哈地做。 热腾腾的煎蛋和吐司都慢慢变凉,最后都被江晩星拿去分给几条街区之外的流浪汉。 后来,流浪汉也消失了,她做的早餐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人会去吃了。 蒸汽顶开了砂锅盖,发出啵啵的声音,米香在空气中回荡,将江晩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江晩星端出咕嘟咕嘟煮好的粥,像老妈子一样放在餐桌上,还贴心地给叶慕承盛了一碗。 叶慕承抬了下下巴,并没有要自己动手去吃的意思。 这姿态让人误会他想要人喂他。 江晩星想起自己以前给阿慕喂过粥,自己也被阿慕喂过。 两个人运气不好,都接连感染了流感,高烧倒下之后,唯一的依靠只有彼此。 她以为,那时会是永恒。 但是,时间回到现在。 喂粥这种事,以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不合适了。 叶慕承坐在桌前,敲着键盘处理办公事务。 直到滚烫的粥凉透了,表面结了一层皮。 叶慕承没有喝一口。 江晚星知道他想存心折磨她,不过马上两个人就要一别两宽,他再想找她也找不到了。 叶慕承手指修长,击打键盘也是赏心悦目。 江晩星坐在他对面,手肘撑在桌上,等他下一步的指令。 她不确定叶慕承是喜欢在家里处理工作还是在浪费时间,直到午后的阳光照向落地窗。 江晩星没忍住,趴在桌上打了个盹。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沙发上,身上盖着羊绒毯。 坐起来的时候,腰和腿还是酸痛。 叶慕承已经不见了。 桌上的粥也不见了。 可能被吃掉了,也可能被倒掉了。 江晩星的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 是桃桃打过来的。 江晩星接起。 “喂,妈妈。”桃桃喊她。 江晩星敲了两下话筒,意思是:“听着呢。” “爸爸今天要请你吃饭。”桃桃说着,语气虽然有些生疏,但仍带着小心翼翼地喜悦。 叶慕承请她吃饭? 散伙饭吗? 该不该夸他一句还算有点良心? “妈妈,我和爸爸在肯德基,你来吗?”桃桃问她。 江晩星敲了一下手机,意思是答应了。 电话挂掉之前,江晩星听见听筒里传来的对话声。 “爸爸,妈妈答应了。” “做的不错。” * 肯德基。 是江晩星上次跟踪叶慕承和江雾槿的那家。 江晚星心下有点隔应,随即想到叶慕承跟她马上就要没关系了。 她已经没资格隔应了。 江晚星走过去,在儿童乐园外面蹲下。 桃桃正在儿童乐园和另一个小女孩一起轮流滑滑梯,叶慕承坐在一边,带着墨镜看她。 一整天都戴墨镜,阳光有这么刺眼吗? 看到江晩星到了,桃桃立即跑着迎了过来。 叶慕承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转过头。 江晩星觉得他今天大概是真的很闲,竟然能分出一整天的时间来跟她呆在一起。 但如果能在分别前让桃桃最后感受一次家庭的温暖,也能留下些回忆。 上辈子她也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上辈子是江晚星求他,这次是叶慕承主动。 江晩星笑呵呵地朝桃桃展开双臂。 叶慕承走到母女俩身边,问桃桃:“吃什么,我去点餐。” 桃桃看了看叶慕承又把大大的眼睛看向江晚星,尝试着翻译了一下:“妈妈,爸爸问你吃什么。” 江晚星比划了一下,桃桃看向叶慕承,说道:“土豆泥。” 叶慕承去买回了土豆泥。 桃桃是个很腼腆内向的小女孩,表达喜悦也只是弯起嘴角浅浅的笑。 可这一餐饭她吃得很开心,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爸爸妈妈之间来回穿梭,笑得牙齿都露出来。 看着桃桃的笑容,江晚星忽然心里有点没底。 她和叶慕承离婚了,桃桃却还不知道。 虽然之前江晚星也是一周见桃桃一次,也早就跟叶慕承分居了,跟离婚了也没有区别。 但是,毕竟跟离婚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叶慕承很有可能会把江雾槿接回家。 那时候,他会不会要桃桃喊别人妈妈? 吃着吃着,江晚星觉得口里发苦。 这个婚离的太草率了,她甚至没让桃桃做好心理准备。 桃桃吃了一会儿又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去滑滑梯了。 江晚星看向叶慕承,抿了抿嘴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慕承敲了敲桌子,慵懒地视线扫向她:“你有话要说?” 第27章 你真残忍 江晚星想了想,最终摇摇头。 要是让叶慕承知道自己的诉求了,说不定还会拿这个作为把柄又来威胁她。 这些话,找机会直接跟桃桃说就行。 江晚星在纸上写下:【你要告诉桃桃我们离婚了吗?】 叶慕承看着她,不做回应,可眼神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不然呢?” 他当然会。 江晚星微微蹙眉,继续写:【桃桃年纪小,你告诉她我们离婚的时候,尽量温柔一些。】 江晚星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心底还是有些怅然。 桃桃是她的女儿,她多希望桃桃能在夫妻恩爱的和睦家庭氛围中长大。 但是她做不到。 叶慕承不爱她,也心属他人。 她没办法给桃桃完整的爱。 看到纸条的时候,叶慕承起初没有反应,随后手指慢慢蜷曲,把纸条从本子上撕了下来,揉成一团。 半晌,叶慕承冷冷地说:“江晚星,你真残忍。” 江晚星一愣,像认罪般的点点头。 她确实残忍,没办法在无爱的婚姻中委屈求全。 可是,残忍的又何止她一个? 这个眼前深爱过的男人,只是短暂地假装爱了她一下就转向他人。 他的心狠又何止是她的十倍? 江晚星垂下头。 事至以此,她不想再跟叶慕承争辩谁的过错更多一些。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桃桃了。 叶慕承大概是厌烦了她的期期艾艾的沉默,他转过头,不再看她。 他不想再听她说话。 江晚星也自觉站了起来,走到儿童乐园旁边,温温柔柔地看着桃桃,仍是笑着,却有种别离之感。 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桃桃说这件事。 她和叶慕承都残忍,最后受到惩罚的却是桃桃。 太阳下山了,桃桃也玩得筋疲力尽,趴在叶慕承怀里睡着了。 叶慕承喊了刘助理过来,但没有要送江晩星回去的意思。 江晩星和叶慕承站在马路边,一起等刘助理开车过来。 夜风吹起,江晩星担心桃桃有点冷。 叶慕承直接将西装解了下来,包裹在桃桃身上。 路灯散发出温暖而静谧的鹅黄色灯光,两人立下路灯下,远远看过去像一幅画。 叶慕承话少。 江晩星不能说话。 两人就这么站着,安安静静的,直到路灯亮起。 车来了。 江晩星自觉离开,准备搭地铁回去。 叶慕承叫住她。 “江晚星。” 她回头。 叶慕承嘴唇翕动,随后压下了眉毛,仍是往常那副看她不爽的模样。 “三十天之后民政局见,别忘了。” 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之后,也不等江晚星回答,叶慕承抱着熟睡之后的桃桃上车了。 迈巴赫像巨兽一样穿行在夜色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江晚星裹了裹衬衣,开始往地铁走。 * 回到出租屋,姜若梅和晨晨都在,两人在对坐在茶几边上,似乎在玩手机游戏。 “星星,回啦!”姜若梅笑嘻嘻地看着她。 晨晨也打了个招呼。 忽然,姜若梅的屏幕由黑转成金黄色。 若梅激动地拍起了晨晨的大腿:“我靠我靠我靠,出了出了!” 晨晨也很激动,凑过去看。 一道漂亮的鱼尾巴滑过屏幕。 “啊啊啊啊……”姜若梅哀嚎。 “歪到小鱼了。”晨晨冷静地阐述,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大保底这种事,补药啊——”姜若梅抱住晨晨,使劲摇晃。 “这张我都没抽到呢,抽不到自推是我们的宿命吧。”晨晨拍了拍姜若梅的肩膀,安慰道,“吃点肯德基调理一下。” 姜若梅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不就是648,我充,我充……” 姜若梅手指轻轻一点,手机直接免密支付成功了。 姜若梅重振旗鼓,还跑到洗手间洗了手,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但江晚星听不清。 几阵黑光过后。 姜若梅直接“嗷”一声扑到了地毯上。 江晚星大概知道若梅又没抽到,把买回来的梨子洗了洗,送到若梅手边。 姜若梅啃了一口江晚星带回的秋月梨,感动地说:“好甜的梨呜呜……可是我没有呜呜呜……” 晨晨看了下屏幕,提议道:“你还有十抽,要不让星星姐试试。圈外人玄学。” 姜若梅用纸巾擦了擦手机屏幕,郑重地交给江晚星:“星星,你试试。” 江晚星接过手机,忽然有点压力。 她比划了一下:【我运气不太好的。】 姜若梅摇摇头:“没关系,你抽吧,随便抽,哈哈……” 晨晨也说:“姐你试试,这一轮不出,下一轮若梅大保底就出了。其实不影响什么的。” 江晚星点点头,试着把手指点在了按钮上。 屏幕变成类似时光隧道的样子,忽然,深处一道金光如拨云见雾般的显现出来。 三个人一齐屏住了呼吸。 屏幕上一道漂亮的雪花飘过,金色的桂花落下。 “啊啊啊——”姜若梅嚎出声。 江晚星都没来得及看卡面是什么,就被姜若梅一把抱住了。 “欧皇!欧皇!”姜若梅在她耳边说,“你是我的神!” 直到卡面全部播放完毕。 看到最后,姜若梅居然真的抹了抹眼泪:“好温馨呜呜呜。” 晨晨也笑了起来,抱住姜若梅:“圈外人玄学名不虚传啊,恭喜你收获自推。” 江晚星也抱了抱姜若梅,明明几个人年纪差不多,若梅和晨晨每天朝气蓬勃的十分有活力。 她自己总是像行尸走肉一般,但偶尔也会被她们欢快的气氛感染。 这叫什么,尸体回温? 几个人又欢天喜地围在一起玩了下手机,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三个人都精神有点萎靡,准备去睡觉了。 江晚星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自己的好朋友们说一说这件事的。 她把自己离婚的前因后果都比划了一下。 姜若梅睁大了眼:“我靠这么大事你现在才说?” 晨晨也很惊讶,不过还是很淡定:“恭喜你脱离苦海了。” 江晚星抿嘴笑了笑,点头。 姜若梅摇摇头:“不对,叶慕承这狗男人八百个心眼子,指不定又要在离婚冷静期作妖,星星你还是得防着点他。” 第28章 婚难财 姜若梅把游戏关掉,认真地看向江晚星:“那桃桃呢?还是留在叶家了吗?” 江晚星点头,然后慢慢地比划:【我一周可以去看她一次,桃桃想我了也可以随时见我。跟我们目前的相处状态差不多,不同的就是我跟叶慕承离婚了而已。】 姜若梅还想安慰江晚星,却只是无言。 江晚星垂眸,比划道:【其实,我很担心桃桃。】 姜若梅也担忧地说:“唉,我也是,我也是桃桃的干妈。也不知道叶慕承那个狗男人会不会对桃桃好,她太爷爷又不在了,没人给她撑腰。桃桃再怎么说也是叶家大小姐,外人不敢欺负她。但叶慕承那朝三暮四的狗男人,再给她找来个后妈,桃桃在家里受欺负了怎么办?” 江晚星点点头:【这是我担心的。】 但是,江晚星的担心也没有用。 空气中陷入沉默。 江晚星也有些苦涩:【可是,我担心我一个人没办法给桃桃完整的爱。呆在叶家,桃桃至少能够衣食无忧,有光明的未来。】 姜若梅靠在晨晨身上:“是啊,留在叶家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啊。” 忽然,姜若梅如梦初醒般的坐起来:“那你们的离婚的财产呢?房子、车子、钱,叶慕承那个狗男人给你了没有?” 江晩星点头:【一千万和三套房子。】 姜若梅呆了几秒,忽然开始掐人中:“这么大事,你怎么……你怎么……说的云淡风轻的……你知道一千万能冲多少个648么……” 晨晨率先醒悟过来,抱住江晩星的大腿:“富婆姐姐,我要永远追随你!” 江晩星点点头,直接点开支付宝,给姜若梅的头像转了64800,又拿过晨晨的手机,帮她一键清空了购物车。 做完这些之后,江晩星笑了笑:【以后想要啥就找我。】 姜若梅和童晨齐声欢呼:“好耶!” 几人气氛缓和之后,又陷入沉默。 晨晨眨了下眼:“那桃桃知道你们离婚了吗?” 江晚星摇摇头:【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我之前还跟她说我们不要爸爸了。可现在是我先不要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晨晨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最好还是不要瞒着桃桃。现代社会,觉得不合适分开很正常。桃桃长大一些了也能理解你的选择的。” 姜若梅点头:“星星,我们也要尊重桃桃,得征询她的意见,问她选择跟谁。” 晨晨尽管困得快闭上了眼了,还是努力睁开了双眼,认真地说:“没有完整的家庭,不代表不能拥有完整的爱。如果你觉得比起你的前夫,你更能给桃桃完整的爱,我建议你去争取,不要让桃桃留下遗憾。” * 与此同时,景安苑。 安顿好桃桃之后,叶慕承回到昨晚两人的卧室。 保温杯仍旧安安稳稳地放在桌上,没被人动过。 拧开盖子,里面的蜂蜜水已经凉了。 他也是口渴,一股脑全灌了下去。 蜂蜜水大概是变质了,苦得跟中药一样。 * 第二天一早,童晨和姜若梅就在厨房捣鼓。 江晩星睡得很晚,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睁眼就看见童晨和姜若梅端过来的爱心早餐。 姜若梅握拳捶了捶胸口:“星星,毕竟用了你的婚难财,以后你的早餐,包在我们身上。” 童晨也锤胸口,宣誓一般郑重:“包在我们身上!” 江晩星都忍不住笑。 三人一起吃早餐,又等到了一脸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的谢欣晗。 谢欣晗看到堪比满汉全席的早餐宴瞬间睁大了睡眼朦胧的双眼,惊讶地说:“你们发财了啊,早餐吃这么好?” 姜若梅说:“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富婆。” 谢欣晗呆了几秒:“你刮刮乐也出金了啊?” 姜若梅摇头:“不是,是星星离婚了。” 江晩星点头,然后趁谢欣晗不注意拿过她的手机。 几秒钟之后。 谢欣晗看见自己空空如也的购物车和78个待发货,愣了半晌,难以置信地说:“搞什么,圆梦大使啊。” 姜若梅拉着谢欣晗和童晨一起:“吾等誓死追随女王陛下!” * 江城秋天的太阳并不过分炙热,晒在背上暖融融的。 江晩星的眉眼柔和又干净,跟吴大姐一起,坐在马路牙子旁边啃馒头。 “就请假两天,邱主管扣你半个月的工资,真是吃了枯炭,黑了良心!”吴大姐边骂边说,“何况两天的卫生我都帮你做好了,也没见他给我多发两天的工资啊!” 江晚星安慰般的拍拍吴大姐的肩膀,递给她一张储蓄卡。 这是上午她给吴大姐的女儿办了一张卡,里面存着吴大姐女儿大学四年的学费和基本生活费,大概有十万块。 吴大姐说什么也不肯要,直到江晚星跟她保证:【这钱不白给,要她女儿毕业之后工作了再还给她。】 吴大姐才眼泪汪汪地收下了,继续开始下午的清扫工作。 江晚星前几天请了假,今天就连夜班也是安排在她身上。 今天商场广场又有活动,江晚星在人群散场之后开始清理垃圾。 她把垃圾都分门别类放好,送上垃圾车之后才慢慢悠悠地回家去。 江晚星转头看了下一尘不染商场广场,心中又浅浅有些自豪感。 她一开始并不是真的需要这份工作来糊口。 而是,她被叶慕承的“合作伙伴”嫌弃了。 “要是我家那位能像叶太太一样话少就好了哟。” 这句话,明褒暗贬,江晚星再傻也是听得出来的。 当时叶慕承正在跟他谈生意,虽然最后合作失败了,但叶慕承全程没有帮她说过一句话。 江晚星气不过,干脆去应聘了江城保洁,做着那些上流人最看不起的工作。 叶慕承知道了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叫她不要被人看见,免得上社会新闻热搜。 但江晚星,叶慕承大概也是嫌弃她这份工作的,不过是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现在,叶慕承再也没有资格质疑或者嫌弃她的任何行为了。 月明星稀,已经到了深夜。 江晚星拿着扫把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那里也有她的朋友在等她。 江晚星走到大门口掏钥匙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吴大姐。 “哎哟,救命啊,抢钱杀人啦!” 第29章 打自家娘们,关你们屁事 江晚星以最快的速度报了警,又跟着警察们一起到了吴大姐家里。 吴大姐已经躺倒了地上,被一个秃头男人拖着,还时不时对她拳脚相加。 警察们立即上去制止了他,直接将他反手拷了起来。 吴大姐脸上挂了彩,满脸血泪斑驳,坐在地毯上哭得停不下来,特别让人揪心。 中年男人见自己被拷起来了也不收敛,反倒越加嚣张,恶狠狠地恐吓:“我打我自家娘们,关你们屁事!” 江晚星抱住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吴大姐。 吴大姐用乡音对江晚星哭诉:“挨千刀的要抢袅袅的学费!那可是你早上刚给我的呀,我都没来得及捂热乎了!” 江晚星点点头:【等会去警察问你,就这么说。】 吴大姐摇头,拉住她:“不能去警局,你让他们走吧!” 江晚星歪头,比划问她:【为什么?这个男人都打你多少次了?】 吴大姐呜咽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学校老师说这样会影响桃桃,叫我别报警的,所以我一直忍着。” 江晚星眉头一皱,虽然她不知道爸爸进警局是否会影响孩子,但是吴大姐每天被家暴就要这样忍下去么? 这可是实打实地长期家庭暴力啊! 当初她冲动之下打了叶慕承一次,也是被关进去拘留了15天,可从来没听说这样会影响桃桃什么的。 如果真的会影响,那叶家也只会用私刑折磨她,而不会让公安机关来处罚她的啊。 难道因为是夫妻,所以只能算简单的家庭纠纷? 难道为了孩子,就只能一直忍下去吗? 江晩星还没来急多交流几句,就也被喊进去做了笔录。 两人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吴大姐跟她说:“我不想影响桃桃,不想因为我们影响她上学和工作,我没说他打了我,只是说是夫妻吵架。” 江晩星也很着急:【所以你包庇他?他要是把你打死了呢?】 这话说的很重,却是真真切切为吴大姐着想,吴大姐嗫嚅了一下,最终无可奈何地叹气:“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江晩星比划着问吴大姐:【你知不知道,他之前把你的钱拿去做什么了?】 吴大姐点头:“刚开始他说借给朋友投资了,过段时间朋友会连本带利还给我们。可后来我问他,他就说还要借钱去周转。” 江晩星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 投资和周转? 什么公司需要清洁工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来投资和周转? 一名年轻的女警追上了吴大姐,把她落下的包裹递给她:“你老公之前被关进去过,知不知道?” 吴大姐长大了嘴巴:“啊?” 年轻的女警也是于心不忍,将实情告诉吴大姐:“他拿你的钱去玩百家乐,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被关机去两次了。” 吴大姐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傻傻地问:“百家乐是什么?” “百家乐就是赌博,是违法行为。” 吴大姐一愣:“啊?他拿去赌博了?会不会影响我的孩子?” “我们查询到他近期借过高利贷,你还是趁早离了吧!” “如果不彻底跟他断绝关系,等他真的走到犯罪那一步,才会真的影响你的孩子!” 年轻的女警事务繁忙,言尽于此,转头回了警局。 吴大姐拉住江晩星的袖子,粗糙的手指头此刻还在颤抖,六神无主地看向江晩星:“怎么办,怎么办啊,要离婚吗?” 江晩星沉默地看向吴大姐,可那眼神中分明说清楚了一切。 事已至此,只有彻底断绝关系才能保护好吴大姐和她的女儿。 吴大姐在记忆中搜寻:“高利贷是什么?装什么东西的?” 江晩星直接比划:【找坏人借钱。】 怕吴大姐看不懂她的手语,江晩星还在纸上写下了“高利贷”和“上门讨债”两个词。 吴大姐立即想起了电视剧里黑帮上门的场景,她顿时吓得腿软,站都站不稳。 江晩星扶住她,两人搀扶着到花坛旁边坐下。 吴大姐一愣:“坏人?还不上会怎么样?” 江晩星觉得自己不能为了安慰吴大姐而传达错误的信息,于是写下:【还不上,就是死。】 “死??!”吴大姐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江晩星边帮吴大姐顺气,一边严肃地比划:【以前有个人为了躲高利贷躲到我们村,后来被上门讨债的人捉到了,听说全身器官都被摘了拿去抵债,连他的妻子都没放过。】 虽然是很多年前的案件了,但是这样也能让吴大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吴大姐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手臂往下是触目惊心的淤青。 半晌,吴大姐眼珠里氤氲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浑浊的眼睛看向江晩星,说出了一直以来她的害怕:“我不能离啊,他是家里的顶梁柱,离了他我怎么办?” 江晩星微怔,随后郑重看向吴大姐,比划道:【你才是你们家的顶梁柱。】 吴大姐愣了半晌,颤抖双唇反驳道:“我一个女人,怎么会是顶梁柱?” 吴大姐虽然强悍能干,但内心深处仍是是个思想传统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相夫教子,为家庭料理好一切。年老了虽不强求天伦之乐,但也希望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 即使丈夫早就变成烂人一个,却不能主动丢弃。 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永远只能是顶梁柱的垫脚石,不能成为让家庭分崩离析的罪人。 世俗的枷锁困住的只有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妻子。 月光拨开云雾洒下,恰好照到了吴大姐泪痕斑驳满面风霜的脸上。 江晩星帮吴大姐擦拭完伤口比划着问她:【你这次还是选择原谅他吗?】 吴大姐深深看她一眼,随后视线看向远处,像雕像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江晩星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她没有立场去给她经验或者建议。 两个婚姻失败的女人坐在一起,就像要坐到天荒地老。 半晌,吴大姐显然很纠结,想开口却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离开了他,我该怎么活下去。过了几十年,我怕我不能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第30章 决定离婚 “妈!”远远传来一道少女的喊声。 一个穿校服的短发女孩跑了过来。 吴大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清来人的一瞬立即往江晩星身后躲去。 江晩星认出来了,这是吴大姐的大女儿,徐袅。 “星星姐姐。”徐袅跟江晩星简单打过招呼,一下子就把藏在她身后的吴大姐给拉了出来。 吴大姐像被从石头缝里西瓜虫,慌张着遮掩着自己的脸。 徐袅看见她的一瞬马上变得泪眼汪汪:“妈!你躲什么呀?还遮什么呀?那个混蛋又打你了是不是?” 吴大姐不回答,又往江晩星身后躲,母女两个人绕柱子一样围着江晩星转来转去。 江晩星脑袋都变得有点晕乎了,直接双手固定住吴大姐。 “妈!”徐袅也跑过来,帮着抓住吴大姐,“你就不能听我说说话吗?” 吴大姐抹了把汗,慢吞吞走了出来:“你不在学校,这么晚出来找我干嘛?谁叫你出来的?” 徐袅目光炯炯地看着吴大姐,视线在她脸上、身上的伤口逐一扫过去。 扫过一遍又红了眼眶,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说:“少转移话题!你又谅解那个混蛋了是不是?” 吴大姐指了指几人身后的警察局:“没有,他还在接受教育。” 徐袅急得放高了声音:“接受教育?说的好听!他被唾沫星子吐几口就又可以放出来欺负你了!你是不是被他打死了才甘心?!” 吴大姐失神地看向了徐袅,最终叹了口气:“你班主任跟我说,他被关起来了会影响你考大学,很多学校都要考试学生素质的。” 徐袅皱眉:“班主任?她怎么会这么说……” 忽然,徐袅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正色问:“我班主任她是不是还建议你离婚了?你故意不听她的前半句话,对不对?” 吴大姐转移视线般的偏了偏头,没说话,是默认了。 徐袅皱紧了眉:“我班主任对我那么好,她不可能害我!听我的,这次不能调解,必须把他关起来!回去你就找身份证户口本,跟他离婚!” “只要你跟他离婚,管他以后是违法还是犯罪,还是无期或者枪毙,他以后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跟他一刀两断!” 徐袅越说越激动:“那个混蛋早该死了,当初他快要中风了,你就不该救他!” 吴大姐嗫嚅道:“你别这么说。” 徐袅急得跺脚:“妈!你不离婚才是害我,他赖在我们家只会拖累我们!” 吴大姐被逼的退无可退,张了嘴,说出最后的理由:“她是你爸爸。” 徐袅被自己亲妈的执迷不悟也给气到了,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说:“我没有这样的爸!他不配!我和弟弟都读了十几年书,他没有给我们开过一次家长会!我和弟弟发高烧,他宁愿出去洗脚城按摩也不带我们去医院!这种人渣,你还跟他在一起干什么?” “还有件事,我怕你担心,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初一的时候放暑假,你不在家。他带了一个老男人回来……” 吴大姐如梦初醒,惊讶地问:“什么?” “那个老男人,就以前在路口卖碟片的!他满口黄牙亲了我的脸,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去买汉堡。徐洪刚那个混蛋,当天晚上就拿着钱去按摩了!第二天老男人又过来了,还好我机灵,找了职校的小混混假装我男朋友,说他再赶过来就打断他的腿!老男人才怕了走了,后来我一直装小混混装了三年,就是怕再被徐洪刚卖了!” 吴大姐浑身抖如筛糠,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徐袅边哭边说,似乎多年的委屈和愤怒都在此刻爆发:“妈妈!徐洪刚就是个人渣,他早该死一万次了,不值得你对他不离不弃!” 江晩星一听也着急了,顾不上去扶起来吴大姐,而是快速地在本子上写:【你还有没有证据?可以报警。】 徐袅接过餐巾纸,哭着摇头:“姐姐,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个老男人前几年得肺癌死了,也算是上天给了报应!” 江晩星也是为人母亲,此刻同样为徐袅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悲哀,她摸摸徐袅的头,算是安慰,仿佛在跟她说:“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把吴大姐从地上扶了起来。 吴大姐方才的慌乱已经转成了怨恨,眼睛已经变得猩红:“挨千刀的,我要杀了他!” 徐袅拉住吴大姐:“妈,你不能杀他,你只要跟他离婚,从此之后我走我们的通天大道,他去下地狱!” 吴大姐握住徐袅的手,好像下定决心了一般:“好,我这次坚持不和解,一定要把他送进去关着,等他出来了,我就离婚!” 徐袅点点头,拉着吴大姐重新往警局走。 最终,徐洪刚因故意伤人被行政拘留14天。 江晩星送吴大姐和徐袅回家之后,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旧楼道的感应灯年久失修,漆黑一片的环境中,三楼一盏暖黄的灯光亮起,那里是吴大姐的家。 虽然困难重重,但吴大姐肯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况徐袅又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姑娘,有她在吴大姐身边,吴大姐也会更坚定。 未来的路不好走,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大街上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江晩星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往出租屋走。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空无一人的路上,江晩星慢条斯理地走,这种慢并不是因为她优雅或是娴静,而是因为没有人在等她,她不需要去等任何人。 今天晚上跟着吴大姐一起解决了一桩大事,江晩星心里还是有些沉重。 因为,在徐袅身上,她看见了桃桃。 再过十几年,桃桃长到跟徐袅一样的年纪了,会不会在记忆深处想起多年前抛下她的妈妈? 还有叶慕承,童晨和若梅说的没错,他迟早会组建新的家庭,也会有新的孩子,桃桃会不会得不到他的认真对待? 这么想着,忽然下起了夜雨。 江晩星没带伞,赶忙跑进了公交站避雨。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江晩星靠在广告牌上荡腿。 忽然,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两道冲破雨幕的车灯照了过来。 第31章 这是慕承买给我的 江晚星还保持着靠在座位上的姿势,直到轿车经过她。 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那是叶慕承的车。 车速太快,以至于她只在片刻直接看到了半个车牌号。 这么晚了,叶慕承开这么快是要去干什么? 江晚星随即笑了笑。 不管他要干什么,都跟她无关了,她们已经离婚了。 他的车不会为她停下,他也是。 江晚星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渐渐地,雨停了。 她起身慢慢走回到出租屋。 第二天,秋冬之交的阵雨再度袭来,吴大姐换成了晚班,中午休息时江晚星一个人坐在有遮雨棚的马路牙子旁边啃馒头。 啃了一会儿,下水道忽然堵了,江晚星把馒头塞进怀里,穿上雨衣了拿上工具就去疏通。 江晚星埋头将枯黄腐败的落叶被收进袋子里。 忽然,一辆帕拉梅拉呼啸而过,车轮卷起马路上蓄积的雨水。 泥水溅了她一身,脸上身上都是,江晚星好久睁不开眼。 脱下手套,她才堪堪把眼睛抹干净,赶忙走回了人行道。 在江城,马路上经常有这种没有素质的事情发生,被溅到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何况也不是第一次,江晚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被溅到了难免不舒服,脏水会顺着领口往下蔓延,等所有工作结束了再去换衣服,胸口已经是红彤彤湿答答的一片。 江晚星正想找个避雨,却被人迎面拦住了。 她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竟然是江雾槿。 “妹妹,你怎么在这?”江雾槿问她。 而刚才那辆溅她一身水的车就停在路边。 原来是江雾槿开的车。 江晩星此刻说不了话,也写不了字,她看着这个姐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怎么没带伞?”江雾槿问她。 也不等她回答,江雾槿继续说:“慕承等会过来接我,要不要送一送你?” 江晩星一怔,随后摇头苦笑。 昨晚的车,果然是去找江雾槿的。 叶慕承就这么迫不及待。 她不想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江晩星不理江雾槿了,转身要走,却被江雾槿强硬的拉住了手腕,长长的美甲掐进她的皮肤。 “问你话呢?听不见吗?” 江雾槿一改之前的温和,多加了几分厉色,好像对她的忤逆很不满。 江晩星说不了话,也写不了字。 面对江雾槿的强行邀约,她用力地抽开手。 本来她也不打算继续跟江家继续捆绑了,当年江家出了十几万救了她的养父,而她也嫁进了叶家帮江家捞钱。 江家对她的恩情,她已经还尽了。 对于这个姐姐,她也没必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江雾槿显然没料到江晩星会如此强硬地抽开她的手,她还踩着高跟鞋,中心不稳就要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拉住了罪魁祸首江晩星。 