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张胡》 第1章 小河村的张莲 夏日的清晨,青草上的露珠刚刚晒干,小河村东边的小路上,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着,赶车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手里拿着烟袋锅子,时不时拍拍老牛。车上放了一个背篓,用一块布盖着,不知道装了什么。 胡老汉一边赶车,一边想着王媒婆说的路线,村东进来,左边第三排,第五家……到了。但是胡老汉不敢下车。为啥?因为这房子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这还能住人? 你看这正房有三间,但,是有些年头的土坯墙茅草顶;再看这东边的配房,也是土坯墙茅草顶;还有这西边看着像是个灶房,还是土坯墙茅草顶。那门窗看着破破烂烂,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还有这算不上院墙的院墙,就是一圈歪歪扭扭树枝插着圈起来了而已。 胡老汉觉得可能是走错路了,准备回去从村东头再走一遍,难道是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 胡老汉还在怀疑自己脑子怕是不行了的时候,不能住人、随时要塌的土坯墙茅草顶的屋子里出来个穿着长衫面色发白,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后头跟着穿着花哨,头上戴花的中年妇人。 妇人见着胡老汉连忙快走了几步,招呼人。 “他胡家大伯,可算是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胡老汉见王媒婆过来招呼了,才相信他没有走错路。但是,这和她说的也对不上啊,哎?她说这家长什么样了?哦,没有。那没事了。 胡老汉嗯嗯啊啊寒暄了几句,就随着王媒婆进了屋子。张老爹已经在堂屋的桌子边上等着了,桌上摆了瓜子花生,还有几碗水,茶叶是没有的,就是一碗纯洁的白开水。 张老爹起身招呼大家坐下,悄悄打量胡老汉,身上的衣裳是七八成新,手里的烟锅子像是铜的。看来家境应该还不差,不知道他赶着的牛车是自己的还是借的。 大家都坐定了,王媒婆开始进入主题。寒暄?不存在的!王媒婆看着这两家人就一脑门子官司,恨不能直奔主题说完了事。 小坎沟的胡家、小河村的张家,可都是他们这行出了名的烫手山芋、十里八乡媒人避之不及的人家、她们这些媒人职业生涯中的绊脚石啊。 就说这个小破院子的主家张家,老两口和和美美的,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别提多带劲了,但是自从十年前老婆子病死了之后,这张老爹一蹶不振。 干活敷衍了事,回家就不省人事。可怜这一儿一女,自己养活自己长大了,一个被村里的二混子带歪了,一个养成了个泼辣的性子,就这样的情况,谁敢跟他们沾亲啊。 这不,儿子张平二十一, 闺女张莲十八,亲事都还没着落呢。 再说今天来的胡老汉,胡家五个儿子,个顶个的人高马大有力气,一家五个壮劳力,上山打猎,下河捉鱼,开荒种地,做工挣钱,哪个都是好手。 偏偏也不知道这胡家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日子过得呀,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本来吧,给家里大儿子说个媳妇的家底还是有的,可偏偏见一个黄一个,别说成亲了,定亲都没有过。今年也二十了,还是个光棍呢。 媒婆们觉得这两家人属实是有些棘手了,就在每个月开大会的时候特意、仔细地商量了一番,悲催的王媒婆当时也在,脑子一抽、大腿一拍说了句:“一个娶,一个嫁,干脆凑一块得了。”然后她现在就出现在这里了。 王媒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为啥要多拿句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稍显昏暗的屋子里,气氛尴尬了那么一小会,王媒婆硬着头皮开始起话头。这媒人说话也是有技术要求的,要把两家的情况说清楚,尤其是优点这块要显现出来,还不能显得刻意。 王媒婆:“小坎沟离小河村可是有些距离的,他大伯你得起的挺早的吧,路上可不好走呢。” 胡老汉:“还成吧,赶了牛车,也就一个多时辰。” 胡老汉熟门熟路的回答,反正都差不多的问题,他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答的。 王媒婆:“那这可走的不慢啊,回头跟我说一声在哪找的,我回头也坐这牛车去,可比我腿儿着来回快多了。” 胡老汉:“自家的牛车,你要用,回头说一声就成,我让老大接送。” 王媒婆:“那感情好,我以后可是有便宜占了。不过我看这牛你们养的可是不赖,油光水滑的,得费不少心吧?” 王媒婆眼见着旁边的胡老汉表情一下子就亮了,这才松了口气。 第2章 小河村的张莲(二) 胡老汉最喜欢别人夸他牛养的好了,王媒婆这问题可算是问对了,胡老汉就开始了一通凡尔赛输出。 此时的王媒婆还不知道这个胡老汉能有多不靠谱,只觉得这胡老汉还怪省事儿的,根本不用她引导,自己就能说得天花乱坠。 “嗨,有啥好不好的,搭个牛棚铺上稻草就行了,” “您说我家的房子啊?您也知道我家小子们多,这到了年纪就得娶媳妇,这不前几年老大到年纪了,就带着我家三个大儿,开了两亩荒地,盖了个大些的院子,就算这几个小子都娶了媳妇也能住的开,反正也不过就是耽误几天功夫的事儿。” “嗨,哪里算得上什么宅子?就是村里人都盖的那种土坯房呗,不过上了瓦,应该还算能行。” “你说老大啊 ,这不是正收麦呢,兴子是家里老大,弟弟们也听他的,家里的事儿他也能说了算就没让他过来,回头我让他给老哥哥来赔个不是。” …… 张老爹在旁边听的那叫一个不痛快。 就你家有牛,有牛棚?老头子我前些年还有两头呢! 哦,现在没了。 就你家房子大,房子好?我也有房子! 哦,现在都快塌了。 就你家有儿子?我也有儿子,还是个读书人呢! 哦,现在不读了,这名声也不咋地。 就你家儿子能干?我儿子也……算了,他啥也不是! 张平:这是亲爹吗?不带这样的啊。 张老爹看着胡老汉,越看越不顺眼,怎么哪哪都比不过人家,就不信就没有哪里是这老头比不过的。 想当年,他也是别人嘴里羡慕的对象,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日子过红红火火。连地里的收成都比别家高上两分…… 等等,儿女双全?闺女? 张老爹冷不丁就对着还在凡尔赛的胡老汉问了句:”你有闺女不?“ 胡老汉一下子被噎住了,一肚子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这老头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捅刀子呢。 “没……没有。” 胡老汉的语调突然就不自信起来,因为他们老胡家确实没有闺女,不止是他没有闺女,他哥他弟,他堂哥堂弟,他爹他大伯叔叔,他爷爷他叔伯爷爷……老胡家祖上两百多年来都没有个闺女。 ”嘿嘿,我有。“ 胡老汉:所以呢?你打断我就为了告诉我你有闺女?你要没有,我今儿还不来呢! 张老爹觉得可以了,他圆满了。虽然他哪哪都比不上人家,但是他有闺女啊。 不得不说这不着前后的一句话,成功的让王媒婆找到了把话头给找了回来。 “这说了半天话了,快喝点水,哎,莲丫头,给你胡大伯端碗水来。” 这是让姑娘出来见见人,虽说对方小子没来,这家里人看看也是一样的。没一会张莲左手提着一个大陶壶,右手里拿了一个碗进了屋。 是的,只有胡老汉没有碗,也没有水喝。 张莲给胡老汉倒了水,又给大家都重新添了一碗,放下陶壶出去了。不过她也没走远,就在门边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坐着。 没办法,这边的规矩就是说亲事的时候,姑娘不能在场。鉴于他爹和他哥之前的表现,让她当真什么都交给这爷儿俩自己看着办,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也不是说她有多恨嫁,只是,她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人,不然,哥哥的婚事也受影响。 “瞧瞧这姑娘,模样长得好不说,这干活也利索着哩。你看这家里家外的,收拾得多齐整。上次来正赶上莲丫头蒸了野菜包子,那滋味,真是香得很。“ 王媒婆这话说得中肯,包子确实好吃得很,这丫头做饭还是很不错的。 ”张家姑娘虽说年纪是大了些,倒是和你家小子也算是年纪相当,你看,这姑娘的时候就能把家里照顾的这么好,想必以后也差不了什么,定然是把家里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你说呢。“ 胡老汉顺着王媒婆的话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个姑娘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虽然别人觉得这姑娘泼辣是个把家虎,家里父兄又是个没本事的,怕沾上这样的亲家自家受连累。但胡家老两口觉得这姑娘简直就是给他们家准备的!自己家的事儿自己知道,以后家里几个爷们挣的钱能不能留得住就看着她的了。 胡老汉瞬间来了精神,直勾勾的看着张老爹。 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张老爹不自觉地掩了掩衣襟,默默地往后挪挪屁股…… 第3章 婚事 说亲,姑娘家总要矜持几分,而胡家是男方,所以王媒婆递了个眼神让胡老汉先说说。 约摸是相亲的经验过于丰富了,所以像是说家里情况这样已经说了很多遍的事情,胡老汉想都不用想,张口就来。 “咱们家现在有两头牛,外头这个是老牛了,家里还有个小牛犊;十五亩地,足够一家子的吃喝,还有的剩;刚起了新房子,前后院正房配房大小有个二十间。 平时地里头不忙活了,几个小子也去外头做工,家里也能有个补贴。将来几个孩子成亲了,也能住得开。” 这说起正事了,张老爹也不攀比了,边听边考虑着。 “咱们家里有五个小子,老大二十,性子老实了些,干活不用说,现在家里头的事情他都能看着安排了,要不我也不能放心出来。老二老三一个十七一个十五,也都大了,可以分担大部分活计……” 说到这胡老汉顿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好媳妇也不能光给老大说,老二老三也到年龄了啊。 想着前几年说亲的那糟心事,怎么早就没想起这茬呢。老大不行,这不是还有老二老三呢,他和老婆子看了这么多,最中意的就是这个了,那可不能错过了的…… “我家老大别看年轻,这地里种点什么那伺候得可是真好,真不是我说,咱家一亩地都比旁人多打百十斤粮食…… 老二跟着村里老木匠学了几年,这几年家里用的都是他做的,没事儿也做好了出去卖了换点活钱,前几天还给他娘做了个躺椅,别说还挺舒服的,不用了折起来还不占地方…… 老三心思活有盘算,家里地里有啥东西要卖,就让老三去集上卖,每次都能多卖上几文钱,买的东西都还比别人便宜……” 王媒婆笑吟吟的听着,却是越听越不对劲。说亲的不是老大么?怎么老二老三还说上了?这是说兄弟关系好?家里头互相帮衬?也不像啊? 张老汉也觉得奇怪,一般人家都是给哪个说夸哪个,他这三个小子都夸是几个意思?这到底是要给哪个说亲呢? “咱有啥说啥,我家几个小子不是我自夸,那个个都是好样的。家里地里的活都是他们几个看着来,姑娘到了咱家那肯定是啥也不用愁的,咱也不是那些不把儿媳妇当人的人家,这个老哥哥放一百个心,肯定差不了。” 王媒婆瞅准胡老汉喝水的空档赶紧问了一句,今天是给哪个儿子说亲呢?就听胡老汉语不惊人不罢休的来了一句 “家里仨大的,看上哪个就是哪个。呵呵,咱胡家就是儿子多,呵呵呵……” 这话一出口,屋里静得吓人,王媒婆惊得差点掉桌子下头去,张老爹和张平更不用说,要不是性格绵软,就直接撵人了。就连门外偷听得张莲都差点给自己磕一个。 王媒婆怕张家生气直接赶人,赶紧找补。“可不兴开玩笑啊,孩子成亲可是大事。” “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所以不管到时候是哪个成了,其他兄弟也都能帮衬的。老哥哥这边有点啥事儿的,招呼一声,保管办得妥妥贴贴。有啥难处尽管给姑娘去信,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胡老汉像是看不懂别人脸色一般接了一句,其实心里也忐忑得很。 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补呢,这话就是说了儿媳补贴娘家胡家的态度是不会多问的。一般人家可没人敢把这话说到明面上,毕竟谁家也经不起“蚂蝗”吸血呀,胡老汉说这话是示好也是婆家的态度。 毕竟这回要是不成,怕是连媒人都得得罪了。 王媒婆赶紧跟张老爹这头说说,生怕胡老汉再说点啥更吓人的。 “他胡伯这是家里孩子都大了,着急了些。碰上咱们莲儿这么好的姑娘可不得抓紧定下来,呵呵呵。那啥,他张伯这边有啥条件也说说呗。” 王媒婆心说,保了二十年得媒就没见过胡家这样的,难怪这些年都没成。 胡老汉:别冤枉我,我这也是头一次。都怪老大不争气,不然媳妇儿也不会气得不想管了。 张家父子交换了个眼神,胡家跟闹着玩儿似的。哪有人来相看说随便挑的,成亲又不是买白菜。既然他们没打算好好相看。那也别怪他们往不能成上说条件。 张老爹点了点头,张平开始说自家的条件。 “我家莲儿嫁人,那这小家挣多少花多少,怎么过日子都得她说了算,你们可不能干涉; 不管你后头有多少兄弟姊妹,后头又多少妯娌,以后她们这一辈儿的,都得是莲儿说了算; 想回娘家的时候你们不能拦着,不能欺负她,不然直接和离; 我妹子虽然勤快了点,但也不是到谁家当下人的……” 砰!一声巨响,堂屋门的门扇被大力撞开,门扇撞到墙面又弹开…… 毫无防备的几个人如遭雷劈一般,齐刷刷的往门口看去…… 第4章 同意 小河村张家小院,原本偷听的张莲越听越觉得爹和哥哥不靠谱,咋地,你当人家这是找媳妇还是找祖宗?你们这又是哪出,是舍不得还是有仇?这些话说出去,哪有人会答应的啊。就算有人答应,等以后折腾人的时候不是现成的借口吗? 张莲脾气上来直接踹门而入,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瞪了一眼父兄,又转过头对着胡老汉和王媒婆先赔礼。 “对不住,我爹他们也是怕道遇到那些不懂事的人家,所以这话说的就那什么了些。今天要是来真心想结亲的,咱们好商量。要是觉得咱们家不成,那就是没有缘分,您回去再托人找找。” 王媒婆看看胡老汉,等他给点暗示,到底是个啥意思。 胡老汉心里更喜欢这个姑娘了。有主见有担当,又是个胆子大的。姑娘说的直白,他也不好再拐弯了。 “姑娘啊,之前我就托人打听过的,你的名声是什么样子,我们家都知道的。”胡老汉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心里头高兴姑娘这话里头的意思,是有意想自家结亲的。 张家人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自家的名声在外头那是什么样子,自己最清楚了,父子两个第一次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张莲,家里头的事儿让她一个姑娘家张罗就算了,连婚事都耽搁了…… 王媒婆也觉得要坏事,毕竟张家得名声……一个混吃等死,一个好赌成性,一个泼辣不讲理……哪个都不是什么好话。 “那他胡伯的意思是?” “外头说的那都水分大,没有几分是真的。我倒是觉得这丫头有主意、性格也好,是个能干的。老大说了好几个都不成,我是怕丫头不愿意。 正好家里仨大的都到了年纪,哪个先成亲都好,回头等过了农忙,我带着人来给你瞧瞧,相中哪个都成。” 胡老汉话音刚落王媒婆恨不得给这老头儿一个大比斗,说话大喘气吓死个人了。 张家父子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觉得这人还是个识货……不,识人的。张平又想说啥,张莲接过话头根本不给他留机会。 “那我说说自家的条件,要是能接受再往下头说可行?”见胡老汉点点头,她又接着说:“彩礼要二十两,没有嫁妆,要回娘家不能阻拦。要是觉得成,那我就嫁。” 张莲的话音刚落,张家父子还没来得及拦下来,胡老汉直接就答应了。还生怕张家人反悔一样,直接就把二十两银子给了张莲。 要知道,二十两的彩礼,不管是在哪个村里都算得上是天价了,不过,能说得出这个数,也是张莲盘算好的。 就是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 “莲儿……”张老爹想说这事不行。胡老汉可不给这个机会。 “赶明个儿带仨小子给你瞅瞅,你看哪个顺眼…” “不用了,就您大儿子吧。” 胡老汉匆匆地应了一声,都没听清说了什么就答应了,忙不迭的就要走,生怕姑娘再后悔了。王媒婆喊着捎我一段,也连忙走了,连介绍费都没来得及要。 这两家的事儿可算是有个交代了。胡家算得上是个好人家,张莲这姑娘也是能干的,两家结亲也算是好事一桩。虽然这事成的有点……闹着玩了。 但是!成都成了,也别管怎么成的了。 张莲站在屋子门口拦着,张老爹和张平愣是没能出去拦住人。眼睁睁看着牛车往村东越走越远。 “莲儿,你让开。让你哥追人去…”张老爹急得不行,他这当爹的还没同意呢,这事怎么就成了? 王媒婆、胡老汉:我们看出来了,你家是你闺女说了算! “追回来干嘛?把银子还给他,说这亲事就算了。然后我哥成个老光棍,我在家当个老姑娘?” “那你这婚事也太……”张平也反对。他做不做光棍跟妹子的婚事是两码事! “太草率了?”张莲把屋门一关,一手一个把俩人扯到桌子边上坐下。又在他们对面坐好,很是认真的看着他们的眼睛。 张家俩男的不禁坐直了身体,完了,莲儿要来认真的了。 “你们有啥不同意的,说来我听听。” 那俩男的不吭声。 “有房子有地,虽然兄弟多,但是看人这穿着就知道家里日子过得不错。二十两的彩礼钱说给就给了,说没嫁妆人家也没有半句不愿意。你们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张莲把手里的银子一拍,语气算不上好。这会就自家人在,她也不用装什么淑女,今天这事不说清楚就不算完。 俩男的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还是张平剪刀石头布输了,不得不承担了所有。 “你连人都没见着,谁知道那人是个啥东西,咋…咋就把钱给收了呢?万一是个混不吝 ,或者是个病秧子、残废呢?” 张老爹点头。 张莲:我就不能嫁个正常的了是吧? “明天就见着了。只要是个全乎人,不傻不苶的就成。”看胡老汉的模样家里的孩子应当不会是个见不了人的。再说了。三个人里总有个像人的吧。 第5章 胡家的打算 张老爹听着闺女这破罐子破摔一样的话,心里又气又酸。如若不是他一直走不出来,家里怎么会是这种境况。 儿子为了照顾家被人骗赌,虽然只有一次,却还是被人打上了赌徒的印记;闺女为了照顾家里,从一个温柔可人的小姑娘,生生被生活消磨成了泼辣的性子,为了哥哥的彩礼操碎了心,还落了个把家虎的名声。 十年了,张老爹头一次觉得他在这个家里更像是被人照顾的小辈,做父亲的责任是一点都没有尽到。 张老爹在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张平还在满脸担忧的劝妹妹,这样草率会误了她的一辈子。姑娘家不比男子,成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甚至堪比二次投胎,一步踏错她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妹子,婚事不是儿戏,定了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这家人是什么人家,和你成亲的人是个什么品性,这些咱们都不知道,你要是真的觉得不错,咱们找人打听打听再做决定也好啊。万一……” “万一什么?”张莲打断哥哥的话,语气无比认真。“我也知道婚事不是小事,我也不是草草就下了决定的。” “咱们家是个什么境况咱们自个儿心知肚明。咱爹自从娘走了之后是个什么样子先不说,就说你我这样的名声又能摊上什么好亲事?能有人这么大方就很好了。” 张莲年纪不大,但是在这没有爹娘护着的十年里,她活得无比清醒,也许是家徒四壁的生活环境,也许是备受欺负的成长,让她早早就没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那么大方说不定打着什么坏主意。” “钱都到手了,还能有什么坏主意?再说,就你们提的那些个条件,有哪家能接受?我是嫁人又不是招赘……” “那就招赘。到了咱们家就得听咱们的,省得到时候你受气…” 张老爹总算回过神来。还无缝衔接上他们兄妹俩的谈话。张平也跟着点头。 “怎么,您有钱出彩礼吗?还是想让哥哥打光棍?” 父子俩不说话了,家里确实没钱……至于要不要打光棍,那不重要。 “我算过了,这些年咱们攒了十两银子,重新修一修房子再置办些家具也差不多够了。再有这二十两,回头给村长家多出些彩礼钱,置办好些的酒席也够了,也不枉娟儿姐姐白等了这么多年。” 刘娟是村长家的闺女,张莲娘活着的时候和村长媳妇关系很要好,给他们俩定了娃娃亲,两人感情也好,只是这些年张家确实不像样,村长媳妇儿就有了退婚的念头。 要不是刘娟哭着闹着甚至以死相逼的不同意,也不会一直等到了现在。平时刘娟也会私下里接济张家,钱是给不起的,仅仅是那不多的吃食也足以让张莲心怀感激。 越是这样,她就更觉得这样好的姑娘不该被人议论着蹉跎了大好的年华,她着急把自己嫁出去,算是为了让哥哥有娶亲的钱,也为了能让这两个不省心的爷们儿自己面对生活。 是的,年纪最小的张莲觉得是她让他们过得太过舒心,才让他们看不清到底现实是什么样的。 “你别作贱自己,我的婚事我自己想办法……”张平铁青着面色紧紧攥着拳头。反驳的话却越来越说不下去,谁能想到他的一时糊涂居然会到“卖”妹子的境地。 “那你想着让娟儿姐再等你几年?拿着钱早点让娟儿姐姐进门不好吗?哥你要打光棍我不拦着,但是别耽误娟儿姐!” 张莲说完就收拾了桌子去了灶房,临走还不忘把银子装走。这一通折腾下来都已经过了午时,很快,张家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话分两头说。 要拐个弯送王媒婆的胡老汉,回到小坎沟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胡老汉媳妇李氏已经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见人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忙喊儿子去开后门,好直接把车赶赶到后头的牛棚里。 等胡老汉走到前院饭堂的时候,饭菜已经热好上桌,洗脸水都打好了。他随便洗洗,随手就拿了块饼子啃了一口,差点没把老牙崩掉。 胡老汉心里吐槽,不用问都知道,这饼子是老四做的,差点没把老子牙崩掉。 才十二的胡达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却无人问津……大家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胡老汉看。 虽然每年都会经历个三四次,但依旧挡不住他们的期待。除了老大胡兴,这对他来说就是再丢一次脸。 胡老汉放下咬不动的硬饼子,端起糙米粥唏哩呼噜的喝完,才慢悠悠的准备开口,就被旁边等得不耐烦的李氏怼了胳膊。 “到底咋样啊。你咋还卖上关子了。” 要说胡家谁最着急娶个新媳妇儿,那绝对是非李氏莫属,自从嫁到这个家里,她除了婆婆妯娌就没再见过一个女的。 尤其是分家了之后,天天跟这几个男人打交道的她十分渴望有个儿媳妇和她同一战线。为啥不说闺女? 呵,谁让胡家的血脉就这么不懂事儿,生不出来她有啥办法! 第6章 嗯?还有这好事? 胡老汉被媳妇怼了一下,嘿嘿一笑,也不觉得在孩子们面前丢了面子。发火?不存在的。在家里死要面子那就是想不开。 “之前说了那么多家的姑娘,除了咱们觉得品性不好直接拒绝了的,咱们看上的都是人家挑剔咱们不好,所以都没成。” 胡兴坐在胡老汉旁边,脸上有点挂不住,心里很是愧疚,他是家里的老大,他婚事艰难,连带着弟弟们的婚事都耽搁了。 “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咱家老大这个木头性子不讨姑娘喜欢,才总是不成的。” 胡兴:嗯?是这个原因吗? 李氏毫不掩饰的翻了个大白眼,又来了哦,每次回来都是这样,我们不关心你的心路历程,请直接说重点行不行? 胡老汉当然看懂了媳妇儿的不耐烦,赶紧说重点。 儿子们:就知道。 “我灵光一闪,这次去不能光是给老大说了,得连带着老二老三一起说了,万一觉得老大不行,老二老三里有能成的也算。” 胡兴:行吧,能成一个是一个。 老二胡旺、老三胡发:嗯?咋还有我们的事儿呢? “爹,你咋不把我跟小福子也带上?”小四胡达见没带上他跟小五,觉得爹这件事情上偏心了,忍不住抱怨。成功的获得了来自老父亲的一个脑瓜崩。 “你小子才多大?等你娶媳妇早着呢。” 李氏直接一个巴掌拍在胡老汉背上,肉眼可见的生气了。 小四胡达幸灾乐祸地想:看,娘给我出气了。 “得了,你也别叨叨了,这事儿肯定黄了!你让我说你啥好?你仨儿子一起说人家不打你一顿都是好的。” “打我干啥?” 胡老汉知道这事不占理,可也不到打人的地步吧? “你这话说的像不像给你儿子找共妻?谁家姑娘能给人这么糟践?你说不打你打谁?” 仨大儿瞬间白了脸,他们宁可打光棍也不可能干这种有悖人伦的事儿的。 “你看你,我就那么不靠谱吗?”胡老汉知道没说清楚,连忙解释:“我说清楚了的,这仨货都到年纪了,看看姑娘能看上哪个?” 李氏脸色好了些。但还是觉得这事办的有点不在理了。 “那也不是啥好话。人家姑娘家能答应?”李氏表示换做是她,她是不会答应的。几个儿子表示附议,谁家好人听见他爹这话能不生气的。 “答应了啊。”胡老汉弱弱地说。 胡兴:看吧,我就知道……嗯?答应了?还有这等好事? 不止是胡兴,除了胡老汉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好似连夏日里的蝉鸣都收敛了许多。 “你说……婚事成了?”李氏有点懵,随即又想到什么连忙问:“是那张家姑娘不?有啥条件?” “还得是媳妇儿,人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还是她自己做主答应的。”胡老汉一五一十的把张家父子和张莲的条件仔仔细细的说了。 其实张家父子的条件算是苛刻,毕竟风气就是这样的,大多数人家娶媳妇那就是打算着任劳任怨给自家干活生孩子的,少有人家会把媳妇当成自家人,更加少有人会真的心疼他们。 但是胡家不一样,男人疼媳妇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印记,那是天生就会的天赋。虽然胡家久远之前老祖宗这样是别有所图,但是经过时间的洗礼,事情变得很是纯粹。 “这些条件不都是应该的?人家养大个姑娘容易嘛。二十两的彩礼,有点少了。”李氏嘱咐道,张家提的那些条件就是她进了胡家之后一直在受用着的,但是前十几年在娘家吃的苦,她也还记得。 “嗯,幸好出门的时候你特意让我带了银子去的,我看着好就赶紧定下来了,我看张家的条件也确实艰苦,彩礼给了也不好再添了,等送聘礼的时候挑些贵重的送去。” 李氏点点头表示同意,每个儿子准备五十两成亲用的钱是很早之前就商量好的,这笔钱是把起房子,置办家具,彩礼,聘礼都算上的,成亲的时候要是用完了就自己去挣,没用完的再补给他们小两口傍身。 理想总是美好的,可现实是十几年来,也就攒下了不到一百两的银子,前两年翻盖房子的时候用了些,等亲事过了估计手里又干净了。 好在前阵子胡兴在山上设的陷阱里发现了一只老虎,这才有了其他几个儿子的老婆本。 老两口顺势就开始商量成亲要准备什么东西,该找谁张罗找谁帮忙,俩人说得热闹不已,全然不顾五个儿子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地下文。 半晌,小五胡福才拉拉李氏的衣袖,软软地问:“娘,新嫂子我该叫大嫂、二嫂还是三嫂?” 李氏被小儿子问得一愣,哎?是哈,这老头儿咋还不说清楚呢? 胡老汉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兴,说了句:“你这小子,有福气呢。” 胡兴表示,好事儿来得有点猛,让我缓缓。 第7章 去看媳妇儿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胡家人心里的大事有了着落,干活都卖力了不少。胡老汉说了,等地里棒子都下种了,就去小河村把日子定下,所以这些日子仨小子干活都是又快又好。 马上就能娶媳妇的胡兴高兴,手下干活自然利索了不少,爹娘这两天总说他未来媳妇好,他想早点干完早点去看媳妇长啥样;胡旺胡发哥儿俩也高兴,大哥娶媳妇了,他俩也不远了,嘿嘿嘿。 胡老汉坐在田边的树荫下边,看着仨思春的小子刨坑刨得飞起,给坑里放种子的小四小五都有点赶不上了………嗯,看来平时干活还是留了力气了。 终于,傍晚的时候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怕刚刚种下的种子被水给冲出来,地是提前就浇透了的。恰好第二天就是个双日子,李氏决定就明天就去。 第二天,胡兴穿了娘刚给做的新衣裳,把几天没修理的胡子刮了个干净,收拾得精精神神的。看见胡旺胡发俩也收拾整齐一起去,心里忐忑,说实话,兄弟里长得最好的就胡发,个头最高的是胡旺,万一看不上他了咋整。 其实他自己也不赖,只是三兄弟各有各的优点,他看到了弟弟们的优点却没看到自己的。 心里藏着事儿,赶车的胡兴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半路接上王媒婆,下聘的时候是要媒人在场的。王媒婆看着牛车上算不上多却很有分量的聘礼,更觉得胡家不错。 要知道张莲自己出头的态度,换做其他人家,定要觉得是姑娘上赶着,那还不得能压则压,反正姑娘是肯定会嫁的。 张家人这边还不知道今天要来下聘,说起来,王媒婆都是昨天半夜才知道的……所以胡家人赶着牛车来的时候,张莲正满院子追小猪崽儿呢,好不容易抓到,再一抬头吓了一跳,刚到手的小猪一挣扎又跑了。 胡兴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起正好跑到他脚边的小猪,三两步走近张莲。“放哪里?” 张莲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接过小猪崽子道了声谢。又请了客人进屋去坐,跟王媒婆说了一声,放好小猪崽子才请人去地里喊张家父子。又回来换了外衫才端水过来。 有王媒婆在倒是不会冷场,不过显然张家人有些措手不及,看来是昨天托的人没把消息带到。 “这丫头啊,就是一会儿都闲不下来,勤快着呢。” 该说不说,王媒婆其实还挺喜欢张莲这丫头的,虽然这是王媒婆第一次给她保媒,但是别的媒婆可没少来,都是对这丫头赞不绝口的,若不是被名声拖累了,她可不愁嫁。 再看胡家这爷儿四个,胡家除了办事儿有点不靠谱,也确实算是个好人家,她是见过李氏的,李氏不像是刻薄折磨儿媳的人,过日子嘛,磕磕绊绊总会有,婆婆性子好的话,日后也不会太差,这亲事说起来还是不错的。 “王婶儿,胡伯,先喝口水歇歇脚,我爹和哥哥下地去了,我已经托人去喊了。”张莲边倒水边说。胡老汉点头心说,他们在不在不要紧,你这个能做主的在就行了。 家里没人在,张莲就得待客,她在王媒婆身边坐下,刚好在胡兴对面。 胡兴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张莲在外头忙活,爹说张家就一个姑娘,儿子也还没娶亲。那这个应该就是他未来媳妇了。嘿嘿,长得真好看。 张莲换了一身补丁不太多的衣服,刚才抓小猪弄散的头发也重新梳过,用一支木簪子挽着。常年的忙碌,她的皮肤算不得白皙,但是眉眼舒展,鼻子挺翘,唇色干净,很耐看。就是瘦弱了些,得养点肉。 胡老汉见胡兴看人姑娘都挪不开眼睛,怕让人姑娘不高兴了,就拍了拍胡兴,对着张莲介绍:“这是我大儿子,兴子,别看他人高马大的,是个心善的。回头就知道了。” 张莲这才抬头看对面的胡兴,原来是刚才帮她抓猪崽儿的那个。 穿一身款式简单的青色新衣裳,收拾得倒是干净,眼睛明亮的正盯着她看,眼睛里都是欣喜。泼辣了十来年的张莲,对上这个眼神,莫名就有点害羞了。 王媒婆见俩人都还算是满意,偷偷松了口气,只等着张老汉他们回来再让俩人去院子里说说话。胡老汉突然拍了下大腿,招呼仨儿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刚才就看俩人抓猪崽儿了,都忘了往下搬东西了。 三人呼啦啦站起来去搬东西了,胡发一边往下递东西还有点羡慕的跟胡兴说。 “嫂子长得怪好看的,哥,你以后得让嫂子给我找个跟她一样好看的媳妇儿。” “成,等回头娘给你张罗的时候,我跟娘说。”胡兴直接把事儿揽在自己身上了。搬了东西就往屋里走,胡发也不再追着问,等嫂子娶回家了,直接找嫂子也是一样的。 第8章 提起大舅哥 胡家准备的礼不轻,不过村里人准备的礼,也是实用居上。 一刀肉大概有个四五斤的样子,一坛子酒,一包点心,一罐茶。这些是常见的四样礼品,还带了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半袋子的豆子,还有两匹布料。这些是额外给拿的。 东西刚刚拿进屋子里,张老汉和张平急匆匆得赶回来了,听村里人说有三四个男人去了家里,他们扛起锄头就往回跑,张平跑得快,快到院子里就看到三个小伙子正扛着东西往屋里走,他离得远只看到是扛着个麻袋,他赶紧往回冲。 胡兴带着弟弟刚拿着东西进屋,就感觉后头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个什么,本能的往旁边一闪,就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裹着尘土就扑在了地上,手里的锄头甩出去砸在了墙上,掉了一地的土留了个坑。 “哥。”张莲喊了一声赶紧起身去扶人,离得最近的胡兴一听媳妇喊哥,才知道这是唯一的一个大舅哥,一把抓住地上那人的后背就把人提起来了。 真的是提~起来的。 张莲顿住了脚步,呆愣愣的看着胡兴,其他人也是一脸懵的看着这一幕。有那么一瞬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心里百转千回。 胡兴:大舅哥看着人高马大的,咋这么轻…… 张平:完了,打不过他,这怎么救妹妹? 弟弟们:大哥这是没看上嫂子,想打大舅子一顿退婚? 胡老汉:完了完了,这回又成不了了。 王媒婆:造孽啊~ 张莲赶紧过扶住哥哥,胡兴这才松手的,脸色爆红。张莲给哥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准备问爹呢,就看见外头脚步踉跄的奔过来个人,手里还拖着个筐子,正是张老爹。 这下张莲也顾不上哥哥了,连忙去迎。眼看着就要进屋了,也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跑得没了力气,左脚拌右脚就往前扑过去了,张莲站在前头喊了一声小心,站好准备接一把,这么大年纪了,摔一下还了得。 偏偏就有人不想让她在下头接着,伸手一捞,搂着张莲得腰就揽进了怀里。 旁边俩弟弟在哥哥动手得一瞬间就赶紧冲过去,一边一个好歹把人给扶住了。就是到底年纪大了,这些年又不爱惜身体,跑了这么远,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平赶紧给往下顺气,胡发也算有眼色,倒了碗水过来。 送到嘴边的水,刚喝了一口,往张莲那边一看差点没被呛死,又是咳咳咔咔一顿咳嗽,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张老爹一边咳嗽一边还伸着他那颤颤巍巍的手指着张莲,这下大家才知道张老爹为啥这么大的反应了。 张莲现在也懵着呢,眼看着就能扶住爹了,谁这么不长眼拉人啊?谁啊,咋还不放手啊? 对的,胡兴怕张老爹砸着张莲,伸手就过去捞,就跟刚才捞小猪崽儿一样一样的眼疾手快。并且,并没有放手,还搂着呢。 王媒婆在一旁扶额表示不忍直视,就算胡家算是个不错的人家,就算张莲这姑娘能做主也愿意嫁……这媒她也做不下去了。 先是放倒了大舅哥又像逮小鸡子似的把人提起来;眼看着老丈人要摔跤还把准备接人得张莲给拉走了;拉就拉了,还抱着不放了。 算了算了毁灭吧,这媒谁爱保谁保,她不想管了。 张平一把把妹子从胡兴手里抢过来护在身后,面色铁青的看着胡兴,那样子像是要吃人。张老爹也总算是缓过来了,也是怒气冲冲的质问胡兴。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胡兴这才从他搂到了媳妇的腰这件事情的震惊中缓过来。面对质问他只能默默低下头。 “对不起,刚才一时情急……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还偷偷抬眼看了张莲一眼,见对方脸色不太好,心里发凉。 “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你谁啊,来我家干什么?” “张家大哥,胡家今天是来送东西的。”王媒婆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张家父子俩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王媒婆和胡老汉。 此时胡老汉正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儿子,心里飞快地盘算怎么找补。那怎么能是一个尴尬了得。 还是胡旺胡发兄弟俩把东西一件件地放在桌子上,王媒婆这才找到话头。 “呵呵,今天胡家特地来送东西的,你看看这有肉有酒还有吃食,可还满意?”王媒婆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才开口。 “拿走,我们不同意!”张老汉说得斩钉截铁,“莲儿你去把钱还给他们。” 说着还让开了门口,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往外撵人了。 就算是彩礼给的大方又怎么样,就算是闺女同意了又怎么样,这人就是个登徒子,人品不过关,一定不能嫁。 第9章 这事要黄? 其实张家父子俩这两天也想清楚了,十年浑浑噩噩的生活,让这两个本应该担起生活重担的男人,一次次的躲在了张莲的背后,假装不在意的逃避着。 那些听着就不可能真的做到的条件到底是为了张莲还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好继续逃避,恐怕他们俩自己都说不清。 但是他们也清楚的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张莲是个姑娘家,早晚是要嫁人的,而张莲也真的耽误不起了。所以这婚事他们也同意了,不再唱反调。 但是,他们对张莲的疼爱也是实实在在的,胡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轻薄,这婚事一定要退。 张莲站着没有动,张平以为张莲走神没听到,拉拉她的衣袖小声又重复了一遍,“听爹的,去拿钱去。” 张莲这才起身往里屋去了,胡兴脸色彻底白了下来,以前婚事成不了,理由都是千奇百怪,这次却是他自个儿给弄丢了。 他觉得他还是喜欢张莲的,今天第一次见面,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多看她一眼,再多看一眼。就像现在,知道他们俩不可能的时候,他依旧挪不开眼。 以前也被拒绝过,会觉得可惜、会愧疚,但是不会这样难受。娘说,喜欢的要说出来,不想放弃的也要争取。胡老汉刚要争取一下,就见平时话说不到三句得胡兴对着张家父子俩深深鞠了一躬。 “张伯,大哥,对不住,我也是怕您摔倒伤到张姑娘,情急之下失了分寸,有辱姑娘家的名声。事情是我不对,要打要罚我都认。但我真心觉得张姑娘很好,想要求娶她,我会对她好,会把她捧在手里,放在心里。求您别取消婚事。” 张莲从屋里拿了银子要出去就听见了胡兴的话,她站在门内,隔着一条帘子,把他的话听的真真的,心下一颤,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张莲不知道这是不是有担当,因为她爹她哥都不是有担当的人。但是这个今天第一次见的男人,他做过得事情会承认,会坦然受罚,她觉得这就是担当。张莲抬脚走出来,见胡兴还弓着身子,直接捏着银子往他跟前走过去。 胡兴眼角余光见她拿着银子出过来,怕她把银子给他,就弓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她近一步,他挪一步;她再走,他再挪……俩人就在屋里一个走一个挪,一直到张莲先开口说话。 “你直起身来,我有话跟你说。” 胡兴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起身子来,他比她高了太多,她才到他的胸口。张莲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王媒婆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忙说:“咱们大人说说大人的事儿,你们俩去院里说吧。” 屋里,胡老汉和王媒婆正安抚张家父子,其实这会儿张家父子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毕竟胡兴话语中的真诚他们还是能感觉得到的,但是这个事情也不是小事,胡家总归还是要拿出态度来的。 胡兴跟着张莲从屋里出来,坐在灶房门前的小凳子上。找个没人的屋子是不可能的,男女大防可不是小事,要不然刚才张老爹也不能那么生气。 “你刚才说,要把我捧在手里,放在心里……”张莲说着脸不自觉地发烫,“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胡兴毫不犹豫。 “那你可敢发誓?”张莲其实不信这些誓言,发誓的人很多,违背的人更多,又有哪个是被自己的誓言反噬的? “敢。但是那些都是骗人的,我不想骗你。”胡兴看着张莲很是认真。誓言不可信,说再多好听话都不如做出来的事儿来得实际。 “那我怎么信你?”张莲看着眼前略带憨憨属性的男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胡兴不知道这题怎么答,他想了想说:“要不……我给你买个棍子,要是我做不到你就揍我。” 张莲扑哧一声笑了,这人看着人高马大,怎么这么憨。胡兴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姑娘,也跟着傻呵呵的笑,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啥。 俩人说了几句话就进屋去了,屋里长辈们也没有那般剑拔弩张了,现在倒是平静了些。 “正好,莲儿来了,”张老爹见闺女回来,连忙让人来他这边坐。和空位刚好是个对角,因着刚才的乌龙事件,胡兴也不敢再造次,老实儿地坐下。 “胡家刚才也道歉了,爹给你做主,你要是不愿意,亲事就算了。”张老爹白了胡兴一眼,对张莲说。 胡兴绷着身体,双手握拳紧张地看着张莲。 “他挺好。”张莲眼看着胡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那感情好,胡家这次来还想着把日子定下来,”王媒婆没想到都这样了张莲还能答应呢。连忙趁热打铁递给张莲一张写了字的红纸。“你们俩年纪也都到了,也不好耽误。这是胡家选出来的日子,你挑一个?” 哥哥教过她识字,虽然离才高八斗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看个日子还是可以的。她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日期,三天后,十天后,一个月后。 她进来之前俩老头已经争论了一通了,张老爹觉得日子太近,这么匆忙嫁女他不乐意。胡老爹却说,这是最好得日子了,再看别的要三年后了。 这话一听就像是骗人的,难不成这三年里别人家都不办喜事了? 第10章 婚期 张莲在看日期的时候,张老爹和张平正愤怒的盯着胡家人,那眼神就像刀子似的一遍遍扫过去。 按照规矩,两家若是彼此满意,开始走成亲的三书六礼,整个流程下来,最快也是一年后才能成亲。虽然村里人成亲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这样无灾无祸的年景里也要半年左右的时间! 胡家给的日子是啥?三天?十天?一个月?以为张家是卖女儿吗?给些银子姑娘就背着包袱卷儿跟人走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胡家父子四个,现在已经是肉沫了。说的是选日子,这tnn的能选个啥? 胡家定的这个日子也是有自己的考量。首先两人合过八字确实相配,可适合俩人的好日子也确实少的很。今年仅有的三个近得很,明年又一个都没有。 胡家的亲事坎坷的很,坎坷到老两口一致觉得如果不能现在就把人娶回家,那就是要黄了。所以胡老汉只能顶着杀人的眼神直接上。 相对于父子俩的剑拔弩张,张莲显得很是平静。稍微斟酌了一下就有了决定。 “就十天后吧。”张莲做了决定。 张老爹和张平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莲儿是怎么了,就非他不行了? 张莲几次三番的“迁就”与其说是不知道争取,不如说是认命。女人嫁人,不管娘家如何,有没有人撑腰,给了多少彩礼,办的有多风光,也只是一时而已。后面的日子都一样只能熬着。 每年村里都有喜事,几乎每次都是事无巨细的筹备了许久,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嫁出去。真正能过得舒心的又有几家? 所以,对这些做给外人看的仪式,她真的不在乎。与其在这个上面争得面红耳赤在彼此心里系上疙瘩,不如少给别人留些话头的好。 最终,张家父子还是没能拦下张莲的决定,日子选在了十天后。胡家父子换了庚帖兴高采烈的走了。 张家父子还想对张莲说什么,对上张莲平静如一汪死水般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心如死水? 胡家人回去的时候也一样捎带上了王媒婆,此时的王媒婆已经无力吐槽了。 真的,保媒二十多年来,她从来没见过胡家这样不靠谱的人家;也没见过张家这样婚事等着姑娘自己拿主意的人家。 王媒婆觉得自己这些天过得像是井里提水的桶。胡张两家的婚事就是缠绕在辘轳上的绳子,扯着她的心在井里忽上忽下,在要断不断的边沿反复横跳。 真不知道到底是胡家的运气够好,还是张家肚量够大。每次都是眼瞅着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又有了转机;明明提的都是讨打的条件,最后偏偏就都同意了。 王媒婆表示有点怀疑人生。 胡家父子一路上都十分兴奋,觉得这趟他们这事儿办的真心漂亮!尤其是胡兴,觉得再有十天就能把媳妇娶回家来,兴奋得嘿嘿嘿只会傻乐了。 结果回家兴冲冲跟李氏说了一遍,在家等了一天好消息的李氏直接黑了脸。 胡老汉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表情他也太熟悉了,老婆子这是生气了啊。可是他不是把事儿都定下了么,怎么还不高兴了? “你们觉得这事儿办的挺好?”李氏放下正在缝补的衣裳,把针线收到笸箩里放好,又在笸箩里翻找什么东西 “嗯……!好歹……好歹是定下了吧。”胡老汉有点心虚。 “啪!”李氏抽出一个刚纳好的鞋底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四个男人噌的就从凳子上窜起来,麻溜的排成一排站好。很是训练有素。 “你说说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兴子,你是去干嘛的?还知道是娶媳妇的?先把大舅哥跟小鸡子似的拎起来,又让老丈人摔个大马趴,换个人家说不定就一棍子把你们打出去了,还娶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吧你就!” “还有你俩小的,平时在家那小嘴叭叭得那么能说,怎么到了张家都不知道给你大哥说句好话?就知道在一边看着他出丑?” “还有你,他们几个毛头小子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提前都不知道给你这傻小子通个气,好好表现一番?是,我是说选个近点的日子去说,你看你选的是个啥?三天后!没让人打出来都是张家人脾气好!还让人家姑娘挑日子……哪有成亲的日子是人家姑娘自己挑的?” “我是气老大不争气,懒得管他的婚事,把事情交给你了。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儿的?老的小的都不靠谱,你们是想气死我是吧?” “……” 李氏拍着鞋底子对着爷儿仨一顿骂,小四小五躲在窗户下头捂着嘴巴偷听,生怕被李氏发现了被牵连。 半晌,屋里才没了动静。 胡老汉连忙倒了杯水递给老婆子,一脸讨好。 “说吧,你想好怎么弥补了不?”李氏喝口水顺顺气,火气也散了不少。 胡兴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剩下那爷儿仨一脸茫然:弥补啥? 李氏见这表情,又要发火,胡兴抬头对着李氏诚恳发问。 “娘,今天刚到莲儿家的时候,她正抓小猪崽儿呢,我看了一眼,猪圈得修一修,还有院子的篱笆墙也得修整修整……我……我明天能……能去帮忙不……” 李氏剩下的这点火气一下就散了,脸上还带了点欣慰,这木头儿子总算是开窍了。 “能能能,不光是你,带你俩弟弟一块去。顺便看看还有啥你们能帮忙的,一块都干了。” 父子四个都松了口气。李氏把鞋底子收好,拿了个篮子装了点东西,串门去了。 第11章 闲话 第二天,胡兴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口饭就套上牛车,带了一车处理好的竹子和俩弟弟,拿上工具就往小河村去了。 因为来的早,赶在张家父子俩出门之前到了。父子俩因为昨天那出,见了他们也没给个好脸色。张老爹听说是过来帮忙的,也没客气,留了张平在家,扛着锄头提着个布袋就去地里了。 “老三,去给张叔帮忙去。”胡兴跟胡发说了一声,就和胡旺往下抬竹子。胡发接过张平的锄头就追着张老爹走了。 竹子是胡兴昨天挨过骂,趁着天色还不算晚,带着弟弟们去小坎沟后山砍回来的,又截成一人高长度又从中间破开弄好了再带过来的。 卸完竹子,张莲拿了水出来招呼胡兴他们过来喝口水,昨天胡兴他们带了糖过来,所以水里放了糖。 “谢谢。”胡旺接过来喝了一口发现是甜的,两口喝完又问。“嫂子还有不?” 胡旺的这声嫂子,胡兴表示很受用,偷偷看了一眼张莲微微发红的耳朵尖,心里更高兴了。 张平在一边咳咳两声,看了胡旺一眼,表示他还在呢,瞎喊什么。 “还有,再给你倒一碗。”张莲忙又给胡旺倒了一碗,也没纠正胡旺的称呼。 “糖你留着吃,不用放了。”胡兴凑近了张莲小声的说。 张平见状连忙拉了张莲一把,自己站在俩人中间。开玩笑,这还没成亲呢,可不能让妹子再让人议论了。 胡兴胡旺俩人也没多耽搁,喝完水手脚麻利的把竹子用带来的藤蔓一排排的捆结实,又替换了原来那歪七扭八的树枝。俩人都是做惯了活的,又有张平帮忙,进度还挺快。张家的院子本就不大。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小院的篱笆墙换好了。 “等回头时间宽裕了,再在里面垒上一圈院墙。先这样凑合几日吧。”胡兴用袖子擦了一把汗一口气把水喝完了。 “这就很好了,能遮住外头探头探脑就行。”张莲说。她是打算等哥哥成亲重新翻盖房子的时候再弄院墙的,没想到他们会来帮忙弄院墙的。 看着被青翠的竹子围起来的小院,好似这破败的小院也有了生机一般,变得不同起来,让人心生欢喜。 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多重活的张平,坐在院子里休息,这种莫名的畅快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原来认真的把一件事情做好也可以这样高兴。突然觉得,过去的那些年月,好像都被他荒废了。 过了很多年他才明白,这是亲手把生活变好之后的成就感,努力后的疲惫才是踏实的幸福。 趁着还没到中午,胡兴又带着弟弟去小河村南边的小河边弄了些石头,准备修补猪圈。 猪圈还没开始修补,张老爹和胡发俩人就回来了。其实地里剩下的活也不多,昨天干到一半被叫回来了,今天过去弄完收收尾就行了。 张老爹背着手往回走,胡达在一边跟着,肩膀上扛着锄头,锄头上还挂了两只绑了腿的兔子。 俩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张老爹不善言辞不知道说啥,胡发跟他说话就嗯嗯啊啊的答应几句。胡发看张老爹不想说话,也就不好意思再没话找话说了。 路上免不了碰见村里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闲话。有胆子大的看见张老爹也不避着,大大咧咧的说人家的八卦。 “刚才路过张家,你猜我看见啥了?”二狗媳妇抓着一把瓜子神秘兮兮的对正在纳鞋底的几个妇人说。 “张家的篱笆墙换了呗,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看着了,别说哈,可是比那破树枝子强多了。”一个妇人眼皮子都没抬就不甚在意的接了句话。 “那你知道谁换的吗?”二狗媳妇见有人接话,往那边靠了靠小声说。 “还能是谁啊,不是老子就是儿子呗。” “就张家那俩光说不做的,能想起来这事儿?我看房子塌了都不一定想得起来修。”二狗媳妇提起张家父子俩就一脸瞧不起。见别人不搭腔也不故作高深了。 “今儿一早张家就来了几个小伙子,赶着牛车拉着东西来的。我瞅着,像是冲着莲丫头来的……”二狗媳妇说着嘴里还啧啧两声:“看着是埋头干活,那眼神时不时就往莲丫头身上瞟,俩人眉来眼去的……啧啧啧……” 说完还撇撇嘴露出一副瞧不起的表情,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其他几个妇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猜测张莲和这些人的关系,但是谁都没接话茬。 有个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妇人,拍了两下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不置可否的说道。 “就不能是家里来亲戚了,帮忙干点活?” 陈寡妇平时就看不惯这个到处嚼舌根的二狗媳妇。今天陈寡妇和几个村里的妇人在一块做针线,二狗媳妇非得凑上来,要不是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寡妇可不搭理她。 陈寡妇和张莲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是也看得出来张莲并没有别人嘴里说的那样不堪。她倒是能理解张莲是为何,家里的爷们儿不争气,张莲要是再软弱些,张家早就散伙了。 第12章 不一样了 二狗媳妇见平日里不吭不哈的陈寡妇替张家说话,翻了白眼。 “亲戚?这么些年张家的亲戚谁登门过?张莲娘在的时候倒是常来,大家都见过的,今天来的可都是眼生的,说是亲戚,谁信啊?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不检点,打着亲戚的名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 二狗媳妇毫不收敛,语气信誓旦旦,好像她已经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一般。 “谁家没有个把亲戚啊,来个你没见过的不是挺正常?怎么就你看出不一样了?”陈寡妇耐着性子反驳。 陈寡妇平时不太说话,这乍一怼人还挺招眼的。二狗媳妇见她今天反常,心里的想法转了十八个弯弯绕,轻哼一声。 “你这么替张家说话,张家给了你多少好处啊?还是……”二狗媳妇故意拉了长音,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似的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陈寡妇。“你跟张家哪个有点什么?” 陈寡妇瞬间黑了脸。不止是她,原本还凑在一起的几个人,也都面色不好看。闲来无事凑在一起说说家长里短,八卦八卦别家的热闹,当个笑话一样,讲过了也就过了。 但是陈寡妇她们还是知道的,因为自己是寡妇,所以在村子里很是低调。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没有什么存在感,像今天这样和她们凑在一起做针线,也是难得。 这样的一个人,在二狗媳妇嘴里都能变成这样,那她们呢?那她之前说的那些个闲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想到这,看着二狗媳妇的眼神就变了味道。 原本以为二狗媳妇就是个长舌妇,喜欢传别人的闲话,以前不太和她凑在一起,也是因为她的闲话故事特别多。但是谁也没想到她能张嘴就编排别人,这可不好。 陈寡妇想说啥还没等开口,就有人先说话了。 “我说二狗媳妇儿,你这嘴上得找个把门的,别什么没影儿的事儿就胡说八道,免得连累了你家里。” 张老爹背着手,站在几个妇人四五步远的地方,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等她说话,又跟其他人说道。 “莲儿十六出嫁,我家也没个女人张罗,嫂子弟妹们有时间了,也过去给帮个忙,先谢谢各位了。” 一个面色有些黑的妇人,笑了笑又说:“我说呢,前两天见王媒婆往咱们村来了,这是去你家了?好事好事啊~有啥事招呼一声就行啊。” 客套两句之后,张老爹又背着手走了,人群也就散了。照理说这找妇人帮忙的事一般都是妇人出头的,张老爹想找也得通过男人。这会说这些,更多的是为了澄清些什么。 张老爹他们到家的时候,胡兴哥儿俩和张平恰好运了最后一趟石头回来,胡兴正在院子里和泥,准备修补猪圈。 见张老爹回来,张莲连忙从灶房里出来迎。胡兴喊了声伯伯又继续干活。张老爹摆摆手喊了张平进屋里去了。 张莲给胡达倒了碗水递过去,胡发接水的时候顺手就把兔子给递过去了。 “哪儿来的兔子啊?还活蹦乱跳的。”张莲面露喜色,这兔子来得刚好,家里就昨天胡家拿来的那块肉,招待客人难免单薄了一些,有了这兔子了可好多了 “就嫂子家地边的荒坡上,我下了个套,干完活去看了一眼,还真给套上了俩。”胡发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笑嘻嘻的说。 “你这运气不赖啊。这兔子想怎么吃?中午给你们加菜!”张莲问。 “嫂子,我想吃辣的。”胡发也不客气的提要求。 “那红烧一只,辣炒一只成不?” “成成成。”胡发瞟见胡兴过来了,赶忙放下碗,去修猪圈了。 胡兴过来倒了碗水,一口气喝完准备跟“媳妇”说句话,结果他刚端起碗张莲就拎着兔子进了灶房。 胡兴: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 刚好张老爹和张平也从屋里出来了,胡兴放下一口都没喝的水,小跑着去修猪圈了。虽然没做亏心事,但他见了张家父子就莫名的心虚。 张平又过来和胡家兄弟一块干活,张老爹又背着手准备出门去了。想了想又喊正在灶房忙活的张莲。 “莲儿,给我拿些鸡蛋啥的,我出去串个门去。” “有事儿?”张莲从灶房出来,还用围裙擦了擦手。张老爹平日里都不出门,怎么突然要去串门子? “那什么……你这日子离得近,得多找几个人来帮帮忙。” 张莲想说不用准备什么,又想到什么,这才又进了灶房把鸡蛋篮子拿出来。想了想又留了五个,其他的都给了张老爹。 “你看够不?” 张老爹看看一篮子二三十个鸡蛋就那么装着觉得不妥,又让张莲把鸡蛋分成几份,用碗分别装好,再放到篮子里用块布盖上,这才拿了出去,往关系好的那几家走。 张莲看着走远的张老爹,有点愣神,他爹……主动要出去串门?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13章 改变 张老爹拎着篮子先去了最近的邻居家,这会日头也大了,地里的人基本也都回来了,这个时间找人倒是都能找到。 “栓子爹在不?”张老爹站在院门口喊了两声,屋里有人应了一声,就见一个和张老爹差不多年岁的汉子出来,见是张老爹还有些惊讶。 大家都知道张家这两个男人平日里很少跟村里人打交道,以前有他媳妇,媳妇没了之后就是张莲那丫头,张老爹这还是头一次上门。 “莲儿爹,这是有啥事儿?” 栓子爹开了院门张老爹却没有进门,就站在门口从篮子里拿了一碗鸡蛋塞过去。 “这……这啥意思?”栓子爹一脸懵的接过鸡蛋。总不能是家里鸡蛋多得吃不完给他送的吧? “那什么,莲儿说了个婆家,说好十六来接,想请你们两口子过去帮帮忙……” 张老爹结结巴巴的总算是把事情给说清楚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困难。 栓子爹也总算知道这是为啥给他鸡蛋了,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跟张老爹闲聊几句。 “莲儿有婆家了?那肯定得去帮忙啊,定的是哪里的?” “小坎沟胡家的……”张老爹想了下又说:“小伙子还行,这会正给我家修猪圈呢。” “呦,这没成亲就给丈人家干活的可是少见啊。” “呵呵呵呵,就是个实诚孩子……”张老爹又寒暄了几句就又往别家去了。 张家小院里,张莲已经在厨房收拾兔子准备做中午饭了,活都干了总是要管顿饭的吧。胡兴兄弟三个加上张平正热火朝天的修猪圈。之前抓的小猪仔被扣在一个背篓里再用石头压住。这可比它在猪圈里头牢靠多了。 几个人用石头把半人高的围墙重新砌起来,又在石槽边的围墙上留了个两尺宽的豁口做小门,还加了竹排做的门板,方便打扫喂食。再把小猪放回去,这猪圈就算修整好了。 “哥,你们赶紧洗洗准备吃饭了。”张莲边解围裙边跟屋子后头干活的张平他们说:“我去找找爹,你们先洗把脸收拾收拾。” “这就好了,你先去喊爹去,我们弄完了再说。”张平看着正在收尾打扫的胡家三兄弟,算算时间才回答道。 “成。”张莲太抬脚就往外走,刚出了院门就见张老爹依旧背着手,篮子拿在身后慢慢悠悠的往回走。见张莲站在门口才快走了几步。 “怎么在门口站着?” “刚要去喊您吃饭呢。”张莲接过张老爹手里的篮子,又往灶房走。“爹,您也洗把脸,咱们这就吃饭了。” 饭桌就摆在小院的树荫下头,时不时的有风吹过来,还算清凉。 土豆炖肉,红烧兔肉,干锅兔肉,韭菜炒鸡蛋,凉拌野菜,还有个酸辣土豆丝,凑了六个菜。主食是放了椒盐的三合面发面饼和玉米面粥。虽然算不上丰盛,也有荤有素主食管够。 张老爹先吃了,其他人才开始动筷子。一开始胡家哥儿仨还算斯文,见张家三人差不多吃饱了,才风卷残云的放开了吃。 饭后,张莲看着面前犹如蝗虫过境般的盘子碗,和已经在门口和张家父子告别的胡家兄弟,还有些回不过神。 “张伯您回屋歇歇去吧,我们知道路的。”胡兴笑呵呵的对张老爹说。 “嗯。路上小心点儿,别走小路不安全。”张老爹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哎,知道了张伯。” “明天早点过来,帮你哥把屋顶修修。” “哎……”胡兴答应了一半,又看看张老爹不像是要生气,这才敢把话说完。“好嘞,明天一早就来。” 张老爹这才摆摆手让他们走了。张莲听见张老爹的话,有些无奈。 “爹,刚才那一顿吃了咱家三天的粮……” 张老爹转个头就要去拦车,结果到门口一看,胡家的牛车早就跑没影了……只剩张老爹在门口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坎沟。 胡家仨小子刚进门。就被李氏叫过去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问了个遍,但是对回答两句就说土豆炖肉好吃;回答两句就说干锅兔肉好吃的兄弟仨,李氏真的好想打人。 “你们仨就知道个吃。人家姑娘长得什么样,是个什么性子,你们看出来没?” 胡旺想了想说:“我叫她嫂子她都没生气,脾气应该挺好的。” 果然李氏听了面色好多了。没生气那就是对这个事儿还是愿意的。没办法,之前三到四次的被拒绝,让李氏心里有了疙瘩。就算是张家真真实实的答应了,她还是觉得不真实,总要找点什么佐证才安心。 第14章 好日子将近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松了口气。“行了,你们忙活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去吧。” 兄弟三个得了话,赶紧往外走,胡兴走到门口又停下了。 “娘,张伯说,让明天去修屋顶……” “去啊,必须去。” “哎,那我明天去。” 胡兴这才出去准备第二天要带的东西。胡旺胡发也没走,就在门口等着呢。听到李氏同意了之后,俩人才放心。 “我没打算带你们去。”胡兴看着这俩嘴巴都乐到后脑勺的弟弟,忍不住给泼冷水。 “小河村没山,我去后山给嫂子打点野味吃去。”胡发说着就拿了工具往后山去了。 “那我把这俩兔子皮处理处理,哥你回头给嫂子带过去。”胡旺拿着皮子就往前院的南屋去了。 次日一早,胡旺还是没能和胡兴胡发一起去小河村。因为作为胡家唯一一个学过几年木匠手艺的他,被留下来准备胡兴婚事要用的一些小物件了。 就这样。在胡家为了即将到来的亲事忙活起来的时候,胡兴也往返于小河村与小坎沟之间。 胡兴是为了媳妇,胡发是为了嫂子……做的好吃的! 头一天,胡兴带着胡发,胡发带着野味以及二十斤的白面,去小河村给张家修了屋顶,并且转达了李氏要交伙食的中心思想。 第二天,胡兴带着胡发,胡发带着嫂子让找的活鹌鹑,去小河村给张家修理了门窗。 第三天,胡兴带着胡发,胡发带着野味和鹌鹑,去小河村给张家的灶房多砌了两眼灶。 第四天…… 第五天…… 一直到成亲前三天,又有成亲前新人不能见面的说法,胡兴这才没有再往小河村跑了。张家也没啥能再让他干的了,所以张老爹也没说什么。 十五这天天刚擦黑,胡旺和胡发赶着牛车从人少的村后来到了小河村的张家。 张平打开院门见是熟人,也很奇怪,往后看了看没见到胡兴,这才开了院门让这哥儿俩赶把车赶到院子里。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路上不好走吧?”张平问。这几日他和胡发也熟悉起来了,说话自然而然就会带着些许亲近。 “给嫂子送点东西。白天人多不方便就晚上给送来了。” 胡发说完也不等张平说啥,就开始往下卸东西,张平见东西挺大还给搭了把手。结果抬下来掀开遮住的布子才发现是个梳妆台。 虽然是最简单的样式,连个雕花都没有,也是十里八乡的姑娘里的头一份了。其实村里的姑娘出嫁,大多就是两床被褥,最多就再加上些陪嫁的衣裳不了。 只有很少有心疼姑娘的会买上一面小铜镜的,像妆台这样的大件儿,不管是多少钱,几乎都没有人会置办的。 这样一个梳妆台,怕是要一二两银子的,台子不值钱,值钱的是嵌在上面的铜镜。打磨得光滑无比,照出来的人影也清晰几分。除了梳妆台还有两口箱子,里面是些布料,枕头被褥什么的,装得满满的。 “你们这是?”张莲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看。见这些东西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嫂子,这是娘让我送来给嫂子添妆的。要是喜欢就等明个成亲的时候再拉过去就成。”胡发说完还往张平那边看了一眼,把张平气够呛。 张平:怎么,我就连妹子的嫁妆都惦记呗? 张平当即就想让胡发他们把东西再给拉回去,被张莲给拦下来了。 “那替我给大娘说声谢谢,东西我们收下了,天黑了路不好走,你们多小心。” 胡发他们也没多留,赶着车就回去了。路上轮流着睡会,第二天才有精神来接亲。好在明天是赶驴车接,不然胡兴成个亲得累死这头老黄牛。 人都走了,张平才有机会说话,不是他那什么,实在是小妹手劲儿太大了,一张嘴就得疼得叫出声来,这下估计胳膊上都得青紫了。 “莲儿,干嘛不让他们拉回去?他们就这么放下东西就走了……” “哥,”张莲打断张平的话,“一会你把这些搬到你屋里,这会天也黑也没什么人看到……” 张平听出张莲的打算了,这是要留给他成亲用呢。但是张平平时再怎么不着调、不事生产都从来没想过要妹妹牺牲什么。就说之前说好的那二十两彩礼,要不是张莲一直藏着不给,他早就拿走还给胡家了。 “那二十两银子你已经做主收下了,这些是你婆家给你的体面,不能再胡闹了。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去洗洗睡吧。” 张平不再等张莲再说什么,直接回屋去了。但心里的那股酸涩却怎么都挥之不去,想要弥补又没有了机会。到这时候他才明白,那些消沉的时光,究竟留下了多少的遗憾…… 第15章 成亲 六月十六,百无禁忌,宜嫁娶。 小坎沟和小河村分别在官庄镇的两头,小坎沟在东边,小河村在西边,中间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按照官庄镇的大致习俗,成亲的新人要在正午之前拜堂,所以新郎出发接亲的时辰、到达女方家的时辰、新娘上轿、下轿的时辰,包括来去的路线等等这些都是提前找人测算以后定好的。 接亲的时间早,张莲这边也得要早早起床准备。所以天还没亮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张莲,因为头天晚上睡得早倒是也没什么不舒服。 洗漱好换上了准备好的嫁衣——其实就是一身平时贯穿的交领窄袖的袄裙,红色为主色,用青色做搭配,袖口,衣服和裙子下摆都绣了花。虽然不是纯红色,好歹也算是件新衣裳。 刚刚穿戴好,有个胸前和头上都带了红花的婶子来给张莲上妆,听说是村里谁家的亲戚,平时专门给新娘子上妆的。此时她拿了一根红线在张莲身边站好。说: “来来,先开脸。” 说完还不等张莲有什么反应,就把红线贴到了张莲脸上绞了一下。尖锐的疼痛感瞬间袭来,张莲下意识就要往起站,被跟着来的几个村里的妇人眼疾手快地摁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张莲眼泪哗哗往外淌,死死咬着牙不敢说话,她怕自己骂脏话! 要是知道开脸就是用线,生生薅脸上的汗毛,她一定要在最开始就开口拒绝! 好不容易开完脸,几个人也都是满头大汗的。尤其是张莲,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热的,现在一脸的汗水。 张莲重新用冷水洗过脸,才觉得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少了许多。然后就又被几个妇人摁在凳子上开始往脸上涂脂抹粉,一边抹还一边讨论。 “再来点,再来点,白点好看。” “哎,胭脂是不是不太够?再涂一次……” “哎呀,嘴大了,擦了重新画。”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和一个人手忙脚乱的执行之下,终于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几个妇人觉得心满意足的去院子里看张莲的嫁妆——梳妆台去了。 张莲的房间没有镜子,看不到,又怕弄花了妆面不敢用手碰。正想找人打盆水照一照的时候,张平来找张莲说话了。 “莲儿,你到胡家也别怕,有事让人给咱家捎个信……哎呦呦呦呦……” 时辰快到了,张平怕误了吉时就边走边说,能多说一句算一句。结果一抬头差点背过气去…… 张莲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一身红底蓝边的新袄裙,乌黑的头发挽起来用桃木簪固定了,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温婉娴静。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完美……如果不看脸的话! 脸上不知道擦了几层粉,整张脸像是刚刷的墙面;脸颊上是两坨浑圆的胭脂,鲜艳夺目;两条眉毛被遮住了又重新画过,那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眉毛,配上那只有一点点的“樱桃小口”真的……很是惊悚。 “怎么了哥?” 张莲眼看着张平抬头看了它一眼就一脸惊恐得后退几步,才扒着门框勉强站好。 张莲问完又想摸摸脸。刚才不说话还不觉得,怎么一张嘴好像有啥东西落下来似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刚才梳妆的婶子可是说了,不能随便摸脸,弄花了妆面就不好看了。 张平也顾不上什么,赶紧去打了盆水回来。 “快洗洗……”张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一张脸。 张莲虽然不理解,但是水来了她也能看看自己到底啥样了,结果差点脚一脚把盆踹出去! “这……这啥呀这是?” 张莲低吼,声音里满是颤抖。梳妆的那几个婶子是不是跟她有仇? 刚要说什么,就听院子里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从外头跑回来报信了。 “新郎官来喽~” “新郎官来喽~” “新郎官来喽~” 张平得去前头安排堵门,给张莲带上了房门就出去了。 眼看着时辰就到了,张莲决定直接把脸洗干净,偏偏这粉还不好洗,连搓带洗的总算在接亲的队伍到大门口的时候洗干净了。 洗掉“刷墙的腻子”露出原本清秀的小脸,还好没有把眉毛剃掉,只是用粉给遮上了,不然她这张脸怕是不能见人了。 眼看着外头的人就到屋门口了,张莲擦干脸,想了想又抹了些刘娟昨天给她的雪花膏。 兴许是时间来不及了,到了屋门的时候就没人再堵门了,胡兴带着俩兄弟就直接到了张莲房间里。 胡兴站在院子里打量着不大的屋子。房间里的摆设不多,站在院子里只能看到一张靠墙放着的桌子,一个凳子。 “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喽,请新娘子出来吧?” 新娘子要三催四请才能出来,王媒婆一边在外头请新娘,一边祈祷不要再出点什么岔子了。 第16章 等过了今天…… t 第17章 我也不知道这是咸鸡蛋啊 胡兴听话的把一只手背到身后,然后手里就多了个温热圆形东西。 “你也吃点垫垫。”张莲不知道要走多久,就也给了胡兴一个鸡蛋。还叮嘱他快吃,又剥另一个鸡蛋。 胡兴一口就把鸡蛋给塞进嘴里了,美滋滋的嚼了两下……嗯?好咸!!!! 呵呵,巧了不是,今天是正日子,新郎家今日是要管三顿饭的,可是李氏因为作精儿子折腾了一晚上,没有休息好,做饭的时候就图简单了——咸鸡蛋配烙饼熬了一锅绿豆汤就算完了。 胡兴本来就是偷偷藏的,他自己都没吃就催着来接亲了,结果……… “媳妇儿……有点咸……” 胡兴嚼着嘴里的咸鸡蛋,不能吐又咽不下去……声音颤抖着跟张莲说,想让她小口吃……可是来不及了呢。 “嗯,是有点咸……”刚咬了一大口咸鸡蛋的张莲赶紧咬了口烙饼,顺手也给了胡兴一块。 好在烙饼是甜的,虽然这个搭配有点奇怪,总比齁死好的多。 驴车还在往前走,因为咸鸡蛋而被迫加速进食的两个新人的小动作都被后面车上的王媒婆和胡旺胡发给看了个清楚。 “这像什么话啊。这还没拜堂……算了算了,反正也快到了……”王媒婆以手扶额劝自己当做没看见。 “王婶子,别见怪,他们大概是咸着了……”胡发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王媒婆现在一脑门子的黑线,也没多想这话有哪里不对劲,也顺嘴回了一句:“可不就是闲的……” 胡旺胡发俩人相视一笑。也不为啥,主要是今天早上他们是吃了早饭出来的。 胡兴大概是因为接到了媳妇,安心了不少,所以回程的一路上都挺安分,时间把握得也刚刚好。 刚进村口,就有一群孩子认出来是去接新娘子的驴车,撒丫子就往回跑,边跑边喊:“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 因为一路上和胡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已经放松下来的张莲瞬间正襟危坐起来。胡兴也兴奋的跟张莲说:“马上就到家了,一会就能休息了,再坚持坚持昂。” 听着憨批又浑厚的声音,张莲又觉得心安了不少。 好在后头的事情都很顺利,张莲被人搀扶着跨过火盆、迈过马鞍、拜了天地顺顺利利的坐在喜炕上,被掀了盖头。 盖在头上一上午的盖头终于被掀开来,感觉呼吸好似都顺畅了许多。抬头就看见手里拿着秤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胡兴,以及……这一屋子的男女老少们,张莲这个泼辣惯了的也忍不住脸红了。 往人群里扫了一圈,见着有几个孩子,连忙从随身的包袱里拿了包好的红封递过去。 孩子们说着大人教过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拿了红封就跑出去玩了。 只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没出去,就站在张莲的床边上。 胡兴还傻乐呢,就被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给拉走喝酒去了。新娘子拜了天地外头就开席了,刚才进来凑热闹的人又呼呼啦啦的跟着胡兴往前院去了。 这会儿屋里的人也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下关系亲近的几个本家的妇人,年纪看着和张莲差不多的样子,围着炕边上的一个圆桌说话嗑瓜子。 一直没出去的小姑娘这才一屁股坐在炕头上,仔细打量着新娘子。张莲也不恼,就大大方方的给她看,心里觉得这姑娘胆子着实大了点。 “新表嫂真好看。”说着就眉眼弯弯的笑起来了。 “你也好看。” 张莲说得很是真心,这个小姑娘生的明眸皓齿,眼神里就透着股子伶俐劲儿,让人见了就心生喜欢。 “可是新表嫂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天这桌上的都是表嫂,我得区分一下。” 小姑娘皱着眉头仔细思索,模样很是认真。其他几个正在说话的几个妇人都被她给逗笑了。 “你个小人精儿,到哪都这么招笑。”一个体态圆润皮肤白皙的嫂子笑着打趣小姑娘。又对给张莲介绍了一圈。“这个小人精儿是兴子的表妹许娇娇。我娘家姓阮,按排序你叫我声嫂子。咱们都是胡家的本家亲戚,我们几个的公爹和六叔……哦,六叔就是你公爹,是一个太爷爷。平时走得很近,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对了,咱们胡家妯娌们多,你也不着急认人,除了那俩……” 阮氏指着坐在另外一边的两人说“那俩你得叫弟妹,其他的你见了就叫嫂子里就行,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捋清楚了,就知道谁是谁了。” 