啪的一声,江晩星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泥污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将她浑身浸湿,胸腔和大腿都传来细密的痛。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力气,手撑地才让自己坐了起来。 一双做工考究的男士皮鞋格格不入地出现在灰暗的石板地上。 等她抬头时,却看见了颇为戏剧性的一幕。 叶慕承来了,怀里抱着差点摔倒的江雾槿。 这个视角,让江晩星显得像地上的一片快要腐烂的落叶,痴痴地看着别人的幸福。 江晩星哽了一下,自己努力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污水,尽管这样毫无作用。 “慕承,晩星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江雾槿说话时,声音像溪水一样温柔。 “我知道。”叶慕承说,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想到离婚之后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江晩星默默垂头,无语是她的常态。 “你在这做什么?”叶慕承问。 “我本来想直接去车库等你的,结果半路上碰到了晩星,跟她聊了几句,她好像有点不高兴。”江雾槿说,“你看,为了跟晩星说两句话,我的裙子都湿了。” 叶慕承垂眸看了眼:“以后下雨天不要乱跑。” 江晩星置若罔闻。 她承认,她有一点点不高兴。 每个人不高兴都是有原因的,不在自己就是在他人。 可江雾槿这么说,意思分明是江晩星气度狭隘。 江雾槿向来如此,江晩星丝毫不意外。 可是叶慕承…… 低磁的嗓音,温柔的语气,字里行间都是关心。 即使隔着雨声和助听器的电流声,仍是精准地穿进了江晩星的耳朵里。 这种关心,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留给过她的。 不羡慕是假的。 江雾槿继续邀约:“晚星,我刚从国外回来,以前江家的房子也住不了,慕承给我买了一套公寓,就在楼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种事,不用跟她说。”叶慕承冷冷地说。 “我开心嘛,这是叶慕承帮我选的房子呢。”江雾槿温柔地挽住叶慕承的手臂,“装修了六个月呢,昨天才完工,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六个月? 也就是说江雾槿回国前他们就暗通款曲了? 所以,叶慕承一边在床上向江晩星索取,一边又心甘情愿为江雾槿付出? 江晚星向他报恩,叶慕承对她报复。 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江晩星抬头怒视着叶慕承,不出意外对上了他冷漠的目光。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俯视她的目光。 江晩星捏紧了拳头,很想敲开叶慕承的胸口看看那颗心是否还是红色的。 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垂下手。 他们已经提交了离婚申请,他跟她马上就要彻底没关系了。 问任何事都没有意义了。 就算叶慕承真心喜欢过她,答案也会是“爱过”。 不如不爱。 “晚星,要不要去看看慕承给我买的房子?家具都是慕承亲自挑选的,你跟他一起生活了几年,要不要去试试舒适度?” 江雾槿又强调了一遍房子的来源,但是这次叶慕承并未出声制止。 他对江雾槿总是这样没有底线的包容的。 风雨呼啸着,江晩星的脸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她还呆在这儿干嘛呢? 当电灯泡吗? 江晩星转身就走。 第32章 打他三耳光 “站住!” 一道带着怒意的厉声冲破雨幕。 是叶慕承喊她。 江晚星置若罔闻,按照自己的步子慢慢往前走去,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像沙尘一样落下,带走她灵魂的一部分。 想到昨晚吴大姐身上发生的事,江晩星心中的厌恶也到了极点。 叶慕承跟那个中年男人也没什么不同。 无非是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的区别。 但本质就是暴力。 这么些年,共处在一处屋檐下,虽没有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叶慕承其实也一直在家暴她。 冷暴力。 可是,腿长在江晚星身上,除非她自愿留下来,否则他没权力让她不走。 “江晩星!” 叶慕承又喊她,像是使唤一个不听话的宠物。 江晩星依旧不搭理,反正她是个聋子,只要她不想听到,谁喊她都不用理。 “你敢走,就别想再见到桃桃!” 江晩星脚步一顿,像风霜侵蚀的雕塑一样缓缓转身。 叶慕承仍站在远处,她的对立面,妥帖的裤管上没有一丁点的脏污,就连雨水都偏爱他。 江晩星朝前迈了一步,雨点再度打湿她的鞋尖。 她缓缓抬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白皙瘦削的脸庞上。 雨滴迎面而来,江晩星心中却莫名升腾起一丝畅快。 人就是这样,有伞的时候,还会害怕被风吹的雨打湿裤子。 当全身被都被淋湿之后,她也不怕什么了。 她没有伞,而叶慕承的伞,也从未偏向过她。 没关系,她不需要伞,她也再不怕被雨淋湿了。 叶慕承仰着头,和江雾槿并肩站在伞下,三人明明是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可在叶慕承和江雾槿的眼里,江晩星却低他们一等。 只因为她是个聋人。 只因为她没有得到过叶慕承的爱。 可是,叶慕承的爱重要吗? 如果这份爱转变成了他要挟她的手段。 江晩星宁可将这份爱视作垃圾给扔掉。 叶慕承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她的卑躬屈膝。 可是,他凭什么呢? 他收回了她的爱。 那她可以。 江晩星深吸一口气,雨水吸入鼻腔,带来呛人的酸涩感。 她往前走了几步,就这么站在叶慕承身前,随后,她伸手,用力将叶慕承从伞下拉了出来。 叶慕承并未反抗,而是好整以暇地定在远处看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只是,他身上熨烫妥帖的西装立即被雨水浸湿,晕成一团团如墨的斑点,而后越积越多,成为接连而挥之不去的乌云。 江雾槿立即惊呼,撑着伞就追了过来,重新把叶慕承罩在伞下。 “江晩星你这是做什么?慕承淋了雨是会生病的……” 话没说完,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响彻三人周围。 “啊!” 江雾槿花容失色,捂着脸,眼中立即含着泪光。 江晩星打了她一耳光。 江雾槿柔弱地往叶慕承怀里靠,却又因为叶慕承身上的雨水而不敢靠得太近:“慕承……” “江晩星!” 叶慕承声音里,怒意加重几分,却没有偏头去检查江雾槿的伤势。 这说明,在叶慕承心里,驯服江晩星比爱护江雾槿更重要。 多么残忍的人。 江晩星一把扯住他的黑色衬衣,因为力度太大,叶慕承的扣子划过她的手心,留下几条血痕。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是呼吸相闻。 叶慕承身上特有的味道在此刻放大。 鬼使神差的,江晩星靠近他,吻了一下的他的唇。 四瓣冰冷的嘴唇贴近,不带任何温暖的爱意。 叶慕承瞳孔瞬间睁大。 她只是轻轻一吻,蜻蜓点水般地很快就放开了,根本没有给叶慕承反应的机会。 叶慕承也定在远处,好一会儿,他的胸膛才重新开始起伏。 江雾槿也惊了,呆愣了几秒,随后眼里爆出怨毒的目光。 江晩星看着叶慕承慌乱的眸子,忽然得逞地笑了。 恶心吗? 想吐吗? 他在她的床上对她发泄却在想另一个人的时候,浴巾蒙面下的她的恶心感又何止是他的百倍千倍? 叶慕承翕动嘴唇,最终抿成一条线,什么都没说。 这样子,分明是又在忍耐她。 江晩星邪邪地笑了一下,随即,她抬手,在他如炬的注视下。 非常用力地打了叶慕承一巴掌。 叶慕承的错愕只露出来了一瞬,便立刻被他的冰山脸给隐藏了下去。 江晩星手都是疼的,紧接着,她抬手,又打了叶慕承两巴掌。 啪啪两声,代替了她的愤怒和拒绝。 他让她别走。 好啊,这就是他逼她的后果。 刚才的吻,是她和阿慕最后的吻,是她在和阿慕告别。 而这三巴掌,是对叶慕承婚后对她的各种暴力、威胁和忽视的反击。 只是三巴掌,够便宜他了。 对叶慕承而言,是无比划算的买卖。 江晩星打完之后也不停留,继续转身朝雨幕中走去。 她脾气不像表面上那样温驯,只要她不愿意对他好了,谁也不能逼她。 * 江晩星回到出租屋,洗完澡之后,整个人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温热的水淋在她身上,五脏六腑的寒气都慢慢地被逼了出来。 江晩星皮肤并不是天生的冷白,因为太过瘦弱,总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此刻,热水将她唤醒,皮肤渐渐恢复成原本如象牙一般的凝润,蒸汽在她如扇的睫毛上凝结成水珠,整个人都像被打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江晩星把头埋进膝盖里,其实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打叶慕承,却是她故意且主动并且当着江雾槿的面打的。 江晩星本来还想好好地和叶慕承谈一下桃桃的归属,可叶慕承动不动就拿桃桃来威胁她,根本就是个不确定因素。 今天他要她留下,搬出能不能见桃桃来威胁她。 之后他要她做什么,只要用桃桃就行。 他说过,没有把桃桃当他的女儿,却把桃桃当成了趁手的攻击她的武器。 她生气,却也不是无能为力。 放不下桃桃,最终只会被叶慕承利用和拿捏。 两人权力不对等,弱势的一方总归是要仰仗强势的一方鼻息下生活的。 只要她依旧软弱,这就永远是个无解的命题。 她必须强大起来。 第33章 跟夏氏千金结婚 “协议离婚和起诉离婚是不一样的,你怎么连基本常识都没有?” “你看他那样子,是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人吗?你敢喊他过来,他直接就给你把桌子给掀了!” “真的会谢”事务所门口,传来谢新延打电话的声音。 江晚星站在门外听得一愣一愣的,看来律师的嘴巴就是厉害,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都不用喘气。 是特别练过吗? 江晩星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传来密封空间中特有的翁气。 “真的会谢”律师事务所只有一间杂物室和一间办公室以及连接两个房间的小小走廊。 处于礼貌,他还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等谢新延把电话打完了再进去。 这边看起来来的人不多,也没人打扫,办公室的天花板上,有一处蜘蛛网。 谢新延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后摆摆手说:“我不接不要命的案子。” 江晩星微微笑了一下,比划道:【我和叶慕承已经登记离婚了,这次过来是想向您咨询我朋友的离婚事项。】 谢新延愣了一下,评价道:“效率还挺高。” 随后他把文件放到桌上:“你朋友什么情况,你说说。” 江晩星把昨晚跟吴大姐遇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说实话,离婚,解决得了徐袅的问题,但解决不了吴大姐的问题。” “看你的描述,徐某是个性情暴戾,没有正经工作的社会闲散人员。这类人离婚之后,上门向前妻找茬的情况也不是个例。” 江晩星点点头这种事他其实也早有预料,但她和吴大姐都束手无策了,她这次来不就是要专业人士出主意的吗? 江晚星比划问:【那怎么解决?】 谢新延说:“这样,我先去跟你见见当事人。” 另一边,叶家老宅。 叶家在开家庭会议。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主席,是叶泽阳,叶慕承和叶曙启两个儿子分别坐在两侧。 叶泽阳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我听如歌说了,你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吧?” 叶慕承掀起眼皮,撇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几丝烦躁:“有事直说。” 叶泽阳微愣。 这个半路回家的私生子毕竟从小不是带在身边长大的,跟叶曙启的稳重狠戾和工于心计不同,叶慕承像野狼,能力极强,却更加暴戾和野性难驯。 叶泽阳自觉不够了解叶慕承,却还是被他此刻的反应给惊住了,他到底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叶慕承却对他基本的尊重也没有。 “怎么?你很赶时间?”叶泽阳想敲打一下他,“你跟江晩星离婚,协议是你亲自拟的?那三套房子虽然在郊区,但是到底是你爷爷留下来的祖宅,一声不吭全给江家了,也不跟我只会一声,是不是不太合适?” 叶慕承仍是放空,沉默了一下,开口:“没什么不合适的。” 叶泽阳语塞。 那三套房子却是没什么价值,叶慕承想给就给了,这事也确实敲打不了他。 失策了。 “离婚手续既然已经在进行中了,你的新的联姻对象也该提上日程了,明天我会安排夏家的大女儿跟你见面,你准备一下。”叶泽阳说完,喝了口茶。 “夏家?”叶慕承问。 叶泽阳盖上紫砂茶盖:“夏家老爷子以前身居高位,现在虽然退居二线,但在江城地位还是煊赫,助力叶家发展也有助力。夏家的大女儿温柔娴静,知书达理,那样子我看挺适合结婚的。” 叶慕承嗤笑一声:“合适?” 叶泽阳心弦一跳,感觉犬子要说些不中听的话来气他。 果然,叶慕承摇晃着茶杯,淡淡地说:“这么合适,你怎么不去?” 叶泽阳的手一抖,茶杯边缘磕到牙龈,疼得他嘶了一声:“你!这就是你的教养?” 叶慕承歪了下头,带上些混不吝的神色:“有娘生没娘教的犟种是这样的,你不是知道吗?” 叶泽阳一愣,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他挥挥手:“我那是一时气话,你怎么还放心里去了。” 叶慕承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一条毒蛇。 叶泽阳心脏抽痛,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发病了,他捂住心口:“如果你觉得这句话伤了你的心,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可以跟你道歉。” 叶慕承挑眉,玩着手里的茶杯:“我不用你道歉,等你百年之后见到我妈,可以在下面跟她道歉。” 叶泽阳忽然有点心绞痛,他捂住心口的手揉了揉。 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慕承的眼睛跟他妈妈长得很像,但是性格上完全是背道而驰。 他妈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对待感情无比珍重,但是这个孩子放浪形骸,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叶泽阳回忆往昔,浑浊的眼球里竟然涌出几滴浊泪。 他怎么可能不想见到叶慕承的妈妈? 要不是当初叶家危机,他怎么可能抛弃初恋转而按照父亲的旨意去娶别人? 等叶家顺利地度过了危机,叶泽阳再想去找回初恋,才知道初恋已经嫁了别人,还生了个两个月大的大胖小子,三口之家幸福无比。 自己最爱的女人在别人家里相夫教子,那种感受,又何止撕心裂肺可以形容。 叶泽阳在江城呼风唤雨,却在那一刻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商业合作和投资趋势都还有迹可循,掌握了规则便可在其中如鱼得水。 可最不讲道理的就是感情。 叶泽阳想和初恋在一起,却又不忍伤害初恋,最终选择成全。 可两个月之后,夫妻两双双出车祸死亡,襁褓之中的儿子被拐走了流落他乡。 而那时,他的正牌妻子却告诉他,她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孩子的父亲卷走了她的钱跑到国外去了。 叶泽阳有苦难言,只得任劳任怨帮名义上的妻子带别人的孩子。 两个儿子,没一个是他亲生的。 孩子们渐渐长大了,正牌妻子又跑到国外追爱,他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两个儿子! 兄弟俩没一个跟他心连心的! 他堂堂叶氏集团董事长,百年基业掌舵人,自己家里竟是一地鸡毛! 叶泽阳常常觉得,他的人生就是一场闹剧! 第34章 喜欢女孩,你自己去生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多么想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不听他父亲的话,不留在叶家,而是登上海船,跟他的初恋一起远走高飞! 可是,斯人已逝,一切都晚了! 叶泽阳悔不当初! 他捏拳,重重地捶向红木桌! 啪的一声,震倒了茶杯。 这么些年,没人懂他的痛! 手痛,心,更痛! 叶曙启虽然下半身瘫痪了,但他也曾为人父,多少也能体会到这个无能为力的中年男人的无奈。 他清了清嗓子:“阿承,他是你父亲,不管之前他对你如何,你都得尊重他……” 话没说完,叶慕承啧了一声,睨了他一眼,起身就要走。 被打了三耳光,心情本就不好。 今天就是顺路经过老宅才进来坐坐,这两人像是抓住了机会似的,一定要过来说教他。 “站住,话没说完。”叶曙启喊住他。 叶慕承转头,脚还朝着大门,这个动作就是证明他想走。 “你找个时间,把桃桃的户口过继到我名下。”叶曙启说,“她是个女孩,将来继承不了叶家,过继到我名下,你之后再跟别的女人生个儿子……” 叶慕承眉头微微皱起,而后舒展开:“大哥,你喜欢女儿吗?” 叶曙启一愣:“你想说什么?” “你话里话外都嫌弃女孩儿,我不信你会对桃桃好,桃桃过继给你,我怕她被你虐待。”叶慕承说。 “我怎么可能虐待她?”叶曙启反驳,“她那么可爱聪明,喜欢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虐待!你不要造谣。” “是吗?你喜欢女孩儿啊。”叶慕承说。 叶曙启点头。 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有多么珍惜自己和前妻的那个女儿。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他的女儿比桃桃还要大两岁,都要上小学了。 可是,他现在只能望洋兴叹。 当初得知自己弟弟也有女儿,他不是不羡慕,而在羡慕之下,还有一层深深的自卑。 弟弟的女儿冰雪可爱,得到了爷爷的祝福和厚望,可他的女儿葬身海底,下落不明。 他自己更是没有再站起来的能力。 妻子也因为思念成疾跟他离婚。 叶曙启婚姻不顺,没想到叶慕承也步了他的后尘。 但他也看得出来,叶慕承不喜欢桃桃,与其让这个无辜的小女孩留在她亲生父亲身边被忽视,不如由他承担起照顾的责任。 “大哥。”叶慕承淡淡开口,拉回了叶曙启的思绪。 叶慕承视线瞥向叶曙启藏在桌子下的双腿。 叶曙启眉头一跳,觉得这个弟弟没憋好屁。 叶慕承敲了敲桌子,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想要女儿,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别的女人生一个?” 如同当头一棒招呼到叶曙启的天灵盖,震碎他的五脏六腑,周身血液逆流,愤怒而痛! 叶曙启牙齿微颤,吐出一口浊气。 半晌,他才说:“我要能生,叶家就轮不着你当家了!” 叶慕承扯了下唇角,不知是笑还是恨:“想让桃桃过继给你,得拿出些诚意。” 叶曙启眉头一挑:“什么诚意?你大可把话说明白些。” 叶慕承敲敲桌子:“你名下股份的百分之五十无偿赠予桃桃,否则免谈。” 叶曙启觉得不可思议,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的程度了,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是,仔细一想,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也不是给不起。 如果能换到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儿来陪伴他的后半生,也未尝不可。 叶曙启刚要开口答应,忽然灵光一闪,从叶慕承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狡黠。 叶慕承狼子野心,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八成是想他自己收入囊中。 如果叶慕承再拥有他手上一半的股份了,那他就会成为叶氏最大的股东,到时想拿捏他和父亲简直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叶曙启看向叶泽阳。 叶泽阳也是一脸凝重,但似乎不是因为他的困局而困扰。 “你想要我手上一半股份?”叶曙启反问。 “嗯哼?你很喜欢重复我的话?”叶慕承淡淡地挑衅。 “股份,可以给。”叶曙启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眼角的褶皱都多了几道,他顿了一下。 “百分之五十,不可能。” 叶慕承笑得比他更夸张,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他的答案又似乎是这个回答正中他的下怀。 “那桃桃当你女儿,不可能。”叶慕承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站住!” 这次喊他的人,是叶泽阳。 叶慕承不耐烦地回头,他现在倒是有点理解昨天晚星想走却被他强行留下时的不爽了。 他被喊两声都觉得烦躁的要命,何况他昨天还上手抓了晚星呢。 老实说,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三巴掌挨得不冤枉。 不过,晚星昨天为什么要吻他? 这么想着,叶慕承堪堪转身,摸了摸他的下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潮湿而柔软的触感。 像春夏之交的毛毛雨,粘腻而温驯,是他最喜欢的氛围。 以前两个人最腻歪的时候,江晚星也甚少主动吻他,每次都是叶慕承诱哄了好久她才羞涩不已地啃他一下。 可是,后来…… 他忽然,很想,很想,她再吻他一次。 他忽然很想,再见到江晚星。 即使他知道她迫不及待地跟他离婚。 叶慕承挥挥手,避开了叶泽阳问询的视线,而是转向叶曙启。 “大哥你也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多年,谈合作的前提是利益互换,既然你不肯跟我坦诚相待,也不肯让我信任你,你也别怪我不念兄弟情义了。” “不管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父亲,但桃桃是我亲生女儿,我不可能轻易地把她轻易地交给一个不值得我信任和托付的人手上。” 叶慕承声音微弱了一些:“她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叶曙启一怔。 叶慕承重振旗鼓开口:“总之一句话。” “想要女儿,你自己找人生。” 叶曙启顿时哽咽,一股酸水冒上他的喉咙。 他要能生,他早生了! 叶慕承说这话,摆明了就是给他难堪! 叶泽阳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你不要欺负你大哥,他前些年也为叶家拓展了基业。” 叶慕承神色凛起:“哦,是吗?确定是拓展而不是弄到快倒闭了?” 第35章 不肖子孙 “慕承!”叶泽阳愤愤开口。 叶慕承对这煞有介事的口气有几分兴趣,慢条斯理转身。 叶泽阳像个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他胸腔几度起伏,最终呼出一口浊气,语重心长:“你哥哥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是一家人。” 叶慕承笑了笑:“是吗?一家人?” 叶泽阳眉头一跳,他已经数不清今天他跳了多少次的眉头了。 这个不孝子,一天说不出一句好话出来。 叶慕承外表看起来绅士和蔼,内里仍是那个跟着地痞长大的街溜子,他冷冷笑了一下:“我们三个,是三家人。” 叶泽阳刚刚缓解的心口又开始发痛。 不肖子孙! 不肖子孙! 叶慕承可不理他,而是转向叶曙启,居高临下冷冰冰的评价:“商场如战场,菜是原罪。” 叶曙启一哽,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你……” 这个弟弟心狠他是一贯就知道的,没想到嘴也这么毒。 菜是原罪。 叶曙启堂堂叶氏集团大公子,居然要被自家亲弟弟用这种话来评价。 他忽然有点同情江晩星,这么多年,竟然就要屈居在叶慕承的淫威下。 如果可以,叶曙启真想跳起来打他! “孽障!” 叶泽阳不知道从哪里抄来一柄鸡毛掸子,捏在手里高扬起来,而后重重地打在叶慕承的背上。 “我不知道你妈妈活着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兄友弟恭,什么叫做父慈子孝。她是个聪明贤惠的人,我知道她生出的儿子也不会是个草包。” “没错,你是天赋卓绝,将叶氏力挽狂澜,但是,你绝不能恃才傲物,将基本的做人礼貌都抛之脑后!” “今天,我就要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以告慰你妈妈的在天之灵!” 叶慕承被连珠炮似的诘问弄得脑瓜子都是痛的,一个没注意,背上挨了一道结结实实的鸡毛掸子。 这鸡毛掸子不知道用的什么金箍棒铁公鸡毛,像钢制的球棒一般,打到身上疼得像挨了雷击。 叶慕承高大的身影晃了几下,最终没忍住疼,单膝跪下。 是真的痛! 叶慕承动了下嘴唇,这个老爹,最喜欢搞偷袭。 这种手段如果是在道上混的,都是要被逐出家族的。 叶慕承觉得无语至极。 “不肖子孙!” 叶泽阳拿着鸡毛掸子的手都在发抖,“晚星在时,她还能开导你,你还收敛点。我知道你离婚了心里不好受,但你不能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这话说的,倒像是江晩星是他的出气包。 他可不敢惹江晩星生气,她生点小气他还可以去哄一哄,她要是特别生气了,她可是会拿酒瓶子打他后脑勺的。 江晩星这个女人,气度不大,手劲儿倒是不小。 再说,谁说他离婚了生气的,他才不生气。 江晩星也就一时激动才拿离婚威胁他,回心转意不也是分分钟的事? 不然她怎么会那样恋恋不舍地吻他? 想到江晩星,后背的灼痛都消散了几分。 叶慕承颤巍巍地站起身,理了理袖口。 眸子一掀,透出几分慢条斯理:“你要是觉得江晩星是受气包,她是神医圣手能治一治我的坏脾气,不如直接找她过来,当场给我扎几针或者喂几颗灵丹妙药,看看她是不是有这个能耐和本事!” * 另一边,老城区的出租屋。 江晚星拿到了派出所之前出具的调解记录,还跟吴大姐一起走访了她们家附近的邻居。 送了些礼物提前跟他们说做证人,也能为之后正式开庭做一些准备。 回到出租屋,江晚星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发麻的双腿才恢复知觉。 她揉着膝盖,一边回想谢新延今天跟她和吴大姐说的话。 江晚星没想到起诉离婚会这么繁琐。 明明两个人不爱了,没办法搭伙过日子了,两条相交线分道扬镳,却还要被一些不了解双方感受的人的调解和阻挠。 一个东西一旦有了宽进严出的规则,能是什么好东西? 骗人跳进去罢了。 江晚星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疲惫也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两个普通人感情破裂想离婚都要过五关斩六将,还可能被各种人阻拦,何况是叶慕承和她呢。 现在竟还有些庆幸段如歌一早就帮他们拟了离婚协议。 如果叶慕承还想在离婚这事上再为难她一把,她可真没办法招架。 万一一辈子都离不了婚,一辈子都只能在叶家卑躬屈膝。 那她一辈子都会像被圈养起来起来的牲口,只负责活下去和工作,没有一点自由。 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丝凉意弥漫上心头,江晚星收拾了一下衣服,准备去上夜班。 最近天气冷得厉害,薄毛衣已经抵不了寒气了,得穿更厚实一些的才行。 江晚星翻箱倒柜也没找出来养母给她打的那件厚毛衣,找来找去也没时间了,干脆把薄款毛衣叠穿了两层。 刚要出门的时候,叶慕承爸爸的电话打了过来,喊她回一趟老宅。 电话里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但江晩星想了想,还是坐公交车去了。 桃桃应该还在老宅,应该也是跟桃桃有关。 挨千刀的叶慕承忙着陪江雾槿在他们爱情的小巢腻歪呢,八成也不会分心给别人。 想想江晚星都觉得想吐。 江晚星挥了挥手,像是把脑海中叶慕承的形象打散。 两人手续都办了,她还在这里想他,不是有病么? 她还要上班呢,没这么闲情逸致。 江晚星编辑了短信发给主管。 如果今天再请假,这个月她就已经请假了五天了。 工作八成也是要黄了。 黄了没关系,反正她暂时也不缺钱。 到时候她就拿着扫把,不要工资也帮忙把吴大姐的那份事情也干了,就当锻炼身体。 空余时间再找肯接纳残疾人的公司上班去,每个月挣个三瓜俩枣,再用余额宝的利息生活。 她一个聋人还能奢求什么呢,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爱过也恨过,极致的爱意和痛苦都在她身体里滚过一遭。 到头来孤身一人,虽然没有期待,但很自由。 也不错。 江晚星揣上手机,坐上了公交车。 她坐在最后一排,因为是晚间公交车,车厢内十分安静,又阻隔了室外的寒气,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36章 亲回来 等到了终点站,离别的音乐响起,江晩星才慢慢苏醒过来,一出车门,刘助理的车竟然停在路边等她。 江晚星微怔,刘助理是叶慕承的专属司机,这会儿却在这里等她…… 这是不是就说明,叶慕承也在老宅。 江晚星转身就想走,那三耳光她还记着呢。 出自她手,叶慕承不可能就轻易放过她。 这会儿把她请去老宅说不准就是来报仇来的,叶慕承一个榔头把她敲晕了,再男不知女不觉埋到后山去,跟叶家的列祖列宗作伴。 可怕极了。 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江晚星没有过多迟疑,趁公交车还没开走,立即转身回到了车厢。 司机师傅脸上露出被迫加班的难色,按了两下喇叭,提醒她:“美女,末班车,不往回开了。” 江晚星刚想掏钱给他,求他别赶他下去的时候。 司机师傅忽然松了口气,转头提醒江晚星:“美女,这车找你的吧,拦在我车前面,我也走不了啊,这可怎么办呀?” 她抬眼一看,那辆迈巴赫像抬杠似的拦在公交车之前。 公交车何其无辜。 开又开不走,撞也不能撞。 江晚星沉默。 还能怎么办。 林冲夜奔被逼上梁山,江晩星夜游被逼下公交。 叶慕承又时候真挺有病的。 江晚星走刘助理的车旁边,敲了敲车窗,确认了一下来人。 车窗降下,刘助理一脸怨气的脸出现在视野中,他看向江晚星,用脸说话。 大概是在骂给他下指令的龟毛叶二公子。 江晚星了然,刘助理也是被迫加班。 但这次不能怪她,她这次没有主动惹事。 是叶泽阳喊她来的,语气还算温和,并不像之前兴师问罪的样子。 来都来了,总不能叶慕承在她就不去了。 离婚协议他那儿还有一份呢。 再忍一个月,再忍一个月就永远跟叶家说再见了。 江晚星深吸一口气,拉开后门,正要上车的时候,定住了。 叶慕承在车里。 还戴着墨镜。 准确来说,是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叶慕承带着让光线更黑一度的墨镜。 上次离婚的时候见到他,他也是戴着墨镜。 这是什么时下最时尚的耍酷方式吗? 不对不对。 叶慕承才不会孔雀开屏在她面前耍酷。 还是说她这个人实在有碍观瞻,看了让人想吐,他不想看她。 黑暗的环境中,她的脸也可以糊成一团,他看了也可以当没看到。 江晚星觉得后一种预想比较可能。 江晚星站门口站了一会儿,抬脚要上车时,叶慕承慢条斯理的嗓音传过来:“你再纠结下去,油都要烧干了。” “半路上没油了的话,油费你出。” 江晚星无语。 他真是时时刻刻想着揶揄她。 他都开迈巴赫了,还在乎那点油钱吗? 开车载她一程而已,这要在她身上收点利息? 那她还不如直接叫车一键直达叶家老宅呢,司机师傅可不会像他这么毒舌和多话。 江晚星抿了下嘴。 收就收吧。 买辆迈巴赫可能有点困难,但加点油费,她的小金库也不是出不起。 江晚星仍按照她的节奏,不疾不徐地坐上车。 刚一上去,叶慕承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声音不像是生气,有点像小朋友闹脾气。 江晚星看向窗外,全当自己听错了。 叶慕承不可能突然发神经对她撒娇,八成想等她的回应借此发难再整些幺蛾子。 黑暗的车厢中,松柏清新的气味格外明显,江晩星那点瞌睡虫都要被熏走了。 她看着窗外寂寥的景色,慢慢开始放空。 很想睡,但睡不着。 这种悬而未决的感受,是最磨人的。 叶慕承咳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昨天那件事,就这么算了?” 江晚星装听不到。 哪件事,她不记得了。 叶慕承直接把她从窗边拉过来。 他力气太大,江晩星没有防备,被惯性一带,一下子就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叶慕承的大腿是水泥做的,磕得江晩星脑瓜子嗡嗡的,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江晩星睁眼,怒视着叶慕承。 不就是用脸骂人吗? 她也会。 江晩星的脸和手做出几个表情之后。 叶慕承摘下墨镜,眯眼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好像在看一场小丑表演。 只是他眼角泛着不自然的红紫,像是哭了,又像是被人打过。 还挺凄惨。 江晩星用手肘怼了一下他的大腿,叶慕承也不觉得痛,还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她别无他法,反握住他的手,凑到嘴边,狠狠用牙咬了一口。 叶慕承阴测测地笑了一下,似乎隐藏着某些阴暗的报复计划,之后才慢慢放开他的熊爪。 江晩星攀住后座,慢慢坐起了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刘助理的车好像开得特别慢。 路边联排的围栏以肉眼可以清晰计算的速度慢慢向后退去。 江晩星确认了一下地标,确定这是回老宅的路线,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再被他骗去景安苑做那档子事。 是她有史以来经历过最恶心的事。 想想都想吐。 江晩星坐了没一会儿,后腰的钝痛才密密麻麻传了上来,像是有蚂蚁啃噬她的脊骨。 江晩星疼得抿嘴,冷汗都淌下来了几滴。 她的腰可能跟她一样是劳碌命,动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可只要某个姿势保持太久了,就会疼得钻心。 这叫什么? 难道是磨人的小腰精? 江晩星自己把自己逗笑了,身后的疼意也舒缓了几分。 “你笑什么?又想到什么新的暴力手段了?”叶慕承问。 江晩星回头瞧他一眼,眼中都是无奈。 打人是要行拘或刑拘的,她那会儿也是气极,清醒之后不会再随便打他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浪荡登徒子,打也没用,况且,他们就快要没关系了。 叶慕承摸了摸下巴,语气中带着点回味的意思:“吻完我还要笑,别人是一巴掌一个甜枣,你倒好,一个甜枣,三个巴掌。” 江晩星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 他倒是很懂如何利用这套巴掌和甜枣的理论,他在她身上试验了那么多次。 却唯独记得她对他用过的这一次。 而且,她吻他怎么就算甜枣了? 不该是比巴掌更令人作呕的事吗? “不能就这么算了。”叶慕承挑起江晩星的下巴,“我要吻回来。” 第37章 再生个儿子 江晩星看了叶慕承一眼,然后垂眸。 他倒是很懂如何利用这套巴掌和甜枣的理论。 毕竟,他在她身上试验了那么多次。 却唯独记得她对他用过的这一次。 而且,她吻他怎么就算甜枣了? 不该是比巴掌更令人作呕的事吗? “不能就这么算了。”叶慕承挑起江晩星的下巴,端详一番。 江晚星的脸生得肉骨匀称,五官单看没有特别出挑的,组合在一切却恰到好处,樱唇微张,让他心醉神迷。 叶慕承语气中带着些迷离:“我要吻回来。” 叶慕承闭眼,如兰的吐息近在咫尺。 江晩星觉得他是被打得脑子坏掉了。 神经。 江晚星很想骂脏话。 吴大姐日常在她脑袋里灌输的词汇一股脑涌进她的喉咙。 叶慕承的唇已经近在咫尺,是和当年的阿慕一样的形状。 连气息都无比类似。 短短的几秒之内,江晩星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动摇。 阿慕的唇太软,太柔,她贪恋至极。 是她过往人生里兴味的开端,也是青春年华里美好的归宿。 可是,阿慕死了。 被叶慕承亲手扼杀的。 昨天,她一厢情愿地让阿慕在她眼里短暂地复活,那个和阿慕的终极之吻,是她们最后的告别。 眼前的人,是叶慕承。 叶慕承不爱她,她也不爱叶慕承。 阿慕和她,是相交线,短暂地接触而漫长的告别。 而她和叶慕承,只是两条平行线。 叶慕承天之骄子,前途光明灿烂。 而她自己,是个聋人,在无声的世界里越迁,挥一挥衣袖,不声不响不带走一片云彩。 两人本就是天差地别。 江晚星哽了哽,拨开叶慕承的熊爪。 她不会吻叶慕承了。 江晩星撇过头,摁开车窗,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清醒几分。 叶慕承对她就是这样,想扔就扔,想玩就玩。 现在又美其名曰的想要亲回来 亲回来,亲哪里? 跟她的巴掌亲一口可以吗? 江晚星把脸埋进巴掌里,只要闭眼,不去看他。 她就不会再动摇了。 叶慕承,在她心里,是个恶劣到了极点的人。 何况,那张嘴,肯定吻过江雾槿。 江晚星觉得好恶心。 她不能接受对情感和婚姻不忠的人。 即使这个人她曾深爱过。 叶慕承索吻被拒绝了,有些略微的错愕。 前排还有外人在,叶慕承倖悻转头。 这个女人,就是喜欢装矜持。 没关系,他一会儿把她拐回老宅了。 可以慢慢亲,亲个够。 叶慕承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等待实施他的计划。 到了老宅,江晚星乖乖跟在叶慕承身后往房子里走。 她前不久才在这里跪过叶家列祖列宗,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都赶上她这个月上班打卡的频率了。 江晚星心中吐槽,低眉顺眼进了门。 这才看见叶家大厅像遭受过了恐怖袭击似的,各种物件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尤其是那个快一个人高的青花瓷瓶,四分五裂,碎片落到地板上到处都是,满目断壁残垣。 佣人们拿扫把的拿拖把的进进出出,比古代宫里娘娘们生孩子还要忙碌。 叶家开的薪水虽然高,但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工作强度还真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 江晚星走了地方,都发觉自己没处下脚,干脆绕开了地上的残渣,站到了原来花瓶摆放的位置。 乍一看融入的还挺自然。 叶慕承换了鞋子正去厨房喝水,出来的时候给江晚星带了一杯,她没接。 叶慕承把水放在茶几上,也没逼她一定喝完:“不喝等会自己走回去。” 江晚星看着他,不做任何他指使的动作,微微皱了下眉,歪头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究竟有什么贵干? 叶慕承迈步往前,背对着她,回头,露出清晰的下颚线:“老爹和老哥都要找你,问你为什么同意跟我离婚。” 江晚星抿了唇,更觉得无语了。 离婚协议是段如歌拟的。 叶泽阳和叶曙启不去问段如歌,反倒问她为什么离婚? 他们一家人是不住在一起吗? 还是说彼此之间的连接突触没对上? 江晚星环顾四周。 这叶家老宅虽然大得像太和殿,但也没到隔了两个山头就见不着人的程度。 而这话说的,像是他们俩毫不知情似的。 江晚星揣测了一下。 有两种可能。 一是叶慕承传递了错误信息,二是叶泽阳和叶曙启都是比她还聋的笨蛋。 还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然这些精英犯得着天天找她一个外人问东问西吗? 江晩星跟着叶慕承来到书房。 叶泽阳和叶曙启一人一边坐在桌边,气氛无比沉闷。 有时江晩星也很好奇,这些人明明能说话,却不爱说话。 不喜欢说话可以把嗓子捐给有需要的人。 叶慕承就在旁边搬了个凳子,顺带着帮江晩星搬了一个到对面。 两人坐下之后,四个人刚好坐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看起来就像是要打麻将。 江晩星看看叶泽阳,又看看叶曙启,最后看向叶慕承。 都不说话。 江晩星叹了口气,这几人存心折磨她的,她却傻傻跳进圈套。 真想快点拿到离婚证。 从此跟这些人也一刀两断。 叶慕承敲了敲桌子,看向叶泽阳:“说吧,问问她是不是有灵丹妙药可以治我的坏脾气。” 叶泽阳看向江晩星:“你们离婚了,怎么不告诉我们?” 江晩星拿出笔记本,写下:【段夫人没告诉您?是她给我的协议。】 叶泽阳眨了眨眼:“你对协议满意吗?你也为叶家生了个女儿,想多要些补偿我们也不会亏待你。慕承说少给你了两千万?”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再给她补偿的意思,难道叶家是真的有钱没处使,无事对她好,必然有诈。 不管诈不诈的,江晩星都不会损失什么。 江晩星点头,于是在笔记本上写下:【江家确实需要两千万,您方便的话可以直接打给江氏建材。】 叶泽阳摇摇头:“两千万是给你的,我会直接打你帐户上,我本意是想改善你的生活。但如果你不需要的话,你想花了还是想烧了都由你决定。” 江晩星一愣,随后脑袋灵光一闪,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你想要我做什么?】 “叶家需要你和叶慕承再生个儿子。”叶泽阳说。 第38章 在客房里怎么生? 江晚星愣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再生个儿子? 叶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吗? 这一家人还真是要把她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啊。 江雾槿不能跟叶慕承生吗? 为什么不去找她? 退一步来说,就算江晚星不为自己考虑。 江晚星现在和叶慕承跟仇人似的,叶慕承也不可能同意跟她生啊。 虽说一时之间的愤怒涌上了心头,但江晚星还是保持了冷静和克制。 这家人的想法总是在她的道德和素质边缘试探,五年了,她也算是比较习惯了。 况且现在她身在叶宅,以一敌三,外面还有那么多佣人,她打不过。 上回泼段如歌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次她再也不敢造次了。 泼段如歌她去祠堂跪了五个小时,要是一口气泼三个人,就得跪十五个小时了。 那她的膝盖不得石化了? 况且她也不是喷水壶。 叶泽阳眉头一皱,眼中泛出不解,反问道:“你嫌少?” 江晚星:? 这家人是看不懂中文吗? 她在纸上写的是“生不了”。 何况,她的孩子,无论多少钱她都不会卖的。 叶曙启也开口:“你想要多少,大可直说。” 江晚星叹口气,在纸上重新写了一遍:【我身体坏了,不能再生育。】 叶泽阳接过纸,横看竖看,慢慢地一双老眼瞪得溜圆。 语气惊讶中还隐隐有几分担心:“你不能生了,为什么?” 江晚星张了下嘴,一方面觉得她跟叶泽阳实在是难以沟通,另一方面,其中的原因她也实在难以启齿。 那段记忆太过痛苦,回忆起来便已经是心脏抽痛。 好端端走在路上,心里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平白无故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神经病给断送了。 还是用那样残忍至极的方式。 江晚星有点创伤后的应激反应,想到那个晚上便寒毛直竖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又喝了杯茶平复好了心情。 江晚星垂眸,耐心地在纸上写下:【我器官受损,无能为力。】 叶泽阳和叶曙启齐齐一愣,然后看向叶慕承。 仿佛在问:“这么大事,你怎么不说?” 叶慕承眉头一皱,冷冷的视线扫向叶泽阳和叶曙启父子俩,又在江晚星身上滚了个来回。 不能生了? 真是好理由。 不过,叶泽阳和叶曙启先斩后奏倒是更值得他生气。 叶慕承看向叶曙启:“想要儿子自己去生啊。” 又是这句话,叶曙启重重捶腿。 他,跟江晩星一样,无能为力! 叶慕承开始无差别攻击,又看向叶泽阳:“您不也老当益壮的,跟小妈再给我们生个弟弟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要是生不出来,您就喝点冬虫夏草调理一下。” 说完,叶慕承拉起江晚星,两人一起走出会客厅,毫不拖泥带水。 叶曙启推着轮椅追了出来,和谈破裂,他的给养计划也泡汤了。 以往他觉得这个弟妹不能说话,做什么事都低眉顺眼的最好拿捏,可没想到,江晚星还有点小伎俩。 竟然知道用这种理由来搪塞他们叶家。 叶曙启沉思,桃桃是没指望了,江晚星竟在关键环节掉链子。 叶曙启高声问:“你们去哪?” 叶慕承转头,嘴角抽动了一下:“不是要她生儿子,在客房里怎么生?” 叶曙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脸上跟泼了调色盘似的阵红阵白。 江晩星杏眼圆睁,柔和的眉目蹙在一起。 他又想强迫她! 江晩星被带着走了几步,然后用力挣叶慕承的熊爪。 他脑子里天天只有那档子事! 他们都离婚了。 江晩星气得眼睛红,扬手,一巴掌打上叶慕承的脸。 叶慕承英俊的脸上除了青紫的伤痕之外又多了一道火辣辣的巴掌印。 江晩星从小手劲儿就大,叶慕承被突然挨这么一下整个人又懵了。 他站在原地,捂着脸,竟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着江晩星,半晌才回过神来。 奇怪的是,叶慕承并未流露出暴怒或是阴鸷的神色。 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隐隐还有些……期待。 江晩星气的手和身体一起发抖,刚想抬手写字,本子就从指缝中掉了下去。 她弯腰捡起来,泪却滴到了封面上。 他就不能,不能尊重她一次吗? 五年了,她忍了他五年,怀揣着明知不可能的希冀期盼阿慕能回来。 可是,叶慕承一次次用行动残忍地告诉她,阿慕不是他。 江晩星擦了一把眼泪,想着反正叶慕承也看不懂,便开始比划手语:【我们已经离婚了,马上就要成为陌生人,你就不能尊重我一次吗?我也是个独立的人!】 江晩星说完这段话之后转身就走。 她说什么就不该来叶宅,平白无故地被这些神经羞辱,挨千刀的叶慕承还当着他们的面要跟她生孩子。 完全就是把她当成一个物件来看待。 可谁又懂得她的所思所想和所需呢? 就当那些年的真心是错付了吧! 叶慕承呆在原地。 半晌,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叶慕承拉住江晩星的手:“你去哪里?” 江晩星甩开他的手:【没有你的地方,我恨你。】 叶慕承愣了几秒,嘴唇微张,很是惊讶。 江晩星也怔住了,他是,看懂她的话了吗? 叶慕承嘴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他上前几步重新抓住江晩星。 “跟我回卧室!” 他吼她。 走了几步,江晩星还想挣脱。 结果叶慕承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牢牢锁紧自己的怀里。 他把江晩星像个襁褓似的婴儿护在怀里,可是这样的呵护只有一秒。 随后,他抬起双臂,将江晩星高高托举到半空中。 掂了掂。 陡然的失重让江晩星双眼紧闭。 “再敢乱动,摔死你。” 无情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江晩星柔软的内心。 摔死她吗? 呵。 原来,她的死也可以成为他威胁她的筹码。 叶慕承还是个人吗? 江晩星像风干的咸鱼一样静止在半空中,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不能死。 叶慕承也没资格让她死! 第39章 多卖力,多专业啊 叶慕承看江晩星果然不动了,心情闪过一丝愉悦。 听话。 很乖。 像温驯的小白兔。 是他记忆里最可爱的样子。 叶慕承将她抱上二层楼。 到了卧室门口,叶慕承停了下来。 他俯下身,低头吻上她柔软的脸颊。 只是轻轻地一碰,像阳光下一触即破的泡泡。 轻柔,短暂,却绚丽至极。 在他看不见地方,江晩星又是一滴泪缓缓地流淌下来。 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如果之前的哭是为了不可能再回来的阿慕,那现在,她是为她自己的软弱而哭泣。 叶慕承的指缝感受到了微微的湿意。 但他浑不在意。 她年少时就是爱哭的,是个小哭包。 如果次次哭他次次哄,那得哄到什么时候去? 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叶慕承将江晩星剥了干净,她的皮肤凝滑,像鸡蛋一样泛出象牙般的光泽。 浴室灯光下,她美像橱窗里的展品。 叶慕承将温热的水浇到她身上,水滴滑落,像是淋了一层糖浆。 很甜,很软。 叶慕承在最美味的地方亲了一口。 江晩星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叶慕承微微笑了一下。 他知道,她在忍。 她是他一手教出来,他对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叶慕承加大了力度。 他像是初生的狮子,享受地啃噬着腐肉。 直到一轮结束,江晩星都像是咸鱼一样。 没有半分的回应。 叶慕承的手指摸上她的唇,还带着些黏腻的触感。 江晩星觉得恶心,撇过头。 叶慕承用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摆正。 江晩星被他带着,像放置宝盒里的珍珠一样将她放上了柔软的床垫。 床垫凹陷,他跪在她身边,囚禁住她。 既虔诚,又霸道。 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用这么特别的方式服侍她。 江晩星冷冷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多卖力,多专业啊。 可是,不能激发她一丝一毫的兴趣了。 阿慕死了。 叶慕承用死亡来威胁她。 这是她不可触碰的雷池。 江晩星叹了口气,推开叶慕承的头。 够了。 都说生理的喜欢会心理喜欢里更快做出反应。 江晩星给了他足够的施展时间,也给了自己足够的体验时间。 她已经,没有任何细微的反应了。 哀默大于心死。 江晚星彻底不爱叶慕承了。 叶慕承微怔,舔了下唇角,似乎在诱惑她。 江晚星只觉得想吐。 她冷冷地看向他,就像他平常看她一样冰冷的眼神。 叶慕承一怔,坐了起来。 “你不满意?”叶慕承问她。 江晚星多想冷笑,可她的唇角已经弯不起一丝弧度了。 她张嘴,用沙哑模糊至极的嗓音说:“你对江雾槿也这样吗?” 声音空灵至极,像是从远古世纪传来,带着阵痛的回音。 这是,叶慕承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虽然叶慕承仍是不能分辨清楚她说了什么。 但绝望的声音让他心颤。 因为太过惊讶,叶慕承竟然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才从呆愣之中回过神:“你会说话?” 江晚星撇过头,不去看他。 她当然会说话。 三岁会背《唐诗三百首》,五岁绕口令说得比大人都溜,小学次次升国旗她都是主持人。 她有天生的好嗓子,她不是天生的聋人,当然会说话。 只是聋掉之后,她的发声变得越来越奇怪,又被人霸凌,后来就慢慢地不说话了。 叶慕承现在才知道她会说话,未免太晚。 他们认识了十年,他一点都不了解她,甚至连她的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人。 不爱她的。 江晚星早该明白。 叶慕承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两人本就靠得极近,此刻呼吸相闻连心跳声都听得见。 叶慕承殷勤地靠到她的鼻息旁边,离她更近,诱哄道:“再说句话我听听。” 江晚星勾了下唇角,冷冷笑了一下,抬手将他精壮的男性躯体推开。 又来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她也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任他摆布的玩物呢? 江晚星坐起来,将衣服全都穿好。 站立在床边,像悬崖边盛开的一朵孤傲的花。 叶慕承一个跨步过来,站在她身前,颀长的身影打下影子,将她笼在身下,像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次,是他拦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江晚星叹了口气,最终仰起头,比划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叶慕承嘴唇抿得死紧,看起来就是在暗暗咬牙。 他挑了挑眉:“你也知道我们离婚了啊,那你昨天为什么亲我?” 江晚星看着她,平静的眼眸没有一丝涟漪。 现在问她这个,还能有什么意义? 江晚星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抬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瘦弱的身形晃了晃。 仰头的一瞬,嘴角都渗出血来。 江晚星再度抬手,想再打自己一巴掌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有力地握住了她。 叶慕承眉头蹙得死紧,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干什么?用自残博取我的同情?” 江晚星笑了一下。 她是在惩罚过去的自己。 猪油懵了心,青春年华错付。 叶慕承将她的手背到身后,禁锢住她所有的动作,抬手,抚掉她唇边的血渍。 江晚星像掉了骨头,任由他摆布。 叶慕承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燃烧:“爸说了,让我们再要个男孩,两千万,你不亏。” 江晚星看不到叶慕承的表情,却觉得他此刻的嘴脸一定是可恨至极。 他好像生来就不懂得如何尊重人。 江晚星挣开他的怀抱,比划道:【我不愿意也不能帮你生孩子,让江雾槿过来帮你生吧。” 她说完再度握住门把手我要走,一开门,叶泽阳和叶曙启正往走廊尽头走去。 江晚星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转头怒视叶慕承。 叶慕承往外探了个头。 “我等会帮你教训他们。”叶慕承说。 江晚星不理他,直直往外走。 “站住。”叶慕承喊她。 江晚星不理。 叶慕承追上。 “喂!”叶慕承强行制止她的去向。 江晚星转身,实在没办法克制住心底的怨气。 她扬手,踮脚,啪的一声,一耳光打在了叶慕承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空荡荡的老宅里回荡。 走廊上,是惊掉下巴的叶泽阳和叶曙启。 第40章 耳光好疼呀 江晩星敢打叶慕承巴掌,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叶曙启和叶泽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为江晩星接下来的处境感到担忧。 怕叶慕承又迁怒他们,叶泽阳和叶曙启一溜烟的跑了,只当自己都没来过。 何况他们一个老一个残,打了叶慕承可就不能打他们了啊。 可奇怪的是,叶慕承并未展现出暴怒的神色。 而是离她更近,刷流氓地说:“打完了,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江晩星扬手,一巴掌打向他的另一边脸。 叶慕承刚才还有些闲心去逗江晩星,这会儿也是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了。 “我的耐心有限,你适可而止。”叶慕承低声吼她。 若放在之前,江晩星还会觉得羞愧或是挫败,竟被人听到了这种事。 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做错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江晩星抬手,又是啪啪两个巴掌,叶慕承的脸已经有些肿胀。 “江晩星!”叶慕承拽住江晩星的手,低斥道,“你够了!趁我现在还对你客气,你快滚!” 叶慕承这副样子实在是狼狈至极,他背过身,暗暗地疼得龇牙咧嘴。 忽然,一道重击袭上了他的背。 江晩星捏手成拳,一下又一下的砸向叶慕承宽阔的背脊。 叶慕承被砸得躬身,江晩星手劲儿又大,敲得又用力,撞上去便是一声闷响。 他像鼓一样被她敲,而他背上刚被鸡毛掸子打过,江晩星此刻的举动无疑是伤口撒盐。 叶慕承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被打进了卧室。 江晩星像杀红了眼一般,也追了进去,追在叶慕承身后敲打他。 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怨气、挫败、恐惧,在此刻通过殴打的方式还给他。 江晩星本来不用遭受这痛苦的五年的,即使她有了桃桃生下来,母女俩一起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也好过现在定时定点见面,连出去游玩都是奢望。 而这个恶劣到极点的男人,是破坏她和桃桃幸福生活的罪魁祸首! 江晩星怎么能不恨他? 叶慕承也觉得憋屈,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哪个胆大包天不要命的人追着打过。 还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 如果之前的小打小闹还算是调情,现在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家庭暴力! 一股子怨气冲上他的头。 他转身,想看看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是哪来这么大力气对他穷追不舍时…… 江晩星满脸泪痕却深深刺痛他的心。 叶慕承用宽阔的胸膛抱住已经陷入红温的江晩星。 他的大手抚在她脑后:“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该坐牢了。” 江晩星张嘴,用力地咬住他的腹肌。 叶慕承吃痛,才缓缓放开了她。 江晩星嘴里渗出一些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总之是触目惊心。 她张口,用嘶哑至极的声音说:“离婚!” 这句语音,似有耳闻。 前些日的记忆穿过时空钻进叶慕承的脑袋里。 那是江雾槿回国的凌晨,她在门口拦住他,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离婚。 而这次,他听清楚了。 她说的是离婚,原来在短如歌拟定协议之前,她就已经想跟他离婚了! 所以,跟踪他和江雾槿,只是为了找他出轨的证据。 那时他还天真的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吃醋。 因为,他和江雾槿走得那么近,只是想,让她多在乎他一些而已。 原来,离婚这件事,她比短如歌和他自己还要着急。 他以为,她会有一点点不舍的。 如同当头一击棒喝,这些天所有想不明白的事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这些日子她对他如此冷淡,为什么他提离婚她迫不及待的答应,为什么她一个聋人会认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离婚律师。 他以为,这只是她的小打小闹,是打情骂俏的小手段,夫妻生活的调味剂,只是想让他多在乎她一些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来真的! 叶慕承说不清心底什么滋味。 这一刻,他也是才彻底意识到。 她是想离开他的。 叶慕承抬了抬下巴:“你是想离开我的,对吗?” 江晩星看着他,不说话,眼底的愤怒却昭示了一切。 叶慕承笑了,上扬的嘴角扯动伤口。 他掸了下衣服,漫不经心地把衣服上的褶皱抚平:“说说,什么时候移情别恋的?” 江晩星微怔。 他认为她移情别恋? 呵呵,他当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对伴侣和婚姻不忠吗? 他道德低下,却还敢给她泼脏水。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么一个烂到根子里的人? 谁都知道,叶家二公子,叶氏的掌舵人,最是位高权重,最是高冷不近人情。 可内里竟是这么个连地痞无赖都不如的宵小之辈? 江晩星唾弃他。 不过,没关系了。 她马上就要跟她分道扬镳了。 以后无论他是移情别恋还是犬马声色。 都跟她无关了,她不在乎他! 江晩星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转身就想走。 “要走了是吗?”叶慕承问她。 江晩星听见了,但不回头。 身后,传来抽屉拉开的声音。 “走了,可别后悔。”叶慕承威胁她。 江晩星只后悔过一件事,就是年少无知被叶慕承骗了感情。 书页翻动,叶慕承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想走是吧?想跟我一刀两断是吧?我以前不知道你想离开我,所以一再纵容你,但我现在知道了,你……”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江晩星迅速回头。 只见那份盖章画押的离婚协议书就在叶慕承手里,他信手翻阅着,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但配合他的表情和脸部伤口,显得狰狞而恐怖。 “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叶慕承合上离婚协议,起身,迈步到江晩星身边。 那份单薄的离婚协议在他手里,如同脆弱的枯叶,仿佛一捏就要碎掉。 “江晩星。”叶慕承走了过来,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以为离婚了你就自由了?敢对我大呼小叫,敢对我拳脚交加?谁给你胆子?” 江晩星看着他,宛若陷入冰窖,周身尽是寒凉。 他眼中的怒火和悲哀快要将她灼伤。 叶慕承扬手,就像她扇他耳光一样,把离婚协议在她脸上蹭了蹭。 然后,他将几张纸,一道一道的,撕成碎片。 “耳光好疼呀。”他笑着说。 第41章 冷热交叠 江晩星双腿发抖,已经没有了支撑她站下去的力气。 他把离婚协议,撕了? 什么意思? 他不要跟她离婚? 他们要继续纠缠不清? 这个可怕的事实进入脑海中,江晩星腿一软,挫败地跪到了地上。 她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碎片,已经是回天乏术,粘都粘不回来了。 没有哪个民政局会承认一份无效的离婚协议。 叶慕承撕碎的,除了自尊,还有她的自由! 他就这么喜欢折磨她吗? 五年的时间还不够他折磨吗? 就连两人快要分别的时候,他也仍旧对她如此残忍。 洁白的碎片像雪花洒落,江晩星的心脏也像被一片片割下揉裂。 叶慕承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仍是一副翩翩少年的样子。 他无非是想告诉她,在他这里,她永远不能自己做主。 江晩星咬牙切齿,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犹如一堵巨石裹着毒虫向她砸过来,碰到了就是挣不脱逃不离,碾碎她的脊椎,折断她的四肢,密不透风地蚕食她的血肉,让她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 叶慕承拿捏她,轻松得像拿捏一片树叶。 江晩星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在他眼中,无非是仰人鼻息的可怜虫。 跟叶家花园的小花小草没有区别,开心了便浇水,不开心了就拔掉扔进垃圾桶。 叶慕承对她做的一切,或好,或坏,都只是取悦他自己,让他无聊的人生有一丝乐子。 江晩星抬头,冷冷地看向他。 她一定,要离开他。 叶慕承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迫使她对着他的视线。 两个人脸庞都是同样的血泪斑驳,一时分不清谁比谁更惨。 叶慕承的吻,裹胁着咸腥的血沾上她濡湿的泪。 血泪相融。 美丽,而绝望妖冶。 叶慕承吻完之后,缓缓在她耳边开口:“我不可能主动放你走。” 低沉的嗓音,魅惑至极的语气。 夜,更深了。 明灭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上地面,寂静的夜里,只有床铺磨砂的声音。 两人身影交叠,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像是打架。 叶慕承很生气,也很用力。 江晩星没有丝毫欢愉,只觉得痛到不能自已。 她的反抗,轻易被叶慕承悉数化解。 离婚协议没了,她没办法走了。 