阮氏看着张莲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蒙圈,心里觉得好笑。估计当年她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吧,哈哈~虽然但是,就很开心怎么回事。 第18章 醉酒? 中午新娘子的酒席在新房吃,本来是由娘家人陪着。但其实张家没有送亲的,就找了本家的媳妇儿们陪着。 这算是来到胡家的第一顿饭,张莲吃的还算自在,阮氏几个都是爱说笑的性子,年纪又相仿能聊的来的也多,再加上许娇娇的童言童语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很开心。 未时初刻,前院的宾客们才散了,早就吃完饭在新房里说笑的几个妇人也跟着走了。张莲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间屋子。 门开在正中间,东西各有两扇窗。东边窗下是一铺火炕,就是刚刚张莲坐的那个。炕头靠窗,炕尾放着一溜的炕琴,炕琴上头是叠放整齐的几套被褥。挨着炕尾的地上是熟悉的梳妆台。 火炕张家是没有的,因为张莲娘在的时候不喜欢,所以张家都是睡床的。 北墙上贴了大红的双喜字,靠墙放了条案、方桌和椅子。 西边窗下放了一张桌子,还放了几本书,一摞纸。西墙下是一排半人高的柜子和北墙的衣柜连成了一排。东西两边都有帘子,放下来就是三间屋子,也避免了尴尬。 也没等张莲不适应多久,就听着外头有“嘿嘿嘿”的声音,还越来越近。 张莲起身去看,就见胡兴带着醉意进门了。平时照顾惯了醉生梦死的张老爹,张莲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胡兴搀扶到炕边坐好,又从炕桌上倒了杯水递过去。 胡兴“嘿嘿嘿”着喝了水,又“嘿嘿嘿”的看着张莲笑。 “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就剩下傻笑了。” 张莲见胡兴这个憨憨傻傻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和张老爹不一样,张老爹喝多了都是在哭。至于其他人喝醉酒什么样子,张莲也没见过,只能和张老爹比较一番了。 “嘿嘿嘿,我高兴啊,我有媳妇了……嘿嘿嘿……”胡兴说话倒是清楚,大概是没有喝太多。 “你傻不傻……”张莲无奈了,昨天那些大娘婶子给她科普了那么多,怎么没人提喝多了傻笑咋办呢? “不傻,傻了就配不上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了……嘿嘿嘿……” 张莲闹了个大红脸,手下就不轻不重的拍了胡兴一下,结果胡兴笑的更大声了。张莲连忙去捂胡兴的嘴,怕他再这么笑下去,再把其他人给招来。结果手还没碰到胡兴,就被坐在炕边的胡兴揽住腰一把扯到怀里了。 小河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辣椒张莲现在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可男人的手劲又大,想挣脱又挣脱不开,又怕不小心被谁看到了,脸色更红了。 “你……你先放开……”张莲又羞又臊只能让胡兴放手,声音里多了几分颤抖,还不时扭头看看门口方向。 “我不放……”胡兴的手又紧了两分,“除非你亲我一下,嘿嘿嘿……” “你别闹……”张莲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又看了一次门口的方向,心里更着急了。“让人看见不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媳妇儿,咱们亲近不是应该的么。” 胡兴看多了她平时那副“扎人”的样子,像这样软软的小女儿姿态,他很是喜欢。 “你……你先放开……”张莲又推了推胡兴。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的位置。 “嘿嘿嘿……” 胡兴提高了些音量傻笑,张莲没办法连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行了吧?你快放开我……”张莲一脸窘迫,又担心被人看到说她不检点,到时候她在婆家可就不好过了。 胡兴一用力把张莲往怀里紧了紧,仰头就在软嫩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放开怀里的人儿。 “这下行了。嘿嘿嘿……” 尝到腥味的胡兴终于放开了怀里的人儿。心想看着胆子这么大的姑娘,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呢,那晚上…… 张莲呆愣愣的站在炕边,唇边还有他带着酒气的味道,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静。 “那……那个,你喝了酒,躺下歇会儿吧。” “那你呢?” “我……我收拾收拾东西。” “你要收拾啥,你说我来弄。” “就归置归置东西,你们男人可不会这些。” 胡兴看着张莲指着她带过来的小包袱,和从小坎沟到小河村又回到小坎沟的两口箱子。 “你说放哪,我来弄就行。” 胡兴说着就去搬箱子,箱子里放着被褥布料,重量不轻的。 “你刚喝了酒,别……” 张莲话还没说完,就见胡兴一下就把箱子搬起来了,脚步稳健的放到炕上。然后一样一样往外头拿东西。 张莲要帮忙,被胡兴掐着胳肢窝举起来放到了炕上。 “你就坐在炕上分,放到哪儿,你说话就行。” 张莲又要脸红,也不多说什么就开始把东西分开放成一堆。 胡兴把两个箱子的东西都拿出来之后就出去了一趟,又搬来两个箱子。 “这又是什么?” “我的东西,媳妇儿,你也给归置归置呗。” “那你先把这些放好。” “好嘞~~” 第19章 院子(修改) 有人帮忙,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俩人的东西都归拢好了。胡家准备了薄厚八套被褥,还有四床炕褥子,张莲留了两套换洗的,其他的和布料一起放在箱子里,放在西边挨着衣柜的矮柜上。 穿不到的衣裳也放到了衣柜里,当下正穿的那些就放在炕琴的柜子里,也方便。 只是张莲没有想到,胡兴的箱子里还有给她准备的几套衣裳。胡兴说这都是李氏准备的,有亲手做的,也有成衣店里买来的,四季衣裳各有两套。 胡兴发现媳妇的东西好少,又想到之前堂嫂们好像都是回门的时候才从娘家拿之前用的东西,也就没在意。 手头的事情做完,才听到外头的动静,像是有人来串门了,来人还挺多的, “胡大哥,那个……茅房在哪儿?” 说实话,张莲就刚起床的时候去了趟茅房,从出门到现在她都没有去,今天喝水也少,加上紧张她也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放松就有点…… “我带你去,顺便带你转转,熟悉熟悉咱们家。” 胡家是个两进院子的格局,分前后院,两个院子各有五间北屋,东西配房各三间,前院多了四间南屋。后院再往后是茅房,猪圈鸡舍和牛棚。 胡兴先带张莲去了茅房才从后院开始介绍。 后院的五间正房,大小格局都是一样的。胡兴和张莲的新房就在后院的东边这间,西边那间空着,中间是胡老汉和李氏住着的。五间北屋都是独立的屋门,互相不打扰。 张莲一听中间公婆住着,心里就忐忑起来,胡兴中午回来的时候……完了完了,她还使唤胡兴来着…… 胡兴倒是不在意的,不过还是给媳妇安了安心。 西配房三间屋子打通了,南北两间是两间卧室,中间是个客堂间。是给李氏姐姐家的两个闺女——胡兴的两个表妹许娇娇和姐姐许姝准备的,胡家没有闺女,所以对姐妹俩很是喜欢经常接来常住,干脆准备了她们的房间。 东配房的三间屋子也是打通的,中间那间有两眼灶,分别通着南北放着浴桶的两间屋子的小火炕,中间烧水,里面洗澡。 前院后院的格局一样,但是多了四间南屋。五间北屋各有各的门,但是从饭厅也有进东西两间屋子的门。最东边那间是没成亲的几个小子在住,胡兴昨天还是睡这间的。西边那间偶尔待待客。中间是个大饭堂前后都有门,后门直通后院,但是现在没有开着。饭堂放着平时胡家吃饭用的圆桌,可以容纳二十多人同时用餐。 西配房三间和大门西边的两间南屋中的一间相连打通,用来做晾晒房用。房梁上分门别类的挂着和各种不同的风干食物和皮子。中间有活动的木板,需要的时候可以和南屋分开来。剩下那间紧挨着大门西侧的南屋被做成了工具房,堆放着各种农具弓箭之类的东西。 东配房三间和大门东边的两间南屋也是打通的,靠着东墙根下垒着一溜大小不同的灶台,中间是一个横跨了三间东屋的长方形木桌,放着各种食材,桌子上头还吊着一溜篮子。拐过去的南屋里,则是放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瓮,小的也就小臂长短,大的有半人高。 前院还有口井,靠近灶房窗子的地方,用石头围了井口,架着辘轳。 胡兴在后院大致和张莲说了一下前院的情况,才带着她来前院的。 饭堂的前门敞开着,十几个年纪不等的男人正围着大圆桌……包饺子? 张莲怀疑她是不是“英年早花”,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奇事”? “胡大哥……他们……在包饺子?” “换个称呼。不然你跟爹一样,叫我兴子。” “啊?称呼的事儿以后再说,他们在包饺子?” “对,成亲这天下午,自家亲戚晚上要在家包饺子,小河村不一样吗?” 张莲:我当然知道他们在包饺子,我是在问为啥都是男人包? 张莲还没问出口,一高一矮两个和胡兴长得五分相似的男孩子就跑过来喊嫂子。 “这是小四小五,我弟弟。”胡兴捋了捋小五的头发跟张莲介绍。 这俩孩子她今天在新房见到过,但是不知道是他弟弟。 “嫂子,我是小四胡达。” “小五,胡福。” 胡达和胡福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长得都挺壮,个头也像他们哥哥似的,比同龄的孩子高了不少。 “你们也会包饺子啊,真能干!”张莲见他们手上和衣襟上都有白面,猜测可能是帮着干活才弄上的。 得了夸奖的两个小娃子,当即一左一右就拉着张莲往饭堂去。 胡老汉正在擀面皮,看到张莲过来也没有难为情的样子,张莲心下对胡老汉的印象加了几分。 张莲不太熟练的喊了声爹。胡老汉笑呵呵的应了。又在胡兴的的介绍下,爷爷伯伯叔叔哥哥弟弟的喊了一圈儿。心里给这个场景找了个她认为最为合理的一个理由——今天要包的饺子太多,妇人们忙不过来男人们过来帮忙的,为了避嫌才只有男人的。 有了“正当”理由,张莲也就轻松多了。 “行了,莲儿去里头找你娘去,兴子洗手过来帮忙。” “我把媳妇儿送屋里就过来。” 胡兴答应了一声,又领着张莲撩起草珠帘子进了饭堂西边的屋子。 第20章 不同之处 “哎呀,咱家新媳妇儿来了。” 李氏见胡兴领着张莲进来,忙从炕上下来,过来拉住张莲的手。 李氏:手太糙了,改天让兴子给她买点雪花膏好好养养手。 “娘,莲儿给你送来了,我出去帮忙去昂。” “去吧去吧,莲儿在这你就放心昂。” 胡兴转头就出去洗手包饺子了。 张莲看清西屋是什么情形的这一刻,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的理由瞬间就粉碎了。像个木头人一样,呆愣愣的被李氏牵着坐在炕上。 屋里炕上桌边老老少少坐着十几个妇人还有个许娇娇,可是,没有一个人在包饺子……应该说是没有一个人在干活。 炕上两个炕桌拼在一起,婆婆李氏和同辈的两个个妇人正和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推牌九;炕下两张方桌开了两桌麻将,上桌打的和现站在旁边看的都兴致勃勃。不过因为张莲的到来,现在都暂停了手上的动作,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张莲,生怕错过什么表情。 张莲:天哪,这啥情况啊,谁来告诉告诉我啊。 李氏见张莲露出熟悉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说:“我当时就是这么个表情啊……”像是感慨又像是了悟。 张莲这才回过神来,见大家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腾的一下,脸就红到了脖子根。 “哎呀呀呀~还是新媳妇面皮子薄呢,这看几眼就脸红了。” “这可不是脸皮子薄的事儿,谁嫁到咱们老胡家,被你们这么盯着都得脸红脖子粗的。” “脸红就脸红,脖子可不能粗啊,脖子粗了以后不好打项圈戴。” 几个婶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张莲能感觉到他们都没有什么恶意,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随即又想起来,这好像是跟婆婆实打实的头一次见面,以前李氏没来过小河村,今天张莲又盖着盖头,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呢。她刚刚又是那呆愣愣的样子,还没跟大家打声招呼,就连婆婆都还没叫一声呢,又连忙下炕站好,准备赔礼挨训。 “娘……” “哎~~~” 张莲道歉的话刚起了个头儿,就收获了李氏一个九曲十八弯的“哎”和两个小荷包。 李氏还喜滋滋的跟旁边的妯娌嘚瑟:“哎呀,这闺女喊娘跟那些个秃小子喊出来的可是不一样,这闺女儿喊的,多好听。” “我就说的吧。闺女儿的小声儿娇娇软软的,怎么喊都好听着呢。” “我也有闺女儿喊娘了,再也不用羡慕你们了。” 胡家因为祖上的原因,很多很多年都没有闺女了,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把儿媳妇叫做闺女,有样学样,就成了这样的传统。 李氏满脸得意的把张莲又拉上炕,就坐在自己边儿上,心里头美滋滋儿的给张莲介绍屋里头的人,张莲又跟着叫了一圈儿的奶奶大娘婶婶嫂子弟妹,然后又收获了一堆小荷包,而且每个人给的都是双份! 李氏介绍的时候不单单是让张莲叫个人,还顺带说了和两家的关系。虽然张莲还是有点混淆,可即便是这样,也和刚才胡兴在外头“这是爷爷”、“那是伯伯”点名似的介绍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更何况,跟着胡兴没有荷包收! 包饺子的胡家众位男丁:你猜为啥给你荷包的都是给双份? 张莲抱着一堆荷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主要是二十多个荷包,手上实在是挂不下了,一直抱着也有点不像话。 李氏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一旁的炕琴里头拽出一个小布包,让她把小荷包都装在布包里头。 张莲顿了一下还是都装在了布包里头,又看着李氏给口上打了个结……又递到她手上。 张莲一脸懵逼的看着又回到自己手上的布包。她明明已经做好被婆婆收走的准备了,并且,她已经在盘算要怎么要回来了。这……是这也多人看着,婆婆没好意思? 表情都写在脸上的张莲又被屋子里的几个人看了戏,而观众们还毫不避讳的调侃不说话光表情就可以唱一出戏的她。 “呦呦呦呦呦,弟妹,莲儿把你当成要扣她银子的坏婆婆喽。” “估计还想着怎么跟你要回来呢。” 李氏听见妯娌们的调侃,也不生气,毕竟每个刚进胡家门的媳妇都是有这个过程的,她们也不例外。 “那怕啥,能想着要回去,就证明莲儿不是个受气包儿,不怕出去被人欺负就还不敢吭声儿!” 李氏没说的是,她没有直接找借口不给,而是想着回头再要回来,这也是在众人面前给她这个婆婆的面子。是个想法周全的孩子。她很是满意。现在就盼着赶紧过了回门,等过了回门的日子…… 想到以后的李氏笑容越发明亮起来…… 第21章 动静有点大 众人直到戌时末才散了去,胡家的院落里又只剩下胡家八口人了。 晚上的饺子就在张莲的小紧张下进行完了,胡兴去收拾碗筷的时候,张莲被婆婆撵回了新房里。 为什么是撵回去? 因为吃完饭看着公爹指使胡兴兄弟五个去刷锅洗碗,看着最小的小五都去干活了,在家做惯了活儿的张莲自然就坐不住了,结果被婆婆直接拽走了。 “来来来,咱们女人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就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了。” 李氏拉着张莲就从饭堂的后门去了后院,反手就把张莲给推进了房里。 “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去数数你那些小荷包去。” 李氏说完就回自己房里去了,张莲听见小荷包也不纠结那点儿锅碗了,抱着小布袋子就回房数钱去了。 张莲是个小财迷,自从有了哥哥进赌坊的那件事之后,张家的钱就都攥在了张莲的手里。可是一年到头挣得没有花的多,所以十年的时间也没存够十两银子。 张莲把荷包一个个拆开来,想了想还是从西边的书桌上拿了纸笔把一笔笔的钱都记下来。好在荷包上都绣了印记,稍微一想就能对的上了,要不然她可能还真就记不大清楚哪个是谁给的了。 胡兴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兄弟五个都是干活麻利的,几十个碗盘对他们来说没有难度。他还顺便去洗澡间烧了热水,方便媳妇儿洗漱用。 屋里还亮着灯,却关了房门。胡兴下意识的就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转头却看见媳妇儿坐在炕桌边上呲着大牙数钱呢。 一双专注的眼睛被油灯晃得闪亮亮的,像是夏日的星火,明亮闪耀。 “这么开心?” 不防有人进来,张莲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捞起放在脚边还没铺开的被子去捂桌子上的钱,结果还是一整块的被子直接把炕桌给撞倒了。 胡兴眼疾手快的抄起了油灯,但炕桌连带着桌子上的钱一起摔到了炕下。 叮铃哐啷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的老两口,小两口还一个炕上一个炕下面面相觑的时候,老两口就已经杀到门外了。 是的,老两口没有进门。胡老汉负责拍门,李氏负责喊人。 “胡大兴!你给我滚出来!” 李氏的声音里满是怒火,想来是气的不轻。张莲回过神连忙穿鞋去开门。 “爹……娘……” 张莲一拉开门,李氏看清楚张莲穿戴整齐就拽着张莲进了屋子,胡老汉紧随其后进屋就站在胡兴边上,等媳妇一声令下就动手。 凑到举着油灯的胡兴旁边,仔仔细细地……把张莲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没看到哪里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闺女,你哪里受伤了没?”李氏还是不放心。 “……没有。”张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胡兴,这才发现灯油洒了他一手,幸好没有烫到。 “真没有?”李氏也瞥了一眼胡兴,眼神里透着威胁。 “真没有。” “哼,你也别怕他,他要是敢欺负你就来跟娘说,看娘不打死他。” 李氏给了张莲一个定心丸,又转头提醒胡兴。“别忘了咱们胡家家规。”这才拉着胡老汉回去了,顺便还把门带上了。 张莲长吁一口气,赶紧去看胡兴的手,却被他抓住了手,语气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难过。 “你……这么怕我吗?” 有了胡兴这个人形灯架,张莲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不高兴了,又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她没太看出来。 “咳……那什么,我刚才数钱太认真……没注意到你……没注意到你回来了。” 张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原本就是她胆子小,却没想到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想确实有点尴尬。 胡兴没错过张莲脸上的尴尬,心里也就信了她的话。 “你的手……”张莲还没放弃要看他的手。 “没事,洗洗就行了。” “哦。” 胡兴却放下油灯,用没有弄脏的手把她一把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 “你拿件换洗衣裳,咱们一块洗。” “啊?” 洗个手还要怎么一块?怎么还要拿换洗的衣裳?灯油弄到衣服上了? 不得不说,小河村精明的张姑娘,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挺单纯的,毕竟,她就没有想歪啊。 趁着张莲红着脸去找衣裳的时间,胡兴擦了擦手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好,等媳妇给他找衣裳。然后……递给了胡兴一套他的衣服,就没有了下文了。 胡兴:“你的呢?” 张莲:“啊?我有没弄脏衣裳,不用换的。” 胡兴:“洗完澡要穿的啊。” 张莲张张嘴又忽然想到昨天那些婶子的“科普”,就福至心灵般没再说话,准备去拿平时惯穿的衣裳,手里就被胡兴塞到手里一套衣服。 张莲被胡兴牵着手带到洗澡间,灶台下的火还没熄,微弱的火苗还在跳动,锅里的水也在小小的翻滚着。 第22章 怕我?不信! 张莲泡在宽大的浴桶里,我看着蒸腾的雾气,满脑子都是婶子们的科普,和在门外守门的那个男人。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每一件好像婶子们都给她提到过我,又好像都没提到过。她也能感觉得出来,胡家和她见过的人家都不太一样,不过是偶尔还是常态现在不好下定论,要再观察看看。 毕竟门外还有个人在等着她,张莲也没太好意思洗得太久,不过洗的也算干净,毕竟昨天她可是被婶子们仔仔细细的洗过一遍的。 “我好了,胡大哥你去洗吧,你一会把衣服递出来,我顺便洗了。” “你叫我什么?” “胡……大哥?” “换个称呼,我不喜欢。” 张莲:以前也没见你不喜欢啊。 “哦。那……那我想想。” 胡兴也没再说什么去洗澡了。张莲努力思考称呼的事情,都没注意胡某兴压根就没换水! 苦思冥想了许久,张莲终于选出了三个她自认为可以交差的名字。小两口回到炕……桌旁边数钱的时候,张莲也把想好的称呼说出来让他挑。 “叫你''当家的''好不?” “听着像土匪,而且说好了的以后你当家,换一个。” “那就叫''掌柜的''。” “你又不是我店里的伙计,不行。” “那……那就叫相公?” 这个称呼是张莲觉得最不好意思的。不过胡兴还是觉得不满意。 “感觉不亲近,再换一个。” 张莲的小脾气有点暴动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叫你啥。实在不行我就跟别人一样,叫你兴子好了。” “我叫你莲儿,你叫我兴儿。” “兴儿?听着像叫儿子。不行。” 张莲数钱,胡兴记账,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散落一地的荷包铜板就又重新收进了小布包里。到最后俩人也没讨论出这个称呼要怎么改? “回头去镇上给你买几个账本。”胡兴把记好的单子递给张莲,让她一并收好,。张莲看着胡兴漂亮的字体,再看她那鸡爪子刨过一般的字,忽然就觉得好配不上他啊。 张莲把布包放进炕琴里,胡兴也把炕桌挪到地上吹了油灯。夏日的月光从窗口洒进屋子里,满炕满地的银白,不算明亮却恰到好处的遮掩了一些羞涩。 一瞬间的黑暗之后,张莲已经被胡兴拦在了怀里动弹不得。借着月光还能看到他闪着光亮的眼睛里似乎还有跳动的火焰。 “现在,该做更重要的事了。” 耳边的温热有点痒,有点麻,陌生的感觉从耳边蔓延开来。唇上是小心翼翼的吻,身下是视若珍宝一般捧着她的双手,她闭上了眼睛,不知所措的任由他来牵引…… 啃到骨头的狗子,没有餍足又怎会停下动作。直到听到绵软的恳求才不舍的把人藏在怀里睡去。 毫不意外的(像许多书里的桥段),俩人第二天都起晚了。张莲从疲惫中醒过来,看到天光大亮的窗外,噌地一下就坐起身来,又被人一把摁回被窝里。 “怎么了?” 胡兴霸道的把媳妇儿搂进怀里,细腻的触感很舒服。 “起床啊,天都亮了,太晚了。” “起床做什么?你不累?” 不胡兴表示不累的话,那他可以…… “累啊……” 累了?那就算了。 “累了就多睡会儿。” “但是今天得给爹娘敬茶啊。” “不用,爹娘说了,不用敬茶。” “什么时候说的。” “成亲前一天,还特意强调了好多遍。” “可是……” “再睡会儿昂,昨天累着你了。” 张莲瞬间脸色爆红,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胡兴看着这个红扑扑的媳妇儿,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小嘴儿,这样的她好可爱,好喜欢啊,怎么办。 但是两个人还是没有多睡多久,就起来了。因为张莲听到院子里婆婆小声说话了,内容没听清楚,但是张莲还是觉得躺不下去了。 李氏见张莲辰时末就起床了,心里不禁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没跟她说不用早起。趁着张莲去灶房端吃食的空档,李氏决定得问问儿子。 “你没跟莲儿说么,不用早起的。”李氏嗔怪道。 “说了,她不信。” “不信?为啥不信,肯定是你没说。” “娘……我媳妇儿好像有点怕你。” “怕我?我那么可怕吗?” 李氏有点怀疑人生了,毕竟四十年了,就没听说过谁怕她的啊。而且张莲昨天才加进来。婆媳俩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时辰,发生什么事儿了就害怕她了? 李氏是个藏不住话的,想不通的问题就得问出来,所以她当即就问了张莲。 “你怕我干嘛?” 第23章 科普翻车 因为起晚了,张莲本就有点不敢面对李氏,见母子俩在说话,张莲很“乖巧”地没有打扰并希望他们没有想起她。 她安静的端了饭,安静的摆好碗筷,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喝粥…… “你怕我干嘛?” 原本在思考的李氏突然凑近张莲问了这么一句。已经在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张莲猝不及防的……呛到了。粥从鼻子嘴巴里出来,咳嗽得眼泪鼻涕都飙出来了,憋的脸红脖子粗的。 胡兴见状给她拍背顺气,一边还埋怨倒水的李氏。 “娘,都说了莲儿怕您,您怎么还故意吓唬她?看把我媳妇儿吓的。” “我哪儿吓她了?我就想知道她为啥这么怕我嘛。你护着媳妇行啊,是非不分就过分了啊。” “你不吓唬她,好好的吃个粥怎么就呛着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不跟你说了,莲儿我长得就这么吓人?” “没有没有没有。”张莲连忙否认。“娘长得可好看了,一点都不吓人。” “那你怕我什么?兴子说你怕我。” “啊?没有……”张莲难得吞吞吐吐的。 李氏又不是看不出来,看来张莲是真的怕她,可是为什么啊?李氏仔仔细细回忆了她在张莲面前的言行举止,可以确认没有对她有什么不满或者生气的表现啊。 “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李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不过想不出来谁会这么干。 胡兴也在一边鼓劲,原本他是想等两人独处的时候问问她的,既然他娘说了那就一块说了最好。 张莲原本也不是什么能藏得住的,母子俩一唱一和的,没一会张莲就招架不住了。 “我娘没得早,出嫁之前有几个村里的婶子来……传授经验,她们说……”张莲看看面无表情的李氏,有点拿不准这些话该不该说。以前想说就说的张莲也小心翼翼起来。 “没事,你说,娘不会生气的,再说我还在这呢。” 胡兴往张莲边上靠了靠,李氏翻了个白眼,她是吃人的老虎? “你说吧哦,娘不生气昂。” 李氏循循善诱,她就想知道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回头得找那人说道说道去。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算不算是说娘的坏话……” “没事,你只管说,我来分辨。” 得了李氏的话,张莲才把成亲前一晚几个婶子聚在她屋里说的那些“过来人”的话大致说一下。 张莲娘走的早,所以这成亲之前有些需要娘来教导的事情就没有人来做了。张老爹找了关系最好的栓子爹,面红耳赤磕磕巴巴的说了半晌才总算是把打算让栓子娘“教导”张莲的事情说明白。 栓子娘当场表示没问题。结果当天晚上又自告奋勇的来了三四个婶子,原本就是讲解下“小人书”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儿,就开始传授起婆媳相处之道来。 这个时代的婆媳关系简单来说就是婆婆压在媳妇头上的,说是作威作福也算不上,但是指使干活站规矩这种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所以和婆婆如何斗智斗勇,如何不落把柄就成了话题重点。 由于当时那些婶子们的表情过于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虽然只举例子提点了几句,也让张莲印象十分深刻,深刻到婆婆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放大处理了。 说完张莲都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这事是对是错。手捏着衣角,偷偷观察着李氏的脸色,好像……没生气? 李氏确实没生气,但是也没开心到哪里去,谁能想到几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能成为她和儿儿媳相处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李氏若有所思,“我给你小布袋装荷包的时候,你是怕我给你收走?” 张莲点头。 “我以为你受气了去给你撑腰,你以为我要教训的是你?” 张莲继续点头。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李氏才说 “她们说的也不算错……”李氏确实不能说她们不对,毕竟那是她们生活的常态,也是大多数女人的常态。 “不过在胡家,你听过的那些都不作数,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女子活一世原本就比男子苦得多,何必还要给自己人再添苦头?” 这话是李氏从婆婆那儿听来的,虽然跟婆婆相处的时候不多,但是李氏却很是感激,也会感叹,怎么那么好的一个人,走得那样早…… “哦……好。” 张莲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张莲又想到一连生了四个闺女的哪个婶子的话:“再好又有什么用,生了闺女还不是一样刻薄,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为了得个孙子。”所以,李氏的话她没有当真,不过她很赞同女子活着不易。 看得出来儿媳不相信她的话,李氏也没多说,说了不一定信,以后她就知道了。 “吃饱了没?以后想吃啥就让兴子给你做。” “他还会做饭?”张莲惊讶了。 “会啊,家里大小六个男的,都会。”李氏提起这个表情颇为骄傲。“吃饱了跟娘出去转转?” “哦,好,我收拾了碗筷就来。” “让兴子收拾去,你回房去换件衣裳,就穿我给你做的。” “哦。好。” 张莲也不抢着干活了,回屋换了身衣裳就跟着婆婆出门去了。有人干活,她才不会抢着来的。 第24章 婆婆其人 张莲出门的时候还在心里盘算中午要做什么好吃的,按照习俗成亲第二天新媳妇要给全家做早饭,今天起晚了没做成,就打算做个午饭的。 结果…… 婆婆拉着她转了整个村子! 真的是整个村子!一家都没放过! 每见到一个村子里的人都要跟人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大儿媳妇儿,漂亮吧?我家的。” 能看得出来,有几家关系不太好的,听了这话都想打架了。 虽然不是每家都进门坐坐,也耗费了一整天,哦,是大半天,她们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是半晌午了。转到中午的时候,张莲要回来做饭,却被婆婆直接拉到一个本家亲戚家蹭饭。巧的是正好是阮氏家,张莲也少了几分拘束。 一直到天色渐浓婆媳俩才回来,李氏依旧精神奕奕,张莲却满身疲惫。 俩人远远的就见到门口站着俩人,正往她们来的方向张望。 “快看,你男人来接你了……”李氏戳戳张莲挽着她的手调侃。 “你男人也在呢,不用羡慕。” 经过了高密度的社交的一天,张莲也发现了她这婆婆不止不可怕,还很好相处,也是真的很护着她。所以张莲也有胆子回嘴了。 有人说:“好看也长不出来大米白面的,不就是娶了个老姑娘回来,有什么好显摆的。” 婆婆就回怼:“你儿子比兴子还大两岁吧?定了日子了吗?记得喊我帮忙啊。” 然后走远了又说:“那家的儿子定亲的姑娘悔婚了,彩礼也没退,正在家着急上火呢。” 人家说:“胡兴昨天成亲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想来他是十分满意的。胡兴这么大年纪才娶上媳妇,肯定疼得紧,你当娘的可不能吃醋为难人家姑娘啊。” 婆婆回怼:“男人疼媳妇多正常啊,兴子疼她,兴子爹疼我,这才像爷儿俩啊。” 这刚怼完奶奶,人家孙女看见张莲说了句:“好漂亮的婶婶。”就得了李氏的两块关东糖。 看,这赏罚分明的婆婆。 两个男人接上自己媳妇儿,一前一后牵着媳妇儿进了院子。 晚饭已经做好了,是胡发做的,满打满算在胡家吃了四顿饭的张莲,不得不说胡家男人做的饭……真是一言难尽! 胡家男人做饭难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吃过张莲做的饭的仨人,那是真的有点吃不下去了。 “嫂子,大哥说你做饭可好吃了,明天做给我们尝尝行不?” 小五接收到来自哥哥们传递的眼神,试探着跟张莲讨要好处,哥哥们说的那么好吃,他也想尝尝。 “不行,你嫂子明天要回娘家,没时间。”李氏不等张莲说话直接回绝,不过也没把话说死,“等回来哪天莲儿想做饭了再说。” 小五不太满意可不敢反抗,只哦了一声继续干饭。比起小四小五的淡定干饭,其他兄弟三个总觉得家里的饭菜缺了点什么。 说起回门,李氏给张莲拿了二两银子。 “现在天儿太热,有些东西放不住。这钱你拿着回头想买什么让兴子从镇上走。” 张莲也不矫情,回门礼原本就是婆家给准备的,婆婆给了,她就拿着,客气是不能客气的,有时候钱就是客气没了的。 第二天,张莲起的比昨天早了许多,可身边的被子已经整齐的放在炕琴上了。等张莲穿戴整齐洗漱好的时候,胡兴已经做好饭正在往牛车上装东西。黑驴已经还回去了,老牛再次上岗了。 张莲不好意思让他等,就准备扒拉两口饭赶紧出发。 “不着急,时间还早呢,你慢慢吃。” 胡兴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忍不住叮嘱,手下的动作也放慢了许多。 “你吃过了吗?”张莲见他确实不着急,也放慢了速度。 “吃了,做的时候在灶房就吃了。” 胡兴把手里的活儿干完,坐到张莲对面给她剥鸡蛋。 “吃吧,这回不是咸鸡蛋。” 俩人相视一笑,胡兴觉得眼里只剩下了这个明媚的笑,是他的毕生难忘。 等张莲吃饱俩人就赶着牛车就往镇子上走,路上张莲坐在车后看了胡家准备的回门礼:两坛酒、一大块硝制好的皮子、两袋子粮食、还有布料棉花。按规矩,回门必须得割肉、买酒。酒已经有了,再去镇上割点肉就成了。 等割肉的时候,胡兴的憨傻气质就又暴露出来了。 “老板,来扇肉。”胡兴牛车都没停稳就豪气万分的嚷嚷起来。 这一嚷嚷惹得肉摊边上等着买肉的大娘婶子都回头去看,看到牛车上穿着新衣的一对男女。女的一脸震惊的看着憨憨男,下一刹就伸手拍在胡兴胳膊上,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第25章 买肉 新帝登基以来,废除了不少约束女子的教条,近几年民风也开放了许多,但是女子当街打男人的情况可是从未有过的。 今天官庄镇上的百姓可是开了眼了,谁能想到赶个集买个肉也能见着这等新鲜事儿。现在都等着看下一步俩人会咋样了。 女子:“瞎嚷嚷什么呢?人家老板当真了看你怎么办!” 男人:“干嘛当真啊,我说的就是真的啊。” 女子:“买那么多干嘛?你知道一扇猪肉得多少钱?” 男人:“娘不是给了你二两银子嘛,估计也够用了。” 女子:“你个败家玩意儿,给多少花多少啊?” 男人:“这不是你回门,我头一次见丈人舅哥想着多带点东西回去么。” 女子:“多带东西你就光买肉啊,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儿,你今天买了,吃剩下的明天就得坏完了!” 张莲看着眼前这个断断续续憨傻的自家男人,不知道该哭该笑。 没错,这俩人就是胡兴和张莲小两口。 众人现在才听明白,这是小两口回门要割肉呢,吃瓜终于吃明白了的众人也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这小伙子不赖,你看给丈人割肉都是一扇一扇的。” “就是,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婿,哎呦,这后半辈子可就享福了。”穿着半袖袄裙的婶子满脸羡慕。 “羡慕啥,你没听说是回门呢,等后头也不一定有这么大方呢。”事情太新鲜,男人都忍不住八卦。 “这位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回门的礼节就是看婆家的态度,这东西拿出来也是代表的他们的态度。” “可不是,要是那些个娶个媳妇当奴隶的人家,也不会费这些心思准备东西。没听人家刚才说嘛,给了二两银子呢。这要在穷人家,娶媳妇也够了。” “这么说婆家还挺大方的啊,不过这姑娘也是个好的,婆婆都把钱给她了,还知道节俭。” “我看这也是个心里有盘算的,是个过日子的好手。手里也是能守住钱的。” “看着会过日子不假,可那泼辣劲……当街都敢打男人,当婆婆的可受罪喽~~” “泼辣怎么了,我看还是性子泼辣点好,管得住男人也能守住家,这才有过日子的样儿啊。” 胡兴也不管这些议论,他们不买正好让张莲先挑。 “喜子叔,给挑点好肉,我媳妇回门,我得给她长面子。” 卖肉的老板把手里刀往案板上一立, 吓得张莲一个哆嗦,心想胡兴这憨子不会是把老板给得罪了吧,不过也是,谁在自家门口吵吵她也生气! “你这小子这是娶上媳妇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喜子叔一边说话一边从案子下头拿出来一大块肉。“还要一扇肉,也不看看现在是个啥节气!活该让你媳妇拍你!” 张莲脸上发烫,那会也没想那么多,现在真是尴尬的一批。 “来,侄媳妇儿你看这块成不成?今儿一早你婶子特意让我给你们留的。” 这里说着呢,从后院出来了个抱着个奶娃娃的妇人,只听见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就快走了两步,就看到胡兴和一个年轻姑娘一块儿,那姑娘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兴子来了?喜子肉给拿出来没啊?”这妇人是喜子叔的老婆,“兴子,你成亲正赶上你弟媳妇儿刚生了孩子,我跟你喜子叔也没能回去,这十斤肉当是给你们的贺礼了。” 喜子婶话音未落喜子叔手里的肉已经一分为二穿上了草绳用油纸包好。 胡兴接过肉又从张莲手里拿过荷包掏钱递过去。 “弟媳生孩子那是要命的大事儿,你们没来那是情理之中的,再说礼钱可是带到了的。喜子叔叔这钱还得收,不然回头我小侄子过满月我们可不好意思进门儿。” 俩人拉扯一番,最后以喜子叔收钱结束。张莲趁着俩男人拉扯的空档,凑到喜子婶边上看了看襁褓里嫩生生的小娃娃,就是很好奇才几天的娃娃是什么样子。 俩人拿了肉也没多留就走了。他俩一走,目睹了全过程的买肉吃瓜团才凑上来一边买肉一边打听。 哪个穿半袖袄裙的妇人,没有着急往上凑,而是一边等前面的人买完,一边听着别人打听的信息。喜子叔目不斜视的切肉,一边不痛不痒的回答几句那些人的八卦,居然还有人问这俩人是哪个媒人给保媒的。 这题喜子叔会,喜子婶和王媒婆关系改成,王媒婆那能找到胡家也是他给牵的线,所以喜子叔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说了。 这天之后王媒婆的生意突然就好起来了,她每天都开心的奔走在官庄镇的各大小村子之间。 穿半袖袄裙的妇人等肉摊上的客人都走了之后,才走近过来,指了一块梅花肉。 “这个要二斤。”说完,又笑盈盈的看着喜子叔。“店家,我想打听一下,刚才那个小伙子是哪个村的啊?家里可还有其他兄弟?” 喜子叔正在切肉的手停下来看着这个常常来买肉的妇人,这么直白的吗? 那个妇人笑了笑又说:“我家有个到了年纪的闺女,我看那小伙子人不错,父母肯定是的明事理的。就想打听打听,也好让媒人给留意留意。” 这个妇人是喜子叔这里的常客,之所以会留意她也是因为她的谈吐气度和平日的那些百姓很不一样,偏偏穿着用度又和百姓一样,就很耐人寻味。现在又打听胡家的事儿,他免不了要多个心眼儿。 “一个好未必是各个都好,一家有女百家求,您闺女我也见过,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好姻缘还在后头等着呢。” “两头都等着那得到猴年马月啊,还是得主动点,咱两头一块找不是更快?” 两人你来我往的推拉好一阵子,喜子叔仔细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小坎沟,胡家。” 喜子叔只含含糊糊的说了个胡家,小坎沟村有七八户姓胡的人家,她就算是真去找,也得找一阵子。不过他还是决定等收了摊去趟小坎沟跟胡老汉说说这事儿去。 胡兴和张莲又走了一个时辰多时辰才到了小河村,张老爹已经让张平去村口看了八趟了,第九趟还没出门胡兴就赶着牛车到了门口了。 张莲跳下牛车,满脸喜色的喊了声大哥,又快步进屋去看张老爹了。胡兴看着和家里小心翼翼的那个判若两人的张莲,心里半是高兴,半是心疼。 张莲高兴他就高兴,又心疼她一个人在新环境里的小心翼翼。 “大哥,我从家里带了两坛子酒,自己家酿的。一会尝尝味道咋样,要是喜欢以后咱俩酿了,也给爹和大哥送几坛子来。” “这话可别让莲儿听见。”张平搬了一坛子酒,又说:“要是有多的,送两坛尝尝就行,别跟莲儿说。” “放心吧,莲儿这么好,肯定不说什么的。”胡兴语气里满是骄傲。 “莲儿最讨厌我爹喝酒了,你送酒过来让她知道了,她肯定会闹。” “今天也带了,我看她挺好的不像生气啊……”胡兴仔细回想了下,确实不像生气。突然心里想到什么,放下东西就要往屋里去。“坏了。她不会是去屋里跟爹生气了吧?” “你回来!今天是回门,能一样吗?” 张平真想掰开他这妹夫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只有半个脑子,有时候精明得很,有时候又像个憨货,真不知道妹子看上他啥了! 张平恨铁不成钢抱起酒坛子就进了屋子。胡兴也不纠结了,抱着另外的一坛子也跟着进了屋子。 第26章 回门 张莲进屋就看见张老爹正在桌边坐着,看样子是在等她回来。张老爹这会儿看见闺女眼睛亮了一下儿,神情开心又有心酸心疼交织的复杂。 张老爹其实是想去村口等着闺女的,这样合不合规矩他不在意,就想早点见到闺女儿。可短短三天没有张莲操持的日子,爷儿俩很是不适应,钱是给了他们,但不会算计的俩人,两天就花掉了五两银子。 张莲也没想到她出嫁的时候,算上胡家给的二十两嫁妆和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钱,总共三十三两的银子,现在就只剩下了二十八两不到。 胡兴和张平从牛车上卸东西的时间,张老爹就已经跟张莲坦白了这两天他们做的混账事儿。 胡兴进屋看见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张莲,这会儿正板着脸看着安静的像个鹌鹑一般缩在桌子一角的老丈人。他看看大舅哥,发现大舅哥脸上也是一脸的尴尬,更是一头雾水。 “爹,两天花了五两银子……”张莲反常地没有暴躁,父子俩却更害怕了。“你们都买了啥?” 张莲打量着家里,用度摆设都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父子俩也还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那家里这银子是花到哪儿了?还是…… 张莲突然转头看向张平,眼睛里满是失望和谴责!胡兴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张平心颤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你是不是又去……”赌这个词张莲没说出口,顿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是不是又去找你镇上的那些朋友了?” 张莲语气平静却透着凉意。 胡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同。虽然她对谁都是淡淡的疏离,但从来不曾有这样的……破碎感。就好像有什么她小心守护的东西碎了,再也捡不起来了。 这样的她,会让他心疼。 张平听到张莲的话,白了脸色,暗自双手紧握,声音里透着气愤。 “莲儿,我说过再也不会就是再也不会了,你……不信我?” 张莲的怀疑刺破了他这些年来小心掩藏的愧疚和讨好,鲜血淋漓的伤口,被再次撕开。 是的,讨好。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讨好他仅剩的亲人。 他六岁开始去学堂,他天赋一般但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娘说,农家孩子读书的机会很难,要读好,有出息更难。但是若是每一辈都努力一点点,总会有成长的一天。 他很听话,所以读书也很努力。学堂老师的夸奖,村里小伙伴的羡慕,村民小心的奉承让他也生出了骄傲。但是十二岁的那年,他的骄傲被自己亲手踩碎,碾进土里,再也不见了…… 张平自诩是读书人,所以格外在意自己得名声,但是到底也是个孩子,面对所有人的失望、指责也会慌乱、害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他尽力的想要变成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但是他那脆弱的自尊又要维持读书人那可笑的面子。所以他的愧疚和渴望最后都慢慢变成了小心翼翼讨好。 张莲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哪个骄傲温和的哥哥,但是一瞬间又恢复成了这些年的颓败,她心疼却又无能为力。身为女子,在这个世间的生存原本就比男子要艰难得多,她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比娘差了好多。 无意之间想要弥补娘在家里的空缺,是张莲都没有发现的事情。 “哥,我信你,但是我不信他们。他们可以毁了你一次,也会再来第二次。”张莲眼眶红红,喉咙酸痛,声音里是隐忍。“我也不喜欢什么事情都管着你们,但是我没办法。娘走了,爹的魂也跟着走了,你也塌了。可我记得,娘说要我们好好活着,和以前一样。” 张莲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胡兴坐到张莲边上,心疼得握住桌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 “我们都活着啊……”张老爹小声说。 目光深远,声音带着些飘渺,像是叹息又像是呢喃一般,让人分不太清到底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 “是,人还活着,可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张平和张老爹都是一愣,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手上传来的温度,温暖又安心。她也慢慢平静下来,说完这一句,转头看身边的男人。他表情复杂,张莲一时之间分不清都是什么情绪。但是回门就让他看到了娘家的这些破事,真的好尴尬。 “我去把肉弄弄,天儿太热,别放坏了。” 胡兴拍了拍张莲的手,起身去了厨房。这时候他在这里不合适,现在走有点晚可不走更不合适。 张家之前有过什么事情,胡家没有打听过,胡老汉和李氏更看重姑娘本身。也不是没有过好姑娘被娘家拖累的,但是胡家也不怕。 第27章 五两银子的床 张莲的情绪也缓了过来,两天就花了五两银子对她这个守财奴来说是真的心疼,不过她很清醒,她已经出嫁了,这些事情她不好再管了。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许久,父子一坐一站的呆在原地,脸上表情一会儿一变,像回忆像思考又像反思,总之很是丰富。 “爹,你们到底买了什么啊?”心里想着不能管,还是忍不住要问。 父子俩这才回过神来,听张莲问,表情不自然起来。 “咳……你嫁人了,你哥……总不好让刘娟再等着,我就提前定了些家具。”张老爹说着还挪了挪屁股,坐的远了一点点。 看看几乎没有什么像样东西的张家,张莲对张老爹的做法表示赞同,要娶媳妇是要把家里好好收拾一番,添些家具什么的也正常。不过…… “爹,哪有订了家具就直接给钱的?先付定金就行,五两银子的家具呢,万一木匠那边有什么咱们都找不到人。” 虽然觉得五两银子是有点多,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怕张老爹被人骗。 “唔……那五两就是……就是定金……” 张老爹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张莲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老爹,又看看张平。见妹妹看过来张平连忙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控诉的看着张老爹。 “你别装了,你不可能不知情。”张莲生气了,定金都要五两,那得是什么样的家具啊?那得是多少家具?家里就那么些银子,够不够付钱都两说呢。 被妹妹看穿的,张平很是尴尬,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虽然他想明白了点儿,习惯却很难改掉。 “就是,订了张床,工序有点繁杂……” 一张床,五两? 一张五两银子的床? 张莲都有点佩服自家这对父子了,真的是……很敢! 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问张平。 “是娟儿姐姐说什么了?” “不是不是不是,爹说,咱家对不住娟儿,想着在这些东西上补偿一些……” “所以,你们就五两银子买一张床?”张莲有点佩服他们的脑回路了,这些年这俩人不管事儿,都是她说了算的,这还是她头一次知道这俩人的想法是这个路数。 张莲忽然就释然了,还有点想笑。 “一张床要五两,那柜子桌子要多少钱?这么贵的家具放这破房子里有点不合适吧?那房子也得弄大点儿。三十两两银子可不够啊,不对,现在就二十八两了……” 从小跟村里人吵架就赢多输少的姑娘,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两句,看着爷儿俩垂头丧气满脸通红得样子,张莲叹了口气。 “要是真想补偿,倒不如多给些彩礼,酒席办得好一些,刘家人也能找回些面子。” 刘家和张家的婚事,纠纠缠缠很多年,村里人都在等着看两家的笑话,如果婚事成不了又或者办得穷酸了,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可真是要笑话很多年了。尤其是刘家,弄不好是要连累家里的其他女孩子的婚事。 “彩礼给得多多的,婚事办得红火一些,给足了刘家面子,大家脸上都好看。” 张莲分析到,虽然现在已经有人在背后说些难听话,他们也阻止不了了,但是再这么拖下去那更难看。 张家父子俩觉得也有道理,当即决定,等明天就去镇上退钱,然后找人先把房子修好了。 恰好,胡兴从门外进来,走到桌边问张莲:“菜和肉都收拾好了,你看一会儿怎么做。” 胡兴有意想让他们一家好好说说话,想着张莲点了菜他再去做,但是张莲看看天色不早了,赶紧起身去了灶房。胡兴也跟着去了。 灶膛里已经生了火,铁锅上放着蒸笼,灶台上是已经洗切好的配菜:大小适中的青菜段,个头均匀的土豆块,萝卜切了丝,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都切好了放在各自得盘子里。 “呀,这是等着我炒就行了?” 张莲很是惊喜,婆婆说他们兄弟五个什么都会做,但是没想到胡兴还会这些。想到是回门大概是想表现一番,也就没多问。 “我蒸了米饭,你看要炒什么菜,我也能炒一些,就是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胡兴觉得两家离得有些远,张莲可能回来的时候不多,有意让她多和家人多说说话,就准备自己做饭,但是不知道张家人喜欢什么,还是喊了张莲过来看看。 “你还会做饭?”张莲边看着灶台上的菜,边思考怎么做,要加点什么,听胡兴要做饭心里是有点不信的。 “这几天早饭都是我做的。”胡兴笑笑,只是除了胡家人没人知道而已。 张莲更是惊讶,她在胡家这两天,起的都比胡兴晚,起床就有饭吃只觉得婆婆可能要不高兴,根本就没想过是婆婆以外的人做的。 看着她惊讶的张着嘴,瞪大眼睛,胡兴忍不住凑过去,又在她耳边小声的补充:“在胡家是男人做饭的。” 见她更加震惊的样子,胡兴笑着欣赏,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爹总是喜欢逗娘了。 好一会儿张莲才反应过来,心想,婆家好像真的不一样,这几天都惊讶了许多次了。 “是这样的吗?” 胡兴笑得更开了。 第28章 媳妇有钱 小河村,张家。 张老爹和张平,在屋里各自想着事情,主要是回想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好一会儿才从回忆里走出来。 再回神,两人满眼都是愧疚与心疼。 浑浑噩噩十年的两人,第一次觉得清醒了。 张老爹有长辈得骄傲,张平没有,他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张莲说,所以当即就去灶房找张莲,可到院子里就顿住了。 灶房里,张莲正拿着锅铲上下翻飞着,一边翻炒一边和胡兴说话,胡兴也没闲着,灶下烧着火,还被妹妹指使着一会儿拿个碗,一会儿切个姜……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是张平从没见过的。 从前,妹妹总是板着小脸儿,面带愁容;或是叉着腰训斥他们,却许久不见她笑过了。 有多久了? 记不清了。 好像,有十年了…… 心疼和亏欠编织了一张厚厚的网,紧紧裹着张平,许久,才又转身回了屋子。 灶房里,张莲在另外一个锅里放了八角和香叶正在用小火煸炒,香味出来又放了糖炒色,等泡泡回落的时候,胡兴眼疾手快地把手里已经焯过水地五花肉放进锅里。 张莲不紧不慢地翻炒,确保每一块肉都均匀地上了色,又放了葱姜酱油,翻炒出香味,才放了水炖上。 “把蒸笼放到肉锅上吧,这边地锅一会儿用来炒菜。” 张莲说完就让开地方,好让胡兴有空间可以搬蒸笼。 等蒸笼顺利转移,这边地锅也重新洗好了。张莲准备炒其他的菜。 半个时辰之后,饭菜就摆上了桌。 红烧肉炖土豆,拍黄瓜,胡萝卜肉片,苦瓜鸡蛋,丝瓜汤。四菜一汤,依旧是张莲的风格,没有多复杂的菜色,也没有很丰富,简简单单有荤有素的家常菜而已。 饭桌上, 张莲见张老爹和张平情绪还是不太好,没话找话说的又说起张平的婚事。 “爹,过两天就去刘家提亲吧。” 现在钱有了,她也嫁出去了,是时候向刘家提亲了,房子什么的可以一边走流程一边修整并不耽误什么。前十年这些需要做的事情都是张莲在安排,现在张莲一时还没有从这个状态中走出来,张老爹和张平却回答的相当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需要带点什么?明天让你哥去买去。”提起儿子的婚事,张老爹也有了精神。 “正常礼品就成,重要的是彩礼要带够。”提起这个事儿,张莲心下无奈,“上次说要十两,这次也不知道要涨到多少,带二十两去吧。” 张平面色通红的看了胡兴一眼。见过哥嫂给妹子张罗婚事的,还没听过妹子给哥哥张罗的。关键这彩礼钱还是之前胡家给妹妹的,所以在他面前提到同样是二十两银子的彩礼,觉得心虚。 见胡兴毫不在意地样子,心里更是忐忑不已,怕妹妹在胡家会因为这个受委屈。心下又动了要把那二十两银子让张莲带走地心思。 “莲儿,那银子……还是你……”张平好不容易开口,又被张莲打断。 “去的时候按之前方身婶子说的给十两,看还要不要加钱。”张莲咽下嘴里的饭,故意打断了哥哥的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固执。 “那,要是二十两也不够呢?”张老爹皱眉说,以前他不关心这些,现在仔细一想确实很难做,方氏是铁了心要退亲,要不是刘柱好面子刘娟儿又闹着要嫁,可能这婚事早就黄了。 而且近几年彩礼高得过分,虽然大多数人家成亲都不会超过十两,但是方氏属于是故意抬价的,就怕会狮子大张口。 “先看看她加多少,”张莲想了想说,“实在不行我那还有几两银子,先拿着用。今年先把嫂子娶回家再说。” 张平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只觉得脸面被生生撕下来,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张老爹也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赞同。没有注意胡兴皱了皱眉头。 “不过,”张莲放下筷子,很是认真的对父子俩说:“我丑话说在前头,钱不够我可以找婆家借,但是要写借据,按时还钱。” 父子俩听是借的,要还,也不再那么抵触,但还是担心。刚嫁过去就找婆家借钱,那是肯定会被婆家不喜的,不能因为要给张平娶妻就不管张莲的死活。父子俩都不会这样做的。 “我自己去借,你这样太为难。”张平说。用了妹妹的彩礼他已经很难接受了。 “你能找谁借?谁又能借给你?”张莲淡定插刀。 张平无话可说。 “婆婆人很好的,不会为难我的。”张莲垂垂眼皮,遮掩眼中的不确定。 胡兴把头凑到张莲肩膀旁边,拽拽她的袖子。 “媳妇儿,你就有三十两,不用找娘借的。”胡兴提醒张莲,“要是不够,我去找娘。” 胡兴话说完,其他人全都看过来,张莲更是一头雾水,她哪里有钱,她出嫁的时候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带走的。 第29章 我怎么不知道 被三个人看着,这个高大的汉子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我有三十两?我怎么不知道啊。”张莲忍不住问。 “哎?我放在盒子里了啊,你没看到吗?”胡兴也有点纳闷儿了。 “你从头儿说。” “哦,昨天娘来找你,你没在屋里,就让我给你的,我就放在你装荷包的哪个盒子里了啊,你没看到吗?” “你跟我说了吗?” “没有。” “那我怎么会看到?” “你昨天回来没有看盒子吗?”胡兴纳闷,他记得小时候他娘每天晚上都要看看装钱的盒子才睡觉的。以为媳妇儿也是这样就没有特意说,结果……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婆婆为啥给我钱?”张莲问。 “说是准备成亲的钱没花完。” “没花完为啥给我?”张莲的疑惑更大了,成亲的钱没花完不是应该留着给其他儿子成亲用吗?为啥给她? “给媳妇准备的钱没用完当然要给媳妇。” 又是沉默……似乎是完美的逻辑闭环,但又有哪里不对劲。 “那回去我问问婆婆。” “给你的就是你的,不需要问。” 胡兴其实也很疑惑,有点理解不了张莲的这种想法。给了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征求别人的同意? 张莲见胡兴说的很坚定,也就没再说什么,还是决定回去要问问婆婆比较好。 回门这天,新媳妇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婆家,两个村子距离远,所以午饭过后休息一会儿就要回去。 吃过午饭,张莲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回门也是姑娘回娘家拿把以前惯用的东西拿走的日子。 这个时间,胡兴被张家父子俩给扣在了堂屋“谆谆教诲”。 一个时辰之后,张莲直接把收拾好的小包袱放到牛车上,又把婆婆给的二两银子的回门礼给了父子俩,叮嘱他们中午留了饭菜在厨房,晚上热一热就能吃,才招呼胡兴回小坎沟。 张莲带着哥哥给准备的回礼,胡兴带着来自老丈人和舅哥的“叮嘱”,踏上了回小坎沟的路。来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回去,但是一进门就训了爷儿俩一顿,她早点走,张家得爷儿俩也不用再这么小心翼翼。 回程的时候,胡兴又是从镇子里面走的,虽然从小路上走会更快,可胡兴还记得早上媳妇儿好奇的眼神,现在距离太阳下山还有时间,就打算带媳妇儿逛逛再回去。 相比较而言,小坎沟到官庄镇的距离要比小河村近得多,小河村坐牛车到镇上的距离差不多要快一个时辰,但是小坎沟只要一刻半钟的时间。 离镇子距离近就代表着有更多可以买卖和做工的机会,所以小坎沟要比小河村要富裕得多。看村子里的房子就可以知道,小河村大多数还都是破败的土房子,小坎沟却有两三户人家已经盖了砖瓦房,比如胡兴家。 家里没有什么钱距离又很远,张莲几乎没有机会可以来官庄镇逛。小镇子的繁华到底不如大城池,下午晌的街面,比早上冷清得多了,只有两旁的铺面还开着,摆摊的人已经都走了。 “媳妇儿要买什么不?咱们下来转转?” 胡兴见张莲只是盯着旁边铺子看也没让他停车下来看看,就问了一句,却见张莲摇头。 “现在天还早,咱们下来转转,没准看到什么喜欢的。” 胡兴说着就把牛车停在一间铺子前,跳下车去扶媳妇儿。 张莲抬头看看招牌,是一间银楼。 “换一家吧。”张莲说,也没有说原因。 胡兴这才抬头看招牌,也没说什么,牵着老牛往前走。他想给媳妇儿买件首饰,但是他的钱都上交了,身上一点钱都没有,回头找爹取取经,为啥工钱都上交了,还有钱给娘买东西。 张莲则是想着,反正都到镇上了就买点东西回去,想着出门得时候带了些碎银,不多,也就一两多银子,是想着如果婆家准备的东西不太好,或者又太少,就在镇上再买一些。就早上买了些肉,还有剩下的。 想到买肉,就想到喜子叔家刚添了个小娃娃的事情。 “胡……兴子,你们和卖肉的喜子叔家关系怎么样?” 张莲习惯性想叫胡大哥,想到之前胡兴不高兴又改口。 “咱们家。”胡兴先纠正了张莲的称呼才回答:“还行,娘和喜子婶很要好。” 早上喜子叔给特意留了肉,张莲觉得这个人情需要还,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听胡兴说两家关系好,就准备给喜子叔家的小娃娃做件小衣裳。 “咱们去布庄吧。” 第30章 留点面子 张莲想到箱子里的布料不太适合小娃娃穿,就想买块柔软一些的布。小孩子的衣裳用不了多少布,一块大些的布头就行。 说着就到了布庄,镇子就这么大,布庄也就两家,胡兴选的是那间小一点的布庄,大布庄里卖的都是绸缎,小布庄里的才是百姓们需要的粗细棉布。 “二位要些什么?” 柜台后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收拾得很是干净利索,站在柜台后头笑意盈盈地看的小两口。视线在两人身上都扫视了一圈之后才又看向张莲。 “有没有细棉的布头?” 张莲没有来过布庄,之前做衣裳都是各村走动的货郎那买的,看着柜台和架子上整齐摆放着的布匹有些局促。 站在后面的胡兴看了张莲一眼,疑惑。他接触的女性不多,能和媳妇比较的只有表妹许姝和娘了,但是她们买回来得布料都是整块买的,布头也做不了衣裳啊。 “有的,我去后头拿,客人稍等一下。” “多谢婶子,还请拿些整装些的。” 妇人还是笑盈盈的应下才去了后头,胡兴这才上前一步问媳妇儿。 “媳妇儿,要整块的布料多好啊,布头儿多小啊。” “布头也很好啊,还便宜。” “媳妇儿,咱家不差一两块布的,不用这样……委屈。” 张莲心头轻轻一颤,转过头看着高大的男人,他眼睛明亮,装着满满的心疼。心疼?他心疼她?为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就那样看着彼此。然后张莲别过了眼睛,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话头。 妇人提着装了布头的包袱从后头出来,放到柜台解开给张莲挑。 各种花色大小不一的布头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要挑拣的话要动手翻动才行。 “这位婶子,我要翻动一下可行?” “自然可以,卖布哪有不让挑的。” 王氏见张莲礼貌询问,对她更是好奇,这个表现和早上在肉摊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样小心的样子,谁能想到早上还会在大街上对男人动手呢。 得到许可,张莲轻轻掀开布头的一部分,仔细翻看,看几块就双手把布料揭开,挪放到一旁,继续挑选。王氏见她挑的认真,又打量一直在看张莲的胡兴。 身量挺拔,从容淡定,眼睛紧紧看着认真的张莲,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 妇人是布庄的老板,娘家姓王,街上铺子里的都叫她王婶。大概六七年前的时候带着女儿来到官庄镇开了这家布庄。 王婶心想,这小伙子大概是有些家底的人家或者是经常到处行走的,这份从容不像是有些客人,一边挑选一边算计身上的银钱够不够。视线又转回张莲身上,这小妇人也是,虽然语气里透着小心,但是并不卑微。 胡兴:我一不知道价二不管钱的,我紧张什么? 张莲选了一块淡青色的布头,说是布头也有三尺多,给小娃娃做件衣裳足够了,若是裁剪得当还能多一个小帽子。 “婶子,就这块吧。”张莲把翻出来的布头又放回去,才把选好得布头给王氏看。 “不再挑一挑了?布头儿不管大小十文钱三块,只要一块要四文钱的。” 王婶说完,就见张莲又从包袱里抽出来两块布头,一块靛蓝,一块绛红。大概是刚才就看好了没有拿出来的。 “再加这两块。” 张莲眼睛亮晶晶的笑,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脸上都是满足。 王婶被这样的笑容晃了眼,呆愣了一下,随手从扯了一块黑色的布头当包袱皮,把挑好的布包起来。 “你这小媳妇儿笑起来好看,王婶再送你块布头,给你当个小包袱皮儿。” 王婶笑呵呵的,像是哄孩子一样。张莲也不客气,递了十文钱过去,又双手接过小包袱抱在怀里。 “谢谢王婶,下次买布还来找您。” “那敢情好。” 张莲也没往心里去,高高兴兴的坐上牛车,胡兴牵着老牛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了。王婶站在柜台里头看着两人走远,心思百转。 回小坎沟从西城门出城,西城门边上有个包子铺,张莲买了二十个肉包、三十个馒头,花了七十五文钱,回到牛车上当即从油纸包里拿了两个肉包子递给胡兴。 “刚出锅的肯定好吃,你尝尝。” 包子有点烫,张莲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的来回颠包子。胡兴赶紧接过来,拿在手里像是没啥感觉似的,张嘴咬了一口左手的包子,右手的那个送到张莲嘴边。 “你慢点儿,不烫吗?” 那可是刚出锅的包子啊,胡兴一口下去少了一半,都不觉得烫吗? 胡兴胡乱嚼了两口就咽下去,吹了吹右手的包子再次递给张莲。 张莲愣了一下,张嘴咬了一口,满口的肉汁,很香很香。她不好意思让胡兴再喂,要接过来自己吃,胡兴躲了一下没让。 “烫,我拿着吧。” 张莲硬着头皮又咬了一口,说不烫了要自己拿,胡兴才松手。然后又去了包子铺,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媳妇儿,给我四十文钱。” 胡兴说的理直气壮,张莲眨巴了一下眼睛把怀里的小荷包递过去,看着他数了四十个铜板就把荷包还给她。没一会儿就从包子铺买抱着一个油纸包回来了。 “买的包子?” 张莲问。 “嗯,买了二十个。” 胡兴放下包子就赶车出城了,没有看到张莲脸上的震惊六月的天儿,正是一年里头最热的时候,买这么多……不会坏吗? 出了城张莲才反应过来,一把拍在胡兴背上。 “四十个包子,三十个馒头,你吃的完吗?这么热的天儿,东西都放不住,明天都得坏了。这不是糟践东西嘛。” 张莲心疼的不行。 “我吃不完……”但是加上家里那几个饭桶应该刚刚够。张莲没等胡兴说完,只听了个开头,胡兴就又收获了一巴掌。 “吃不完还买那么多?这么多东西,放一晚上都得坏了,你怎么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张莲挨过饿,所以对吃食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着。胡兴这样纯属浪费的行为她真的很生气。一连几个巴掌拍的嘎嘎响,引得过路的人频频回头,心里飘过各种想法。 “媳妇媳妇媳妇,别生气,吃的完的,糟践不了糟践不了。” 胡兴听着媳妇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求饶。张莲更生气了,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样,是想咋? “一会儿吃得完一会吃不完,你到底要闹哪样?” “媳妇别生气啊,我是说我自己吃不完,但是家里那么多人呢,肯定吃得完的。” 胡兴赶紧解释,还回头给了媳妇一个傻笑。 “人多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媳妇,有句话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胡兴小声说,脸上意味深长。 俩人正叨咕呢,一个老人家见牛车停下了,就走过来劝车上的张莲,语重心长的语气,像是在说自家不争气的孙女儿一般。 “你这小媳妇儿也太凶了,这是在外头呢,给你男人留点脸面啊,你这上来就动手,让男人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张莲见是个老人家,也不好撒泼,而且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她只能脸红着说以后不会了,老人家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见张莲低眉顺眼的不说话,这才走了。 见老人家走远了,胡兴还在盯着人家看。张莲觉得她确实不应该在外头这么不给男人面子,所以也很诚恳的给胡兴道歉。 “对不住了。我不该这么急躁,害你丢面子。” “没事儿,也是我话没说清。” 胡兴倒是不在意,不过以后跟媳妇儿说话还是得先说结果,不然媳妇儿着急性子容易着急。 第31章 这么多? 小两口回到小坎沟的时候,差不多酉时,夏日白天长,还是天光大亮的时候。日头也晒得很。 胡兴赶着牛车直接从后门去了牲口棚,家里没有人显得静悄悄的,在胡家,哪怕是八岁的小五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只有张莲的一个小包袱和一点张家给的回礼,两斤肉,一袋子高粱。从后门进来方便放东西。 回门其实娘家不用回礼的, 张家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张老爹坚持,胡兴就从善如流的拿回来了。 “吃的你拿到灶房去吧,肉不能放,一会儿做了吃。我把东西放下就做饭去。” 胡兴看着张莲,心里嘀咕媳妇儿记性可能不太好,今天在小河村刚说过的话咋还就忘了。 “媳妇儿,咱家是男人做饭……” 张莲一顿,所以我才不想吃那么难吃的饭啦。 “人家说新媳妇进门要给婆家做顿饭,今天回来的早,也让爹娘小叔子们尝尝我的手艺。” 从进门的那一刻到现在,张莲确实没机会去做饭,但是也没好意思说胡家的饭很难吃。成亲当天是酒席和饺子,都是请的大厨做菜调馅准备好的。第二天又被婆婆李氏拉着在村子里转悠了一整天,中午饭是在别家吃的,晚上回来饭菜都做好了,今天早上又是胡兴提前做到的早饭。她是真的三天没有下厨了,不对,是两天,今天在小河村还是做饭了的。 胡兴想着是她想孝敬爹娘一番,也就没拦着。 张莲把衣服布料分别都放好,去了前院的灶房。胡家的灶房是真的大,张连感慨。整整三间房都拿来做灶房,四眼灶,还有摞得高高的蒸笼。长方形的桌子贯穿了整个灶房南北方向排放着。顶上吊着杆子,杆子上是一排篮子。和这个一比,张家的灶房就没法看了。 张莲去的时候,胡兴已经把肉清洗好了,正在纠结是切块还是切片,见媳妇儿过来,就直接问了。 “肉是要切块还是切片?” “你想吃什么?”张莲不再打量这个灶房。“家里人都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我做。” 边说话,边在灶房里转了一圈,除了胡兴放在案板上正准备切的肉,其他的吃食是一点都没看到。肉和菜没有就算了,粮食都一点都没有。想起有个婶子说,她婆婆会把粮食什么的都藏在自己屋里,张莲想着可能李氏也是这样做的。张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粮食对庄户人家来说很是重要的,出了差错,那影响的就是一家子一整年的口粮。 “家里人爱吃肉,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喜欢的。但是除了娘之外,我们的饭量都很大,得多做一些。” 张莲想了想,再大能大到哪里,那六七十个包子馒头,怎么都够了吧。但万事没有绝对,她还是从善如流的说:“那你说要用多少东西,我找娘去拿。” “这点小事儿不用找娘,我去拿就行。” “那回头娘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这些小事儿她不会管的,再说这会儿她还没回来呢。” 胡兴看了看天色说着就进了灶房南边门里,过了一会儿就拿了半袋白面,半袋子棒子面放到大桌子上,又出了灶房。张莲也没闲着,用一边放着的竹竿把吊着的篮子一个个挑下来看,两篮子鸡蛋,其他的都是晒干了的山货,木耳,香菇,平菇,核桃,栗子,等等。木耳最多,有四篮子,但是看着有点返潮,准备回头弄出来摊开晾晾。 抬头就看到胡兴拿一大块腊肉过来。还提着个小背篓,装着各种菜。 “怎么拿了这么多?”张莲有点无奈,这男人的手怎么这么大,弄点什么东西都是一堆一堆的拿。 “不多,这一顿就造完了。” 说着胡兴就放下腊肉,又去井边洗菜。胡兴只顾着忙碌,没注意小媳妇儿张莲已经呆住了。 那么一背篓的菜和一大块的腊肉,一顿就吃完了?她知道男人们饭量大,原来这么大啊。 不过要做这么多,得抓紧一些了,时辰不早了。突然就明白了,为啥要有这么些灶了——做饭快啊。 抓了一把木耳,泡在一个大碗里,又拿了六个鸡蛋,想了想又拿了六个,磕在碗里。从灶台边得架子上找了盐罐子,放了一点点盐搅散。 买了包子馒头,晚上做点粥就好。洗了锅,那些包子馒头挤挤挨挨的放了三层蒸笼。添上水,熥馒头包子。 这会儿胡兴也洗完菜回来了,拎着还在滴水的背篓,把菜一样样的往外拿,被张莲及时阻止。 第32章 香,吸溜 张莲拿了个木盆,放在桌上,才让胡兴把菜拿出来,然后,她又又又又无奈了。 看着还有烂叶子的菠菜、没有削皮的土豆、带着丝的眉豆,还有虫洞的豇豆以及还是全绿的西红柿……默默开始二次加工…… 胡兴看着又择菜的张莲,有点不好意思…… “媳妇儿,你不喜欢吃这么吃啊?” 张莲手顿住,不可思议地看着胡兴:“你们一直都是这样吃的?” “对啊,就是吃的时候有点麻烦。”不好吃不能吃的要挑拣出来,但是一直都是这样,他们也都习惯了。 “娘没说过什么?” “没有啊,都是我们怎么做,她都会吃的。” 张莲怀疑人生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虽然但是 ,她还是一边说哪些不能吃,一边把不能吃的都挑出去,又让胡兴重新洗了一遍,才开始准备。 切菜的时候,李氏回来了,见灶房在冒着烟,看时辰去浇地的爷儿几个应该还没回来,就过来看看。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住两天?” “啊?”张莲惊讶,不是说不能在娘家过夜吗? “你怎么还做饭?兴子做就行了,你快出来……” 张莲:我谢谢您了,菜都不择的饭,好怕。 “您尝尝我的手艺呗,当我孝敬您的?” 李氏劝不动,只能随她去了,不过……早知道今天闺女做饭,她就不在三叔家吃了再回来了。 嗯,李氏也觉得家里男人做的饭不能吃…… 晚饭准备的也简单,干粮是现成的,弄个棒子面粥喝, 炒上几个菜。 张莲是觉得一背篓得菜属实有些多了,但胡兴坚持能吃完,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胡兴坚持要吃红烧肉炖土豆,所以晚上又做的。 肉炖在锅里,香味渐渐从灶房散发出去。这个时辰,地里的人都在往回走,下地的胡家父子五个也往回走了。 还没进家门就闻着了肉香味,不由得加快脚步往灶房走,刚到门口就看到张莲在灶房忙活,胡老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了,胡兴那混小子是咋回事啊,怎么还让张莲忙活着了。 四个小叔子闻着看不到却又无处不在的香味,满眼都是亮晶晶。胡旺胡发两个都大了,有些不好意思,小四小五可没那么要面子,手里的小锄头一扔就要进来帮忙。 “胡兴!你给我出来!” 胡老汉语气不善,他鲜少发火但发火的时候很是吓人,几个人均是一愣。可能觉得自己有点吓人,又对着张莲笑笑。 “莲儿,这几个小子能吃的很,你别累着,让他们几个做就行,你去找你娘说说话去。” 胡老汉语气和善,说着又给了儿子一个白眼。 “爹,做个饭而已,不累的,就是想让您们也尝尝我的手艺,在地里也忙活一天了,今天就吃现成的昂。” 胡老汉瞬间觉得心里妥帖得不行,还是闺女贴心,不像这些个臭小子!然后胡兴又得了个白眼儿……然后跟着胡老汉去后院挨训去。 胡老汉走了,小叔子们又活跃起来,得纷纷要求张莲给安排活儿,一个个嚷嚷着要帮忙,其实就是想看看嫂子是怎么做饭的。毕竟闻着味道都知道和他们几个做的不一样,再加上胡旺胡发在家里念叨了好些天,说嫂子做饭好吃,现在都好奇得很。 “嫂子,娘都是按排行叫我们的,嫂子也这么喊就行。”说着还咽了咽口水,“有啥活儿尽管说就行。” 张莲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安排了。小四小五两个年纪小张莲不太放心让他们用刀,就嘱咐他们两个看着火。