泪无声地落下。 男人的身体很热,似乎是怒火在他的血液中沸腾。 女人的身体很凉,从内到外,认识到一个冰冷的事实。 她不爱叶慕承了。 所谓的阿慕,不过是魔鬼的伪装。 她也不爱阿慕了。 …… 叶慕承用尽了力气,在折磨到江晩星彻底晕睡过去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身上都是汗。 胸膛起伏地停在她的身侧。 月光下,她的睡颜恬淡而安静,眉头微微蹙起,分唇微张。 就像她平常那副与世无争,安安安静的样子。 就像阳光下流淌的小溪,溪水的波纹泛着粼粼的光泽,她则是小溪里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有时被流水冲走,有时跟着漩涡打转,最终会落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静悄悄地跟粼光融为一体。 不仔细去找,是难以发现的。 可一旦找到了,便是获得了溪水里只有一颗的宝物。 叶慕承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是被这副样子吸引。 他的手抚摸上她柔和干净的眉眼。 他喜欢她,喜欢她的温柔和温吞,也会对她的倔强和盛怒避之不及。 那时,他只知道她是江家找回来的二女儿,不会说话,受尽了欺负。 她很聪明,小学的时候跳过级,又总是喜欢一个人总是坐在角落看书。 他是个问题青年,被语文老师错点鸳鸯派去给她当同桌。 阳光下,她看书看得入迷,连垂下的发丝都忘记去打理。 他看不得发丝遮住她的侧颜,会抬手帮她拨开。 可发丝和她一样,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实际上倔强得很,不一会就又掉下来,他也会不厌其烦地帮她拨上去。 后来,她会在作业纸上画一些可爱的小漫画。 会把自己脑袋中的奇思妙想分享给他看。 慢慢地,他不自觉被她的有趣吸引,在得到她的也同样倾慕他是时,他无法抑制地陷入欣喜若狂。 他曾在她面前发誓,他一定要一辈子对她好。 她也在他面前发誓,这辈子的心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后来。 他看见她给大哥表白。 叶慕承那时才知道,江晩星亲近他,是为了接近他的大哥。 她喜欢大哥,要嫁给大哥。 只因为大哥是叶氏的继承人。 她喜不喜欢大哥,他不确定。 所以,叶慕承开始争权。 直到叶家的股权悉数尽被他掌握时,他才敢放开手脚去追她。 那时,她大学毕业,签了外地的工作。就要离开江城,去两千公里之外的特殊学校当老师。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办法跟她在江城光明正大的偶遇,再也没办法躲在阴暗处凝视。 想见她都要抽出时间。 不能时时刻刻看见她的日子。 那种心痒难耐,又何止用药石无医来形容? 好在,机会马上来了。 江景山见风使舵的本领厉害无比。 一场酒会,他将江家的三个女儿带了过来。 叶慕承摇晃着加了料的酒杯,赤裸的眼神在江绮汐身上流连。 他知道江绮汐欺负过江晚星,他已经找好了人来帮她报复她。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为了叶曙启的车祸而伤心,她喝得比任何人都醉。 踉踉跄跄地走不了路,被江绮汐使坏地送进了她提前准备好的“陌生房间”。 他给陌生男人塞了十万,要他去本该是他的房里等着。 他则留在江晚星身边。 他想陪着她,即使是一个晚上也好。 越是时间往后,他心中妄念越大。 她对他不自觉的诱惑,让他突破了心底最后一丝理智。 他要留下她。 用尽一切方法。 他从来没告诉过她。 那个混乱不堪的晚上,他并没有喝醉。 他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着她疼痛,清醒地看着她沉溺,清醒地看着两人亲密无比。 清醒地看着,她醒来的时候,惊慌如看见魔鬼的眼神。 第42章 不要做手语 晨光熹微,在好似一片死海的房间里,江晚星渐渐苏醒。 身上的衣物都被换过,只是浑身如车轮般碾过的疼痛昭示她昨日的遭遇。 上次他说要收利息,那这次又算什么呢。 江晚星捏紧了拳,指尖都陷入手心之中。 管他算什么。 昨天,还有上一次,都是在违背她主观意愿下进行的。经历的两次,都是不可辩驳的弓虽女干。 江晚星撑着床铺,坐了起来。 床头柜的手机铃响了,是中年主管打过来的电话。 烟嗓却又高昂的一顿臭骂,将她从昏沉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直到电话挂断,江晚星的耳朵都在嗡鸣。 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果不其然,她被开除了。 好像还有一句“这个月的工资也别想有了”。 不给就不给吧。 江晚星并未过多反应,她早该预料到这些,神色如常坐了起来。 颤着腿下床,踩到地上,地板上还残留着昨天离婚协议的碎屑。 江晚星看着这些如同落叶的纸片。 心中并未像昨晚那样绝望。 不过是从头开始而已。 这样也好。 那些条款她也不是条条都满意,也做了不少退让。 尤其是关于桃桃。 江晚星确定以及肯定。 比起叶慕承,她更能给桃桃完整的爱,所以她一定要去努力争取。 庆幸的是叶慕承没有在中途中出现当拦路狗,江晚星顺利地回到出租屋。 收拾好了衣服之后,开始打开网页搜索起诉离婚的律师。 期间有好几个律师事务所的客服打电话过来给她提供咨询,不过都因为她吐词不清晰被认为是同行恶作剧电话而作罢。 但与此同时,江晩星大致对起诉离婚有了一个了解。 如果可以起诉,那么要准备基本身份和关系证明材料、起诉状和起诉请求的相关证据。 律师可以帮她去派出所调取身份证件。 结婚证两张都被叶慕承收起来了,她要去民政局开局婚姻状况证明。 起诉状还有诉请需求她不太理解,还是要律师来帮她完成。 不过有一点必须争取的,就是桃桃的抚养权。 但是,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 她没钱了。 之前以为她账户会有一千万,才会那样大手大脚,现在叶慕承把离婚证撕了,一千万也没有了。 她打开手机余额。 常用的储蓄卡只剩十五万了,再加上之前工资卡上攒的六万…… 二十一万,桃桃半个学期的学费都不够交。 还有接踵而来的律师费和诉讼费。 但是,比起跟叶慕承离婚的困难程度,钱其实是最不算问题的一个问题…… 虽说之前有预料过,离婚不会容易,但是第一步就能显现出巨大的难度。 可想而知后续会多么艰难。 而且挨千刀的叶慕承还想留住她折磨。 跟叶慕承离婚的困难,不亚于登天了吧。 她活了两辈子,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一场鏖战。 她也无法确定,她究竟能不能做到。 江晩星沉静了一会儿,翻出钱夹里一张三人的全家福。 四年前的一张旧照。 那时,桃桃刚满一岁,还喜欢叼奶嘴。 尽管被她抱在怀里,小孩子还是对来照相的陌生摄影师有一些害怕。 叶慕承则站在两人身边,中间像隔了一道天堑,一看就知道是被迫过来拍照的。 管他是不是被迫的。 江晩星拿出剪刀,将叶慕承直接剪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脏男人。 坏男人。 叶慕承灼热而濡湿的吻仿佛又弥漫在她周围,空气中还留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很难闻。 保存完好的照片还在她的视线中留着一道残影。 江晩星却联想起这张照片的一段往事。 这是叶氏家族大合照之后,太爷爷勒令叶慕承跟她拍的一张小全家福。 在拍这张照皮之前,江晩星刚被叶慕承用言语嫌弃过。 只因为,她做了手语。 其实,江晩星很有自知之明,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叶家人的面前做手语的。 事实上,她也甚少在自己家人面前做手语。 因为所有人,都会觉得滑稽、嫌弃、甚至羞耻。 世代书香的江家认回了不能言辞的聋哑女儿,权势滔天的叶家娶了个卑微到底层的残疾人。 江晚星,是两家人的耻辱。 两边的长辈都不待见她,连带着桃桃作为两家的长女也甚少得到关心问候。 除了生产当天江家的老夫人拦着江晩星不让她打无痛之外,江晩星的亲生父母也只在桃桃满月出院时露过脸。 叶慕承更是从办完结婚证之后就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对于他的突然冷淡,江晩星有过一些推测,可是他从来不说,她也从来不问。 即使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有了不可割断的连接。 两人的情谊如同飞花雨,落地雪,只停留在那个回不来的暑假,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产之后是最难熬的,整个下半身就像是被活活撕开,伤口上还缝了针。 江晩星生完的前两个星期都是没办法下床的,但江家和叶家不约而同的没有安排人来照顾她,她喝上的第一口热汤,还是林家的养父母千里迢迢从镇上背过来的一碗撇过油的土鸡汤。 肉很腥,汤很咸,但江晩星还是一口不剩的喝完了,因为这是她的养母亲手为她做的。 养母是个盲人,她理解并感激她的付出。 按照江城的习俗,新生的孩子是要做百日宴的,这是给公众看的,不能不做。 叶家在江城根深蒂固,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更厉害的是叶家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在各行各业都有建树。 因为事关家族声誉,作为桃桃生物学上的父亲,那时马上就过春节了,叶氏家族都来太爷爷团聚,叶慕承被太爷爷从国外喊了回来。 出于体面,也回国参加了叶江两家第一次的家庭聚会。 叶慕承回来之后,对江晩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连江景山作为他的岳父,他从头到尾都没打过一声招呼,处于一个视而不见的状态。 团年饭之后,叶家人都聚在一起迎接新来的“叶家人”,桃桃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但是叶家的大人们都对她的来历有些讳莫如深,黑压压的像高墙围在她身边,也没有一句夸赞的话。 第43章 手舞足蹈,很滑稽 桃桃生得白净,粉雕玉琢像圆嘟嘟的年画娃娃,在一群黑压压的大人里,她像枯败的桃枝上绽开的第一朵小花。 然而,除了江晩星浅浅含着笑之外,两家十几口人坐在宴席上却像开庭一样面色严肃。 直到桃桃开始抓签,她咕噜噜地在圆床上爬着,一手抓住了叶慕承随手在床角扔下的钢笔,然后喜笑颜开地转身爬向她的太爷爷,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了叶海涵带着老茧的大拇指。 这么一下,所有人都愣了,还是一位还算和蔼地长辈站出来说:“这小姑娘一手抓墨香,一手抓大哥,是个孝顺爷爷的才女啊!” 叶海涵闻言,嘴角抽动了几下,冷厉的面容终是松动,露出和蔼的笑容,第一次喊了桃桃的名字:“叶灼宜,我是你太爷爷,你认不认得我?” 桃桃点头,大笑着露出两颗冒尖的小乳牙,发出类似“爷爷”的音节。 叶海涵更是喜上眉梢:“这么小就会喊爷爷了?会喊其他人吗?” 眼看最位高权重的人发话了,剩下的亲戚也都一个个排队在桃桃面前介绍起自己。 桃桃不负众望地对所有人打招呼,除了始终站在人群最后,靠着墙一动不动的叶慕承。 “慕承,还不过来看看你女儿。”叶泽阳喊他。 叶慕承不悦地走上前,挺拔的身姿没有半分弯曲,居高临下地问:“认得我吗?” 桃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皱着眉端详着这个奇怪的人,试探着张了张嘴没说话。 叶慕承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刚准备走。 “巴,巴巴……” 桃桃忽然喊他,然后爬过去拉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巴巴,巴巴……” 这几声喊得声音比之前都要清晰。 叶家那位长辈又站出来说:“小才女三个月就会喊爸爸了,前途无量呀!”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长辈都笑得快意。 叶慕承也愣了好一瞬,反应过来立即抽开自己的手,插回兜里,转身走到人群最后,不小心撞到了同样站在角落的江晩星。 江晩星看到大家都笑了,以为氛围很好,便也笑了起来。 江晩星想着叶慕承毕竟是桃桃的亲生父亲,稍稍地给他比了几个手语,意思是:【我跟桃桃介绍过你,她认识你是谁。】 【桃桃很乖很听话,不用他费心。】 其实也不是多么隐私的话语,叶慕承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冰冷了下来。 “别在这手舞足蹈,很滑稽。” 叶慕承皱着眉头撇了她一眼,又迅速转移视线,不想多看她。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脸上都敛了笑意,连江景山都有些嗔怪地瞧了江晩星一眼。 叶慕承的语速太快,江晩星来不及分辨出他说了什么,可看到他眼底的不加修饰的嫌恶时,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也想去哄哄桃桃,却被人墙隔了一层又一层,仿佛她是什么罪人。 就在这时,桃桃也看向了她,母女俩隔着人群遥遥相望,最后,桃桃替她哭出了声。 桃桃哭得撕心裂肺,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最后昏厥,送到医院检查,却被告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作为生母她没能给桃桃一具健康的身体,就连一生一次的百日宴,也因她的笨拙而惨淡收场。 …… 江晩星笑得苦涩,明明遥远的是上辈子的事,可回忆起来,胸中的疼痛和憋闷却不减半分。 她从小就怕疼,手背上划破一个小口子都要哭哭啼啼半天,可在叶慕承这里,她从内而外都不知道痛了多少回。 疼痛而无望的爱,让她身心俱疲,沉默却鲜血淋漓。 她那个时候就该明白,他不是她可以继续爱下去的人。 好在,现在明白了也不算晚。 江晩星整理了一下抽屉,在深处找到了一对铂金戒指。 江晩星打开绒布盒。 两枚对戒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起。 是她两年前买来的,叶慕承说钱货两清的婚姻就只配得上廉价的戒指,但她不舍得扔,跟她的自尊一起藏在了最深处。 此刻,戒指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在她的眼里,只意味着十万块钱。 这笔钱,足够让她请到一名靠谱专业的离婚律师。 江晩星将戒指和挂上了二手交易平台,当天下午就卖了出去,很幸运的是买家跟她同城,她亲自送上门之后,当天晚上就获得了八万块。 拿着八万块,她走到了真的会谢事务所门口,进去之后,立即闻到了一股电线焦糊的味道。 江晩星心里立刻警惕起来,她从小就知道,水火电都是无情的,为了生命安全,半点马虎不得。 她小心翼翼往里走了几步,才看见有一个人埋头苦干着什么。 旁边有一个大号的包装袋。 原来是谢新延在吃螺狮粉的外卖。 江晩星长吁一口气,帮谢新延把窗户打开了。 谢新延只是简单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埋头吃螺蛳粉,好像在他眼中,吃螺狮粉比帮她解决问题更加重要。 江晩星捋了捋思绪,把前因后果慢慢都写在了纸上。 谢新延吃完看完,眉头越皱越紧,问:“你拿过鸡蛋去砸卵石吗?” 江晩星摇头,比划道:【鸡蛋很珍贵,不能浪费。】 这是养母教给她的,浪费什么都不能浪费粮食。 谢新延叹口气:“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就是那个鸡蛋,你要做的事就是以卵击石,额,山。” 叶家是江城金字塔的尖端,落到她的身上怎么就不算一座大山? 江晩星知道,以谢新延的胆量和才干确实没办法帮她抵抗叶家这座大山。 但是,他是个律师,或许能帮她推进几个专业靠谱的人。 “要我给你推荐律师啊,倒是有一个,我们班长,顶尖法学院的荣誉毕业生,还去m国读了博士,她要肯出面,说不准能帮你搏一搏。我待会儿帮你联系嗷,别哭丧着脸。”谢新延很轻松地就帮她解决了人的问题。 “那个,你帮忙下个招聘软件,申请个账号,帮我挂个职位。”谢新延跟她说,“我要招个助理,我自己的账号被封了……” 江晩星眼睛一亮,食指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可以吗?】 第44章 你要离婚怎么不告诉你姐姐 江晩星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主要就是帮助谢新延跟聋哑人士提前沟通,帮忙把翻译手语成文字。 如果能看懂手语,这其实是一份很简单的工作,甚至连摸鱼的时间都有很多。 但是因为薪水太低,而且真的会谢事务所听起来就不太正经,基本上没有人过来应聘。 不过谢新延开出的工资比她当环卫工人的时候还是高多了。 起初谢新延对江晚星的业务能力无比怀疑,认为江晚星虽然不受江家和叶家的尊重和宠爱,但内里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和富太太。 叫她任劳任怨给你打电脑? 干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自动辞职。 所以他定了一周的试用期,通不过就立即走人。 可是他忘记了,以前江晚星是当环卫工人的,那工作强度可比在电脑前打打字大多了。 一整个星期,江晚星都将工作完成的非常出色甚至游刃有余。 江晚星也在名不见经传的真的会谢事务所顺利转正,成为了正式入职的新员工。 但是以谢新延的财力发了高额工资就交不起五险一金,并且日常工作内容很灵活,并不需要天天打卡。 何况真的会谢事务所的运营也是处在一个朝不保夕的状态,工资都是之前谢新延的学长的。 江晚星也就以兼职的身份留了下来。 * 江家的电话在一周之后打了过来,是喊江晩星回去中秋聚餐。 虽说江景山一直把江晩星当个外人,但是这次破天荒喊她回去,葫芦里必然卖的不是好药,十有八九是要处理她和江雾槿的冲突。 不管江雾槿的言辞有多低劣吧,到底是江晩星先动手打的她。 江雾槿挨了一巴掌必定是要跟江家告状的,还有个不省心的江绮汐在旁边煽风点火。 这场聚餐,必然不会顺利。 不过也好,趁此机会,也跟江家把话说开了,免得她再给好吃懒做的江家人当吸血包。 出发之前,江晩星跟桃桃打了视频电话。 桃桃这些天被段如歌带到海市去参加研学活动,划船爬山,发了很多视频照片给她看。 江晩星夸了桃桃,也要她注意安全。 桃桃虽然开心,但只有奶奶带她,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还是有点遗憾的。 江晩星也是同样的感受。 她最希望是自己能堂堂正正地并排跟桃桃站一起,而不是总是默默地在她身后做一个哑巴母亲。 江晚星的女儿,一定要得到很多爱。 * 江晩星是慢慢悠悠坐地铁去江家的,虽说是聚餐,但她的心情跟上坟也差不了太多。 站到门口的时候,江晩星深吸一口气,江晚星不管怎么样,该说的话迟早是要说的。 推门进去,江雾槿正埋在温溪怀里哭泣,边哭边说自己的脸还在疼,有多么悲痛的遭遇。 “妈妈,我好害怕,晚星妹妹是不是想杀了我!我的脸还在火辣辣的疼!” 江晩星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她打她耳光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了。 而且比起叶慕承挨的三巴掌,江晚星对江雾槿时已经收着力了。 叶慕承脸比城墙还厚倒是好得快,江雾槿细皮嫩肉的…… 确实,可能真的还在疼。 要不让她给打回来? 江晩星站在玄关,好一会儿都没被人发现。 江景山正好从楼上下来,看见江晩星的时候狠狠剜了她一眼。 没有半分父亲看见女儿回家的喜悦。 那眼神,活像是疾恶如仇的看一个罪犯。 江晩星攥手成拳。 有点紧张,也有点愤怒。 她不需要江景山能给作为亲生女儿的她平等的爱护。 但至少,能给她公平的对待,能让她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江晚星深吸一口气,刚要把本子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江景山缓缓开口了。 “你跟叶慕承离婚,怎么不提前告诉你姐姐?”江景山说。 “……” 江晚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还以为江景山会怪罪她没有继续给江家捞钱。 没想到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她离婚,要告诉她姐姐。 背后原因并不难猜,就是江景山把叶慕承当皇帝,她离开了好给姐姐让位。 江晚星看了看江景山,他脑袋后面也没有长辫子,但是他却料想到了跟《甄嬛传》类似的情节。 封建至极。 江晚星又想到挨千刀的叶慕承,要不是他朝三暮四,一会儿跟自己结婚,一会儿又跟江雾槿表白的。 她和江雾槿到底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怎么样也走不到针锋相对有你没我的地步。 而且江家还个个为他马首是瞻,把他当皇帝一样供起来。 每当叶家的注资到账之后,江晚星总能在江家人脸上看到“朝廷的赈灾粮终于发下来了”的喜悦。 叶慕承要真的是个皇帝,肯定也是个昏庸无的狗皇帝。 江晚星啐过他之后,还是有些难过的,她其实很重视家人。 尤其是在很小的时候得知自己是没人要的女婴之后,她就很盼望有一天能跟她真正的家人团聚。 直到后来,江家的大儿子江朝柏白血病,江家满世界的找骨髓配型,广告从江城市中心打到了鸟不生蛋的王店村。 那时养母又病的厉害,眼睛感染了夜夜流脓,林家又是个常年米缸子见底的贫困户。 林苔还在上学,看到广告和高额的报酬便自告奋勇地去试了试。 结果配型成功了,养母得了一笔钱,她也被顺利地认回了江家,改名江晚星。 江晚星从山野农田走进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一切都是陌生而新奇的。 那时,江晚星还以为终于到了一个可以安心生活,有人爱护她的环境了。 没想到,是另一个吸血坑。 江晚星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低调地活着,但她就像一块唐僧肉,谁见了都想来啃一口。 连这些跟她有血缘关系的所谓的“家人”,竟然也不放过她。 当断则断。 思绪回到现在,江晚星看着银丝斑驳的江景山,直接将她提前写好的纸条拿了出来。 “我会尽快用各种方法跟叶慕承离婚,离婚之后,我也会跟江家也断绝关系。” 第45章 叶家是极品冤种? “你要离婚?” 江景山此言一出,整个江家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江雾槿也不哭了,而是带着一种阴测测的得意的微笑看了过来。 江晩星点头。 “离婚可以,断绝关系不允许!你要断绝关系,外人怎么看我们?你不要脸我们江家还要。”江景山挥了挥手,说得大义凛然。 “……” 她想离婚想离开江家就是不要脸了? 那江雾槿跟叶慕承不清不楚,那江家一直找叶家要钱,那江景山自己年轻的时候婚内出轨抛弃原配又算什么? 江晩星深吸一口气,看向江景山。 虽然江景山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但是,她觉得他有时候也挺不要脸的。 但她不能说出口,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你要离婚就要记得跟叶二公子商量,还要把离婚协议给我看看,不许藏钱,不许私吞。再就是你跟他离婚时态度好一点,别让他对咱们家心存芥蒂,别让他在彩礼上亏待你姐姐,让你姐姐能风风光光地嫁进去。到时候我们江家也能沾光。” 听他一席话,江晩星半晌都没能做出反应。 江景山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和她觉得江景山不要脸并不冲突。 江晩星自己也没有多么高尚,但她还真是低估了江景山的贪心程度。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两头都要,她跟叶慕承离婚分一次家产,江雾槿跟叶慕承结婚再分一次彩礼。 叶家又不是什么极品冤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任他这样随便勒索宰割吧。 江景山想得这么好,就不怕迟早有一天自己被反噬? 江晩星这么想着,其实也并不能说出些什么来。 江家不拖累她就已经是干了天大的好事了,她从头到尾也没想过让江景山在离婚上能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江雾槿应当是可以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江雾槿想跟叶慕承结婚,和她想跟叶慕承离婚并不冲突。 江晩星看向江雾槿。 江雾槿的美眸此刻透露出一丝怨毒。 江晩星觉得江雾槿宁愿杀了她以绝后患也不愿意帮她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雾槿是个不确定因素,她若跟她合作,以后免不了日日胆战心惊。 赶紧离婚带着桃桃远走高飞才是大事。 在江晩星心里,江家这条路是没办法走通的,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江景山嘴上说着名声和脸面,实际上也没有对江晩星的婚事操心太多,毕竟江晩星嫁进去也是不得已之举。 当初江雾槿说什么也不肯去酒店房间,非要去国外追什么艺术梦。 本来江景山想把江绮汐送进去,结果那小丫头也是个笨的,自己走错了房间。 白白把大便宜让给了这个江晩星。 这么几年,叶慕承对江晩星的厌恶程度他也是有目共睹。 最直观的,给江家的注资是越来越少。 如果是江雾槿或者江绮汐嫁进去,绝对不会只捞这么点。 种种现象都说明,江晩星这棵摇钱树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此时此刻,还是去把他新的摇钱树哄好了更加重要。 江景山直接把江晩星抓着手臂带到了沙发前,要她面对着江雾槿:“跟你姐姐,道歉!” 江雾槿撇过头,仍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哭着,看着就像是眼里没她。 江晩星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为打她巴掌的事情道歉。 江雾槿不理她。 江晩星余光里看见江雾槿,觉得她此时此刻的样子有点像个小学生。 幼稚得很。 “你还笑!!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道歉!!”江雾槿指着江晩星,尖尖的指甲快要戳上她的脑门。 江晩星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确实有点嘲讽而似笑非笑的笑意。 而这个样子,该说不说,跟叶慕承倒是又一点点相像。 看来江晩星确实是个立场不怎么坚定的人,她被叶慕承带坏了,叶慕承却没在她身上学到半分的好。 江景感又出声安慰:“小槿,你也别难过了,打不了你打回去。” 江晩星不卑不亢,笔直地站在原地像根竹子。 温溪本来就宝贝这个大闺女,一看江晩星这样子又来气了,她伸手狠狠地上手揪了江晩星的腰,掐住一截软肉,用力地一拧。 江晩星吃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最终没承受住,惊呼出声。 声音就像是锈掉的喇叭。 她的腰是最脆弱的地方。 稍微磕碰一下都受不住,何况是人为的用这么阴险的手段。 江晩星疼得直抽气,一下子坐到了地毯上。 温溪皱眉,捂着耳朵,还觉得她是装柔弱。 她站起来,指着江晩星的鼻子又是臭骂一顿。 那尖酸刻薄的言语,甚至比江晩星的养母还要严厉狠辣。 江晩星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了。 这种话,没营养还恶毒,充分暴露了温溪个人低下的素质和低劣的道德。 说的不对的话,完全没必要听的。 江晩星像个石头一样在地上坐着,忽然,江家大门的门铃响了。 温溪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随后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那神态活脱脱像内阁大臣见了皇帝,唯恐招待不周。 温溪赶忙走了回来,对江景山比了个口型,又解气般的用力踹了一下江晩星的大腿。 江雾槿立即开始整理衣裳,狞笑的面孔又挤出几滴清泪。 江晩星大概可以推断出来,是叶慕承来了。 叶慕承,姓叶,但是是江家的皇帝。 江晩星忽然感受到什么叫兵临城下和四面楚歌,本来是叶家内部攻击她一个人,现在就是内外敌人都来围殴她了。 江晩星仔细细考了一下以一敌四的可能性,结局大概是她一个人被扭送到派出所再被关个十几天,而这些人什么事都没有。 还没等她思考结束,胳膊忽然就被一道大力给拽了起来。 江景山老态龙钟,已经显现出了面容和头发都显现出了灰白之色。 但是此刻拉住她像是得了天生神力,平常握个茶杯都抖得要死的人,为了给她的大女儿凑姻缘还真是拼了老命。 江晩星没有任他拖着而是自觉的站了起来,把自己锁进了沦为储物室的房间。 第46章 我暂时不会离婚 大门打开,叶慕承走了进来。 虽说这个视角看叶慕承的走姿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像复刻了男模,但是江晩星看见了只想揍他。 空有好皮囊,当年就是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 一个人面兽心的弓虽女干犯! 江晩星也很无语。 她的卧室改成储藏间之后锁就被撬了,不仅锁不了,门也关不上,必须拿腿时时刻刻抵着。 江晩星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决定还是等叶慕承离开之后再出去。 反正他在江家面前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又要跟江雾槿卿卿我我的。 这么想着,江晩星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功能,透过一条门缝拍摄叶慕承和江雾槿的出轨场面。 另一边。 叶慕承视线在屋里扫了扫,只觉得这房子死气沉沉,弥漫着一股老人味,随即撇到了留出一条门缝的小房间。 嘴角勾了勾,是轻蔑的样子。 江雾槿哭得梨花带雨开始告状。 “慕承。” 娇滴滴的声先夺人,是江雾槿喊他。 “妹妹知道你给我买了大平层,又气上心头打了我。” 叶慕承微怔,似笑非笑地问:“哪个妹妹?” 江雾槿娇嗔道:“还能是哪个妹妹,就是江晩星啊!她的暴力是出了名的,上学的时候就喜欢霸凌别人。现在长大了也是随便打人!” 叶慕承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哦,是吗?” 江雾槿抓住机会,一整个大告特告:“对啊!暴力狂,还霸凌别的同学,她可是被老师勒令休学的。” 叶慕承点点头:“是吗?啧啧,真可怕。” 江晩星就躲在门缝后面默默地听,一边觉得江雾槿实在是又蠢又坏,就那样把当年的事情颠倒黑白。 当年在高中,她才是被江绮汐小团体霸凌的那个人。 叶慕承也不止一次对她出手相救。 按理说叶慕承不应该不记得当年的事,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叶慕承失忆了? 江晩星撇了撇嘴,管他个挨千刀的失忆不失忆,这种脏男人的脑子早就烂掉了! 另一边,江晩星又觉得这么说也挺好的,至少能让叶慕承对她的印象再坏些,以后就好少来招惹她。 只是这两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几句有用的话,江晩星心下都有点急躁了。 这叶慕承,真是磨磨唧唧的。 转念又想到,或许这就是他对心爱的人的耐心吧。 真是天生一对,江雾槿小坏小蠢,叶慕承是大坏大蠢。 江晩星举着手机默默地录着。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话,说完安慰的话就要加一句都是江晩星的错。 跟写了循环程序似的。 也不嫌嘴累得慌。 这个江雾槿,怎么还不说到大平层。 前些日子不是还在她面前炫耀吗? 怎么今天在江景山和温溪面前就哑火了? 急的江晩星都想冲去取帮她说几句。 见叶慕承对江雾槿态度还算良好,一旁的江景山缓缓开口问道:“二公子啊,你怎么又不跟江晩星离婚了?” 叶慕承半睁着眼睛,闻言眼皮一掀,看向江景山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冷冷地问:“怎么,你很失望?” 骤然冷下去的语气让江景山冷汗都淌下几滴,哆嗦几下唇,低声下气的:“额,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看你也不喜欢江晩星。她也不是个好儿媳,我听说前几天她还冲撞了亲家母。我也是个做父亲的,这么些年也是看着你长大,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儿子了,不想让这么个耽误你。” “你的儿子?”叶慕承反问,“你儿子不是还在美国插管子吗?” 江景山一怔。 叶慕承抱手,做了个退避三舍的小动作:“我命没那么硬,可没本事当你儿子。” 江雾槿一愣,走过去揽住叶慕承的胳膊:“慕承,爸爸特别崇拜你,跟你套近乎呢。” 美人在怀,叶慕承果然柔了语气:“你爸是桃桃的外公,不需要跟我套近乎。” 这句话一说,不就是默认他们是一家人了? 果然她的劝导还是很奏效的。 江雾槿点点头,头蹭上叶慕承的胳膊:“嗯。” 两人连体婴儿似的搂着,坐到餐桌上,江雾槿疯狂地给叶慕承夹菜:“尝尝这个,尝尝那个,都是我做的。” 叶慕承笑了笑,夹起一块芦笋,在眼前翻动端详了一番。 江雾槿立刻会意,张嘴就凑了过去。 芦笋很灵巧地进了她的嘴巴。 江雾槿细细地咀嚼,唇角泛起一点油润的光泽,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配上她这张精致至极的脸,其实很有诱惑力。 叶慕承放下筷子,修长的手指在嘴角边蹭了蹭,温柔地问:“德华楼的瑶柱煨笋,好吃吗?” 江雾槿点点头,随即一愣,脸颊有些绯红的羞赧:“被你发现了啊。” 叶慕承笑笑:“你有心骗我,总比有些人没心没肺的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江雾槿眉眼含笑,原来谎言被戳穿了都能被谅解和安慰。 叶慕承对她真是比对江晩星要好得多了,好十倍 江雾槿整个人都冒出了粉红泡泡。 她确定以及肯定,叶慕承绝对是喜欢她的,不是玩玩而已。 她原本还因为江晩星是叶慕承的初恋而有几分忌惮。 刚回国那会儿还对她客客气气的,坏人都让江绮汐去当,她来当好人。 都不敢太明目张胆地针对江晩星。 可是,上次她当面气江晩星,叶慕承并未阻止。 并且她还清清楚楚看到,叶慕承在她被打耳光之后,眼底那份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疼惜。 后来,叶慕承还把江晩星带回老宅受了训诫为了给她报仇。 江雾槿那时就肯定了,江晩星即使跟叶慕承有了孩子也争不过她的。 感情嘛,可不分先来后到。 叶慕承对她的爱就是她最大的底牌。 她含情脉脉地看向她身边可以终身攀附的大树。 眼见两人气氛到了,江景山和温溪就想离席。 叶慕承挥挥手,把他们留了下来。 “我有事没说完。”叶慕承说。 江景山和温溪就像被点名的学生,颤巍巍地坐了回去。 “我暂时不会离婚。”叶慕承说。 江雾槿一惊,像藤蔓一样的身体也坐直了。 第47章 对江雾槿是真爱 “暂时不想离。” 叶慕承的语气太过严肃,好似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江雾槿有点慌。 难道他不愿意离? 难道他对江晚星还有旧情? 刚才才得到的叶慕承的宠爱的念想也在此刻慢慢消失。 就像锅里煮熟的鸭子又活了过来,隐隐有些要飞走的趋势。 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涌上了江雾槿的心头,跟当年她在国外听见江晚星跟叶慕承结婚一样。 这么多年,江晚星的存在就像是拔不掉的毒刺。 保不准在某时某刻就会扎一下她。 江雾槿忍住心中万般思绪,也忍住了再去劝说叶慕承的冲动,而是温温柔柔地问:“为什么呢?” 叶慕承胳膊肘搭上椅背,小拇指关节摸了下眉尾,慵懒而散漫:“老爹要我跟夏盛楠结婚。” 江雾槿顿时瞪大了眼睛。 叶泽阳要叶慕承娶别人! 这怎么可以! 也许是脸上的惊慌太过扭曲,高挺的鼻头和苹果肌都显现出极为明显的科技感。 叶慕承有点不忍卒看,扭头朝着某个没人的方向,指节敲了下桌子,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也不想娶她,先拖一拖。” 拖一拖? 也就是说,他不跟江晚星离婚,是为了不娶夏盛楠? 答案肯定是这样。 江雾槿这才松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又婉约地问:“慕承,那我呢?” “你?”叶慕承视线扫过她,停留在她身后。 这眼神极富攻击性,甚至不像人类,扫过她便像是毒蛇吐着信子。 江雾槿背上像有刺在扎。 叶慕承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有些冰冷,俊脸上透出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 江雾槿觉得这副样子可怕,嘴角都有些僵化了,智能重复地问:“那我,我怎么办呢?” 叶慕承挑了下眉,又摸了摸眉骨,用较为响亮的声音说:“放心,离婚了就娶你。” 江雾槿微怔,随后克制不住地泛起笑意:“慕承,谢谢你保护我。”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强心剂,让江雾槿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 随即,另一种情绪又缓缓涌现。 是窃喜。 夏盛楠她是知道的,夏氏唯一的女继承人,在世界顶尖金融学院两年读完四年课程,并且作为荣誉毕业生毕业。 年纪轻轻便将家业悉数掌握,五年来不仅让夏氏成为国内市场龙头,还将业务扩展到海外。 这种商业嗅觉和魄力,不是她一个水了国外艺术学位的半桶水设计师能比得上的。 即是现在,江雾槿也不得不承认,所有人活在世上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夏盛楠是上等中的顶尖,是天上星。 而江晚星就是下等中的底层,是脚底泥。 江雾槿也是江家里在成长起来的,这么多年也耳濡目染,兢兢业业这么些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爬到上层去。 叶慕承就是她最好的领路人。 还有夏盛楠的爷爷,国家要职退位,政治资源也是不可想象。 如果夏氏跟叶氏是联姻,是江城最顶级的政商结合。 而反观快要半身不遂的江景山,连多走几步路都要大喘气,就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家世、能力、样貌、资源等等等等,江雾槿各方各面都是比不过夏盛楠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叶慕承仍旧选择了她。 也就是说,在叶慕承的心里地位中,她不仅比江晚星更厉害,甚至超过了夏盛楠。 而且,叶慕承甚至还委屈自己跟江晚星存续婚姻也要保护她。 而这一切,都是叶慕承心甘情愿地为她的付出。 而堂堂叶家二公子又何时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江雾槿脸上的喜悦已经藏不住。 叶慕承喜欢她。 她果然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获得了叶慕承的真爱。 而叶慕承的真爱,是千金换不回的。 这才是真的命里有时终须有。 她似看非看地把眼珠子转向沉闷的储物间。 江雾槿知道,江晚星就在门后。 听到叶慕承亲口说不离婚是要娶她的感觉如何? 是不是心像针扎一样痛? 这份痛意又怎么比得上她当年冬天的经历! 饥寒交迫,风雪交加的夜晚,她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异国街头,被该死的意大利男友抛弃,却又得知自己刚刚怀孕。 精神恍惚之下,她滑下楼梯,流产了。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江晚星刚刚平安生下女儿。 自从这个聋哑人回来之后,她的运气就像是被吸走了! 这般撕心裂肺的感受,又岂是安心当富太太的江晚星可以体会的? 当然,现在的江雾槿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她有必胜的筹码,没人可以再比得过她。 虽然走过一段弯路,但是,她的人生终于可以回到正轨了! * 另一边,储物间的门后。 手机仍握在江晚星手里,录音文件已经接近三十分钟,但是她苍白的面孔已经是彻底失去了血色。 她本以为,叶慕承不跟她离婚,既是折磨了她,又是折磨了自己。 可是,她太蠢了,总是把人往善良的一面去想。 叶慕承不跟她离婚,除了想让她生不如死,自己竟也得了好处。 他不跟她离婚,叶泽阳就没办法逼他去跟别人结婚。 而等待时机成熟,叶慕承就可以把江雾槿迎娶进门。 说不准他们两个,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连孩子都有了,再加上叶慕承的强硬态度,江雾槿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嫁进叶家,两人一起收获幸福美好的人生。 手段跟她当年一样,结局却是大大的不同。 那她算什么? 叶慕承收获美好人生的垫脚石? 这么几年白白地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 江晚星捏紧了拳头,气不打一处来。 挨千刀的渣男! 不对,人渣! 江晚星缓慢而低浅的呼吸,渐渐将自己如同岩浆一样滚烫的心绪平复下来。 再冲出去打他是不行的了。 谢新延跟她说过,打人是违法行为,往严重了就是犯罪。 不论是保护自己或者是解气,她都要用正当的手段。 第48章 我会给你一个结局 叶慕承带着江雾槿出门了,车灯亮起又远去,去哪里都不用多猜。 成年人,又是孤男寡女。 那画面想想都要吐了。 江晚星晚星迅速备份了录音,赶忙往出租屋回去。 江城夜幕尚未降临,街道泛着柔和的暖光和微冷的气息。 迎面是一对情侣走了过来,明明不是多冷的天气,男生将女生的手捂在荷包里,女生脸上泛着幸福的微笑,那是对当下极为满足的微笑。 江晚星很能体会女生的心情,因为阿慕对她做过同样的事,她也这么笑过。 那时她很年轻,也很天真,误以为这种将她揉进灵魂的眼神就是爱意,他对她的好就是他的爱。 时过境迁,她也明白了一些事。 那不是爱,只是心血来潮,或者是算计。 她感叹过千百次,叶慕承有一幅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好皮囊。 但他那双眼睛,就是典型的看狗都深情。 半路上接到了姜若梅打来的电话,江晚星刚一接通,就听到了姜若梅震天的骂声:“我c渣男啊啊啊!他怎么敢把你的离婚协议撕了的?!该被撕成碎片的是渣男啊啊啊啊!!” 听到姜若梅这么生气,江晚星有点怒极反笑,她真的挺感谢姜若梅这个超级外向型人格的朋友的。 她不能说话,纵使心中情绪丰富,也像是茶壶嘴里倒饺子一样倒不出来。 每次受了委屈,她总是深呼吸再深呼吸,将坏情绪全都咽下去。 有句话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她来说还真是特别贴切。 姜若梅总能迅速得知她的情绪,并且能放大地帮她说出来。 她也早就想说了,叶慕承就是个渣男! 挨千刀的人渣! “你在哪里啊?在家吗?”姜若梅问她,“我马上过来找你!” 江晚星正在房间里收拾资料,姜若梅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脖子前面还带着工作证,显然是一下班就往她这里赶三居室的出租房,都快要住了四个人了。 姜若梅直接拉住江晚星的手,担忧地说:“晗晗都跟我说了,你想主动起诉离婚,对不对?!” 江晚星点点头。 她知道以若梅的性格肯定二话不说就来帮她,可是她面对的是叶慕承,叶慕承有多狼心狗肺不近人情她是知道的,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不想害了若梅。 “我支持你!钱够不够?上次你给我充的钱我都给你打回去了。”姜若梅拍拍胸口,“晗晗说他哥联系的律师不便宜,但是胜诉率高,不管多贵的律师咱们都得请!你知道不?” 江晚星握住姜若梅的手,知道她是真真切切地在为自己着想,这么多年她就是一直对自己这么好的。 她能在大学时找到人生目标,变得不再自卑,姜若梅帮了她很多。 江晚星非常幸运,有若梅、晨晨、晗晗和吴大姐这么些好朋友。 但也非常不幸运,遇到叶慕承这么个挨千刀的老公。 江晚星刚想比划着说些什么。 谢新延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晚星接起,若梅也坐在旁边。 谢新延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浑身行头像个骗子一样不靠谱,但在专业方面还是挺靠谱的,之前跟江晚星说联系的律师已经答应接下案子了,之后过几天回江城了就会来联系江晚星,要她提前把资料都准备好。 一通电话结束,江晚星和姜若梅信心都增加了不少。 姜若梅拉着江晚星出门就去了大排档。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两人刚坐下来吃烤串,极为熟悉的两道人影就从花园的另一边走了出来。 是叶慕承和江雾槿,两人在沿着江边散步。 两人岁月静好的样子,到跟那些恩爱至极的寻常夫妇没有区别。 江晚星心中刺痛,心中慢慢升腾起一股子哀怨和愤恨。 这个男人,以前和江晚星打的最火热的时候,就说过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心爱的人在江边散步,没想到,原来那个时候就是心猿意马了。 曾经的美好祈愿,竟也是渣男的暗示。 江晚星苦笑了一下。 真该恭喜他,梦想成真了。 江晚星还想掏手机拍视频,若梅已经拍桌而起,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找叶慕承。 甚至抄起了身边的小木凳,暴呵一声:“渣男!” 叶慕承似乎是听到了,不着声色地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江晚星赶忙拉住姜若梅,带着她一起重新蹲了下来,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她指指手里的手机,比划了【证据】两个字。 蒋若梅显然气得不轻,开始咽口水。这是她过度气愤的表现,江晚星赶忙帮她顺气。 蒋若梅慢慢推开了她,从包里掏出了专业的微型摄像机,帮她调开录制功能:“拿去录,别放过他!” 江晚星点点头,像战士一样接过战友留给她的武器。 她,显示屏里,叶慕承嘴角勾着惬意至极的微笑,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尽在他的掌握。 江晚星心底冷然无比。 她不是不生气,而是她也在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愤怒。 不值得为这样一个人生气,而且生气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让叶慕承更高兴。 他给她带来了痛苦,她是个正直温柔的人,不会主动报复叶慕承,但也不想再做让叶慕承得到一丝一毫高兴的事了。 不当刺猬,而是当一个砖头,这是她明哲保身的最后防护了。 眼看叶慕承就要朝她们走过来了,原本的仅有画面的内容也渐渐地有了一些声音。 叶慕承跟江雾槿在一起最是话多,低磁的声音像电流一样。 “戒指戴着合适吗?”他问。 “合适的,慕承,谢谢你给我买戒指。”江雾槿说,“不过我都不知道什么场合能戴,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事情没处理完,不急。”叶慕承安慰她,“戒指你就戴着,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时机到了,我会给你一个结局。” 江雾槿怎么听不出来这是叶慕承对她的承诺,满心满意的都是爱情的泡泡。 她点点头,握住叶慕承的胳膊:“嗯,我等你。” 第49章 两人真是般配 两人旁若无人地走着,仿佛周围的景色都成为了他们的映衬。 如果叶慕承不是江晚星的老公,她或许都要夸一句两人真是般配。 冷风吹来,江晚星握着摄影机的手微微颤抖,她从里到外都冷静得可怕,她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保存证据,起诉离婚。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爸爸!爸爸!等等我!” 是江晚星许久不见的桃桃。 江晚星心中一紧,下意识就要去接桃桃。 她不想桃桃看见她爸爸的出轨的场面,她不想让桃桃受到伤害。 桃桃年纪那么小,很多事情都想不通,而这样的真相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残酷。 她知道叶慕承是个坏透的男人,但是她不想让桃桃过早的知道这件事,等她长大了,自然也会明白的。 江晚星的腿开始发抖,手上的摄影机也差点掉了下去。 “忍住!”姜若梅提醒她。 “不把这一段录完,否则就都会前功尽弃了!” 姜若梅帮她稳住了摄影机,用气音对她说:“虽然桃桃可能会受伤,但要看叶慕承的反应,如果他在桃桃面前承认出轨,对你争取抚养权有利!“ 江晚星缓缓地吐气,稳住了想要去抱桃桃的冲动。 桃桃。 对不起。 江晚星说。 桃桃大概是刚刚下课,被宋妈接回家的半路上,在车里就看见了她爸爸。 她撒丫子张开双臂跑向叶慕承,宋妈一身老骨头在她后面追。 叶慕承没有蹲下来去回抱住他的女儿。 桃桃也不气馁,而是双手抱住叶慕承的大长腿,用糯糯的语气说:“爸爸,我真的好想你!” 叶慕承唇角微微勾起,随即将视线偏向别处,回过神来再度冷了脸色。 江晚星的心揪得紧紧的。 她想起来叶慕承说过:“桃桃是我女儿?我同意了吗?” 江晚星掌心微微发热,如果叶慕承敢在桃桃面前这样说,她一定会冲上去给他三巴掌,再让他给桃桃道歉。 “爸爸!”桃桃摇晃着叶慕承的裤腿,“爸爸!爸爸!” 叶慕承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像一根柱子一样站在原地任由桃桃抱住。 迟迟得不到反应,桃桃的喊声越来越小。 她仰了仰头:“诶,是我认错了吗?你不是我爸爸吗?可是我爸爸长得跟你一样。” 叶慕承冷冷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江晚星隔着一层绿化带,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她的女儿,本不应该受到这种伤害的。 她的女儿,是可以得到她全部的爱意长大的。 都是因为这个挨千刀的男人移情别恋! 姜若梅这时也平复好了心情,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苦大仇深地看着叶慕承,这表情倒比江晚星还要生气。 当初江晚星跟叶慕承谈恋爱的时候她可是知道的,她一开始还劝过江晚星不要恋爱脑,不要被这个不良少年的虚情假意给骗了。 可是后来,叶慕承对江晚星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胜过她这个从小到大的闺蜜,连她都没办法再说什么。 没想到,这个混蛋竟是这般狼子野心。 姜若梅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当初,她能再多劝劝江晚星就好了,也不至于她最好的朋友现在从里到外被伤透了,落到现在的样子。 她看着身边好友瘦得像个竹竿子似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咬了咬牙,把她手里的摄像机接了过来:“我来帮你拍。” * 另一边。 桃桃伸长了手扯住叶慕承的衬衫袖子。 “爸爸,理理我吧。” “爸爸,妈妈在哪里?” “爸爸,你跟这个阿姨在一起做什么?” 江雾槿本来闲适地抱臂站在一边,颇有一种作壁上观看好戏的样子。 她本就讨厌江晚星,连带着她这个不光彩出生的女儿也是她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可是,这会儿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语气分明就是,她不认识她。 她江雾槿好歹的大姨,她们几个春节都见过的好吗? 小小年纪就记性这么差?果然跟她妈江晚星一样又蠢又笨。 桃桃还在抱着叶慕承,颇有一种她爸爸不理她她就不放手的执着。 叶慕承倒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他不做回应,好像是在等着某人做出回应似的。 江雾槿也被这份尴尬的沉默给影响到了。 江雾槿并不喜欢这个小女孩,因为她是江晚星生的,是江晚星和叶慕承客观存在的不可断开的联系。 她也希望江晚星跟叶慕承离婚之后,这个小丫头片子也能原地消失。 但转念一想,叶泽阳和段如歌都对这个小丫头片子挺器重的,或许跟她搞好关系了,江雾槿自己也能在叶泽阳和段如歌面前刷个好感。 江雾槿理了理裙子,慢慢地蹲了下来:“小朋友,你是不是叫桃桃?” 桃桃被家里人教导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像她这种可爱的小朋友是很可能被坏人抓走去给熊大熊二当肉罐头的。 但她爸爸就站在旁边,桃桃看了一眼叶慕承,于是对着江雾槿乖巧点头。 “阿姨你好,你是谁啊?”桃桃礼貌地问。 “你猜猜看我是谁好不好呀?”江雾槿捻住桃桃的小拇指,“你来过我的宴会,对不对?那天我穿了特别漂亮的白裙子,就站在人群中间,我还帮你爸爸整理过西装,你记不记得?” 桃桃仔细回想,随后皱紧了眉头。 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她仍然记得那个时候她并不舒服,有个阿姨身上的气味特别难闻,她只想去找妈妈。 那个时候,是妈妈解救了她。 后来她还和妈妈一起去吃了肯德基。 桃桃看向叶慕承:“爸爸,妈妈在哪里?我想找妈妈。” 江雾槿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她本来只是想刷个好感,怎么这小姑娘一点都不顺着她的意思来,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要找妈妈。 怎么,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还有个聋哑人妈妈? 江雾槿强行把桃桃转了过来,面向她自己:“桃桃,你看你妈妈,是不是长得跟我很像,但是没我漂亮?” 第50章 我们谈谈 桃桃略微思考一番,小指头像叶慕承一样摸了摸眉尾,然后挣开她的双手:“我妈妈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谁也不比谁漂亮。” 江雾槿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咯咯咯的笑出声:“只有长得不好看的人才会这么说。” 桃桃也不反驳,而是手抵下巴,沉思道:“阿姨,你很肤浅哦。” 什么? 肤浅? 江雾槿一瞬间就收了笑容,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黄毛丫头骂肤浅。 她哪里肤浅了? 明明是客观事实而已! “不许没礼貌。”叶慕承终于出声提醒。 桃桃闭上了嘴巴,把头埋进叶慕承的小腿中间,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 江雾槿看见叶慕承为她出气了,终于重绽笑容,她把桃桃拨了出来:“你要找妈妈是吗?” 桃桃看着江雾槿,试探地点了点头。 她真的很想见一见妈妈,她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妈妈了。 江雾槿喜笑颜开,蹲下来将尖尖的鼻头抵住桃桃的脸颊:“你找到了,我以后就是你的妈妈。” “我马上就会跟你爸爸结婚,我就是你的新妈妈。” “来,叫声妈妈听听。” 江雾槿或许是真的恍惚了,五年前掉在雪夜里的那个孩子又像是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像着魔了一样,不停地逗着桃桃,要她喊她妈妈。 “桃桃,我是你妈妈,喊声妈妈来听听。” 桃桃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又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叶慕承,然后像逃跑一般地躲到了叶慕承身后,小拳头把叶慕承的裤腿揪得死紧。 她小小的身体里发出巨大的声音:“我的妈妈是江晚星,我要我的妈妈!” 声音大到江晚星都能听见,她的心狠狠揪住。 她加紧了步子走过去,叶慕承却背对着她,两大一小三个人都没看见气势汹汹像炮弹一样的瘦弱的女人。 桃桃是真的被吓到了,刚才这个阿姨的脸太过可怕,像是动画片里捉小孩的巫师,桃桃最怕这些怪物。 桃桃头埋进叶慕承的膝盖窝,不停地念叨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叶慕承叹了口气,终于大发慈悲地把桃桃抱了起来,大手撑在她背后帮忙顺气,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哭了小祖宗,你妈马上就过来。” 桃桃闻言抬头,环顾了一周黑漆漆的,只有江风拂面,她立即意识到她爸爸又在骗她,捏着拳头就打上了叶慕承的脸颊,气鼓鼓地哭喊:“我要妈妈,不要爸爸,我和妈妈,都不要爸爸了!” 叶慕承眉头一皱,低声呵道:“叶灼宜!不许乱说话!” “我就是不要爸爸……“桃桃还在捏着拳头暴揍叶慕承,并且比之前的力度更重。 叶慕承虽然是个大人,脸皮又厚,但被打了还是会疼,几次躲闪不及,被桃桃的拳头打得牙酸。 他叹口气。 该来的人怎么还不过来啊。 是准备等她女儿把他打死了再来收尸吗? 江雾槿也站了起来,尖尖的指甲扣住桃桃的胳膊,让她不要乱动:“我迟早是你妈妈,到时候你不想叫也得叫……” 话没说完,一道清脆的掌掴声显现。 江雾槿被打得偏过头去,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桃桃已经惊喜地喊出声:“妈妈!我好想你!” 江晚星满头大汗,气都没喘匀,她已经很久没跑过八百米,平常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也都是慢慢悠悠地走,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迫不及待地想找某人算账的情况。 她今天又气又恼,跑得也格外的累。 刚才打了一巴掌,手还在发颤,她从叶慕承怀里抱过桃桃,紧紧地护在怀里,让桃桃的小脑袋埋进她的胸口。 然后,她扬手,又非常用力地打了一巴掌叶慕承。 叶慕承神色坦然,仍是平常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 反倒是江晚星,一巴掌下去,打得她整个人快要倾倒,重心不稳就快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江晚星心底无比悲凉,她妄想留给桃桃的美好童年,也在她这里亲手断送了。 江晚星缓缓闭眼,她摔就摔了吧,她可以给桃桃当肉垫,至少不会摔倒桃桃。 忽然,江晚星被一道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后腰。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江晚星缓缓睁眼,是叶慕承扶住了她。 他救了她,眼里却还是遍布着恨意。 江晚星在他的支撑下虽然没有站稳,但也没有再往后倒了。 叶慕承一手托住她,一手将她怀里的桃桃抱了回来。 江晚星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挣开叶慕承,自己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还好身后是草地,摔下去不疼,但是腰部传来的震痛还是让她疼得浑身变得麻痹。 她躺在原处缓和了一会儿。 然后翻了个身,慢慢地爬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叶慕承面前,叶慕承嘴角流下一滴血渍。 就这样凝望着她,眼底荡漾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江晚星看不出这是什么,总之可以肯定这不是爱。 叶慕承嘴角抽动,缓缓开口:“我……” 江雾槿也站了起来,扬起巴掌就往江晚星脸上招呼,长长的指甲割破江晚星脸颊上的血肉。 江晚星吃痛地捂住脸,像是整张脸皮都被人剥掉了一样疼。 疼痛暂时占据了她的思想,她疼得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或是反抗。 江雾槿怒吼着就要冲过来继续打她。 叶慕承伸手挡在江雾槿身前,冷冷地说:“边上呆着。” 江雾槿特别委屈,花容失色地捂住脸,声泪俱下强调道:“慕承,她打我了……” 叶慕承的眸子漫不经心扫过她,不悦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柔声提醒道:“你要想被打死就过来。” 江雾槿这才倖悻收口,她知道叶慕承是爱她的。 不舍得她动怒,他肯定会亲自帮她出气。 叶慕承视线又扫回江晚星,她脸色苍白,眼珠子却又迸发着奇异而愤怒的光。 就想要把他撕碎了吃了似的。 是有多恨他? 叶慕承转头扫向江雾槿:“你先回去。” 江雾槿点点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叶慕承哄了哄还不明所以的桃桃,自顾自地坐到了沿江的长凳上。 江晚星跟了过去,并不坐在他旁边。 叶慕承纡尊降贵地开了口:“别生气,我们谈谈。” 第51章 悔过书 江晚星正有此意,她不假思索比划道:【好啊。】 叶慕承勾了下唇角,擦掉嘴角边的血渍,对她说:“江晚星,你这算不算家庭暴力?” 江晚星一惊。 完了,这对她要抚养权不利。 叶慕承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似嘲非嘲的笑意,好像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 江晚星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下来之后,用手语比划道:【叶慕承,我们还没有离婚,但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这种行为是出轨,你承不承认?】 叶慕承云淡风轻地摇摇头,笑着看她:“不承认,而且我也没出轨。江晚星,你不要诱导性提问。” 不要脸。 江晚星情绪激动地比划道:【你敢做不敢认吗?你给她买了平层公寓?带她去开房,刚才还要桃桃喊她妈妈!】 叶慕承喉结滚动,冰冷地问:“你看见了?你有证据吗?” 江晚星气上心头,这男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她恨不得再打他一巴掌! 【我们出去旅游,你说有工作提前回去了。山洪暴发,我和桃桃被困在洪水里,你却在跟她开房,两个人都光着身子!】 末了,江晚星又补充道:【我给你打视频电话,你的手机是她接的!你跟她上床的时候,手上还戴着我们的婚戒!】 叶慕承:“?” 他双手插兜:“江晚星,你做梦呢吧?我理解你想要给我定罪的迫切,但是你要合法合规,不能造谣。” 叶慕承此时倒是神色坦然,平和地说:“我都不知道我跟她去过酒店,你竟然还能看见我跟她上床。哪间酒店,哪间房?你在床底下听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江晚星仔细回忆。 刚才她慌不择言,刚才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但是,上辈子的事也不能代表就不会发生! 江晚星继续比划:【你迟早会跟她开房。】 叶慕承摇摇头,气定神闲地说:“不会。” 江晚星心底拔凉。 她现在无意去争辩未来的事,因为那都不算是证据。 证据…… 买大平层,只有江雾槿跟她说的那句话,刷卡记录和转账记录都没有。 喊妈妈,刚才是江雾槿一直诱劝桃桃喊她,叶慕承并未鼓励也并未阻止。 开房,上辈子她连他们去的哪家酒店都不知道,这辈子,他们俩要么是还没进展到这一步,要么就是背着她开了房,但她却不知道! 这么一看,她确实是没有确切证据的。 江晚星深呼吸,比划道:【你不是最爱江雾槿吗?你就不能为她硬气一回?你就直接承认了,给她一个名分不好吗?】 “谁说我爱她?” “我为什么要给她名分?” “我为什么要为她硬气一回?我硬不硬你不知道?” 叶慕承像是耍赖一样,顺带还耍流氓。 江晚星气得脸都涨红了,伶牙俐齿精虫上脑的狗男人,桃桃还在这里! 她今天算是看清这个狗男人了,哄人时说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弃她时直接撇清关系。 想给就给,想收就收,山盟海誓全凭心情,说出口的承诺就像放屁! 他的爱,竟是这么廉价! 江晚星从前会为得到又失去他的爱而伤心,前段日子还会自欺欺人地把叶慕承跟阿慕分离,觉得阿慕在她得回忆中至少是干净纯粹的。 而现在,她只有庆幸,这般扭曲如同蛆虫的爱,及时收回了才是正确的! 她真要谢谢叶慕承,对她这么坏,还好没有把她蒙在鼓里! 江晚星也不想跟她废话,直接从包里抽出了一张印了黑字的a4纸,抖开了展示到他面前,指了指落款处:【在这里签字。】 叶慕承扫了一眼,眼睛又瞥向别处:“我堂堂叶氏总裁,一字千金,这种来历不明的文件我是不可能随便签字的。” 江晚星比划道,用几乎恳求的手势:【这是悔过书,是你婚姻不忠的道歉,你签了我就原谅你,我们重新过日子。你就当个人行吗?算我求你了。】 叶慕承眸光微闪。 “原谅”。 “重新过日子”。 他承认,这两个条件倒是很吸引人。 但是,他也知道,她在骗她。 如果说之前他对她是了如指掌,对她的离开和再度回到他身边也是胜券在握。 