胡旺胡发两个大的,让他们切了些葱姜蒜,再把胡兴还没切完的腊肉切完,另一个让他去提了一桶水过来。 水打过来了,胡发又问有没有别的事情 ,做饭就这么点事儿,现在也没有什么活儿要干了,回头看到桌子上得篮子。 “木耳有点返潮,把木耳拿出去摊开晾晾,不然过几天要长毛了。” 胡发楞了一下,不懂就问:“这都晒干了,还要晾啊?怪不得往年的都长毛了。” “当然要晾开了,干货都是要时不时拿出来晒晒的,雨水多的时候潮气大,返潮了就会长毛了。” 胡发嘀嘀咕咕的出去晒木耳,胡旺切好菜跟张莲确认好没有别的事儿了,也去帮忙。 红烧肉是最开始炖上的,这会儿已经软烂了,张莲用筷子捡了两块给小四小五,说让尝尝够不够烂糊,小哥俩提前吃到肉,高兴得连连点头,说话是不能说话得,嘴巴要用来嚼肉肉。 灶房里肉香味更浓,除了烧火的小四小五,胡旺胡发也在灶房进进出出拿干货,挨训回来的胡兴眼珠子都快翻到后脑勺了,这俩也当没看见。 第33章 以前吃的都是个啥 张莲端了个海碗把棒子面加水搅成糊状,指着一边的蒸笼,“老三你把蒸笼搬开,把包子馒头用个……什么装了,端到饭厅去。我弄粥。” 张莲本来说用浅子的,想到可能装不下,就临时换了种说法,至于拿什么,就随意吧。 蒸笼被搬开,棒子面糊糊往滚开地水里浇进去,金黄的颜色蔓延开来,张莲用大勺搅了搅防止粘锅。等再煮开滚一滚就可以了。 “老二,把糊嘟盛出来端过去。” 到胡旺这儿,也不说用什么东西了,反正也不能把锅端过去。往旁边刚生了火的锅里倒了些猪油,准备炒菜。 话刚说完,就见兄弟俩也不知道从哪儿拿的,一个拿了个能装个小婴儿的浅子,一个端了个差不多大的陶盆,然后按照嫂子的吩咐干活儿去了。没什么“见识”的张莲,又一次被镇住了。 “媳妇儿,锅锅锅……” 眼见锅里的油都冒烟了,胡兴赶紧提醒,媳妇儿第一次给他们做饭,可不能有一点差错。 张莲随手抄起眉豆角和腊肉一股脑就倒进锅里了,瞬间锅里烟雾蒸腾起来,张莲别过脸一边炒菜,一边吩咐小四小五。 “小四小五,你俩去放碗筷,走路慢点,别摔了。” “好嘞。” “好嘞。” 小四小五齐声儿应下,欢快的去干活儿了。 张莲用木铲往锅里点了些水,烟才落下去,好在菜不受影响,反倒多了些烟熏的香味。 盛出来放到一边,都没等张莲喊,胡兴就端起盘子跑了。剩下的菜也是一样,一出锅就有人自动端走了。 一刻钟之后,所有的饭菜都上了桌,红烧肉炖土豆、腊肉眉豆角、酸辣土豆丝、西红柿炒豇豆、黄瓜尖椒木耳炒鸡蛋。菜少量多,每道菜都是用浅浅的陶盆装的,好在桌子够大。张莲觉得她知道为什么家里吃饭的桌子会这样大了。 张莲顺手把炒菜的锅洗好才去了饭厅,刚好胡家二老也从后院出来。李氏冲张莲招招手。 “快来,挨着娘坐。” 已经拿着筷子在李氏旁边坐好的小五,推了推旁边的小四,俩人的眼神都没离开桌子上的菜,就麻溜地换了位置,把李氏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那样子还挺好笑的,张莲忍不住笑笑,却没有落座。 “娘,我坐那边就行,还是小五挨着您。”张莲指了指桌子下首,却被李氏拽过去一把摁在凳子上。 “他都八岁了自己会吃饭,不用管他。你就挨着我。” 李氏多少是有点霸道在身上的,张莲却觉得,这样的婆婆还是挺亲切的,她小时候,娘偶尔也会这样跟爹撒娇…… 张莲眸光微闪,时间太久,想起娘,她已经不会那么难过,就是心里还是会微微酸涩。 李氏拿起筷子,一声开饭,胡家几个儿郎的筷子就开始满桌子游走,李氏赶紧下手往张莲碗里夹菜,先给张莲夹了几筷子最少的红烧肉,又塞给她一个肉包子才开始自己吃。 看着桌子上如雨点般往下夹的筷子,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李氏吃着桌子上的菜,暗暗点头,不错,比她的手艺要好。 胡兴还好,毕竟小时候也是尝过李氏做饭的手艺,连带着胡旺也尝到过,不过那时他年纪还小可能都不记得了。到了胡发和小四小五那是见都没见过,这些年他们吃的都是出自胡老汉或者是哥哥做的。可能遗传了胡家早就过世的爷爷,他们做饭真的……只是做熟了而已。吃过两顿就印象深刻的张莲表示可以作证! 所以现在,尽管张莲的手艺确实一般般,几个小叔子也是吃的感恩戴德感动得一塌糊涂,纷纷怀疑自己做的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好吃吧好吃吧?”胡发边吃边跟别的兄弟们说,满脸都写着:我没骗你们吧? 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之后,一桌子菜,两陶盆的糊嘟,还有包子馒头吃了个精光,小五手里还有半个馒头,没吃完正用馒头沾了红烧肉的汤,吃得一脸满足。 “娘,能不能以后都是嫂子做饭啊,嫂子做饭好好吃。” 小五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的说。见小五出头了,父子几个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听着。 “不成哦,做饭很累的,天天做嫂子会很累的。”李氏怕他呛着,给他顺了顺背。“不过偶尔让嫂子做做也行,就看你们能不能劝的动嫂子了。” 听李氏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成不了了,不自觉地就垂下了肩膀。李氏看在眼里,就笑笑不说话。 第34章 给你给你都给你 这天一大早,李氏早早地就起床抱着个一尺多宽的小匣子,在自己屋里的桌子边坐着。胡老汉今天没下地,地里的活儿差不多要收尾了,几个孩子做就行了。 “时候还早呢,闺女可能都没起床呢,你再躺会儿。”胡老汉边穿鞋边说。他理解老伴儿的急切,这样也太着急了一些。 “没事,我坐在这儿,她一起来我就能看到她。” “别着急……” “停停停,别再劝我了,成亲那天我就要跟她说,要不是你拦着,我也不会等到现在。再劝,我可生生气了。” 俩人正说着话,就见张莲从前院回来了。李氏眼睛一亮,就喊人进来坐。张莲心里纳闷,还是听话的过去坐着了。 “娘,啥事儿啊?” 李氏觉得她要正式一些,所以收起了笑脸坐直身体,表情尽量严肃对着张莲说:“你嫁进来就是咱们胡家的闺女了,有些规矩呢,我得跟你说说。” 张莲看李氏忽然换了个样子,也不禁正襟危坐,乖乖的听着。心想果然来了,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李氏准备说什么。 “咱们家日子还算过得去,也还算有些积蓄……”李氏刚说了两句,胡老汉就直给她使眼色,看张莲如临大敌地样子,直接笑出声了。 张莲一脸懵地看着李氏,不知道为啥突然又笑了。李氏放弃伪装回归到她温温柔柔的本性,笑呵呵的看着张莲,换了一种方式说话。 “你别紧张,就是想跟你说说咱家的情况。”李氏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在娘家就管家?” 张莲点头,虽然不知道李氏要干什么,但是她也不否认,这些事情小河村的人都知道,瞒也瞒不住。 “那正好,咱们家都是媳妇儿当家,”说着就把那个匣子递给张莲,“这里头是咱家的地契、房契,家里的银钱、库房的钥匙什么的……” “娘……” “你先别说话,一打断我容易忘说到哪儿了。” “仙儿,你别急,你把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跟闺女说,要不她分不清。”李氏大名叫李水仙,不过现在大家大多都是叫她李氏,也只有胡老汉还叫她一声仙儿。 李氏觉得有道理,打开匣子开始一样样往外拿东西,拿一样说一样。 “这个是咱家的房契,现在是在我名下的,回头有空了咱们去衙门过个户,放到你名下,当家就要有个当家的样子,名下啥都没有可不行。” “这个是地契,这张是咱们房子这块地的,这些是田地的,家里地不算多,统共也不过二十亩地,不过交了粮税也够咱家吃的,别担心昂。” “这又四个荷包,一个荷包里是五十两的银票,是我跟你爹攒着给剩下那些小子娶媳妇的,兴子也有,彩礼给了二十两,剩下的三十两我给兴子了,他钥匙没给你,你跟我说,我让他知道知道好歹。” 张氏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桌子的东西,猛地转身把房门给关上了,又手忙脚乱的把东西往匣子里放。 “娘,这么多东西怎么就这么拿出来了,被人家看到了可不好。” 张莲压低声音紧张得不行,这人,最怕招人眼红,被人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没事儿,在咱们自己家呢,不怕啊。” “拿也得小心些,咱们后院离大门太远,万一有点什么动静咱们没听着,人家进来咱们也不知道啊。” 这话给胡老爹提了个醒儿,等儿子们回来,得商量商量咋弄这事儿咋弄。 东西都装好了往李氏那边推了推,却又被推了回来。张莲疑惑,婆婆真的要让她管家? “咱们家就两条规矩,第一,家里是女人掌家,小家里听媳妇的,大家听当家的,现在你就是咱家当家的,我和你爹也得听你的。”李氏看了看胡老汉,胡老汉点头表示没错。 “第二,咱家的男人,不管大小老少,但凡有对媳妇不好,不把媳妇放在第一位的,就得受罚。” 张莲看着公婆一脸的理所当然,第n次呆住了,她自认见识得事情够多了,但是胡家这样的规矩真的是放在整个大荣都是颠覆的存在。 看着张莲怀疑人生,老两口谁都没说话,胡家确实特立独行了一些,张莲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东西。 张莲恍恍惚惚地抱着匣子坐在炕沿上,两眼放空,眼珠时不时转一转,沉浸在自己地思考里,固然她地经历比旁人多了一些坎坷,毕竟还是年轻了些,遇到了和自己认知完全不同的事情,自然是思考一番的。 第35章 母女俩 半个时辰之后,张莲把四个荷包放在了李氏面前。她决定管家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早点说清楚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李氏想过她接受或者拒绝,现在,好像不属于这两种情况的任何一种。 “娘,我可以管家,可以管钱,但是小叔子们成亲的钱还是您收着吧,以后相看姑娘还得您张罗的。” 李氏怔愣了一下,又给推了回去。她心思比较直又不是傻,觉得张莲是有顾虑,至于顾虑什么,她大概能猜到。 “你是长嫂,说了让你管家,那全家都是你说了算。”李氏先给吃了定心丸。“家里几个小子不用管,打从他们懂事得时候就知道家里得规矩,至于以后……我们俩老的都听你的,这家里谁敢爬到我们头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氏乐乐呵呵地把张莲送出了屋子里。李氏李水仙终于把管家的事儿交出去,正式开始了退休生活。 张莲也没想到,原本是想就着不想管小叔子成亲的钱,把管家的事情给退回去的,却抱着一堆账本回来了。 之后的十天,张莲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和这些账本较劲。张平读书的时候回来都会教张莲认字, 所以张莲也是识字的,不过要说做账这些,就力不从心了,只能一点点自己琢磨。五六本账目,花了十天才看完,大致清楚了有哪些进项又有哪些支出。 不过,还是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只能慢慢再问问李氏。 不过账本的事情还没有问,张老爹就托人给张莲带信儿,说初六去刘家提亲想让她回去看看。提亲也算是个大事,让回去倒也说得过去。 “拿咱们初五就回去,上次回去匆匆忙忙就回来了,这次咱们多住两天。亲事定下来了家里肯定需要好好拾掇拾掇,咱们也能帮个忙。” 胡兴说起要去小河村,那样子就像是要回自己娘家似的,搞得张莲哭笑不得,忍不住嗔怪,带着不自觉地娇。 “你可是老大,家里这头儿就不管了?” “不打紧,家里这老些人呢,怕啥,不差这一个。” “老二被师傅叫回去帮忙了,老三也去窑厂做工了,怎么,你指望小四小五两个小孩子?” “那不是还有爹呢么。你娘家兄弟姐妹少,咱们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些,不然回头把你要回去,我都没地方哭。” 胡兴嬉皮笑脸的说,不过也实在是他的担心。可能他的婚事太过坎坷,所以,到现在还是有点患得患失。 “你个傻子。” 张莲心里暖乎乎的,从来没有谁会把她看得这样珍重过,就是爹娘哥哥也从来不曾这样过。 爹满心满眼都是娘,娘把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哥哥看重的向来是把读书人的名声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而她,好像一直在游离着,所以,家里出了变故的时候,她,没有像他们一样消沉,好像还有点因祸得福了。 只是,才初三,胡家就来了客人。 张莲看着院门外,穿着八成新衣,梳妆整齐的母女俩,梳着妇人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身边跟着大概十四五岁的闺女儿。此时正面带鄙夷的看着张莲。 因着今天张莲在收拾灶房,所以穿了件旧旧的粗布衣裳,身上还有补丁,头发上还有柴火棍儿,那样子还挺狼狈的。平常来串门的大多是本家亲戚,偶尔有村里交好的人家来,所以听见叫门,她也没刻意收拾。 “你是谁?李水仙呢?” 张莲皱眉。李水仙?不认识啊。忽然想起婆婆就姓李,打量了俩人一眼,才说:“您等等,我问问家里的老人认不认识。” 说完就关了门,插上门闩快步往后院走。李氏今天没出门,正在屋里做针线。张莲过来把来的人说了下,又问:“娘,她们是来找您的?” 李氏点头,眉宇间都是不满,但还是说把她们请进来。 “请到饭堂西屋?” “就到饭堂吧。”李氏的嫌恶显而易见,连平时待客的西屋都不想让她们进,可还是让她们进来了。张莲忍下心里的好奇,出去叫人。 片刻之后,母女俩进来装腔作势地直接坐下,一副趾高气昂样子,丝毫没有尊重李氏地意思。 “这次是要多少?” “二十两……”妇人刚开口,就被旁边地姑娘拉了拉袖子,又改口道:“不对,要三十两!” 李氏皱眉,很是愤怒。那妇人却笑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第36章 母女俩的算盘 妇人扫了一眼站在李氏身侧的张莲,一脸嫌弃,换了一副好说话的表情。 “这些年,每个月都得跑这一趟,我们也觉得麻烦得很。老辈子的恩怨到咱们现在,也不过是听老人的罢了。” “有什么话直说吧。”李氏才没兴趣听她绕圈子。 “呵呵,”妇人沉了沉脸,也不装了,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让我闺女嫁到你家来,那老辈子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你们不用再给银子还得个媳妇儿,我们也不用每个月辛苦这一趟。你说呢?” 这话说的,像是胡家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样。李氏气的脸色铁青,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 那妇人趁机添把柴火。 “你家老大年纪也大了,我听着说这些年婚事也不顺,我这闺女今儿也见着了,模样身段哪样都不赖,配你家那老大都还有得剩!” 张莲这暴脾气也怒了,好家伙,老娘还在这儿呢,这是要明抢?只是,这是在胡家,不是小河村,她有脾气也不好越过婆婆直接发出来,这样是掉婆婆的面子。 她觉得小河村得婶子说得对,这种做法就是典型的占了便宜还觉得吃亏!把胡家当成冤大头了,要钱还不算,这还惦记上人了! “莲儿,去拿钱!” 李氏也忍不住怒气了,但是一辈子没怎么跟人红过脸的她,也只是想给了钱赶紧让她们滚蛋! “还有,老大娶妻了,您家这有模有样的闺女,还是去便宜别人吧!” 张莲很快就拿了钱,拍在桌上,沉甸甸的三十两银子,虽然有零有整也确实有些分量,拍在桌子上,震得张莲手掌发麻。但是,气势不能输。 母女俩错愕,胡兴娶妻了?怎么可能?为什么她们不知道?明明之前想看的人家都让她们…… 尤其那闺女儿看着张莲的眼神,都能喷火了。这娘俩真是,在别人家算计人家,还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李水仙,这样的好事儿,你们这次不答应,可没有下次了。” 妇人咬牙切齿的说,三十两银子,对于一年也挣不上十两银子的庄户人家来说,那可是要命的。她们还有每个月都要拿银子的事情,在她们眼里这事情可是十成十没跑的。 万万没想到,这银子,人家说拿就拿出来了,她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姑娘到底年轻,脑子转得快,见她娘还打算闹起来,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说了什么,拿着银子把人拽走了。 等俩人出了村子,那妇人才埋怨闺女把她拉出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拉着我出来了,要不是你拉着我,高低我得扒那俩贱人一层皮!” “娘,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闹起来能捞着什么好?倒不如回去合计合计后头怎么办。” “能怎么办?胡家那傻子已经成亲了,难不成还要做妾去?” “老大成亲了,那不是还有老二呢?” “你是说……” “只要我进了门,就不怕没机会管家。” 妇人听得直夸闺女聪明,俩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 胡家院里。 李氏被气的不轻,一阵阵地头疼,张莲又是揉又是捏地折腾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张莲连忙递了杯水过去,还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李氏喝了几口水,又拉着张莲坐下。明明张莲自己都被气的不轻,还反过来给她顺气,李氏表示怎么越看越喜欢这闺女了。 “你也别生气,兴子跟她可没什么。” 李氏说完觉得这话听着好像没有哪里不对,怪怪的。 “我知道,就是觉得那娘俩太不要脸了。” 她这个媳妇就站在那呢,当着她的面就有人跟她抢男人,她不要面子的吗? “那你怎么不骂她们?” “娘,你不是也没有骂?” “我不会啊……”李氏理直气壮。“在娘家的时候,有嫂子罩着,嫁到胡家,胡家兄弟多,也没人敢……” 张莲:好嘛,敢情您是被宠废了啊。 张莲有些无奈,亏她刚才还觉得婆婆修养好,自己这暴脾气得改改。 “其实,你爹去你家提亲之前,我就打听过了。”李氏见张莲不自在的样子,心里那股子郁闷也散了一半。 “别人说你的时候,都是不看好,我却觉得你好得不得了。”李氏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安慰。张莲却觉得理解不了,她的名声她知道,实在是没啥好的,她甚至有时候都嫌弃自己,结果李氏说喜欢? “我觉得小闺女就该是你这样子的,我的性子软,小时候被人欺负都是哥哥嫂子给出气,嫁了人,又被人护着,连吵架都不会,被人骂了都不知道怎么还嘴,只会告状……” 张莲:我觉得您在凡尔赛,但是我没有证据。 第37章 胡家往事 “我没有闺女,几个小子也是几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性子,我就想找个你这样的儿媳儿,然后教教我怎么吵架,我也想跟村里那些妇人似的,光吵架都能吵上大半天。” 李氏一脸羡慕, 家里家外的活儿都不用她做,每天就做做针线的事儿,真的很无聊啊。 张莲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 “所以,您整天出去转,就是想看人家吵架?” 李氏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是一家人,但她还是有点害羞的点点头。 张莲有点无语了,不过,大约是小坎沟的日子好过不少,村子里吵架的人还真是没多少,婆婆估计也是不怎么过瘾的。 要是会吵架,估计今天就跟那娘俩吵个过瘾了。想到那娘俩,张莲还有些事情想问问李氏。 “娘,今天来的那娘儿俩是谁啊?为啥要给他们钱呢?” 李氏叹了口气,想到确实忘了给张莲说,就拉着张莲进了待客的西屋,从柜子里端了瓜子花生,俩人把唠嗑的姿势摆好,这才进入主题。 “你知道吗?不止是我跟你爹,没有女儿,整个胡家都没有闺女。” 折腾了半晌,李氏还是没有回答张莲的问题,不过,现在说这个,估计也跟这个问题相关。 张莲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是,李氏带着她在村子里转让叫人的时候,见了人都是爷爷叔叔伯伯,要不就是大娘婶子嫂子,没有姑姑,也没有姐姐妹妹……唯一见过得就是许娇这个妹妹,还是外家得表妹。 张莲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很是认真的点头。 “可是,这不是很好吗?谁不想要儿子?” 确实,儿子,那就是劳力,是传宗接代的主力。女儿,因为要嫁人,养上十几年,能干活的时候却成了别人家的人,觉得养闺女吃亏赔钱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 “也许,别人都很羡慕,但是对胡家,确是诅咒……” 李氏叹口气,把从婆婆那里听来的故事,讲给张莲听。 时间还要往前倒上差不多两百多年,算起来,是前前朝的事了。 那时候的胡家,也算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人丁兴旺,嫡系旁支一大堆,当时掌家的老太爷胡妄,是个独断专行人,胡家在他手里虽然蒸蒸日上,但是所有人的所有事都被他牢牢得捏在手里。 关乎家族兴衰,日后走向的大事自然不用说,家里的事情他也要插手。他嫡子女庶子女有十几个,但其中儿子只有三个,他觉得儿子才是胡家的未来,女儿不过是给家族铺路的工具。所以,为了家族的未来培养儿子,为了路更好走培养女儿。 妻子已经年老,他便开始纳妾。纳妾说起来也正常,家族壮大到这一步的,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只是把妾当生育的工具就很渣。小妾一个一个进府,孩子一个一个生,却都是女儿,又都给溺死。小妾的月子都没坐完就下一轮的摧残,七八年间,就抬出去十来个小妾,溺死了数不清的女婴。 胡妄有个小妾姓王,是个秀才的女儿,只因为家里兄弟多,胡妄觉得家里兄弟多的女儿,更容易生儿子,就使了手段逼她进府里,连着生了五个闺女,生生拖垮了自己的身子。求而不得的胡妄已经魔怔了。 这个小妾王氏生的第五个闺女之后,胡妄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下人溺死,还把泡着孩子尿桶,端到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面前。刚经历过生产虚弱不已得王氏,呆愣愣地看着浑身青紫的孩子泡在肮脏的尿桶里,混着泛着臭味的污秽浮浮沉沉。她瞬间就崩溃了。可老太爷还在威胁,说不管是生几个,只要是女儿就都会是这样的下场。 当晚,那女人就死了。 失神许久的她把女儿从尿桶里抱出来,要了温水温柔的洗净她身上的污秽,给她换上几年前就做好,却始终没有机会穿的小衣裳,包上襁褓。换了一身白衣,和衣躺下,轻轻拍着婴儿入睡。 第二天清晨,下人进来伺候的时候,就见一身白衣的王氏,抱着襁褓里浑身青紫的婴儿,盖着被子,面容安详,只是屋里墙上,被充满怨气的血字涂满了。 “写了什么?” 张莲不自觉地摸摸手臂,觉得浑身恶寒,那样狠毒的人和现在的胡兴,她根本没办法联系起来。 “诅咒。”李氏说。 那女人,沾着身下的血,一遍遍地写着:胡家枉为人,吾以魂诅咒,胡家将被丢权夺势,子穷困,女为娼,胡家子孙永世不得翻身。 被诗书熏陶了一辈子的女人,满含怨气的诅咒都是文绉绉。 第38章 胡家往事2 “所以,是因为王氏诅咒?” 李氏摇头。“不全是。” 王氏的诅咒很快就实现了。 虽然胡家用权势将事情压了下去,可王家却不肯罢休,王氏的娘滚钉板告御状,闹得满城皆知,胡家也只是被罢官失势而已,一条人命在权势面前,被忽略不记。 这件事之后胡妄收敛了不少,不再纳妾。只是心里多子多孙得执着并没有放下,开始逼着儿子走他的老路——广纳妾,多生子。 小儿子和小儿媳,不堪逼迫连夜出走,却被胡妄追回来,按了个教唆的罪名逼死了小儿媳,小儿子与夫人感情深厚,当场就抹了脖子随夫人而去。 不过是个庶子,死就死了胡妄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可惜没有留下子嗣,少了个人生孙子而已。 胡妄这边逼着儿子生孩子,那边又给许多自认为是出路的人家送女儿,不只是庶女,甚至是不顾发妻以死相逼,毫不犹豫地就将嫡女送给了一个手握权势的老太监。可以说,为了可以再次获得权势,那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发妻的死,不止没能让他生出一丝不忍,还觉得晦气不已。 到此,胡家所发生的事情,当真就如当年王氏的诅咒,权势两失,女儿也与娼妓无二。 胡家日渐没落,又似乎平静如水。直到,被他送给老太监的小女儿十二,一身红衣,深夜回了娘家。看,对工具,胡妄甚至都没有取名字。 十二径直进了胡妄的院子里,看着床上正在熟睡的人,毫不犹豫的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又一刀刀割下他的头颅。鲜血喷溅出来,温热、腥臭。她却躲都没躲任由鲜血喷了她一头也一脸。拎着头颅,从容出府。 值夜的下人,被十二小姐的样子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等回禀了主子,带着人追出去的时候,却没找到人。 一直到第二天,一直在找的人才回来禀报,说胡妄的头颅被挂在了城门上。等胡家人急急忙忙过去,只见城楼站着身穿红衣,脸上满是干涸血迹的女人,摇摇欲坠地站在城墙垛子上,半只脚悬在半空中,脚下是胡妄的头发。 “十二妹妹,你下来说话。” 胡妄死了,他的大儿子胡成云顺理成章地接掌家的事情,心里又害怕又担心,他并不赞同父亲的做法,平日对这些妹妹们多有照顾。孝字大过天,他无法左右父亲,只能在私下里补贴。可惜,还是眼看着事情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高处风声呼啸,红衣翻飞的十二,看着挤进人群满脸担心的男人,那是她大哥,是她生命里的一点温暖,他的照顾和关心,真的,让她念念不忘。 十二只看了一眼,深深的一眼。 在城墙下百姓的围观中,她俯身把踩在脚下的头颅捧起来,温柔地把头颅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胡妄,你素来重男轻女,为了多生几个儿子,你逼死了多少人?又从你手上溺死了多少妹妹?”十二声音很大,语气平静,却听得百姓们顿生寒意。“你还那么喜欢权势,为了权势,可以把自己的女儿亲手送给别人当玩物,任人凌虐。我和姐姐们虽然不是儿子,可没有被你溺死,说起来是要感谢一番啊~” 十二忽然就笑了,血迹斑驳的脸,说不出的诡异。笑声传了很远,是笑,却透着悲凉。 “说谢谢,太过单薄,就送些您喜欢的吧。祝您子子孙孙永无尽。但是,女儿就算了吧,王氏的诅咒可是真的,她们何必来这人世走一遭。您啊,就放过我们这些小女子吧。” 她忽然满脸怨恨地抬头,冲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大喊。 “我胡十二立下诅咒,胡妄的子孙永世不得女儿,一夜散尽万贯家财,子子孙孙困苦度日,富贵不得,求死不能!” 十二连喊三遍,字字清晰,声音越发凄厉。喊完便抛开胡妄的头颅,乘着正午的阳光,一跃而下,头朝下栽了下来。 亲眼看着妹妹摔得血肉模糊,胡成云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剩下的十一个妹妹和四个侄女儿以及他最喜欢的女儿。接连殒命,从此胡家再无女儿…… 且胡家的大宅子里,每到夜里就会有女人孩子的哭声,儿子侄子也总是说,十二姑姑和姐姐妹妹在和她们玩儿。如此生活了几个月之后,胡成云的夫人,请了道法高深的道长作法。 这天夜里,胡成云夫妻俩领着道长在胡家的宅子里,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大圈。 第39章 胡家往事3 那道长到了胡家,仅仅只是在胡府转了一圈,也没有着急说话,原地坐下开始卜卦,而且是连卜三次。斟酌一番才说道。。 “夫人,还请您尽快另寻高人才好。” “道长的意思是?”胡成云顿时觉得紧张不已,这位可是大荣入世的道长里最好的一位了,如果他都不行, 等他找到隐士高人,恐怕人都凉了。 “贵府中,血气、怨气、阴气横生,且有许多婴灵在各处徘徊,这些可以镇压,可以超度,可以驱散。” 道长也没有隐瞒,这些对他来说。确实都也可以解决。只是数量太多,怨气太重,需得费一番功夫。 “还请道长出手相助。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胡成云心下一凉,只觉是因为胡家作恶太多,道长不愿相帮。毕竟最近这几个月的胡家可是过街的老鼠,连出去采买都没人肯卖东西给胡家,空有家财万贯却度日艰难。 那道长不说话,只是为难的摇头。胡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胡家人来请他,他能来也是有心要帮忙的。在他看来,一个人的错祸不及子孙,能帮帮下也好。但事情比他想得要棘手很多。 “还请道长指点。我们夫妻定当重谢。”胡成云夫妻双双下跪,不停磕头。 道长赶紧扶起两人,语气很是无奈。 “冤魂恶鬼这些我可以做到的必然会做,可这两道诅咒,贫道确实无能为力。” 胡成云听到这话,苦笑一下,他原本也只是想为那些枉死的人做做法事,从没打算解开诅咒。 “道长心善。家父的所做所为确实……我们没有及时制止也有错。若是可以,还请道长送那些无辜的人去投胎转世,需要做些什么,道长尽管吩咐。至于诅咒……做错事总要接受惩罚。” 这是惩罚,那他们只有接受的份! 道长叹气。 “罢了罢了,都是因果啊。”道长说卦象里的生路。“家财散尽可折半,多做善事积功德。家有余则债清。得千金方解咒。此后,子孙必善待女眷,不过,怕是要数代子孙的虔诚悔过。。否则…” 后面的话,道长没有说。夫妻俩准备了丰厚的谢礼,道长却不肯收,只取了二十年冤魂的供奉。 胡成云决定打算散尽家财,但弟弟却坚决反对,最后只能分了家产,不欢而散,从此各奔东西。 胡成云,遣散了下人,变卖了家产祖宅。一一补偿因胡妄而死的小妾家人。 剩下的银两一分为二,一半给了王家,一半捐给了道观,用来作收留女婴的花费。 而胡成云夫妻只留不足百两的盘缠和夫人的嫁妆两个儿子,到了没人认识的小坎沟,像诅咒里说的那般,艰难度日。 只是好景不长,三十年之后,王秀才的孙子又找到已经暮年的胡成云。王家孙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短短几年间,就将胡家的赔偿挥霍一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们的行踪,上门要钱。胡成云也只能再给钱还债,这一给就是两百年。 “王家走到现在,也只剩下这母女俩了。”李氏感慨,“也不知道这债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张莲有点不确定,他们现在算不算攒下银子了,毕竟装着两百两银子的荷包还在她那呢。 “娘……”张莲小心翼翼地问李氏:“娘……那道长有没有说,家里有多少钱才算有余?” “那倒是不知道,只说说,家里有钱了,就算还完了。”李氏仔细想了想婆婆说的话,回答。 “那,娘。”张莲压低声音,“咱们现在手里有二百多两银子,算不算家‘家有余’了?” 李氏一愣,对啊。那这样,算不算债已经还完了呢?不行,改天得跟妯娌们一起去道观里烧烧香,问问。 “等娘去问问,要不是你提醒,咱们还不知道要给那家人多少钱呢。”想想这些年家里挣的钱,李氏都觉得心疼。 “不过,娘,这银子就咱们一家还吗?” “不是,胡家的子孙都要还,不过,留在这的只有咱们这五家,入赘了的不算胡家人,不用还。剩下在其他地方的,都是每年捎回来银钱给这几家,就是为了还这些钱。” 粗略一算,娘啊,这得是多少钱啊,两百年,十代人,按胡家这生儿子的数量,那得多少人,多少钱啊。 张莲觉得自己算不过来了,是什么时候就还完了呢?想到有些钱,算是白给了王家人,就心疼的很。不行,等问好了,得好好跟那家人算算这笔账才行。 第40章 已经够了吧 李氏表示十分同意张莲要找王家人算账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祖训,没有谁会把自己的血汗白白送给人家。 等晚上胡老爹和胡兴从地里回来。李氏把今天的事情说了,重点提了,欠王家的可能已经还完了的事情,还跟胡老汉求证。 “孩儿他爹,会不会是我记错了?你还记得当年娘是怎么说的吗?” “应该没有记错,当年奶奶和娘都是这样说的,已经攒下钱了就是还完了王家债了。” 只是,两百年的时间,都是从大人那传下来的嘱咐,胡家的后人也听话,习惯了被王家人索取,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攒了钱。 胡老爹仔细想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就有余钱了呢?好像……他成亲之前家里的日子就已经宽裕了不少…… 想到这,胡老爹就心里忍不住爆粗口。看看媳妇儿又硬是咽了回去。 “那……那什么,我仔细想了下,大概到你爷爷奶奶那辈就攒下些钱了,甚至可能,太奶奶那辈就已经差不多还清了。” 这么一算,至少已经几十年了啊,那就是又几十年的血汗钱打了水漂…… 李氏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王家算账去,转念一想,还是得先确认之后才行才安心。 “明儿我就去找嫂子弟妹她们,给家里人都提个醒儿。”别人家有多少银子不好随便打听,但是这个事儿得让他们心里有点数,这些年大家都互相照应着,可不能眼看着大家吃亏。 但是几十年的糊涂账,不清不楚的,真的是没办法算。 吃过饭,照旧是胡兴和小四小五刷锅洗碗,张莲就直接回了屋子盘点起了银匣子。 张莲觉得王家的事情还有后续,百年的家族恩怨,哪里又那么简单就能解开。如果真的不能善了,那手里的银子就很重要。 有多少钱能办多少事儿,得心里有点数,两眼一抹黑,那就是等着别人爬到自己头上。 胡兴收拾完锅碗回屋,就见张莲颠来倒去的数着那些信银子,在纸上写写画画。 “媳妇儿,这是干嘛呢?”胡兴看着被涂的乱七八糟的纸张,实在是有点看不懂。 “别说话,我得算算……” 张莲话说了一半,就又低头写写画画起来,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见胡兴,给了一个明媚的笑。 “你算什么呢?” 胡兴还是看不懂那一团团的墨点子都是什么,还是直接问吧。 “我算算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如果王家不肯好说好散,咱们最多能办多少钱的事儿。” “这些你不用管,天塌下来还有你男人顶着呢。你就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就行。” 张莲想反驳,却被毛手毛脚的男人转移了注意力…… 第二天,李氏早早就出门去几个本家串门了,最后,几个妇人从年纪最大的三叔三婶家出来,匆匆回家喊张莲收拾包袱。 一个时辰之后,被急急忙忙叫回来的胡老汉和胡兴,换了身衣裳塞了个包袱就被撵出了家门。张莲还给胡兴塞了个荷包,随手拿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弟弟的彩礼钱,日子还长,回头再挣回来就行。 “这银子你放放好,衣裳里有暗口袋的话,就放到暗口袋里,路上别舍不得用,你们好好的回来就行。”张莲叮嘱着。他可得好好的回来,不然她又要多一个克夫的名声。 “媳妇儿,你回娘家住些日子,我怕我们不在家,王家那娘俩来闹腾。”家里能扛事儿的人都出门了,剩下家里老弱小,胡兴实在不放心。 “没事儿,我走了娘和小四小五咋办?我在至少吵架不会输。” “莲儿,别逞强,有些事情该避一避就避一避。正好你娘家也有喜事儿,你回去看看……要是有啥事儿,也让你娘过去帮帮忙。” 胡老汉背着包袱从屋里出来,面色涨红。公爹求儿媳,到底是丢脸面的事情,但李氏没有娘家了,他又不像其他本家亲戚,儿子都成家立业了守在身边了,李氏和孩子在家,他很不放心。 “哎呀,您可真是及时雨,我娘没得早,我哥的亲事正愁没有个能出主意的长辈给指点呢。爹,您同意了,我可就把娘和弟弟都拐到小河村了啊。” 张莲高兴。这么说也不是为了宽慰胡老汉,她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还没想到怎么开口,王家奴女就找上门了,轻重缓急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那我送你们去小河村,再跟爹去。” “你是不是傻?那一来一回都得一天了,你们走你们的,不是还有那些叔叔婶婶在家呢?看哪个哥哥弟弟有空送我们一趟就行了。” 张莲的小暴脾气又开始冒头,老两口看着这俩孩子直乐,一点要帮胡兴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又交代了几句,父子俩就跟着代表其他几家的人一块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婆媳俩带着俩小叔子也往小河村去了。 第41章 回娘家 提亲的日子定的是初六,张家父子俩觉得张莲再早也得初五才能来了,没想到初四就来了,还是半下午才来。这个时候回娘家,把父子俩吓一跳。是受委屈了? “莲儿,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张平拉着妹妹往屋里走,张老爹也出来看闺女有没有受伤,俩人都没看到车上的还有三个人,小五就算了,已经躺在车上睡着了,看不到也能理解,连李氏都没有注意到,就离谱。 “哎哎哎,哥你等等,我婆婆还在车上呢。” 父子俩回头才看到车上的人,听张莲说是婆婆赶紧过来问好。见还睡着一个,伸手就抱起来放到自己屋里,张老爹进了屋就没再出来。只张平又出来帮忙卸东西。 赶车胡大壮看得直乐呵,这家人太逗了。她回头看看六婶,却只见她满脸的羡慕。 “对不住对不住,没看到婶子,您赶紧屋里请。” 张莲一手挽着婆婆,一手牵着小四,嘴里还招呼胡大壮进屋。胡大壮却没有下车。 “不了不了,趁着天色还不晚我得赶紧回去,天黑了路也不好走。” “行,那你路上小心着些,别走小路,走官道吧。” “哎,知道了。” 张莲连给灌了一壶水,又从包袱里拿了几张带出来的大饼,塞给胡大壮让他带着路上吃。 “弟妹做的饼好吃,我就不客气了。赶紧进屋吧,我走了。” 说着就一挥鞭子,赶着驴车就走了。 众人进了屋子,张老爹坐在桌子边上,时不时抬眼往里屋瞅一眼。见张莲带着人进来,连忙起身。 “亲家母,快坐下歇歇。我家也没个老婆子,招待不周,别介意昂。”张老爹,笑呵呵的说。 李氏倒是不拘谨,在和胡老汉隔了一个得位置上坐下。 “听莲儿说小河村河里有不少鱼,这俩小子非得要来,我怕莲儿管不住这俩皮猴子,就跟着来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小四:我是想抓鱼,可那不是嫂子怕我们不来诱惑我们的吗? “爹,我婆婆可是我特意到家里给咱们解惑的,到时候有不清楚的地方,看着了也方便说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张家父子俩可不信,但是现在也不好说,只能找机会私下里问问。 寒暄了几句,李氏去了张莲原来的屋子休息,小五也醒了,让张平带着他和小四去河里抓鱼去了。 张老爹这才逮着机会追问。张莲只说是家里人都外出不在家,她不放心才忽悠了婆婆和小叔子一块来的。 晚饭的时候,小四小五跟个泥猴子似的回来了,一人抱着一条大鲶鱼,张平跟在后头,裤子和鞋上也都是泥。 “哎呀,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鲶鱼?”张莲看着得有七八斤重的鱼,惊呼出声,她在小河村十八年了,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不用网都能捞出来这么大的鱼。 “都是小五弄的,小小年纪水性就这么好,还大方得很,抓了好几条一两斤的,都给了岸上帮忙的小孩子了。” 张平也难得的这么开心,好像盘踞在他眉眼间的郁色都散去不少。 “嫂子,我抓了鱼,晚上做鱼汤好不好,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鱼呢。” 小五举着鱼给张莲看,但是晚饭已经做好了,再做鱼时间可来不及。 “小五真厉害,鲶鱼腥味重,咱们养在盆里,等明天吐完了泥沙再做回更好吃的,我们明天再吃行不?” 小五当然同意,能吃就行,管他是今天还是明天。 “什么行不行?” 李氏听见儿子们回来了,也出来看看,就见俩儿子一人抱了一条大鲶鱼。“哎呦,你们去霍霍人家鱼塘了?” 李氏看着跟泥人也没两样的儿子,顿时往后退了两步。别问, 问就是嫌弃。 “娘,这是在河里抓的,我费了好大劲儿呢。” 小五像是看不出来自亲娘的嫌弃,炫耀似的昂着头。 张平抱着个盆过来了,洗菜的木盆装不下,就把洗衣裳的大木盆给端来了。小五直接把鱼扔进盆里,十来斤的鱼,抱了这么久,太累了。 为什么没人接过去? 呵呵,这不是衣服脏了还要洗么。 小四也要把怀里的鱼放到盆里被李氏给拦住了,让他给了张平。 “把这条给你媳妇儿送去。” 一句“媳妇儿”让张平直接原地变苹果,还是红透了的那种。 “不……不用……不用了不用了……”张平结结巴巴的说。、 “什么不用,你现在不上赶着巴结着点儿,媳妇儿哪天跑了都不知道。” 李氏言语犀利,弄得张平更不好意思了。 “这样……不太好吧……”鱼是小五抓的,他借花献佛是不是不太好?” 李氏明显会错意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这要是她儿子,早就大巴掌拍过去了。 小五看看娘,看看张平,忽然拍拍张平的大腿——够不着肩膀,拍拍大腿凑合凑合吧。 “很好啊, 大壮哥就是总去给阮嫂子送东西,阮嫂子才成他媳妇儿的,你连东西都不送,人家凭啥给你当媳妇?” 孩子虽然小,但是话说得很有道理。张平沉默一瞬,点点头。 “那我去换身衣裳……” “千万别换,就这么去。” 李氏及时出声儿,张莲福至心灵的明白了李氏的用意,拿过的小四手里的泥,往张平手里一塞,就把哥哥推出了家门,并且还关上了院门。 “莲儿,去拿两身衣裳过来,我领着他俩去河里洗洗。” 看了半天戏的张老爹这才叼着烟袋锅子说,李氏帮了儿子,他看着俩孩子洗洗澡,挺好。不算是欠了人情。 张莲去屋里拿了衣服,又把饭菜放到锅里热上,看样子今天的晚饭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吃上了。 李氏从衣裳兜里掏了两把瓜子儿,递给张莲一把,婆媳俩就坐在院子里嗑起瓜子来。伴着偶尔飘过鼻尖的那艾草燃烧后的香味,享受难得的清闲。 树下的大木盆里,一条肥硕的大鱼,正艰难的在狭窄的木盆里努力翻身活动。 第42章 去刘家提亲 张平回来的时候,其他人正在吃饭,张平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有客人他还晚归,有点不懂礼数了。 想到刘娟,脸色又沉了下来。一直都在注意他的大人们自然是看到了,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孩子的小四小五,他们的关注点在桌子上的饭菜上。 蒜苗炒腊肉,酸辣土豆丝,豆角炒肉,木耳鸡蛋,烧茄子……还有嫂子做的烙饼,俩人吃的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大人的小心思。 张家是没有腊肉这些的,都是李氏来的时候带过来的。 李氏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少,除了一背篓的腊肉,还有木耳,香菇这些干货也带了两背篓,甚至还带了两袋子面粉和棒子面,小四小五比不上家里那几个大的,饭量还是很可观的。张家不比胡家,所以就算张莲劝阻,她还是带了许多东西。菜园子里能吃的菜也都带过来了,这次要住几天,不摘走的话,过几天回去,都不能吃了。 看饭桌上难得丰盛起来的饭菜,和李氏母子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来胡家平日里也是这样吃的。总算是放心了一些,胡家日子宽裕,妹妹也能轻松一些。 第二天,张平按照李氏说的,去镇上买了礼品。一包茶叶,两斤糖,一块肉,一包点心。还买了一对样式简单的银丁香,花不了几个钱,却很能讨姑娘的欢心。 “这就对了,人家姑娘等了你那么久,不表示一下怎么行。” 李氏拿了个小小的荷包把银丁香装好,又还给张平。 “这是你妹子没事的时候做着玩儿,我看着喜欢跟她要来的,给你装这个用正好。” “谢谢婶子。” 张平从来没想过要送什么东西给刘娟,昨天送了鱼,能感觉得到她很是欢喜。他从没见过她那样开心,笑容明亮耀眼。 “娟儿丫头等了你这么几年,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张老爹说,心里有好多话,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吭哧半天,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的。” 张家不比胡家,总共只有三间房。现在多了人,睡觉就要好好安排一下。商量了一下决定,张莲和李氏在出嫁前的屋子住,小四小五住张平的屋子,张平去和张老爹住。 七月初六,张家三口早早吃过早饭,准备去刘家提亲,张莲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但架不住张老爹坚持,也只能跟着去了。 说到底还是张老爹心里没底,还是习惯听张莲的安排,怕自己顶不住。有了张莲坐镇,张老爹心里有了底气,带着儿女直奔刘家而去。 刘家在小河村东边,靠近河边的方向,也是土房子,只是要比张家要大要新一些。看样子是比张家家境要好一些的。 三人到了刘家说明来意,这次倒是没有被指着鼻子骂一通,只是刘家的态度还是和先前一样,不冷不热的请张家人进了屋。 刘娟爹坐在桌子边,刘娟娘则坐在了炕边上。方氏看张家人不满,但也不像先前那般剑拔弩张了,总之,屋里得气氛还算和谐。 刘家人现在看张家人真是喜忧参半。 五年前,张平被书院除名,从此张家名声一落千丈。刘娟娘方氏觉得张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心气高得要命,这要是嫁过去,闺女嫁过去要受罪,有意要退婚。 没想到,刘娟心里有张平不同意退婚;刘娟爹刘柱也不同意。可不退婚得理由仅仅是因为刘柱不想别人说他嫌贫爱富,嫌弃张家落魄了就退婚。为此方氏还大闹了一场,可还是没让刘柱改变主意。 方氏说不动当家的,当时没有说什么,等到了三年前,刘娟到了年纪,两家人商量婚事的时候,要五两银子的彩礼,等张家凑够了钱,又涨到五两,之后又是从五两又到八两,从八两到十两。 三年里,张家一次次的去刘家,又一次次灰溜溜的回来。 亲戚朋友没人肯借钱给张家,只能想办法攒钱,可这又需要时间,这一来二去的,三年过去了,张平都二十一了,刘娟也十九了,这门亲事还是没能成。 饶是张家再傻也知道了方氏是想着法要退婚,张平原本是放弃婚约的,是张老爹说张平已经“名声在外”,要是取消了婚约,那张平只能打光棍了,说到最后,这个婚约也只能继续。 方氏这么闹,张家确实也吃了不少瘪,可同样也耽误了自家闺女。 姑娘嫁人最好的年纪已经过去,刘娟成了十里八乡有婚约却又不成亲的老姑娘。现在,不止是刘娟的名声不好,家里两个嫂子也有了意见,最近刘家也不太平,方氏的态度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坚决了。 “我们今天来是想给娟儿提亲的,您看这个彩礼……” 张老爹搬出了这三年来已经滚瓜烂熟的话术,照例询问。结果方氏还没说话,就被刘娟的大嫂给打断了。 “十五两银子。” 那妇人笑呵呵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一看就是在算计什么。 方氏气的直冒火,心想等张家人走了,看怎么收拾她。 张莲从怀里掏了三个银锭子出来,放到桌子上才开口。 “巧了,这儿正好是十五两,叔叔婶婶您看这成亲的日子选到什么时候合适?” 方氏还在想,就见刘娟大嫂给了张莲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 “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把家虎,怎么都嫁人了还把着钱不放呢?” 张平顿时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张莲倒是没生气,反而笑起来了。 “刘家大嫂说笑了,爹和哥哥信任我才让我带着过来的,说我嫂子进门之前,家里的事情没人管,让我先帮个忙,等嫂子进了门我自然是就不用我操心了。” 方氏听着这话顿时舒坦了,狠狠瞪了还要说话的大儿媳,刘柱手里的烟袋锅子狠狠在桌脚上磕了一下。 “去把猪喂了去。” 刘柱沉着脸说了一句,大儿媳就赶忙出去了。 “让亲家看笑话了。”刘柱又对着张老爹赔了个不是。 张老爹摆摆手没说什么。 第43章 去刘家提亲2 “婶子,我娘在的时候说,定亲的时候您给我哥和娟儿姐姐合过八字的,那会儿说使得什么月份没?” 张莲把话题引回到正事上,并不在意刘娟大嫂的话。 “当时说是使得五月和九月,现在都七月了。”方氏接过了话头,觉得张莲这丫头,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那九月怎么样?您是长辈,您选个好日子,也让我哥有个盼头儿。” “那就九月十八吧,是个好日子。” “爹,您觉得呢?” 决定还是得当爹的来定,张老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刘家态度的转变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不过事情定下来了就好。 日子定下来,后面的事情自然就要开始准备了,想一下,事情还是挺多的。 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小四小五和李氏都在,今天张家人全体出动,他们自然是要留下来看着房子的。 李氏一眼就看到张平笑得都合不拢嘴的表情,觉得和某个儿子有点像。 “张家小子,你媳妇儿喜欢那对银丁香不?” “啊!”张平这才反应过来,定了日子光顾着高兴了,忘了把东西给刘娟了,现在才想起来。 “我忘了给了,怎么办?”张平鲜少有这样傻乎乎的时候,张莲看得直乐。 “还能怎么办,再送一趟去啊。” 张平连声说着对对对,就又跑出去了。张老爹也出去通知之前找好的人,选个日子修房子。 “怎么样?事情定下来了没?”李氏给张莲倒了碗水问今天的事情做的怎么样。 “定下了,九月十八的日子。”哥哥的婚事有了着落,她也很开心。 “只有两个月了,时间有点紧。” “还能有我紧啊?” 张莲自黑,她可只有十天。谁知道李氏点点张莲额头,宠溺的说她。 “你知道什么?我从兴子出生就开始准备了,你们成亲的时候东西都是现成的,就准备点吃食,能有多难?” 张莲愣住了,脑袋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 “就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一出生就准备嫁妆的,没听说谁家娶媳妇男方准备这么早的。” “胡家儿子多,不早点准备,不得有人打光棍啊。” “哦哦哦,对哈。” “你这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成小傻子了?” 张莲傻笑不接话,只问中午要吃什么?小四小五嚷着吃过饭要去抓鱼。 小河村没有山,就村子南边有条小河,夏天的时候,河里经常有抓鱼的小孩子。但是只敢在靠近岸边的地方用网子捞点小鱼,像小四小五这样敢潜到水下去抓鱼的,几乎没有。 午时刚果的,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但是小孩子可不管那些,只要有的玩儿就是好的。脱了鞋子和外衣就往河里钻。 小四小五水性好,李氏也不担心,就让他们自己去玩了。张莲倒是担心的不行。 “不用管他们,他们俩水性好着呢。” “小坎沟没有河,怎么水性这么好啊。” “小坎沟是没有河,但是山里头有水潭啊。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那水潭可比这小河深多了。” “我说呢,听说山泉水可甜了,什么时候也尝尝去。” “那还不简单啊?等兴子回来就让他带你去。” “也不知道他们到了没有。”说起胡兴,张莲就想起去那个道观的胡家父子,说起来也不算远,但是要翻两个山头。 “差不多到了吧。”李氏算算时间。要是顺利的话,再有三四天就能回来了。 “也不知道路上顺利不?” “不用担心,他们那么多男人,不怕的。” 李氏是真的不担心, 做惯了农活的人力气都不小,脑子也都够用。遇到一两个小贼不用怕的,遇到山匪这种人多的时候,也知道跑的。 张莲见婆婆都不担心,放心了不少。 傍晚的时候,小四小五回来了,这次没抓到大鱼,只提着两条小鲫鱼回来了。 “也不错,没空着手回来。” “可惜没有抓到大鱼。我还想让嫂子教我做鱼呢。”小四垂头丧气的说。十分嫌弃小五手里那两条小鱼。 “就那么一条小河,哪有那么多大鱼给你抓啊,能抓两条就很好了。” 小五没心没肺的去找张平要木盆了,小四还是有无精打采的。李氏见状就问:“怎么了?还想吃大鱼?” 小四摇头,李氏想了想,又问:“你想跟嫂子学做饭?” “我想学做饭,我想知道同样的菜,同样的做法,为什么我做的不如嫂子好吃。” 才十二岁的小四在胡家也是要做饭的,虽然兄弟们做饭都难吃,但是他做的尤其难吃。 之前也没觉得什么,但是看过嫂子做饭之后,就不一样了。都是一样的东西,嫂子做的就很好吃,他很想学。 “你想学,去跟你嫂子说啊?” 小四又沉默了,他怕被拒绝。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能不能成?想想你大哥,要是不来小河村你能有嫂子?不做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你能不能行。” 小四想了一下还是去了灶房。 “嫂子……” “小四,你饿了?” “不是,我……我想跟你学做饭。” “行啊,不过嫂子做饭确实一般般,只能教你简单的。” “我就想跟你学。” “可以啊,那咱们先从简单的开始。” 然后饭桌上就有了两盘炒鸡蛋,一盘有点黑,一盘正常的。听说是小四做的,都很给面子的尝了,味道还行就是有点糊了。鸡蛋被吃完了,也没人说难吃,小四觉得很有信心。 “爹,大哥的日子定下来了,后头的事儿安排了没?” “修房子的人都找好了,定了十二开工,打打土坯这些。晾上四五天就差不多了。还有家里的物件儿也得添置一些,得先去镇子上问问。” “怎么不用砖瓦?听说有些不太好看的砖合下来和土坯的人工差不多,盖房子是大事儿,可不能将就。” “还有这样的?那人家肯卖吗?”张老爹心动了,既然要修房子,自然还是想要弄得好一点的。 第44章 出什么事儿了 “老三帮忙的窑上,就可以买砖,听说那些有点小毛病的砖瓦有钱人家是不要的,放着最后也得扔,便宜些应该可以买的。” 胡家的房子也是砖瓦的,只是为了不那么扎眼才在外头抹了一层黄泥,外头看着像是土坯。 “是在哪个窑上,哪天让平子去找找。劳烦亲家去说说。” 张老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就是少言寡语了一辈子,好听话真的不太会说。 “还哪天干嘛,就两个月了,房子弄好还要晾一晾。这不是我还在这儿呢,明天我带着去找他就行了,要是顺利的话,后天砖瓦就能到家了。” 胡家的人办事儿就是这么利索,事情说好立马就要去办,张老爹其实还是有点尴尬的,手里就十几两的银子,盖砖瓦的房子,还要添置家具,置办酒席什么的,不用算就知道根本不够,但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怕给张莲丢人。 “那就拜托亲家了。” “不妨碍的。” 晚上,张莲收拾妥当进了屋,李氏正坐在床头等她。 “娘怎么没躺着?是不是太热了?” 低矮的土坯房子,门窗留得都比较小,所以不如胡家的房子凉快,张莲怕李氏不适应。 “不热,专门等你呢。” 张莲疑惑不已,能有什么事儿要专门等她? 李氏把一个荷包递给她,见她不拿,便塞到她手里。荷包轻飘飘的,不像是装了东西的样子。 “这些你拿着,先给你哥用,等以后日子好了,再说。” “不行不行,哪能拿您的银子?” 说着就要把荷包还回去,荷包轻飘飘的,肯定是银票,那肯定少不了,现在用了,回头还不上,她要难受一辈子。 “什么拿?那是借,要还的。什么时候有了,多给我几个子儿,就当是利息了。” “娘,还是不用了,家里开支大……”从来没有编过理由的张莲编不下去了,“我怕我哥还不上。” “还不上……”李氏作思考状,默了一会儿才说:“还不上就拿你抵债,你得在胡家干一辈子,不能跑喽。” 张莲都做好李氏拿回去的准备了,突然就被这么一句话说的红了眼眶。她嫁到了胡家,就是没有这些钱,她也是要在胡家一辈子的,别人不都是这样的? 张莲总是忘记,胡家和别的人家不一样。 转天早上,张平早早就起床了,胡发在得那个窑厂还是挺远的,他想着早去早回,结果刚到灶房,就见张莲已经在做饭了。 张莲不由分说的塞给了他一张银票,五十两。 “你哪儿来的钱?”张平皱眉。 “跟我婆婆借的,要还的,她说了,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要多还一成当作利息。” 当下借银子,都是一成的月利,胡家借五十两还五十五两,已经很少了,几乎算是没有利息的。 “你拿回去还给婶子,这钱不能拿。” “我还了,婆婆说了,钱到我手里了,就算是借出去了,就是拿回去也是要还的,还不上就拿我抵债了。” 张莲说完,就去院子外头的菜地里薅菜去了,张平捏着银票的手指微微泛白,头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废物。现在可好,要是还不上,妹妹不就成了胡家随意处置的存在? 名声受损之后,张平第一次有了斗志。 张平包了隔壁村的牛车,带着张莲和李氏去找胡发。护法帮忙的窑厂在官庄镇东南,离小河村比较远,路上要一个时辰,到的时候已经巳时中了。 胡发不知道家里人要来,这会儿正往窑炉里头搬运要放置的陶瓷坯子,看门工人过来说娘和嫂子都来了,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撒丫子就往外跑。还没到跟前儿就喊开了。 “娘,嫂子,出什么事儿了?” 一句话的功夫,人就从门里奔到了跟前,差点没刹住车扑倒李氏,还是张莲拽了一把李氏,张平拉了一把胡发,这才站住了。 “张平大哥,您也在?” 胡发心想,这下事儿大了,嫂子都把娘家人找来了,心里更急了,又问了一遍出啥事儿了。 李氏抬手就是一连串的巴掌扇过去,半点儿都不心疼。 “你会不会说话,出什么事儿出事儿,都好着呢。”扇完儿子,又把他拉近了一些,才小声说明来意:“你嫂子娘家要起新房子,上次咱家用的那种砖瓦,还有没?” “还有的,每天都烧砖多少都有些不太漂亮的。”胡发见找他是为了买砖瓦的事儿,心就放下来了,又问张平。 “家里要起多大的房子,我算下要用多少砖瓦,好跟东家问问能给个什么价。” “是打算三间正房就就行,配房就用土坯就行。”张平说。 “三间,是要前后院起两排?”胡发问。 “就……就一排就行了。” 张平有点脸红,实在是囊中羞涩,现在花得少点儿,也好早点还清胡家的钱。 “一排房子,就三间,怕是有点少。日后大哥成亲有了孩子也住不开啊。”胡发看看张莲,又说:“起房子是大事儿,还是提前打算得好一些,省的以后不方便,再说,砖瓦要得多一些,我也能跟东家说说,给个低价。” 张平想了想就答应了,胡发也没耽搁扭头就去了厂子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东家是个仁厚的,听说要那种残次砖瓦,答应的很爽快,就说还按之前给胡家得价给他。 张平他们得了准话,又往回走,回去的时候是从镇子上走的,因为时间已经接近午时了,就在镇上的面摊子上一人吃了碗面。 “都到镇子上了,咱去看看老二呗。” 镇子虽然离小坎沟不远,但是东西要得急,所以每天都干到很晚,老二已经过来帮忙之后没有回去过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木匠铺子,李氏拉着张莲进去了,张平留下看车没有进去。 “娘,您怎么来了?嫂子也来了。”胡旺就比胡发要沉稳多了。 第45章 回来了 “来镇上顺便过来看看你。”李氏说,“活儿干得怎么样了?快弄完了没?” “再有个五六天就好了,等好了我再回去。” 胡旺话音刚落,教胡旺木匠活儿的唐木匠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从后院追出来朝着胡旺的屁股上就踹了一脚,中气十足的对着胡旺叨叨。 “好什么好?东西做完了不用雕花啊?不用上漆是不是?你说走就走,是看我这个老东西活得太长要累死我是吧?” 老头儿这边骂完胡旺,那边又和颜悦色的跟李氏说话。 “大概还得二十多天,过五六天让他回去看看再过来行不?” 李氏这还没说话呢,胡旺又插嘴了。 “又不是就我会,雕花上漆,他们不是都会吗?”胡旺是指老头儿的徒弟们。 胡旺算不上是他徒弟,只是送过来学点儿手艺而已。徒弟是要发工钱的,胡旺却是给了束修的。每次唐木匠想起来,都咬牙切齿……当年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后悔。 胡旺性子好,沉得下心来,手也算灵活的,所以同样的活儿,他做的就要比别人仔细,成品自然就好很多。木匠恰恰就是要仔细,加上这次主家要求也高,唐木匠就把胡旺给找过来了。 “能一样吗?能一样吗?就他们干的那些,我都得返工,你是不是要累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唐木匠大概是脾气不大好,说不了两句话就又要动手。李氏笑呵呵的看着,拦都不拦一下。 “师傅有活儿让你帮忙,你就留下帮忙吧,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你不用惦记,等活儿都弄好了,你再回来。” 李氏说完就拉着张莲又走了。 铺子里,又只剩下幸灾乐祸的唐木匠和无可奈何的胡旺。 张家房子开工的前一天,胡老汉带着儿子就回来了,都没回小坎沟,直接从官庄镇去了小河村。 胡家人来接,婆媳俩自然是要回去了。只五六天的时间,小河村已经编排了张莲无数的闲话了。这会儿胡家父子一来,风向就又变了。不过,当事人是谁都不在乎。 “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父子俩异口同声地说,搞得婆媳俩都有点不好意思,就算李氏在胡家已经练出来了,还算是比较淡定,在亲家家里,被这么说,还是有点不自在。 胡老汉见张家小院里,有人走来走去丈量地界,问了张老爹才知道是要起房子了,当即就说让胡兴过来帮忙。 “不用,我找了人的,你们几天不在家,也得先顾着家里。” 张老爹习惯性的拒绝,胡老汉可不接他的茬,直接就定了。 “家里能又啥事儿,他在这儿,那不是还有四个儿子呢?丈人家起房子女婿怎么能不帮忙呢?” 最终,刚回来,家门都还没进的胡兴,连人带包袱被留在了小河村,张莲跟着李氏回了小坎沟。 事情安排的很是妥当。就是有人不太高兴,干活儿的时候就格外卖力,达成被丈人夸赞的成就。 成功把媳妇儿接回来的胡老汉,则是一路哼着小调,带着婆媳俩回了小河沟,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路过镇子的时候,买了肉包子,回去做个汤凑合一下。几天不见人,家里估计要收拾一阵子,饭菜就越简单越好。 “对了,你们去了这么多人,道长那边怎么说的?”李氏还是惦记着这个事儿的,一进门就问胡老汉,就连张莲都没能去做饭,被婆婆拉着听。 “那道长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他的徒孙在。”胡老汉刚说了一句,就被李氏嫌弃了。 “这不是废话嘛,两百年了,就是活到现在也该飞升了。”李氏没好气。 “媳妇儿,你咋知道那道长飞升了?” “啊?还真飞升了?” “那可不?那徒孙还说是沾了胡家的光呢。” “快说说,咋回事?” 当年,那道长在胡家大宅里收了不少的冤魂和婴灵,带回去消除怨气送去轮回,但是道长并没有手胡家的钱财,虽然沾上了一些因果,却也得到了不少功德。 再加上胡家拿出了半数身家,托道长收留那些被家人抛弃的女婴,又是一件大功德的事情。虽然胡家才是最大的受益人,他无偿帮忙,也收到了一些好处,得到了不少功德。 功德圆满,得道成仙了。 “那说什么时候债能还完了吗?”李氏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不禁有点急躁了。 “说了,说是王氏当年生了五个女婴,加上她自己是六条人命,一条人命要还一代人,那就是要还十二代就算还完了。” “十二代?二十年算一代,那就是两百四十年……” “不对不对,要从往秀才那一带开始算。也不是二十年算一袋,十五就能成亲生子了,这么算着,只要还一百七十多年就行了……” “哎呀,这么说咱们早就还清了?” “可不是,至少三十年前就还清了,现在是王家欠咱们的了。”胡老汉哈哈一笑,说不出的轻松。“不过道长说,不要再追讨了,他们的贪心的报应已经到了,让咱们不要太计较,省得沾上什么因果就不好了。” 李氏虽然心疼钱,不过也觉得有道理。现在王家仅剩的那对母女明显不仅仅是要钱了,肯定是有别的什么打算的。不计较,是最好的方式。 “那之前的那些钱不就要不回来了?” 张莲这个小抠门儿,还是心疼钱,觉得自家吃亏,就一句不计较就真的当作没有,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嗯,不要了。先不说她们会不会给,就说上次王家人来,就已经不是冲着钱来的了。现在断了她们的念想才是最重要的。” 李氏耐心跟张莲解释,胡老汉也附和。 “你娘说的对,现在没有了‘还债’这个由头,她们再想扒在咱们身上吸血那是不可能了,更别提再出点什么幺蛾子了。” 张莲似懂非懂,她仅仅十八年的人生里,向来都是直来直去,几乎没有费过什么脑筋想这些。 毕竟,有时候,她连活下来都已经很辛苦了。 第46章 庆祝 王家的债还清了,压在胡家身上的,大山就算移开了,至于有没有闺女这件事,胡家人已经看开了,有自然是欣喜若狂,没有,那就是祖上的姑奶奶得怨气还没消散,继续等下去就好。 胡家这个大家族身上去了一座大山,自然是要大肆庆祝一番。五家人齐聚,除了入赘去了别家,或者分家后去了他处的,都聚在了一起。吃吃喝喝这样的事情的,肯定是要去做饭最好吃的三叔——胡兴三爷爷家。 头发全白了的老爷子激动得不行,非要亲自下厨。要知道,这位胡家辈分最大的老爷子,上了年纪之后就鲜少做饭了。 五家人聚在一起,男女老少小孩子,虽然一家只留了一支在本地,可谁让胡家人丁兴旺呢,平时看不出来,一家十几口人,这会儿聚在一起,都快上百人了。 三爷爷毕竟年纪大了,要做上百人的宴席小辈们自然是要去帮忙的,人一多,就显得灶房地方太小了。 主要是,也没谁会像胡老汉家一样,把灶房弄得那么大,最后,上百号人又呼呼啦啦地去了胡老汉家。 “要说还是得六子,看看人家这灶房弄得多宽敞。”三爷爷笑得胡子一翘一翘地。又招呼自家儿子,“千儿,你回头跟你哥好好请教请教,咱们回头也弄个这么个大灶房。” “就咱们那小院子,弄这么个灶房,那不得半个院子都是灶房了。”胡千半开玩笑似的说。他们家人少地方也小,可也不至于那么小。 胡千媳妇听得直笑,顺嘴接了话。 “地方小,那也给爹弄个大院子不就行了?” 本来是随口说一句的玩笑话,谁知道三爷爷郑重地点点头。 “当家的都发话了,千儿,你明天就去问问村长,看看哪块地方合适。”三爷爷说完就背着手去灶房看看都有啥菜。 “这老头儿怎么还顺杆爬呢。”胡千嘟囔一句,就跟着进去帮忙了。 胡千嘟囔得声音不小,可三爷爷就是当作没听见。反倒是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大概是心里轻松不少,所以一点小事也能开心到不行。 一会儿的功夫,从各家拿来的肉和菜都堆在了灶房的桌子上,满满当当各式各样。还有油盐酱醋、杯盘碗碟、桌椅板凳,大人们也不用跑,招呼一声,半大的小子就跑去搬了,一趟就都拿过来了。 前院里男人忙活着,外头人择菜,里头切菜剁肉,丁零当啷的声音交叠,惹得邻居家烦躁不已,想过来理论,刚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一大群的男人忙活,又缩回去了。 后院里年纪大一些的,在李氏屋里,小媳妇儿们就去了胡兴屋里。西边屋里还支了桌子摆了两桌麻将,也是热闹的很。 三兄弟都不在,跑腿儿端茶送瓜子的活儿就是小四小五的了。小四端了个小浅子,装的瓜子花生还有个一小碟子的芝麻糖。放到桌子上也没走,就在张莲边上打转。 “怎么了?” “嫂子,我……我想去看三爷爷做饭……”小四小声说。 “那就去啊。”张莲说,这个小事儿不用找她吧? “可是……可是,他们说我小屁孩,把我给撵出来了。”小四说着就委屈得不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媳妇儿们笑得不行,十二岁的小男孩哪个不是皮得就差拆房子了,倒是小四这性子像个小姑娘,内向得很,偏偏还挺同讨嫂子们喜欢。 “走走走,嫂子给你出气去,看谁不让咱们小达达进灶房。”胡千的大儿媳妇拉着小四就往前院走。 这会儿才有人想起没见到胡家的几个大儿子。 “你家那仨大的呢?” “老二老三去给师傅帮忙去了,兴子在我娘家。” “哦~回娘家了啊,我说今天没见他在你边上晃悠。” “娘家有啥事儿?” “我哥九月娶亲,要起新房子,他去帮忙了。” “好事儿啊,人手够不够?别的不说咱家就是人多。” 阮氏打趣道,不过也是事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十二诅咒的原因,胡家虽然没有闺女,但是儿子却是一窝一窝的生。 像胡老汉家这样的,五个儿子算是平常水准,多的十来个,少的三四个都是常事。但是日子难过,孩子们都成亲以后就分家另过,留一个在家照顾老人,其他的就出去闯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孩子太多。 但三爷爷家是例外,三奶奶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就胡千这一个。但是胡千媳妇儿段氏很争气,一生就是俩儿子。只是胡千心疼媳妇儿,又有三奶奶的例子摆着,不让再生了。 刚才带拉小四出去的是大儿媳,是个能干又泼辣的主儿,不过,因为在娘家也受了不少苦。 “王家的事儿总算了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家能出个闺女。” “那可不容易,这都两百年了,谁知道这事儿什么时候能行。” “说来也是,别人家,想生儿子生不了,看见闺女就眼红脖子粗。胡家的儿子们倒好,跟棵草似的,不值钱。” “这不是挺好?得不到闺女,连带着咱们这些媳妇儿也受重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要说胡家,为了生个闺女,那可是各种办法都想过的。什么去求送子娘娘,去庙里许愿,甚至给儿子去亲都筛选过。 “听人说,家里闺女多的姑娘嫁人了,也是生闺女的命,就巴巴的求媒婆找那些姑娘多的人家。” 说到这的时候,刚好胡千的大儿媳吕氏回来了,还没进门就接上了话。 “我不就是么?婆婆一听我家九个闺女,别的都没问,直接就成亲了。”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屋里的人有种说人坏话被人抓了现行的感觉,一个个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吕氏倒是没放在心上,要是在意这个,出嫁前就死过几回了。 “但是,闺女多也没用啊。不是照样生儿子?输了输了。” 吕氏正月里生了个儿子,可把亲娘给高兴坏了,也因为这个,妹妹的婚事都好说了。 张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屋里的气氛也缓回来了。 第47章 被围观 “你这话没错,跟胡家的祖宗比起来谁来了都得输。”阮氏说。“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谁让胡家祖宗不做人。” “嫂子,不能一杆子把胡家祖宗都得罪了,就那一个不做人的。”妯娌赶紧纠正阮氏,小阮氏是阮氏的堂妹,俩人在娘家的时候关系就好。 阮氏成亲了也没断了来往,小叔子看上了堂妹,阮氏也乐见其成。 “对对对,就怪那一个不做人的。”阮氏赶紧改口。 张莲觉得,她在别人嘴里的泼辣,在这些人面前都不够看的。也因为嫁过来的时间短,都不怎么熟悉,这会儿基本插不进去嘴。 “盼娘,你刚才去灶房,看着做的啥菜了没?” 吕氏大名吕盼弟,她不喜欢,就让人家叫她盼娘。 “就看见炖肉切菜了,一个菜都没炒,火都没生,天黑能吃上饭就不错。” “这会儿才未时中,离天黑远着呢。那么一大帮男人忙活,咋可能天黑还吃不上饭啊。” 瓜子花生皮吃出来一箩筐,灶房的烟囱终于冒烟了,不过也只是炖上了肉,蒸了些米饭而已。 终于,李氏屋里的妇人们坐不住了,准备去催催。 是的,就催催而已。动手是不能动手的,那些男人也不能同意。 一直不炒菜,待得不耐烦的小四也跑回来问张莲能不能去做饭,三爷爷太忙太慢了,等做好天都亮了。 三爷爷做饭确实很好吃,就是太费功夫了。 “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光炒菜就快了,再等等昂。” 张莲声音温柔,不像是在小河村那样咄咄逼人。 “可是我饿了。”小四怕张莲不同意,又加了一句。“不光是我,小五和弟弟们也都饿了。” “你小子,是想坏规矩啊。”吕氏坏心眼儿的故意揶揄小四。 “才不是,嫂子平时不做饭的,就是我想吃烙饼了。” 好嘛,这都点上菜了。这还是在小河村的时候张莲做过一次,他就惦记上了。 “想吃你去让三爷爷给你做不就行了?”阮氏也起了逗孩子的心思。 “三爷爷做的没嫂子做的好吃。”小四撇撇嘴颇为嫌弃的说。 “你三爷爷可是专门拜过师的。” 小四只摇头不说话。 三爷爷做菜确实有一手,但是面食确实是他的短板,除了馒头还能吃,其他的根本不行。 最后,张莲还是去做烙饼了。只是没进灶房,灶房现在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根本腾不出来空。 就弄了点面,在井边弄,就是一会儿不知道在哪儿烙好。正想着呢。本家的几个弟弟听说要烙饼,就说在院子里搭个石头小灶,就在院子里烙? 张莲面还没和好呢,三爷爷又说蒸笼不够,米饭怕是不够吃,索性又加了面,多弄点。 想着小的都饿了,就弄了发面和死面两种。发面的弄好,放到灶台上醒发。又弄死面的。 “面弄这么软,还能做成饼啊?”大壮的弟弟二壮问。他最近也在学做饭,娘说了不会做饭的男人娶不上媳妇儿。 “能,手劲轻一些就行。”张莲往面上抹了一层油,放在一边,去拿了鏊子放在刚搭好的石头小灶上。 石头是小孩子们去搬的,灶是大点的弟弟们搭起来的。这会已经生了火,正烧着呢。就是…… “火太大了,饼子还没熟就得糊了,小火就行。” 张莲嘱咐了两句,又去弄案板。她还没动手,小灶边上就哦已经放了小桌子,小桌子上案板已经放好了,小擀杖和刀也拿过来了,连面醭都拿出来了。 “小四,去端碗油,再拿个小勺子。” 东西都弄好了,就可以开始烙饼了。也不知道小四是怎么宣传的,她烙个饼一圈人围着看,还都是男人,弄得她都有点不自在了。 从面盆里取一块大小合适的面团,撒了厚厚的一层面醭,揉两下,不黏手了就擀开,抹油撒,卷起来盘成圆形,再擀成圆圆的饼状,饼子就做好了。 等鏊子热好了,再放到洒了一层薄油的鏊子上,又在饼子上撒了一薄油,等定型了再翻面,翻两次面,饼子就可以吃了。 头一张出锅第二张也准备好了,无缝衔接。一连三张出锅,孩子们都是先拿去给长辈了,结果自己都没吃到,一直到第四张才吃到。 “小心烫。”张莲把饼子撕成小块,分给守在一边的小孩子们。 “好好吃。” “又软又酥,还好几层。” “比我爹做的好吃多了……” …… 三爷爷也吃到了,菜都不管了,出来看张莲烙饼,两刻钟不到,一盆子面就弄完了。 “把灶台上的那盆面拿来,”张莲随便指了个弟弟干活,人太多,认不过来了。 “小四。去拿点红糖,一会儿烙糖饼……”话还没说完呢,小四就直奔东边的南屋去了,然后抱了一钵头的红糖出来。 “这也太多了……” 张莲哭笑不得,她还想一半糖饼一半椒盐呢。 糖饼和椒盐的饼做法差不多,就是糖饼的皮要厚实一些,先包了糖馅再擀成面饼。 糖饼刚做了两张,李氏就从屋里出来了,看着满头大汗的张莲心疼不已。 “想吃饼你们自己烙去,这是要累死我闺女啊?” “婶子,我爹做的没嫂子做的好吃。” “你们那胃口通大海,弄到啥时候能填饱啊?” “行了行了,想吃就帮忙去,一个一盆面怕是不够……” 三爷爷一出马,李氏就是想说啥也不好意思了,最后张莲又和了一大盆的面,在灶台上醒发。后头她就在一边指挥弟弟们干活就行。 发面不像死面那么软,他们做也行,看好火候就行了。 看在旁边看了半天了,火试了三四张就掌握好火候了。 张莲彻底不管了。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就回屋歇着去了。 一进屋就被人问是怎么做的,别说那些粗手粗脚的男人了,就是她们都不一定能做得这么软乎。 “一斤面八九两的水,再封上油,等烙的时候再揉开就行了。就是烙的时候不能火大了,要不就硬了。” “回去我也试试。怪不得小四说你做的好吃呢。” 第48章 家宴 终于,还是在天色黑下来之前吃上饭了。 天气热,人也多,桌子就摆在院子里,胡家没有男女分桌这回事儿,就成了亲的坐高桌,十五岁以下的坐小桌,反正菜色都是一样的,坐哪里都是一样的。 就是成了亲的才能喝酒,所以小桌上没有酒,一人弄了碗糖水。 “哎呀,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填补了我做饭的不足了。”三爷爷今天格外开心,这么多年了终于能碰上了面食做的好的了。 “仙儿,你闺女这烙饼做的真好,还会做别的啥不?” “这我可不知道,咱家的规矩,莲儿可不做饭的。” 李氏很是骄傲。三爷爷痴迷做菜,当然也吃过不少好吃的菜,他都说好吃的,那肯定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莲儿~莲儿~”三爷爷一遍喊一遍伸着脖子找人。 跟小媳妇们凑在一块儿的张莲听见有人喊,赶紧过来了。 “三爷爷,您喊我?” 张莲颠儿颠儿得过来了,三爷爷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莲儿,你三爷爷最喜欢做饭了,说你做的饼子好吃,问你还会不会别的了。” “啊?” 张莲没想就平时做的吃食而已,怎么都要她教,有那么好吃?想想平时小子们做的饭,好吧,那就说说呗。 “三爷爷……”张莲刚开口,三爷爷就把胡千撵走了,让张莲坐下来说:“就是平时家里常吃的,馒头,包子,饺子,面条啥的。没啥特别的。” “你这丫头,还藏私呢?”三爷爷笑她。 张莲以为是三爷爷故意说给她听的,忙解释。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小时候娘教了一点,娘不在了之后,就都是我做,时间长了,就做出来了。” 张莲是真的不知道她做的有什么不一样。三爷爷见她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想了想又说。 “那不管,你做的比咱们都好吃,”三爷爷开始耍赖了,一点都不在乎他这把年纪的脸面。“回头你教教我,你三奶奶爱吃饼,你就教我这个就行了。” 旁边的三奶奶点头,她确实爱吃饼,不拘是什么饼,可惜,三爷爷做的饼……那是真难吃。 “莲儿,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三奶奶也帮腔儿,“你三爷爷做饭那是没得说,但是他做的饼不是糊了就是生的,要不就硬得咬不动,再不然就软得拿不起来……” 三奶奶的吐槽来的猝不及防,旁边的人都忍得很辛苦,怕笑出声儿来被三爷爷骂。 “三奶奶,不是我不教,是我不会教啊。” 张莲哭笑不得,她做饭都是凭感觉做的,哪里知道怎教人。 “那不怕,你做的时候我看着就行,放心啊,材料啥的我出。”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张莲要回去,三爷爷却不放人,非得逮着人问细节,打算回去就试试。 小桌上,小四小五被大家羡慕的话说得脑袋都快仰到天上去了,好在还没被冲昏头脑,还知道跟他们抢吃的。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大孩子们已经吃完去抓知了猴了,女人们不喝酒除了要回家哄孩子睡觉的,还有几个在饭堂西屋里说话打麻将。 男人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儿喝酒,其他人都去收拾桌子,刷锅洗碗了,不得不说,胡家男人们都很自觉,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吩咐。 月亮高高挂起,人们才散了,清醒的搀着喝多了的往回走,妇人们手挽着手在后面跟着,平静又美好。 第二天,三爷爷带着七八个小伙子来找张莲,说是去小河村给张家起房子的,不用给工钱,管饭就行。 “三爷爷,大家家里都忙,哪能耽误时间,再说我爹请了人的……” “你这丫头傻不傻?外人能有家里人用着顺手吗?不是说你哥还要娶媳妇儿呢?钱留着给媳妇儿买点东西不好吗?” 三爷爷嗔怪,但句句都是关心。张莲拒绝了几次,眼看着三爷爷要骂人,这才答应了,带着人去了小河村。 人多,赶了两辆车,为了避嫌还带了阮氏和吕氏,回来的时候也有个伴儿。 张莲没见到胡兴,他跟人去窑厂运砖瓦了,他负责带路。张家的房子推了,只留了一间配房临时住,小院里热火朝天的干着,人来人往的都没地方下脚。 “爹,我婆家听说家里起房子,怕人手不够,就让几个兄弟过来帮忙来了。”胡家的好意,要让张家知道的,所以张莲说得很仔细。 “你也是,娘家盖房子,麻烦婆家干什么?”张老爹说着压低了声音,“上次刚给了钱,这又让人来帮忙,你在婆家还怎么过啊?” 大约是张老爹上了年纪,他觉得声音很小,但是大家都听得见,阮氏和吕氏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阮氏算是这些人里最大,就上前跟张老爹说:“大叔不用担心,这都是家里的心意。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张老爹不自在的点点头,心里想,没事耳朵那么尖干什么? 人送到了,家里也没地方住,张莲又得回去。张莲去后院跟哥哥说句话的功夫,就见阮氏坐在一辆牛车上,手里拿着鞭子。 “嫂子,谁帮咱们赶车啊?” “我啊。”张莲一脸懵的表情取悦了阮氏,拿着鞭子笑。、 “嫂子会赶车?”张莲眨眨眼,一脸崇拜。“嫂子好厉害。能教教我呗?” “学这个干啥?又用不上?”阮氏比张莲大了四五岁,张莲话不多,有时候呆呆地好玩儿着呢。 “怎么用不上,这不就用上了。”吕氏也打趣,张莲在一边疯狂点头。 “行,那回去的时候就你赶车。” 结果,三个人天都黑了还没到家,还是半路上胡家的男人不放心出来接在半路上遇上了。接到人,这才放下心。 “好了好了,家里人来接了,有男人在不用咱们赶车了。” 借着月光刚看清楚人,阮氏和吕氏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好像车上有钉子似的,还没忘记把张莲手里的鞭子夺下来。 第49章 往沟里冲 官庄镇,小坎沟。 送人去小河村的张莲左等右等都没回来,因为人太多,阮氏就说回来她赶着车,早点回来。 “天都黑了,莲儿怎么还不回来?” 李氏一着急就围着桌子转圈圈,胡老汉也不敢让李氏坐下来,打断媳妇儿转圈圈,那肯定得挨揍。 “是不是住在小河村了?”胡老汉宽慰。 “怎么可能呢?张家起房子,现在乱糟得很,哪有地方给她们住啊?” “那是不是跟哪个嫂子去家里玩儿了?” “这丫头,去玩也得跟家里说一声再去啊,我去找找。” 李氏风风火火地就去找人来,结果一问才知道,谁也没回来,这下大家都坐不住了,大壮他们就去找人了,路上不敢太慢又怕太快错过了啥,终于在镇子外头的小路上碰上人了。 “怎么这么晚?”大壮问媳妇儿。 “别提了,莲儿非得跟我学赶车,结果一路上,见条沟就往里冲……”阮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一路上真的是又惊险又好笑。 “偏偏这丫头还倔得很,让她别赶车了,还不答应,非得赶回家不行,中间还走错了回路……” 吕氏说着说着就笑了……这一笑,别人也都忍不住了,霎那间笑声一片。张莲红着脸撅着嘴,接受大家的嘲笑,这会儿要是胡兴在,肯定说他们 。 嗯,有点想他怎么回事。 小河村。 胡兴也在想媳妇儿,媳妇儿来过但是没见到,胡兴不高兴了。所以下午干活儿又卖力了许多。 小河村干活的人们,本来见张家又找来这么多人,心里就有点紧张了,胡兴又干得这么卖力,一个个生怕比别人干得少了,张家就不用他们了。 大家干活的热情起来了,活儿干得就快了不少,又有胡家人在一旁看着,活儿自然是干得又快又好。 也不知道,要是那些人知道,胡兴这么卖力是因为想媳妇儿了是什么表情,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机会能知道。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张家的房子就都弄好了,张老爹听张莲说起过胡家的房子跟别人家不一样,觉得那样挺好。他就照着胡家的样式,每间房都单独开了门,虽然没有胡家的院子大,不过配房、牲口棚、茅房什么的一样都不少,前院的东西配房也不小,各有三间,比以前只有一间小屋子的时候好多了。 因为之前地方小,盖不了五间屋子,只能扩宽 了院子。张老爹看着气派的院子,心里都敞亮了不少,指着西边的一间屋子对胡兴说:“这间屋子给你和莲儿留着,你们回来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屋子住了。” 看得出来张老爹开心得不行。胡兴回去也有得跟媳妇儿邀功的事儿了,也很开心。 “爹,房子弄好了,家具啥的也得重新弄了吧?” “嗯,都重新弄,这次可亏了你们家了,工钱省了不少呢。明天就去镇上找木匠给打家具去。屋子里都盘了炕,床就不用做了,应该能快一点。” 张老爹从村里找了十个人,按天给工钱,老实干活的没几个,磨洋工的倒是不少,大概是胡家人来了,才正经给干活,张老爹嘴上没说,但是心里都记着呢。 不管怎么说,村里人也卖了大力气,张老爹也不小气,工钱给涨了五文钱,每人每天二十文。就这样,胡老爹还省了一半的钱呢,村民也多得了钱,两头都满意。就是胡家人怎么都不要工钱,张老爹心里就挺过意不去的。 “兴子,你跟你那些堂兄弟们说说,光干活不拿钱可不行。”张老爹又跟胡兴说,结果胡兴根本不接话。 “不用,一会儿我们回去得时候路过镇上,我找我二弟说一声就行,他就在木匠铺子里干活儿呢。” “行,一会儿我把钱给你,这钱可不能你出。” “行,先给个定钱就行,等回头东西送过来,满意了再给钱。” “成,你们明天再回去,明儿要办酒席,吃了再回去。” “不用了,他们几个能吃的很,在这儿还得多花钱,等回去我给他们做点好的就行了。” 张老爹到底还是没能留下人,一帮人,呼呼啦啦地走了,人太多,还是从村里包了牛车才都能坐车回去的。 到镇子上的时候,胡兴去了木匠铺,跟胡旺把事情说了。胡旺答应的很痛快。 “嗯,不用做床的话,大概二十多天就能做好,再晾上几天,肯定能赶上成亲用。” 胡旺心里盘算了下时间,给了答复。 “能赶上就行。这个是定钱,一会儿给你师父去。” “不用,回头去村里的后山上找点木料,我回去了做就行了。嫂子娘家钱不凑手,能省就省点。” 胡兴点头,胡家两百年里都穷困潦倒的,哪来的钱给王家,不就是这么省下来的么?别的不说,胡家的男人个个都会点手艺。 “那时间赶得上吗?”胡兴怕弟弟一个人做不过来。 “赶得上,桌椅板凳这些做起来快得很。你们有时间了帮着开开料就行了。” 胡兴:合着你心里都盘算好了是吧?盘算好了你倒是说啊?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先走了。” 胡旺嗯了一声就进后院去了。小伙计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想问问胡旺,你这么撬你师父的生意,你师父知道不? 唐木匠:知道,不仅知道,还是我给他出的主意呢。就问你服不服气! 胡兴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跟兄弟们说了明天来家里吃饭,就各回各家了。 这会儿家里人都睡下了,他轻手轻脚地洗干净了,搂着张莲睡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张莲,还翻了个身,在他身上蹭了蹭。只是这样,也让胡兴这几天见不到媳妇儿的烦躁消散了不少。 天光大亮,张莲一睁眼就对上了胡兴那张黑黝黝的脸,伸手摸了摸才有几分真实感。这个眉眼是他没错,就是黑了不少,也是,顶着大太阳干了十几天苦力,不黑才怪。 张莲心想,原来男人黑了也会丑…… 第50章 小四的进步 张莲小心翼翼地起身,轻手轻脚地洗漱完,看时间还早,就准备去灶房做早饭,却发现小四已经在做饭了。 十二岁的男孩子,本来就是疯长的年纪,胡家又是舍得吃喝的,小四的身高要比村里其他的孩子高半头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拿刀切菜什么的,还是有点不稳当。 “小四在做饭?” “三爷爷说,光看不动手学不会做饭,我想自己试试。” “你准备做什么?” “熬了粥,但是我不会做馒头,三哥说我做的馒头能打狗。”小四嘿嘿的傻笑,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嗯,蒸馒头得发面,现在有点来不及了,摊点闲食吧。” “闲食是啥?” “你没吃过?”张莲惊讶,闲食不就是大家经常吃的? 小四摇头。 “行,那今儿早上,咱们就吃这个。” 张莲去房后的菜地里摘了个做菜的南瓜,这种瓜长得都很大,和大冬瓜都有一拼了。挑了个最小的,还是搬不动,只能先放着,又摘了点黄瓜,拔了点菠菜、胡萝卜,准备回去找小四一块儿来抬南瓜。 还没等她回去,小四就过来找他了。 “嫂子,我拿着吧,就这些吗?” “那你把这个放回去再来,我摘了个南瓜,一会儿咱们一块抬走,有点沉。” 张莲指着一边儿已经摘下来的南瓜,小四看了看,直接过去往怀里一抱,双腿一用力就站起来了。 “走吧,嫂子。” 说着就噔噔往回走。张莲目瞪口呆地跟着回去。 “小四力气真大。”张莲感叹,人还不大点儿,力气就这么大了。忽然就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儿子,这把子力气干活儿肯定利索。 南瓜一切两半,选了一半,削皮去瓤,切丝。闲食熟的快,瓜丝也要切得很细, 不然饼好了瓜丝还是生的。小四也不知道流程,也不敢瞎帮忙,就只能看着。 胡老汉起床见张莲在厨房切瓜丝,切两刀甩甩手。直接进屋把胡兴给薅起来骂了一顿。 “睡睡睡,还睡呢?我闺女在灶房都做上饭了,小四都跟着学呢,你还睡?莲儿切瓜切得手都酸了,你还躺这打呼噜?” 胡兴原本还没醒过神呢,一听媳妇儿手酸,噌就窜起来抓起衣服就出去了,只留下胡老汉站在原地,纳闷儿子咋没了? 胡兴边走边穿衣服,还没忘了洗个手。 “媳妇儿,我切吧。”张莲很乐意有人干这个活儿,这半个瓜让她自己切切完手都要废了,以前做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两小块就够了,切一切也不觉得什么,这一下切了这么多,手酸得很。再说这不是还有胡萝卜和菠菜呢。 “按我切好的粗细切,别粗了。小四,去打桶水来。” 张莲重新拿了一把刀,切菠菜。 “你别动手了,让爹看到就不光骂人,得动手了。”胡兴委屈巴巴。 合着这位是被亲爹骂起来的,张莲觉的好笑,二十岁的人了,还被亲爹指着鼻子骂,想想就很有意思。 “切完菠菜就不管了,你看看这天都什么时候了。” 切菠菜比切瓜要容易多了,三两下就切成了碎碎,放到盆里,加上面粉、盐,小四已经舀了水等着了。 “小四,你来搅和,我放水。” 小四就等这句话呢,接过勺开始搅和,张莲一点一点的加水,成稀稀糊状之后打进去两个鸡蛋搅匀。 “这样就成了,一会儿别的菜的你自己弄个试试。” “别傻笑了,去生火架鏊子。” 张莲一边烙一边教小四做面糊,胡兴拿了个小炉子出来,也架上个鏊子一块烙。两个人一起,就快多了。张莲捡了些做好的装在一个小浅子里,让小五跑腿儿去给三奶奶送去。 等李氏起床的时候,面糊都差不多弄完了,小四一个人看两个火,都游刃有余了。 “还得是闺女做饭,这才叫吃饭呢,你们做的都是啥。” 吃了二十年胡家父子的饭菜的李水仙,在小河村享受了十天大厨的饭菜之后,对家里的饭菜真的接受无能。 “哎,娘有了嫂子就嫌弃我们这些小子了。”小五假惺惺地撇嘴说酸话。 “小五啊,你还没吃够你哥哥们做的饭吗?” “够了够了,够够的了。”小五飞快改口。 “想吃改天还做呗。”张莲随口说。 其实在胡家,婆媳俩就是闲着的,除了偶尔擦个桌子扫个地之外,其他的事情男人都包了,不光是砍柴打猎这种事,家里洗衣做饭刷锅洗碗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做。 “不行,咱家的媳妇儿可不能总干活儿,万一习惯了可不行。”小五人小鬼大的说,他可能都不太明白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喜欢做饭啊,喜欢的事儿都不能做,我会不开心的。”张莲故意逗小五,虽然她确实很喜欢做饭。 小五的脑子转不过来了,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哪有人喜欢做饭的,他们爷儿几个都是饭桶,一顿饭做下来都要累死了。”李氏吐槽。 “这样才有烟火气啊,热热闹闹的多好。” “那以后嫂子就负责炒菜,别的都我们干呗,要做什么饭,我们提前给准备好,嫂子就炒炒。”小五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觉得很合适。 “对对,我也好好学,嫂子不想做的时候,我来做。”小四也猛点头。 “你今天炒的菜就挺好的啊。”张莲夸赞,在张家学了几天,回来又跟三爷爷学了点,这会儿做饭已经像模像样的了。 “今天是小四做的?” 李氏很惊讶,虽然只是简单小菜,但是和之前小四做的饭菜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我可一点都没插手。”张莲赶紧说,确实是,她今天一早上就光摊闲食了。 “那还让你嫂子受累干嘛,以后就小四做饭了,”李氏拍板了,“小四刚学会一点儿,莲儿,你再教教他。等他都学会了,你就想做的时候做一做。” “行,听娘的。” 然后一家子就都开心了,以后都不用再担心饭菜不好吃了。 但是三奶奶就很不开心了,莲儿丫头给她送的,结果她就吃了一张,再抬头就没有了! 第51章 暴露了 日子又回归平静,过了三天,在镇子的木匠铺忙活了一个月的的胡旺终于能回家了,放下工具就往家走,包袱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拿起来就有,一刻都没有耽搁,气得唐木匠直跳脚! 胡旺也不坐车,腿儿着就回来了,还顺带着买了些东西。等到家的时候,正是要准备晚饭的时候。 “我回来了。” 还没进门胡旺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正在井边收拾冬瓜的张莲和小四忙起身去看,胡旺已经走到到院里了。 “嫂子,给。” 胡旺从怀里掏出个五两一锭的银锭子给张莲。家里人挣了钱都要交到公中,虽然没有特意跟大家交代,胡旺也知道现在是张莲管家,钱自然也是要交给张莲的。 “这么多?这才一个月吧?得好好犒劳犒劳你,说吧,晚上想吃啥?嫂子给你做。”张莲小财迷上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嫂子不用忙,一会我收拾干净了做就行。” “那怎么行?都在外头一个月了,吃不好睡不好的。你不说我就看着弄了啊。” “嫂子。快别弄了。一会娘出来看见又得削我。”胡旺是最怕李氏的,慌忙拦着张莲。 “二哥,现在咱家改了。嫂子现在就负责做饭。对,还有教我做饭,咱娘同意了的。” “啊?”胡旺有点呆愣愣的,“不是说不想守规矩的就滚蛋,连族谱都得除名的吗?” 张莲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回事,忙问怎么回事儿,这才知道是祖上有人不顾祖训对媳妇儿不好,直接被“去子留媳”了,还是爹娘亲自在族谱上把儿子给“写死了”。 不说还好,一说胡旺更慌了,连忙就撵张莲回屋去。 “嫂子,你赶紧去歇着吧,我来。” 张莲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了。 “二哥,你别吓唬嫂子,是嫂子说喜欢才这样的。” “都别瞎猜了,”李氏听见儿子回来了就出来看看,就听俩儿子在这掰扯。张莲一脸无措。“你嫂子想干嘛干嘛,哪有那么多事儿?” 其实,祖训的本意是要胡家的儿孙尊重女子,体会女子不易,也不知道在哪一代就变成不成了现在这般。 “哦。”被李氏说了两句,却像是吃了定心丸,放心的去洗澡换衣服了。 “闺女啊,咱晚上吃啥啊?” “原来是打算熬个冬瓜菜,蒸点馒头吃。这不老二回来了,再加个菜……” “嫂子,我去抓只鸡……” 张莲话都没说完,小四直接定了做什么,直接去后院抓鸡了。 等胡旺洗完,大家已经在桌边上等着了。虽然但是,还没做好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隔了一天,半晌午的时候胡发也回来了,不过胡发没发现谁做饭的事儿,因为胡兴从山里弄了头野猪回来,这会正在院子里杀猪。胡发见家里人都忙着,把钱给了张莲就回屋睡觉去了。熬了三天两夜,已经困得不行了。 野猪的惨叫声跑出去好远。后院的家猪们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胡兴拿着刀三下五除二就分好了猪肉,不同的部位分别放好。 “小四小五你俩跑个腿儿,去给三爷爷他们一家送一块,还有村长家也……” “啊~~~~~~” 胡老汉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惨叫声。转头就见王家母女站在门口,娘捂着闺女的眼睛,闺女趴在娘怀里呜咽着哭。 对了,现在已经是八月了,一到月初这娘俩就来了。也不等胡家人说点什么,便先声夺人开始指责胡家。 “一大清早的,杀什么猪啊?还弄得血嗞呼啦的,吓唬谁呢?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吓唬我闺女的。” 男人们一拥而上,把女人护在身后,还没说话白寡妇就哆嗦也了一下。 “你……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王家的人,你们不能……不能……”不能了半天,也没说出不能什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胡家人本来就对王家人敬而远之,更是不喜欢这对母女,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嫌恶。以前是因为祖辈们的错事觉得心有愧疚,并不计较,但是现在知道已经还完了孽债,自然不会再忍让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想干嘛?一大早上在别人家里哭哭啼啼,大呼小叫给谁找晦气呢?” 李氏还没开口,张莲就冲出去,对着母女俩就是一顿嚷。 “你是谁?也敢对我们大呼小叫的?”年轻就守寡,一个人拉扯闺女长大的白寡妇气得脸色通红。 “我是谁?我是这家的主人,你招呼都不打一声,随随便便就进了陌生人家,这么熟练不是头一次了吧?这么多次都没人骂你吗?怎么就说了你一句就气得不行了?” “什么陌生人家?今天是月初,我是来拿钱的,你个新来的不知道就闭嘴,就你长嘴了?别人都是哑巴吗?” 张莲这边正吵着,小五已经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要钱?要什么钱?你谁啊我就得给你钱?”停了一下,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说你怎么这么熟练,合着你每去一家,都有人给你钱啊?” 大概是王家闺女那一嗓子确实够亮,现在一堆人在门口看热闹。听到了全程部的人,还在给后来的补充前面发生了什么。 随便去陌生人家,进去了就给钱…… 一时间,村民们看白寡妇的眼神就不对了,经常去陌生人家,还一去就给钱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个小贱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白寡妇说着就要冲上来教训张莲,被一直站在她身侧的胡兴一脚踹开。 白寡妇就势往地上滚了一圈,也不管身上的尘土,盘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起来。 “哎呦喂,这日子没法过了,这胡家仗着人多,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大家都评评理啊,这心肠歹毒的人家啊,欠了我们的救命钱不给啊~” 胡家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张莲轻笑一声,就这样没头没尾的哭嚎,张莲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祖上欠的都还了两百年了,早就还清了!现在还来说欠你们的?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欠的?欠了多少?有没有借据?”张莲一键四连问。 第52章 群殴 胡家人从道观那边回来,就找了白寡妇说清楚了已经不欠她们什么了,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白寡妇被张莲的灵魂拷问给整蒙了,想到每个月的几两银子没了,顿时就急红了眼,嗷一声就从地上窜起来指着张莲就开始叫骂。 “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长辈们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你是粪水喝多……啊~~~你个小贱人敢打我?” 白寡妇不可置信的看着张莲,这么多年,不管她有多恶劣胡家人都拿她没办法。到了张莲这儿话都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胡兴都没拦住,见张莲没吃亏,就没再管。 “都打完了才问敢不敢,是不是有点晚了?”张莲说着又甩了一巴掌,“怎么?小时候你娘没打过?没打过不要紧,今儿我也替她老人家教教你这么个贪心的娘们!。” 张莲一把薅住白寡妇的头发把人扯了个跟头,腿一跨就坐在白寡妇的身上。 “你个不要脸的,一个寡妇穿得花枝招展到处跑,你以为你是潘金莲啊?你还不如潘金莲呢,人家好歹就可着一个男人,你到处招摇……” 张莲说一句扇一个耳光,李氏拉拉面前男人得袖子,说小话,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 “咱闺女这战斗力可以啊,就是这么用手扇,多疼啊。” “可不是,回头让你儿子给做几个趁手的。” 话还没说完呢,小四就递了个竹片过去,薄薄的柔软又不容易断,打人可疼了。 “嫂子,手疼,换这个。” 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的王家闺女——王怜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救她娘,但是张莲那么凶,她有点怕,现在又拿这个竹片,万一把脸刮坏了…… “你放开我娘,张莲你个泼妇,你再打我让兴子哥休了你!” 胡兴的脸一沉,果然见张莲停手了。王家闺女见张莲果然停手了,心里可是得意得很。 张莲从白寡妇身上下来,手里还握着哪个竹片,拉好凌乱地衣裳,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往门口走。和要上前拉白寡妇的王怜正好撞上。吓得王怜立马顿住脚步,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让了半步。 “你……刚才叫他什么?” 张莲拿竹片头都没回地指着胡兴,胡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兴子哥,他比我大我叫一声哥不过分吧?”王怜心里得意的说。 “哦,可能是我不知道,你家跟我家有亲?”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怜总觉得眼前笑眯眯地张莲比刚才打人的时候更吓人。 “是……是……我家祖上有个姑奶奶嫁到了胡家……” 张莲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嫁?做妾也能叫嫁?心里又暗暗骂了胡妄几句。 “祖上?哦~想起来了,两百年前给我家祖宗做妾的那位是吧?”张莲笑笑,把竹片往腋下一夹,伸手拉王怜。“原来是娘家人啊,给人做妾是不怎么体面,但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谁还记得啊?” 王怜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搓出洞来了,面色铁青地瞪着张莲,恨不得把她撕碎了。 一口一个两百年,没人记得你还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那不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家有个做妾的祖宗? “哦,对了,说起来,以前还你们钱的时候,一到月初月你们准时登门都来要钱,也确实辛苦,可也是没办法,谁让我们祖上欠了你家那个姑奶奶的呢?不过好在都还清了,我们无债一身轻,你们也不用辛苦了。” 张莲说,一脸的喜色。 王怜死死咬着牙,就怕一张嘴就能骂出声来。 “哎呦,这娘俩可不地道,两百多年的事儿了, 还拿出来跟胡家要钱。” “就是,都两百年前的事儿了,也不知道真假,就敢来要钱,真是太不要脸了。” “这胡家也是,再怎么老实也不能来个人说几句就给钱啊。” “可说呢,要不兴子那么好个孩子怎么耽搁到这会儿才去上媳妇。” “这个王家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没听的新媳妇儿说呢,这娘俩是惯犯了的,到处去人家家里要钱……” “可不是,去了就有人给钱……那不是……” 几个妇人像明白点什么了,看这娘俩的眼神跟看脏东西似的。 王怜站在原地,脸上五颜六色的,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去就抓了张莲的头发,张莲正想后面怎么办呢,一个没留神被抓了个正着。 “敢打我闺女?反了你了!” 李氏一把扒拉开胡老汉跑去帮忙,还没跑两步就被白寡妇抱住了腰差点没摔个狗吃屎,李氏火气也上来了,扭头厮打起来。 胡家男人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毕竟男人打女人,好说不好听,还没等犹豫出结果呢,吕氏和阮氏来了。进门一看这架势,俩人一边一个去帮忙了。吕氏帮张莲,阮氏帮李氏,上手就是抓脸捏肉,专挑胸口忒根这种又疼又让人说不出口的地方下手。 瞬间,一对一单挑,变成胡家群殴王家。 胡家人多,又因两家的宿怨当真是下手又黑又狠,王家母女俩就只有被打的份儿。把本来就没什么见识的小五给惊着了,心想着,可不能惹这几个嫂子,太生猛了。 刚感叹完,又有几个婶子嫂子挤进来,差点没把小五挤趴下,小五心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五:以后不止不能惹嫂子,婶子也不能惹。他得好好听话,以后对所有的女性都保持尊重! 一刻钟之后,胡家因为人数的绝对碾压,在王家母女的求饶声中取得了胜利,但是谁都没走,这个事情还是得有个了结。 以前胡家只觉得债还清了,以后和王家说了,两家各自安好便是。 但今天这个事儿,给他们提了个醒儿,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儿,都说明白写了凭证的好。免得以后再出幺蛾子。 小五又跑了一趟,把村长给请来了,村长反复确认这边已经不打架了才过来。跑上门来欺负人,得让胡家打过瘾了再说。 第53章 村长拉偏架 王怜母女俩狼狈不堪地站在院子里,王怜眼泪汪汪地看着胡兴胡旺兄弟俩,要多委屈就多委屈。可惜她现在头发也散了,衣服也坏了,脸上眼泪混着尘土还有一条条地抓痕, 真的不忍直视。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抓了头野猪吗?没死透伤着人了?” 村长是个护犊子的,村里偏向关系好的,村外偏心的村里的。刚好胡家就是跟他关系很好的村里人,这偏心不要太明显了。 胡家的女人们已经去后院梳洗换衣裳去了,只有王家那俩还杵在院里,让人家当猴看。 坏心眼子的小四小五,搬了家里所有的椅子凳子给看热闹的爷爷奶奶坐,提了一篮子瓜子给大家分。这个热闹看得不要太舒坦。 王家母女心里都要把这家人恨死了,只是恨得牙根痒痒却没有办法。打也打不过的,骂也骂不赢的,只能先咽下这口气,等以后再说。 “这不是都分好了,准备给送去呢,这不是来人了么。”胡老汉回话。 “那这是……”村长指着王家母女又问,他只知道胡家在打架,还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等人都到了一块说吧。” 母女俩被忽视了个彻底,到底是刚挨了打,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跟着等。 胡行兄弟几个都出去叫人了,既然要了结,那还是各家都在的好。之前各家已经给在外头的胡家人写了信说过已经没有欠债的事情了,等今天立了字据,就算是完结了。 前院里,胡老汉和村长等着其他胡家人来,后院里女人们互相帮着梳头。衣裳什么的倒是都没坏,拍拍尘土就还能穿,就是脸上身上都是尘土,还是得回去洗洗才行。 “哎呀,这儿怎么少了块头发?”吕氏指着张莲头顶的一块地方说,其他人赶紧过来看,就见张莲头上有指甲盖大小得一块没有头发。 “还真是,你这丫头怎么也不说话,这得多疼啊。”胡千媳妇儿 “没感觉疼啊。”张莲仔细感受了一下,真没觉得疼,伸手要摸被李氏打了下手。 “脏手碰了要疼的。” “我真没觉得疼啊。”张莲皱着脸说。 吕氏试着摸了摸,不像是刚薅下来。吕氏这一摸,张莲就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什么了。 “哦,这块啊,我知道的,不是今天弄的,都好多年了。”张莲满不在乎,心里还是有点酸涩。 李氏叹气,有点心疼。 吕氏赶紧把头发梳好,不再提这件事怕张莲难受。 外头,胡家人都聚齐了,不是全部人,就一家派了个代表,胡老汉,三爷爷,大壮家是大壮爹,按辈分张莲该叫一声大伯。还有喜子叔的爹四爷爷。 其实,三爷爷和自家的关系最近,三爷爷是胡兴的堂叔爷爷。其他几家都是出了五服的本家了,只是平日里走得近,关系就很好。 称呼什么的,都是按他们自家的排行叫的。 等人的时候,胡家已经把两家的恩怨简单的说了,村长虽然纳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祖训,但是别人的家事,关系再好也不好问太多。 “人都到了,咱们就说道说道。”村长起了个头,看看天色已经要中午了,要是说得快,还能赶回去吃饭呢。 “你们两家的情况老六跟我说了两句,说起来都两百年了,再怎么样这个账也该还完了。今儿你们两家写个字据, 以后两家互不相欠,各过各的。至于要不要来往,那就看你们自己了。” “您是村长吧?您这话可不对,祖上说的,这是胡家欠我们王家的,不能他们说还清了就还清了吧。”白寡妇这会也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和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假,但是再多的债也有还完的一天,都两百年了,什么债还不清啊?” 白寡妇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一边一直降低存在感的王怜这会儿不大安分了。 “您也说了两百年前欠的债,祖宗们早就不在了,那胡家又是怎么知道还清了呢?” 胡家人说还清了就还清了,这要是没了这个把柄,她的计划还要怎么进行?不行,得咬死了没还清,不然后面可就难了。 “我们胡家上下,每个月每家人都给你们王家钱,别人家我不知道,我家每个月至少要给你们三五两银子,多的时候十两,我过了多少年就给了多少年。你说,两百年下来给了你们多少?这还不算当年给了你们一半的家产。我家祖上可是京官!” 胡老汉把账念出来,老祖宗怎么给的不知道,但是那一大笔银子和他自己出的银子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胡家其他人家也纷纷附和。 “老六这话不假,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是打记事就开始还账了的。” 三爷爷一说完,村里人讨论的声音就压不住了。三爷爷都六十多的人了,之前六十年是还了的。村里人不知道其中内情都觉得光这六十年就够还了的。 一边声讨那母女俩,一边羡慕胡家人真能挣钱,一个给出去的就够他们大半年的花销了。 “这么说来,胡家还给王家的已经够多了”村长点头说。“你们心里也要有笔账,不说记得多清楚,大概得数还是要有的。” 村长斜了一眼那母女俩,很是看不上这样贪得无厌的。 “村长大伯,祖上欠的可不是钱,是人……”王怜着急要让胡家认账,就要把大当年的事儿说出来,张莲可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截住了她的话。 “是,胡家祖上出了个不做人的,连累了子子孙孙两百多年都过不安生。做错了事情我们认,欠了的债我们也还。两百年了,没一个胡家子孙忘记过,不然今天掰扯的可就不是咱们了,祖上就掰扯清楚了。” 胡老汉的话音一落,村里人都嚷嚷开了。 “就是啊,不管当年是怎么回事,这都两百年了,祖祖辈辈都给你家做牛做马,还不够吗?” 第54章 村民们怒了 说是做牛做马也算是中肯,挣的钱都给了王家,自己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可不就是做牛做马。 “可不是,没听说谁家得罪了人,要还这么久的。” “说是老子欠债儿孙还也合情理,这都两百年了还抓着人家不放,太不要脸了。” “要是要脸面,谁能干得出这种事儿……” 一时之间,村民们对王家母女得指责声四起,还有愈演愈烈得趋势。人就是这样,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偏心的,尤其是胡家在村子里的口碑很不错,王家母女还是有“前科”的情况下,就是平日里和胡家有些不对付的人家都没有帮着王家人说话。 王家母女俩站在院子里,青白交加的脸色裹着浑身的狼狈,看上去凄凄惨惨好不可怜,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帮她说一句话。 “还有脸在人家院子里站着,脸皮可真够厚的……” “脸皮不厚能走街串巷敲人家门要钱?” “看她们穿的人模人样的,也不像是乞讨,谁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 村民们毫不遮掩的议论声钻进王怜的耳朵里,恨不得有个地缝能躲起来,这话里的意思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她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名声。顿时对胡家人更是恨意滔天。 胡家人是想要跟王家做个了结,并不是要再欠上一笔冤孽债,三爷爷有给胡老汉使了个眼色,现在村民们站在他们这边,火候差不多了。 胡老汉接到提示,磕了磕烟袋锅子,一边填上新烟丝,一边给王家母女递梯子。 “两百多年了,我们也请了大师算过了,欠你们的早就还清了。到底是两百多年的恩怨了,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欠了多少谁也说不好。” 胡老爹点了烟嘬了一口才看向白寡妇和王怜。 “这件事情该有个了结了,我们胡家也有诚意,我们会再给你们一笔补偿,你们立个字据,从此以后两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村长见这个事儿有缓和的余地,要是把王家人逼得很了,再整出些什么幺蛾子也不好,转头看着母女俩,看看她们怎么说。村长现在是连话都不想跟她们说了。 “怎么?给点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白寡妇心里的帐算得很清楚,每个月都有钱拿和一次给一笔到底哪个合适,傻子都能想明白。 “胡老汉是不是傻?都闹成这样了,还给她们银子?” 村民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人要是找到我家,我非得给她们打出去不可。” “什么玩意儿啊~~” 白寡妇从来没有忍过别人什么,今天在胡家,要不是王怜抓着她的袖子示意她可不会一忍再忍,脸色更是铁青一片,上前一步就要舌战群妇,被王怜死死拉住。 王怜一边死死拉住白寡妇,心里直骂娘,她娘到底有没有脑子,现在闹起来吃亏的不还是她们?这可是在人家村子里呢,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娘……”王怜手上加了一把力气,喊了一声,白寡妇不情不愿的往后退了一步。 “胡大伯说得对,我们两家的事早晚都是要了断的。我们家现在也就我和娘孤儿寡母两个女人,您不用找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人这么多,怪吓人的。传出去了,您也挂不住面子不是?” 呵,她倒是还卖起惨了,话里话外说胡老汉仗势欺人,找这么多人逼她们了结。 “这人还多?我们一家就来了一个人,王家那边就你们娘俩来了就能主了,胡家可是五家人呢,既然要了断还是得大家都在的时候说清楚不是,要不一家家的去说,多浪费口舌?” 平时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的一个本家代表胡恩阳毫不留情的怼回去,只字不提看热闹的村民们,人家在门外,可不算是他们找来的。他最看不上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好像谁不会似的。 胡恩阳,按辈分算是胡兴的堂哥,算起来是和四爷爷那一支比较亲近的。三四年前家里没有了长辈,平日里本家们互相照应着,日子也能过得去,小小年纪就是当家人,到底还是得多听长辈们的,所以他今天来就是打算旁听,经历经历这样得事情而已。 王怜没想到那些女人不在,自己还能被人怼了,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了。这男人这就是明晃晃地说王家是绝户,王怜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胡恩阳,长到这么大,因为没有父亲兄弟被人嘲笑的事情几乎天天都有,表面上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可这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那是怜儿考虑不周了。” 胡兴听见她的自称,心里十分不高兴,叫个什么不好,偏偏跟媳妇儿的名字相似,想想就恶心。 不止是胡兴,在场的胡家人都是眉头一皱,心里不太舒服。看看,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同样都是“莲儿”,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院子里一片安静,两家人就僵住了。王怜不知道是哪句话出了问题,就觉得胡家突然间不理人,很是奇怪。 “王家闺女,你家是什么要求,你们提出来跟胡家商量商量。这个事儿总是这么拖着也不好。” 村长直接把事情拉回正题,心里也是服气,说好的来谈事儿的,胡家人 一张嘴总能跑偏了。 “五百两银子。” 王怜一开口,院里院外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白寡妇也惊了一下,心里直夸闺女,这么多钱,她们母女俩后半辈子的生活就有了依靠了,想着脸上也不由地得意起来。 胡家人面色沉重,互相眼神交流,心里思索着后头的事情。五百两肯定是不能给的,这个钱是要五家平摊的,一家一百两,胡老汉和三爷爷挤一挤好歹也能拿得出来,别人家可不行,尤其是胡恩阳,一个人带着六个弟弟,根本就没有什么闲钱。 胡家人正思考,一时之间院子里只有村民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就算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人一多也是嗡嗡一片。 第55章 村民们怒了2 王怜原本是不打算搭理这些这些人的议论,可是架不住这些声音的直往她耳朵里钻。这些人是不用干活的吗?哪儿来的闲工夫一直在这儿看热闹! “娘哎,这小蹄子还真敢要,张嘴就是五百两。”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别说五百两了,我连十两银子都没见过。” “咱们一个庄户人家,哪能见到那么多银子……” 这话一出,人群里又是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这话说得可真是扎心,庄户人家靠天吃饭,年景好的时候存下一点点积蓄又会在年景差的时候都搭进去,再算上儿子娶亲,女儿嫁人的花销,真的是捉襟见肘,更不用说遇上些天灾人祸的时候,卖儿卖女的也是有的,而且很多。 所以,庄户人家一辈子积攒下来的银子,可能都不比那些达官贵人们下馆子的一顿饭钱,农人是根本,却又过得很艰难。 在胡恩阳一脸懵逼的注视下,其他几家人的眼神交流已经有了结果。 “我们最多只能给二百两银子,再多也给不起了。” 胡老汉说着又点了一锅烟,开始吞云吐雾。 “不行,就五百两,没有你们去借,不然就写了欠条,我们每个月来取!” 白寡妇正在畅想五百两的银子要怎么花,就听胡老汉说只能给二百两,顿时就炸毛了。王怜这次没有阻止白寡妇,她原本也是要让娘闹上一闹的。 胡家人也一样,今天不就是为了解决每个月给王家钱的事儿嘛,这要是欠条一签,那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都是土里刨食儿的人家,谁家有钱能借给我们?就二百两,多了没有。” 胡老汉态度坚决,看不出一丝转圜的余地,王怜转了转眼珠子,没搭腔,就看着白寡妇作妖。 “那我们可管不着,你们去借也好,去抢去偷都好,我只要看到这二百两的银子,没有五百两,这事儿没法了断。” 白寡妇一步也不退,把话直接堵死了,王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知道说她这个娘好,简直是愚蠢。 胡家也不松口,院子里又僵持住了,村长觉得头秃,人家别人家拉扯好歹还讨价还价,这两家可好,一步也不让,直接僵死。 “谈事情就要有谈事情的态度,一人退让一步,闹得不愉快了,两家都捞不着好。” 村长硬着头皮说了一嘴,虽然觉得应该没啥用,可今天他就是个和稀泥的,该和的时候还是得和两下的。 眼见递了台阶,王怜连忙抢在白寡妇之前开了口。 “村长伯伯说得对,我们也不是非得要五百两不可,胡家没有我们也不能硬逼着人要不是?”王怜语气温温柔柔,说着善解人意的话,接着话风一转:“我们也不是那等逼着人家卖房子卖地的人家不是?” “卖房子卖地”几个字咬得很重,胡老汉眼睛一眯,忽然觉得王怜一开始就没指望能拿到五百两银子,是另有所图。 “那你得意思是?” 村长也听出了话里得不对劲,追问王怜。 “我们也退一步,二百两就二百两吧。”王怜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表情像是她吃了很大的亏一般。“但是,这房子得归我们。” 王怜上次来的时候就看上了这个院子,虽然是在村子里,但是也很是气派了,房子是新起的,院子也很大。她们现在在镇上的房子还是租的,又小又破旧。若是能把这房子搞到手,她们娘儿俩也能省下一笔银钱,毕竟以后可没人白给她们银子花了。 胡老汉还没来得及反驳,看热闹的人就炸锅了。 “村长,这种人可不能在咱们村子里住。” “这娘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得带坏了咱们村子里得风气。” “她们俩要是在咱们村落了户,咱们村里的闺女们可咋嫁人啊?” 不得不说,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谁家没闺女啊,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想让闺女嫁个好人家的,要是因为这母女俩的名声,连累了村里其他闺女嫁人,这可是大事。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附和,全都反对。 “你也听到了,房子是不能给你的,你们也不能在咱们村落户,我虽然是村长,但是村里的事儿,也得大家商量了办不是。” 村长原本也不打算让这娘儿俩得逞,这会儿村民得反对声,正好给他找好了借口。 “别人的家事,哪有你们什么事儿?你谁啊?敢对老娘指手画脚?” 白寡妇再次炸毛,跳着脚就在院子里骂起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村里人也不是吃素得,你一言我一语地回怼。 “怎么就关我们的事儿了,就你们母女俩这样的贱货,到了我们村里还不知道要勾搭谁家的男人,那不可能!” “你们赶紧的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这是小坎沟,不是你们家,真以为你想怎样就怎样了?” “撒泼也不看看地方儿,我们可不是胡家,没那么好心肠儿……” “落到我手里,我下手可不会这么轻。” 威胁的话一句句冒出来,这娘儿俩要是真搬到村里住,那可真是犯了众怒了。 王怜有点懵,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样,五百两银子,换成二百两银子和房子,胡家应该要答应才对的啊。不对,胡家没有拒绝,胡家根本就没人说话,都是村民们在说话,可是这关他们什么事儿啊?一群吃饱了撑的吧? “胡伯伯,您看,这样合适吗?” “不合适。”胡老汉回答的。“我要是敢把房子给你,村里人能把你们拆了,你们出事儿了可不好。” 村长也点头附和。 “可不是,我这个村长都不敢得罪他们,闺女,你再想想,二百两银子也不少了,在官庄镇得地界上,二百两足够你们过完后半辈子的。” “二百两已经是我们所有的家底儿了,你要是不要我们也没办法,但是,后面我们肯定是不会再给你们钱了。” 第56章 妥协 胡老汉的话说得很明白,要不就拿上二百两立了字据互不来往,要么就一分钱都得不到,以王家母女的德行,会选哪一条就是明摆着的。 王怜看着胡老汉,心里骂了无数遍,但是现在不管是用手段还是用武力都没有站在她们这边,心里就是再不服气也是没办法,现在只能先答应下来再从长计议。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是她也不想轻易就答应下来,还是要拉扯一番的,车轱辘话说了几圈,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胡老汉亲手写的字据,又和其他几家人商量之后修改了几次,最后才敲定下来。 躲在饭厅西屋偷看到全程的张莲,见胡老汉写字据,心里很是奇怪,胡兴兄弟几个会,可以说是学过,毕竟家境穷了许多。可胡老汉也会,看样子三爷爷他们也都识字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看外头事情都差不多了,就回后院去跟婆婆她们说说进展。 “二百两…这娘俩胃口真大!”阮氏啐了一口,一脸鄙夷。 “刚开口还要五百两,这家子人真是被养大了胃口!”吕氏也是咬牙切齿的。 “娘,咱们跟王家的债都还完了,为啥还要给她们钱?” 若是按照张莲的意思,就一分钱都不会给她们,没让她们把之前多给的要回来就不错了,要不一开始她也不会上去就那样子。现在看来这个钱大家给的也都不情愿,吗为什么还要给? “两百年的恩怨,哪是批个卦,说几句话就能解决的,这么多年了哪能说得清楚呢?要光是立字据那还有的闹腾呢,有白拿的钱他们才不会不要。” 李氏说,到底还是年轻,之前在小河村又是那样子的名声,还是得多学学。 “可是她们多拿了那么多钱,就这么算了?”张莲有点不服气,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真算起账来,那母女俩也不会痛痛快快给钱的,到时候家里不得安宁,倒不如现在这样,既断了关系,又不用折腾。” “可不是,还落了个好名声,那母女俩现在肯定心里在骂娘。”段氏笑起来,想想都觉得解气!这么多年的怨气总算是出了一些。 “估计,过两天方圆十里的村子都知道了这娘俩了。” “便宜他们了。” “嫂子~~~”正说话呢,就听见小五里百转千回的喊声,嘴巴咧着就进了门,“爹说她们签字了,让我找嫂子拿钱。” “好,我这就去。” 另外三家的媳妇儿也纷纷起身说要回去拿钱。胡恩阳还没成亲,家里是他当家,所以后院里没有他家的人。 “从后门走吧,省得再前头再遇上那俩人,牵扯不清,等会儿事儿了了,都过来吃杀猪菜。” 一听一会儿有好吃的,出去的脚步就加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就都拿来了,二百两银子,五家人平摊,一家四十两,基本上都能拿得出来,看来大家都是有些家底儿的。不过小坎沟的村民普遍日子都不错,和小河村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张莲拿了各家的银子,又回屋去拿钱,想了想 ,又多拿了四十两,凑够了两百两的银子,装在一个银袋子里。胡恩阳张莲不太熟悉,不过也听公婆说过,一个人带着六个弟弟过,日子有些艰难,张莲多拿了银子,也是以防万一的,如果胡恩阳拿不出来,也不会在大家面前丢面子。 “爹,钱拿来了,各家的我也装到一起了。”张莲恭恭敬敬的把银袋子递给胡老汉,还往胡恩阳那边看了一眼,胡老汉自然是能明白什么意思的。 “字据你们看过了,也签了字画了押,拿了银子赶紧走吧。从此我们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胡老汉手里的银袋子往母女俩的方向一抛,看都不看一眼,拿着字据背着手往饭堂去了,其他几位也跟着走了,只剩下胡兴胡旺兄弟俩站在院子里看着母女俩走人。 王家母女俩见胡家人毫不费力就拿出了两百两银子,知道是着了胡家的道了,心里又给胡家记上了一笔。心里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灰溜溜地溜走了。 王家母女双脚一踏出胡家的大门就听见胡老汉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喜悦。 “乡亲们别忙着走,今日胡家有喜事,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就每家拿上二斤肉吧,兴子,过来给大家分肉……” 就站在门外狼狈不堪的母女俩,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不要脸的胡家,不就是仗着人多有什么好得意的。”白寡妇心里简直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胡家。 明明欠了冤孽的胡家,凭什么胡家人丁兴旺日子红火,她们王家就要落个人口寥落家徒四壁! 王怜也恨,她明明就比那个张莲好了不止十倍,样貌、身条,张莲根本比不上,竟然有那么多人护着她,明明,这些都应该是她的才对。 “娘,不过就是一时的,等着吧,胡家,迟早会是我们的。” 王怜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拉着不肯离去的白寡妇往村外走了。 院子里,胡家人正热热闹闹地给村里人分肉,大家都是熟面孔,也没有谁会这个时候占便宜,胡家也感激村民们站在自己这边,所以也是很大方的。 好在,胡兴扛回来的野猪也够大,去了内脏骨头也能有个三百多斤,村里一共有两百多户,分完还能剩下大几十斤,也够及家人吃上一顿了。 一个时辰之后,胡兴他们才分完肉,再看天色都已经是申时末了。这么一折腾,几家子人都没吃上午饭。 “都这个时辰了,这会儿吃,算是啥饭啊?” 人走了,李氏她们也从后院出来了,不过,她们不觉得饿,瓜子花生红枣黑枣吃了不少,又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就是可怜胡家的男人们,折腾了大半天,愣是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在胡家,男女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也许,最开始,是因为愧疚、赎罪。 两百年过去了。 也许,有些事情早就不是那样了。 第57章 面盆子 至此,压在胡家身上的两座大山,彻底被搬走了一座,肩上、心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所以,胡家决定,大肆庆祝一番。 虽然上次庆祝了一次,但是庆祝这件事,会有谁会嫌多? 现成的猪肉,猪骨,还有一整个的猪头,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就在胡老汉的院子里,再坐上一顿。用三爷爷的话来说就是:谁家能有老六家的灶房大?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过,张莲没能和别的媳妇儿一样享清闲,因为,三奶奶想吃饼了。 胡家人都知道三奶奶爱吃面食,面食里最爱吃饼,不拘是什么饼,只要是饼就很爱吃。张莲做的饼又是几家人中最好吃的,躲是躲不过的。 “莲儿,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你动动嘴就行,别的就让那帮臭小子动手。”三奶奶见张莲同意了,开心得不行,立马让胡千带着孙子回家搬面去了,今天吃的面三奶奶都包了。 灶房里,三爷爷正在处理猪头和排骨这些,张莲就在井边和面,张莲抱着面盆子一出来,就被七八个十来岁以下得孩子给围住了。 “嫂子,有啥事儿尽管说,我们给您跑腿儿。” 几个小子争先恐后的说,上次吃过张莲烙的饼,就再也吃不下自己做的那些硬邦邦的东西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自然是要把张莲伺候好了的。要不回头六婶不让嫂子弄了他们可就亏了。 张莲看他们这样子,忍俊不禁,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孩子抢着干活儿的,不对,第二次见了,上次做大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行,那谁给我弄一小盆的温水来?” 张莲话音刚落,就有一盆儿温水端过来了。张莲抬头就见是小四。 “你怎么知道我要用什么?” “上次嫂子做的时候我记住了。” 然后小四就收获了来自兄弟们羡慕的目光。 张莲觉得好笑,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还挺有意思。张莲没有弟弟,哥哥以前是一副少年老成现在是一脸讨好,这样明晃晃的羡慕和骄傲,她从来没见过。 “想吃就不能光等着别人做,我做的时候好好看着,学会了自己就能做了,知道不?” 这群孩子小鸡吃米一般疯狂点头,张莲哭笑不得。 两刻钟之后,张莲就弄好了三种不一样的面。家里一共就三个和面盆,全用上了。然后还是胡恩阳把他们家的大面盆给扛过来,才有盆发面做馒头包子。 四爷爷一看三爷爷家出面粉,非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拿了多少得给他祸祸完,然后就去地里薅了一背篓茴香苗一背篓韭菜过来,弄两种馅儿,胡恩阳和大壮一看就把剩下的肉全剁成了肉馅…… 除了做菜要用的,肉也还剩下许多,李氏跟妯娌们一商量,干脆就都弄成包子各家分分得了。 然后各家的面盆子和老面剂子就都到了张莲面前,张莲心一横,年龄大有力气的就一人一盆面,年纪小的就两人一盆面,开始教那几个和面了。 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除了小四,其他人的面和出来都比原本的面要多了一倍…… 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准备好所有要用的面团,虽然比预计的要多了不少,馅儿就显少了,剩下的只能做馒头了。不过,说了是各家分一份,倒是也不怕。估计,胡家这些日子都不用再单独做馒头了。 终于把前院儿的活儿都干完了,张莲才有机会回屋里歇会儿,这一天下来,杀猪、吵架、打架、和面的,确实也累得不轻。 胡兴终于得到机会找媳妇儿了,赶紧跟着进了屋。 “前头不用你帮忙?” 张莲见胡兴进来还有点意外,他一向干活儿很卖力,不会这样偷懒的。今天是怎么了? 胡兴站到张莲背后,轻轻给张莲捏肩膀,盯着张莲的头顶满眼心疼。但是又没办法帮忙,毕竟他做饭也就那样。 “对了,兴子哥,我问你个事儿。” 张莲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拉着胡兴坐下,很是认真的问。 “什么事儿啊,你问吧,我肯定都说的。” 见媳妇儿这么严肃,胡兴也忍不住严肃起来。 “不用这么严肃,我就问你两句话。” 见胡兴缓和下来,张莲才问出来胡家人写字的事情。 “这有什么啊,胡家人祖辈都会读会写,我们兄弟是爹教的,爹当年是爷爷教的。” 胡家家族因为老祖宗胡妄跌落了云端,当年抛却了万贯家财的胡成云,留下的除了债务就是那些藏书。因为父亲的事情,他对儿子和孙子的教导很是严格,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掰正了家风。 但到底是穷困潦倒了的胡家他们是上不起学堂的,只能是一代一代自己教导孩子读书。只是因为还要努力生活还债,到现在,满腹诗书的胡成云能传下来的,只有识字写字而已。 只是,两百年间,吃尽了苦头的胡家子孙们,也只停留在了能读会写这件事情上,再也没有出过读书人。 “怪不得家里人都识字,原来你们祖上还是大家族啊,也对,不是大家族也没条件干那些事儿。” 张莲在胡家待得自在,胡家对她都很不错,她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她原本的性格,说话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莲儿……”胡兴有点紧张,“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不好啊……” 胡家祖上做的那些缺德事儿,让子孙后辈们蒙羞,一代一代的还债,被王家欺压辱骂,胡兴和其他胡家的其他人一样,都很是自卑的。 “啊?”张莲皱眉,不就是问问读书写字怎么就不好了?“不是挺好的?别人想学还没地方学呢,你们能识字不是挺好的?” “不是,我是说……我祖上做的那些……”胡兴低着头,手捏着衣角很是不安。 “怎么会?你祖上是你祖上,你们是你们。”张莲哭笑不得。“你都不知道,你家这样的人家,要是传出去,得有多少姑娘抢着嫁进来。” 第58章 小两口聊天 “怎么会?你祖上是你祖上,你们是你们。”张莲哭笑不得。“你都不知道,你家这样的人家,要是传出去,得有多少姑娘抢着嫁进来。” 张莲这话说得很中肯,胡家现在虽然是庄户人家,但是胡家的男人们个个都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不然这么多年,光是给王家的钱都已经把胡家压榨干净了,哪里还有还清债的一天。 就说胡兴兄弟几个,胡兴不止种地是一把好手,挖陷阱打猎也是不在话下;胡旺是个木匠,家里常用的东西随手就能做出来;胡发在窑厂做过学徒,师父见他有天赋也是教导得很细心;小四小五还小,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不过小四学厨艺也很快,相信很快张莲就教不了他了。 “你就别哄我了,要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我也不会被人退那么多次婚了……”胡兴委屈巴巴,但是这话说的真是槽点满满。 “怎么?嫌弃我呗?”张莲假装生气,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眼神里都是笑意。胡家人怎么对她的,她看得很明白,才不会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给自己找不痛快。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胡兴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浑身的冷汗就冒出来,要是把媳妇儿惹生气回娘家了,他怎么办? 成亲一个多月,他有一个月没跟媳妇在一块儿,这要是再回娘家他又得自己想着媳妇过日子。 “行了,逗你玩儿呢,你们对我的好我都看着呢。不过,你家有房子有地有家产的,总是被人退婚,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儿。” “管他有什么猫腻儿呢,反正我现在有媳妇儿了,不管那人打的什么主意,现在都落空了。” “你现在是没事儿了,那不是还有你弟弟们呢,万一到时候还有人这么干,胡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个胡兴倒是没有想过,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好的,偶尔有些矛盾也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别扭,就算是王家,也是因为祖上的孽债。 张莲要是知道他是这个想法肯定会气死,张莲幼年时活得艰难,对人们那些毫无缘由的恶意,真的很了解。 “那到时候弟弟们的婚事就得让你费心了,咱们小心一些。” 张莲想到这些就头疼,她没有姐妹,在小河村的名声也很差,几乎就没有和谁家有多的交集,更不用说什么要好的小姐妹了。原本这个事儿也不用她这个嫂子操心,但婆婆说了,她这个嫂子要是不操心,就让那俩小子打光棍,想到这个张莲就觉得身上的担子太重。 她能不能不管家啊~~ 不对啊,也没说非得是长媳当家,四爷爷家不就是二儿媳当家的么? 张莲心里突然就有了个想法。 “大哥,恩阳哥找你。” 小五突然从前院儿跑过来,喊胡兴去前院儿。 “有啥事儿?”胡兴想跟媳妇儿待会儿,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子跑过来,这会儿过去肯定就回不来了。 “说是要给你什么东西。”小五玩心大,慌着一会儿去玩儿,根本就没好好听胡恩阳说了什么。这会儿问起来,回答得也是不清不楚。 胡兴大概能猜得出来是什么事儿,欲言又止地看着张莲。 “有事儿就说啊。” “恩阳家的那些钱……”胡兴顿了顿才说。“恩阳家没又长辈帮衬,弟弟们又都还小,家里头……不太好,这钱能不能……缓缓再让他还?” “可以,但是亲兄弟明算账,得写个借据。”张莲想了想才答应了,既然是要借,那就得有借有还。 “成,就算你不说,他也会写的。那人就那么轴。” 胡兴起身去前院儿,张莲看看天色,也一块儿过去了,这会儿面应该发得差不多了,那么多面,怎么也得折腾一会子呢。 到了前院儿,一出了饭堂门,就见灶房前头搭了一溜儿得小灶儿,上面都放了鏊子。不用问,肯定是另几家人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这会儿几个大点的小子们正弄一个大点得灶。 “小四,弄一碗花椒来。” 张莲一边挽起袖子,一边使唤小四。洗了个手的功夫儿,小四儿就端着一大碗冒尖儿的干花椒回来了,也难为小四走得那么快还没撒出去。 张莲看着那个比小四脑袋还大的碗,很是头疼。胡家的花椒这么多的吗? “怎么这么多?” “我给的。” 三爷爷听见张莲要花椒,想着可能是要弄新花样儿了,家里种了花椒树,这花椒多的很,就让孙子带着小四儿去拿的。 “那就多谢三爷爷了。”张莲儿也不客气 ,端着花椒就去灶房准备处理下花椒,等做好了的东西可以让三爷爷带走,也不算占便宜。 灶房里几个叔叔兄弟正在包包子。两种馅料分了两种包法,一种圆形得褶子包法,一种包的像个大饺子。也不没分笼屉,包好了就往一块儿放。 张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把刚刚才包好的包子,往滚开的锅上放,连忙喊住人。 “别放!” 张莲放下手里的大碗,赶紧上前拦住人,大蒸笼摞了四五层,猛地停手差点弄翻了,好在是大壮和二壮这名副其实的兄弟俩,不然这包子估计就都成了土包子了。 “怎么了,弟妹?”大壮稳住了手里的笼屉,一头雾水。 “把蒸笼放到一边儿,等上一刻钟再上锅。”张莲又看着那锅滚烫的开水。“刻意把火撤了,重新放凉水,把笼屉放锅上,等到了时间直接开火 。” 虽然不知道为啥,但是还是照做了,热水不能浪费,装到灶台上大锅旁边的瓦罐里。瓦罐是放在灶台上的孔洞里的,这个是胡老汉特意弄的,做饭的时候直接就把水烧好了,也可以用来炖汤,正好也不耽误做饭。 那边按张莲说的准备,这边张莲正在炒花椒。 “包子为什么要放一刻钟再上锅?为啥要凉水上锅?” 三爷爷不耻下问,对于吃食他一向可以放得下脸面,这会儿是跟自家的小辈请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59章 显摆显摆 张莲知道三爷爷不会做面食,却不知道是不会到这个程度…… “直接上锅,回头就都成死面疙瘩了。” 张莲一边炒花椒一边回答三爷爷的问题,灶房里渐渐弥漫出来花椒的香味,花椒的香味充分激发出来之后,就盛出来放到的一个大海碗里。 “这会儿谁闲着呢,帮我把花椒碾成粉。” 二壮直接抱走了那个大海碗,去院子里磨花椒粉去了。八月的秋老虎依然凶猛,灶房里四个灶台都生着火,灶房里像像个灶膛,烤的人都要成干儿了。 二壮在兄弟们叔伯兄弟们羡慕的眼神中,得意地去灶房外头磨花椒粉去了,这年头,好差事都是要抢的,谁还管什么叔伯兄弟的关系呢。 张莲又拿了一点八角和一小块桂皮,桂皮很少,也就不分两锅了,直接一起炒出来磨成粉,和上花椒粉加上少许的盐,掺匀做成椒盐粉放在一边备用。 时间刚好是一刻钟,蒸笼也上了锅。 外头,一溜儿的小灶都加好了柴火,就等着张莲出来指挥做饼了。 鏊子大小不一,饼胚也要做成不同的大小,按鏊子大小,张莲做了示范放到一边,让小子们照着做。 发好的面团取上一块,不用揉,直接擀成薄厚适中的大面皮,刷上一层油,撒上椒盐粉,卷成长卷,再分成适合鏊子的小剂子,两头捏紧避免漏油。最后再擀成面饼,发面饼,不能太薄。 一边的小子们边看边学,张莲只示范了一遍,就不管了,其他得交给小四看着就行,火候什么的小四现在可是很熟悉的。 张莲走到最大的鏊子边上,也拿了一盆面,做千层饼,过程都是一样的,只是要用的面团更大,擀得更薄一些。 找到中心点,沿着半径切了一刀,从这个缺口开始卷,边扯边卷,最后成一个大面团,再擀成厚实些的大面饼,饼放到锅里刷油再盖上盖子烙。 饼比较厚,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等于是半蒸半烙。 外头烙饼热火朝天,灶房里头的包子也熟了一锅了,第二锅三爷爷掐算好时间已经包出来了,锅里的水剩下一点,直接添了凉水进去开火就行。 白白胖胖暄暄软软的包子一出锅,做包子的叔伯兄弟瞬间成就感满满的,三爷爷尤其高兴,他自己也能做出来这样暄软的包子,可是他这辈子头一回呢。 三爷爷当即拿了个碗,装了三四个包子,跑去找三奶奶邀功去了,剩下的小辈儿们只好认命干活儿,反正他们也都会弄了,三爷爷在不在都是一样的,炒菜的时候能回来就行了。 三爷爷端着包子直接去了饭堂的西屋,屋里老老少少坐了一屋子女人,只端了三四个包子的老头儿,径直就去了坐在炕头儿三奶奶跟前儿,献宝似的炫耀。 “老婆子,你瞧,这是我蒸得包子,喧乎的。” 三奶奶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羞的老头子,都替他臊得慌,当着小辈儿的面儿,就这么没脸没皮的样子,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但是不管怎么样,老头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还真是,这包子白胖白胖的。我得尝尝。” 说着三奶奶就拿了个包子吹了两下,就咬了一口。三爷爷这个大厨调馅儿,味道自然是没得说。就是往日里吃的都是面疙瘩,要不就得等儿媳孙媳实在吃够了的时候做些改改口。 家里小辈儿们一插手,老头儿就耍脾气不调馅,所以三奶奶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吃到正常组合的肉包子。 “嗯~好吃。”三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可是很开心了。 三奶奶都没尝到过味道,其他媳妇儿婶子的自然也是没吃过的,但是看着就那么几个包子,还真没人能厚着脸皮去拿着吃的。 正巧,大壮端着一大浅子的包子进来,放到桌子上,给媳妇儿拿了一个。 “媳妇儿,快尝尝,我头一回蒸的喧乎包子。” 三爷爷正得意呢 ,就听见有人抢他的功劳,那哪儿能答应呢,直接就给大壮的屁股上来了一脚。 “你个臭小子,明明是我蒸的。” 大壮想反驳,却被媳妇儿阮氏拉了拉袖子,只好摸着屁股顺着三爷爷的话说。 “哎呦,我说错了,说错了,是三爷爷蒸的包子,可喧乎可好吃了,快尝尝。” 门外还没来得及进来给媳妇儿炫耀的几个人,扭头就走了,还好晚了一步,不然屁股上挨一脚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屋子里都是妇人,三爷爷和大壮也不好多待,说是猪头该起锅了,就都去灶房了。 猪头肉这会儿的火候刚好,猪头太大从中间劈开分了两锅炖的,捞出来散散热气,一会儿好分切装盘。 这会儿包子基本上都包出来了,各家又拿了蒸笼过来,边包边蒸,掌握了流程做起来就很快。这会儿,调出来的馅儿都包完了,剩下点面揉成馒头一块蒸。 包子做完了灶房的桌子就腾出来了,正好切猪头肉。胡家男人经常做饭,刀功这方面基本都会,三爷爷点了四个小辈儿处理猪头肉,除了今天吃的。其他的要分给各家。 现在的天儿太热,这些东西都不好放,不分着吃了,第二天准就坏了。 三爷爷系上围裙开始炒菜,特意喊了小四在在一边打下手,边做边教,小四仔细地看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院子里,张莲站在最大的那个鏊子边上,小五和胡恩阳的七弟抬着一盆面放在案板旁边。 张莲把切好的葱花拌了盐,撒在面盆上,用筷子搅匀之后,再用筷子搅上一小团放进鏊子里,用手摊平,定型之后翻面,两面金黄之后一个葱油饼就做好了。 一个个面团放进鏊子里,刚伸手要摊开,手就胡兴抓住了,接着上手把面饼摊开。 “这么烫,小心点儿。”胡兴说着还看了小五一眼。“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帮你嫂子干点活儿。” 被点名的小五,赶紧接过张莲手里的东西,开始忙活。 第60章 没听见 t 第61章 琐碎 张莲在屋里听着兄弟俩说话,张莲再不想起也得起床了,至少也得劝个架。 穿好衣服,活动了一下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院子里胡发还在给大哥求饶,就只穿个衣服的时间,胡发已经要不眠不休的做工十天了。 “兴子!差不多就行了,做两天活儿就差不多了,你亲弟弟你能舍得啊?” \"一个臭小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胡兴瞥了一眼胡发,三两步走到张莲边上。 “怎么不再睡会儿?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 张莲一把捂住胡兴得嘴巴,脸色红得不行,另一只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胡兴不止不觉得疼,倒是笑得挺开心。 “是不是饿了,睡不着?”胡兴拉开张莲的小手,又问。 “我不饿,睡醒了就起来了呗。” 张莲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又把话头扯回到胡发身上。胡发这会儿正捂着眼睛,不吭声。 “老三的事儿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事儿啊,昨天不是都报仇了吗?你折腾他干嘛啊。” “让他干点活儿怎么能叫折腾他呢,家里有事儿他自己躲懒,我这当大哥的教教他而已。” “那也得让孩子休息会儿啊,这都折腾一晚上了,你想少个弟弟啊?”张莲瞥了胡兴一眼,“你让他干活儿我不拦着,你要真把老三累出个好歹,你看娘能饶了你?” 张莲说完就走了,按照胡兴的性子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儿了。 小四正在做午饭,看见嫂子过来,捞了两个茶叶蛋出来。 “嫂子,你先吃俩茶叶蛋,午饭一会儿就好了。” “小四,怎么你自己做饭啊?没人帮你啊?” “二哥在后院做工呢,大哥按着三哥不放,就剩下我了。不过我也喜欢做饭,挺好的。” “做饭很麻烦的,就这么喜欢?” 小四嘿嘿傻笑,不接话。不过看他那乐呵的样子,也不像是不高兴。不得不说小四还是很有天分的,这才没有多少日子,菜就做得是有模有样的,估计以后都能超过三爷爷了。 再有个十来天就是中秋了,有些东西比较麻烦,需要提前准备,加上今年对胡家来说又是意义不同的一年,所以李氏张罗的东西就比较多。 吃过了午饭,李氏把大家都叫到一起,商量今年的中秋要怎么准备的事情。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李氏把要准备的东西吩咐下去而已。虽然是张莲当家,但是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有些事情还是要李氏这个老姜亲自上的。毕竟小孩子一个,就怕有些事情办的不好,被有些人说嘴就不好了。 “娘,这会不会太多了。”张莲听着婆婆的话,都心颤。“瓜子花生什么的我记得家里还有的,怎么还要买啊?还一买就是每样二十斤,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啊,光咱们胡家就得五家人呢,要过节了,你不回家看看?放心吧啊,这些都剩不下的。” “好,那就听娘的。” 提起娘家人,张莲就想到娘家还欠了银子没还上。虽然李氏从来没要过钱,甚至是提都没有提过,但是,这样总是黑不提白不提的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娘,我娘家借的钱……” “提这个干什么?有了你自然就拿回来了,不用着急。” 李氏满不在乎,媳妇儿娶回家,那就是自家人,和自家人相处就要该明白的明白,该糊涂的时候糊涂。就比如张家借钱的事情,借出去的时候就当这笔钱丢了,从来没想过能有还回来的一天。 但是张莲主动提起,说明她是个拎得清的,不是那种只顾贴补娘家不管自己死活的孩子,李氏当然很高兴。 “兴子明天去找喜子,定上点肉回来;老二你弄几个新花样的月饼模子;三儿你在去趟窑厂,看有没有好看的杯盘碗碟儿什么的,弄点回来,家里的也都该换了。” “小四小五,你俩跟着你嫂子,给你嫂子打下手跑跑腿儿啊。” 工作分完找张莲领了钱,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李氏叫住了张莲。 “莲儿,我今天这么干,你有什么想法?” “啊?”张莲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现在家里管家的是你,应该听你安排的,我直接安排了,你不高兴吧?” “没有啊,得亏娘安排了,不然我估计都不买什么东西。到时候可就要让别人看笑话了。” 说真的,本来张莲觉得用上三五斤果仁做些月饼,再准备些吃喝和拜月用的香烛供品就行了,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人情往来这回事,要真是她自己张罗,估计到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来。 “你这个丫头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氏有点五年,这丫头吧说傻不傻,说精不精的,以后分家的了俩人的小日子可怎么过啊。 张莲傻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她也没明白李氏说这些话的意思,李氏不再往下说,她肯定是不会上赶着问的。 “娘,老二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张罗了?今年是十七了吧 ,老三也十五了。” “就是说呢,回头让你爹还去找王媒婆,她能给我说了个这么好得媳妇儿,找她放心。” 正在给两家因为彩礼的问题吵闹的人家劝说的王媒婆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彻底断送了这次的生意,一种的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王媒婆:那胡家不会又要找上门了吧…… 两家人大家被殃及池鱼弄了个满脸花的王媒婆从来不知道她的预感能有这么准,这才两天,胡家人就找上门来了。 还好,不是胡家那个不靠谱的胡老汉,是上次的新娘子,张莲和一个中年的妇人。 二十年的保媒经验加持,王媒婆打眼一看就知道对方大概的性子,这个妇人看上去温温软软,但是眼神清亮坚定,是个有主意的。 “哎呀,这不是胡家的新媳妇嘛,快来坐,这位是?”王媒婆大致能猜出来李氏的身份,不过还是确认一下的好,别再弄错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第62章 更不靠谱 t 第63章 一起相看 婆媳两人一回到家就喊了老二老三过来,把去找媒婆的事情说了一下,本来还不当回事儿的两个人,瞬间就来了精神。 尤其是被胡兴奴役了好多天都没有休息好的胡发,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娘和嫂子,就像是饿了半个月的狼,闻到了肉味一般。 “你们俩先别激动,我可提前跟你们说清楚,现在只是有个合适的姑娘,但是到底是谁得缘分还得看姑娘意思,你俩心里有点数,别回头没看上自己埋怨兄弟!” 李氏的话直白又现实,却不得不提前说明白,她不想让儿子走上舅舅们的老路。 这次和张莲那次不一样,虽然当时胡老汉说是三个儿子随便挑,但是去张家之前是打着胡兴的名头去的,是婚事差不多的时候才提出若是没看上胡兴再考虑其他的儿子。 现在是胡旺胡发同时相看一个姑娘,看似是同一件事,却完全不同。 “娘,我们兄弟是那样的人吗?没准人家谁都没看上呢。” 胡发笑嘻嘻的说,他是兄弟里头心思最细的一个,娘的那份担心他看得很明白,不过他并不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兄弟们不光是性格天差地别,喜好更是各有千秋,他们喜欢的不是同一种,那几乎就没有可能会出现兄弟阋墙的祸事来。 “娘……我能不能不去?” 胡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愣住了,尤其是胡发,他很清楚二哥有多想成亲,现在这个话,难道是因为要一起相看? “为什么?”李氏皱了皱眉头,儿子不想成亲?那可真是出大事儿了。 胡旺又开始沉默,家里人都了解他的性子,也给他时间慢慢等。 好一会儿胡旺才又开口。 “我不喜欢你说的那个姑娘。” “都没见过怎么就知道不喜欢了?” “我不喜欢太温柔的。” 胡旺有自己的向往,他是个沉闷的性子,娘形容的姑娘想必也不是个热闹的性子,他更喜欢他以后的小家里每天都有个他喜欢的姑娘在耳边叽叽喳喳笑着闹着,只想着就觉得很开心。 “老二……你……是不是又喜欢的姑娘了?” 胡旺不知道自己满脸思春的样子被娘看了个一干二净,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表示没有喜欢的姑娘。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娘跟王媒婆说说,让她帮你留意着?” “我性子太闷了,找个热闹的吧。” 胡旺越来越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热闹?你这是个什么形容?我总不能跟人家媒婆这么说吧?” 胡旺再次沉默…… ………… 等啊等,始终等不到回应的其他人决定放过自己,先说胡发和姑娘的事情,让胡旺也有时间好好想想,有目标的寻找比大海捞针可简单多了,家里五个儿子呢,嫁出去一个算一个。 “老三,你是怎么想的?” “我挺喜欢这种温柔的姑娘的。” 胡发性子活络,在窑厂当学徒的时候就喜欢跟着送货的车到处跑,相对于其他兄弟来说,他的见识要多很多,同时,看过了外面繁华的世界心里有了比较,也更清楚自己的喜好。 “娘,要是合适,您打算啥时候给我娶媳妇啊?” 胡旺退出之后,那这个媳妇儿就是给他说的了,得知道大概的婚期,才好安排时间去讨好不是。 “不是娶媳妇,是入赘。”李氏纠正胡发的说法,又问张莲,“我刚才没跟他们说吗?” “没有,您光顾着夸人家姑娘了。” 张莲偷笑,没想到怕婆婆看上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也又这样迷糊的时候,一脸懵的样子好可爱。 “那行,现在知道是入赘了,老三,你是什么想法?” 胡发把李氏刚才说过地话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姑娘家不像是自家,只有一个娘相依为命,他还有兄弟和嫂子,他能理解姑娘家的想法,无非是找个男人支应门庭,也可以照顾寡母。 “娘,要是真的有缘分,谁娶谁都是一样的。” 许久,胡发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行,那咱们就等王媒婆的消息,你这两天也准备准备,看怎么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好嘞娘。” 胡发说完就跑回屋子里去了,胡旺也回木工房里继续干活去了,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节的东西。 “莲儿,走,咱们上你三爷爷家去。” 早上,胡老汉就带着儿子把做月饼的材料都拿到三爷爷的院子里了,三爷爷家有个大烤炉,做月饼什么的也比较方便。 今天的人比平日里要多,因为过节,入赘的胡家儿郎们不能在正日子回来,就提前回来送节礼。所以院子里多了许多生面孔,张莲不禁感叹,胡家到底是人多,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全这些亲戚们。 “媳妇儿,你回来了?快尝尝,刚出锅的月饼。” 胡兴刚起了一锅月饼,抬头就看到媳妇儿过来了,拿起一块月饼就过来了。 “还是热乎的啊?”张莲惊奇,她从来没有吃过热月饼,就连月饼这个东西都很少吃。 “刚起出来的,你小心烫。” “你个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了?也不知道给老娘拿一块。” 李氏打趣自家儿子,也难得这个老实巴交的儿子也知道疼媳妇儿。 “爹,娘要吃月饼。” 胡兴头也不回的喊了这么一句,李氏顿时就想要收回刚才夸他的话,这是什么破儿子。 也就转眼的功夫,胡老汉就拿了两块月饼出现在李氏面前。 “想吃枣泥儿的还是五仁?” 胡老汉说完还给了儿子一个得意得眼神。 胡老汉:哼, 臭小子,跟老子比你还差得远呢。 胡兴翻个白眼,不打算搭理他爹幼稚得行为。跟张莲说了一声儿又回去做月饼去了,张莲就跟着李氏去跟富人们聊天儿去了,反正在胡家,是不可能让媳妇儿们干活儿的,那就直接躺平享受吧。 第64章 在胡家的中秋 三爷爷的院子比不上胡老汉的大,但是做饭的家伙什儿可齐全得很,不只是大烤炉还在院子里放了个一人高的大木桶,盖子封的严严实实的,若有似无的散发这香气。 “嫂子,那是什么?” 张莲坐在门口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要不是盖子边上还冒着些许烟,她真的就以为是个木桶了。 吕氏看了一眼张莲指的方向。 “那是爷爷的熏桶,做熏鸡熏猪蹄儿什么的,可好吃了。” “不知道一会儿能吃得到不。” “不光给你吃,还给你拿走,每年都这样的,各家准备些东西,在三爷爷这儿做好,大家各自分一份。” “小荣,你俩在那看什么呢?烟熏火燎的,没什么好看的,过来跟奶奶说说话。” “哎,来了。” 吕氏大名叫吕小荣,她们收回视线往屋子里头走,屋子里都是各家的妇人,喜子婶今儿也回来了,相对于一次都没有见过的妇人来说,张莲还是跟喜子婶比较熟悉一些的。 “婶子,您回来了?” “哎呀,你这丫头几天没见脸色好了不少啊。看来兴子照顾的不错啊。” “是我娘养的好,跟他没啥关系。” 张莲没听出来喜子婶话里的意思,顺嘴就接了这么一句,反正都是聊天聊什么都是聊,不用过分在意。 “嫂子,你家这媳妇儿挺可爱的啊。” “那可不,也不看是谁媳妇儿。” 大概是家里有适龄得小子,李氏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喜子婶边上的小姑娘,大眼睛圆溜溜的,粉嫩的小脸儿上还挂着婴儿肥,头发黑亮。这会儿正拿着一块月饼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睛不住的四处张望。 “这是谁啊?这姑娘长得真好看。” “这是我儿媳妇娘家妹妹余苗苗,这孩子爱热闹,就带她过来玩儿玩儿。” “姑娘多大了?许了人家没啊?” 几乎每家都有还没娶妻的小子,李氏一挑头原本就注意到姑娘的媳妇儿们都活跃起来了。 “今年过几天就满十五了,这不是家里头给相看了一家,那家人挺不是个东西,苗苗没看上不同意,他们就到处说苗苗坏话……” “大娘,还有月饼吗?” 余苗苗拉了下喜子婶的衣袖,好似并不曾放在心上似的问。只是余苗苗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不太想说这些事。 可,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那可不能按一般情况来思考。 “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不上,还打算娶个公主不成?” “那死鱼眼不识货不理他也罢,世上男人多得是,不用为哪一两个不是人的不开心。” “就是啊,不是嫂子说,咱们胡家的小子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板有身板,能干活能做饭的不比你说的那家伙好啊。” “这话对着呢,咱们胡家什么最多啊,臭小子们最多了。” “来来来,妹妹,你看看外头那么多呢,你看上哪个了,跟嫂子说,嫂子给你牵线儿。” 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惊吓,余苗苗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光是说话就已经让她招架不住了,吕氏更是一把揽过余苗苗的肩膀把她带到门口,指着院子里忙活的一众人等让她挑。 “啊?这……这不合适吧?” 余苗苗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如果不是这次那人实在过分,她可能转眼就会忘了这件事。而她被那个不要脸的坏了名声,爹娘送她去姐姐家一个是让她散散心,再有就是让姐姐给她寻一门亲事,趁着事情还没有传开,还能嫁个好人家。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保媒不也得让人家相看相看啊?你就当是相看了,别的不敢保证啊,咱们胡家的男人可干不出坏人家名声的事儿。” 余苗苗心里动摇了,胡家的男人她这几天在喜子叔家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姐夫家父子几个都是对媳妇很好的,她曾问过姐姐原因,姐姐只说大概是耳濡目染。 今天跟着喜子婶来胡家,她其实也看得出来,是姐姐有意想要让她跟胡家结亲。其实,这些婶婶嫂子们说得都对,胡家的男人们的模样身板确实都不差,如果他们都像姐夫那样是个对媳妇儿好的…… 余苗苗回头往喜子婶的方向看过去,喜子婶目光鼓励的点点头,余苗苗才下定了决心。 就那样被吕氏揽着肩膀,眼睛在忙碌的人群里搜寻,忽然眼睛一亮! 吕氏留神着她的一举一动,感觉到她的不同,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胡恩阳从灶房里出来,正打水呢,吕氏怕是自己看错了,又多看了几眼才确定。 “有看上的没,你跟嫂子说说。” 余苗苗脸上爬上一抹红晕,有些害羞的点点头,姑娘家给自己挑夫婿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让她羞怯的说不出话。 “看上哪个了?” 几个小媳妇儿也上来凑热闹,看看是不是自家小叔子被看上了,那自己可就有个可可爱爱的妯娌了。 “快说说,到底是哪个?” “哎呀,你们别追着问了,没看人家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吗?” 吕氏赶紧跳出来拦着这些没轻没重的,生怕把别人媳妇儿吓跑了。喜子婶也过来,给余苗苗些底气,唯一熟悉的人站在跟前,余苗苗也没那么胆怯了,指了指胡恩阳。 “哎哟,这姑娘眼光好啊,挑上了咱们家最有出息的一个。” “好啊好啊,恩阳这孩子命苦,这回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把恩阳叫过来吧,正好也跟苗苗这小丫头认识认识。” “对对对,趁热打铁。” 几个媳妇儿说着,也不等余苗苗说话,阮氏就一嗓子把胡恩阳给喊过来了。 胡恩阳正帮忙往烤炉里放月饼坯子,听见喊他就赶紧过来了,今天在的都是自家人,也没顾得上什么形象。 过来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跟阮氏聊天。 “嫂子,有啥要帮忙的?” 胡恩阳嘴上客气着,心里却在琢磨,有事儿为啥不叫大壮哥? 第65章 胡恩阳 胡恩阳站在门前,不再往屋里半步,他家里没有女眷在屋里,确实也不方便进去。 阮氏见他这副过于礼貌规矩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这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小心翼翼,可怎么好啊。 “恩阳,我跟你说句话。” 阮氏把胡恩阳拉到一边相对安静又能看到房门口的地方,指着还被吕氏拉着站在原地的余苗苗。 “恩阳,今天你喜子婶带了个姑娘过来,就那个,漂亮吧?” 胡恩阳这才看到余苗苗,这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那姑娘穿着粉色衣裙,散在身后的头发柔软油亮,小脸儿粉嫩精致,一双眼睛灵动得很,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脸色红得很,他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阮氏看见胡恩阳的样子心道这事儿有门儿了。 “哎,回回神儿。” 阮氏喊了一声儿,胡恩阳才回过神来。想到刚才像个登徒子一样盯着人家姑娘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火烧火燎的。 “姑娘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刚才我们都问了,姑娘是看上你了,你是什么想法?要是你也看上姑娘了,就进去跟姑娘坐坐,说说话。” “看……看上我了?” 胡恩阳觉得不真实,以往,他也曾对姑娘有过好感,也曾想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媳妇,但是,一旦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就退避三舍不再来往。 “那嫂子跟她说我家里什么状况了吗?” “你吕嫂子那不是正说呢?我看姑娘的样子不像是不同意。你就跟我说说,你觉得这姑娘咋样?” “嫂子还是先跟姑娘那边说说情况吧。” 胡恩阳苦笑一下,他看不看得上有什么用, 姑娘家听到他家的情况不还是会跑得远远的,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胡恩阳的婚事胡家几家都很关心,这个孩子过得太苦,大家都想让他有个好得归宿,之前相看过的姑娘都嫌弃他家里的担子重不愿意,大概是伤着了。 “你先跟姑娘见一面,人家姑娘是来姐姐家走亲戚的,你的情况也要和姑娘的爹娘说一声,如果你们相处得来再跟家里人说也来得及,要是不合适也不用麻烦老人家一趟,你说呢?” “那……行吧。” 阮氏说得也有道理,折腾一大圈儿要是俩人合不来也是白搭。胡恩阳跟阮氏身后走回到屋里,余苗苗这会儿已经回屋坐下了,刚刚压下去脸上的红晕,见胡恩阳进来又爬回来了。 屋子里只留了喜子婶婶和阮氏,其他人都出去了,要不是需要避嫌,估计这些妇人是一个也不会留下来的。 胡恩阳在余苗苗对面坐下,多少有些拘谨,余苗苗是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开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胡恩阳先开口了。 “姑娘,我介绍一下,我叫胡恩阳,家中兄弟七个,我是大哥。父母早亡,家中有个院子,虽然不大也够兄弟们居住。有二十多亩的田产,只是等以后分家的时候要与兄弟们平分的。家里银钱不多,仅能丰衣足食而已。不知道姑娘可能接受?” 一张嘴就是一串儿的话,余苗苗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好歹也能明白胡恩阳的意思,这是把自己的担子提前说清楚了,省的以后因为这个不欢而散。 一时之间,余苗苗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能沉默着思考。 一边尽量缩小存在感的阮氏和吕氏,这会儿恨不得给胡恩阳两巴掌。这下她们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每次跟他相看的姑娘都没有下文了。 谁家相亲时只说自己哪里的不足的,哪个不是恨不得把自己的长处说得天花乱坠的,这个傻小子可好,生怕别人能同意一样 。 两个做嫂子的,恨不能自己上场做嘴替给这个臭小子做个榜样。 “大哥您好,我是余苗苗,是家中最小的姑娘,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经成亲了。我想问一下,大哥家中兄弟都多大年纪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余苗苗才缓过神来,既然对方已经把事情摊在明面上来,那就别互相试探了,直接点吧。 “我今年十九,二弟十六了,小七今年6岁。” 胡恩阳愣了一下回答道。 “那大哥和兄弟们除了家中的田地可还有其他的营生?” “农闲的时候也会跟着族亲兄弟去做工,多少也能挣上些银钱。就是……家里头小子们多,花销也大,就攒不下什么钱来。” 胡恩阳实话实说,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他们家有七个半大小子。 话刚说完,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胡恩阳赶紧找补。 “你放心,家里头不缺吃穿的,就是前两年重新修了房子,积蓄花得差不多了,现下手中没有什么余钱。” 说完胡恩阳就等着姑娘的回话,手不自觉的在腿上紧握成拳。 余苗苗那边又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再说话,胡恩阳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好似心中有些光也随着逐渐变暗。 “胡大哥,我下面说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是我要问清楚,才好跟爹娘交代清楚,还请胡大哥不要生气。” 胡恩阳心中的一口气散去大半,以往那些姑娘们也是这样说的,最后…… “我知道了,你问吧。” 阮氏和吕氏一听,也是轻声叹气,其实她们也能理解,谁会愿意让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到别人家受苦受累呢,这次估计也是成不了了。 “胡大哥,请问……伯父伯母是何时去世的,您家的房子又是何时建造的?是借的外债还是亲戚接济的?” 余苗苗一口气问了一堆问题,这次换胡恩阳愣住了,他以为她和那些姑娘家一样,问一些类似于能不能分家,能不呢姑娘不管兄弟这样的问题,这姑娘有点出乎意料。 阮氏和吕氏对视一眼,也很是诧异,这个余苗苗似乎有些不一样。俩人挪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 “这个姑娘看着傻乎乎的,还挺有心眼儿的。”阮氏赞赏道。 “这个怎么说的?” 第66章 是未来嫂子吗? 阮氏到底比吕氏大上两岁,心思也比吕氏这个粗枝大叶的要细上不少,心里稍微一琢磨就能明白余苗苗这话的意思。 “这个姑娘是在确认胡恩阳是不是个有本事挣钱的,就是在大的家业,一个没有本事的人,迟早会败光了家业的,要是自己有本事挣钱就算是穷家破户的也能闯出一番事业。” “这么说,恩阳这次有机会了?” “那也得人家姑娘的爹娘做主啊。不过这些问题回答的好,机会也大一些。” 胡恩阳也想到了这些,心里再次亮堂起来,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爹娘是五年前没的,当时家里也有院子,不过就是三间茅草屋,一直到两年前才重新盖了院子。和六叔家的一样,两进的院子。盖院子的钱是我们兄弟们挣的,就是叔伯兄弟们帮忙起房子的时候没有要工钱……” 余苗苗不知道胡恩阳说的房子是多大,就按三间房子前后两排算,也要几十两银子才能盖起来。家里最小的弟弟只有六岁,那五年前能撑起家的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年纪比较大的三个,几个小小年纪的孩子,还能撑起一个家,能盖上新房子,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 “胡大哥兄弟之间的关系如何?以后和兄弟又要如何相处?” 来了来了,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胡恩阳打起精神。 “问答应了爹娘要照顾好弟弟们,那自然是要管着他们娶妻的,但是也只是一时的,他们自己能挣钱了之后,就自己去挣老婆本,我这个当哥哥的只能照顾一时,一辈子的事情我管不了。弟弟们成家了之后,就分家,至于怎么分,只能到时候再商量了。” 胡恩阳是这样打算的,那是他的手足兄弟,不是媳妇儿的,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不应该亏待媳妇儿的 。 余苗苗想了想,觉得也能理解,他是家中长兄,又没有父母庇佑生活自然是比旁人要难过得多,没有无条件的帮助已经算是比较清醒了。 “胡大哥,我知道了,我会写信给我爹娘 ,让他们帮我拿个主意的。胡大哥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胡恩阳并没有什么要问的,就摇了摇头,借口还要出去帮忙,就出去了,但是很明显,他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泰然了。 躲在窗子下头听完了所有事情的胡小七见大哥出来,赶紧跑去一边找其他兄弟们去了。 中秋是几家人各回各家过的,今天只是聚在一起准备中秋要用的吃食贡品。 人多力量大,下午的时候几家人过节要用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 按照每家人定好的数量分完东西,就准备各回各家了。喜子婶留了个心眼儿,借口说喜子叔今天有事要留宿,找胡恩阳帮忙送她们回镇子上。 胡恩阳当然不会拒绝。 “婶子稍等下,我回家赶了牛车回来接您。” “不用那么麻烦,我记得你家就在村口那边,坐了半天了,我们也溜达溜达,省的你来回跑。” 喜子婶说着还给胡恩阳使了个眼色,胡恩阳秒懂。 “行啊,正好您帮我看看,家里还有啥需要添置的,我们几个都是孩子家,免不了有什么注意不到的。” 胡恩阳说完就带头往前走,余苗苗跟在喜子婶后头,一边走,一边看着胡恩阳出神,其实爹娘让她来找姐姐,其实也能明白用意。 上次那个相看不成就到处胡说八道的人,在青云镇到处散播她的坏话,她在青云镇怕是嫁不出去了,爹娘心疼她就让她来找姐姐,爹娘对姐夫的满意堪比儿子,就想着能在姐夫的亲戚里找个靠谱的人家嫁过去,虽然远嫁但是有姐姐姐夫看着出不来什么问题。 只是,她也说不好像胡恩阳这样的条件爹娘能不能看不上,她,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丫头,想什么呢?” 余苗苗有什么事情都会写在脸上,喜子婶不用问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聊天呢总要有个仪式感不是。 “我在想要怎么跟我爹娘说。” 余苗苗也不藏着掖着,她有自知之明,她算不上多聪明,这样的大事还是要跟父母商量的。 “还能怎么说,就实话实说呗,最好是让你爹娘过来看看人。虽然你喜子叔是入赘到咱们家的,但是胡家人确实都不错的。” 说着喜子婶还故作神秘的四周张望了一下又小小声儿跟余苗苗说;“胡家人都局惧内,大事小事都听媳妇儿的,你要是能嫁到胡家,那以后的日子可就享福就行了。” “啊?你说我喜子叔怕婶婶我信,问今天看着胡家人口可不少,总不能每个都是惧内的吧?” “还真是每个都惧内,你就没发现今天干活儿的都是男人吗?连中午饭都是胡家的男人做的,我们只管吃吃喝喝就行。” “好像还真是,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吧?” “我不知以后会怎么样,但是,胡家人疼媳妇儿这个事儿,可是胡家祖传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单单对媳妇儿好这一条儿,要是嫁到胡家来肯定不吃亏的。” 说话间,就到了胡恩阳家,和胡老汉家的样式很像,都是五间房子一排,前后院儿一样的格局,就是胡恩阳家的院子不像胡老汉家那般宽敞。 大约是家里都是男人,家里头有些乱糟糟的,不过总体还算是干净。 “婶子,余姑娘你们先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小七,给喜子婶和余姑娘弄点糖水喝。” “好嘞。” 小七径直去灶房烧水去了,不到半刻钟就端着两碗糖水出来了。 小七个子小小的,一手端着一碗水稳稳当当的走过来,一点都没有洒出来,看来平时就没少干这些活儿。 余苗苗赶紧接过来碗,想起家里的小侄子,跟他差不多的年岁,在家里那可是什么都不干的,看着小七这么熟练的干活儿觉得有点心疼。 “喜子婶,这个姐姐是我未来嫂子吗?” 第67章 商量 胡小七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姐姐,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跟之前那些和大哥相看的姑娘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胡小七是个孩子说话不像大人会深思熟虑考虑各种影响,心里想的是什么就说什么,这话听着唐突,因为是小孩子说的,童言无忌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话你可不能出去乱说,对你哥和余姑娘都不好,知道吗?” “我知道了,那她是我嫂子吗?” 好嘛,这孩子直接把未来都去了,直接就是嫂子了,喜子婶有点哭笑不得。又怕余苗苗不高兴,连忙帮胡小七说话。 “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儿,你别放在心上,别看他有点二百五,还是知道些轻重的,不让他乱说他肯定不会乱说的。” 余苗苗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只是小孩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有些事情还是要说说清楚的。 “你是叫小七吧?我今天是和你哥哥相看了,不过,现在我还不是你嫂子哦~” 余苗苗好声好气的跟孩子说道,习惯性的拿出了在家和小侄子说话的态度。 “那你和我哥哥成亲了就是我嫂子了,姐姐什么时候跟我哥成亲啊?” 胡小七仗着自己是小孩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什么都敢说,余苗苗脸都红了,还是耐着性子跟胡小七解释。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个小孩子就别跟着操心了~” 余苗苗伸手捏了捏胡小七的鼻子,脸上带着笑意,躲在一边偷听的胡恩阳自然是没有错过这个表情,心中悸动。 喜子婶借口上茅厕拉着余苗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准备要走了。 胡恩阳早就套好了车,这会儿直接拉出来送喜子婶她们。 一路上胡恩阳都没怎么说话,他本来就不爱说话,也担心说错了什么让姑娘不高兴了。 小坎沟距离镇上本来就不远,胡恩阳特意放慢了速度也不过是一刻多钟就到了。 余苗苗跟胡恩阳道了谢就跟着喜子婶回去了。没一会儿喜子叔一个人赶着车就到家了,为了不跟媳妇儿的车撞上还特意走的小路。 “媳妇儿,我回来了。” 不过喜子婶这会儿可没时间搭理他,喜子婶一回来就被儿媳拉进屋里问了今天的情况,这会儿正商量要不要让余家老两口来呢。 “娘,那家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苗苗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实在是没听出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余苗苗的姐姐余露露听着妹妹着毫无逻辑的描述提取不了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喜子婶刚要说话,就听见院子里喜子叔的叫嚷声。 “媳妇儿,你在哪儿呢?” 喜子叔没在屋里看到媳妇儿,就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喊人。喜子婶觉得臊得慌,到院子里拉上喜子叔就去了自己屋里,还不忘喊上儿媳妇儿跟余苗苗。 “露露苗苗咱们换个地方说。” 没有了捣乱的,喜子婶单刀直入的把事情跟喜子叔说了一遍。 “老头子,恩阳也算是你侄子,他的情况帮你最清楚,你跟露露说说,” 虽然胡恩阳家里出事的时候喜子叔已经和喜子婶成亲在镇上定居了,但是胡家人的关系本来就好,喜子叔和胡恩阳的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胡恩阳的事情还是喜子叔更为了解。 喜子叔知道是要给两个孩子牵线,自然是想着促成这件事情的,但是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说谎。 “胡恩阳是我本家侄子,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娘生小七的时候难产死了,他爹娘的感情深厚,他爹整日郁郁寡欢不过一年的光景,也随着媳妇儿去了。那时候胡恩阳也就才十二岁,家里没有大人支撑,日子艰难。 族亲们就想着收养几个孩子,至少能给孩子们一个吃饱穿暖的生活,可是那孩子倔不肯几个孩子分开,一家收养又负担太大,就只能是做工的时候带着他打个下手挣点钱。 他肯吃苦又好学,也学了一身泥瓦匠的本事,后来家里两个大点的弟弟也大了能帮衬他了,这日子才有了起色。 恩阳没有爹娘,又有六个弟弟要养,相看过的姑娘家都觉得他的负担重,亲事就耽搁到了现在。” 余露露听了这些也觉得胡恩阳是个可怜的孩子,但是,苗苗毕竟是妹妹,她也不想让妹妹嫁到担子这么重的家里,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家里确实负担挺重的,苗苗,你是什么想法?” “姐,我觉得这个人看上去还行,亲事还是得爹娘做主。” 余苗苗能想得到爹娘大概是不会同意的,只是这个事情她自己做不了主。 想着这个,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那,不行就算了吧,爹娘那边大概是不同意的,还是别让他们再担心了吧。” 余露露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这个事情让爹娘知道了又得担心,还是不说为好。 “露露,恩阳家里的担子轻省了不少了,而且兄弟们迟早要分家的,这个不用担心的。” 喜子婶还是想着劝劝,两个孩子都有意又是知根知底的,这样好的亲事要是成了对两个孩子都好。 “娘,我知道胡恩阳这个人不错,可是家里六个弟弟个个都要娶妻生子,这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恩阳短短几年的时间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到有房有产,也是他一手操持的。 但是胡恩阳能做到这个份上,也证明了他还是有些本事的,以后肯定也亏待不了苗苗的。 恩阳现在一年也能挣上百八十两的银子,抛去吃穿用度一年也能攒下些银两。恩阳这个孩子是注重兄弟亲情,可也不是那些分不清主次的。” 喜子叔的话,余家姐妹俩大概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是长兄,照顾弟弟们是应该的,但也不是无条件什么都帮的。 年幼的时候是照顾兄弟,等有了自理的能力,那就要自己养自己了。 第68章 写信问问 “这么多?那怎么还没娶上媳妇?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余露露也不是说看不起谁,要是有个正经营生,能赚钱养家,那也算有个保障不是。 “前几年跟人学了泥瓦匠的手艺,现在说是弄了些人专门给人家盖房子,说不上能多富贵也能吃饱穿暖。而且现在老二老三现在也都能给家里挣钱了,不像前几年那么艰难了。” 余露露有些动摇了,但是这个事情她也只能是多问几句,做主的还是爹娘,回头得这封信回去问问。 余露露这边松了口,喜子叔两口子也算是尽力了。至于后头怎么样就看胡恩阳的了,他们能帮的也就这样了。 八月十四,张莲带着胡兴回了小河村,张家父子俩早早就等在家里,上次她回来还是提亲的时候,我算起来都一个月了。张平要成亲了,最近张家也是忙活得紧。 张莲到的时候父子俩正商量着酒席的菜色,要定哪个大厨。像这样的操持婚宴的大厨都是要提前定好的,他们没有提前定好的,就只能看是哪个大厨有空用哪个了。 “爹,哥,我回来了 。” 张莲在前头风风火火的就进门了,胡兴拎着中秋礼在后头跟着。 两坛酒,十斤肉,两提糕点,五斤月饼,都是常见的礼物,就是比别人家份量要重一些。除了这些还带了之前攒下来的皮子,感觉大舅哥成亲兴许能派得上用场就带过来了。 “大哥,这是之前弄回来的皮子,不管是做衣裳还是成亲用都行。” 胡兴特意把皮子单独拿出来说了一下,张平道过谢也就收了。 不过,妹子这次回来气色不错,看来在胡家应该没受什么委屈。之前家里起房子的时候也是胡兴帮了大忙,张平对这个妹夫是越来越满意了。 “辛苦妹夫了,妹夫最近可还好?家中父母可都安康?” 张平这话说的文邹邹的,隐约有几分当年读书时候的酸腐味。 “多谢大哥惦记,家中一切安好。”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子说话就不要装了,莲儿,你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想家啊?” “爹,我都挺好的,倒是你们,家里还忙得过来不?” “还行,有点手忙脚乱,不过也能应付得来,刚才我们还商量要请哪家的大厨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老爹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以前都提不起精神应付的事,现在做得倒是得心应手。 “那就好,等嫂子进门了就轻松了。” 张莲趁乱还揶揄了大哥一句。 “大哥,中秋礼给嫂子家都买什么了?” 张莲原本是打算逗逗大哥,张平一脸懵的样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什么都没送吧?” 张莲知道哥哥不太擅长人情世故都,没想到能这么不擅长。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身衣服去给嫂子家送礼啊。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恨铁不成钢的推张平去换衣裳,胡兴则是把带过来的礼品分出来一些:一坛酒,五斤肉,还拿了一提糕点和两斤月饼,准备一会儿给了大舅哥让他拿到刘家去。 一刻钟后张平就被张莲夫妻给撵出家门去送礼了。手里提着妹夫拿来的礼,都觉得脸上臊得慌,看来找生计的事情不能等到成亲以后了,明天就去镇子上看看去。 张平被撵出去了,张老爹就拉着胡兴问东问西。 “兴子,之前你跟莲儿成亲的时候厨子是哪里找的啊?” “我们成亲的时候是族里的三叔给张罗的,没有请厨子。爹,大舅哥成亲的厨子还没有请到吗?” “可不是,事情太多,咱们也不知道要提前找厨子,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请到厨子呢。” “爹,不着急啊,我二弟三弟经常在镇子里跑,我回去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好一些的大厨。” “那感情好,回头让你哥请你好好喝一顿!” “成,那我可得好好找找,找个厨艺最好的。” “行了,兴子,你跟我去厨房帮帮忙,咱们中午吃点好的。” “好嘞。” 胡兴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去帮忙,却被张老爹给拦住了,张老爹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张莲。 “莲儿,哪能让女婿进厨房的,你这不是不给兴子面子吗?” 张莲还没说什么,胡兴就赶紧打圆场。 “爹,就是帮个忙这有什么的,您先歇着,等一会儿我陪您喝两杯。” “你这孩子,”张老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得得得,随你们高兴吧。” 胡兴傻笑着拉起张莲就去了厨房,从后院捉了只鸡,让胡兴去河边杀了,她就开始处理蔬菜,蒸上米饭。 胡兴杀好鸡回来,正好碰上回来的张平。 “大哥回来了?看你这个样子,丈母娘挺满意的?” 胡兴难得调侃,主要也是盖房子的那一个月跟大舅哥混熟了,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可真不敢这么开玩笑。 “还行吧,说起来还得谢谢妹夫,要不是你们拿回来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要拿什么去刘家。” “都是自家人,说那些干啥。你们过得好了莲儿才能安心跟我过日子不是。” 张平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有些一直想不明白的东西,好似一下子就通了。 就莫名的,明白了胡兴他们为何每日都那么高兴了。那些自己以为看重,丢了就活不下去的东西,好似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谢谢你,妹夫。” 张平由衷感谢,谢谢他对妹妹好,谢谢他的一句话能让他放下过往,真正的往前看。 “大哥,走,莲儿说要给咱们做好吃的,中午咱们陪爹好好喝点。” 胡兴不想跟大舅哥纠结这些谢不谢的问题,这个大舅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认死理儿,要是自己想不通了真能把自己憋死。 不过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因为跟大舅哥争论这些让莲儿回来一趟还得拉架。 “行,咱们今天就喝个痛快,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又推辞啊。” 第69章 醉酒 中午的菜色还算不错,土豆鸡块,红烧肉,胡兴还从镇上买了酱牛肉,也许是父子俩也不太会做饭,平日里的吃的也不算好,这会儿吃着直嚷嚷着好吃,酒一杯一杯的喝,菜一口一口的吃。 爷三个一边喝酒一边胡乱聊天。 一顿饭恨不得吃到天黑,张莲都睡醒一觉了,三个人还在喝。 一屋子的酒味儿,三个人东倒西歪的坐在桌子旁边, 嘴里话都要说不清楚了,还要喝呢。 张莲走近了一看,那么一大坛子的酒已经见底了,这一坛子的少说也得五斤酒,一人一斤多的酒,不醉才怪呢。 张平喝得最对,这会儿还能勉强坐着,张老爹已经睡过去了,呼噜声老大了。 看上去唯一一个还算清醒的就是胡兴了,还知道拉着张平的手不让再喝了。 “怎么喝成这样啊?一坛子酒都喝了,就不能留着慢慢喝?这下可怎么弄啊,我谁我也弄不动啊。” 长到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呢,唯一能指望的胡兴都喝多了,根本没人帮忙,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张老爹已经睡着了,张莲决定先把他给弄回到床上去,再回来把张平给哄回去。 张莲走到张老爹旁边,拉起一只胳膊准备把人给架起来,被胡兴一把抢过去,一个公主抱就把张老爹给回后院的屋子里了。张莲转战到张平这儿,连哄带拉的总算是把人哄到屋里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胡兴已经收拾好了碗筷,正在厨房刷洗呢。 “你不是也喝多了?去屋里躺一会儿吧。” 胡兴转头冲着张莲嘿嘿一笑,眼睛清明的很,看不出丝毫醉意来。明明刚才也是醉眼迷蒙的样子,这会儿看着根本不像喝了酒的样子。 “我没事儿,刚开始的时候喝了一点儿,但是爹跟大哥开始上头了之后,把水当成了酒,一直给我倒,我自己倒是没喝多少。” “那一坛子都是他俩喝了?那得喝了多少啊?” “没有没有,你去睡的时候,我找了个机会把酒倒出来了一大半,放在灶房的橱柜里了。回头再拿出来。” “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心眼子挺多啊。”张莲忍不住调侃两句,不过说实在的,她还真是没看出来胡兴还有这个心眼子。 “嘿嘿嘿,我这不是怕回头喝多了,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嘛。”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虽然胡兴没有喝醉,但是现在小两口儿依旧没办法走,爹和大哥都睡着,喝醉了的人容易吐,他们还是得多注意一点才行。 灶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张莲让胡兴去屋里休息,她在堂屋里坐会儿,注意着点动静。 “媳妇儿,你的屋子也在后院,在屋里躺着也能听着动静,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说完都不等张莲拒绝,胡兴就直接把人扛在肩膀上带到屋里去了。 “你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会儿可是在我娘家呢,你可别胡来。” 原本就是心疼媳妇儿,想让她歇会儿的胡兴,眼睛眯了眯,似乎染上了火光。 “媳妇儿……是想让我怎么胡来啊。” 语气轻佻,带着丝丝诱惑,像是春日里的暖阳拂过的心尖,酥酥麻麻。 “你!” 张莲有些恼怒,脸色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但这是在娘家,还是收敛一些才好,不然被人知道了,难免会对张家有影响。 “媳妇儿,我喝了酒有点困,你陪我躺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胡兴垂了垂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张莲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只能随他去了。 胡兴直接伸手揽住张莲的腰, 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张莲心里还想着哥哥和爹,中间还起来看了几次。 张平从屋里出来,就见院子里袅袅炊烟徐徐而上,天色已经不够明亮,这才反应过来,应当是睡了一下午。 “莲儿,这会儿就做晚饭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小坎沟,再晚路上该不好走了。怕你们醒不了,准备给你们热在锅里呢。” 明天就是中秋了,按照习俗他们要在婆家过的。中午张家父子喝多了,张莲就有些担心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胡兴劝她就在小河村住一晚,但是张莲觉得不太好,坚持要走。胡家人肯定不会挑理的,但是也不好说村里其他人家会不会念叨闲话,同样的话说得多了,就算没有的事情也都在别人心里嘴里成了事实。 胡兴叹口气,还是决定听张莲的。 “哥,明日就是中秋了,我烙了糖饼,记得明天拜月,糖饼和月饼是必须有的,其他的你看着来。 我们就不耽误了,这就走了,等爹醒了你记得跟爹说一声儿。” 张平木讷的点点头,好像回到了,张莲出嫁之前的日子,家里家外她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从来不用他们担心。 “我知道了,小管家婆,要回去就趁早,要不就住一晚明天再走。” “这就嫌我麻烦了?等下个月嫂子进了门,让我管你都不带管你的。我走了。” 张莲拿上一边儿已经包好的一个小布包,头也没回的就上了牛车扬长而去。 她不敢回头,怕,舍不得走。 牛车出了小河村,胡兴放慢了车速,声音不大不小的安慰媳妇儿。 “媳妇儿,咱们十六还来,到时候咱们多住几天,你别不开心啊。” 张莲没想到他能看穿自己的不开心,以往都是她在关注其他人的情绪,头一回被别人关注还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没有说话。 “媳妇儿,以后你想回来咱们就回来,想住几天咱们就住几天,不用像今天似的非得走。” “哪有出嫁的姑娘在娘家过中秋的,这个不合礼数,该让人调理了。实在不行就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回来住上几天。” 女人啊,成了亲,就没有家了。 胡兴忽然想起奶奶在的时候经常念叨的这句话。好像,能理解了。 第70章 凄惨的叫声 临近中秋时节,秋高气爽,月明星稀,银白的月光下,一辆牛车脚步稳健地进了村子。 小两口到家的时候已是明月高挂,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一两声狗叫声,证明还有人在。 村里人大多都已经睡下,所以牛车的速度刻意放慢了,怕影响了别人的休息。俩人悄悄地从后门进来,准备直接放了好了牛车,再进门。 给牛卸了车套,赶到棚子里,又加了草料,这才拿了东西准备回后院洗漱睡觉。 把老牛照顾好了,从甬道往后院走。胡兴在前张莲在后,眼看着就要出了甬道进到后院了,突然前头出现了个黑影,二话不说就挥拳头。 胡兴经常上山打猎,对危险的敏感度很高,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直接往后退了三步,甬道很窄,只有一人多宽,两个人走都要面对面错开才行。 事情又发生的很突然,张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胡兴给撞倒在地,胡兴退得太快,一不留神就踩到了张莲的脚,寂静的夜里,都能听到清脆的响声。 “啊~~” 小坎沟平静的夜空里 ,被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声音里痛苦、不甘、凄惨交织,让人胆寒。 “胡兴!你突然后退干什么?还踩我,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 惨叫之后,张莲忍着疼对前面的胡兴破口大骂。 胡兴还警惕着面前的黑影,头也不回的问张莲。 “媳妇儿,你还好吗?还能不能跑了?” 说话间胡兴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面前的黑影,谁知黑影直接收了手。 “嫂子?大哥?” “谁?敢大半夜的来老子家,活得不耐烦了?” 胡老汉端着个油灯出来查看情况的,油灯一照胡兴才看清那个黑影到底是谁。 “胡发!” 胡发被大哥喊得一激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平日里,大哥就认真的喊一声老三,就得几天不能休息的干活;喊了全名,那就得挨上三天打。今天可是连名带姓的怒吼出来的,这下,死定了! 胡兴现在可没有心情跟老三理论,借着豆点大的灯光,抱起张莲就准备回屋,的点了灯,这才看到张莲整个脚踝都肿的像个馒头。 “看样子是伤到骨头了,不然不会肿这么高。你忍一忍,我摸摸看有没有错位。” 张莲点点头。额头上冷汗直冒,不动就已经这样了,那要是上手按压,会更疼。胡兴又不能不管她。 “你别乱动,要是不看好的话,回头该成跛子了。” “好。” 张莲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一番检查之后,胡兴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错位,只要上了夹板休养休养就好了。 “还好,骨头没有错位,大概是裂了,上了夹板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胡兴一边绑夹板一边跟张莲说,又想起是因为胡发才弄成这样,心里就开始盘算要怎么惩罚老三了。 李氏听说张莲受伤了,赶紧过来看看,一进门就看着满头冷汗,面色苍白,心疼的不行。 “莲儿,怎么搞成这样了?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眼看着李氏的眼眶就红了,眼睛里隐隐有些泪光。 “请大夫过来看看没?脸色这么差,可别出什么问题。” “老三去请了,就是时间太晚,不知道肯不肯来。” 小坎沟村里就有大夫,虽然医术一般,但是普通的头疼脑热的也都能看的。 就是这个老头儿脾气有点怪,平时都没什么人缘,总是独来独往的。这会儿又是大半夜,多半是请不来的。 大概是疼麻了,张莲竟然觉得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娘,不用了,我这会儿感觉差不多都好全了,不用浪费银子的。” “好什么好,你和小脸儿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瞅着就要死了,请个大夫给你看看不用担心钱。” 张莲还想劝,那边胡发已经带着老大夫过来了。大夫年纪大了,走路太慢,胡发是直接把人背过来的。大夫是送到了,自己倒是累得半天喘不匀气。 大夫上前两步看看伤势,结果就看到绑了夹板,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嫌弃起来。 “这不是都处理好了吗?还着急忙慌的把我拉来,遛弯呢?” 老大夫说完扭头儿就走,多一句话都不说,李氏赶紧上前留人。 “大夫,外伤我们处理了,为啥我儿媳妇儿还是疼得不行,脸色也白得很。” 李氏原本是想着让大夫留下来仔细看看的,谁知道老大夫面色更差了。 “脸色发白是疼的,明天就好了,今天她不能离人,晚上也要有人看着,看是否会发热,如果没有发热的话,腿只要养上个三个月,就能和以前一样。” “劳烦大夫给开些药,若是晚上烧起来了,我们也好先应应急。” 胡兴追着老大夫问,老大夫这才好好看人,是个人高马大的小子,就是满眼的心疼。 老大夫沉默一会儿,还是给开了两剂药,就出门去了。 “腿都断了,那就喝点儿消炎止痛的吧。” 老头儿自言自语的出了门。好似刚才的那几句跟他没关系。 熬药的自然还是胡发,他这次肯定是跑不了了,干脆就化被动为主动,好抵消因为他才受伤的过。没准还能多增加点好感。 吃过药之后,张莲就有点昏昏欲睡,折腾了一天,胡兴也困了,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媳妇儿,但是,预想的柔软没有得到,却被张莲训斥了一番。 胡兴在心里默默给胡发加了一项罪责。正熬药的胡发没来由的打了个大喷嚏,差点的没把药罐子给掀了。 “谁骂我了,知道我不禁念叨的,你倒是面对面说啊。” 秋日的凉风吹进灶房,正在收拾厨房的胡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秋日的夜晚再次安静下来,但是村子里却多了一个厉鬼复仇的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是真的一样。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某女主在安静的夜里惨叫了一声…… 第71章 失落 因为张莲伤了脚,中秋只能在屋里躺着了,原想着中秋能做点儿好吃的,这下直接泡汤了。 罪魁祸首胡发被全家鄙视了。 “三哥,你说你惹谁不好,非得惹嫂子,这下好了,又没好吃的吃了。” 小五地十八次埋怨胡发了,倒也不是真的觉得胡发不对,就是觉得到嘴里的好吃的没了,很实遗憾。 “我说了很多遍了,是误会,我以为是家里进贼了,谁能想到大哥他们那么晚回来啊。” “没事儿,小五,这不是还有我呢,最近我跟三爷爷学了不少,虽然没有嫂子做的好吃,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四哥是咱们几个里做饭最好吃的,我给四哥打下手。” 有好吃的小五就开心了,谁做的都行。再说,小四的手艺确实长进不少,也算是有模有样。 休息了一晚上,张莲的腿已经没有很痛了,只是不好挪动,只能在炕上躺着,听着院子里兄弟三个拌嘴,听得津津有味。 “媳妇儿,还疼不了?” “不怎么疼了,你一早上都问了十几遍了,我真的不疼了。” 张莲觉得很是无奈,每问一次,胡发受罚就更重一点,可是她真的不疼了,胡兴借题发挥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是胡发,还是上次罚得太轻了,这次 我可不能饶了他。” “什么胡发,谁踩的心里没点儿数吗?但凡你喊一声儿,都不至于踩着我。” 张莲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也不是真的觉得胡兴做的不对,那会儿黑灯瞎火的,他能反应过来,没有受伤已经很不错了。 “你们俩都有错,你就别逮着不放了。差不多行了,你总是这样,回头弟弟们心里该有疙瘩了,你想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吗?” 胡兴自然是明白媳妇儿的意思,但是媳妇儿受伤他心疼啊。 胡兴低着头委委屈屈的样子,一句反驳也不说,那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但是张莲心软也不会轻轻放下,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很好很好,只是一点小问题就闹得不可开交的,也确实没必要,回头还是得跟胡兴好好说说。 “嫂子,娘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小五站在窗边问张莲,本来李氏是让胡发来请的,胡发怕胡兴,说什么都不肯,就让小五去了。 “中午就简单点儿吧,晚上还得吃好吃的呢。” 小五得了回话就去找四哥了。 “四哥四哥,嫂子想吃疙瘩汤,和鸡蛋饼。说弄个小凉菜就行了。” “这个简单,你去后头儿摘几根黄瓜过来,我去弄点菠菜。” 胡家的菜地就在屋后,整理的井井有条,黄瓜和菠菜在菜园子的两头,平时就是小四小五兄弟俩照料。菜地的那些菜可以吃了,没人比他们俩更清楚了。 没一会儿,午饭就做好了。小四现在做饭可谓是得心应手,以前是兄弟们轮着做饭,现在除了张莲教小四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小四一个人张罗大家的一日三餐。 软乎乎油亮亮的鸡蛋饼,咸香开胃的疙瘩汤,还有一盆子的凉拌黄瓜。 张莲的饭菜是胡兴端到屋里,等张莲吃完了才出去吃自己的。 张莲的腿不宜移动,晚上也没办法赏月,一想到要在屋里窝上好些天,就浑身不舒服。 不能出门只能在床上活动还是小事儿,最让张莲不舒服的是去茅房这件事,抱进抱出不算,胡兴干脆全部包办了,想想这个就尴尬得不行。 在各种不舒服和煎熬交叉中过了十天,张莲才被允许出来活动。八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阳光少了炙烤的灼热,反而很是舒服,所谓秋高气爽,确实很舒服。 离张平成亲的日子还有半个月,胡旺终于把家具都做好了,刷了漆晾上一两日就好了。 “嫂子,家具都做好了,后天就能送过去了。” “这就好了?一共多少钱?到时候让我哥给你。” 这些家具是胡旺自己做的,木料是和胡兴从山上找的,成本比木匠铺的要低很多。虽然基本没有成本,但是钱还是要给的。 “等送过去了再说吧,那我就后天送过去吧,进了屋子也能放心。” 张莲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免不了有些失落的。因为的脚伤的原因,她大概率是去不了了,带着夹板活动并不方便,成亲那天又很忙乱,去了也是让人多费心。 张莲去不了,胡兴就要早早过去好帮衬着,九月初十胡兴就去了小河村,直到九月十七才回来。 眼看着整个人都很疲惫,张莲虽然很关心婚礼的事情,但还是让胡行先休息好再说。左右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有什么也不能再补救了。 张莲拄着拐杖去前院儿看小四烙饼,也不知道是为啥,胡家人好像很钟情于烙饼这个东西,三天两头就要弄点吃。 还好胡家劳力多,地多,粮食也够吃,不然还真是养不起。 今天做的是死面的烙饼,一半开水烫面一半凉水和面,揉成面团,刷油撒盐,再团成面剂擀成薄薄的饼胚,翻个面儿就熟透了。 小四拿了个新烙的,撕成四块,用碗装好递给张莲。 “嫂子你尝尝,这做对了不?” 张莲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这也才一个多月,小四就把张莲会的那些学了个七七八八,张莲感叹的同时,也有了别的想法。 “小五,帮我拿两张饼,去娘那屋。” 张莲拄着拐杖不好拿,只能喊小五帮忙,进了屋就递了张饼给李氏,李氏只当她是让自己给尝尝味道,就尝了一口。 “嗯,好吃啊,要不说这个烙饼还是得你来。” 李氏觉得这次的饼要比之前做的更好吃,忍不住一口一口的吃着。 “娘,今天这个饼可不是我做的,是小四做的。” “小四?不能吧?以前蒸个馒头都能打狗了,烙饼可弄不成这么软和。你可别替他说好话。” 李氏不相信,只是觉的小四可能帮忙了,主要还是张莲做的。 第72章 欲言又止 “可不是说好话,我站都站不稳当,和面的活儿我可干不了。从和面到烙饼,都是小四自己弄的。” “真的?哎呀,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 ,这才一个来月吧?” “恩,就一个多月,就把我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往后我可教不了他什么了。” “那就让他跟着三爷爷学,以后做饭的活儿就都让他弄。” 小四才十二,地里的活儿能帮忙,但是出不了大力气,做饭这个事儿刚好合适,不用太费力气,他也喜欢。 “娘,你就没想着送小四去学一学?回头支个小吃摊,或者开个小脚店都好啊。” 李氏没想到张莲会这么说,愣住了。 张莲见婆婆不说话,还以为是说错了什么,连忙解释起来。 “娘,我不是嫌弃小四什么,我是是想着,有个手艺傍身总比在土里刨食来的安稳些……” 李氏突然笑了,小四的进步是不小,但是张莲几乎没有一点长进。见不得别人有一点的面无表情。总喜欢往自己头上揽错误。 “你说的也没错,一会儿问问小四的意思,他要是想去学,那就让老二老三这俩经常往外跑的去寻个靠谱的大厨。” 说起这个,张莲想起来一个被她抛在脑后很久的事情。正好说起来了,干脆就一起说了吧。 “娘,我有个想法,想跟您说说。”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这样的,咱们家是有些银子的活钱,老二老三他们会些手艺也能挣些辛苦钱,但是咱们家的花销大,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完想着要不要咱们弄个小生意做一做。” 李氏听张莲这么说,觉得也是有些道理,家里的进项也就是地里和老二老三的手艺,确实是收入没有开销多。 “那你想做些什么生意啊?” “我去镇上,卖各种吃食的都有,咱们也弄个小摊子卖烙饼呗,要是能忙得过来的话,再弄点小馄饨鸡蛋汤什么的一起卖,多少也能有点进项不是。” 支个摊子,每个月给些摊位费,每天有些收入就行。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的还是要打听打听才好。 “这个想法挺好,我也不懂这些,你们商量好了,打听清楚了,再做去。成不成的总要试一试。” “有您这句话我就踏实多了,就怕到时候赔钱了,家里人埋怨。” “哪有做什么事情就百分百成功的,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行不行不是。你也是为家里好,想到了就去做了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咱们不就多个进项。” 不管怎么说李氏是赞成的态度,其实她之前也有这样的想法,就是王家那边总是来要钱,挣得越多,给的就越多,思来想去总是下不了手。 现在王家那边已经解决了,这个月也真的没有来,大概是消停了,做个小本生意也不是不行。 婆媳俩商量好了,吃饭的时候就跟大家说一说。先说了小四学厨艺的事情。 “真的吗?我想学,嫂子都不肯教我了,等我学好了,回来给你们尝尝。” “想学就去,我听三爷爷说过,学这个还挺辛苦的,你可想好了。” 胡兴赞成去学一门手艺,不拘是什么手艺,只要能养家糊口就行。 “想好了,我喜欢做饭,学好了还能挣钱呢,干嘛不学。” 小四兴高采烈的保证,根本没有想过会不会被打脸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算是决定下来了,胡旺最近没有什么事情,帮小四找大厨师父的事情就落在他身上了。 “还有个事儿,想问问大家的意见。” 张莲把想摆摊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本来是想去镇子里摆摊的,但是胡发有不一样的见解。 “镇子里的摊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而且谁也说不准谁眼红咱们生意好来找麻烦。要我说,咱们不如去官道边上卖,找个人来人往必经的路口,支个摊子,卖一卖吃食也很不错。” 胡老汉却觉得不靠谱。 “咱们附近,离进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就这么点距离,人家直接去城里不好吗?要是选个远一点的地方,每天光是出摊摆摊儿都成问题。” 确实,小坎沟里官庄镇太近了,也没有谁赶路还差这点儿时间的。 胡兴还是倾向于在镇子上摆摊,至于会不会遇到地头蛇,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明天我去问问喜子叔,问问看镇子上摆摊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等都打听清楚了,再说要不要摆摊儿的事儿。 要是实在不行,等回头进山猎了大东西,咱们就有钱了。” 张莲就是觉得这样太危险,才想着做些小生意。虽然成亲的时候给钱给的爽快,看上去家底儿挺厚,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钱都是胡兴的陷阱里抓了一头老虎才挣到手的。 人没有那么多的好运,也没有绝对的事事顺利,如果有可能的话,张莲还是觉得能不进山就不要进山的好。 “别总是动不动就要上山,打猎多危险啊。你回头好好问问喜子叔,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也就是随口一说的事儿。” “对,这事儿听你媳妇儿的。” 李氏也不想儿子总往山上跑,当即就站了张莲这边。在胡家,李氏表了态,那就没有其他人表态的必要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胡兴胡旺兄弟俩明天去镇子上,李氏打算再去趟王媒婆那边,上次去了之后,这么久都没有回信儿,李氏心里觉得不踏实。 李氏有心拉着长脸一起,不过现在张莲条件不允许, 只能让胡发顶上,陪着李氏找王媒婆。正好,是给他找媳妇儿,他去也挺合适。 事情都说定了,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张莲想起来胡兴回来还没说过小河村的事儿,顺嘴就问了出来。 “对了,我哥成亲都挺顺当的吧?问都没去成,你给我们讲讲?” 胡兴原本还算开心的表情僵在脸上,笑容一点点褪去,欲言又止的看着张莲。 第73章 张平的婚礼 “怎么了?出什么岔子了?” 张莲着急的追问,虽然于事无补,但是她想知道。 胡兴这才说起这些天的经历。 刚到小河村的时候事情办的都很顺利,打扫新房,置办东西, 胡兴赶着牛车去的就是为了方便出门的。 张家父子也高兴女婿这么帮忙,虽然惦记闺女的伤势,这边也脱不开身,只能按下心里的不安,继续准备。 一晃就到了成亲的前一天,张平作为新郎官要早些休息,第二天的精神头很重要。 可是大概是有人存心不让他好好休息,天都黑透了,刘家那边来人了。父子俩虽然好奇,但也还算是恭敬的把人请到屋里。 “您这个时间来是有什么事情?” 张平现在也算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事情也得顶在前头出头的。 “是这样的,你丈母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家里没有婆婆帮衬,嫁进来总归是要受苦的,让我来一趟,看这个亲事不然就……算了吧。” 来张家的夫人也是赶鸭子上架,被人硬推过来的,这些话着实有些说不出口,又不能不来,心里把方氏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知道方氏在家有没有打喷嚏。 方氏:啊嚏~~阿嚏~~~ “您这话严重了,眼看着明天就要接新娘子了,现在这么说……” 张平急了,盼了多少年的媳妇儿了,眼看着就能进门儿了,现在说不行,他可要疯了。 “我就是个传话的,至于你这边儿要怎么办,我可做不了主。要不你们父子俩商量商量?” 那妇人也不逼人,但是也不劝人,就干等着看热闹。 还是胡兴听出来点儿意思,拉了拉张平的袖子,让他稍安毋躁。 “这位婶子,亲家那边还有没有要带到的?您一并说了呗,也耽误您的时间不是?大晚上的您也好交差回去休息。” 胡兴摸出来两个铜板给了妇人,不多,妇人却也很是高兴,几句话的事儿,两头儿都有人给钱,这次可不吃亏。 “你这孩子还挺会说话的,那咱们就直来直去的说。” 张家这边压着心里的不痛快,点点头。妇人自然是看得出来的,要是换做自家儿子,她肯定是直接就不娶了。反正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女方家 ? “刘家那边想要加点儿彩礼。” “要加多少?”胡兴追问,中间压根儿就没有给张平任何插话的机会。 “要再加三两银子。” 妇人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一下。 “三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张平很生气,原本以为刘家改变主意是同意了两家的婚事,可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刚在镇上找了个账房的活儿,但是以前有过的赌钱的名声,开的工钱并不高,也就五百文一个月,三两银子他得不吃不喝的干上半年。 刘家动动嘴皮子就想要,哪有那么容易的? 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僵了,胡兴赶紧拉住父子俩,往后头退了几步。 “爹,大哥,我来的时候莲儿给我拿了些钱的,你们看,这个事儿要怎么处理?” 胡兴的话说得很明白,这个亲事还要不要了,要的话,钱他可以先垫上,要是不要了就有不要了的办法。 张老爹看着儿子,这件事情听他的,他出头了,回头埋怨起来,也是他这个老子的不是。 张平拧着眉头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继续婚事。 “妹夫,回头我一并还上。” 胡兴自然明白了,从怀里取了三两银子给了那个妇人,又单独拿了十个铜板给了她。 “辛苦婶子再跑一趟了。” 那妇人掂量了下手里的碎银子,这才去了刘家回话。 方氏见简简单单就要到了银子,认定了张家确实有钱,就是看娟儿一门心思嫁给他,这才拖了这么些年。 方氏想让妇人再跑一趟,再要些银子来。但是那个妇人却拒绝了。 “方氏,你差不多就行了,你要的那些彩礼已经是全村头一份儿了,别回头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 妇人好心劝慰。但是方氏可不吃她那一套,就非得让人跑一趟。 “你再跑一趟,回来我给你五十个铜板。” 方氏抛出诱饵,但是那个妇人却不肯再帮忙了。那个妇人是挺爱钱的,传个话什么的她也乐意。 刚才她就不乐意去,现在还要再去一趟,她又不傻,没得到时候落个里外不是人。 “方氏,这事儿啊谁愿意去谁去,我得回家哄孙子去了。” 妇人说完扭头儿就回家了,只留下方氏在屋里一个人生闷气。这个不帮忙,别人又找不到的,方氏再不甘愿也没办法,过了一会儿,就又有了主意,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九月十八,晴空万里,宜嫁娶。 张平早早就起床收拾干净,换上喜服等着到了时辰去接亲,胡兴今天要一起去接可亲,所以也是一早就起来安排。 事情一直都很顺利,按部就班的走着流程,但是接亲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 三催四请之后,新娘还是没有出门, 媒人自然是要问问清楚,总不好误了时辰吧。 媒人一脸尴尬的回来,胡兴大致就明白了,这是又要加钱? “这次要加多少?”胡兴也不客套直奔主题,同样不想耽误时辰。 “五两。” 媒人是个新手,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劝了半天方氏都不松口,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兴也犯难了,媳妇儿一共就给了五两银子,张莲是妹妹,不用给拜钱,这五两银子是给张家兜底的。 昨天给出去了三两,现在就二两了。张家也确实是没有钱了,不然昨天也不会是胡兴出钱。 “今天这大好的日子,咱们别误了时辰,先接亲,银子我到家拿了就给送过来可好?” 张平一脸铁青的站在一边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胡兴凑上前去交谈。 “这个也说了,女方的意思是,见了钱才能接新娘子,不然今天就别想成亲,还说要把咱们的人都撵出去。” 第74章 张平的婚礼2 刘家的院子里,今天办喜事,但是新娘被关在屋子里,媒婆和新郎官站在院子里面色不善,方氏还不依不饶的闹着要钱。 张平拿不出来,胡兴也拿不出来。一时之间就这么僵持住了。 方氏见张家迟迟不肯出钱,便也没有了耐心,对着一言不发的张平破口大骂。 “怎么?要娶亲的人,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也是,你张家是小河村有名的破落户,要不是把闺女卖了,哪来的钱给你盖房子娶媳妇儿。 我家娟儿虽然不是什么千娇万宠的大家小姐,可也是家里疼爱着的姑娘,你不拿出点儿诚意就你家那样儿的,我可不敢让闺女嫁给你做牛做马受一辈子的困苦。” 方氏的话说得很漂亮,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张平死缠烂打不放手,拿不出“诚意”的张家就是要让娟儿受一辈子的苦,方氏心疼闺女不肯嫁。 这么一来,错的都是张家,刘家还能落个心疼闺女的好名声。 张平念过书,也曾考过功名,虽然消沉了这么些年,可身上还有读书人的酸腐的气节,他可以忍受犯错后的辱骂,却接受不了别人给他莫须有的名声。 他一朝落魄第一件事就是和刘家取消婚约,是刘家死要面子不肯,也是方氏百般刁难不肯让娟儿嫁过来,她这三言两语一说, 事情就黑白颠倒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不能把事实说出来,这样对刘娟的名声不好,哪怕两人成不了,也不想坏了她的名声,以后……她还是要嫁人的。 “事情如何,你比谁都清楚,现在的百般刁难真的是为了银两?十五两的礼金和各种礼品我家二话不说就都给了,昨晚现场加价我也给了,为了娟儿,我掏空了家底,既然还是不知足,那就算了吧。” 张平的声音从忿忿不平到心灰意冷,屋里的六娟儿听得真真儿的,奈何被嫂子抓得死死的,嘴里还堵了东西,动不了,说不出。只能呜呜咽咽的流眼泪。 张平动了动脚步准备回家,却被胡兴给拦住了,张平这么一走那刘家闺女的名声肯定就碎成渣了,以后就算是能嫁人,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胡兴打算再好好跟刘家人说说,不要钱不太可能,至少先把亲事完成了啊。还不等胡兴开口,刘柱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什么话都还没问,直接伸手就给了方氏一巴掌。 “平,你等等,我去叫娟儿。”屋里的人自然是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了,刘家大儿媳早就松了手,别看方氏凶恶的很,但是家里还是刘柱说了算。 刘娟一有了自由,拿下了嘴里的破布就往外跑,衣裳和头发都凌乱得很。 刘娟儿这一出现,看热闹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这哪是闺女不想嫁人,明明就是方氏坐地起价,贪得无厌。 “给我滚回去,你就这么恨嫁?像什么样子!” 方氏心里气得不行,家里这一个两个的胳膊肘都朝外拐,根本没人听她的,当家的她管不了,自己生的闺女还管不了吗? 只是方氏的话刚说出口,就又被刘柱赏了一个耳光。 胡兴“赶紧”拦住刘柱,“好心”劝道:“这大喜的日子呢,正事儿要紧,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看嫂子这个样子,恐怕得重新梳洗,时辰耽误不得。” 刘柱就是觉得方氏这么一闹自己丢了面子,倒是张家最近的表现让他赚足了面子。这门亲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赶紧让刘娟儿重新梳洗一下。 张平带来的媒人也来帮忙,人多手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刘娟就穿戴整齐盖着盖头出门了。 张平知道刘娟也是被逼无奈,那些气愤的情绪也就散了不少,但是也没有了刚来时的喜气。 后头有刘柱看着方氏,后头倒是也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只是敬酒的时候,张平没少喝,最后醉醺醺的回了新房。 送走了宾客,收拾完院子,张老爹坐在一旁连连叹气。 胡兴有心想劝,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一声不吭,收拾东西。 等都收拾妥当了,胡兴把剩下的二两银子给了张老爹,说是他和莲儿的一番心意。张老爹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心里对张莲确实更加愧疚。 第二天天不亮胡兴就赶回小坎沟了,但是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拖到了现在。 张莲听完这些事,沉默了许久 ,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想法。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兴子,谢谢你,要不是你拦着我哥估计名声更差了。至于其他的,就看缘分吧。” 张莲的语气里尽是无奈,她出嫁了,管不着娘家的事情了,就算是没有嫁人,这样的事儿她也管不了。 只盼着刘家以后别再折腾,大哥大嫂也能过些安生日子,那样的话,爹也能安生不少。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心里还是会担心,会难受。 晚胡兴看着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很是不开心,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只能抱着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后背。 许久,张莲才推开胡兴。 “我没事儿,咱们帮的已经够多了,至于以后的日子咱们也帮不上,能过成什么样子咱们也差不上手。 我哥哥要是争气自然能过得好,刘家再不知道好歹也动不了哥哥嫂子什么。就是怕嫂子一味帮着娘家,到时候伤了夫妻的情分。” 胡兴这才明白为什么张莲想要帮娘家都要犹犹豫豫许久,这个认知让他很心里很实熨贴,立刻决定以后也要好好对媳妇儿才是。 “媳妇儿,有我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想那么多。” 张莲看着胡兴一脸认真,心里很是无奈,胡兴对她好,连带着对娘家也很好。这些好张莲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有不安。 “你知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救急不救穷,就算你不在意,我也在意。他自己不争气,谁也帮不了。” 第75章 布庄 张莲虽然觉得不高兴,但是她一个出嫁了的姑娘,娘家的事情也不好插手,以前嫂子没有进门的时候还好,不管怎么说,现在嫂子已经进门了,家里的事情她这个闺女就要远离一点才好。 不高兴归不高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转天一早张莲就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但是脚还没恢复,依旧要在家里窝着。 今天大家几乎都要出门,胡旺要去给小四找师父,胡发和婆婆要去王媒婆那边,胡兴和公公要下地,小四的也要去帮忙,家里就剩下张莲和小五了。 张莲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腿搭在一个小凳子上,小五端了一碗鲜枣儿,坐在一边儿的凳子上一人一个的吃着,秋日的阳光很暖,晒得人懒洋洋的,刚起床就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小五在一边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张莲耳朵里就像是催眠曲,没坚持多久,张莲就睡过去了。 小五半天没有听见回声,一转头发才发现嫂子已经睡着了,小五去屋里拿了床被子,给张莲盖上。 他人太小,搬人是搬不动的,能拿个被子就不错了。 胡旺胡发和李氏是一起去的镇上,胡旺去木匠铺,李氏和胡发去找王媒婆,几个人在镇子上就分开了。 去找王媒婆自然是不能空手去,所以李氏买了些水果糕点,到的时候,王媒婆正好在接待客人,李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到一间没有人的屋子里等。 今天来也不一定能见到姑娘,所以母子俩还算是淡定,好一会儿,先前的客人才走,但是看脸色好像都不太好。 “哎呦,让你们久等了。今天来可是为了上次说的事儿?” 王媒婆对这家人印象太过深刻,想错都很难,一见到李氏就想起上次说的布庄的母女俩。 “劳烦您惦记着,今儿我们过来就是想问问这个事儿。” 王媒婆给倒了茶,才叹息一声说起这个事儿。 “上次你们来过之后,我立马就去了姑娘那边儿,您也知道,亲事可是事关一辈子的大事儿,谁家不得打听打听啊,这一打听,就知道你们和镇上的王家有牵扯,姑娘那边儿就有了顾虑……” 王媒婆尽量说得委婉,但这个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还真的被张莲说中了,王家人还真的在这方面给绊子。 “这个事儿我们也不瞒着,我们祖上确实是欠了王家一些,但是到现在为止都已经还清了,和他们有牵扯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两家已经签了字据,以后就是大路朝天走一边儿了。 这个事儿在我们村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个可瞒不住的。” “真的?要是这样,我可以找姑娘那边再说说……” 王媒婆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李氏给打断了。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吧?我们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您行行好?正好我儿子也在,直接见上一面儿得了,您说呢?” 王媒婆觉得贸然上门不太合规矩,可是这个李氏真的是车轱辘话来回说,磨人的很,王媒婆只好答应她先进去看看情况,要是姑娘家同意了,李氏他们才能进去。 李氏和胡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不就是等一等么,小事儿。 王媒婆带着人直接去了布庄,入了秋做衣裳的人也多了不少,布庄里有点忙,平时只是王氏看店,最近太忙王氏的闺女银子也出来帮忙。 王媒婆也是看惯了脸色行事的,当即就决定还是改天再来。 “李大姐,你看这会儿这么忙,还是改天吧。” 李氏看看也确实是这样儿,就准备改天再过来好了,打算叫上胡发一块儿走,结果一转头儿才发现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店里,正忙得不亦乐乎。 “王大姐,你看,这下一时半会儿可走不了了。” 王媒婆这才看到胡发,店里还有客人,也不好喊人,只能带着李氏先回媒人铺子里等,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这位小哥,先前多谢您帮我解围,又帮我们忙活了这么久,敢问小哥怎么称呼?” “我叫胡发,是小坎沟人士。姑娘不用多礼,我只是见不惯那些小人行径。” 本来胡发是打算按照之前和王媒婆说好的在外面等,可是他很是好奇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一个三四十岁的胖男人,借着看布匹的机会对银子动手脚。 胡发看不惯就过去假装是伙计,把人给挡了回去。又怕还有别人有样学样,干脆就在店里当起了临时的伙计,专逮着男子服务。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您。您选上一块布回去,就当是我们的谢礼,可好?” “姑娘太客气了,我娘还等着,我就先回了。” 胡发收敛起表情,说了一句就转身走出了布庄。 他能听出姑娘言语里刻意的冷淡,既然对方有意要保持距离,那就顺了她的意思就好。 胡发前后的变化,却让银子起了兴趣。小坎沟的胡发,是上次娘说的那个胡家吗? 王氏看着闺女的样子,勾起了唇角。 胡发去媒婆的铺子里找李氏,按照李氏的意思是想要趁热打铁,现在就过去相看一番,但是遭到了胡发和王媒婆的反对。 李氏不明就理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王媒婆见李氏不情愿,就跟她解释了几句。 “刚才你家小子在人家布庄帮忙,算是留了个好印象,现在再过去相看,难免会让人家觉得咱们是商量好了做了一出戏,对你家可不利。” 王媒婆也是诚心劝说的,抛去那些不靠谱的行为,不得不说,胡家人,从老到少的人品都很不错,她也乐意看着胡家的小子有个好姻缘。 李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就没再纠结这件事情了,可她还是注意到了胡发反常的情绪,就先告辞回家了。 李氏回去的时候,没有坐车,不是心疼钱,就是想走走,说说话。 第76章 谈心局 母子两个走在镇子外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就只是安安静静的走着,一个想说一个想问,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李氏其实对儿子们的关心真的不多,一连生了五个,她能关注的只有小时候的他们的,等小五能离手再回头的时候,大的都到成亲的年纪了。 那些缺失的东西没有重新弥补的可能,只能往前看,虽然这么多年疏忽了他们,但不代表,她这个做母亲的就没有把孩子放在心上。 胡发倒是没有这么敏感,其实家里的兄弟们都能理解娘的分身乏术,也能感觉得到娘对他们的关爱。 只是,儿子大了,有些事情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毫不顾忌的说出来了,毕竟……会害羞。 “娘,布庄的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许久,胡发才红着脸问李氏。 “发生什么了?” 胡发把事情说了一遍,李氏想了下才回答儿子先前的问题。 “有可能,只是姑娘自保而已。一个姑娘家和寡母相依为命,还得抛头露面的为了生计奔波,也许今天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你可能也不是头一个施以援手的,谁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对人冷淡一些,也能避免许多麻烦。” 胡发点头表示明白了,但是“不是第一次遇见”这句话,让他心里闷闷的。 “你很喜欢那姑娘?” 李氏追问。 喜欢吗?胡发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没办法确认是不是喜欢,但是,如果相看的人是她,他还挺开心的。 胡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跟李氏说的,结果只换来李氏的笑。 “娘,你笑什么?” “我笑你个傻小子,看上了个姑娘都不知道。” 看胡发还是一脸懵的样子,李氏也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教的,要自己去体会的。 “行了,过两天我再问问王媒婆,看看人家姑娘那边是怎么说的,有的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胡发想做点什么,但是李氏说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就是心里总惦记着,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胡旺也回来了。总算是给家里带来了个好消息,小四的大厨师傅有着落了。 “文师傅是从京城大酒楼退下来的师傅,跟我师傅以前是旧交,本来生活还算富足,但是前些年家里出了点事儿,现在就跟着孙女儿相依为命。” “这些都不重要,那师傅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教小四啊?” 李氏不耐烦了,老二说了半天都说不到重点,她只能直接问。不然等着胡旺说完天都要亮了。 “能是能,就是文师傅有个条件。” “说!” 眼看着李氏要发飙了,胡旺赶紧速战速决,没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怕他再说下去,会被娘亲大人给一巴掌拍地上。 “文师傅家里就一个孙女了,要给他们祖孙安排一个住处,镇子上也行,村里也行。平时有事情了有个照应就行。” “这个是文师傅自己说的?” 李氏多问了一句,这个条件听着不像是本人提出来的。 “哦,是我师傅说的,他跟文师傅是故交, 有些情分在的。这次文师傅肯教也是师傅给说和的。” 唐木匠早年也是在京城那边做生意的,在京城的那些年看多了世事无常,早早就找了个乡下的地方居住下来。京城虽然繁华似锦,也同样如履薄冰,当年唐木匠走的时候找过文师傅,只是文师傅当时的酒楼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根本就放不下……到现在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文师傅和他孙女都多大了?” “文师傅五十五了,他孙女十五了。” “啊?姑娘大了再在咱们家里住不太合适 了,要重新找个地方给他们落脚才行。” 李氏脑袋里已经开始想村子里谁家的有空闲的房子老宅之类的,看看到时候找谁租。李氏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在一边儿听了半天的小五忍不住插了句嘴。 “娘,咱们西边的邻居家的房子不是还空着吗?咱们问问看出租不,就住隔壁来回也方便。” 这么一说,李氏觉得很有道理,也不管是什么时辰了,直接就出门去找隔壁房子的主人去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说是已经办妥了。 “胡旺,你明天就去你师傅那儿,跟你师傅说好,最好是明天就能把人给接过来。”李氏叮嘱完胡旺,又跟小四说:“既然是你师傅住,那你明天就去把院子屋子给收拾出来,再看看缺了什么,到时候咱们给置办上。” 小四恨不能今天就去收拾了,可惜时辰太晚什么都看不到。 李氏嘱咐完了之后,又开始冥思苦想,总觉得是有些事情被忘记了。想了许久都没有想起来。 “莲儿,咱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儿啊?” 张莲也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像事情都办了,又好像忘了什么。 还是胡兴主动揽过了话头,大家才想起来。 “别想了,估计是想不起来了。” 胡兴的语气里有浓浓的委屈和无奈,头一次想要吐槽不靠谱的家人。 “早上明明跟老三说了我去个茅房,让他等等我等等我,结果呢?出门连个车尾巴都没看见。还是我借了胡恩阳的车才去的镇上。好不容易事情办完了,出城的时候碰上老二,喊了半天都没回头看一眼,赶着车跑得飞快。到家了更要命,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你们都没发现我不在……” 胡兴越说越委屈,甚至眼眶都泛红了,只是撅着嘴巴委屈巴巴地看着张莲,别人忘了也就算了,媳妇儿都把他忘了。这才三个月,就腻了? 一家子人都愣在了当场。 兄弟:这还是我那罚人毫不留情的大哥吗? 父母:这还是我那个老实巴交打三棍子都不吭一声儿的儿子吗? 媳妇:这……怎么现在连在大家面前都不掩饰了吗?这么放飞了? 被胡兴可怜巴巴地了许久,张莲终于还是心软的抱了抱那个高她一头的男人。 男人又如何,高大又怎样,是人,都有觉得委屈的时候。 第77章 文师傅来了 张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李氏发飙之前把胡兴给哄好,这会儿胡兴才有心情给大家说今天的事情。 “我去问了喜子叔,喜子叔说镇子里的摊位大致上是分成两拨的,一部分是衙门里统一安排的,一部分是镇子上的地头蛇做主的。这两种摊位都是各管各的,互不打扰。” 今天胡兴可是跟喜子叔里里外外把镇子上的摊位逛了一个遍,哪里的摊位属于谁都基本上摸清楚了。 “我今天在镇子上逛了一天,差不多摸清楚了,镇子上的铺子基本上是属衙门管的,像小摊位这些都是地头蛇的地盘,咱们刚开始弄的话肯定是摆摊子更合适,那就免不了跟地头蛇打交道了。” 胡兴说完看了张莲一眼,之前商量的是让张莲主打,胡家兄弟们做辅助的。但是这样的话,张莲抛头露面的就不合适了的,只能让家里兄弟们盯上了。 “那这个摊位还有什么说法没?” 张莲觉得还是得问问清楚,别回头真的去摆摊了,不知道规矩惹了麻烦可就不好了。 “摊位一个月一百文,但是每个月还要给地头蛇一百文的’安生钱’,也就是一个月要给地头蛇两百文钱,才能安生做生意。” “那这个‘安生钱’都包括什么?” “我问了一个摊子的大娘,说是有人找麻烦,或者是强买强卖,有人眼红给使绊子什么的,都可以找他们。听意思还挺多的。” “你喜子叔怎么说的?” “喜子叔的铺子归衙门管,地头蛇那边的情况不太清楚,不过还是知道是哪个在管这个事情,到时候可以给拉个线,介绍介绍。” “咱们要做肯定是要摆摊子的,所以跟镇子里的地头蛇是肯定要打交道的。不过莲儿去肯定是不合适了,你们兄弟几个看看谁去。” 李氏想得多,既然是打定主意要摆摊子了,那就得按镇子里的规矩来,只是自家儿媳也是小嫩葱一棵,出去跟那些地痞打交道肯定是不行的。 “我去呗。” 小四主动请缨,家里只有他学了嫂子的手艺,他肯定得是这个事情的主力军才对。 “过几年的话,你这么说还有点说服力,你现在才多大,让你做主那些地痞也不会信啊。” 胡发忍不住给小四泼冷水,小四很不服气,“凭什么?十二是小孩子,十五就不是了吗?明明都差不多!” “差得多了,十五都能娶媳妇儿了。” 胡发得意洋洋的说,完全不在乎兄弟们给他的白眼。尤其是小四,那眼刀子甩的,眼睛都要抽筋了。 “我不管,嫂子的脚还没有好,咱们家能做饼的就我自己,我不去你们可开不了张。” 不得不说,小四这句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张莲的脚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要出摊确实是要指望着小四的。 只是…… “小四不是从明天开始要跟文师傅学厨艺吗?哪里还有时间去出摊?” 张莲突然想到这个,这下好了,不用打听了,这个计划还没有尝试就夭折了。 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个,哎,要是张莲的脚没有受伤就好了。张莲的脚怎么伤到的? 眼刀子就甩到了胡兴身上。胡兴觉得委屈,还不是老三吓人? 眼刀子又转移到了胡发身上。胡发心里苦,但是不能说。 做生意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最起码暂时不用想了,除非能换个别的买卖。但是换别的什么,大家又没有头绪。 生意不容易的事情,一晚上就被大家给抛在脑后了,要说大家本来也没当回事,能成就是赚了,成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也是,要真重视也不能三番两次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西边邻居家的房子好几年没人住了,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里的灰尘也是厚厚一层,房顶的茅草也烂掉的差不多了,家具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还以为是打扫个卫生,结果得重新修缮屋子。 小四早早的做好早饭,兴冲冲的到了隔壁,就被院子里的景象给吓到了。明明院门上的锁看上去很好,没想到里面会这么破败。 震惊归震惊,该收拾的也还是要收拾。回家拿了锄头开始整理院子里的杂草,还有些小树苗儿,一上午的时间也就收拾出来一个院子,那边文师傅带着孙女就来了。 因为惦记着弟弟学手艺的事情,胡旺一大早就去了镇子上去找唐木匠,唐木匠也不拿桥,直接就带着胡旺去到一个大杂院儿里找了文师傅,三言两语说了一下,文师傅刚点了一下头,就被师徒俩给架走了。 文师傅和孙女到胡家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的状态,张莲因为脚伤的缘故只能在屋里待着,李氏又出门去找王媒婆了,所以文师傅他们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只有一群男人。 胡家的男人因为之前张莲和李氏的再三嘱咐,所以对文师傅祖孙俩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端茶倒水,拿瓜子点心的,在两人周围做这做那的,祖孙俩见着架势心里直打鼓,这看着也不像是要拜师学艺的啊。 “你……你们……是……是什么人?到底要……要……要干什么?” 文师傅把孙女往身后扯了扯,尽量让自己淡定,奈何他是个结巴,一开口这个气势就弱了不少。 胡家男人一头雾水看着接人过来的胡旺,这是什么情况啊? “文师傅,您不用紧张,是我四弟弟想学厨艺才接您过来的。刚好我娘和嫂子不太方便出来,怠慢了您,还请您谅解 一下。” “你……你……你……” 文师傅越着急就越说不出来话,越说不出话来越着急,脸都憋得通红。在胡旺看来就是文师傅更生气了。 胡旺本来就是个说不来几句话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劝人,就只能一个劲儿的赔罪,车轱辘话来回说。 文师傅心想,这人是故意的吧,没看见我结巴话都说不明白了?你还抢话还抢话,存心不让我说话是吧? 第78章 灰头土脸 文师傅本来说话就不利索,被胡旺这一通输出搞得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本来就急得面红耳赤的,被胡旺一顿操作气得更是气血上头,眼看着脸色就红的发紫了。 文师傅的孙女文小点这才开始给俩人互相解释了一番。 “这位大哥,我爷爷说话有些不太利索您别太在意,就是刚才看您这儿都是壮汉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胡旺一想就大概明白了,估计是看他们这边儿人多,怕是坏人。 “实在对不住了,我家就是普通的农户,听说您们是从京城来的,怕怠慢了这才……您稍等,我大嫂在家的,我去请大嫂过来可好?” 文小点本想说不用了,转头一想就没拦着。 胡旺去后院儿跟张莲简单说了两句,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误会,但还是出去待客了。 其实庄户人家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家里来人了有人待客就行,不用非得让谁在才行。可文师傅是京城来的,又是求人教手艺的,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张莲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来,在文师傅和文小点旁边站定问好。 “文师傅,文姑娘好,我是这家的大嫂张莲,我弟弟是个不会说话的急脾气,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此时张莲十分庆幸当年跟哥哥学了两句能唬住人的话,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文师傅见终于来了个能说“人话”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就是刚才让胡旺气得不轻,不想说话。 文小点自然是知道爷爷的脾气 ,既然答应了要教人家弟弟,自然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儿就闹得不愉快,爷爷不理人,那她就得出面不是。 “嫂子您好,我是文小点的,我爷爷有点小脾气,您别放在心上。唐爷爷说让爷爷来教徒,请问是哪位?” 文小点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男人,其中一见张莲出来就直接站到她身后,胡旺说是给弟弟请老师,那就是剩下那两个,一个看上去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那就是最小这个了? 问小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小五身上。张莲刚坐下就见文小点看着小五,可能是把小五当成徒弟了。 “文姑娘,四弟在隔壁给你们收拾院落,稍等一下,小五,去喊你四哥回来,就说师傅来了。” 小五撒腿就跑……到墙边,上了梯子。 “四哥,你师傅来了,嫂子让你快回来。” 隐约听见那边应了一声,小五就下来了,文师傅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忍不住笑起来。冲小五招招手。 “小子,你叫,什么?” 两个字两个字的说。就不会结巴了。 “爷爷,我叫胡达,您叫我小五就行了。” “有,意思。” 小五像是没发觉文师傅说话的异样,傻呵呵的笑着。 就两句话的时间,小四就从隔壁回来了,风风火火地跑进门,身上带着尘土,头发上还有几根草,眼睛亮晶晶的直接就奔着文师傅去了。 脚上的速度不减,上去就是一个滑跪,就停在文师傅面前,顺势就是一个叩首。嘴上也没闲着。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一连三拜之后,才抬起头看师父。 灰头土脸的样子让文师傅眉头一皱,大概是做了一辈子的厨子,他对卫生要求很高,看见小四脏兮兮的样子就很讨厌。 但是一想到是因为给他收拾院子才这副样子又觉得可以原谅,也没有为难他 。 “去,洗洗,再来。脏,怎么,做饭。” “师父,你说话怎么……” 小四的话没说完,就被小五给打断了。 “四哥,走, 赶紧洗洗换身衣服,回来还得拜师呢。” 小五根本不给小四说话的机会,赶紧拉着小四起来就往后院跑。 本来小四灰头土脸的就让文师傅不待见了,要是再因为说话的事情让文师傅难看,那拜师的事情就彻底凉了。 小五拉着小四一直到后院儿才松开手。 “四哥,文师傅是结巴,一句话最多说两个字,你脏兮兮的回来文师傅已经不高兴了,你再问他说话的事情,到时候你到手的师傅可就飞来。” “天,还好你机灵,不然我真的要丢了这个师傅了。” “四哥,你赶紧去洗洗吧,不好让师父久等的。” 小五帮忙烧水,好节省时间,小四则是收拾自己。 小四小五走了,前院儿又尴尬起来。这个时候张莲的长嫂气质就出来了。 “文师傅一路也辛苦了吧,老三,你带文师傅去东屋休息会儿。兴子你找几个人帮文师傅把那边的院子收拾一下。” 张莲这么一安排,院子里的人就都动起来了,胡发扶着文师傅去了前院的东屋 ,这个屋子本来就是准备招待客人的,屋子里东西都是齐全的。 文小点自然也是跟着进来的,看屋子里的摆设,大致能猜出来这大概平日是没什么人住的。 那边胡兴出门去找了本家的堂兄弟,看谁有空过来帮忙,这会儿还算是农闲的时候,每家还是有几个在家留守的,没一会儿的功夫,胡兴就找了三四个兄弟过来,胡恩阳正好在家,也跟着过来了。 张莲怕一帮男人干活不够细致,专程过来看看,顺便也看看缺了什么,也好置办上。 一进门就见胡恩阳正在收拾院子里的破砖烂瓦,想起那天在三爷爷那儿跟余苗苗相看的事情,今天早上婆婆还问起来着。 “辛苦大家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啊,想吃什么跟性子说。” “谢谢嫂子,也不用再弄别的了,嫂子给弄点烙饼吃呗。” 说话的是四爷爷家的孙子柱子,才十四五的年纪,正是爱吃的时候。 “行啊,还想吃什么,跟嫂子说。” 有人开头了,后头的人就有样学样,点了不少菜,胡兴也跟着起哄。 “想吃就卖力点儿干活儿,早点弄好早点去吃。” 胡兴话音一落,眼看着干活儿的人手底下的动作利索了不少。 张莲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大致知道院子里缺了什么,还好就是家里常用的东西,胡家就有闲置的,不过还得等婆婆回来说一下。 第79章 没想到 人多干活儿就是快,下午屋子就收拾好了,要是让小四自己收拾,不得收拾个三天,但是这个屋子本来就是老屋,房顶的茅草都坏了,配房也要重新修缮,正屋也要加固一下才能住人。 李氏回来听胡兴这么一说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说老田头儿这么爽快呢,说房子随便住,我看着屋子还算是整齐,没想到这么破旧。” “ 娘,要不咱们再找找别人家?重新修缮花钱花时间不算,万一到时候有个意外就不好了。” 张莲也觉得这样不太靠谱,文师傅是他们求着请来的,回头再因为这个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倒是也没那么严重,屋子墙都还算好的,再用个十来年肯定没问题,就是房顶要重新做,配房也要重新加固,算下来给别人修房子不大合适。” 这笔账谁都能算清楚,算是租住别人的房子,还要给别人修缮,钱都砸进去了,房子还不是自己的,还要给房租,换谁都不同意的吧。 “我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家具也都得重新置办,这么算下来确实不划算。” 张莲也跟着说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没有银子,这个事情也确实不好办。 “兴子,像是西边的那个院子,要买下来大概要多少钱?” 李氏第一反应就是这么麻烦还不如自己买下来算了,至少还有了个院子。 张莲算了一笔账,现在手里的钱确实不好,但是小叔子要成亲的钱不能动,之前还给了王家四十两银子,胡恩阳借的还没有还回来,现在胡家剩下能用的银子,统共也就二十两多两了。 还要刨除胡家平时的吃用,能用的银子真的不多。张莲想想都觉得头秃。 “买下来也要不少银子,这个院子大概要多少钱,王看看咱们现在手里的银子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的话,还是看看村里谁家还有闲置的屋子比较合适。” 张莲实话实说,李氏有些日子不管家了,现在家里到底有多少钱,她还真是拿不准。 “房子买了还要修,还得添置家具,里里外外加起来,费用也不少,都估算一下,咱们也好早做安排。” 张莲叹了口气说。 心里有点愧疚,婆婆让她管家,结果这个家是越管越拮据……哎,不对啊,她手里还有三十两呢。 “差点儿忘了,还有三十两银子的,这下不用发愁了。” 虽然觉得随随便便就要买个院子确实有点儿败家,但是婆婆都说了,也不好直接就不同意。 “媳妇儿,你说的不会是成亲那天问给你的那些吧?” “那可不行,那钱是给你自己的,是给你傍身的。现在说的是胡家的家事,自然是要用家里的功用的。” 李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一个女人的傍身钱有多重要,十几年前她就知道了。 “娘,这钱也是您给的,给家里用也合情理不是,我也是家里人,家里要用钱我拿出来也没什么不对啊。” 张莲的话合情合理,李氏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但是这样公私混为一谈,可不是什么好事。 “莲儿,你有心帮家里娘知道了,但是这个钱不该你出,那就当是家里跟你借的,回头给你补上。” 李氏直接拍板了,这个事情看似不近人情,却是把家里人都揉合到一起的最好方式,也是避免家里人矛盾的最好方式。 张莲好说歹说,李氏就是不同意,张莲也就不再劝了,反正钱是拿来用了,至于还不还的,到时候再说吧。 事情敲定了,也要跟文师傅那边说一声的,说到文师傅的事情,原本家里是打算把东西都安置好了,再接文师傅过来的,谁知道胡旺这个不靠谱的,直接就把文师傅给接过来了。 搞得大家措手不及,现在又说给人家的院子还没有收拾好,这不是自己找的不痛快吗? 胡旺惹出来的事情,胡旺自己解决,事情自然是要胡旺去说的。但是胡旺是胡家最不会说话的一位,李氏倒是真不怕得罪人,就得让他去。 胡旺站在东屋门口,听着屋里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文师傅是不是有午睡的习惯,不好打扰,只能站在门口等着。 屋里,文师傅确实在睡觉,被人追了一路,都没有休息好,确实很累了。本来是打算小憩一会儿,却一觉睡到了下午。 文小点年轻,这会儿已经醒了,但是因为并不熟悉这里 ,所以就没有出门,就假装在屋里休息。 半个时辰之后,文师傅终于醒了,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确实也该被饿醒了。 “爷爷,您醒了?” “小点,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申时。” “睡了这么久啊。” 文师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现在也是在别人家,这样没有礼数的事情, 确实是很难为情。 都在房间里待了大半天了,再不出门真的就说不过去了。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坐在门前的胡旺。 “胡大哥,您怎么在这儿?” 文小点吓了一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坐在这里,实在是有点吓人。 胡旺听见人出来了,赶紧起身。 “文师傅,文姑娘,你们起来了?” “有事儿?” 文师傅言简意赅,实在是超过两个字就结巴,还怪丢人的。 “原本是给师傅您准备了西隔壁的院子,只是院子还没有收拾好,也需要添置些东西,可能还要委屈您二位再在我家委屈几日。” 这番话,胡旺自己是说不出来的,好在有人教过,背会了也能说得出来。 文师傅心想,你把我架过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吗?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吐槽归吐槽,现在胡家也是他们祖孙避世的唯一地点,自然是不好闹翻的。 “无妨。” 文师傅说话依旧简洁,倒是也能听得明白。李氏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胡旺就准备回去了。 一句话不说就要走人的,祖孙俩还是第一次见,不是该客套两句吗?至少得问问要不要吃东西啊喂。 第80章 颠覆和争论 祖孙俩眼看着胡旺走了,根本不好意思喊人,只能回屋里喝水顶顶,胡家人开饭的时候总会要叫他们的吧。 晚上来吃饭的人多,又都是肚子通大海的半大小子,加上又有文师傅他们在,总要做些好吃的,所以准备的也比较早。 胡旺刚从文师傅门前走开,就被张莲和小四给拉过去帮忙了,胡兴和胡发他们还在西隔壁修缮屋子,李氏在那边儿给烧个水什么的。 现在家里就张莲带着两个小的在家,文师傅祖孙俩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所以胡旺就被拉了壮丁。 张莲腿脚不利索,小四还要备菜炖肉,小五人小力气小,和面的事情他做不好,只能胡旺上。 张莲在一边倒水,胡旺动手,发面这会儿来不及了,所以现在做的是死面烙饼。 文小点来的时候,就见胡旺正跟那盆面搏斗,愣了一下,又看看这小的小残的残又觉得能理解了。 “文姑娘,是有什么需要的吗?” 张莲见文小点进来,想着大概是有什么需要,赶紧问了一句。 “没什么需要的,就是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文小点不像她爷爷那样,都落魄至此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端着架子等着人来围着他。他们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来帮个忙也不算什么。再说胡家人看着也不是什么泼皮无赖,对人也算和善得很。这样的人家让人很踏实。 “文姑娘客气了,就是做些家常小菜,很快就好,您先休息下,一会儿好了我让小五去请您。” “我叫文小点,您叫我小点就成,胡家嫂子您也别客气,我们也不好在这儿白吃白喝,就帮您做做饭,我在家也是时常做的。” 文小点也不等张莲他们再说什么,就直接上手帮小四切菜去了。 手起刀落,动作娴熟,一根胡萝卜顷刻之间就成了粗细均匀的细丝。小四看看自己手里的土豆丝,粗细不匀,长短不一。自愧不如。 “文姐姐,你的刀工好好,比我三爷爷的还好。” 小四说的十分诚恳,语气里带着艳羡,只是单纯的羡慕。 “你要从五岁就开始拿刀,你也可以。” 文小点语气轻松,十年的辛苦磨练就这一句话轻飘飘盖过,仿若只要拿起刀就自然会了一般。 胡旺和面的手顿了一下,又接着揉。 “那我现在开始练还来的及吗?” “你找我爷爷不就是为了拜师吗?” 小四嘿嘿一笑,也不切菜了,只观察问小点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才又试着切刚才没有切完的土豆。 文小点都看在眼里,也不说话。这个小四看着憨憨傻傻的,也算是有些眼色,就是不知道爷爷他能不能看得上。 秋日里天色短,申时天色就开始暗下来了,胡兴也带着干活儿的小子们回来了,胡兴洗完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找媳妇儿。干活儿的小子们也都跟着进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好能帮上忙。 “媳妇儿,我回来了。还要做什么吗?你一边儿坐着就行,不用忙活。” 胡兴一进门儿就把张莲安排得妥妥的,张莲也不矫情,顺势就坐在一边儿看着胡家兄弟忙活。 连文小点都被请到张莲旁边坐下了,文小点看着灶房里忙忙碌碌的男人们,有点懵懵的。 这些人一进到灶房,烧火的烧火,洗锅的洗锅,收拾的收拾。那动作的熟练程度,明显就是做惯了的。 文小点正看得出神,手里就被塞了一把瓜子。 “小点,吃点儿瓜子。”张莲看着文小点一脸懵的样子,有点好笑。 “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文小点下意识点头,又一脸不解的看着张莲,她一脸淡定,像是已经习惯了。 “胡家嫂子,你们家一直都是这样吗?” “恩,听说,是祖传的。” “啊?那,这些人都是你家兄弟?” “哦,那倒不是,我家的兄弟你今天都见过了,这些是本家堂兄弟。” “他们也是这样?” “恩,说了,是祖传。” 文小点觉得前面十几年的生活今天全都被颠覆了。文师傅是个厨子,文家祖上也是个厨子,她爹她哥……前也都是厨子。都说他们的厨艺天下难有超越,但是,她身为家人,却几乎没有尝到过他们的手艺。 而在胡家,做饭这件事,好像就是男人们驾轻就熟的事情,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似乎,这就是日常里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文小点还在思考人生,李氏就过来找人了。 “莲儿,文姑娘,咱们去西屋坐会儿,这边儿有他们几个就够了。” 文小点这才回过神,看着灶房里全都是男人,也不好再在这儿坐着 ,就跟着李氏去了西屋坐着。 九月的天儿已经凉了,天刚擦黑,外头就起了凉风,屋子里还算暖和。 文小点心里有事情,就显得心不在焉。只是,本来就跟她不熟悉,所以李氏和张莲也不好多问,就只聊自己的。 “娘,王媒婆那边怎么说啊?” 李氏今天就是去王媒婆那边问那个布庄的姑娘的,但是今天家里忙乱,也没有顾得上问。 “哎,听媒婆的意思是对咱们家还是很看好的,就是姑娘和她娘产生了点不同的意见。现在还没有定论。” “吵架了?那意见不同也能先见见人啊,这个是不是就是个托词啊。” “不太像,听媒婆的意思人家对咱们家还是挺在意的。就是得先自己争论个长短出来。” “听着这娘儿俩都是个要强的性子,跟老三的性子能合得来吗?” “再要强的人都想有个依靠,更何况是两个女人,辛苦了这么久,肯定是想要有个安稳的日子。” “那知道是为什么吵架吗?” 她们娘俩吵架涉及到了自家小子的婚事,这个原因李氏自然是要打听清楚的,只是,这个原因还挺…… “说是要争论清楚到底是嫁人还是入赘才能安排相看。姑娘的意思是要招婿, 好为家里留个香火,也能在家照顾寡母。但是,家里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她嫁个好人家,以后不用太过辛苦。毕竟嫁人要比入赘的选择多得多啊。” 第81章 争取 这个问题确实有争论的必要,也确实很难争论出结果,看来胡发的亲事,还要等些时间了。 “这个并不冲突啊。就是孩子姓什么而已,只要人品过得去的,怎么会对丈母娘太差?” 文小点的话一针见血,却惊世骇俗 ,一时之间屋里鸦雀无声。话说完,文小点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那个……我只是信口胡说的,当我没说哈。” 文小点起身就要出去,脸上青白交加,火烧火燎的,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但是李氏直接从炕上跳起来 ,抓住文小点的手就是一阵大笑。 “哎呀,文姑娘,你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星啊,你可是给了我们一条明路啊,回头要是成了,我得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封!” 李氏突然间的兴奋,让另外俩人一脸懵,实在是不知道李氏兴奋的点在哪里。只是看她这么兴奋,也不好意思打断她,只能跟着尴尬的笑着。 一直到外面喊吃饭的时候,李氏都还没有平静下来。 秋日风凉,饭是摆在饭堂的,文师傅和胡老汉他们坐一桌,胡发和其他兄弟们坐在一桌。 因为客人,所以饭桌上相比之前的家宴要安静不少,每个人都仔细吃饭偶尔才说两句话,即便如此,文师傅还是皱了皱眉头。 只是胡家人虽然看到了,也没打算改变什么,对客人尊敬是礼貌,但是不代表可以没有底线的捧着。 文师傅生来就是锦衣玉食,但是也规矩颇大,一有逾矩就是惩戒,所以那些遵循了几十年的规矩就像是血液一般,根本不可能忽视。 文小点不同,虽然文家的规矩大,但是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也能有不管规矩的时候,尤其是跟父母出门的时候,那更是自由得很。胡家这样的她倒是很习惯,看出爷爷的不满意 ,桌子下扯了一下爷爷的衣袖。 文师傅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忍耐着吃过了一顿饭,一吃完就回了东屋了。 中午小憩的时候祖孙俩在一间屋子里倒是没什么,不过,到底也是大姑娘了,总是要给安排一个屋子单独住的。 文小点被安排在了后院的西厢房,就是娇娇姐妹经常来住的那间,屋子里姑娘们要用的东西都有,妆台妆镜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就是胭脂水粉这些现在没有。 床幔这些都是浅淡的粉色,窗边还有书桌和纸笔,连被子都是软软嫩黄色。 “文姑娘,被辱都是新的,你放心用,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小姑娘家有些要求也正常,屋子里用的东西李氏是按照给娇娇姐妹俩在的时候准备的,很是齐全。 “多谢婶子了,东西已经很齐全了,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了。” “行,那姑娘早点休息,有什么不习惯的,再跟我们说。” “婶子慢走。” 李氏走了,文小点看着整齐干净的卧房都有点不敢靠近,已经快两年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了,逃命的路上,什么样的地方都睡过,从繁华的城市到这乡村野地,说是没有落差谁能相信,只是,两年的时间再多的棱角都被磨平了,现在,她只想活下去。 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摸着柔软舒适的被褥,温暖,在心底划过。 或许,就在这里扎根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没有尔虞我诈,不用为性命担忧。 文小点和文师傅在胡家的第一夜,注定辗转难眠。但对胡家来说,只是一个普通而安静的夜晚而已。 李氏心中有事, 第二天一早就拉着胡发去了镇子上找王媒婆。 王媒婆刚开门就看到李氏母子俩正在门口等着,她的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有客上门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胡家大姐来了?今日又有什么事儿?” “好事儿啊,咱们进去说?” 王媒婆只好赶紧把店铺的门打开,请李氏他们进去,一边开门一边想着今天会是因为什么事情来找她。 布庄的娘儿俩的事情,胡家应该是不会再去问了,毕竟她们说的那些事情,有谁能接受的了。 但是李氏注定会给她一个惊喜,或者说是惊吓。 “王大姐,我今天来是有个事情想要劳烦您给带个话儿。或者您找下人过来也成。” “看你这面带笑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你先说说看?” 话是这么说,王媒婆心里却没来由的七上八下,总觉得今天这个事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好事儿。 “之前您说的布庄的姑娘,我回去跟我家当家的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见上一面,但是得劳烦您给费费心,跟布庄那边说一声,要是能相看得上,我这边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王媒婆心里一顿,心想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您这话可得说清楚啊,要不那边问起来,我这儿要怎么说啊?” “行,那母女俩不是因为是嫁还是娶在争吵吗?要是能看上我家这个,不管是嫁还是娶,第一个儿子就随母姓,我家的儿子也多,不差者一个养老的,亲家到时候也是这小子给养老。您给问问,看能不能见上面?” 王媒婆心里一惊,这样的条件还真的能让那母女俩都满意,但是这样的事情胡家就真的不介意吗? 张莲的名声虽然差,但是到底是嫁进胡家的,有婆婆压着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风浪的,可是,布庄这个事儿…… “您说的这个……可别到时候反悔啊。” “不会。劳烦您跑一趟,问问看人家有没有时间我们详细谈谈。” 王媒婆见李氏这么坚持,自然是要跑一趟的。 “老三啊,我尽力了啊。” 王媒婆一走,李氏就对胡发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要是上次在布庄见了那一面,人家姑娘有意思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 “我知道,这次不成,咱们就看看憋家的姑娘。” 胡发也知道,人家姑娘怕是对他没什么意思,但是连个机会都没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弃,他实在是不甘心。 第82章 转机(修改) 镇子就这么大,一来一回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但是王媒婆半个时辰才回来,好在,带着布庄的娘儿俩一块回来的。 王媒婆废了半天口舌才说动了母女俩来这一趟,但是这个事情在她看来,八成是成不了的,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和退让就能有结果的。 母女俩一进门,李氏和胡发就起身示意。王媒婆领着人去了后院一个比较大的厢房,上了茶水。这两家人的事情有些复杂,还是要两家人亲自谈的好。 银子一进门就认出胡发了,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并不敢大大方方的看他,王氏自然是没有错过闺女的神态。 又看胡发,端端正正的坐在一边,看似没有什么动静 ,但是时刻注意着母女俩的动态。王氏的目光落在胡发身上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又端正了一些。 李氏也在打量着对面的娘俩,穿的是普通的棉布衣衫,王氏穿的是枣红,银子穿的是桃粉。发髻整齐,都是只簪了一根银簪子,没有其他首饰。 今天事出突然母女俩还能收拾得这么精致,看来平时也是很讲究的,李氏的信心又降了一半。 两家人打量了对方半天,谁都没有说话,王媒婆掐算着时间打量得差不多了,才出声说话。 “我给大家都介绍介绍。这个小伙子是小坎沟的胡发,家里排行老三,这是他娘。这边儿的姑娘叫银子,跟娘在镇子上开了个布庄。看看有什么想问的?” 王媒婆开了个头儿,但李氏并没有先开口。来之前多少还有些自信,但是看这娘俩的气度,心里就知道这个事情十有八九成不了了。 王氏是个利索人,不喜欢绕弯子,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我嫁女儿,是看对方人品和家风的,至于其他的并不注重。” “是招赘。” 王氏说的是嫁,但是银子却不同意这个说法,立刻就纠正了。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就是一阵尴尬,好在李氏这边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算多震惊。 “先让俩孩子聊聊天,要是孩子们都愿意嫁过来还是嫁出去都好说。” 李氏也是直来直去的说,万一人家姑娘压根儿就没看上老三,现在说啥都是白忙活。 倒是王氏母女愣了一下,赘婿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受人诟病的,像李氏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她们有点琢磨不透。 “您的意思是?” 王氏母女孤身生活了那么久,向来处事都是再三思索的,但是这会儿忽然就有点儿不明白李氏他们的意思了。 “我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孩子们要是看着合适,入赘还是娶亲,我们做长辈的都没有意见。” “为何?要是入赘的话,少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您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日子是他们俩过,过好日子才是正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可管不过来。” 这话听着颇有道理,但是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王氏和银子也是头一次见人对入赘这件事情这么不在乎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要不让俩孩子先去一边儿聊两句?” 王媒婆适时给递了架梯子,才没让气氛一直沉默下去。 王氏看看闺女,见她同意了才让王媒婆跟着去了隔壁的屋子里。 两个当娘的就留在原地喝茶。 隔壁屋里少年少女在王媒婆的“监督”下,多少有点放不开,气氛和谐又飘着一丝尴尬。 方桌前,王媒婆坐在正对屋门的位置,左边是胡发,右边是银子。俩人面对而坐,却又不敢看对方。 王媒婆先打破了这个有些尴尬的气氛。“你们两个聊一聊。都是年龄相当的闺女小子,说话也不用拘谨。” “姑娘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 胡发率先开口,大男人家家的,总不好让姑娘先开口。虽然说的啥都不是。 “我见过你,谢谢你那天帮我解围,只是那天我说话太不客气,还请小哥不要责怪。” “怎么会,姑娘家在外头多个心眼也好,坏人又没在脑门上刻字,小心些总归没什么坏处。” “那小哥儿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是好人。”胡发十分认真,一抬头就望进了银子的眼睛里。 水汪汪的杏眼,像秋日夜晚的星空,一闪一闪的水光,就是那铺满黑色幕布的星光,吸引着人想看得更远更深。 银子被胡发的目光惊到,窘迫的转过头不敢再看。 “你脸上又没有写字,我怎么知道。” 胡发总算回神,一向伶牙俐齿的胡发,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姑娘的问题。 “以后多接触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好人了。” 几乎没过脑子的话,直接把银子给说脸红了。好在人家银子在店里也锻炼出来了,缓了一下也就恢复状态了。 只是,刚才的话题肯定是不能继续了,干脆又起了个话头儿。 “小哥儿应该听说了,我家是要招赘的,小哥儿可能接受?” 银子心里还是想要招婿,虽然娘不同意。话题一下子就正式起来,胡发也彻底回神了。 “银子姑娘家的情况我也听说了,我可以接受的。我家兄弟五个,也不差我这一个。” “那,你就不介意?” “我娘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再说了我家里还有兄弟可以帮衬,你家就你一个,我不帮衬着你,帮衬谁?” 胡发这话说的,好像俩人一定能成已经谈婚论嫁了一样,属实是有些不像话了。只是话语里的诚意太满,实在是让人不好责怪。 自认是家里最会说话的胡发,又一次终结了话题。 银子:还能不能聊天了? “你的顾虑应该不难猜,你是怕嫁了人就不能时常照顾娘家,担心你娘一个人孤苦无依。” 胡发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都戳中了银子心里的想法,桌下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也很赞同你的想法,不过,你真正需要的,是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家的人,一个愿意和你一起分担责任的人。” 第83章 认识 “我想做这个人。” 胡发目光灼灼语气认真。 这番大胆的言语让银子心中动荡不已,眼眶红红,的喉咙酸涩。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就要溢出来的哽咽,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 “亲事,还是要娘说了算的。” 王媒婆看着这俩人的状态,心里一阵吐槽。这胡家人都是什么鬼运气,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偏偏还真是能把事儿给办成了。 两个孩子这边算是相谈甚欢,那边的两个做娘的几乎一言不发。李氏是觉的婚事无望不想费力挣扎,王氏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媒婆领着俩孩子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安静的一批。 话说完了,面也见了,也就该回去了,有些事情也不能当着面儿说,是要回去私下商量的。 回到小坎沟的时候刚好赶上吃午饭,文师傅祖孙是在东屋吃的,并没有回来。饭桌上只有胡家一家人,比昨日自在了不少。 “娘,今天见着姑娘的面儿了吗?” 张莲见婆婆一脸的疲惫,胡发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是好奇。 “见着了,没见着这小子能是这个样子?”李氏瞥了一眼胡发,免不了泄气。“老三,你也别太抱希望,人家的条件在那儿摆着呢,就算是招婿也不见得能看上你。” 然后胡发就收到了来自爹和兄弟们的鄙视。现在的胡发真的很羡慕大哥,虽然亲事坎坷,但是嫂子多爽快,他可好,想讨好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媳妇儿,姑娘那边是没看上老三?” 胡老汉也关心起来,担心老三跟他大哥一样,亲事坎坷,又要耽误好几年。 “说不好,看姑娘的表情不像是不同意,但是人家娘俩自己都还有问题没有说清楚,可能一时半会儿没信儿。” “再说了,人家是嫁闺女,总是要打听清楚了才好往下看不是。最近大概是不会有消息了。” 李氏分析的很不错,王氏回去后就找了俩伙计去小坎沟打听胡发了。她也去找闺女谈心去了。 “银子,你觉得那小子怎么样?” 提起胡发,银子就觉得脸颊发烫,耳边似乎还有他那些放浪的话。 “还……还好吧。” “那等伙计打听清楚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定下来吧。等三书六礼走完,你就要嫁人了。” “娘,我不嫁人,说了要招婿的。” “你这丫头,你是想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吗?” “娘,你只有我了,我要嫁出去了,你怎么办啊?” “担心什么?你小时候那么辛苦娘都能过来,还有你帮衬着,我还能更惨吗?” 银子就是心疼娘这些年过得不好才执意要招婿,好能在娘身边时常照顾。 “丫头啊,娘这么辛苦不是你的原因,是那个男人,我只想着你能不再走娘的老路……” 银子无话可说,当年她虽然小,但是有些事情大概也能明白。 “娘,都过去了,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所以啊,娘现在就想着给你选个人品好的人家把你嫁出去,我也就没有别的心愿了。” 娘俩说了半宿的悄悄话,谁也没有说服谁,俩人的脾气还真是挺像的。 小坎沟。 胡家西边的小院儿修了三天,总算是能住人了,现打家具来不及,就直接从胡家搬了现成的。 文师傅搬家当天,小四正式拜师了,但不是文师傅的徒弟,是徒孙。能拜师学手艺就行,是师父还是师爷并不重要。 小四敬了茶磕了头就算是文师傅的正经徒孙了。晚上,胡老汉专门请了三爷爷来给张罗了一桌拜师的酒席。 三爷爷本来就痴迷厨艺,听说请了个大大厨教小四,那肯定是要跟大厨喝一杯多交流交流的。等大家都坐定了之后,看到文师傅的样子,三爷爷差点摔了酒杯。 闹出了动静儿,文师傅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看过去也是愣在了当场——这人他认识,也就是说这人认识他! 这下可就糟了。就这么一瞬,文师傅就冒了一身的冷汗,秋日的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爷爷?” 文小点发现了爷爷的不对劲,拽了拽他的衣袖,一脸的担忧。 文师傅抓着文小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想要安慰,却又开不了口。 胡旺拿了件自己的厚衣给文师傅披上,又端了杯热茶。 “文师傅,晚上风凉,您喝点热茶暖暖身。” 茶水的热量暖了手心,也渐渐把热量传到身上,驱散了些身上的寒意。 三爷爷思索了一下,还是端着酒杯过来了,没有贸然相认。 “文师傅,听闻您是厨艺大家,不知对我今日的手艺可还满意?” 文师傅愣了一下,还是端起酒杯跟三爷爷碰了一下。 “您的手艺已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在下不敢妄加评判。” 文师傅的姿态放得很低,跟之前高高在上的样子判若两人,三爷爷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喝了酒就离开了。 本来跟文师傅也不是特别熟,所以并没有拖很久,快结束的时候,三爷爷又来找文师傅了。 “文师傅,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探讨一下可好?” 三爷爷扫了一眼周围,给文师傅使了个眼色,文师傅叹了口气,请了三爷爷去了屋里。 两人说了很久,外头的一摊子都收拾妥当了,三爷爷才从屋里出来,就是面色上带着几分凝重。 “老六啊,小四都拜师了,我这个做爷爷的总不好一顿饭就打发了,你跟我回家拿给小四拿个东西。” 胡老汉心大,根本没有注意三爷爷的不对劲,就跟着去了。 三爷爷关了屋门才跟胡老汉说话。 “老六啊,你知道文师傅的来历吗?” “文师傅?是唐木匠的朋友,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三爷爷皱眉,难得的严肃。 “老六,文师傅那边你们多照顾一些,若是有人打听他,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说话,懂吗?” “三叔,怎么了?” “文师傅来官庄镇是避祸的,他跟我有几分交情,我做不出来赶人的事情……只是怕连累了你们……” 第84章 腿好了 胡老汉也提起了心,文师傅的身份可能会给家里带来灾祸,那…… “这事儿也怪我,要是在小四拜师之前知道了这件事,我肯定会阻止的,但是现在,拜师礼已经举行了,这件事,不好办了。” 三爷爷也很矛盾,一边是本家侄子,一个边是多年好友,他不想选哪一边,他想两边都要。 “三爷爷,这个事儿已经是这样了,小四已经是文师傅的门徒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怕是也摘不出去了。但是,他到底是惹了什么祸啊?这么危险吗?” 三爷爷点点头,叹息一声。 “文家一百多口,徒弟数十人,现在就剩下他们祖孙两个了……” 这话一说,胡老汉的心彻底坠下去了,这得是多大祸事才能连门徒都不放过,这下可是摊上事儿了…… 胡老汉满腹心事的回来,自然是瞒不过李氏的,都不用李氏多问两句,李氏一问他就都说了。 “媳妇儿,现在怎么办?要不……把人赶走?” “怎么?拜师的时候求着人家,现在又怕牵连就赶人走吗?” “那怎么办,他惹的祸可是连门徒都没有放过的。咱们总不能看着一家子去死吧?” “谁说就一定会死的?再说,三爷爷不也说是被人诬陷的吗?也许过几年就能翻案了呢。” “哪有那么容易?要是能翻案,还至于跑到咱们这个穷乡僻壤?” “你想想,要是文师傅真的随时会要命,就唐木匠那么惜命的一个人,怎么还会安顿他们?不躲得远远的就不错了。” 唐木匠他们都知道,胆小怕事,一有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这么看来,文师傅大概是没什么事的。 唐木匠:我胆小一生,就大胆了这么一回…… 多亏了唐木匠,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文师傅祖孙俩就这么留在了小坎沟。 小四每日去文师傅的院子去学习,每天也会带炒坏了的菜回来给家里人吃,除了味道确实不怎么好,其他的一切如常。 张莲在拐杖的帮助之下,度过了几乎足不出户的两个月,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张莲终于能活动自如,被允许出门了。 闷了三个月的张莲,一出门就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飞出去就不想回家了。胡兴兄弟几个都从地里回来了,张莲还不见人影儿,胡兴就坐不住了,转身就要出门去找人。 刚出门,远远就看见张莲一蹦一跳的回来,快乐的像只兔子,可可爱爱,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看来,真是在家憋坏了。 “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冷不冷?” 胡兴拉住她的手,凉凉的。直接塞进怀里,搂着她帮她暖手。 “你干嘛?快放开,让人看到多不好。” “你是我媳妇儿,看到就看到了。再说这天都黑了,没人在外头乱晃。” “这是怪我了?” “我是担心你,这大晚上的,万一遇到了坏人,或者是磕了碰了怎么办?” “这是在村里,哪有什么坏人,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会平地摔跤吗?” “你刚才蹦蹦跳跳的,可不像个大人。” 张莲别别头,不好意思看他的脸。 “回家吧,娘他们还等着呢。”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小河村,张家。 院子里收拾得很利索,灶房里炊烟袅袅,刘娟正在灶房忙活。今天小姑子和姑爷回来,也是她嫁进来之后,小姑子第一次回娘家,总是要好好招待的。 “嫂子?需要帮忙吗?” 张莲跟爹和大哥打了招呼,就跑到灶房去帮忙。都说出嫁的女儿是娇客,刘娟可不能让张莲动手帮忙。 “你难得回来一趟,赶紧去屋里休息休息,咱们人又不多,一会儿就都弄好了。” “你妹夫的饭量可大着呢,咱们一块儿弄,也能快一点儿。” 刘娟儿也没再推辞,张罗一大桌子的菜确实很劳神。 姑嫂两个之前就认识,也不拘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嫂子,我听兴子说了成亲那天的事儿了,这些日子我哥没欺负你吧?”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你哥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他在镇上找了个账房的活儿,除了不经常在家,别的都还好。” 刘娟脸上的笑意不减,满是对以后的期待。张平不再像以前那么颓废,她很满足。 “我哥?做账房?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一个月二两的工钱呢,过两年就能把你婆婆的钱还上了。” “不着急的,先把日子过好要紧。” “怎么不着急,因为这个,你哥总觉得亏欠了你的,早点儿还清了,他心里也早点儿能安稳下来。” “行吧,不过你们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别着急还我钱,早点晚点没什么,晚点儿我还能多得点儿利息。” 张莲半开玩笑的说,就是不想让他们负担太重。 “你啊,说你点儿什么好?” 刘娟儿也不是不懂事儿,不过也不会点破她,小姑子的好意,他们接受了就好,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她就好了。 知道张老爹喜欢喝酒,所以胡兴每次都会带酒过来,虽然大舅哥说过张莲不喜欢,但是从来没见过张莲生气,也就越来越大胆了,一开始还只是一小坛,现在都两大坛子了。 “爹,地理的活儿别着急,回头我带着弟弟们来帮忙。” “不用,前几天你哥告假回来帮我都种下了,也就三亩地,没多少活儿。” “告假?大哥这是……” “你大哥在镇上的当铺做账房,每个月有固定的工钱,就是不能经常回来,倒是辛苦娟儿在家里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爹,我是张家的媳妇儿,照顾您不是应该的吗?” 刘娟赶紧表态,省的让张平误会她跟公爹抱怨。 “平子,你们小两口儿总这么东一个西一个的也不是办法,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我才能抱上孙子啊?” 一言不合就催生可还行?刘娟小脸儿红红,只盯着碗里的饭菜,不敢搭腔。张平也有些不自在,还好今天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不然可就尴尬了。 第85章 催生 张平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握住了刘娟的手,给她些安慰。 “爹,我们会努力的,但是这个事情还是要看缘分的,着急也没办法不是。” “怎么没办法?你这总是回不来什么缘分都抓不住。” 这就尴尬了,张平也没想到爹也能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这明明就是耍赖皮啊,赖皮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爹,你这不就是故意给我出难题嘛。” “这有什么难的,你把娟儿带在身边儿不就行了。” “我现在都还是住店里,娟儿去了也没地方住啊。” “租个房子呗。” 张老爹这回是真的不讲理了。 “爹,在镇子上租房也要不少钱,我哥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儿钱,哪能负担得起啊。” 张莲也是看不下去了,这个爹是放飞自我了?只是张莲也没想到她替哥哥解围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我还没说你呢,你成亲也快半年了,怎么还没有好消息,你也争点儿气,赶紧生一个。” 这话堵得张莲什么都说不出来,确实是事实,张老爹不说她也没注意。她和哥哥嫂子不一样,他们可是一直都在一起的,也算恩爱,可…… 胡兴没想到老丈人会提到这个,看媳妇儿这样子,显然是不开心了。 “爹,这事儿怪我,是我暂时不想要孩子,等过两年自然就有了。” 胡兴直接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不过这个也是事实,只是这中间有些事情还是不太好往外说。 “哎哟,你们这一个俩的,是专门来气我的是吧。气死我算了。” “爹,你别撒泼啊。” 张莲沉了沉声音,张老爹被张莲管束了十年的身体记忆被唤醒,直接不敢再撒泼了,只低头吃饭。 吃饭的速度直线上升,酒也没敢多喝。刘娟也松了口气,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吃完饭,张莲跟胡兴就准备走了,头一次没有在娘家多留,就是怕张老爹再耍无赖催生,张莲可扛不住。 张莲他们一走,张平也领着刘娟儿回房间了。 “这一个两个都跑那么快干嘛。” “生孩子!” 张平没好气的来了这么一句,张老爹瞬间多云转晴,开心了。 冬日里,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路上还是很冷的。胡兴把张莲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 胡兴坐在前头赶车,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张莲倒是没怎么感觉到冷。 “兴子,你在前头冷,被子你裹着吧。” “那可不行,娘说了,女人家不能受凉的。再说,我里头可是穿了皮子的,一点儿都不冷。” 胡兴扯了扯衣服,露出里面的一件带着毛的皮子。张莲见胡兴真的不怕,这才没再多说。 “兴子,一会儿路过镇上,咱们去趟医馆吧。” “媳妇儿,你哪里不舒服啊?” 胡兴直接停了车,一脸紧张。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大夫,生孩子的事儿。” 胡兴松了一口气,嘴角带笑,凑近了张莲,在耳边低语。 “媳妇儿, 就这么想给我生个孩子啊?” 明明就是声音低了一些,却莫名让张莲想入非非…… “这……这不是挺正常的?还是,你不想要?” 张莲强装镇定,但是声音里不自觉的娇软,还是出卖了她。 胡兴后退一些,放过了张莲。 “不用去医馆,我俩都没问题。是女人生孩子太早对身子不好,所以,祖上有规矩,要二十以后才能生。” “啊?怎么还有这么个规矩?你家的规矩还挺多。” “说是祖上有一代娶了会医术的媳妇儿,那会儿留下来的规矩。” “哦。” 有理有据,张莲也就没再说什么,心里放松了不少。 冬月的最后几天,胡恩阳找到了胡家,这次除了还银子,还有些其他的事情。 “婶子,我想请你帮个忙儿。”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呢?你有什么事儿直说,不用这么客气。” “是这样的,喜子婶说余姑娘的爹娘要来我家看看,我想请婶子帮我把家里收拾一下。” “就这点儿小事儿啊,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说是三天后,时间来得及不?” “来得及来得及,收拾个屋子而已,很简单的。” “那就先谢谢婶婶。” “谢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家里看看去。” 说去就去,一会儿都不耽搁。李氏的雷厉风行让胡恩阳措手不及。只能跟在身后步履匆匆的去家里。 胡恩阳刚在府城做完工回来,老二老三也是跟师父告了假回来,平时家里就几个半大的孩子,家里还真不是一般的乱。 院子看上去还算整齐,但是屋子里真的就一言难尽…… 衣桌子上厚厚一层的灰,地上还有饭菜的残渣,椅子上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洒的污渍。 兄弟几个的卧房更是,鞋子袜子堆一起,那味道简直了。还有被子, 那脏的都不知道原来是什么颜色了。 灶房更是重灾区,灶台上都油渍,筷子发霉,碗里面是挺干净,外面却是厚厚一层的油腻。 “哎呦,你们就是这么过日子的?这也就是身体好,换个身体不好的,两天就得一命呜呼。” 胡恩阳不好意思的摸摸耳朵,不知道怎么接话。但是,家里一直都是兄弟几个在家,就随意了一些。 谁能知道家里会变成这副样子。 “六婶儿,我家还有救吗?” 胡小七见李氏脸色有点不好,有点担心因为家里的太乱,会影响哥哥找嫂子。 “有救是有救,就是靠我自己是不行了,你去我家把在家的哥哥们都喊过来,人多好干活儿。” 胡小七撒腿就往胡家跑,本来距离也不远,没一会儿胡发和小五就过来了,现在家里闲着就这俩。 胡老汉和胡兴今天上山了,胡旺上个月就被唐木匠扣在木匠铺子里干活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小四还在跟文师傅学厨艺。 “怎么就你俩啊?” “六婶儿,我们几个都在家呢,要干什么尽管吩咐。” 第86章 胡恩阳家来客人了 “你家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了,就咱们几个人,一两天可弄不完。” “娘,那我再去找找其他婶子。” 贴心小五上线,拉着胡小七就去找人了。没一会儿就带着胡千媳妇儿段氏和阮氏,领着一帮子人小子就过来了,毕竟还是有很多力气活儿要做的。 几个妇人一商量就把事儿分好安排下去了。 两三个人一个屋子,家具都搬出来,仔细擦洗,屋子里角角落落都打扫一遍,再把收拾好的家具搬回去。 灶房这个重灾区,安排了四个人,不能用的碗筷直接换掉,灶台四处漏风,直接拆了重砌,既然要重砌,那索性就多加两眼。 婶婶嫂子们就负责跟那些衣服被褥做斗争,洗是不会洗的,拆一拆补一补的活儿那些小子们做不了,只能他们来。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衣服被褥也能有槽点。 来帮忙的吕氏一进门就指着刚被二壮收拾出来一堆衣服,眼睛都瞪圆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衣服还能长蘑菇了?” 李氏几个转头一看,直接笑出声儿了,只见二壮捧着一个衣服堆儿 ,上面还有几朵蘑菇正摇曳着。 “别捧着了,赶紧扔了去吧,这个衣服可不能穿了。” 张莲看着那几朵蘑菇若有所思,拦住了二壮,把那堆儿衣服留下来了。 “连儿,这个可不能吃,你留着它干嘛?” “我研究研究,没准儿能冬天种出来蘑菇呢?” “那你好好研究,没准儿,咱们还能吃个新鲜呢。” 阮氏几个人说笑两句也就过去了,谁都没有当回事儿。 “哎呦,这被子都盖了多久了,棉花都硬了,晚上盖着不冷吗?” “还真是,那几个小子自己过,都不知道张罗这些东西,小七,你去问问你大哥家里还有棉花和布没有,这些被子都用不了了,得做新的。” 胡恩阳正好听到了,直接过来了。 “婶子,这会儿家里没有,我这就去买去。” “我知道哪里便宜又好用的,我跟你去。” 胡发赶紧接话,说着就拉着胡恩阳一起走了,张莲和李氏的心知肚明,随他去了。 王氏母女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是也没有拒绝胡发的接触,既然是这样那李氏自然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一个时辰的时间胡发和胡恩阳就回来了,带着一车的棉花和布匹,看这个架势,大概没少花钱,胡发还真下得去手。 不过,兄弟七个,一人怎么也得两套被褥,这些东西估计也剩不下什么。 胡恩阳家里正收拾着,做被褥的事情就拿回到各家自己做去,几床被褥做起来也快当,两个人的话,一天也能做个三四床。 几家人一分,一晚上就都做出来了。胡家就婆媳俩,他们也就拿了四五套回来,趁着下午的时间都做出来。 着急忙慌的收拾了两天,总算是在余家来人的时候收拾妥当了。胡恩阳家里没有长辈,就找了几个婶婶来给撑场面。 喜子婶带着余苗苗一家到胡恩阳家的时候是半上午,胡恩阳在婶子们的指挥下,早就做好了准备。 胡恩阳经常在外面跟富贵人家打交道,接待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余苗苗的家里人还算是满意,今天胡恩阳的兄弟们都在家,也都恭恭敬敬的一起招待。 午饭是三爷爷张罗的,只是这个场合外人多了也不好,弄完酒席就回去了。 胡恩阳这边儿就留了李氏、段氏、阮氏帮忙待客。余家人对胡恩阳很满意,午饭过后自然是要说几句婚事的。 “恩阳这孩子我看着不错,跟苗苗之前也见过,就是有些事儿我想问问清楚。” “大叔,您直说吧。”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大家都知道,那就有话直说了,你们家里兄弟多,以后是怎么安排的?” 余父还真是直说,一点弯都不转,说得太过直接,一时间满屋尴尬。 “大叔您别担心,我和三弟现在都是能养家的人了,不会拖累大哥的,而且我们兄弟也都商量好了,以后小的我们几个轮流照顾,不会给大哥添麻烦的。” 胡恩阳还没有说话,他二弟胡恩元就直接帮忙解释,但是这话听得胡恩阳眉头越来皱,隐隐有怒气。 “大叔,我爹娘早逝,我是大哥,有照顾弟弟的责任,等他们能自立门户了,我自然就不会再多管了。至于我弟弟说的那些是他自己的想法,不能代表我的意思。“ “大哥……” “你闭嘴!” “大叔,我知道我家的负担重,您有疑虑我也能理解,但是,我这些年也不是白白长大的,这两年也算是有些成就,也不会连自己媳妇儿都照顾不好的。” 胡恩阳的话说完,对面却没有人接话,胡恩阳攥了攥拳头,忍着心里的情绪。弟弟们着急解释,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沉默了许久 ,余家老两口的眼神交流也有了结果,余父这才开口。 “我相信你应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逃避责任,也算是有担当的。你能照顾得了弟弟们,自然也能照顾得好苗苗。” 胡恩阳猛的抬起头,好在多年打拼下来,反应还是挺快 。 “多谢岳父信任,我肯定会对苗苗好的,我知道我没有爹娘,以后苗苗会辛苦一些,不过,我会帮她分担的。” “你记着你说过的话,你要是做不到,我们可不会放过你。”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就是,我家没有长辈,婚事可能要劳烦大叔帮忙操持了。” 胡恩阳耍了一点小心机,但是,到手的媳妇儿可不能让她跑了。 “我家苗苗才十五,还不着急,先定下来吧,再等等。” 胡恩阳就算是不愿意,也没办法拒绝,索性婚事是定下来了,那就算是有了保障了,就是还要等等才能娶回家。 送走了喜子婶和余家人,李氏他们也就离开了。 但是胡恩阳还要跟弟弟们算算账。 “老二,你跟谁商量了要分家要养弟弟?我这个做大哥怎么不知道,难道我不是你兄弟?” 第87章 解释 胡恩阳很少发火,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生他养育多年弟弟的气。他自认不是什么是非不分人,但是对弟弟们确实也算是费心费力,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弟弟们会有这样的打算。 爹娘没了之后,胡恩阳就是他们最害怕的人,现现在见胡恩阳发火,弟弟们都不敢吭声。 “怎么,刚才在人家面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现在都哑巴了?不会说话了?还是说,我这个当哥哥的对你们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胡恩阳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平静的语气,话里却让几个兄弟心里发寒。 “大哥,你别生气,我们也是不想耽误你,这几年你因为我们,说了多少婚事都成不了。这些年你为了我们,在外头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亏,我们不能再拖累你了。” 胡恩元壮着胆子跟胡恩阳顶嘴,也是爹娘没了之后,他第一次顶撞哥哥。 “爹娘说了,让我照顾你们,那你们就是我的责任!” “大哥!以前小,需要你舍弃一切来照顾我们,现在我和老三也能养家了,就算离了你我们也能照顾好弟弟。” “呵呵,你们这是嫌我碍事儿了啊。” 胡恩阳语气依旧很平静,却莫名多了一丝悲哀,这些年他努力让大家活下去,什么都做过,什么苦都吃过,什么人都遇见过,但是他从来都不觉得他们是拖累。现在日子好了,他反倒成了拖累。 “算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转身就出了门,阴冷的冬日里,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午后的日光没有那么暖了,北风一吹让人瑟缩。 他朝着后山一步步走过去,穿过了田地,走过树林,一直到了山坳里的墓地,蹲在东边山坡下的一座墓旁,什么也不说,就那么蹲着,更像是陪伴。 胡恩阳走后,其他兄弟们忐忑不已。 “二哥……咱们是不是错了。” 老四胡恩宇胆子小,这会儿怕得要死。 “……不知道。” 许久,胡恩元才喃喃的应了一句。原本他坚持这样是对的,但是现在,他一说不好这样到底对不对了。 可他们捆绑在一起,只会拖累大哥,就像前两年,每个相看的姑娘听了家里的情况都不会有下文。 如果分开,那兄弟的感情,可能要因此有了嫌隙,这个家就要散了。 想不通的胡恩元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只能对着院子里的树发脾气,本来就没几片叶子的树,这回彻底秃了…… 树:我招谁惹谁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天也越来越冷,胡恩元还是忍不住出去找人了。胡恩阳不高兴的时候只会去一个地方,所以找他并不费力。 胡恩元找到人的时候,胡恩阳连个姿势都没有换过,见胡恩元过来也不过就抬了抬眼皮子。 “大哥。” 胡恩元喊了一声,有样学样的蹲在了墓的另一边,兄弟俩就这么蹲着,一直到天都黑透了也没人说话。 “回家吧。” 很久之后,胡恩元蹲到脚麻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胡恩阳终于开口了。 胡恩元赶紧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见胡恩阳还是不动,就伸手拉了一把。胡恩阳一个不小心就给胡恩元磕了一个!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会折寿的。” “闭嘴,我他妈腿麻了!” 胡恩阳忍着双腿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冲着弟弟低吼。 胡恩元:我去,大哥的腿也会麻吗? 胡恩阳:废话,我不是人吗? 第二天,胡恩阳就去了镇上找喜子婶,其实就是想见见余家人。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胡家小子,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 余父也很纳闷,昨天刚见了面,今天就又来一趟,是有了什么变动?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些事情我觉得需要跟您这边儿解释清楚。如果造成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什么事儿?” “您也知道,我爹娘没得早,临走之前让我照顾弟弟们。他们是父母托付给我的责任,我推脱不了。我只是他们的哥哥,管不了他们一辈子,把他们养大成人也算是不负父母所托。所以老二老三从能挣钱开始,除了要负责自己的开销之外,还要给家里交钱养弟弟。我承认,我确实有弟弟要养,但不是要养一辈子。” “你这是?” “我知道的,叔叔只同意先定亲,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我也不想苗苗担惊受怕的嫁给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余父的想法被人拆穿,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既然胡恩阳都开诚布公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确实是有这个顾虑,但是这个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之前苗苗被人中伤,你应该也听说过的。苗苗也不是一开始看不上他的,是接触了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实在是不堪。所以我也想多看看,才好下决心。” 吃一堑长一智,胡恩阳能够理解余家这样做的原因,也能接受他们的做法。 “那,先不要定亲了吧,万一您觉得我不合适,退婚,对苗苗的名声不好。” 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没出嫁的姑娘跟别人多说几句话就能成为别人攻击的理由,更别提退亲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的原因,都会影响姑娘的声誉。 余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胡恩阳,是谢谢他的体谅,还是骂他出尔反尔。 “爹,我愿意嫁。我相信胡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丫头,别瞎说。” “苗苗姑娘,没事,既然你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言不合就表白,也真是把这屋子里长辈不放在眼里了。 胡恩阳说完就跑,压根儿就不给别人发作的机会。 胡恩阳:我也怕挨打好吧。 欠揍的胡恩阳一路跑回小坎沟,嘴角上扬,心情美好。 胡恩元兄弟几个看到昨天还是黑脸怪的大哥, 今天出了一趟门就面带桃花,如沐春风的回来,心里闪过一万种猜测,却哪个都问不出口。 第88章 可以,得加钱 眼看着就到腊月了,今年的天气冷得异常,却迟迟没有下雪,村里的老人说,来年的年景可能不太好。村子里的气氛有些低迷,各家都在发愁明年的日子要怎么过,乐观的想着年前有雪,消极的已经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 看天吃饭人家,天气异常就是家里顶天的大事儿。胡家的男人都有手艺,地里也伺候的好,家里倒是不愁吃喝。 但是前十几年都过得穷困的张莲又开始发愁了,手里钱盘了又盘,还是那么多。不说能比以前多了,那简直是少了更多。 张莲在炕桌前不停的拽头发,一头秀发被她薅得乱糟糟,像树上的鸟窝。 “别薅了,再薅就要秃了。” “你回来了?冷不冷?” “没事儿,在屋里暖和暖和就行了。你又愁什么呢?” “愁明年怎么活啊,娘让我管家的时候除了弟弟们成亲的钱,还有几十两的银子,现在可好,半年就让我败光了不说 ,还动了那些钱。” “这半年用钱的事儿不少,这不是你的错,哪个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就算是这样,我是管家的,总要想点儿挣钱的门道啊。不然就这么坐吃山空可不是办法。” “你不是研究那些蘑菇吗?这都好几天了,有没有成效?” “不知道啊,这几天都是小五在照顾。这个就是个没谱的事儿,不能太上心。” 那天拿回来的那堆长了蘑菇的衣服,小五觉得有趣就拿走了,说是没见过蘑菇长出来的样子,想要亲眼看看。 有了新的玩具,这几天都没有出去玩了,安分了不少。来家里告状的也有好几天没来了。 “这个不着急,咱们一块儿商量,你男人没什么大本事,养个媳妇儿孩子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怎么心这么大,万一明年的年景不好,这一大家子要怎么过啊?” “不是心大,这些事情要慢慢计划的,好好休息一下,没准儿明天就有办法了。” 胡兴的嘴大概是开过光,第二天一早,小五就哐哐砸门,喊人起床。 “嫂子,嫂子,嫂子,快起来啊,有好事儿!” 小五喊得急切又大声,震得满院子的人都出来了,张莲一出门就被小五抱了个满怀,扯着就往前院儿走。 前院儿的最西边儿的屋子里,放着两三个小木箱,里面满是木屑和泥土,有一个木箱子里有三朵平菇。 “还是小五本事大,真的种出来了,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得好好犒劳一下。晚上想吃什么,嫂子给你做。” 张莲没想到真的能种出来,虽然就三朵儿,连盘菜都炒不出来,但是这也是个出路啊。 胡发在一边儿看着,眼睛冒光,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冬天里的新鲜蘑菇可是个新鲜物儿,要是卖出去,也能挣不少钱呢。” 这话正对了张莲的想法,不过,就这么三朵儿蘑菇可不够。 “就三朵谁能要啊,连盘儿菜都炒不出来。” 李氏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娘,能种出来三朵,就能有三箱子,种的时候我留着心呢,我再试试,要是能种出来咱们就有蘑菇吃了。” “咱姐小五儿有出息啊,这么小就能给家里挣钱了,比你哥哥们都有本事。” 李氏对孩子向来不吝啬夸奖,动动嘴的事儿,又不掉块肉。 “那是,我可是娘的儿子,随您。” 胡家一大早上就有了好消息,被困在镇子上一个多月的胡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最近他足不出户,还是躲不过人家招上门来。 早上,木匠铺子一开门,就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伙计看来人,一脸的无奈。 “姑娘,您的东西还没有做好,等做好了,咱们店里会给您送货的,您这天天来,也怪麻烦的不是。” 这个姑娘定了个妆台,就是样式最简单的那种,连个雕花都没有的那种,两三天就能做出来。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左一个不满意,右一个不好看,都改了半个月了。 “我定的东西你们做不好,我还不能来看看了?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那女客人边跟伙计叨叨,眼睛一边往后院儿张望,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姑娘,东家说了,百文钱的东西都改了七八次了,这次要是再不满意,那就只能给您退了定金,请您另找高人了。” 伙计也是脾气好,换做别人家,早就不耐烦的赶出去了。他做伙计也有十年了,什么样的客人都遇到过,这个人看着像模像样儿,偏偏就是骗东西的骗子。 哦,对。她倒不是骗东西的,她是冲着人来的,而且还是冲着东家最看重的弟子去的。 “做不好就说做不好,怎么还耍赖?” “这位姑娘,后院儿里干活儿的都是男人,您还是避避嫌吧,” “你这个小伙计,你就是这么对客人的?” “姑娘,您说笑了。咱们打开门做生意,能看得上咱们的东西,诚心做生意的咱们肯定欢迎啊。” “你!……” “剩子,那个妆台不能再改了,师父让你去把钱给人退了……” 胡旺边说边往外走,抬头一看到人,话都没说完,扭头就往后院跑。 可惜还是晚了一直注意着后院情况的王怜一步,被她抓了个正着。 没错,这个改了七八次妆台都不满意的女顾客就是王怜,本来就是正常要做个妆台,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胡旺,所以就出了这么个招儿。 “胡二哥哥,我定的妆台你可得好好帮我改改,雕花什么的你看着弄就行,你做的我都喜欢。” 胡旺赶紧甩开她的手,念及是顾客他倒是没有扭头走人,只是后退了几步,跟她拉开了些距离,不想跟她接触。 “这位客人,之前定的没有雕花,您要加什么样的,让伙计带您选选。” “那就要花样最繁琐的。” 雕花越复杂,耗费时间越长,正好她也有借口可以多来几趟。 王怜上前一步伸手去拉胡旺,被他后退两步躲过了。 “加雕花得加钱,付钱吧。” 第89章 非要折腾 “加钱?胡二哥哥,咱们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要钱啊?” 小伙计目光炯炯:什么样啊?好想知道。 胡旺连连后退,好像是看到了脏东西一样 “这位客人可不能乱说,我跟你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胡二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们两家可是……” “我们两家现在已经两清了,字据你们也签了,现在我们两家没有任何关系!” 胡旺说完就逃到后院去了,因为太过慌张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踉跄几步才勉强稳住。 王怜站尬在原地,一张脸五官都扭曲了,看上去有点儿吓人。小伙计见胡旺都走了,只能自己拿着雕花图案过去,毕竟生意还是要做的。 “姑娘,您加的雕花是咱们店里最繁复的,当然也是最漂亮的,您现在付钱吗?” “多少钱?” “不多,一百两。” 小伙计也是没见过这样的组合,一百文的妆台用的可是最差的木料,配上一百两银子的雕花,还真是有点儿……搞笑。 “一百两???你们抢钱啊!我看你们就是黑店,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们!” “姑娘,咱们店可是镇上的老店了,谁不知道咱们店里的东西物美价廉。您自己说的,选最复杂的花样,雕花越复杂耗时越长,价钱就越贵,你就算是告到衙门里,我们也不怕。” “怎么,觉得自己攀上了衙门就能在镇子上为所欲为了?” “姑娘,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加雕花就加银子,不加的话,我这就安排人给您把妆台送上门。” “你……” 王怜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到底还是灰溜溜的让小伙计把妆台给送回去了。 这件事情,胡旺和伙计都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三天后,王怜又找上门来了。 王怜到的时候,刚好又是那天的伙计,伙计心里苦还不能哭。 “姑娘,东家说了,您的眼光太高,咱们店里东西怕是您看不上。” 这是要赶人了。没办法,唐木匠虽然是个贪生怕死的,可谁让胡旺是他看重的徒弟呢,打他徒弟主意的女人,他肯定不会给好脸色。 更何况,还是跟胡家有世仇的女人,是个长脑子的都知道有猫腻。胡旺看不出来,他这个师父可是得多个心眼儿。 省的那个臭小子天天喊着要走人,这么多的活儿他走了谁干啊。十来个徒弟里,就这么一个能看上眼的, 别的那些他可一个都看不上。 “我今天来可不是买东西的,我是来找胡二哥哥的。” 小伙计:嚯,你这是连借口都不找了。 “他不在,您改天再来吧。” “我明明见他过去了,把他给我叫出来!” “你看错了,他前两天就回家了。” “回家?那后院儿那个是鬼吗?”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胡旺没在。” 伙计不想再浪费口舌,也不好直接赶人,只能拿起扫帚扫地,对,就是王怜站在哪里,他就扫哪里。 “你个伙计也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你们东家辞退你。” “我这么尽职尽责的打扫,东家只会夸我干得好。” 两句话的功夫,王怜就被赶到店门外头了,王怜心里再不甘心,也不好在大街上闹腾,只能回去。 王怜路上越来越生气,回到家也不装了,为了泄愤看到什么砸什么,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满地狼藉,花瓶摆件碎了一地,桌椅东倒西歪。 王氏回来,见到家里像是被打劫过一样,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怜儿,你在哪儿啊,怜儿……” 王氏哆哆嗦嗦的跑到屋里找人,就见王怜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浑身颤抖——气的。 “怜儿,我的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些人找来了?” 王氏担心则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但是王怜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娘,胡家欺人太甚,我去找胡旺,居然被店里的伙计扫地出门,我不甘心!” 真·扫地出门。 “还好,不是那帮人。” “娘,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那个胡旺就是个小木匠,我闺女这么漂亮要什么男人没有啊,那个不知好歹的,你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 “娘,我才看不上胡旺那根木头,我是要借着他搞定胡兴!胡兴可是能上山打老虎的人,一只老虎可是值几百两银子的。娘,胡家对媳妇儿什么样子,外头的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只要我成了胡家的长媳,那胡家还不是在咱们手上!” 王氏这才明白闺女打的什么主意,只要想到动动嘴巴就有人给拿钱的日子,王氏就合不拢嘴。 “还是我闺女有志气,想得这么长远。你要怎么做 ,娘支持你。” “娘,你让我想想。咱们得一次成功,不然胡家那些老狐狸可就有戒心了。” “是,这个事儿可是得好好筹谋。” 按照王氏的想法,找个有钱人嫁过去不比这么折腾来得容易吗?哪怕是给老头儿做妾也不是胡家能比的上的。 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不过,不管怎么折腾,只要有人给她钱花就行了。 “别愣着了,赶紧把地上那些收拾了啊。” 王怜对王氏翻了个白眼,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王氏咬咬牙,还是面带笑意的收拾地上破碎的东西。 王氏:小贱蹄子,要不是还指望着你给我换钱 ,看我不弄死你! 这边,王家母女绞尽脑汁想办法要对付胡家,木匠铺的胡旺也跟唐木匠告假回了小坎沟。唐木匠说的对,这个王怜可不是单纯来找茬讹钱这么简单,胡旺这是要回家通个气儿。 小坎沟,胡家院子。 胡旺低着头步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没留神前面有个人跑过来,结果俩人撞了个满怀。 胡旺下意识伸手抱住对面的人,惯性使然,没站稳往斜后方退了几步,狠狠撞在墙上。 “你没事儿吧。” 俩人同时开口。 第90章 轻薄 文小点来给胡家送东西,家里平时只有张莲和小五在,文小点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谁知道正碰上胡兴不要脸,大白天的对张莲动手动脚。 文小点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孟浪的场面,顿时羞得放下东西拔腿就跑。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羞愤,根本没看路,马上要出门了,迎头就撞上了刚回来的胡旺。 文小点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刹车,直接把人给撞到墙上了,万幸胡旺抱住了人,倒是没有趴在地上。 胡旺先回过神,慌忙就要松手起身。 文小点还没站稳,腰上的力道一松直接就失去了重心,刚刚抬起来的身子, 又扑回去了。 胡旺起身一半又被压了回去,只能重新搂住倒过来的人,下一瞬唇上就传来柔软的触感,身子绷直。 触电一般,俩人飞快的跳开,眼神只敢盯着地面,哪里都不敢瞧。 文小点抬脚就要走,却被胡旺一把抓住手腕,下意识要扯回来,却根本扯不动。 “你……你放开。”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明天我就让娘去提亲。” “不……不用……不用了,这就是个意外,也没人瞧见,就当没发生过吧。” “不行,我娘说了,闺女家的名声贵重,不管如何,我……我轻薄了你,一定要负责的。” 胡旺不管文小点的挣扎,直接拽着人就往门外走。 “你要拉着我去哪儿啊?” “去隔壁,找爷爷认错。” “不行,我不去。” 胡旺可不听她的,他这个一根筋的劲儿上来,连亲娘都没办法,更何况是文小点。 两家本来就只是隔了个墙头,三两步的距离,转身就到了。 胡旺径直到灶房门前跪下,这才松开了文小点,文小点见根本拦不住,只能跑去关上了大门。 “文师傅,我是来认错的。” 文师傅和小四正在灶房忙活,听到人喊 才看到胡旺跪在外面。 “胡家二小子,怎么跪在这儿了?” “文师傅,刚才我回家的时候,走路太急没看路,不小心轻薄了文姑娘,我会对文姑娘负责,请文师傅能同意。” 文师傅的脸直接黑得就像灶房里的锅底,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眼刀子直直摔在胡旺身上。 胡旺自然是能感觉得到,毕竟是他有错在先,错了就要受罚,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好啊,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负责。” “我想娶她。” “怎么,你是早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是吗?” “我没有,刚才真的是个意外。我知道您曾是京城的大户,我配不上她,我会用我的全部对她好的。有我在就没有人能欺负她,有我的一天,就不会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文小点在一边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帮谁,只能站在一边儿不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话谁都会说,你让我怎么相信?” “不知道,说的总比不上做的,您可以看看我能不能做得到。” 胡旺说的斩钉截铁,文师傅这辈子经历的也不少,自认为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胡旺眼神坚定,不躲不闪,有几分可信。 文家沦落至此,看尽了冷暖,胡家是他见过最不一样的人家。看上去没有什么规矩,却比常人家的关系更好,尤其是胡家男人的做派,与世间的男人多有不同。 他们再也不是什么京城的望族,现在也是依靠胡家每个月五两的学费过活,说实在的,生活上还真是比不上胡家的。 只是,这个事情还是要问问孙女。 “你在这儿跪着没用,回去吧,我要考虑一下。你若是敢出去乱说,我老头子可不会放过你!” “您放心,那种事情我做不出来的。” “你最好是!” 胡旺起身看了一眼文小点,就回去了。 李氏被小四拉着往回走,就见胡旺从文师傅的院子里出来,加快了脚步上去就拧着他的耳朵扯回家了。 小四年纪小,有些事情也说不清楚,就那只言片语的也能猜得出来胡旺做了什么,李氏没想到胡旺能做出这种事情,气得头脑发昏。 “跪下!” 胡旺老老实实跪下,都不敢揉揉耳朵。 “小五,去,把我鸡毛掸子拿过来。” 李氏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张莲和胡兴也赶紧出来看看,见是胡旺跪在那儿,胡兴还有点儿不相信。 胡旺可是最不会惹事儿的一个了,这次娘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再说这些天胡旺一直都在镇上,怎么一回来就惹娘生气? 胡兴想不通, “说说吧,你今天对小点做了什么!” 李氏捏着鸡毛掸子的手都气的发抖,家里孩子多,可能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但是也没想到胡旺会做出这种事情。 胡旺老老实实把事情说了,随着胡旺的解释,李氏手里的鸡毛掸子也慢慢放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你说实话,你是真的要娶小点?” “是。” 李氏:你这个木头,就不能多说俩字儿? 胡兴:娘也说我是木头来着。 “行吧,那你这两天也别去镇上了,先把媳妇儿给我拐回来再说。” 提起镇上,胡旺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回来的了。赶紧把最近半个月王怜经常去木匠铺子里的事儿还有唐木匠的猜测都跟家里说了。 说起王家人,李氏这个火气又上来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挥得咻咻作响,身边的孩子们,又一个算一个,都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只留下还跪着的胡旺,想躲躲不开。 胡旺:娘,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起来的? 李氏:老娘我就是故意! “这些天都在家待着,谁都别去镇上,王家那娘儿俩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咱们得防着点儿。” “娘,我还得去镇上帮银子呢。” 胡发最近隔三差五的去镇上给王家帮忙,俩人也算是熟悉了不少,虽然银子那边儿还没松口。 “那娘俩现在是盯上咱们家了,我怕你们要是乱跑,回头坏了你们的婚事。” 第91章 张平到访 李氏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王家的母女俩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谁都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不让胡家太平就是,吵架给钱都是小事儿,要是把两个未来二媳妇儿给作没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娘的,小心为上,老二已经被盯上了,老三去了镇上也是自投罗网。” 胡兴的话还是有几分威慑的,弟弟们自然是要听的。 事情都说定了,王家人要干什么现在一点苗头都没有,胡家能做的就是等,看王家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李氏拍了板,大家也就准备散了,各忙各的。就听院子里嗷呜一嗓子喊声,越来越近。 “媳妇儿,那个臭小子呢,看我不打死他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一句话没说完胡老汉人就已经到门口了,跟要散伙的儿子们来了个面对面。 “事儿都说完了,你现在才来,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李氏语气颇为嫌弃,这个老头子什么都好, 就是太不靠谱了。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好吧,就没有靠谱的时候。 似曾相识的场面,好像前不久就经历过,果然是亲父子,一样的不靠谱。 “都是小五跑得太慢了,他一说我就往回走了,我可是一路跑回来的。” 胡老汉立马开始气喘吁吁。 孩子们:我们看出来了,可我们不说。 现在是老两口要处理问题的时间了,孩子们在场有点不合适了,张莲带了个头,一群人呼呼啦啦就都走光了。 胡老汉:这些臭小子,没一个靠得住的。 老两口的事情怎么处理的,大家不知道,但是下午胡旺又被拉出来,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胡旺第一时间就找文师傅认了错,也说了要对姑娘负责,不过胡家还是要拿出个态度出来才算得上尊重。 这个事情说大也不大,就是个意外;说小也不是小事儿,毕竟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节。需要慎重处理。 所以,胡旺罚跪的时候,胡老汉和李氏亲自去了趟镇上,买了好些礼品,第二天就去文师傅家上门赔罪了。 上门就是客,文师傅倒是没有拒之门外,不过脸色真的算不上好。 “文师傅,我们今天是来向您赔罪的,虽然是个意外,但是我家这个臭小子确实也是处理的不妥当。人我们已经带来了,您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胡老汉态度诚恳,满是歉意。一句文小点都没提,把事情都揽到胡旺身上,把文小点摘的干干净净。文师傅想要找错处借题发挥都找不到,既然胡老汉说了随意处置,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行啊,那把你家这小子留在我这儿,随我差遣,要打要罚你们不许插手,能挺过一个月,咱们再说其他的吧。” 文师傅说完就端了桌上的茶水,端茶送客,多少读了些书的胡家人还是能看得懂的。 其实也不难理解,坏了姑娘的名声,让姑娘家出出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个事情别人管不了,胡旺只能自求多福了。 小坎沟的日子,又平静下来,王家母女可能是找不到人,又没有什么动静了,这让胡家更不安了。 胡家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家里来人了。还是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人。 “哥?你怎么来了?” 张莲一脸惊讶的从屋里出来,刚才小五 去喊人的时候,张莲还不相信。 张平见了人也没着急说事儿,先是把妹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儿,见妹妹面色红润,还长了点肉,这才满意了。 “我来看看你不行?” “行啊,哥能来看我,我高兴着呢。” “你这丫头,嘴巴变甜了。” 张莲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是在娘家的时候,对他们太凶了。 “行了,我来是有正经事儿的,妹夫和你公公婆婆在家吗?” 见哥哥一脸的严肃,张莲赶紧让小五去喊人,李氏就在家里,张莲亲自去请;胡老汉和胡兴这会儿正在菜地里弄白菜,就在屋后,几步路的事儿。 “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我是特意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最近进出什么的都小心一点。有人找了镇子上最大的地头蛇杜五爷,说要对付你们家,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人了?” 当铺,好东西自然不少,正常典当的东西也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是见不得光的。能开得了当铺的,身份自然不一般,黑白两道自然都有消息渠道。 张平是当铺的账房,自然也会知道一些别人不容易知道的事情,要在这样的地方讨生活自然是要万分小心,只是现在关系到妹妹,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就是个地里刨食的,哪里能得罪杜五爷那样的人物。知道是什么人找的杜五爷吗?” 胡家经常去镇上得就胡旺胡发哥儿俩,但是这俩人一个钻进木匠铺就不出门,一个去了窑厂就是跟着出门,怎么算也不是能得罪杜五爷的人啊。 “听说是母女俩,好像是姓王。那实在不行就出去躲躲?不管怎么样,硬碰硬咱们可没有胜算。” “能躲得过一时也不能躲躲藏藏一辈子吧,家就在这儿,怎么都躲不过的。” 胡老汉并不赞同张平的说法,遇到事情就躲躲藏藏可不是办法,这件事情的根源是王家母女,是胡家的世仇。 “胡叔, 镇上的杜五爷可不是什么善茬,杀人放火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这会儿可不是赌气的时候。” 张平还是劝了一句,胡家要是出事儿了,那妹子也落不着好。 “大侄子,多谢你今天跑一趟。你说的那对母女我们认识,前些日子撕破了脸,大概是不服气。” “胡叔,咱们可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那这个事儿,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胡兴和胡家帮了他们很多,现在总算是有机会张平也想出点力。 “那我可不客气了。你在镇上消息比我们灵通,要是有什么动静儿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儿。\" “这个好办。” 第92章 稀罕玩意儿 张平今天是特意为了这个事儿告假来的,事情说完了,也该早点回去了,现在他还没有站稳脚跟,可不能让东家不满。 “平哥哥,你等一下。” 小五见张平要走,赶紧拦住了人,转身就去了屋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拿。张平还挺喜欢小五这孩子的,小人精儿一个,也不差这一会儿,干脆等等看他要干什么。 没一会儿,小五就提着个布袋子出来,直接塞到张平手里。 “平哥哥,这个是我自己种的,你拿回去尝尝。” 张平一脸疑惑,打开布袋子一看,吃了一惊。现在可是冬日,说下雪就要下雪了,布袋里的东西可真是稀罕物儿,有钱都买不到的。 “小五,这个我可舍不得吃,你知道就这一布袋的东西,值多少钱吗?” 张平的话,直接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争相往布袋里看。 布袋不大,也就一个手臂长短,半个手臂宽。里面装着四五朵蘑菇,一把菠菜,一把韭菜,还有一把小葱。 “小五,这是你种的?” 胡发眼睛放光,这可真的是好东西,冬天里的新鲜蔬菜,皇亲贵族那儿都是稀罕玩意儿。 “是啊,我想着蘑菇能种,菜应该也能种吧,万一蘑菇种不出来,嫂子该伤心了。” 小五说得理所当然,不只是张平,连胡家这一家子都有点无语了,这孩子是不是傻,好坏不分了? “冬天里这东西可稀罕着呢,东西我先拿走了,你多种点儿,最好多种几种,没准过几天我还得找你买呢。” 张平看见这个东西心里有了想法,但是能不能成还得试试看,暂时先不跟胡家说了,免得成不了,大家白高兴一场。 心里有了打算,他就步履匆匆得走了,留下小五被胡家人团团围住,左一句右一句的围攻。 下午还有几个账本要核算,所以张平直接提着袋子回铺子里了,刚好这个时间当铺的掌柜王四方会来,和他算的分毫不差。 “张平这是出去了?” 王四方很诧异张平是从外面回来,他平时在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怎么找茬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刚才他回来的时候居然面上带笑? “王掌柜,我今天告了半天假,去看了看出嫁的妹子。” “你妹妹给你什么好东西了,我还没见过你这么高兴的样子呢。” “掌柜的说笑了,不过我妹子确实是给了些好东西。” 张平说着就打开了布袋,给王四方看到底是什么。 “哎呦,你妹子这是嫁到哪个贵人家了,这种稀罕物都能有。” 王四方很是惊讶,冬天里的新鲜蔬菜可是很难得的,连京城也只有少数人能吃到,张平的妹子一出手就是一布袋,还是好几种。 “妹子说是自家种的,让我带回去给爹尝尝。正巧遇到您了,我想明日再告假一日,给我爹送去。这菜时间长了,该坏了。” 王四方心思一转,有了想法。 “张平啊,这个东西在冬天可是稀罕物,想找都没地方找去。正巧明日京城的东家要来,不如你把它卖给我?” “您说的是咱们京城的大东家?” “可不是,你妹子给你的可是在京城都不常见的东西,咱们铺子明年能不能升升级可就看这次的了。” 这个话说的很官方,但是张平也知道,镇子上三家当铺都是同一个东家,三个铺子三个掌柜,总要有个领头的。如果这次东家来,王四方能出彩,那明年领头的就可能是他了。 “啊?东家可是京城来的,能看得上咱们这点儿东西吗?” “老弟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像咱们东家那种大人物,钱啊权啊这些已经不经炫耀了,能给他们争面子的就是这种别人没有也找到不到的东西。你还年轻,回头我带你也去见识见识。” 王四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张平再不同意就过了。王四方拿着东西乐呵呵走了。张平也松了口气,这个事儿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儿。 本来他是想借用一下王四方的名头,不说能震慑谁,能做个中间人给胡家争取一个商谈的机会就行。但是如果京城的大东家能看得上的话……那是不是能搏一搏? 晚上张平是在铺子里睡的,但是今天特意去了木匠铺子,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雕花的盒子。 小坎沟,胡家。 今天他们得晚饭很是丰盛,但是吃货小五却不太高兴。 他辛苦了十几天的成果,今天这一顿全给造了。小五幽怨的眼神看向文师傅。就是这个老头儿,要不是被他看见了,他的菜没准儿还能再养上几日呢。 “行了,不就是吃了你几棵菜吗,我拿这个跟你换成了吧?” 文师傅从怀里拿出来一本不太新的书,很厚,递给小五。 “这个虽然不是什么传家的宝贝,不过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小五接过去,藏蓝色的封皮上是苍劲的行书,【培植手札】。翻看几页眼睛就亮起来了。也顾不得心疼那些东西了,恨不得一口气看完。 “赶紧吃饭,书什么时候都能看。不差这一会儿啊。” 张莲催着小五吃饭,小五才依依不舍的把书放到一边干净的桌子上,才开始吃饭,还不忘给文师傅道谢。 自从小五得了这本书,就不撒手了,除了吃饭洗澡上茅房,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对着书上写的种东西。 三天后,张平再次上门了,不止是他来了,还带着王四方一起来的。 “大哥,你又来看我了?” “今天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是我家掌柜的找你家有事儿。” “不知道掌柜的找我们什么事儿啊?” 这会儿正好是猫冬的时候,家里人倒是都在,除了小四和胡旺还在文师傅那儿,别人都出来了。 “前几天张平小兄弟得了点稀罕物,我们大东家很喜欢,想跟你们谈一笔生意。” 一说到生意,屋里的人直接看向胡发,胡发眨眨眼睛,有点不在状态。 第93章 被看穿 胡发愣了一下,才理解家里人为什么都看他,立马提起精神跟王四方商量起来。 “王掌柜,我们家就是普通的农户,您能跟我们谈什么生意?” 王四方做了半辈子的掌柜自然看到了胡家这几个人的眼神交流,胡家让一个小辈出面谈生意,他也没说什么。 “小哥,上次张平拿的那些蔬菜我们大东家很喜欢,他在镇上的这段时间希望你们可以每日都送点儿菜过去,也不用多,每日三五斤就可以。” “这个……恐怕满足不了,那天给我平哥的就是全部了,家里说一点儿都没有了。” 没有确实是没有了,不过小五新种下的已经出苗了,谈生意嘛 ,总要留点底牌的。 “那要是现在种下需要等多久?” “这个不好说,冬天里菜的也不好好长,每种菜的长成的时间也不一样。” 王四方皱皱眉,他已经答应大东家说要找这些东西过去,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很为难。 虽然没有跟大东家说死,但是事情要是办不妥他在大东家那边儿也算是没有指望了。 “那这样吧,只要你们手里有了,就给我送来,有多少我要多少,至于价钱方面,一两银子一斤,怎么样?” 要知道,夏日的菜蔬也就是一两文钱一斤,就算是现在是冬日,一两银子一斤的价钱也是很高了。不过,这个价钱应该不是对方心里给的最高的定价。 “跟您说实话,冬日里种菜十分不易,出苗是春夏的十分之一,着了凉气又死一批,闹个耗子什么的简直就是一棵也留不下。 王掌柜,这钱我们很心动,但是我们真的不确定到时候能拿出来多少。做生意做讲诚信,我给您打了保票,到时候拿不出来东西,这不是骗人嘛。” 胡发表情相当的丰满,真诚里又有市侩,市侩中又透着心疼,心疼中还有点无奈。真的像是对这个生意很动心却又做不成生意的无可奈何。 张平在王四方面前反复强调胡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不懂生意场的这些弯弯绕,加上现在胡发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王四方也信了几分。 “那就多种一些,价钱我翻倍如何?” “您也看到了,我家就这么点地方,外头冷也没办法弄,这个确实没办法再多种了。” “三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王四方喊了最后一次价,给大东家送菜是他的讨好,钱自然是不能跟东家要的, 那就得自己出,再多他也真的拿不出来了。 张平也适时出声,向着王四方说话,毕竟今天带着他来,就是这为了在中间给调和一下的。 “老三,王掌柜在镇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能搭上这条线,在镇上一般人可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李氏也帮腔。 “三两银子一斤呢,这么多钱,咱们什么时候能挣到手啊,你可别犯倔啊,要是给老娘把这笔银子丢了,看我不收拾你。” 李氏学着村头那个后妈的模样,一副见钱眼开的有样子,学的有模有样。 “娘~” “娘什么娘,这买卖要是做不成,你就给我跪在院子里,跪到你自己想通了为止!” “……行吧,但是三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就按二两一斤算吧,但是咱们先说好,每次能给多少,我们可不敢保证。” 话一出口,李氏就坐不住了,马上就站起身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被胡老汉给摁下了。 王四方眼疾手快趁着空档赶紧签了字据把事儿彻底定下来了。还怕人反悔,都没有多留,赶紧就上了马车赶路回镇上了。 结果还没出村子,王四方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被胡家人给套进去了。王四方看着低眉顺眼的张平,眼睛微眯。 “掌柜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啊,还真疼你妹子,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啊?我可还指望着掌柜吃饭呢,这话怎么说的啊。” 张平诚惶诚恐,连忙解释,生怕会丢了这份活的样子。 “你跟胡家串通好了,做了这么个局让我钻进来,这步棋走得挺好,就是你们这态度还是有点明显。” 张平也不装了,都被揭穿了还装什么。 “掌柜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妹子那边儿日子不太好,这不是也想让我妹子过的松快点儿嘛。” “你啊,真没见过你这么疼妹子的。” “我妹子因为我苦了十年,我要是不知道疼她,我还是人吗?” “哦?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张平把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以前听别人说都会气愤不已,更是自己的逆鳞,提都不能提。没想到这会儿自己提起来居然还可以心平气和。 “不是我说啊,你妹子可比你有担当,不过是被人算计了,你就废了自己十年。不过你也算是心性坚韧的,愣是没再去赌第二次。想来你要是能继续读书,未来也能有个好前途。可惜了。 ” “不可惜,自古寒门难出贵子,更何况我只是个一没有家世二没有靠山,想要靠读书出人头地简直是难于登天,可能到时候还不如现在过得心安理得。” 张平苦笑,有时候看着前方是一片坦途,但真的上路了才知道,那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悬崖。 王四方没再说什么,只问了问铺子里这几天的情况。 王四方他们一走,胡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下一瞬胡家人就偷笑起来。 “小五,你这次种的菜能出来多少?够不够咱们卖的。” 有了生意,李氏就开始关心产出了,现在这些菜苗苗们可是摇钱树。 “不知道,但是有文爷爷给的书,这次应该比上次长得要好一些。娘,您去看看呗,咱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当即大家就都去看了,一个个的小木箱里都是绿油油的小苗苗,角落里种蘑菇的木箱也从三个变成了八个。 就是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没个下脚的地方了,也就是小五人小,还能来回走一走,换个大人可都转不过身。 第94章 小五不见了 胡家有了进项,张莲心头的愁闷总算是散去了,整个人都很轻松,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每三天给王掌柜送一批菜,一个月下来也送了十来次了,每次三斤,也有了六十两的收入。 一进腊月就下了雪,整个腊月里已经下了三场,今天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昨天三爷爷做了糖瓜,正好今天可以用来祭灶。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今天灶王爷要上天汇报工作,为了让灶王爷能给自家说说好话,糖瓜自然是不能少的。 今天这样的日子,最开心的莫过于小孩子们,不仅有好吃的,还可以随便吃糖,至于要不要祭灶什么的,根本不归他们管。 小五今天也在满村子都撒欢儿,最近为了种那些菜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放松了。今天好不容易没什么事儿,肯定要疯玩儿一天的。 小五和小伙伴们提前告别,想在回家之前去山上转转,昨天下了雪没准还能找到被冻死的兔子野鸡什么的。 胡家小院儿。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会儿正忙活着呢。 二十四扫房子。但是胡家房子多,人手少,小四和胡旺去文师傅那边帮忙了,所以胡家从二十二就开始扫房子了,这会儿已经把后院的屋子都扫好了。正在收拾南屋,顺便也把地窖收拾收拾。 小四不在,做饭的活儿又落在婆媳俩身上了,李氏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厨房了,手脚都生疏了不少,张莲就成了主力。 “早知道小四拜了师做饭的时候更少,我才不给他找什么师傅,这下好了,做饭的事儿全到你身上了。” 李氏一边准备祭品 ,一边抱怨,也不怕被灶王爷听见。 “娘,你要是累了,就回屋休息吧,这也没剩下多少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自己不是更累,我在多少还能帮帮你,再坚持坚持,等那些臭小子扫完房子这些活儿就有人干了。” “过年需要准备的东西多,也就这两天才忙活点,再说他们这阵子也没闲着啊,兴子和老三要去送菜还要去挖土,老二白天在文师傅家受训,晚上回来还要做种菜的箱子,小四最近学颠勺,每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小五整天照顾那些菜,就差和菜回一起了。” 李氏也不是不知道最近家里是忙翻天了,也知道儿子媳妇儿都很累,相比之下,她和胡老汉简直就是闲人两个。 一个月了,大家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几天过年的时候,正好休息休息。 “小五也不知道去哪里疯了,都不说回家喝口水,一玩儿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都在家拘了一个月了,再不让他玩个够,回头跟咱们闹脾气不管菜了,咱们哭都没地方。 今儿就别管了,让他好好玩玩吧。” “你就替那小子遮掩吧,他就是捅破天你都能给他补上。” 李氏佯装吃醋,半开玩笑似的跟张莲撒娇,她今天是豁出去了,不聊着天儿,这活儿根本就干不下去。 要说这个胡老汉真的是把祖训贯彻的是彻彻底底,把李氏宠得都能上天了。一个村里有名的勤快人,活活被胡老汉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是一点活儿都不让干,活生生给宠废了。 婆媳俩说说笑笑,手里的活儿干得也利索,一会儿功夫晚饭就做好了。家里男人的活儿都还没干完,小四和胡旺也没有回来,俩人就把饭菜放到锅里热着,跟着一起收拾屋子去了。 天擦黑的时候,家里人都到齐了,还是没看到小五回来。这可不像是他平时的作风,作为一个吃货,怎么可能会错过吃饭时间呢? 李氏觉得是小五好久没有出去玩,今天出去放风一时贪玩忘了时间。就让小四出去找找,等小五回来就开饭。 小四出去在村里转了一圈,别说小五了,村子里一个在外头的小孩子都没有,小四想着可能是走差了,就赶紧回家了。 “娘,小五回来了没?我没找到。” 李氏正叠衣服呢,听见小四回来,赶紧出来,就听小四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啊,小五一直都没有回来。外头没有?” 小四摇头,转身又跑出去了,边跑还边喊着去本家那边找找,没准儿去了那边。 张莲坐不住了,赶紧让胡兴也跟着出去看看,结果俩人问了一圈儿都没有看到人,这才开始着急。 天又冷了几分,阴冷的风里夹杂着潮气,可能又要下雪了。 李氏心再大这会儿也坐不住了,直接把家里的小子们都派出去了。 “先去生子家找找,小五出门的时候说了要找他去。” 临出门的时候张莲喊了一句,走在最后的胡发急匆匆的应了一句就跑没影了,家里不能没人留守,所以张莲和李氏留在家里等着,胡老汉也出门去本家那边找人帮忙了,万一那边找不到人,那就得把人撒出去找了。 兄弟几个分头去找,胡发直奔生子家,生子说去找狗子了,狗子又说去找石头了,石头又说去找木头了…… 敢情小五这一天跟村里人玩儿了个遍,胡发被这几个小鬼头溜得在村子里转了一个圈,最后才知道小五一个人上山了。 天色已经透了,阴沉沉的天气,看不到星星,连月色都暗淡了几分,一朵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天上飘落下来,冰冰凉凉。 胡家院子里聚满了人,正在扎火把,胡兴胡旺他们已经回来了,就等着胡发回来呢,要是还没有消息…… “娘,打听到了,说是一个人上山了。” 胡发气都没喘匀,一句话换了几次气才说完,话音刚落,一院子的人呼啦啦的全走了,胡发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都在打摆子。 小五和小伙伴告别之后,就一个人上了山,昨天雪下的大,不过山上树木还算茂密,积雪并不厚。小五边走边四处张望,看得仔仔细细,生怕会错过什么。 不知不觉就走得有点深 ,小五见天色晚了就准备下山,突然从那个旁边的积雪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第95章 捡了个人 走在路上突然被抓住了脚踝,是个人都会吓一跳 ,小五一个小孩子更是被吓得魂儿都飞了。 “啊~~~~~” 惨叫一声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然后……屁股下面就升起了薄薄的白烟……带着淡淡骚气。 小五在坐地上缓了缓,才看清抓着他的是一只沾满血污的手,很大,看样子应该是个大人。 深吸了几口气,小五才鼓起勇气凑近了那个雪包,伸手拂去了地上的积雪,才看清雪包下的人脸。 他侧躺着,脸上满是血污看不清面色,嘴唇青紫双目紧闭,这么冷的天几乎看不到呼吸产生的白气。 小五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鼻息,许久才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鼻息。 幸好,还活着。 小五也顾不上冷不冷了,直接起身把积雪都清开,纯白的雪层下是一片暗色,天色太黑,看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不过浓重的血腥气,让他想起了大哥杀的猪。 “喂,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小五喊了两声,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伸手拍拍他的脸,触摸到的却是比冰雪还要寒凉。 小五拽拽他的胳膊,想把人拖出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拖得动。他蹲在一边想了一下,片刻之后,直接上手推了一把,让人平躺下来。 双手蓄力,用力把人抬起来一点,再用腿垫在身下作支撑,再转身用身体的力量支撑起整个人,只是他力气不够,刚撑起来的人身体一歪就倒在了一边,原本就重伤的身体又多了一片青紫。 小五看了看不远处的树,再看看昏迷不醒的人,直接动手滚人,哦,不对是手动帮他翻身……放平,抬起,翻身,放平,抬起,翻身。 “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沉。” 小五吐槽,昏迷的人在地上滚了几滚 ,原本就满是血污的人,更加泥泞不堪了,倒是看不出之前的血迹了。 小五歇了三次,才把人滚到树边,再让人靠在树上。 “哎呀,娘呀,累死我了,早知道这么遭罪,我可不上山。” 天上又开始飘雪花了,小五十分无奈的看看靠在树上的人,认命的走过去,面对面坐到他怀里,俯身抱住他。 “喂,你可争点气啊,我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家里人肯定会来找我的,你坚持坚持先别死,没准儿你还能活。” 小五忍着刺骨的冰凉和雪上加霜的潮湿 ,一动不动的趴在那人的身上,用自己的体温给那人一点点暖意。 下起了雪,找人更加难了,原来清晰可见的脚印渐渐被大雪覆盖,大家只能按照大致方向前进,害怕错过,就站成一排每人隔两三步的距离,一点点往前走。 边走边喊人,越是往里面走,大家就越紧张,现在已经是林子深处了,平时孩子们上山都走不了这么远的。 “兴子,你经常上山,比较熟悉,咱们这个方向对吗?” 胡老汉心里没底,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从刚才那个地方上山,就只有这一条路,小五没乱跑的话,应该就在这个方向。” 胡兴经常上山,对路很熟悉,所以找人也是他带头往前,至少不会迷路。就算找不到小五,也不能让这些人在山里迷了路回不去吧。 此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两个黑衣人这会儿正黑着脸看着胡兴他们这些上山的人。 “该死,马上就找到他了,这帮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看样子是上山找孩子的,那咱们还守着吗?”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昨天又下了雪。就算他身上的伤要不了命,没有药,又冻了一天一夜,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那你的意思是……” “咱们先撤,这大冷天儿的,都快冻死老子了。” “那……他怎么办?” “能怎么办?要真是被他们发现了,明天肯定要报官,咱们等着听消息就得了。” 说完那人就率先跳下树往出口的方向走了,剩下那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一起走了…… 一刻钟之后,胡兴发现了靠在树边的小五和泥人…… 这会儿,又累又冷的小五昏昏沉沉的,虚弱的喊了一声大哥,就昏睡过去了。胡兴把小五包给胡旺,让他先下山再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仔细看了一番,胡兴把胡老爹拉到一边。 “爹,这个人有点不对劲,身上的伤不像是被野兽撕咬的,倒像是刀剑的伤口。而且那边还有一大摊的血迹。” 胡兴指了指不远处说。 胡老汉也皱起眉来,那这个人…… “人还活着吗?” “还有点儿气,要是放着不管,到不了天亮。” 胡老汉犹豫再三,还是没能狠下心不管,既然人要带走,那还要跟家里人交代一下。 胡兴背着人从一条小路下山,这条路可以一直通到胡家后门,这么晚了,应当不会遇到其他人。 胡老汉仔仔细细的叮嘱了上山的每一个人,今天的事情回去谁都不能告诉,连媳妇儿都不能说。这个人还不知道是好是坏,万一有人来问就说没见过。 打好招呼之后,胡老汉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村里了。不止回村里,还是大张旗鼓的回去,生怕别人不知道的那种。 村里有好事儿的还上前打听呢,胡老汉就说是孩子迷了路,已经被老二带回家了。 小五没什么大碍,就是冻着了,免不了要吃两天苦药汤,好歹没有伤及性命。 但是胡兴带回来的人就不好说了。原本一身泥水还看不出来怎样,一脱衣服才发现这个人还能有口气也是命大。 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尤其是几乎从左到右横在肚子上的一条口子和胸口的血窟窿,十分吓人。 “去村口请老田吧,这么放着也不是事儿,回头死在家里更说不清楚。” 胡老汉他们还没有回来,胡兴找李氏讨主意,李氏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要救。 没有上山的胡发去请人,家里也就他还是干净人了,伤势不等人。 第96章 老田的反常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田大夫再一次被胡发背到了胡家,来的只说了是小五走丢冻着了,得看看。 老田到的时候,胡兴兄弟几个已经给昏迷的人换了衣服,清理干净了身上的脏污。不过屋子里没有烧炕,都不知道在雪地里冻了多久,这会儿不适合太暖和,不然一身的伤再加上一身冻疮也够受的了。 老田一看人,就不大高兴了,说好的看孩子怎么来了却是个大人? “胡老三,你什么意思?你是看老头儿我太闲了吗?” “田爷爷,您还是先看看人吧,这眼看着人都要没了。等您看好了,您说什么我都听,行了吧?” 老田翻了翻白眼,顺势瞄了一眼床上的人,这一瞄,老田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怎……怎么……怎么会……” 老田喃喃自语了两句,三两步走上前仔仔细细查看每一处伤口。一边查看还一边问是什么情况。 “我们上山找小五的时候发现的,就一块带回来了,当时身上都是泥我们还以为是迷了路冻的,背回来才知道受了那么重的伤。” 关于这个,胡兴是最清楚的,毕竟人可是他背回来的。 “那你们可看见伤他的人了没有?你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碰上什么人?” “都没有。” 胡兴摇摇头。 老田问得大家一头雾水,这个跟受伤有什么关系吗? “三小子,去我家把东边药柜上的药全都拿过来,动作要快。” “田爷爷,您家我也进不去啊。” “你进不去?那是谁直接把我从炕上拽下来的?出来的时候你锁门了吗?赶紧去!” 胡发被尬在原地,进退维谷。 李氏见儿子站在原地发呆,抬手就是一巴掌正中他后脑勺。 “赶紧去啊,想什么呢。再去个人帮忙东西多 。再去烧点儿热水来。” 老田:就知道,你们家就没个靠谱的。 老田开始处理伤口,李氏也不适合在这待着,就回后院和张莲一起照顾小五去了。 屋里的人都被支出去了,老田赶紧拿过丢在一边的脏衣服,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在里衣的夹层里翻出了个玉佩揣进怀里,顺手就把衣服扔进了一边的炕洞里。 小五没有受伤,就是有些脱力再加上受冻,这会儿有些发热。这会儿老田还没顾得上小五,只给了一贴退热的药。 小四去熬药,张莲给小五换了衣裳,正准备给他擦擦身子,李氏就过来了。 “我来吧,你去给那个昏迷的找身兴子的衣裳拿过去吧,我看他俩的身形差不离应该能穿。” “好,那换下来的衣裳您别管,回头我洗就行了。” “不用,等小五醒了让他自己洗。真以为他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自己一个人上山了,我不罚都对不起他!” 小五:我大概不是亲生的…… 张莲忍着笑,答应了一声就去找衣服了。也就说说而已,到不了天亮就忘了。 说起来胡家的孩子里小五是最调皮的,也是最乖的最省心的,矛盾又和谐让人又爱又恨。 张莲找了一身胡兴没怎么穿过的衣裳,拿到门口,喊了胡兴出来。 “娘让我找了身衣裳拿过来,我不方便进去,你拿进去。” 胡兴低头一看,是张莲亲手做给他,总舍不得穿的那身。 “这身不行,换一身。” “我看你也不怎么穿啊。” “这身是你亲手做给我的,我都舍不得穿,你拿我的旧衣服不行吗?” 吃醋使人面目全非,胡兴现在这委屈巴巴的样子,还真是让张莲硬不下心肠。 “行行行,我拿去换,行了吧?” 张莲回去找了一件不是她做的旧衣裳拿过来,胡兴这才满意了。趁着四下无人,低头就在张莲唇上偷了个香,惹得张莲脸红得像炭火,红彤彤火辣辣的。 “你要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还什么?” 胡兴又起了坏心眼子,直接搂过张莲的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媳妇儿,你说,我怎么了。” “你放开,老田大夫还等着你给拿衣服呢。” 胡兴凑近张莲耳边,语带诱惑。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你……不要脸。” 本想指责他,说出口却娇软嗔怪,诱人的很。等不及媳妇主动了,低头就吻上去,辗转了几圈,才不舍的放开。对里头那个昏迷不醒的多了些不满,手里的衣裳突然就不想给他了。 “大小子,腻歪够了没?够了就赶紧进来帮忙!” 老田这一嗓子直接把俩人喊醒了,张莲推了胡兴一把跑回后院。 站在院子里冷静了一下才去看小五。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老田一把年纪了还跟哥儿仨一块儿熬了一夜。虽然他只是动动嘴,动手的是年轻人。到底是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但还是时时刻刻关注着病人的情况,生怕错过了 什么。还是天快亮了的时候,被胡发劝了半天才去炕梢躺了一会儿。 晚上三兄弟还轮流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加上年少力强的,虽然熬了一夜还是精神的很。 张莲早起熬了粥,做了清爽的小菜和烙饼,大家都熬了一宿,还是得吃点清淡的,万一那个昏迷的醒了,也能有口吃的。 今天是二十四要去送菜,也不知道家里人能不能顾得上。张莲摘了菜,一样样用背篓装好,怕天冷冻坏了,还盖了棉被。等一会儿他们走的时候直接搬上车就行。 张莲和老两口吃过早饭收拾妥当,兄弟三个才跟着老田出来,看样子里面的人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张莲重新端了早饭出来,老田倒是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吃。 “今天二十四,还去镇上吗?” “去 ,一会儿我跟老三去,老二你一会儿跟文师傅说一声吧,晚点再去那边。” 胡旺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给那个昏迷的记了一笔。 昏迷的:我还没醒呢,怎么就招惹上你们了? 正说着话就听着有人在外头叫门,这么一大早,会是谁呢? 第97章 苗头 刚收拾完灶房,屁股还没挨着凳子的小四,认命地去开门。 开门一看是文小点,连忙请进来。 “李婶婶 ,我爷爷说,昨天您家好像有事儿,闹腾得挺晚的。今天就放一天假,二哥和小四今天就不用过去了。” 文小点是来替文师傅传话的,没想到撞到胡家在吃饭,说完就赶紧走了。 小四开心得不行,自从拜了师他还从来没有休息过呢,好不容易放了假,今天可得好好玩一玩。 但是他的打算注定要空了,因为……今天还要扫房子。 早饭过后,胡家男人就动起来了,因为有了昨天小五的前车之鉴,小四和小五都被看得很严。 不过,小五是在床上躺着,张莲给他弄好吃的;小四是在胡老汉的压榨下,忙着上蹿下跳的打扫。 小四:为啥犯错的是小五,受罚的是他啊?同样是孩子,差别这么大的吗? 胡兴和胡发已经到了镇上,正在跟王四方交货,对账结账这个事儿,本来是另一个账房负责的,只是当铺过了二十三就休息了,张平因为和胡家有亲被王四方留下来帮忙。 刚好,方便张平跟胡家通消息。 张平盯着胡兴卸货,胡兴不慌不忙的往下搬,张平也是每个背篓都一一检查,一来一往的,很是认真。 借着查看的便利,两个人悄悄说小话。 “你们送菜的事儿王家母女已经知道了,估计最近这两趟已经盯上了,大概率会在年前那次送菜的时候动手。” “哥,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恩,估摸着计划能成,不过要是弄不好,可就丢了这桩买卖了。” “不怕,咱们有这个手艺就有人识货。大不了就去别的地方卖。” 张平轻笑,觉得自己白白担心了。 “你倒是有信心。” “哥,你就别笑我了,我是脑子简单,想不到别的出路。” “你可不简单。”张平话里有话,并没有多说。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最近镇子里来了不少人,像是在找什么人,你们的最近的小心些,见到可疑的人,躲着点儿,我觉得这个事儿不简单。” 胡兴想到小五在山里救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冲着他来的,要是那样的话,可就躲不了了。 说出来白白让大哥担心,索性就没说。 “好的,我回去跟家里都嘱咐一声。” 东西都查验完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张平在账本上记了一笔,提高了声音公事公办的跟胡兴说。 “一共是三斤八两,二两银子一斤,这是七两六钱银子,你收好。” 胡兴应了一声,看都没看银子直接揣进怀里放好。 刚才郎舅两个说话的时候,胡发也没闲着,跟王四方把年后的生意也定下来了。谈完事儿的王四方,刚好看见郎舅俩付钱的一幕,忍不住调侃两句。 “你们郎舅俩还挺有意思,你数都不数,就不怕你大舅哥黑了你的银子?” 胡兴憨笑一声,挠挠脑袋。 “我哥这人死板的很,他不会。再说就是拿了也没什么,总归回头也要孝敬的。” 王四方听得哈哈大笑,上来就说大舅哥死板,真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任还是装傻。 “张平兄弟,你从哪儿给你妹子找了这么个活宝啊。” 张平也作无奈状,叹了口气。 “别提了,自己送上门儿的,头一次上门就差点儿没把我爹给气背过气去。也就是他对我妹子好,不然我可不能同意他们的亲事。” “那是我媳妇儿,我对他好那不是应该的嘛,大哥,我那天真不是故意把你提起来的,我没想到你那么轻……” “行了行了,快闭嘴吧。天儿不好,赶紧回去吧,省的我妹子担心。” 张平板着脸赶人,那么丢人的事儿,还提起来干嘛。胡兴要走了,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年前记得去家里转转,爹念叨好几次了。” “好,二十六我带莲儿回去,到时候来镇上接你,你能放假不?” “到时候再说,反正你们也是路过,要是回不去,你帮我捎些东西回去。” “行了行了,你们也别一唱一和的了,二十六就放你走,到时候你们一块儿回去就成。” 反正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也多亏了张平不然他也得不到大东家的赏识,索性就卖个好儿。 “那就多谢王掌柜了。” 胡兴抢在张平之前就答应下来了,话一出口又是惹得王四方一阵大笑。 “你小子,还真不傻啊。” 笑完又拉着张平,“走走走,跟我回家让你嫂子给弄俩菜,你好好跟我说说提起来是怎么回事儿。”张平气的又给胡兴甩了几个眼刀子。 胡兴赶紧拉着胡发匆匆道别走人,张平也只能被王四方拉走了,心里把胡兴骂了个狗血喷头。 张平: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专门跟我过不去是吧! 吐槽归吐槽,王四方家该去还得去,糗事儿该说还是得说,谁让人家是掌柜的呢。不过张平心里也提着一根弦儿,王四方在当铺做了快三十年的掌柜,这城府可不是张平能看得透的。 王四方家住城北,是个两进的小院儿,说不上雕梁画栋,在镇上也算不错的院子了。 杜氏总是听王四方说起张平,本以为是个和王四方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儿,这一看才知道是个年轻的后生。想到家里还有个待嫁的闺女,这心里就活泛起来了。 “这就是张平小兄弟吧,总听当家的提起你,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嫂子,掌柜的对我多有照顾,是我该说谢谢的。” “你们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弄俩下酒菜。” “劳烦嫂子了。” 杜氏说是要做菜,却出了前厅就去了后院,虽然杜氏看好张平,也还是要问问闺女的意思。 半炷香后,杜氏从后院儿出来,直接端着厨娘做好的菜去了前厅。 王四方和张平正说过年给大东家那边儿送礼的事儿,原本这事儿张平给不了什么意见,毕竟他也是到了当铺才见到了些好东西。 第98章 想她了 王四方要给大东家送礼,问张平的意见,可张平就是个乡下长大的,虽说读了几年书,可这见识和做了三十年的当铺掌柜比差的很远。 不过,听王四方说来说去都是些字画玉器这些东西,他还是觉得不太好。 “掌柜的,我记得您说过,大东家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他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咱们小镇子上顶好的东西,怕是在他眼里都不算是什么吧。” 张平的话可谓是扎心了,一个小镇子就这么大,就算是有好东西,也不会选在这么个小地方出手,更何况到了大些的地方也能有更好的价格。 “哎,可咱们能接触到的也就这些了,哪里还有什么更好的啊。” 王四方也是觉得这样不妥,才想着跟张平絮叨絮叨,倒也没觉得他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就是单纯的想唠叨几句。 “比财力咱们比不上,那咱们就比心意呗,要是能知道大东家的喜好就好了,能帮大东家解决些想办的事儿也好啊。” 张平这话倒是提醒了王四方,大东家到这小镇子上确实不只是大铺子里看看而已…… 恰好这时候杜氏端着菜进来,这个话题也就这么跳过去了。 “来来来,菜好了,有什么事儿也得先吃了再说吧。” 张平立刻起身接过菜,还帮忙摆了碗筷,杜氏是越看越喜欢。 “快坐,快坐。不用这么客气。最近当家的可没少夸你,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啊。” “嫂子言重了,我还得努力才是。” “哎呀,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有出息,这媒婆怕是要把你家的门槛都踏破了吧。” 王四方跟杜氏成亲这么多年,杜氏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明白的,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想看看张平怎么办。 “嫂子,我已经成亲了。您这话要是传到我媳妇耳朵里,这年我可就过不好了。” 张平半开玩笑的说,大概也能明白杜氏的意思,他成亲的事儿王四方是知道的,这会儿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没看出来,你这还挺疼媳妇儿的。不过,这女人要是太强悍可是要被人笑话的,你可不能总是惯着。” 这是说他怕媳妇儿? “嫂子,我媳妇儿为了我可吃了不少苦,我疼疼她也是应该的。” 王四方一听有瓜吃,两眼放光。 “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不说,前些年还被人摆了一道,成了别人口中的烂赌鬼。我丈母娘就要闹着退婚,是她忍着家里人对她的不满等了我许多年。您说,我疼疼她是不是应该的。” 杜氏倒是有点佩服这姑娘了,这是为了他把娘家都得罪了,要知道娘家可是姑娘家的依靠。 张平心里忐忑,王四方脸上除了八卦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杜氏倒是能看出来,却不怎么美妙。 也不知道的这些话会有什么结果,刚刚的话他也是发自肺腑的,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对不起刘娟。 从王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喝了酒一吹冷风,有了几分醉意。 今晚是个晴天,银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很亮。冬日的街道冷冷清清,透着几分寂寥,他抬头望了望那轮弯月,有点想她了。 小坎沟,胡家,此时。 胡兴把张平的话跟家里人说了,有些事儿是早就计划好的,路也都铺好了,就等着这个时机了。 倒是是镇子上来人的事儿,让他总觉得跟那个昏迷的男人有关,可是现在人还昏迷着,他们想问都没地方问去。 “我看那天老田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他很担心的样子,那着急的。” 胡发这么一说,大家都想到那天老田的态度,确实有些反常。 “大概是那人伤得太重了?那人弄回来的时候,就剩半口气儿了。” 张莲来小坎沟的时间短,不太了解这个老田是个什么脾气,给那人看伤的时候也没在,自然察觉不出来什么。 “嫂子,你不知道,田爷爷平时给人看病的时候都是爱搭不理的,再重的伤都是这副表情。” “上次有个猎户上山遇到了狼,被抬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成样子了,田爷爷也还是那副样子,一点儿都不着急。” 小四小五给张莲解释了一番,张莲这才对老田有了些许概念。 “那天他确实很着急,问了好多问题,还问有没有碰见别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胡发也说,虽然是问句,心里确是肯定了这个想法。老田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至少是认识这个人的。 “你们猜来猜去有什么用,人就在咱们家呢,去问问不就行了?” 李氏就是不喜欢一群人在这儿瞎猜,有什么事儿直接问不好吗?恩,我们李水仙女士就是这么刚。 胡家男人行动力一流,直接就去把人给请……扛过来了。为啥用扛的?谁让他死活不肯离开半步的。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我还要守着病人呢。” 老田一落地,就要往外走,胡兴往门口挪了一步,挡住了门。他一个瘦弱的小老头儿,可不是这个熊崽子的对手。 “田大夫,你先别激动,我们就是想问问那人的事儿。” 走不了,老田也就不走了,干脆就坐在桌边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三两口就喝完了。 “想问什么,问吧,那什么,谁给我弄点儿吃的,饿了。” 张莲起身就要去做饭,但是小四在呢,可不敢嫂子动手,老田可不管是谁做,直接就点上菜了。 “给我弄碗蛋花汤,来个醋溜白菜,酸辣土豆丝,再烙两张饼就行,别的就不用麻烦了。” 小四:这大半夜的点菜还不麻烦?我就想给你煮碗面吃来着啊喂。 小四敢怒不敢言,为了能赶紧弄完还能听到点儿尾巴,拉着神游的小五去给他烧火了。 小五:我又做错了什么啊?好吧,人是我招惹回来的。我承认了。 第99章 掌握了一切 胡兴没直接问那人的身份,而是先关心了那人的身体情况。 “那人现在什么情况?还能活吗?什么时候能醒?” “性命无忧,不过伤得太重,还得好好修养一番,什么时候醒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田也很无奈,他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才给他捡了一条命,剩下的只能看运气了。 “您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是,我认识他,大概也能猜到是为了什么才会伤成了这样。” “镇上最近来的外地人是不是来找他的?” “什么?镇上有外人来了?” 老田眉头皱得像打了结,神情里有浓浓的担忧。 “听说是好几波人,不知道是不是一伙儿的。” 不过这可不是个好现象,都快要过年了,哪有那么多人还在外头不回家的?稍微留意一点,就知道要出事儿了。 老田的脸色个比你更差了,这么多人来这个小镇子,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是来找那个人的,只是有多少是来救他,多少是来害他的,可就说不清楚了。 “他在你家的事情,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可就糟了。” 