但经历了这几天的一些事,他和她之间还是存在误会没有解开。 而且,在他的观念里,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自然也不需要她的原谅。 原谅,是两个人裂隙的开端,他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至于“重新过日子”,他又不是傻子。 这份悔过书不过是增加她在离婚谈判上的筹码,他签或不签对结果的影响的差别不大。 但是,却可以成为他们两个婚姻关系中的一个污点,并且是他身上的污点。 这种有损他名誉的事,自然也不能做。 叶慕承慢慢悠悠地耍赖:“我不认识字,你念给我听,我听懂了就签字。” 江晚星一怔。 他故意为难她。 江晚星垂眸,她知道叶慕承不可能轻易地如她的愿。 她也想过他会用各种方式抵赖。 毕竟叶慕承最是工于心计,最是精通算计。 该说吗? 要她念出声的这种要求,竟然还没有到达她心中最坏的一种情况。 江晚星倏然抬头,明亮的眸子直直盯着叶慕承,比划问:【你说话算话吗?】 叶慕承散漫的眸子猝不及防对上她明亮澄澈的双眸,这双如星的眼睛,像是跨越了八年的时间重新降落到他身边。 他很想接住,却无能为力。 现在的星星不想落到他身上了。 叶慕承有点恍惚,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口,有点像是捆起来扔进了海底,是挣不脱的感受。 很窒息,很恐惧,仿佛有什么东西他再也无法挽回。 后来,他知道,这种感受叫做后悔,他用不可饶恕的错误的方式,将星星越推越远了。 他喉咙哽了哽,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你要是能念出来,我就签字。” 江晚星连一秒的目光都不在他脸上多做停留,立即捧起纸面,尝试着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沉寂的夜里,偶尔有江风吹过。 嘶哑的声音悠悠远远地响起,像是夜幕低垂时寺院的钟声。 第52章 我想当律师 江晚星已经很多年都没说过话了,这会儿读完,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就像就像已经冻在一起的肉被刀一点点劈开,喉咙里是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痛 尘封多年的机器重新开始运转,虽然嘎吱嘎吱运转起来十分吃力,但与此同时,胸腔中竟然升腾起一种畅快之感。 江晚星觉得,如果自己是个会武功的江湖人士,此刻已经快要打开任督二脉了。 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读得不好,但是,这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读出来的结果了。 桃桃这时候坐在两个人都能看见的长凳上,原本摇晃的小腿也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快困了,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 叶慕承看着江晚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转头扫了一眼宋妈,宋妈立即会意把桃桃抱走了。 江晚星恋恋不舍地看着桃桃坐上车又离开。 她想,这样母女两隔的境遇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了吧。 只要能跟叶慕承离婚,很快就可以跟桃桃团聚了。 江晚星念完之后,把笔递到叶慕承面前,示意道:“可以签了。” 叶慕承双手插兜,仍是一副酷到不能自已的样子,对她的明示暗示无动于衷,像个雕像。 江晚星知道,他又想耍赖。 顿时一股子挫败感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 能做个人吗? 堂堂叶氏总裁一字千金,怎么在她面前就能说话不算话? 就因为她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就因为她是个聋哑人没办法反抗? “我都念了!”江晚星吼他。 吼完之后,用力地用脚踹了一下他的大腿。 叶慕承果然晃动了一下,吃痛地嘶了一声,非常夸张地往后退了几步。 江晚星有些紧张,她怕叶慕承又想要挟她。 她往前走了一步,伸出自己的大腿:【你踢我。】 叶慕承嘴角抽笑,欠欠地说:“我不可能打你,我从来不家暴。” 江晚星急得泪汗一起涌了出来,她激烈地比着手语:【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签字,求求你了,不要在这种事上折磨我。】 他到底要玩弄她到什么时候? 叶慕承微怔:“你要我签《悔过书》,是想跟我离婚,对吧?” 江晚星并不怕他知道这件事,她反倒还怕他不知道。 她诚实点头:【对,所以请你签字。】 叶慕承忽然笑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滑稽的戏码,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疯狂:“你以为凭一张纸就能跟我离婚吗?” 江晚星定定看着他。 这么说着,叶慕承扯过纸,刷刷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纸甩到江晚星脸上,冰冷的月光映照他凉薄的面孔,疏离而冷漠。 “这种没用的东西,我签一百份都没问题。” “但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跟我离婚了,江晚星,你还是太天真。” “凭借叶家的势力,我也不可能同意你离婚。” “上次我愿意跟你签离婚协议是你没把握住,这一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叶慕承四句话像四条毒蛇,又像四柄利刃,直直地插进她的胸口,将她肺捅个对穿,五脏六腑全都捣烂,连呼吸都是奢望。 江晚星愣在原地,平静的面容下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张纸代表不了什么,落到地上跟那些被秋风吹掉的落叶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是,如果连这张纸都没有了。 江晚星又能拿得出什么更有力的证据呢? 正如谢新延说的,她妄图对抗叶家,不过是以卵击石。 那些深夜里沸腾的痛苦和恨意,回归到现实不过是一滩腐烂发臭的绿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力不从心,无能为力。 她知道,她是自始至终都是受制于人的。 以前是江景山,现在是叶慕承。 她的反抗,在他眼里,就像笑话吧。 江晚星捡起纸片,折好了塞进包里,用手语对他说:【你说得对,这张纸不能改变什么。】 【但可以证明,你是真的出轨了。】 【对婚姻不忠的人,是你。】 叶慕承扯了下嘴角:“随你怎么想,到时候别后悔。” 说完,他迈着长腿走开了。 江晚星也没在原地留太久,她穿过草丛,找到了还在兢兢业业帮她录视频的姜若梅。 看见她的一瞬,姜若梅竟然湿润了眼眶,她抱住江晚星:“星星,我都录下来了,你太棒了。” 江晚星也紧紧地抱住她。 姜若梅也是这时才发现,江晚星浑身都在发抖。 这是江晚星第一次,从叶慕承那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要到了想要的东西。 真的,很不容易。 江晚星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棒。 说实话,虽然她不止一次上手打过叶慕承,可叶慕承在她心里到底是不可侵犯的。 打他可以,要挟他不行。 她和他都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夜已经深了,江晚星和姜若梅一起回了出租屋,连夜将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了。 第二天一早,她们就和谢新延安排的律师见面了。 冯律师跟谢新延一样大的年纪,整个人却呈现出跟谢新延完全不同的靠谱的气质。 金丝镜框,头发和衣服全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谈吐有条理又清晰,专业知识过硬,像是电视剧里呈现出的精英女性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厉害的律师。 江晚星看着她,心中竟也冒出了一种羡慕之情。 只是两人交流的过程中,江晚星写字速度还是赶不上口述,大部分时间她做手语,姜若梅帮她口述给冯律师。 虽然这是个不足为道的小问题,江晚星却有种不同寻常的感受的感受。 她至少接受过高等教育,能用手语清晰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但是,有更多人连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比如她的盲人养母,还有以前在大学里社会实践时遇到的那么多聋哑老人。 他们的需求,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还有吃过的那些亏,谁又能来帮他们声张正义? 江晚星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感受。 跟冯律师见完面之后,江晚星和姜若梅一起吃火锅。 两人吃到后来,江晚星对她说:【若梅,我记得你当初的理想是当记者。】 姜若梅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你是什么感受,会开心吗?】 姜若梅把头靠在江晚星的肩膀上:“当然开心啦,不过只有拿到记者证的一周是开心了。后来发现,这份职业跟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 "会突然问这个?” 江晚星看着她,郑重而坚定地比划:【若梅,我想当律师。】 第53章 你一定可以 “我想当律师。” 这句话一比出来,连一向是胆大包天的姜若梅都愣住了。 江晚星很少有这种自己想要做什么职业或是成为什么人的时候。 即使多年前她成为特殊学校的手语老师,第一天走上三尺讲台时,也是鼓足了十二分勇气的。 她当时的想法是,一路走来她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所以,她一定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一定要做出一些有意义的事。 于是,她选择了和她的恩师一样,成为特殊学校的老师,认为教授更多的聋哑人学习标准的手语是她的使命。 虽然这个讲台她并没有站多久,那点为人师表的责任感和荣耀感也在被迫嫁进叶家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像冰化成了水又被蒸发,不曾存在过。 她很少有很多宏伟的梦想,虽然也曾拼尽全力去做某件事,却也很少体验过梦想成真的感受。 她不知道梦想实现了会有多开心,但是失败了会有多难受,她无比清楚。 她的面前总是困难重重。 一个听不见、说不出的聋哑人想当口若悬河的律师?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江晚星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她摇摇头,垂下头,对姜若梅比划道:【我随便说说的。】 咖啡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空气沉默着,江晚星的话像一阵风飘过,什么都没留下。 忽然,她低垂的脸颊被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捧住了。 是姜若梅。 她的手常年扛摄像机,工作性质又让她经常去户外活动,手指跟注重保养的人有很大的区别,但她说过这是她的实现理想的标志。 姜若梅看着江晚星,眼睛竟然有些湿润。 “你不是问我当上记者是什么感受吗?” “我告诉你,我非常高兴,梦想实现的感受,超出我在那之前所有快乐的总和。” “星星,如果你有梦想的话,请一定为它勇敢一次。” “星星在我心里是像战士一样一往无前的人,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自己。” 江晚星愣在原处。 回过神来,也无比动容。 如果说所有的幸运和不幸运都是等量的,有若梅的这样朋友也是她的幸运。 江晚星抱住姜若梅,无声地说:“我想当律师,我想保护自己,想保护桃桃。” 姜若梅同样紧紧抱住她:“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 姜若梅执行力向来很强,不一会儿就联系上了大学时同专业但后来跨行当律师的朋友。 下午见到江晚星的时候,姜若梅拿了一大摞法考的书给她。 姜若梅拍了拍江晚星的肩膀:“星星你很幸运的,再晚一年毕业非法学专业就考不了了,是不是老天都在帮你?” 江晚星点点头,接过像砖头一样厚的资料,尽管之前早有准备,可现在还是有种无从下手的茫然。 “当律师的必要条件就是先通过法考,但是……”姜若梅看向江晚星,神色很严肃,“受到过专业教育的本专业学生的通过率是65%,而自学或是培训的非本专业学生的通过率是16%。” “而聋哑人通过法考的,在你之前,没有先例。” “星星,你可以看一看,这一本是《法学基础理论》,是门外汉最基础的入门书。” 江晚星接过沉甸甸的硬封壳的书。 她心中克制不住的发紧,今天早上她自己上网也搜索了一些资料,那些经验或是励志,或是高效的经验贴都写给正常人看的。 且不说那些视频语速快,画面变换丰富,她常常跟不上,已经0.5倍速了还要边暂停边做笔记。 即使是文字版的经验贴也有很多生僻词她认都不认识,就算是词语辞典上查到了释义也还是一头雾水。 而姜若梅拿来的一大摞专业书籍,才翻开了前几页,那些专有名词像平路上的一个个硬石头,接连不断地绊住她前行的路。 虽是汉字,却像是另一门从未学过的语言。 江晚星聋哑之后了就很少跟外界交流,在她对此一无所知的时候,已经有人将每个字都背得滚瓜烂熟并且用来伸张正义了。 往后困难重重,而不识字只是当中最初的一关。 江晚星不可能觉得不难,但她绝对不会逃避。 姜若梅整个过程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晚星的神情,看她的样子从茫然转向坚定之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知道她的星星向来是个执着坚定的人,不会让她失望。 姜若梅拉住江晚星的手:“星星,如果你能通过法考,就是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江晚星点头。 其实“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对她来说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务。 很久之前,她耳聋之后没办法到正常学校上课,就被迫辍学了。 直到十五岁的时候,她交了聋哑人特长比赛的报名表,在田径场上她的铅球投出了破纪录的成绩,最后被特殊学校看中,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学校重新开始读书。 那时,她也觉得投铅球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像她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之后,全世界都会来帮他。 谢新延一听她想参加法考,眼睛都冒光了。 颇有种宗门落魄已久,无人问津的招生处前,忽然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散修来报名。 掌门也不顾她资质如何,一口咬定她骨骼惊奇和天赋异禀,大功练成之后定是个旷世奇才。 谢新延不仅自告奋勇地帮她报了线上的课程,还把整个的学习流程,心态调整,书本上的重难点仔仔细细地跟江晚星从头到尾说了一通。 江晚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谢新延身为律师,确实有口若悬河的本领。 而且说得比网上那些经验贴还要好。 江晚星按照谢新延给她列的学习计划,又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再结合学习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新情况不断调整学习方法,废寝忘食地学习快两个多月,终于把基础课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最后一节基础课结束,直播屏幕黑掉。 冯律师的消息传了过来。 江晚星委托她的离婚起诉,下周三要开庭了。 第54章 开庭 叶慕承肯定也是收到了传票的,不过江晚星也不确定他是否会出席。 毕竟他日理万机的,而且这事对叶家来说也不光彩。 但是,冯律师跟她说,要她放宽心,一切都交给她。 江晚星点点头,用手语比了个谢谢。 不巧的是,若梅和谢新延都出差了,赶不上开庭。 离开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 出乎意料的,一辆极其嚣张的迈巴赫也停在了法院大门口,车门打开,衣冠楚楚的叶慕承走了下来。 两个月不见,叶慕承比上次逼她念悔过书时更加容光焕发。 奸情还真是滋润了他。 江晚星腹诽。 叶慕承也看到了江晚星,嘴角挂着轻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欠揍至极。 江晚星看他自然是很不爽的,但心里又开始打鼓,谢新延说了,叶家的律师团队,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一辆迈巴赫肯定是装不下,说不准待会儿又会开来一辆面包车。 可是,迈巴赫停稳之后,只有刘助理提着公文包下来了。 两人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一面包车人竟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叶家的法律天团呢? 难道刘助理也兼职律师? 可刘助理是助理,平常也只是脸部表情丰富了些,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跟律师相像的特质。 或许是看出了江晚星的狐疑,刘助理跟她打了个招呼,又证明自己似的,把律师证掏出来展示到她面前,语气有点小得意:“太太,你看,我是持证上岗。” 江晚星出于礼貌微微颔首,面色并未缓和,刘助理才把律师证收了起来,继续跟在叶慕承身后。 叶慕承直接越过她走了进去。 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会儿江晚星也终于确定,叶慕承根本就没把这场官司放在心上,因为他有必胜的把握,用不着更专业的人出场。 但是,这次帮她打官司的是冯律师。 她有不容任何人质疑的顶尖的业务能力。 过了安检之后,江晚星将随身物品全部存了起来,关键性的证据都在冯律师那里,所以她并不担心。 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说过,法律要倾听民众的声音,但要超越民众的偏见。 冯律师肯定也知道这句话。 她是聋哑人,在社会中最静默的角落生存,但她也有反抗不公平的婚姻的权利。 看着冯律师清瘦而坚毅的背影,江晚星心中也有了底气。 * “当事人认为被告在婚姻关系中存在不当行为,违反婚姻忠诚,双方失去信任基础。”冯律师说。 “被告律师。” “无异议。” “原告律师是否有补充?” “当事人有过家暴史,不具备抚养能力。”冯律师说。 家暴? 难道是她把叶慕承打成脑震荡? 可她是无意的啊。 还有那几个耳光,如果不是叶慕承惹她生气,她怎么会打叶慕承耳光。 冯律师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不对,不对,打人就是打人,客观存在并有记录的事实,是无法洗白的违法行为。 江晚星看向冯律师,扯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这些对她不利的证据。 “当事人没有稳定工作和收入,不具备为子女提供稳定生活环境的条件与能力。” 江晚星皱紧了眉,她不明白为什么风律师突然说这些来害她。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二十六条规定,父母对未成年子女负有抚养、教育和保护的义务。” “当事人于去年3月主动搬离到外居住,至今已1年9个月。在此期间,当事人仅在每周六在被告的要求下回家团聚,除此之外从未主动抚养孩子,长期以来未积极履行法定抚养义务。” 不,不是这样! 没有人比她更想见到桃桃! 没有人比她更想跟桃桃团聚! 江晚星站了起来,激烈地比着手语。 冯律师仍是原本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是在冷眼旁观。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没人看得懂她近乎滑稽的肢体动作。 叶慕承更是翘着二郎腿像在看好戏。 江晚星抿了抿唇,随后张口,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不是这样的!” 学习法考的日子里,她也会主动学习说话,若没有时间会帮她纠正,没人的时候,她就自己对着手机上的发音软件软件练习。 她本以为,慢慢地,她可以重拾说话的技能。 可现在,她面对庞杂而繁复想要表达的信息,她有限的发音水准仍是杯水车薪。 脑子里想说的话太多,语速又跟不上。 到后来只是扯着喉咙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被审判长警告了几次。 因为,在当场所有耳聪目明的正常人眼中,江晚星的反驳和据理力争,都是“与本案无关的话”。 他们听不懂、看不懂,便觉得没用,便理所当然地排除在外。 而另一边,在江晚星喉咙嘶哑到发不出声音之后,冯律师依旧在冷静地陈述对江晚星不利的事实。 慌乱中,江晚星看向对面被告席上仍旧气定神闲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嘴角挂着得逞的微笑。 江晚星在激烈而嘈杂的耳边,看见他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活该。” 她骤然失力,整个人摇摇欲坠地瘫坐回凳子上。 她看向身边的冯律师,忽然明白了一切。 分钟按黄金来计算的律师怎么会用如此低廉的价格接下她的案子。 冯律师是律师,不是慈善家。 江晚星干涩的眼眶中盈满了绝望,她在纸上写下:【你被叶家收买了,对不对?】 冯律师扫了一眼,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看到一张废纸。 江晚星忽然笑了,她问的是一句废话。 收买或是胁迫,冯律师怎么也不可能冒着风险来帮一个没权没势的聋哑人。 江晚星不是没想过会在法庭上惨败而归,叶家的律师团队把冯律师驳斥得哑口无言也在她的设想中。 但她以为冯律师是个正义的人,也怀揣着冯律师能带着她杀出重围的小小企盼。 但是,没想到,连她最信任的人,也会在此刻背叛了她。 江晚星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她自以为的反抗,还真的应了谢新延的那句话。 不过是以卵击石。 (说的不是活该,是回来。) 第55章 不判离,继续调解 判决书在几天后就送到了江晚星手里。 不判离,继续调解。 比起一般确定判决的耗时流程,这个坏消息通知得格外快。 可能是叶慕承用了手段,也可能是案子太小没有得到重视。 总之,江晚星是失败了。 惨败。 冯律师把她准备的叶慕承对婚姻不忠的证据全部没有展示出来,或者是藏起来了,或者交给叶家了,总之从来都没在法庭上出现过。 那天闭庭时,冯律师出大门后,跟江晚星说了一句话:“江城没有律师能帮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律师的神情冷漠而坦然。 这既是残酷的事实,却也包含着一条新路子。 就是去外地找更厉害的律师。 说确切些,是找那些不会迫于叶家淫威的律师。 可是,出了江城,江晚星又能认识谁呢? 连冯律师这样资历老道的律师都能被叶家收买,何况是她自己去找的律师呢? 没有人能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只有江晚星自己才不会迫于叶慕承的威胁。 江晚星回到出租屋,深呼吸了几口,翻开了专业书。 她知道,即使过了法律资格职业考试,离成为真正的律师还有十万八千里。 可如果连这个考试都无法通过,她连上路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想着,江晚星摘下了助听器,同时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确保震动不会影响到她。 她现在看视频基本靠智能字幕,是否有声音对她影响不大,再就是她必须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不能再去胡思乱想,让那些无谓的事情再打扰她。 江晚星翻开《国家统一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大纲》,拿起一支笔,细细地勾画和整理笔记。 当全身心都投入进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觉得时间流逝的飞速,等江晚星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了。 砖头一样厚的书才翻阅了四分之一左右,而肚子都不知道饿了第几轮,江晚星眼前都有些发昏。 她撑着书桌站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 晨晨这些天回老家了。 她们四口之家也断粮了。 江晚星捂着肚子,动作地到客厅地毯上平躺了下来。 这个动作在物理上能压缩她的腹部空间,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点外卖。 刚一解锁,就看见十几个未接电话,红色的图标在绿色的电话筒上格外醒目,紧接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谢新延。 江晚星接了电话。 那边的谢新延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说他的饭搭子临时回家带孩子,这家网红火锅店不给落单的客人上锅底。 本来他一个律师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打12135举报的,顷刻之间连律师函怎么写都想好了,但耐不住这家火锅店实在好吃,他排队都排了四个小时,一句“来都来了”他把心里所有的不满都憋了回去。 谢新延想着这会儿江晚星没上班,就临时喊她出去当个搭子。 江晚星想着谢新延或许也是知道了她败诉,想用吃顿火锅来安慰她,考虑到她期期艾艾的性子,竟还拐弯抹角地找了这么多理由。 有句流行语是,没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这些天江晚星确实心情沉重,吃顿火锅或许能开心点,没多犹豫也就答应去了。 不过,谢新延应该还不知道冯律师当庭背叛她的事情。 但江晚星觉得自己责任更大,明明是成年人,却能没有一点防备意识,把重要的事交给一个陌生人,还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江晚星换好衣服背上包,漆黑的楼道里空无一人,但灯还亮着,应该有人刚刚经过。 冬季已经悄然来临,空气越来越凛冽,江晚星深吸一口气,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适度的寒冷有助于学习。 江晚星在门口顿了顿,思考着要不还是回去把那张思维导图画完…… 算了,答应了人家的事。 不能言而无信,谢新延一个人坐那儿,服务员还不给他上锅底。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江晚星也觉得凄惨。 她走到楼下,一股烟草味传来,她抬眼,立即被一辆嚣张的大铁块给占据了视线。 叶慕承的迈巴赫。 车主长腿交叠,依在车门旁边,身上只有一件黑衬衣,凛冽的冬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手里还燃着一支烟,发出明明灭灭的猩红的光。 风吹得比他吸得还多。 地上掉落了十几个烟头,大概率也是这个人抽的。 真没素质。 垃圾桶上那么大的“请勿乱扔垃圾”,叶慕承5.0的视力还能看不见吗? 也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疯,纡尊降贵地到她这个老破小里装什么小皇帝。 江晚星立即收回了视线,装没看见他。 败诉了,她虽然觉得悲哀,却不是一点儿怨气和怒气也没有。 如果叶慕承这会儿再惹她。 她可能会冲上去把他的车砸了。 反正这里是居民区,小路上没监控,也不会有人知道。 江晚星略略扫视了一下路边,只有被风吹得滚来滚去的矿泉水瓶。 应该是砸不成了,下次出门得带个钢棒。 怕他会追上来,江晚星都是绕的小路,有几条巷子连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平日里她都不会走这种路的。 叶慕承就开着车,亮着车灯跟在她身后。 江晚星有点警惕,这男人肯定不会有爱心到怕她走路摔了帮她开灯。 她抬头看了看,果然这个地方沿路上都是监控。 多半是这会儿想拿这些当证据,好再攻击她没尽抚养义务,再到庭上争抚养权。 她倒是想尽抚养权,叶家也不给她这个机会啊。 江晚星叹了口气。 挨千刀的叶家人。 不过这个男的到底要跟她跟到什么时候。 江晚星绕路都绕了好久,还专门往偏僻的小巷子里钻。 这男的像在她身上安了定位似的,总是在她走到稍微宽敞点的地方准时出现。 江晚星掏出手机,都过了十几分钟了,也不知道谢新延的锅底上了没有。 肚子又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叶慕承从来不吃辣,闻到火锅的味道绕都绕不及,八成呆会儿就迎难而退了。 第56章 我们和好吧 江晚星深吸一口气,按照她原本的路线走。 顺利上了地铁之后,江晚星的顾虑就没那么多了,叶慕承好歹是个有一定知名度的青年企业家,应该是做不出来当众跟她对打的事,这样除了给社会新闻增加热度之外,对叶家的股票没有任何好处。 车厢门关闭之后,江晚星回头看了一眼,叶慕承是不在的。 她坐了两站就下车了,一出站,叶慕承的迈巴赫就停在出口的马路边。 江晚星略惊。 他莫不是真在她身上安了定位器,要不然怎么能连她从哪个站出门都能定位得这样精准? 江晚星身上有点毛骨悚然,越过他往火锅店走去,还是装作看不见他。 “要你回来你怎么不回?” 叶慕承喊她。 江晚星不理。 “你助听器出问题了?” 叶慕承继续问。 江晚星继续不理。 叶慕承直接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 江晚星往前走的惯性,胳膊被拉得一个趔趄,她有些愤恨地瞧了一眼叶慕承。 她忽然想到阴魂不散这个词。 完全失去感知后,她也在人间游荡了一段时间,虽然意识很模糊,能看见的场景都笼罩着一层昏黄的雾气。 那时的江晚星很胆小也很懦弱,不敢去看他跟别的人恩爱的样子,所以她恪守分寸,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游魂,从来没去看望或是打扰叶慕承。 但现在,叶慕承也开始恨她。 为什么他就要这样阴魂不散地折磨她? 只因为他更心狠,更无情?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只针对她一个人报复呢? 江晚星自觉自己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也从没背叛或者是对不起叶家,如果说跟他的这段婚姻是不堪回首的孽缘,那她也是受害者,她也被囚禁在黑暗中困顿了五年。 现在她主动想离开和解决这件事了,他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江晚星站稳之后,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头对他说:“放手。” 声音很钝重,但已经能分辨出大致的字音。 叶慕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的腿,放手说:“抱歉。” 这会儿倒是江晚星有点讶异了,他刚才跟她说“抱歉”。 虽说叶慕承平常是个人模狗样的企业家,待人接事都很有礼貌挑不出错,但他平常对待江晚星总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对江家种种行径更是嗤之以鼻。 他竟然跟她说抱歉? 准确来说,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叶慕承会发生这种转变。 江晚星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想着八成是他背地里干了非常严重的对不起自己的事。 可转念一想,他干过的对不起她的事还少吗?用不着现在才幡然醒悟意识到错误吧。 不过,江晚星对他的道歉也没有太过在乎,毕竟他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个路人甲。 如果说她对他还抱有一点点的好奇,不过是想着能不能起诉离婚时当证据来用。 归根到底,她彻底放下了他,爱恨都无所谓了,对他无法造成任何损失,辗转反侧的只有自己。 江晚星要保存精力,为她自己的人生目标奋斗。 她整理了下包裹,继续往前走。 叶慕承直接拦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们和好吧。” 风太大了,江晚星有点没听清。 江晚星抬头看了看星空,星光璀璨,没有一丝乌云。 她倒没有闲心思去欣赏今夜的美景,想着今天会不会突然有陨石撞地球。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亲手撕了离婚协议,又放任江雾槿要桃桃喊她妈妈。 而且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精虫上脑的男人也不知道跟江雾槿做了多少回。 身心都脏透顶的男人,她怎么会相信他的求和。 他骗她骗得还不够吗? 江晚星直接摘下了助听器,不想再听叶慕承废话。 叶慕承跟膏药似的,又粘在她身后。 路灯下,江晚星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在她身后,有个更高大些的影子。 很快就走到火锅店了,她瞟了一眼,谢新延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上去在玩手机。 江晚星停了下来,转身,叶慕承就在她身后三步的距离。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他。 叶慕承动了动唇,叹了口气,没说话,眼神里透出一股无可奈何的可怜劲儿,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江晚星觉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体内激素紊乱了,不然为什么要来找她发神经。 “看见你心情不好,请离开我的视线。”江晚星没好气地说。 叶慕承显然很受伤,翕动了嘴唇,慢慢说:“我看见你的日记本了。” 江晚星没带助听器,也不想分辨他的唇语。 她转身,往火锅店门口走了一步,立即有服务员迎了上来:“您好,两位吗?小桌需要排队等号哦。” 江晚星摆摆手,指了下窗户边正在等着上锅底的谢新延。 服务员看了过去,可那是个二人桌,她会意:“这边换桌也是需要重新排队的哦。” 江晚星无奈,终于张口说:“不是一起的。” 服务员愣愣的,大概是没听懂,毕竟江晚星发音还很不标准。 叶慕承被辣味熏得鼻子疼,眼睛也酸涩得很,他哑着声音说:“你进去吃吧,我在外面等你。” 江晚星转身转得很快,自然是没听见。 江晚星直接跟谢新延打了个招呼,坐到了他对面。 谢新延刚才也看到她这边的事了,主动问她:“你老公怎么在外面?” 此话一出,隔桌的两个中年男人也不吹水了,而是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黛玉似的清冷美女和坐她对面的小白脸。 真是世风日下。 江晚星一直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现在能自在地跟谢新延比手语:【分居满一年是不是就能自动离婚了?】 谢新延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你确定要离婚吗?” 他这些天跟冯清也谈过,他对冯清背刺和倒戈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脱去了一身的职业光环,归根到底也就是个要养父母的普通人。 而江晚星想离婚,除非叶慕承松口,否则江晚星单靠外力是无能为力的。 以前他觉得是江晚星是以卵击石,现在就是蚍蜉撼树。 第57章 对不起,晚晚 谢新延这句话虽是问句,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叶家对于他来说,比如来佛的五指山还可怕。 何况他和江晚星都不是孙悟空,而是被大王随便就能喊去巡山的小妖精,在《西游记》里都活不过前三集。 江晚星坐在谢新延对面,面对着外面的窗户,从她的视角,刚好能看见叶慕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她吃了块特辣的蟹柳,郑重地看着谢新延,手势无比清晰地比划道:【如果不跟他离婚,我会死。】 谢新延怔住了,反应过来觉得江晚星大概是想突出她不离婚的严重程度,还是劝慰她道:“虽说生死之外无大事,但还是别拿生命开玩笑,人这一辈子只有一条命。” 江晚星点头。 她当然知道生命的可贵性,所以,她才不能像上辈子一样重蹈覆辙。 留在叶慕承身边,她迟早会被他气死或是玩儿死。 趁现在叶慕承还没疯得太厉害,早早离开他跟他划清界限才是活路。 江晚星垂眸,想通了这一层意义之后,也不想让谢新延多帮她无谓的担心,她比了下手语:【对,珍惜生命。】 无意间扫过谢新延身后的时候,发现刚才坐在冷风中抽烟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对面的谢新延放下了筷子,看向她身后。 江晚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但她只想把面前的这叠冻豆腐吃完,锅底很辣很麻,吃过一块之后舌头和口腔都像爬满了建房子的蚂蚁。 有研究说,辣不是一种味觉,而是一种痛觉。 江晚星上辈子就很嗜辣,这辈子更是喜辣到了癫狂的地步,有很多次辣得肚子在半夜都抗议。 但也只有这样,江晚星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确实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个习惯很奇怪,但一般人也看不出来,只以为她是个重口味的人。 叶慕承还在她身后站着,因为呛人的辣味一直在咳嗽。 江晚星这会儿倒是听到了,但她觉得他活该。 虽然叶慕承咳的声音也挺好听,但在别人吃饭的地方咳来咳去还是挺讨人厌的 谢新延此刻这感受到了一丝怪异,毕竟江晚星现在还是叶慕承的老婆,他都把江晚星当弟子看待的,这会儿当着她老公的面跟她一起做两人桌一起吃饭,还真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尤其是隔壁的两个中年大叔,还不止一次地投射过来准备看好戏的目光。 谢新延咳嗽一声,求救地看向江晚星。 她是叶慕承老婆惹他没关系,要是叶二少爷一个不爽把他的律师事务所给撅了可怎么办? 谢新延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不如她妹妹勇敢,他妹妹这会儿肯定不怵叶慕承,但他还肩负复兴事务所的重任。 江晚星倒是神色如常,吃完豆腐才站起来,在前台的时候停了下来,准备结账的时候,一张黑卡递了过来。 前台服务员看一眼,先是迷茫而后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江晚星像看神经病似的瞧了叶慕承一眼,打开了二维码扫了过去。 叶慕承拿回黑卡,直接想塞进江晚星手里。 江晚星没接,而且她也不想大庭广众地就跟叶慕承拉拉扯扯,这男人今天晚上跟了她一路了,除了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要跟她和好之外,也没说别的话。 她出门走到路灯下,叶慕承也在她身后立定,就像在玩一种童年时期“不许动”的游戏。 江晚星转身,抬头看向叶慕承,问他:“你要干什么?” 叶慕承也看着她,然后蓦地捧住了江晚星的脸蛋,就要亲上去。 这回倒是江晚星有点不知所措了,不过转念之间,她就用力把叶慕承推了出去。 她擦着嘴,还很愤恨的样子。 这男人真是一点不按套路出牌,早知道她刚才就该多吃些大蒜,好把他熏死。 叶慕承则是一脸无辜地看向她,喊她:“晚晚。” 这两个字一出,江晚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朋友或者是家人都会喊她“星星”。 而“晚晚”,是…… 两人第一次谈恋爱那会儿,他就会这样喊她的名字。 平常的时候,叶慕承会温声喊她“晚晚”,哄她的时候,又会喊她“乖乖”。 江晚星这会儿是真的妥协了,她没对叶慕承的浪子回头的行径有任何期待,但总不能一直不跟他交流,还是得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好见招拆招。 她再抬头的时候。 男人眸深似海,月华在他眼中流转。 叶慕承眼睛下面好像有几滴鳄鱼的眼泪。 “晚晚,我错了。”他说。 江晚星微怔。 反应过来之后,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很久很久之前,或许是上辈子快要死的时候,江晚星也设想过如果叶慕承知道了她的死讯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哭天抢地,会不会追悔莫及。 但这些设想,都是建立在她对他余情未了的基础上的。 现在她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了,有希望才会有失望,而她的失望已经累积到了她底线的底线,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多余的期待了。 况且她也不是圣母,她这儿也不是给他忏悔的地方。 要道歉,就去找以前傻傻的还爱着叶慕承的江晚星道歉吧。 叶慕承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没用的话,江晚星转身就想走。 但她忍住了,耐着性子说:“是,你错了。除此之外,你还想说什么?” 叶慕承说:“我可以补偿你吗?” “补偿?”江晚星问。 叶慕承仿佛看到了希望,点头跟捣蒜一样。 紧接着,叶慕承像怕她走了似的,开始认真地解释原因:“我以前,不知道你对我的真心,也不知道你是受江景山的胁迫才去接近大哥。我还以为你和他沆瀣一气,嫁给我只是为了算计我。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爱。对不起,晚晚,我是个浑蛋,你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吗?” 江晚星也不知道叶慕承把这段话酝酿了多久,说出来一气呵成还感情充沛的。 但她仿佛在听别人的事,除了一丝尴尬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爱过叶慕承这件事,都快成她的案底了。 他跟踪了她一晚上,就为了提醒她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 第58章 这次换我爱你 江晚星又抬头看他,眼中多有无奈,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问他:“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慕承直接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向她:“晚晚,其实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也很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不要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互相折磨? 真是好大一盆脏水。 心狠手辣的从来都只有叶慕承,她什么时候折磨过他了? 她对他都百依百顺的,除了几次被他气极了打了他几巴掌,她哪里敢折磨他。 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个人也不只是今天一天才观念不和。 江晚星顺着他的话说:“好,我不折磨你。” 叶慕承眼神顿时发亮。 江晚星缓缓地说:“你也别折磨我,我们离婚。” 叶慕承笑了一下,帮她把吹乱的发丝重新理好了:“我爱你,我不会跟你离婚。” 要是真的走到离婚那一步了,意味着两人从此分道扬镳。 她不可能回心转意,也不可能再跟他结婚的。 两人就会像两辆相向而行的火车,南辕北辙。 叶慕承知道,江晚星被他伤透了心。 日记本上那字字泣血的字迹,就像一把把利刀,先伤己再伤人。 叶慕承不敢去想江晚星写下那些挫败委屈或是失望恐惧的时候,是有多么无助。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日记本里那个她深爱的人。 叶慕承罪无可赦。 他仅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心口闷如洪钟,江晚星写下那些字的时候,又何止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至少,至少,现在还有婚姻束缚着她,她至少不会离他太远,她也能一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叶慕承天真地觉得,只要她还出现在他身边,他就有挽回的机会。 江晚星料到他会这么说,所以并不意外。 甚至有些冷笑,就像是别人看起来很难的题,她能轻而易举地答对。 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向来是既要又要,连吃带拿的。 她都怀疑是江雾槿跟她闹分手了,叶慕承才来她这里装深情。 想到江雾槿,江晚星心情都低落了几分,她躲开他的手,冷冷地说:“跟你在一起,我很痛苦。” 叶慕承眼眶蓦地一红,神情很是苦闷:“晚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晚星默默地听着他一句接一句的对不起,终于忍不住地问:“我不想听你道歉,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节约时间。” “我想跟你重新开始,这次换我爱你。” 换我爱你。 叶慕承郑重无比,像许下了承诺。 江晚星毫不留情地摇头,闷声说:“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可能跟他重新开始。 她也不相信他会纯粹无暇地爱她。 就连当初阿慕对她的爱,都是充满了算计的。 这会儿叶慕承心里肯定又藏着坏心。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想要,得到了又不珍惜。 而江晚星跟他不一样,她总得不到的就算了,如果万分有幸得到了,那她一定是会感恩戴德地好好珍惜的。 所以,两人从根性上就不一样,注定了两人爱情观就不同,强行绑定在一起,只会是愈加痛苦。 江晚星以前不懂两人之间的差别,只以为只要两人相爱便能克服一切,她以前不能说话,所以对他的爱都藏在了每一个凝视他的目光里。 而她以为,那时的叶慕承,读懂了她的爱,也珍惜她的爱。 可后来,叶慕承忽然就不爱她了。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爱过她。 所以,她以为叶慕承变心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是不是她的错,她需不需要改正。 可后来意识到了,变的是叶慕承,她自己什么都没做而已。 只是错的那个人更硬气些。 她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就没必要再继续内耗。 叶慕承显然对她如此快的回答感到讶异,可反应过来又是一股子悔恨弥漫上心头。 他之前总是不相信她的爱,总是觉得她不可能是全身心的爱他,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尤其是在他亲眼看见了他跟叶曙启告白。 那种被背叛的滋味,是他生平最痛狠的。 所以婚后,他藏住了心中的欣喜若狂,而是一再试探她的底线,一再确认她的态度。 他只是希望,她能给他肯定的答案。 可是,江晚星不是不爱他,而是觉得她是亏欠他的。 她在日常相处中一点一滴中释放她的爱,却又在每次的不声不响中把自己的爱藏了起来。 她从来不说。 或者说,她从来不敢说。 即使两人已经有了冰雪可爱的女儿,即使两人有了不可分离的链接。 她依旧以为,他不爱她。 他也以为,她跟他是离心的。 所以,在得知她也会背叛他的那一刻,他开始报复。 直到病床上的桃桃拿出了江晚星的日记本,送给叶慕承,作为她和爸爸分别的礼物。 叶慕承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两个都没有背叛当初的誓言。 原来,桃桃,就是她对他的最大而无声的爱。 叶慕承近乎哀求,他握住江晚星的手:“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好不好?你以前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这次也不要拒绝,好不好?” 江晚星看着自己瘦削的手指被握在叶慕承的大掌之中,天气很冷,他的手在发抖。 她曾在每个孤寂难眠的时刻,渴望有这样一双手能来拉她一把,就像很久之前这双手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一样。 可后来,她意识到,这双手把她拉了出去,就亲手将她重新推了回去。 我本可以一直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她以前有多渴望,现在就有多恶心。 江晚星抽出自己的手,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仍然企图握住她的叶慕承。 “我拒绝。” 她冷冷地说。 叶慕承按照他从前一贯的方式,双手环住江晚星,禁锢住她,强势地让她无法逃离。 上次在雨中也是这样,他强制留下她,他却亲了她一口。 江晚星试着挣扎了一下,自己细胳膊细腿的确实没办法挣脱。 她皱眉,看向叶慕承。 叶慕承却在这一刻笑了出来,又是那副在法庭似笑非笑的样子。 江晚星忽然就怒上心头,扬手,啪的一巴掌打向了他。 谢新延也在此刻追了出来。 第60章 讹他 叶慕承冷冷地说:“拿掉。” 谢新延彻底理解了江晚星说叶慕承为何劣迹斑斑了,因为他一点礼貌也没有。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奇怪。 哪有人夫妻吵架,他去给男的披外套的? 但他现在有个更好的主意,也想给江晚星出出气。 或许是,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勇气,他拿回自己的外套,又抖了抖,直接绕过去,披在了江晚星的身上。 叶慕承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额头青筋暴突,他转了转手腕,然后挥拳打上谢新延的脸。 谢新延躲闪不及,啊的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江晚星心中一惊。 爬过去就要看谢新延的伤势。 叶慕承拉住她。 江晚星还以为他又想阻止她,刚想挣脱。 叶慕承却是收了力度,把她缓缓地拉了起来,帮她把身上地尘土都拍了个干净,然后一言不发的就松手了。 江晚星也不管他了,而是径直跑向谢新延。 叶慕承垂眸,看着地上被江晚星不小心踩过的衬衣。 他扯扯嘴角,强行扬出一个苦笑,心中却泛起酸涩。 她果然是,不在乎他了。 另一边。 谢新延痛得在地上打滚,脸色憋得通红:“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我要告到中央!” 江晚星哪里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叶慕承这么多年没在她面前展现出一丁点儿的热暴力因子,这会儿怎么就狼心狗肺地对一个无辜人痛下狠手? 叶慕承浑身牛劲儿她再清楚不过。 看谢新延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内脏被叶慕承打破了,那可是要死人的。 她本来可以不给谢新延添这个麻烦。 再怎么讨厌叶慕承,也不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心中自责内疚慌乱让她手都在抖。 她做手语谢新延已经没法去看了,她直接在他耳边说:“我喊了救护车。” 叶慕承站在她身后,这会儿捡起了自己的衬衣,抖开了还看见上面有个清晰的脚印。 叶慕承有点浮想联翩。 她的脚很秀气,足弓很怕痒,到了冬天又会很冰凉,所以睡觉总是穿着厚袜子,还要垫暖水袋。 半夜里暖水袋凉了,他也会默默帮她换成热水。 只是,一觉醒来她总以为是宋妈帮她换的。 莫名的,他舍不得拍掉,还有些珍惜的样子,他就这么披在了身上,像是一枚勋章。 江晚星另一边还在帮谢新延擦汗。 叶慕承穿上了衣服也不走,而是靠在路灯旁边,静静地看着两个人。 江晚星正在跟救护车汇报位置,但是她口齿还是不清楚,汇报得特别慢。 叶慕承抱臂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说:“要不我来帮你们联系?我有私人医生。” 江晚星一边忌惮叶慕承会不会来害谢新延,另一边又觉得叶慕承的私人医生水平肯定是比就近的医院要好的。 她点了点头。 谢新延却忽然地清醒了过来,拉住她的手:“不,不行,我要去公立医院。” 江晚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在谢新延眼里看到了几分挤眉弄眼的神色。 叶慕承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说:“学弟,没事,私人医院也能做全身检查。” 语气漫不经心,丝毫没有一点儿对生命的敬畏,就好像打人和违法犯罪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人别说在她面前道德底线过低了,怎么对别人也是这种样子? 江晚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看向叶慕承,指着另一边的路说,声音嘶哑而愤怒:“你滚!” 谢新延却制止了她:“别让他走。” 叶慕承瞥了一眼谢新延,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是往常里那副最欠揍的样子:“我又不是个球,怎么滚?要不你把我团吧团吧,好让我滚?” 接着,他张开双臂站在江晚星面前,一副准备好拥抱她的样子。 江晚星以前渴望过这种场景,但现在她反应地 再明显不过的圈套,江晚星看都不看他。 叶慕承自觉没趣,悻悻收回手,但他到底是听了江晚星的话,规规矩矩地往后挪了几步,给江晚星腾出地。 见叶慕承走远了,谢新延对她做了个口型:“我没挨打。” 江晚星一愣。 “讹他。”谢新延说。 说完,也不给江晚星反应的时间,继续捂着头,露出痛苦的神色。 江晚星此刻也会意了,故意伤害,即使是轻微伤,只要谢新延坚持不调解,叶慕承说不准还能去局子里蹲个五天十天。 她抬眼看了看两人的头顶,这里有一个监控,按照刚才的角度,是可以拍到叶慕承打到了谢新延的。 江晚星默默地帮谢新延的手挪到了腹部,心里盘算着呆会儿报案时的证言。 虽说这样有点不公平不正义,确实是冤枉了人,但叶慕承实在是罪大恶极,他欺负她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要公平和正义。 何况她也去过拘留所,也得让叶慕承尝尝滋味不是? 这么想着,江晚星直接报警了。 她把电话凑到谢新延耳边。 谢新延很快陈述整个案情。 * 一行人最终还是去公立医院晃了一圈。 叶慕承提前在派出所等着他们,直到看见江晚星搀扶着谢新延进来的时候,他才站了起来。 虽说他本意确实是想弄这么一出让江晚星多留一会儿,出拳的时候雷声大雨点小也收着力气。 希望能跟谢新延对打,这样江晚星也就必须过来跟他联系。 不管是求情或是找茬,她总会在他面前出现,他也能借着由头继续在她面前晃荡。 但是,他的拳头都没挨到人,这个谢新延就倒下了。 叶慕承的眸子冷冷看向像连体婴儿走进来的两人。 就是去医院做个检查。 还扶上了。 他不可抑制地悲哀想到,如果有一天他倒地上了,她不仅不会去扶他,还会踹他两脚解气。 这么想着,他苦涩地笑了,要是她真能踹他两脚就好了。 叶慕承直接走近二人,江晚星不敢去看叶慕承,毕竟一会儿就要冤枉他了,这会儿还有点心虚。 “是轻微脑震荡吗?”叶慕承询问道。 谢新延点头,还很夸张地捂住头。 江晚星莫名也很心疼,就像自己亲弟弟确实被人打了一样,此刻严肃地看着叶慕承,颇有些义正言辞的意味。 叶慕承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却傻傻地扬起了嘴角,笑了。 第61章 我老婆腰不好 叶慕承就这样看着她,像被点了笑穴似的笑得像个傻子。 她大概不知道现在她可爱得像个赌气的小花猫。 他太喜欢了。 叶慕承现在很心软,扬手就去蹭江晚星的脸。 江晚星猛地一躲,眼里是不加任何掩饰的嫌恶,仿佛他的咸猪手有毒。 叶慕承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咳了一声,又看向谢新延:“学弟,公了还是私了?” 江晚星刚想喊“公”字时。 谢新延立即抬手比了个五:“五千,我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叶慕承也不墨迹,直接从钱夹里拿出一张支票:“这里有五百万,算我给‘真的会谢’的投资。记得把你们办公区的椅子换了,再给每个员工发个按摩椅。” 谢新延一怔。 每个员工? 事务所里现在只有江晚星一个员工,五百万就买个按摩椅会不会太过大材小用了? 他给江晚星开的工资也只有五千。 叶慕承蹭了蹭鼻子,看向江晚星,深情地说:“我老婆腰不好,坐不了太硬的板凳。” 谢新延接过支票,忽然有些感慨,一声“姐夫”卡在喉咙里,他顿了顿说:“我会给江学姐改善办公设备的。” 旁边的一些闲杂人员也转头侧目,谁家好人打架赔五千万的? 而且这年轻小伙子身上都没伤口。 就跟中了大乐透结果在去领奖的路上摔了一跤似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凑到叶慕承面前:“能不能也打我一拳?” 眼神中分明是羡慕。 叶慕承也没有过多表示,而是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他:“老人家,生活有困难就联系我助理,叶氏集团就设立了专项慈善基金。” 老婆婆双目浑浊,就快哭了:“谢谢,谢谢。我一把老骨头无以为报。来世再给你当牛做马。” “不客气,老人家。”叶慕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晚星,“您想报答我,就帮我劝劝我老婆,别跟我闹脾气了,快回家吧。” 老婆婆一惊:“谁家女儿这么不懂事,跟你在一起是不知道多少年修来的福分,怎么跟你这么好的人闹脾气呢?” 叶慕承不置可否,顿了一下说:“是我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我想跟她道歉。” 江晚星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地就被贴上了“不懂事”的标签,她听着这话,瞧了一眼叶慕承。 大庭广众装什么装? 叶慕承虽然身上衣服像个腌菜,偏偏身材和脸都长得不错,浑身有股青年企业家的绅士风度,尤其是身上那股怡然自得的劲儿,看起来就运筹帷幄游刃有余。 确实很能骗到那些不了解他的人。 江晚星看他一眼就像看到了脏东西,只觉得恶心,反胃到想吐。 以前在她面前,总是拿她和江雾槿当对照组。 现在在外人面前,又把她形容成一个不知好歹的坏媳妇。 横竖都把她架在火上烤,对自己的错误倒是轻描淡写的。 谁稀罕给这么一个渣男当媳妇? 倒是会泼脏水。 不过江晚星对此只是有小小的隐怒。 他一贯这样的,跟他生气不值得。 江晚星拉住谢新延,提醒道:“小心有诈。” 这叶慕承狼心狗肺,又是个心思阴毒的人,身上的动物特质聚在一起能开个动物园。 谢新延看了眼支票,左看右看觉得没错,塞进了自己包里。 江晚星和谢新延签完调解书,这件事就结了,她正要自己回去。 她跟谢新延不顺路,谢新延自己开小电驴走了。 都凌晨了,地铁也停运了,江晚星自己打算扫共享单车回去。 踩上踏板的那一刻,江晚星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她记得有个人不会骑车,怎么教都学不会。 别看长得人高马大的,手脚不协调极了,游泳更是连狗刨都不会。 江晚星想着想着也落寞了下来,她以前是很会游泳的,自从听不见之后,再也没有游过了。 大概没人知道她其实是很喜欢游泳的,被水包裹住的感受,让她觉得自己是一条鱼,很自由。 不过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也是觉得挺自由的。 她穿过几条街道,在红灯处停下,路边忽然传来低声的呜咽声,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声音。 江晚星把车停在路边,身子往绿化带里探去。 不一会儿,她从里面捞出一只将将跟手臂一样长的小狗。 大概可以看出来是一条黄黑相间的小土狗,脸被泥巴糊住了,惨兮兮地嚎着。 看体型应该刚出生不到一个月。 这种小土狗她以前在村子里挨家挨户都有,认主又忠诚,各家都会养一只来看门儿,反倒是城市里很少见。 江晚星把小狗护在怀里,用纸巾细细地把它的脸擦干净了,又脱下外套把它完全包裹起来。 小狗前爪子似乎是受伤了,耷拉着动不了,江晚星稍稍拨了两下就嚎得特别凄惨。 大概是骨折了。 江晚星像抱小孩似的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小狗的背,安抚了一会儿,把小狗放进了车兜子里。 这个点也不知道宠物医院是不是还开着门。 江晚星思考了一下,夜里她有点不识路,附近也没有相熟的宠物医院,还是明天早点起来送小狗去看病,今天就先睡个好觉吧。 她站起身,正要回头的时候。 却发现身后有个高大无比的影子,像山一样巍峨,又在路灯下闪烁。 江晚星心里一惊,以为现在是午夜子时,是那些东西最会作怪的时间。 她连念什么咒语驱邪都想好了,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 但好在身体还能动,她又重新蹲了回去,在心里默念。 她边在心里默念,边悄悄眯着眼观察。 可这个影子只是站在她身后,并没有要动她的意思。 一阵清风吹来,带着点熟人的味道。 江晚星知道这是谁了。 她转头,叶慕承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有好奇有疑惑,他张了张嘴,最终欲言又止。 江晚星刚才被吓到了,此刻知道是他,纵然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烦。 她不跟她说话,而是无视了他要径直离开。 叶慕承在她身后开口:“你日记本里写的,你‘重活一次’,是真的吗?” 第62章 你跪下我就告诉你。 江晚星眉头一跳。 她的日记本? 江晚星确实有一本带了密码锁的日记本,因为说不了话,她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 上次被赶出景安居的时候走得很急,她就直接放在桃桃的整理箱里了。 桃桃不知道密码,应该不会强行打开。 也就是说,叶慕承不仅去翻了桃桃的东西,还用蛮力撬开了日记本,撬了还看了。 自己看不懂她写的话,现在还来问她。 那可是她的隐私。 这叫什么,做坏事还舞到正主面前? 这个认知让她很不高兴。 而且日记本是她自己的,里面记录很多她无法跟任何人言说的事。 她还是有记忆的。 尤其是刚重生那几天,想到上辈子临终前那些可怕的经历,还有漫无目的游荡的那段日子。 虽然回忆起来很痛苦,但却必须要写下来,那是她识认不清导致的刻骨铭心的伤痛,不能忘记。 但现在叶慕承问她“重活一次”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跟他说,因为没必要。 免得他知道了又拿这些来对付她。 他之前还拿她的死来威胁她。 江晚星怀里还抱着小狗,此刻又呜咽起来,像是很冷。 江晚星自己也冷得瑟瑟发抖。 叶慕承衬衣倒还是敞开的,衣角随着秋风翻飞,衣襟到胸前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脚印。 看这脚印大小,倒很像是她的。 江晚星记得自己不会佛山无影脚的武功。 还做不到隔山打牛。 多半是叶慕承在别人那里蹭来的。 叶慕承上前一步,穷追不舍地问:“晚晚,你跟我说,你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晚星懒得理他,就想走。 叶慕承直接三两步追上她,从她手里夺过共享单车,抬腿跨坐了上去。 “晚晚,别让我担心。”叶慕承问她。 别让他担心。 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除了让她伤心,又什么时候真正地为她担心过? 江晚星不想跟他起无谓的争端,直接抬手锁了车。 她准备去扫另一辆的时候,叶慕承又拦住了她。 叶慕承回想起日记本里的文字便觉得心惊肉跳,他深知江晚星是个多么活泼有趣的人,绝对不会像她外表那样平淡如水。 可是,没想到,她的内里是炙热滚烫的岩浆。 她到底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经历了什么? 他有预感,如果这次不刨根问底把所有事情问个明白,她和他会越来越疏远。 叶慕承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江晚星开一辆车他就霸占一辆,像个小霸王一样不让她走。 她今天都跪下来求他了,他就不能大发慈悲的放她一马吗? 江晚星仰头,对他说:“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 叶慕承心满意足地笑了:“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江晚星无语。 这个人根本听不懂她的话。 她要休息,他要缠着她。 以自我为中心,还说想跟她和好。 且不说江晚星愿不愿意了,他连基本的态度都没有摆出来。 可以前的阿慕就不这样。 至少她说的话阿慕是会听的。 江晚星又是叹息。 到底是阿慕变成了挨千刀的叶慕承,还是叶慕承伪装成了阿慕? 江晚星也不执着于扫共享单车了。 而是转身,慢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叶慕承也不说话,就跟在她身后,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他侧了侧身。 他舍不得踩到她的影子。 叶慕承边走边想,他从来不是个迷信的人。 虽说爷爷在世时总是神神叨叨地说她和江晚星是前世注定的姻缘。 他是夜里降落的露水,而她是一块林中的青苔。 他就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给了她养分。 江晚星这辈子是来给他报恩的。 所以两人今生今世还要再续前缘。 叶慕承觉得日记本里写的那些虽然难以置信,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本来很多东西都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叶慕承忽然想到了自己看过的科幻电影。 在人们都无法感知的第四纬度,时间是可以回溯的。 正好遇上了红灯,叶慕承走到跟江晚星并肩的位置。 “晚晚,你是不是时空跳跃了?你是不是从未来回来的?”叶慕承问她,“我在未来做了非常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现在想跟我离婚?” 江晚星一怔。 这么说也对。 她在日记本里虽然写得语焉不详,但是稍微推理一下便也能知道个大概。 叶慕承很精明的一个人,能从只言片语中推出这个结论也很正常。 但江晚星还是不能告诉他。 他在她这里是很危险的人,他一定会要挟她。 她在他那里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江晚星摇摇头:“我乱写的。” 叶慕承皱眉很显然不信:“晚晚,你可能自己没发现。你说谎的时候,是没有底气的。” 江晚星皱眉:“告诉你了,你来对付我吗?” 这话虽然是个问句,却隐含着回答,叶慕承敏锐地反问:“所以我的推断都是正确的?我未来真的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让现在的你选择离开我了?” “你失忆了吗?你过去、现在都对我那么坏,怎么就能把锅甩给未来?”江晚星说着又有点生气,虽然吐字不清,但叶慕承还是听懂了。 她在埋怨他。 但埋怨,也就意味着,她是对他还抱有期待的。 叶慕承内心因为这小小的期待而欣喜若狂:“你心底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江晚星无奈地看着他,想着这个男人怎么就能自恋到这种地步。 “我对你很失……” 话没说完,江晚星的脸忽然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捧住了,叶慕承闭上眼睛就凑了过来。 江晚星知道他要干什么,顿时恶心得想吐。 她直接扬手,用力怼上他的胸口,把他推开了。 叶慕承被拒绝了很受伤,哀怨地喊她:“晚晚,我只是很想知道真相……” 江晚星内心的愤怒也到达了巅峰,她再也忍不住,恶狠狠地说:“你跪下我就告诉你。” 叶慕承闻言一怔,随即笑得温和。 他双腿弯曲,很从容地就跪下了。 江晚星冷漠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本以为下跪认错这件事,凭着叶慕承以前的性子是怎么都做不到的。 没想到现在的他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该夸他能屈能伸吗? 大概是江雾槿让他做出的这种改变。 第65章 你不要我了吗? 对于这个请求,江晚星没有明确的回答。 她可以为了桃桃留下,但不能再呆在他身边。 手术很成功,桃桃已经醒了过来,转去了普通的儿童病房。 这几天江晚星还是按照正常时间去事务所上班,叶慕承没有再跟她打过电话,而她自己去看桃桃的时候,也跟叶慕承是错峰的。 只是宋妈告诉她叶慕承来过。 在上班的时候,谢新延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也问了几句,但江晚星语焉不详,只是要他再给他几本资料书。 一周后,谢新延给江晚星安排了按摩椅,剩下的钱也全都打进了江晚星的工资卡里。 毕竟这笔钱也是他们夫妻共有的,他也没有心安理得到去收不义之财。 周二上午,桃桃醒了过来。 江晚星正在帮她擦手。 桃桃睁眼看见是妈妈,立即笑了出来。 糯糯的声音问:“妈妈,我在做梦吗?” 江晚星对桃桃醒过来也有预料,她摸摸桃桃的头:“宝宝,你没有做梦。” 桃桃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想要坐起来。 江晚星帮她把病床摇高了。 桃桃兴奋地说:“妈妈,你能说话啦!” 江晚星笑笑:“对呀。” 桃桃开心地笑得合不拢嘴,尽管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她终于听见妈妈的声音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妈妈的声音,她说:“妈妈。” “宝宝。” “妈妈!” “宝宝。” “妈妈,妈妈!”桃桃期待了很久,所以格外地兴奋。 “宝宝。”江晚星帮桃桃掖了掖被子,“宝宝,你要注意休息。” 桃桃乖巧地平躺了回去:“妈妈,我在梦见太爷爷了。” “太爷爷?”江晚星反问,难不成是他老人家来托梦了? “对呀,我梦见自己在迷宫里,怎么都出不去,太爷爷找到我了,带着我出去的。”桃桃说。 江晚星略微有些惊讶,这话神神叨叨的,不过确实那位老人家的性格,出手搭救也很有可能。 “妈妈,太爷爷有让我给你带句话。”桃桃继续说。 江晚星问:“什么?” 桃桃嘟起嘴巴,似乎在思考:“太爷爷说了好多……我记不住,啊,顺其自然,太爷爷跟我说要妈妈你顺其自然。” 江晚星笑了笑,一句老生常谈的话,太爷爷在世时就总是劝她顺其自然,没想到人都到那边去了还想着开导她。 是很贴心的一名长辈。 江晚星陪着桃桃坐了一会儿,眼看快到五点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一会儿叶慕承就该过来了,她暂时还不想碰见他。 桃桃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宋妈也一直在旁边守着,江晚星背着包,蹑手捏脚地出门。 出门一瞬,就看见提着保温桶过来的叶慕承。 江晚星这会儿已经不气了,甚至对他还有点愧疚和感激,点了头打过招呼就走。 叶慕承也神色如常地点了个头。 江晚星正在等电梯,她本来想跟叶慕承谈谈离婚的事的,但现在桃桃更重要,就也一直耽搁着。 不过除了桃桃和离婚两件事之外,他们也没什么值得再说的了。 江晚星进了电梯,她按了一楼。 电梯门快要合上的一瞬,一只手伸了进来。 江晚星微微惊讶,本能地就想喊危险。 不知道是哪位病患的家属这么着急要坐电梯。 她赶忙去按了开门的按键。 电梯门缓缓打开,叶慕承涨红了脸出现在她面前,他就把手拦在门边,不让电梯门关上,还在呼呼地喘气。 江晚星愣了一下,立即皱起了眉。 他这幅样子,明显是有事找她。 但是这人有事就不能打电话找她?就不能有一点点的公德心吗? 眼看电梯门又要合上了,江晚星下意识的,直接用力把他拉了进来。 江晚星看着他,问:“你干嘛?” 叶慕承有点不知所措,手里还提着粥:“我……” 到了中间楼层的时候,有人进来了,叶慕承闭上了嘴没说话。 到了一楼,江晚星率先走了出去,叶慕承追在她身后。 江晚星走了几步,决定还是要停下来等一等他。 他是桃桃的爸爸,对他得放尊重点儿。 叶慕承走到她面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他还有些局促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他一个大高个站在这,有点碍事。 江晚星拉着他,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两人相顾无言。 江晚星觉得还是自己先开口比较好,至少得先回答他的问题。 她刚要开口的时候,叶慕承忽然说,语气无比自然周到:“晚晚,中午没吃好吧,医院的饭也不好吃,宋妈跟我说了,你都没吃几口。我给你带了鸡蛋粥,我中午回家煮的,这会儿还是热的,你可以趁热喝。” 语毕,他甚至拿出勺子,用酒精纸擦了擦,拧开盖子,挖了一勺递到江晚星嘴边。 江晚星看了眼,没张嘴。 叶慕承尴尬地笑了笑:“不烫了,可以喝的,我的厨艺还是不错的,你可以相信我。尝尝看,好不好?” 江晚星看着他,说:“我不会留下来。” 很明显的,叶慕承的手抖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隐藏了起来。 叶慕承仿佛没听到,避开了她的视线,自顾自地继续说:“这粥不烫,但也不能等太久,凉了就不能喝了。” “我们找时间把手续办了吧。”江晚星直直看着他的脸。 “……桃桃还没康复。”叶慕承细声细语地说。 江晚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听出了他语气中带着的一丝委屈。 “嗯,那等桃桃出院我们就办手续。” 江晚星说完,转身就走。 她没有询问他的意见,而是直接地扔下了结论。 言之凿凿,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仿佛只要他开口求情,就连等到他们女儿康复的时间都没有了。 叶慕承站在原处,像有风霜在割他的血肉。 “你不要我了吗?” 响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江晚星心中一紧,却没有回头。 “晚晚,你不要我了吗?” 又是一声,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向她看来。 反光的玻璃门上,可以看见叶慕承垂手在身侧的模样,跟他常日里的意气风发大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晚星甚至看见他目光里的不舍、自责、痛苦、不甘。 江晚星无奈地笑了。 现在这副样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加快了脚程,很快走出了大厅。 第66章 我也想当你的小狗 叶慕承心里有事,本来不想打扰母女俩来之不易的相聚时光,也被桃桃强行带上了。 他默默地走在母女俩身后,后天就是周一了,民政局一上班,他们就要去办手续。 这种滋味,跟等待生命终结之日的死刑犯又有什么分别? 他的幸福也马上要终结了。 桃桃大概是看出了她爸爸不高兴,和妈妈跟小狗玩的时候,还时不时喊他过来。 叶慕承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去。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被江晚星捧在手心的小狗,心里羡慕极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当她家里的一条小狗。 她的手已经多久没有主动碰过他了?似乎从她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 叶慕承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是密密麻麻的痛,他浅浅地呼吸着,灌了一杯又一杯可乐,心里就是苦,苦到发酸。 在江晚星经历的时间线里,他上辈子没保护好她。 那种痛苦,叶慕承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经历了桃桃突然发病,他现在别无所求,只求妻女都能健康平安的。 如果江晚星能好好活下去,代价是要他放手…… 他没办法拒绝的。 桃桃身体虚弱,只是玩了一会儿,就盖着毯子睡着了。 叶慕承自觉走过去,把桃桃抱回了卧室的床上。 他又在卧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出来,他现在有点怕江晚星了,她一开口就是要离开他。 出来之后也不看她,就是沉默。 半晌,江晚星起身了。 叶慕承瞬间抬头,以为她要走,有点慌乱地问:“你去哪?” 江晚星抿了下嘴角,反正不是笑。 她走到厨房,帮他倒了杯热水,温柔地说:“天气冷,你先喝。今天晚上就只是陪桃桃玩一玩,我们不谈别的。” 叶慕承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水,觉得嘴里的苦味被冲淡了,又喝了一口,变得甜丝丝的,心里像抹了蜜。 她刚刚说。 “我们”。 也就是说,她还把叶慕承当做一个整体。 江晚星也不看他喝水的样子,而是蹲到狗窝旁边,去逗精力旺盛的小土狗。 叶慕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在她身后问:“小狗长得真清秀,有名字了吗?” 清秀? 江晚星还是第一次听人有人这么夸小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慕承词汇量比较匮乏。 她摇了摇头,怕隔着房门吵醒桃桃,就用手语比了个:【没有。】 叶慕承直接把小狗从窝里抱了出来,起身锢在怀里轻轻拍了拍狗头,神情专注又温柔:“就叫帅帅,怎么样?” 他没跟任何说过,他有个难以启齿的小名,就叫帅帅。 叶慕承为了能分享到江晚星的一点点关爱,已经到了跟一只小狗共享名字的地步了。 江晩星不置可否地垂眸。 她尴尬地收回停在空荡荡的狗窝上的手,自己的掌心痒逐渐变得扎人和刺痛。 他想要的东西,总是想拿就拿,不会问她的意愿的。 江晩星捏了捏拳,起身坐回了沙发上。 叶慕承逗了一会儿小狗,大概是玩腻了,又把小狗放回了狗窝,转身走到她旁边坐下。 “是不是不高兴了?”叶慕承用气音问她,微凉的呼吸喷到她耳边,像是故意在诱惑。 江晩星没说话,只是礼貌地笑了一下,往旁边躲了躲。 这个回避的小动作恰好被叶慕承看在眼里。 “其实,我不是想抢你的小狗,我只是……” 叶慕承说到一半,抬手做出一系列动作。 【我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 江晩星惊讶于他也会手语,刚想用手语回复他,抬手的一瞬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有些局促地看着她,喉结微动,缓缓启唇:“像刚才那样,也摸摸我吧,我也想当你的小狗。” 当她的小狗? 她又不开宠物店。 虽然心里觉得他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不可理喻,但江晩星还是怔在了原处。 她感受到有人的手腕正在发抖。 这份颤抖不是源于她自己,而是手背上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传递给她的。 未等她反应,叶慕承轻轻放开了她的手,起身理了下衣服,接着横跨一步站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叶慕承仰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中淌出温柔至极的期待。 “摸摸我吧。”他说完低下了头。 江晩星坐在原处,迟迟没有动作。 而叶慕承像雕塑一样跪在原处,有一种不摸他不罢休的气势。 江晩星看着他的头顶,压低了眉头,把手捏拳紧紧放在膝盖上。 他又想逼她。 江晩星深吸一口气,用依旧生涩奇怪的声音喊他:“叶慕承。” 叶慕承闻言抬头,眼中的星光在看见她冰冷如霜的脸色时渐渐消散殆尽。 他偏过头,不再去看她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 她拒绝摸他。 江晩星也趁机站了起来,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时间很晚了。”她提醒他。 叶慕承点了点头,他不再去为难她,用手语说:“对啊,时间不早了。我,我不打扰你了,你记得早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会让人接桃桃,来有事随时叫我。我的电话号码,你还存着吧?” 江晚星点点头。 叶慕承正要出门,想了想:“能不离了吗?” 江晚星沉默着,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好,我懂了。”叶慕承还是笑着,春风和煦的样子,但是眼眶已经湿润了。 他抬手揉了下眼框:“早休息。” 转身朝黑暗的走廊里过去。 叶慕承从那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国内的生意也不管,江晚星联系了刘助理,后者只是说他在国外出差,叶氏都在远程办公。 江晚星也尝试过让桃桃帮忙联系,可桃桃说她也找不到爸爸。 那么老大的一个人,就跑到了国外,说让人找不到就找不到。 江晚星也不是拿他没办法。 只要他再多消失一段时间,江晚星决定就去报人口失踪,要是失踪两年,她自己一个人去解除婚姻。 江晚星找了几天就放弃了,继续边给谢新延当助理,边准备考试。 第67章 结婚纪念日 江晚星不习惯长久地把对某个人的负面情绪放在心里。 既然叶慕承“消失了”,她也不再去管他。 没有了叶家人打扰,她的日子变得很简单,下班之后去接桃桃放学,第二天再陪着桃桃去学校。 除了每周六要把桃桃送回叶家去学钢琴,桃桃大部分时间都跟她在一起。 一个晴朗的周日,桃桃正在吃饭,她看向江晚星,欲言又止。 “怎么了,宝宝?” “妈妈,爸爸……” 江晚星点头:“宝宝,这有你喜欢的鸡腿。” 桃桃扑闪着大眼睛:“妈妈,我跟爸爸说,我不要爸爸了,爸爸听完之后,好像很伤心,我听到他哭了。” 江晚星顿了一下,笑着说:“宝宝是不是听错了?” 桃桃摇摇头:“不是,上次爸爸看日记的时候哭得很小声,我还不确定,这次我都录下来了。” 说完,桃桃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把视频给江晚星看。 视频显然用的是很隐蔽的拍摄方式,但是叶慕承哭泣的声音像一头困兽。 是那种她从没听过的撕心裂肺的哭。 江晚星第一次在叶慕承身上有了不忍的感受。 她关掉视频,然后删掉了。 江晚星深呼吸,问桃桃:“日记是你给他的吗?” 桃桃有些歉意:“因为有好多字我看不懂,想让爸爸给我解释,但是,好多字都被他弄花了。” 江晚星摸了摸桃桃的头:“没事,宝宝。” 桃桃说:“妈妈,晚上能送我回去吗?” 江晚星点头。 * 江晚星把桃桃送到了路口,司机刘叔正在等她。 两人道过再见之后,江晚星一个人往回走。 秋冬的天气,沿江的草木都凋零了,但江晚星还是喜欢,空气冷丝丝的,可以让人变得安静。 她打算静静地走一会之后就回家刷题。 走过一棵梧桐树的时候,天空中忽然绽开了一道烟花。 烟花是星星的样子,在夜空中分外明亮,繁星点点,可以用美轮美奂来形容。 路边的人都停下来观赏。 江晚星也驻足观看,一场烟花盛宴持续了快三十分钟,她正要走的时候,迎面看见了一个躲在梧桐树后的人。 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很久之前,有人说过,要给她一场盛大的烟花。 这些天不见,说不准就是去准备这件事了。 叶慕承走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点局促,跟他平日的意气风发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她又想到他哭起来的样子,被他打动之余,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叶慕承也会为了她哭啊。 这个男人现在也是磨磨蹭蹭的。 江晚星觉得现在叶慕承是怕自己的。 她礼貌地笑了笑。 叶慕承立即脚底生风地走了过来。 “等会还有一场。”他说。 “别放了,污染空气。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江晚星对他说。 叶慕承眼底明显地闪过落寞,他大概是又招她烦了。 而且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她是不是忘了? 江晚星对上叶慕承闪躲的眼神。 “其实挺好看的。”她说。 叶慕承趁热打铁:“还有花,就在中央广场。” 他带着江晚星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中央广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起了盛大的玫瑰城堡。 江晩星浅浅勾起嘴角,看着她为他准备的一切。 她对这些浪漫没有过多的感触,她透过叶慕承,看到了阿慕。 阿慕是会真心对她的。 叶慕承也同样看向她,希望能从她眼中看出欣喜,或是重燃的爱意。 可是,江晩星只是一如即往是那般恬淡的神色,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她到底是是不满意的。 江晩星现在说话语调已经清晰不少了:“叶慕承,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偏我来时不逢春,偏我去时春满城。从前我无数次希望能这样坐下跟你好好聊聊天,像寻常恋人或事夫妻那样,即使知道是不好的结局,我也奢求着能体面的离开。” 叶慕承心口像压了块石头,堵得发慌。 “但事已至此,我们彼此亏欠太多,回不到从前了。慕承,你有自己的事业,我也有我的人生。你并不在我自己构建的未来版图中,我们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只是短暂回合,终会走向不同的方向。我们,不是同路人。” 叶慕承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他声音沙哑:“你不欠我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能再陪陪我吗?” 江晩星但笑不语,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可他太高,她也够不着,便收回手放进荷包:“离婚协议我会拟好送给你,我们以后少见面吧。” 不等叶慕承回应,江晚星拉上自己的围巾,闷闷的声音从布料中传过来。 “天太冷了,你也早点回家。” 说完,江晩星转身走进了地铁站,搭上了通往地下的扶梯。 叶慕承仍旧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的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的背影。 回家,没有她的地方,怎么能叫家。 他失魂落魄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却在摸到车门的一瞬,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他疯了一样往地铁站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步梯,终于在人潮涌动的闸机口看到了她。 叶慕承无视了其他人惊异的目光,边跑边高声喊她的名字。 江晩星却听不见,刷卡进站后,跟着人潮挤上了扶梯。 叶慕承来不及买票,直接翻越了栏杆冲到了闸机内。 “小伙子急什么,这里人这么多,有点素质好不啦。” “长这么帅还赶着去投胎呀!” 责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穿过来。 叶慕承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她就在他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快随着人潮挤上地铁了。 “列车已到站,请乘客们先下后上,注意脚下安全。” 机械的女声提示音响起,地铁已经停在江晩星面前。 车门打开,叶晚星被推搡着挤了进去。 叶慕承直接从第一节楼梯跳到最下一节。 他连滚带爬站了起来,追过来的乘警直接拉住了他。 “这位先生,请配合安检和补票。” 在他的视线里,江晩星瘦小的身躯被人群挤到最后,手掌抵在另一侧的门上,她埋下头,不再东张西望。 不管他怎么喊她,她是听不见的。 几秒后,地铁闸门在他眼前关闭。 那句“我送送你吧,天太黑了,你一个人回去多危险。”随着她的背影一起,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叶慕承失魂落魄地回头,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群中,再没有了他熟悉的那个人。 曾经,他只要回头,永远会有跟在他身后的纤瘦身影。 现在,他先见她,都找不到理由。 第68章 不离了,好不好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桃桃也放了寒假,就快到腊月了,桃桃回叶家的时候也变得多了起来。 这一天,江晚星起了大早,坐车准备去参加考试。 在考场外等候时,她的手机接到了一条新消息。 几乎是毫无思忖的,她赶到了医院。 桃桃心脏病二次复发,这是偏离于原本时间线的意外情况。 这次她不知道结果,慌了神。 江晩星火急火燎赶到住院部的时候,嘴唇已经吓得惨白。 她话都说不出,本能地就开始做手语。 值班护士看不懂她做的手语。 江晩星写下桃桃的名字,值班护士查找之后却告诉她:“没有叶灼宜这个小朋友。” 江晩星不肯放弃,沿着走廊一间间去查看门上登记的名字,边打叶慕承的电话,边给他发消息。 直到她来回将病房找了两次,所有的登记名单上都没有桃桃。 她还在打叶慕承的电话,手机已经被她按到发烫了,可是电话里始终占线。 叶慕承……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消息…… 难道他又骗她? 她一面庆幸叶慕承是戏耍她,至少桃桃没事。 另一边,心中却悲哀万分。 现在已经九点四十了,距离考试开始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两百个挑灯夜读的夜晚在此刻画上了句号,那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努力,显得无用而可笑。 她再一次上了他的当…… 她有些颓废地坐在了休息椅上,身上的米黄的衬衫已经湿透了,整个人显出孤寂的苍白。 “这位家属,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先休息会儿,喝口水吧。”值班护士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 江晩星生涩地说出谢谢,接过水一饮而尽。 她深呼吸几次后站起来准备回去,只是错过了一场考试…… 还有下午和明天的三场。 缺考了一门,这回肯定没机会了,但测试下自己的学习程度总归是能有点作用的。 饶是这般安慰自己,她脚步仍是有些颓废,刚走到电梯口,门开了, 一个高大俊朗的人站在门口,是叶慕承。 而在他身旁,是一脸欣喜看着她的桃桃,嘴巴里还叼着一个小巧的奶黄包。 看到她的一瞬,桃桃立即把奶黄包塞给了叶慕承,迈着小短腿跑到江晩星身前抱住了她的腿。 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有半分像病情复发? 原来是虚惊一场,江晚星蹲了下去,迎接桃桃的拥抱。 “妈妈!妈妈!我来复查了,医生说我很棒很棒!”桃桃兴奋地说。 活泼可爱的女儿在身边,江晚星也没办法再冷淡下去。 “宝宝真棒。”江晚星怜爱地说。 母女俩亲昵了一会儿,叶慕承就站在两人身后。 桃桃在儿童乐园玩荡秋千,叶慕承买来热奶茶,就放在江晚星面前。 两人就像寻常夫妻那样。 江晚星有些累,手撑着下巴,眼睫毛慢慢地眨。 叶慕承就这样看着她。 江晚星说:“桃桃……今天没事吧。” 叶慕承有点心虚,说:“没事的,我太想见你了,对不起。” 江晚星不置可否,浅浅的笑容透出一股疏离:“想见某个人,不是什么对不起的事。” 叶慕承脸上一喜。 “我以前,想见桃桃都无人可求。”江晚星眼睛扫向叶慕承,带着些冷意,“还是你会想办法。” 叶慕承心底一凉,江晚星很少有讽刺人的语气。 说明他这次的馊主意确实惹她生气了,并且很严重。 叶慕承哽了哽喉咙,最终还是说:“对不起。” “今天过后,我们没事不要见面了。” 冰冷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叶慕承的心口,他胸膛翻江倒海,就快要吐血了。 再没有比现在更让他难受的时刻了。 他想挽回,却无人可求,走投无路。 半晌,他生涩地说:“好。” 江晚星点头:“希望你言而有信。” 第二天,江晚星参加了专业课的考试。 夜里,江晚星一个人收拾好了行李,只要留在江城,叶慕承一定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找她。 她和桃桃,可以用手机联系。 当断则断。 江晚星在谢新延那边的工作也辞了,又江城周边的租了一套小房子。 白天在附近的工厂里当文员,夜里学习,偶尔会线上帮谢新延翻译一下手语,定期回江城看望桃桃。 日子一天天过着,江晚星在外地呆了大半年,九月的时候回江城参加了考试。 一次过。 谢新延都说这是奇迹。 江晚星知道,这是实力和运气。 她又到谢新延的律师事务所实习了一年,终于取得了律师执业证书。 起诉离婚的传票是在第二年的春天送到叶慕承手上的,电子版则是提前一天用短信的方式发给了他,那时他正在接桃桃放学。 看到起诉人是江晚星的那一刻,叶慕承微怔,随即笑了,笑得特别大声。 桃桃站在一边,有点不知所措,问:“爸爸,你为什么要哭?” 叶慕承不回答她,而是说:“你以后可以跟妈妈在一起,爸爸会定期去看你的。” 桃桃已经上了小学,也明白爸爸妈妈的婚姻出了问题,可她能看出来,爸爸是不想跟妈妈离婚的。 不然,他也不会去投资一个没有起色的废弃工厂,也不会夜夜看着天空,更不会抱着妈妈的衣服流眼泪了。 但是,妈妈对她说,她不想见到爸爸。 “爸爸,你要放弃了吗?”她问。 叶慕承颓然地坐到沙发上:“不放弃也没办法了。” “她为了跟我离婚,都自己去当律师了,我再逼她,无疑是断送她的梦想,就太不是个人了。” “对不起,桃桃,是爸爸没用,丢了妈妈,又没本事让你妈妈回心转意。” 桃桃安慰般地拍了拍叶慕承的膝盖:“爸爸,我会陪着你的,这样妈妈就能经常回来看你了。” “但是,爸爸,你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哦,妈妈当初也没有轻言放弃哦。” 叶慕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开庭当天,叶慕承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江晚星。 她一身职业装,十分干练,跟当初那个只会比手语的温婉主妇大不一样了。 叶慕承没出息地又哭了。 她向他走过来了,目的却是离开他。 “晚晚,我们没可能了吗?”他问。 江晚星笑笑,没有回答。 叶慕承恳求道:“我们不离了,好不好?” 江晚星眉心微皱,摇了摇头。 叶慕承忽然有些腿软,他双膝委屈,就这样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不离了,好不好?” 江晚星开口:“要离的,可是,并不是不能重新开始。” 叶慕承愣了好几秒,脸上悲痛的神情像电影一样定格在原处。 忽然,他笑了,伸手握住江晚星的手指。 “你说的,可不能反悔。”叶慕承说。 江晚星点点头。 这一年多点点滴滴的好,江晚星其实是看在眼里的,很多个夜里,看着日渐温馨的小镇,她都觉得是阿慕回来了。 她能重活一次。 那她愿意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