老田跟胡家叮嘱,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他对胡家多少有些了解的。素日里几乎不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可只要是跟自家有关的那就十分上心。 这次的事儿可以说是小五招惹回来的,现在胡家已经上了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一家子都得搭进去。 “能有多糟?破财?还是要命?” “比要命还要命一些。” 胡兴皱皱眉头,这件事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多了,他们就是平头百姓,没有背景人脉,还能自保得了吗? 屋子里顿时愁云惨淡,谁能想到好心救个人费心费力不说,还得被那个人拉下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怎么想都觉得冤枉。 老田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跟他们透露一下那个人的身份。 “他身份特殊,是当……” “您不用说了,我们不想知道。我们就是找了走失的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没做过。” 胡兴直截了当的打断了老田的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说完就搂着呆愣愣的媳妇儿就走,这会儿就体现出胡家人的默契了,眨眼间,待客的西屋就剩老田自己了。 “哎?不是你们要问的吗?你们这什么意思啊,说走就走啊,说话说一半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老田在屋里跳着脚嚷嚷,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小四小五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碰上了步履匆匆的自家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不想听,那就证明这个事儿不听最好。 小四毫不犹豫就把东西给了小五,转身就走。 “四哥,你这……不合适吧……” “很合适。” 小四头也不回一下,就跑了,笑话,真要让他知道了,那也就不用守着了。小五认命了,再说,他一个小孩子,老田还能跟他叨叨不成。 嗯,还真的能。 老田饿是真饿了,但是这个饭也真的堵不住他的嘴。 “你知不知道你救回来的人是谁?那可是天子血脉。”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儿吗?还能是什么,就为了哪个位子呗,被太子追到了这个地方。” “你知道镇子上来得那些外地人是干什么的吗?就是为了他来,不过大部分都是来杀他的。” “你知道为什么他身边没有别人吗?因为他身边的人这几年间都被害得七零八落,死的死逃得逃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因为我也是他的人,前些年就被人害的来这儿避祸的。” “你知道还有谁也来这儿避祸吗?就是你家隔壁的文师傅。” …… 老田边说边吃,边吃还边吧唧嘴,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一点儿都不带剩下的。饭吃完,话也自问自答的都说完,一抹嘴儿出门了。 小五默默的收拾了碗筷,去洗碗了。 老田也不是非得跟小五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他是盘算着小五一个小孩子听了什么话,肯定是要跟家里人学学舌的。 可惜,胡家人有爱心,有恒心,有爱媳妇的心,偏偏就没有好奇心。明知道小五跟老田在一块儿待了很久,肯定是说了什么,还就没有一个好奇去问的。 老田:我可真聪明。 胡家:呵呵。 就这样,老田以为胡家人知道了一切;胡家觉得躲开了一切;只有小五掌握了一切。 腊月二十六,胡兴张莲小两口儿从镇上接了张平回小河村去。胡兴给丈人家带了半车礼品,张平也准备了半车的年货,东西多到拉车的老牛都怀疑牛生。 东西多,路难走,从镇上到小河村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好在这次回来没跟张老爹说,不然张老爹得在村口冻成冰雕。 刚到张家门口,就见陈寡妇从家里出来,匆匆忙忙的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脚步很快,像是被人追了一样。 张莲心里好奇,陈寡妇平时极少出门,更别说串门了,有事儿都是在门口说完就走的,今天怎么会从她家出来? “爹,我们回来了。” 胡兴嚎了一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外的儿子归家了,那叫个情真意切。 张老爹赶紧出门看,果然见闺女儿子和女婿都回来了,那叫个高兴。 “赶快进屋里暖暖,我给你们烧点儿热水来,等着啊。” 张老爹说着就要往外走,被张平皱着眉头拦住了。 “娟子呢?怎么没见着她?” “她病了在屋里躺着呢,你赶紧看看去。” “怎么了这是?上次来还好好的呢。” 张平也顾不上多说话,直接就往房里去了,一挑帘子就看见刘娟面色苍白的躺在炕上。 刘娟刚才听到声音就想起身出来,可还没等她站起身,就又栽倒在床上了。这会儿还正努着劲儿要起身呢。 “你干嘛呢,赶紧躺回去。”张平赶紧上前把人塞回被子里,握着她的手,掌心里一片冰凉。 张平心口闷痛,明明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第100章 影响子嗣 张莲也想去看看嫂子的情况,挑了挑帘子,见大哥一脸心疼得两相对望,又默默退了出去,看样子病了好几天了,转身就直接去了灶房。 刘娟看张平板着脸,都有点不敢说话。她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连成亲那天闹成那样,都不是这个表情。 “怎么就病成这样了,上次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我……我没事儿,就是……就是前两天下雪,受了点凉,过两天就好了。” 刘娟目光躲闪,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张平的脸,心虚得很。 张平也不逼着她说,给她掖了掖被角。 “看大夫了没?” “不用看大夫的,喝点姜汤暖暖就好了。” “都病成这样了,还不看大夫,你是想让我成鳏夫吗?” “真不用,看大夫吃药要花不少钱,咱们现在没有多少积蓄, 还欠着小妹婆家钱,总还不上小妹……” 张平听她说了这么多,担心家里,担心他,担心张莲,却只字不提自己怎么样,明明都病得起不来床了,还为了省钱不看大夫。他心情复杂,面上得表情就更不好看。 “我让莲儿来照顾你,我去找大夫。” 张平说完就出去了,他们村里没有大夫,只能去远一些的村子里请。张平直接到灶房找张莲,张莲正熬姜枣红糖水。 “莲儿,你先去看看你嫂子,我去找大夫。” “哥,嫂子很严重吗?” “看着不太好,我先去找大夫,一会儿再问问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赶紧去,我让兴子跟你一起,路上不好走,你们小心点儿。” “不用,我自己就行。” 张平跟胡兴说了一声,赶着牛车去请大夫了。张莲端着红糖水去给刘娟。 屋子里,算不得暖和,只比外头暖了那么一点而已,张莲把红糖水递给刘娟,拉开炕洞看了一眼,果然,里面早就熄了,看看那点灰,大概本来也没添多少柴。 “嫂子,这屋里这么冷,怎么也没烧炕?” “烧了的,可能是我睡得太久,没有照顾到就熄了。” “那你先躺会儿,我先把炕烧上,你还病着可不能再受凉了。” 说完也不管刘娟怎么阻拦,直接就去了柴房,结果柴房就只剩下一捆柴而已,叹了口气,把柴搬到嫂子房间,给嫂子烧上了炕。 刘娟看着张莲把一整捆柴都塞进炕洞,心疼不已,可是,她也不能说什么,算了,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嫂子,一会儿就暖和了,你现在病着,可不能再受凉了。” “谢谢你了,小妹。” “嫂子,我知道你想省些钱好但是你也得对自己好一点啊,把自己弄成这样,万一留些什么病根,后半辈子可就都毁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娘家拿了你婆家的钱,你在婆家可不好过啊,你哥哥最疼你了,他也会心疼你的。” “你看我像是在婆家受气的样子吗?我不止不受气,家里还是我说了算,就是因为婆家看重,所以才会主动借钱给咱们家。 退一万步说,这个钱是你们成亲之前借的,盖的是张家的房子,为什么要用你的委屈来还?那是我和我哥之间的账,要找也是找他,跟你没有关系。” “可……我是张家的媳妇儿,出嫁从夫,他得账也有我得一份……” “事情可不是这样算的。如果是这些钱被我哥挥霍了,你还要还吗?” 刘娟愣了愣,张张嘴却没有出声,最终只摇了摇头。 “嫂子,咱们女人活得本来就不容易,在娘家还好,嫁人就像重新投胎,生死都是命数。我哥应该对你还不错,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委屈自己。可是,如果嫁的不错就更不该这么折腾自己了不是? 好不容易摆脱了娘家的苦日子,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何苦呢?” 这些道理,以前她也不懂,是在胡家得这半年里,看到听到接触到的事情和李氏用实际生活告诉她的。 刘娟惊诧,这话,和他娘从小到大说的都不一样。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嫁到了一身是债的人家,那就得想办法一块儿挣钱、节省早日还钱。 可是小姑子说,这些是男人自己欠的,就该他自己还,这些账与她无关。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我妹子说得对,这些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我借钱盖房子,是我一个男人该给我媳妇儿准备的。我没有本事,让你等了那么多年,还得去借钱才能做到,那是我的事儿,不该让你因为这个受委屈的。” 张平带着一身冷气从外头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儿,显然是请了大夫回来了。 “你先看病吧,剩下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张平对大夫道了声辛苦,请他给刘娟看病。老大夫上前几步,张莲起身给大夫让地方。 老大夫给刘娟把脉,眉头时紧时松,看得兄妹俩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好一会儿,老大夫才把完脉,兄妹俩就赶紧上前询问。 “她受了大寒之后没好好调养,寒凉入体,又没有及时救治,拖的有点久。” “那,还能治吗?” 张平紧张的询问,老大夫呵呵笑了两声。 “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吃点药再调养几天,就能大好了。不过……” 兄妹俩刚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 老大夫欲言又止,似在犹豫要不要说。 “大夫,有什么您就说吧,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咱们肯定都准备好。” 张莲赶紧追问,面色着急。老大夫见兄妹俩面色着急不像作假,这才把话说出来。 “她应当是小时候吃过苦,这次又是冬日里受凉,还拖了好些天,如果再不好好调养几年,以后……可能会留下病根影响子嗣。” 话一说完,刘娟的脸彻底白了,隐隐还有些发抖。张平直接上前揽住她的身子,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顺着,又对张莲吩咐。 “莲儿,你先带大夫出去歇歇脚,仔细问问看以后要怎么调理,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第101章 推给别人 张莲带着大夫出来,胡兴正好从灶房拎了热水过来。家里没有茶叶,就冲了糖水招待大夫,张老爹也着急的等着听大夫怎么说。 胡兴送完水就又去灶房了,老大夫一路过来确实也冻得不轻,喝了几口热水,才觉得舒服多了。 “我嫂子以后要怎么调养比较好?能吃些什么?有没有忌口或者要注意的?” “嗯……最主要是以后不能再受凉了,多吃些温补的东西,寒凉的东西最好都不要吃了。” “我们也不太懂这些,大夫您给列个单子吧,我儿媳妇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我们以后多注意些。” 张老爹也很紧张,农户家吃食都很简单就是有什么吃什么。这会儿自然是要问清楚的,万一吃错了东西可就不好了。 老大夫倒也随和,把经常吃的东西列举出来,交给张老爹。 张老爹也不识字,接过了单子就放到一边,准备等大夫走了之后再问问闺女儿子,大夫单子上写的都是什么。 老大夫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也没多说,喝了碗糖水就要告辞了。 胡兴送大夫回去。张莲去准备中午饭,这一折腾,都过了午时了,这会儿还没吃午饭,确实有点晚了。 一进灶房,就见菜和肉已经都备好了,蒸笼里蒸了米饭,灶膛里的火苗还在跳跃着,红彤彤的。 照得心里暖烘烘。 张平还在房里没有出来,安慰了许久刘娟才缓和下来。苍白的脸色映衬着淡淡愁思,看上去的可怜得很,让人心疼。 “你现在还病着,不要多想。你以后也不要那么节俭,咱们家现在也有了起色,好日子都在后头呢。你的身体好了,咱们以后才好享受不是?” 刘娟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她从小就心生喜欢,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的男人。他还是那个俊朗温柔的人,还是一样的让她心生眷恋。只是…… “平哥,要是……要是你有了别的……人,我可以……” 张平的脸立马就黑了,所以,在她心里,他就是那么不堪的人吗?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平哥,大夫刚才也说了,我……不能生了,你以后……” “他也说了,只要好好调养,我们还是会有孩子的。” 刘娟还想说什么,但是张平不想再听她往外推人的话了,听着心里怪难受的。 “你先睡会儿吧,一会儿我给你把饭端过来吃,外面冷大夫说了你不能再受凉了。” 张平说完就出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害怕,怕她把他推给别人。 胡兴回来的时候,张莲刚做好饭,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的胡兴一进门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很是开心。 刘娟的饭菜已经提前送过了,等她吃完张平才出来的。但是饭桌上,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美妙。 张老爹看着儿子臭着脸,直接摔了筷子。 “你臭着个脸做什么?娟子为了你做了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你要是因为她这次生病留了病根就嫌弃她, 那这个家你也就不用回了。” 张平也摔了筷子,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回事儿? “爹,你也觉得我嫌弃娟子?那我成什么人了?她把我往外推,你也怀疑我,我做人可真失败! 我张平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 别说娟子的身体调养几年就没事儿了,就算是他真的不能生,我也不可能不要她!” 张老爹本来就是气不过的一时冲动,被儿子这么一吼直接缩成个鹌鹑,不吭声了。 “大哥,这话你得跟嫂子说,跟我们说了没用。” 胡兴冷不丁就来了这么一句,饭桌上安静了一瞬,张平则直接放下了碗筷回屋。 张平:这个憨子,有时候说话也还挺有道理的。 张平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了,还有事没问这个装鹌鹑的爹呢。 “爹,娟子是怎么会受寒这么严重的?” 张老爹一听要说正事儿也不装鹌鹑了,还是得做人才能说话不是。 “前几天她说要回娘家看看,结果下午是被陈寡妇给送回来的,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被水里捞出来似的。我问她,她也不说,我也没办法照顾她,只能请了陈寡妇照顾几天。”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娟子不让啊,说是马上过年了,你过几天就能回来,就没必要再麻烦一趟……” 张老爹的声音越来越低,连张平的脸都不敢看了。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不妥,也确实很理亏。 “哥,家里平日里就只有爹跟嫂子在家确实有很多照顾不到的地方,我去看嫂子的时候,嫂子为了省柴火连炕都舍不得烧。这是看到的,那看不到的委屈不得更多?” 张莲也给刘娟叫屈,还瞪了张老爹一眼,张老爹又缩成了鹌鹑。 “爹,娟子不跟我说就算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啊?” 要说是张老爹苛待刘娟,这个家里没人会信,很简单,他没那个胆子。儿子的话张老爹无话可说,干脆就不说话了。 吃过饭胡兴跟着张平去拉了一车柴回来,才跟张莲回小坎沟,娘家的事儿他不好多说什么,就早点走,给他们时间处理问题。 胡兴看媳妇儿不高兴,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了一路,还是没能说出点儿什么。 一路沉默着到了小坎沟,张莲不想让李氏他们跟着操心,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该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 今天喜子叔来送肉的时候张莲不在,胡老汉做主要了两头猪。这会儿都被分割好挂在南屋房顶上,看得张莲头疼不已。不过,想想家里人的饭量,好像也不至于浪费,算了,还是不计较了。 猪蹄猪头被送到三爷爷家等做好了再送回来,剩下的等张莲安排怎么用。 “媳妇儿,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吧。” 张莲叹了口气,点点头。 “明天去镇上的时候,记得把钱给喜子叔送去,过年了,不好欠着。” “好的,都听媳妇儿的。” 第102章 出事了 腊月二十七,又是要给王四方送菜的日子,风平浪静的去,又风平浪静的回来,没有出任何意外。 按说,盯了这么久,现在就有机会,不会放过才对的。不过,胡家人并不担心,王四方说了,二十九还要再送一次,而且还要多送一些。 王四方点明了,除夕大东家的宴请很重要不能出差错,如果王家母女知道的话,那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是最合适的。 不过胡家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这个局布了这么久,马上就要到收网的时候了。沉住气,再等一波。 索性,也没让他们等太久,二十九这天送菜的时候,走到半路就被一群人劫了车子。 “各位大哥,烦请让个路吧,我们着急给店家送货。” 胡兴和胡发出门的时候本来就有点晚,车子走到半路,突然从的旁边窜出来五六个蒙面人,手里拿着棍棒,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穿得格外厚实的兄弟俩身体一崩,手握成拳微微颤抖。但心里一点都不慌张,还有心情请对方让个路。 “小子,你口气可不小啊,敢让老子让路?知不知道老子今天是要干什么的?” 带头的蒙面人冷哼一声,根本不把俩人放在眼里。不过是两个泥腿子而已,长得高壮又如何?跟他们相比根本就不是对手。要不是那女人再三要求,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这位大哥,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您今日是有什么事儿?要不您先过,可不敢耽误了正事儿。” 胡发面带微笑,态度十分的亲切,给人一种他们很熟悉的感觉。 “老子今天就是来劫你们的,识相的就赶紧给老子滚过来,省的让老子费力气。” “这位大哥,您这是做什么啊?我们从来没见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您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因为有人给了钱,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儿,别的我可管不着。” 带头的人一挥手,四个手下就拎着棍棒上前路,胡发赶着牛车就要调头往回走,可是老牛大概是受了惊吓,根本就不动弹。 没办法兄弟俩直接跳车就要跑。可对方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三两步就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二话不说抡起棍子就打过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抱着脑袋四处逃窜,嘴里还哭天抢地的求饶。棍子一下下落在兄弟俩的身上,发出阵阵闷响。 老牛受了惊吓,挣脱了绳索跑得无影无踪。车上的菜也因为颠簸散了一地。 没一会儿兄弟俩就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些人才收手,带头的那人啐了一口,言语间满是得意。 “你们应该庆幸,花钱的人不想要你们的命,不然,你们今天可不是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说完给小弟一个眼神,撒了一地的新鲜蔬菜,就变成了菜泥,和着雪和泥,惨不忍睹。 脚步声渐渐散去,“不省人事”的兄弟俩才慢慢起身。俩人一身的泥土,脸上沾了些许泥水,却一点伤都没见着。 “靠,媳妇儿给我的鸡蛋都碎了。” 胡兴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是出门的时候媳妇儿亲手给踹进怀里的,这会儿可好,都碎了,蛋黄蛋清七零八落的掉了满地的碎渣。 “早就让你吃了你不吃,这下可好了,想吃也吃不了了。”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准备准备 ,一会儿王掌柜他们该来了。” 胡发撇撇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堆瓶瓶罐罐,兄弟俩开始互相在对方脸上涂涂抹抹…… 王四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叫了几个人赶着马车去找。大东家很是看重这次的除夕宴,菜送的晚一点无伤大雅,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连他都会受牵连。 等王四方找过来的时候,就见东一个西一个躺在地上的兄弟俩,还有散落了一地的背篓,和隐约还能辨认出来的菜叶子。 王四方赶紧上前扶起比较近的胡发,叫醒了人。那边儿,王四方带的人也扶起了胡兴。 “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王掌柜……今天的菜……送不到了。” 胡发的声音虚弱无力,一句话说完都要断气了似的。听得胡兴忍不住低头翻白眼。 胡兴:这演技——太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马上就要断气了。 “哎呦,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些。来人,赶紧把人抬到车上,先回镇上找大夫看看。” 王四方也来不及多问,胡发那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可别死在他怀里了,这大过年的,他要怎么交代啊。 到底还得是马车,比牛车快多了,也稳当多了,兄弟俩下来几乎占满了整个车厢,别人都坐不了了,连王四方都得在外头跟车夫坐一起。还有几个人要帮兄弟俩找跑丢了的牛。 没一会儿的时间,就到了镇上,一刻不停的就请了大夫过来。把脉,处理伤口,开方子,抓药,一套动作下来,已经半个时辰了。 听大夫说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皮外伤而已,王四方才敢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儿。 “本来想着是年前最后一次送菜,就多摘了一些菜,出来的晚了。我们不敢耽误时辰,路上紧赶慢赶,结果遇上了打劫的。” “打劫?” 王四方皱眉,且不说劫匪也要过年了,就他们这打扮一看就是泥腿子,能打劫他们什么呢?还是说有别的什么隐情? “那他们说什么了没?” 胡兴摇了摇头,突然一顿,想了想才说。 “说是收了钱来找我们的。但是他们没有抢我们的钱,倒是把货都毁了。” 胡发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听到王四方的耳朵里,就是另一种理解了。只是现在还确定不了针对的到底是他还是他上面的那位……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要认真对待才好。 王四方心里在盘算事情,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胡发等了又等,还是等不到回话,才大着胆子问。 “王掌柜,这下我们的菜都没了,大东家会不会生气以后都不要我们得菜了?” 兄弟俩一脸担忧得看着王四方,他也能理解着哥儿俩的想法。送一次菜,七八两的收入,平白的丢了谁心里都不好过。 第103章 大东家 王四方能理解胡家兄弟的担忧,只是这些东西是大东家要的,也是大东家除夕夜要宴请用的东西。 现在出了岔子,还不知道怎么收场,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买卖还能不能做下去。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出了岔子。我也不瞒你们,大东家要这些菜可是有大用途的,现在没了东西,我也不好交代啊。” 兄弟俩默默地下了头,屋子里莫名的沉重了起来。好一会儿,胡兴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算了,我们再找别的营生吧。” 胡发一听不干了。 “凭什么。咱们整天面朝黄土的挣扎着生活,好不容易有个赚钱的营生就因为别人花了钱找了混混,咱们就活该断了生机?凭什么!” 说着一个大小伙子,红着眼眶就要掉眼泪。王掌柜到底是经历的多,直接抓住了重点。 “什么意思?什么叫花钱找混混?” “那帮人自己说的,说是有人给了银子他们才来的,还不要我们命,得让我们活着。可我们招谁惹谁了?” 胡发说完泪珠子就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这么一哭,旁边看着的人也跟着难受。 “老三!你说这些干啥,王掌柜给咱们介绍了生意是咱们的恩人,你别给恩人添堵!” 胡兴嚷了胡发一句,转头又跟王四方赔不是。 “王掌柜,那啥,我弟弟年岁小没经过事儿,心疼家里少了个进项,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多谢王掌柜出手相救,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就起身拉着弟弟要走,王四方赶紧把人留下来。 “现在还不能走,大东家要的东西出了岔子,我总要跟他说一声的,你们还得给我做个证,等说清楚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这都年根底下了,到了时辰我们没回去,家里该担心了。” 胡兴皱着眉,不愿意留下来。胡发红着眼睛犯倔,也不吭声。 “不碍事儿,我先让人去家里捎个信儿,跟他们说一声。” 胡兴犹豫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事情宜早不宜迟,王四方叮嘱了两人好好休息,当即就带着人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兄弟俩。 互相看了一眼,无声一笑。 ~~~~~~~~~~~~ 王四方先吩咐人按照胡发的描述找人,得了吩咐的下人里正好有个人说见过这么个人,当即就跟王四方回话。 “你确定?这个人就是你说的二麻子?” “掌柜的,这个小人不敢确定,就是觉得像是他。要真是他的话,这个事儿可就难办了。” “怎么说?” “这个二麻子是跟着杜五爷的,咱们跟杜五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万一贸然动了人……可就得罪了杜五爷了。” 王四方手指敲打着桌面,皱着眉思考其中的利弊。 大东家的身份杜五爷也是要敬着的,听说杜五爷求见了几次都没能见着人,要是大东家出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是,大东家毕竟也只是在这一时,他可是还要在官庄镇混的。可是,杜五爷的人动了大东家的东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是。 思索了片刻,王四方起身去拜访大东家去了。 他径直去了镇子上最大的五进的院子,这是大东家的产业,现在就住在这里。这些天他也没少往这跑,门房见了人就进去通报了。 王四方没在门前多等,门房就请他到前院等着。 少顷,从内院出来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头戴玉冠,身着月白锦袍,素锦面的衣裳,只在衣襟、袖口和衣摆处绣了黄色万字纹,阳光下那万字纹隐隐闪过一丝金光。正是永昌当铺的大东家——袁铮骋。 他手里捧着个暖炉,脚步不缓不急,径直到正厅的主位坐定,下人立刻就端了茶水上来。 王四方这时候才被叫到了正厅。 “小的王四方见过东家。” “你近日送来的菜我很喜欢,起来说话吧。” 袁铮骋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谢过东家。小的今日来正是为了这菜的事儿……” “要说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袁铮骋放下手里的茶碗,碰撞桌面的声音高了一点。 “今日送菜的农户在城外被人打劫了,菜悉数尽毁,人也被打了,差点丢掉半条命。” 王四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这个年轻的东家一眼。袁铮骋面色一暗,沉声问道。 “什么人干的?” “小的已经着人查了,现在怀疑是一个叫二麻子的混混,是镇子上地头蛇杜五的小弟。” “怀疑?这么说你还没有查证清楚就来我面前说嘴了?” “小的不敢,小的是想跟您讨个主意。杜五在镇上也是个人物,虽然与咱们的交情不多,也不好得罪。” 袁铮骋面露疑惑,站在一旁的小厮低声给主子科普。 “杜五是镇子上最大的地头蛇,听说背后有人。” 袁铮骋对王四方摆摆手,说。 “按你想的办吧。不过,我要的东西,得按时给我送来,耽误了事儿,你知道后果的……” 袁铮骋抬抬眼皮,语气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却眼带警告。 王四方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战战兢兢的行礼告辞。一刻都不敢耽误直奔杜五的宅子。 杜五住城南,是个方正的四合院,一进的院子算不上多大。 “王掌柜,稀客啊。来人呐,给王掌柜上好茶。” 杜五三十多岁,穿一身黑色窄袖劲装,却坐没坐相地把腿搭在扶手上。言语带着讨好,却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抬一下。 “五爷,先不忙。我今天来是有事跟您通个气。” 王四方这会儿没有在袁铮骋面前那般卑微小心,他态度自然,带着三分恭敬。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这次来也不是兴师问罪,不能直接把人得罪死了。 “哦?什么事还劳烦王掌柜亲自跑一趟?差个人说一句也可以的。” 王四方看了看四周伺候的人,喝了口茶。 杜五摆摆手让人都出去,最后出去的反身关上门,站在门外守着。 第104章 杜五爷 “现在就剩下我们俩了,您有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吗?” “您也知道,我们大东家明天要办宴,可今天送菜的农户在路上被劫了,明天要用的菜都成了烂泥。” 提起袁铮骋杜五爷面上倒是多了几分认真。 “就是些不值钱的,大东家需要的话,我找人给送上几大车就是了。” “五爷,萝卜白菜好找,那蘑菇,菠菜,黄瓜这些呢?” 杜五爷皱眉:这老头儿是想屁吃! “杜五爷,看来您的消息倒还不如您手底下人灵通了。”王四方轻笑一声。 杜五慢慢坐直了身子,盯着王四方的目光不善。他怀疑这糟头子今天就是来找事的。 “王四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五本来就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被王四方一激就起了火气。 “五爷,我仗着年纪大说句您不爱听的,今天劫大东家东西的就是您手底下的二麻子,您到现在却都还不知道有这桩买卖。这传出去……还怎么在镇子上立威?” 王四方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眼睛余光观察着杜五的脸色。此时的杜五面色属实是不怎么好看,不过,今天王四方能来,那就是还有的商量。 杜五一直不说话,王四方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哎,大东家找了农户给他种菜,也是下了本钱的,如今出事了,这一查就查到了您手下的二麻子身上。咱们虽说没什么交情,可镇子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们还要互相帮忙的不是。这个事传出去了,知道的是您被手下蒙在鼓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您的意……” 后面的话王四方不说,杜五也能想得到。他几次求见那个大东家都见不到人,这下还把人给得罪了,那就更见不着了。 “王掌柜,您不是诓我呢吧?这冰天雪地的,哪里能种的了菜啊。” “说是东家的秘方,别的咱就不知道。明天就是除夕了,这要是交不出来东西,咱们俩可都捞不着好。 我就算了,最多就是个办事不利,大不了换个东家。可您这边儿……” 杜五气得拍桌子,一掌下去那水曲柳的桌子就散架了,王四方端茶的不自觉地抖了抖,险些把茶洒出来。 门外候着的小厮听见动静儿,直接喊人抬了新桌子过来,收拾了七零八落的木头,换上新的。整个过程无比的自然流畅。 王四方:这得是坏了多少桌子才这么熟练啊…… 杜五面色铁青,怒目圆睁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去,让二麻子给我滚过来!” 杜五根本就不知道二麻子是谁,他手底下有两三百人,他时常接触的不过是几个心腹和办事得力的。至于他们手下的人,他可没有那闲工夫一个个去认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小厮就提着个人来回话了。 “五爷,小的是成爷手下的廖哥的手下王胡子的小弟二麻子。您有什么吩咐?” 杜五的面色更难看了,呵,还真是他手下。 人找到了,剩下的就是杜五的家事了,王四方在这儿不合适,就起身告辞。 “王掌柜,今天之内我定会给您个交代。” 王四方不置可否,要说这个杜五看上去嚣张跋扈,却是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主儿,王四方不担心他会包庇,他可是还要巴结大东家呢。 杜五带着人找上王四方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来人直接就把鼻青脸肿的二麻子扔在院子里,一块儿押着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衣衫凌乱的女人。也不知道是冻还是怕,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见面杜五就给王四方深深的鞠了一躬,态度恭顺又谦和,与上午判若两人。 “五爷,您这是干什么。”王四方赶紧扶起杜五。 “王掌柜,人我已经给您带来了,一会儿在大东家面前可是要帮我美言几句啊。” “五爷,您这可是折煞我了,事情弄不清楚,我也自身难保啊。” “我问过了,是这两个女人要针对那个农户,才找人教训他们一番,误打误撞地得罪了大东家。” 王四方往厢房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正透过门缝儿观察的兄弟俩,见王四方看过来,心里一紧。可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没有退路了。 “五爷先进屋歇息一下,我找那农户核实一番,免得在大东家面前出什么岔子。” 杜五拱拱手,就进了大厅。 王四方转身就去了兄弟俩所在的厢房。 “小兄弟,你们可认识外面那两个女人?” 兄弟俩装模做样的开了个门缝仔细看了看,然后面色难看的回话。 “认识,王掌柜,今天的事儿是她们做的?” 胡发皱着眉头,一脸厌弃的样子。胡兴没什么表情,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并不像和那两个女人有什么牵扯。 “你们之间有过节?” “祖上有些恩怨,也算是我们胡家对不起她们。实在是对不住,连累您在东家面前落了个办事不牢的罪名。” 胡兴一脸诚恳的跟王四方赔罪,胡发却又犯倔了。一脸不满的对着哥哥嚷嚷。 “什么对不起?都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都赔了两百多年了还不够吗?再说字据也签了银子也给了,这事儿就算了了,现在她们再来折腾就是她们的不对。” 胡发把一个冲动的少年刻画的入木三分。 “什么东西?二百年前的恩怨,现在才了结?” “是,前几个月立了字据给了银子,她们也答应了结了。” “哼,这两人还挺贪心。行了,这事儿我也知道了,不过要是让大东家知道了,对你们也不好……” 王四方还要靠胡家给种菜在大东家面前赚好感,这事儿要是大东家计较,那以后种菜这事儿可就不好弄了。 “你们先休息会儿,以后到了外头,就说是大东家请你们种菜,明白吗?” 王四方说的意味深长,可惜两个耿直了十几二十年,头一次耍心眼子,还真就没明白。 兄弟俩对视一眼,猜不透王四方的想法,只能先点头答应下来。不管怎么说,能见到大东家再发落,也不白费他们那不多的心眼子。 第105章 恶心玩意儿 王四方和杜五两个人单独聊了一会儿,就出来带着人一起去找袁铮骋,这个事情最终的受害者是他,当然要他做最后的决定。 这次,兄弟俩是坐着马车去的。休息了大半天,身体也恢复了不少。 胡家兄弟还以为王四方要给他们嘱咐些什么,可走了一路,王四方愣是没有提点一句什么。兄弟俩只能到地方之后随机应变。 袁铮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会儿见了王四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见他只带了人并没有带他想要的东西之后,脸更臭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这都大半天了,事儿弄清楚了吗?” “回东家话, 都弄清楚了。是这娘俩见不得给您送菜的哥儿俩赚了银子,花钱买了个小混混,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娘俩?你是说给我使了这么大一个绊子的,是两个女人?” 王四方擦擦额头的虚汗,点头应是。 袁铮骋抬了抬下巴,让人把王怜和白寡妇母女俩带进来,推推搡搡的地将人带进来,母女俩头也不敢抬的跪在那里。 “抬起头来给爷瞧瞧。” 说话间他探了探身,语调轻浮。 母女俩战战兢兢的抬头,只一眼,王怜就看呆了。 袁铮骋二十多岁的年纪,出身于世家大族的他,就是这样轻佻的样子都难掩他身上的贵气。 更不用说,他本身的模样就不差,剑眉星目,是英气十足的长相。 袁铮骋没错过王怜眼里毫不掩饰的痴迷,他皱皱眉满脸嫌弃。就这么个没相貌没身材,连家里的粗使丫头都比不上的货色,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觊觎他? “就是你们俩,劫了爷的货?” 语气不能说不好,那简直是能冻死人。 王怜打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羞怯的小脸上带着红晕,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一副弱风拂柳的姿态,矫揉造作的指控胡家兄弟俩。 一屋子的人,看天看地看房梁就是不忍直视这样的她 。 “爷~他们一家子都看人家孤儿寡母的没人给撑腰,就肆意欺人家,到处败坏我们的名声,还……聚众殴打我们母女。我们实在是忍不下去这才花钱请了人给他们一些教训。” 王怜说着还用帕子蘸蘸眼角,擦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我们已经过得够苦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欺辱我们……” 见袁铮骋无动于衷,王怜直接放了“杀招”,哭起来了。 众人:不愧是“杀招”,真的会被恶心死的。 “闭嘴!” 袁铮骋实在忍不住拍案而起,一声暴喝。正哭得无法自拔的王怜,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打了个嗝儿…… “先把这个恶心玩意儿给我弄出去,看得我昨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王怜打着嗝儿被人拖出去了,袁铮骋喝了口茶水缓了缓,这才压下了恶心,开口问胡兴和胡发兄弟俩。 “刚才那……那玩意儿,说的是真是假?” 两人学着刚才王掌柜的样子。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胡兴这才回话。 “大东家,是假的。我们两家祖上确实是世仇,但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两家已经立了字据,事情在我们这一代,就算了结了。” “那你的意思是,她们是在污蔑你们了?” “自从签了字据,了结之后,我们确实没见过。” 袁铮骋嗤笑,转头又问白寡妇。 “看,人家不认呢。” “谁做了坏事会认啊?你敢说你没有让你家亲戚打我们娘儿俩?” “你们都打上我家门找茬了,还打了我嫂子,我们还不能还手了?你这么不讲理,你娘知道吗?” 胡发气不过,忍不住怼回去。她还敢提之前的事?哪里来的脸啊。 “老三!” 胡兴低声呵斥了一句,现在吵架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袁铮骋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呢,胡兴这么一弄,胡发自然就不会再闹了。 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上的生活,还真是无聊的紧,他堂堂一个世家子弟,竟然沦落到要看别人吵架的热闹。 “行了,你们的恩怨我不关心,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找了那个……二麻子,毁了那车菜?” 白寡妇不像王怜那么有心计,也知道这事可不能承认,虽然不知道贵人为什么要过问这件事。 “不是,我们就孤儿寡母的,哪里能认识什么人?是他们自己招惹了人,嫁祸我们呢。” 袁铮骋看看胡兴:来来来,吵起来吵起来。 “为了诬陷你们去得罪贵人,我们是傻还是脑子有坑?” “没准儿就是你们的东西不好,怕贵人降罪才弄了这么一出呢?” 不得不说白寡妇也就是有点儿小聪明的,说个谎顾前不顾后的。 “东西好不好,问问动手的人不就知道了?” 胡兴说完对着大东家行了一礼。 袁铮骋抬抬下巴,二麻子就被人扔到他面前了。整张脸鼻青脸肿的,像个大猪头,白寡妇险些都没认出来。 二麻子透过那双肿成一条缝的眼睛, 左右挪了挪角度才看清面前的人。 “都是你……嘶……都是你这个臭婆娘,要不是你们,老子也不会得罪了大东家和五爷!我特娘的弄死你!” 斯哈斯哈的说完,二麻子扑过去就要掐白寡妇,对方也不会白白等着挨打,两人直接就厮打在一起。袁家下人上前要拉开,被袁铮骋制止了。 袁铮骋:你看,这多热闹。哎哎哎,这娘们儿还挺厉害啊。 白寡妇本来就是个泼辣的,又早早没了丈夫,就算有胡家每个月给的钱生活不愁,也免不了会受人欺负,十几年下来,倒是也学了一身得本事。 二麻子可能是因为受伤行动上受限,在白寡妇手底下居然没落着好。被白寡妇挠了个满脸花,成了打了花刀的猪头。 男人被个女人挠成这样,面子上到底是过不去,一个翻身把白寡妇压在身下,左右开弓扇耳光。 袁铮骋看着厮打的两人,听着噼啪的巴掌声,突然就觉得这热闹看得就挺没意思的。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人拉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第106章 狗咬狗 袁铮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声音冰冷无情。 “我可没空在这儿看你们耍猴戏,识相的就赶紧说,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能不能活着从这儿出去。” 两人一听这话,争先恐后的跪地求饶,又抢着交代自己做了什么。 “大东家,是她,是这个婆娘找上门来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打人毁了货物,说是要让他们兄弟俩吃不了兜着走。 我真不知道那是您要的啊,我要是知道的话,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他们动手啊。” “是他们胡家欺人太甚,想要断了我们的活路,逼死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找了他。您饶了我们吧。您的货要多少钱,我赔给您,我赔。” “你闭嘴吧,你个死老太婆,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哼,要不是你办事不利索,哪能有这么多事儿!” “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要不是你来找我的话,我能帮你办事儿吗?” 轮番的坦白瞬间变成狗咬狗,吵吵的让人头疼。 耐心已经耗尽了的袁铮骋抬手就摔了手里的茶碗,上好的哥窑断纹瓷茶盏碎了一地,飞溅的碎瓷片划过,修长的手指上,多了一处细小的伤口。 “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既然都承认了,那就好好想想,是要胳膊还是腿!” 袁铮骋脸色青黑,周身气势比外头的风雪还要冰冷,屋内的炭火很旺,却无端端让人生出一股寒气。一句话就要断人四肢的,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杜五爷,他是您的人,您说,要怎么办呢?” 袁铮骋指了指二麻子问杜五,后者倒是淡定,上前一步拱拱手。 “他为了接私活儿,坏了您的事儿,既然把人给您送来,自然是随您处置。” “杜五爷爽气,我也不好揪着不放。” 他拿起帕子擦掉手指上的血珠。 “就断了他一双腿吧。” “至于这俩女人,扔到山里去自生自灭去,记得,扔远点儿!” 袁家下人领命办事儿,眨眼的功夫儿,屋子里就剩下胡兴胡发兄弟俩、王四方和杜五几个。 杜五的事儿已经办完了,自然是要请辞了,虽然他还想套套关系,但眼下并不是好时机。 王四方见机行事,顺着杜五的话茬儿也要告辞了。 “檀香,送送杜五爷。” 袁铮骋吩咐了一句。却没说让王四方他们走,王四方心里一紧。袁铮骋阴晴不定,这下又是为了什么? 杜五被送出去。袁铮骋才开口说话。 “把我的菜搭进去了,这就要走了?” 王四方悄悄看了一眼兄弟俩,一头雾水。 胡兴和胡发面色一僵,明明事情都和计划的一样,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东家,您……这是什么意思?” 胡兴问。 袁铮骋轻笑一声,没再接着说,但是对这两个种菜的产生了一些兴趣。 “我请帖都下了,明天的大宴上没有菜可不行啊。” 少了那恶心人的母女,他又是那个漫不经心的纨绔模样,端着新上的茶水,吹了吹叶片喝了一口。 “王掌柜交代过是要宴请用的,今日来的时候带的是家里所有的菜了。” 胡兴一脸为难,胡发也是一脸委屈心疼得模样。 袁铮骋刚要说什么,门房来报。 “爷,外头来了个妇人,说是来送菜的。” 送菜?袁铮骋只顿了一下,就让人请进来。 一个送菜的,请到这儿?门房想不通,但也不敢耽误事儿,加快了脚步去请人了。 可刚才那么混乱的时候都淡定如斯的兄弟俩,这下淡定不了了。送菜的,门房还要来请示,那肯定不是府里常用的菜农,那会是谁呢?是抢生意的还是…… 袁铮骋也在想这个问题,知道他现在缺菜用的人,会是谁呢?还是说,有人安插了眼线? 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直到门房把人带进来。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来人。 门口挑了帘子进来一个穿杏色棉布袄裙,模样清秀未施粉黛挽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人,正半低着头步履从容的走进来,脚步沉稳看不出怯懦。 “媳妇儿?” 胡兴看见人,唇角上扬,笑起来还透着股子憨傻气。 袁铮骋:呵,有意思。 张莲在靠近胡兴的位置停下,学着哥哥曾经教过的样子,不太熟练的对着袁铮骋行了个礼。 这才转身看向胡兴。看见兄弟俩脸上的青紫,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比起平时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 胡兴从来没见过媳妇这样的时候,心里闷得慌,连忙拉起媳妇的手,弯下身子开口安慰。 “媳妇儿,你……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吗,养两天就好了昂,不哭不哭。”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张莲的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掉个不停。她使劲吸吸鼻子,可还是压不住眼泪。 手忙脚乱的给媳妇儿擦眼泪,她连哭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掉眼泪,可把胡兴给心疼的呀,恨不得给胡发两拳。 胡发:关我什么事儿事儿? 胡兴:肯定是你小子给我弄得太吓人! 小两口旁若无人的模样,屋子里的人都没眼看,不,袁铮骋就看得津津有味。 同样是哭,同样的撒娇。怎么那个恶心人的玩意儿,看得人直恶心;这个小妇人却会让他想起自家妹子,让人心生怜悯。 那恶心玩意儿该跟她多学学才是。 “咳咳,”袁铮骋扯回跑远了的思绪,提醒卿卿我我的两人。“你是来送菜的?” 张莲这才赶紧松开手,擦擦脸上的泪,转身回话。 “是,听闻我相公和小叔子路上出了意外,连忙找族亲收齐了菜给您送来,来得晚了些,还希望您不要怪罪。” 大概是刚刚哭过,嗓音有些沙哑。明明没想卖惨的,可她红着眼眶的样子,平白就多了些可怜。 “你就不担心你相公的伤势?还想着来送菜?” “王掌柜派去送信儿的人说了,他们已经得救,王掌柜和善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脑子里只有利益的王掌柜,觉得这张老脸都有些发烫。 第107章 冬日里的春色 “王四方,你去看看品相 。” 袁铮骋也不多为难她 ,明日的大宴能如期举行,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若是没问题,该给多少银子就给多少。” 袁铮骋难得心善一回,换做平日他不发难都是仁慈。可偏偏那小妇人还不领情。 “东家,钱就不用了,差点耽误了您的大事,失信于人理应赔偿。只是,这年根儿底下,还请您允我们早些回家,以免家中长辈担心。” 袁铮骋意外她会这么说,听说他们家就是普通的农户,这对他来说就是散碎银子的钱,对他们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袁铮骋也没坚持,他可没有上赶着给人钱的习惯。 “确实是耽误了时间,那就早些回去吧。” 袁铮骋起身回后院,王四方等他人走远才带着人离开。 一出大门,胡兴就一脸委屈的拉住张莲。 “媳妇儿,他都给钱了,你为啥不要啊?” 张莲斜了胡兴一眼,反身上了两级台阶,抬手就拍在他后脑勺上。 “媳妇儿,你怎么还打我?”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你要真耽误了东家的事儿,可就不是挨顿打了。赶紧回家。” 张莲说完就往前走,去找送他来的胡恩阳。也多亏了胡恩阳,不然别说送菜了,人都找不到。 胡兴追在后头喊媳妇儿,可惜,张莲打定了主意不想搭理这个憨子。 等他们踏着夜色出了城,张莲脸色好看了些,胡兴才敢问张莲怎么会来。 “你还说呢,幸亏来了,不然这会儿还扣在大东家那儿呢。” 张莲确实有点儿生气,再怎么计划要对付王家母女,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吧。 王四方派去传话的人跟他们说的时候,张莲虽然知道计划,可还是担心得不行。担心失手,担心有没有受伤。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去镇上看看,想起传话的人说菜都没了,又担心那个什么大东家会不会因为这个发难。 “嫂子,不用担心,之前大哥他们都说好的。我把种菜的办法都告诉三爷爷四爷爷他们来,等大哥他们回来,明天再送一趟就行。” 张脸一听,当即就决定今天就把菜送去,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当张莲带着菜到镇上的当铺时,就只看见锁着的大门,临近年关,街面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胡恩阳常来镇上,有几个相熟的人,问到了王四方的住所,找到的时候,又说去了杜五那儿。 找到杜五家的时候,他们又出门了。就这么两个人赶着车拉着菜,辗转了许久,才终于打听到袁家的宅子。 恰巧,看到他们被带进了宅子里。 “嫂子,咱们现在进去时机不对,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先是收菜,又是赶路,找人那么一番折腾,浪费了不少时辰。等看到王家母女被带出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们兄弟俩出来,张莲这才上去敲门…… “兴子哥,嫂子都快着急死了,就怕你们被扣下了。” 胡恩阳忍不住插嘴,这大半天都是他陪着的,张莲的焦急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媳妇儿,我错了。” 胡兴看不得媳妇不高兴,当即就低头认错,知道媳妇心软,自然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果不其然,张莲还就吃这一套。 “不是都说好了是做戏吗?怎么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张莲想起刚看到人的时候,那可真是吓到她了,也是真的心疼他。 胡兴凑近媳妇的耳边,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小声说话。 “媳妇儿,你别怕,这都是假的,是田爷爷给的药水,一点儿都不疼。” 哎?他们的计划说是瞒着做的,怎么这会儿一看好像大家都知道一样。 “他也知道?不是说谁都不说的吗?” “咳咳,昨天跟老三商量的时候被他听见了,就给了我们这些药水。” 不管怎么说,为了对付王家母女,张平特意帮他们制定的这个“人尽皆知”的计划,虽然过程漏洞百出,好在也算是成功了。 现在,王家那母女俩很难翻身了。 果然,回到小坎沟的胡姓胡发兄弟俩,洗干净之后,脸上那些吓人的伤去的一干二净。只是张莲还是不放心,脸上是没有了,那身上呢? “你身上伤到没有?” “没有,今天穿的衣裳里都加了厚棉和皮子的,听着声音大,一点儿都没伤到。” “你确定?明儿就要过年了,可不能漏了哪处,到时候发炎就不好了。” 胡兴上前两步,把张莲圈在炕沿上,目光灼热的看着自家媳妇儿,满脑子都是今天在袁家,她红着眼睛的模样。 “要不……我脱了衣裳,媳妇儿帮我好好看看?” 张莲刚要答应,一抬头就看到他眼睛里的火苗儿。 “你……你让开。” “我让开了媳妇儿还怎么给我看伤?” 胡兴单手撑着炕沿,边给自己宽衣解带,边看着她。见她红着脸都不敢看他,嘴角带着笑。 “媳妇儿可得好好看看,别漏了哪里。” 胡兴抬手就脱了衣裳丢在炕梢,露出他精壮的上身,小麦色的肌肤在灯影下勾勒出肌肉线条,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透着蛊惑。 这不是张莲第一次见了,却头一回想咬上一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胡兴笑意更深,一把揽过她的腰,让她紧贴自己。 “媳妇儿,好看吗?” “好看。” 脑袋已经成了浆糊的张莲下意识的回答道,接着就是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是一触到他结实的胸口,又烫手一般缩回来。 “这么好看,那媳妇儿要不要再看点儿别的?” 胡兴说着腾出一只手摸向自己腰间。 张莲被他的孟浪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撑住他的身子,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 “死鬼,快起开。” 这个称呼取悦了胡兴,直接把她压在身下,双唇凑近耳边,蛊惑。 “再叫一声,我喜欢。” 冬日的夜里静悄悄的,隐隐还透着些春色。 第108章 除夕 月落日升,又是一年除夕到。 清早起床,各家就开始忙活起来,贴春联,收拾屋子,剁肉,炸丸子…… 这一天,有些人家的炊烟都没断过。 胡家的贴完了春联,李氏就喊小四帮她跑腿儿。 “四儿,你去请文师傅他们过来跟咱们一起过年,他们祖孙俩也怪孤单的。” “好嘞。” 小四撒丫子就往隔壁跑,一出门就见文小点在贴春联,因为格子娇小,也着实不方便。 小四脚下没停,转了个弯又回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拽着他二哥。 “二哥,我个子太矮,你帮文姐姐一下吧,我去请师爷。” 说完一溜烟儿就进了院子,直奔文师傅的屋子而去。 被弟弟拉出来又留下来帮忙的胡旺,也不说话,只埋头贴春联。 文小点看他动作熟练,绝对是做习惯了的样子,她需要踩着梯子才能到的门头,在他面前也就是踮踮脚的事儿。 她承认,胡旺大多时候是温柔又安静的,除了那天的意外,他总是很平静的样子。 他跟爷爷说要娶她,然后就再也没有过多的表示了,她想,他大概只是因为想负责吧。 她正胡思乱想着,胡旺侧侧身将文小点挡在门内,高大的身形,刚好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 文小点抬头,就见胡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着一些她没看清的情绪。 胡旺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簪子,说是银的,不过是木簪上嵌了银子。 深色木为主体, 三条银色藤枝缠绕而上,在顶上汇聚成的一团篝火。簪子做的很细致,从藤枝上的纹路,到篝火的柴火和火苗都很细致。 “我没做过首饰,做的不好,你别嫌弃。” 这是他做了一个月的东西,原本以为赶不上过年的时候送出去了,还好,最终还是赶上了。 “你做的?” 胡旺点头。 “为什么是篝火?” “暖和。” 胡旺言简意赅的回答,却逗得文小点展颜一笑。她笑起来好漂亮,像春日里的桃花,灼灼其华。 “二哥,对联贴好了吗?你动作快点,师爷和文姐姐也要跟我们回去过年呢。” 小四边嚷嚷,边搀着文师傅往外走。 “你们先过去,我去换身以上就来。” 文小点把簪子往头上一插,巧笑嫣然的说,胡旺看着她头上的簪子,眉眼带笑。 胡家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事儿了,这会儿正在包饺子。 昨天,胡兴和胡发在镇上周旋,胡老汉和胡旺在家剁肉,一口气剁了几十斤的肉,简直是怀疑人生。 饺子馅儿分了三种,白菜、萝卜、韭菜各一盆。韭菜还是小五那会儿种蘑菇的时候种的,已经割过两茬了,为了过年用,特意多长了些时日,不过还是不算多。 小四带着文师傅过来,就见胡家的男人系着围裙,挽着袖子,正在擀皮包饺子,嘴上说说笑笑,手上动作不停。 正巧,老田也从还在昏迷的人房间里出来,看看他惊掉下巴的样子,笑他大惊小怪。 “小四,你过去帮忙吧。” 文师傅支开小四,搬了个木凳坐在阳光下,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温暖。今天的天气很好,晒得人暖烘烘,老田学着文师傅的样子,晒得他昏昏欲睡。 “他怎么样了?” “这两天再不醒就醒不过来了。” “就这么死了?” “死不了,也活不成。” 两个老头儿的声音很轻,语气平静,像是讨论一件毫不在意的事。 若真是满不在意,又何须落到如此境地?只是现在他们躲藏的原因就躺在那里,死不了活不成,那之前那些年的颠沛流离又成了什么? 胡旺和文小点进来的时候,就见院子当中坐着两个老头儿,仰着头闭着眼在晒太阳。阳光下的他们带着光圈,平静又慈祥。 过了一会儿,胡旺和胡发俩人一手搬着个躺椅,另一边腋下夹着一个布卷儿,像是个……被子? “文爷爷,田爷爷,坐这个吧。” 说着就打开了那个可以折叠的躺椅,铺上了同等大小的一个褥子,两侧还有带子可以固定。 两个老头儿还没见过这样的椅子,坐上去试试,整个背都有椅背托着,说不出的舒服。腿上搭上个薄被, 再晒着太阳,别提有多享受了。 “这椅子不赖,舒服。” “这是什么椅子?样子奇奇怪怪,倒是有点儿用。 ” “这是躺椅,我二哥做的。” 胡旺这会儿已经走开去帮忙了。 “躺椅?这还能躺下?” 胡发也不多说,站在老田对面,俯身双手提起扶手向上轻轻一提,再往后一推。椅背就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仰去。 自己家里用,胡旺做的很用心,设置了五个调节度,选一个合适的角度,躺着晒太阳还是很惬意的。 文师傅学着胡发的样子自己调节,这下两个老头儿可又得享受了。 只是,心里有事儿,自然是享受不了太久。 享受了半个时辰的阳光,老田就又进屋去看那个昏迷七八天的人。这几天老田说要时刻关注病人的状况,硬是住在胡家的, 反正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哪里都一样。 何况,在胡家还有人管着吃喝,没事儿还能逗逗小五,倒是比他一个人的时候有意思多了。见小五喜欢种菜,他就给小五讲各种草药的模样和功效。 也不管小五能不能听明白,记不记得住,他只管说他的。 小五:田爷爷话这么多,平时一个人是怎么过的?自言自语吗? 老田:就是一个人太无聊,才见了人就像聊天啊。 小老头背着手,一步步往病人在的东屋去,文师傅想了想,也起身跟上去。 这么久了,也该来看看了。 屋子里烧着炕很是暖和,就是一直关着门窗,屋里有些昏暗憋闷。炕上躺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双目紧闭,面色无血色,乍一看上去——不知死活。 “他一直就是这样吗?” 文师傅看着毫无生气的人,眼睛发酸。 “差不多吧,不过喂得进去东西,就还有救。” 老田扯扯嘴角苦笑。以前大家都说他医术好,说得多了他也真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现在呢? 第109章 要醒了 文师傅看得懂老田的苦涩。 他是个医痴,自幼跟着师父学习医术,几十年如一日与药材相伴,几乎不关心医药以外的任何事情,到如今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孤家寡人。 为了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人,他们在刀尖上行走了二十年,只为了当年的一句托付。 可如今这般,又当如何? “不要怀疑自己,如果不是你,他也坚持不到今日。” “若是我师父还在,大概还有办法吧,到底我还是不及我师父。” “让你师父听见,非得从坟头里跳出来给你一巴掌。你可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一身的医术都被你学了去,但人有极限,你已经尽力了。” 老田不再说什么,只把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例行请脉。 他专注在脉搏上,仔细感受脉搏的跳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干脆闭上眼睛屏蔽外界干扰…… 少顷,他兴奋起来,抓住文师傅的手。 “他他他他……”一激动就说不出话,老田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他要醒了,终于要醒了。” 没想到文师傅淡定如斯,不咸不淡的点点头,言语平静。 “恩,看出来了。” “你也看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我怎么不知道?” “没闭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啊?” 文师傅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他这么呆的时候了,笑着冲炕那边抬抬下巴。 老田不明所以的转身,只见床上的人还是一样的姿势,一如这七八日一样。但,原本毫无知觉的人,现在却正歪着头,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老田呆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人,都舍不得眨眼睛。 “怎么,不,认识,我了?还,是,毁容了?” 气若游丝一般说完话,就大口大口喘气,就这么一句话,就费尽了全部力气。 “快别说话了,你都睡了七八天了,要不是每日给你喂些粥,你怕都要饿死了。” 老田赶紧制止他的“危险”行为。 “文老头儿,去弄点儿好嚼咽的东西来,他得吃点儿东西。” “你不先跟这家人说一声?” “我这就去说,你去做饭!” 文师傅可不自己动手,直接去找小四去了。刚见这孩子的时候,恨不能把他气上天,可相处下来却是越看越喜欢,尤其是在厨艺上,是个有天赋的。 “小四,你擀点儿面条儿,要薄要细。那人醒了,那老头儿说再不吃东西要饿死了。” 包着饺子呢又现成的面团,倒是省事儿了,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 文师傅过来验收,粗细均匀,薄薄一层,过水就能熟,还算合格。 一共也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一碗炝锅面就被端进来了,大蒜炝锅,放了细碎的蒜苗,还打了鸡蛋花。 按照老田的嘱咐,多汤少面,也就一小碗。 小四放下碗就出来了,直奔正在西屋包饺子的众人跟前。 “那个昏迷的终于醒了,刚才那碗面就是给他做的。田爷爷说,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真的?可算是醒了,这阵子我就怕这人救不过来死在家里。这下能放心了。” 李氏丢下手里的瓜子,双手合十朝四方都拜了拜,嘴里念叨着感谢各路神明。 “兴子,你去问问看他们还需要什么吗?” 张莲想了想,还是说。不管这人是谁,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境地,现在人住在家里,做主人的总不能失礼不是。 主要还是因为前些天把人抛诸脑后,一直都没想起来,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没办法,谁让他存在感那么低。 病人:我昏迷,我的错呗。 胡兴再怎么不愿意,媳妇的话还是要听的,要是还要衣服,那就拿胡发的。 胡发: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我头上? 病人身子太虚,吃过了面,就又睡着了,胡兴不好多打扰,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老田看着人睡着了,不放心又把了脉,还是不放心,再把把脉。 “你歇会儿吧啊,你不是一直听自信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这么不相信自己?” 文师傅调侃,心头的担心放下来,也就有心情说笑了。 “我是担心他有昏过去了,这不是得时时看着。” “我看你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 老田懒得跟他这个老头儿叨叨,正好他醒了的事情也要跟他们说,干脆就去找胡家人了。 今天是除夕,未来好几天的饺子都要包出来,为了好放一些,自然是要冻起来的。 院子阴凉的地方放了三个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是五层的大号扁筐,包好的饺子倒在里面,等的冻好再收起来。 这会儿上面已经放了好些饺子,还有包好的不停的送过来。 老田找来的时候,胡家的男人们正干得热火朝天,饺子馅已经少了一半。 “田大夫来了?是有什么需要的?” 胡老汉手里擀着面皮跟田大夫打招呼。 “没什么需要的,我就是来跟你们说一声,那个人醒了。” “哦,刚才小四跟我们说了,他现在状态还好吧?” “就是有点虚弱,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最近还下不了床。” “那就再养养。” 胡老汉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色道。 “早点养好了,也好早点走 ,夜长梦多,您说呢?” 话说的太明白会伤人,只能这么提醒一下了。 老田含笑看了一眼小五,他果然会和家里人说的。 “可能,还要多打扰一段时间,他目前还不太方便露面。” 至少要等事情有了转机,他才能出山,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 “你们的事我们不想知道,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户,不想沾染上那些事,伤养好了就赶紧去办事去吧。” 胡老汉皱眉,就差开口赶人了。他们一辈子都在这个小镇上,那些追杀什么的,他们不想招惹,也招惹不起。 救人也只是赶上了,人就在你面前不救说不过去,不过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谁曾想,就这么一个善意的举动,都可能给自己招来祸患,既然现在人已经没事了,那就赶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他们家庙小装不下这尊大佛。 第110章 心生向往 老田能明白他们不想沾染是非,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迫不及待。 “这个你们放心,他在这里的事情现在没人知道,等他好了之后必然会拥有重谢。” “不必了,救人只是个意外,当作没有这回事最好。” 胡老汉的态度强硬,老田也不好再劝,不过依照那人的性子,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大过年的,你说这么难听干什么?人还伤着休养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不过,咱们就是普通人家,确实也不想惹上麻烦。” 李氏见胡老汉说话也不分个轻重,老田可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不好得罪。 比起得罪人,他们更怕惹上什么麻烦。 “你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现在他的情况不适宜挪动,等他好一些,让他亲自跟你们谈谈就好。” 老田说完也不多留,又回去了。 只是胡家也没了刚才的松快,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饺子中午的时候就包好了,晚上要准备年夜饭,中午图省事直接煮了饺子吃。 考虑到那个大病初愈的不好吃这些,还特意蒸了蛋羹,做了疙瘩汤。 文师傅明面上跟田大夫他们是不认识的,所以喂饭这种事情,得田大夫自己来了。 “大过年的,只能吃这些,委屈您了。” “无妨,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在家……在那笼子里,也只能吃这些。”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不太想提起。 “胡家人不想惹上麻烦,等您身子好些,可能要换个地方休养了。” “对了,我还没问过,我是怎么到这儿的?” 他被人追杀,身边的人死的死,走散的走散,他不得已躲进山里,却迷了路。可惜伤得太重,坚持了一天一夜,还是倒下了。 “是胡家五儿子找到您,但是他人小力薄,只能抱着您给您取取暖。还是胡家人找到他的时候才救下您的。” “人小力薄?难道是个小孩子?” “才八岁,不对,明天就九岁了。” 他记得晕倒的时候是下了雪的,一个小孩子不仅不怕还能救人,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胆气,估计也被吓得不轻吧?” 毕竟当时他身上的伤……应该很吓人的。 “那孩子胆子大着呢,就是受了寒,烧了一夜,我看过了,没什么受到惊吓的症状。” “这孩子以后有大出息啊。” “别看这家大人不靠谱,可养出来的孩子都有几分本事。” 老田边喂饭边八卦胡家的事儿,他来小坎沟也快十年了,可以说,这几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除夕的下午,胡家人的习惯是做各种好吃的,肉丸子、素丸子、炸麻花、煎豆腐、炸馓子、鸡头(一种面食小吃,甜的。)还做了春卷、糖糕…… 厨房里是小四、张莲在忙活,文小点算是客人,只是帮忙打个下手。 屋外,胡兴和胡旺胡发兄弟三个,支了两个灶台,一个里面放了煮开的香料水,一个里面是正在翻炒的细沙。 瓜子是放了香料泡过的,小四突发奇想也泡了一部分花生。 泡好的瓜子花生,分批放到炒热的沙子里不停翻炒,不一会儿就有香味飘出来了。 做完了这些零嘴儿,紧接着又要张罗晚上的团圆饭,灶房里的人几乎是连轴转了。 胡兴心疼媳妇儿就把她换了出来,胡旺也进来帮忙,李氏就把文小点给叫出来了,说是三缺一让她来帮忙。 小四苦哈哈的跟哥哥们诉苦。 “我也要娶媳妇儿!” “娶了也是你做饭,省省吧。” 胡发一点情面都不给。小四现在的厨艺虽然算不上有多惊艳,不过家里的年夜饭张罗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再怎么样,也比哥哥们做的好吃。 今年是第一年在胡家过年,作为新媳妇儿的她还是有几分紧张的,比如说,男人们在忙活年夜饭,她们却在打牌,说出去谁能信? 老田和文师傅也过来了,病人吃过药睡下了,两人和胡老汉也开了一桌,刚被李氏从厨房拉过来的文小点被文师傅给截胡了。 李氏只能坐在一边儿生闷气,越想越不舒坦,直接去了灶房。 “老二老三,明年就把媳妇儿给我娶回来!家里人这么少,连个牌搭子都不够!” 胡旺本来就不爱说话,只敢腹诽,我现在就想娶,文师傅能答应吗? 胡发就不一样了,他撇撇嘴,笑声嘟囔:“我可是去入赘的,过年回不来。”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惜就是站位离他亲娘太近,老太太芳龄才四十一,眼不花耳不聋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直接就拧了儿子的耳朵。 “有什么话你就大声说,你再说一遍来。” 明明是警告,胡发还真敢说。 “本来就是啊,银子说了的,是要招赘您不是也同意了吗?我二嫂可是文师傅的亲孙女,明年不还是一样要被文师傅给拉走?” 这么一算账,李氏明年一些爱就少了两个牌搭子,一生气,手上的力气就大了一些。疼得胡发嗷嗷叫。 张莲听见动静儿赶紧出来看看,一问胡兴才知道胡发这嘴巴又没把门。 “娘,大过年的可不兴打孩子,先松手啊。等来年老三成了亲,让他接了媳妇儿和丈母娘回来一起过年不就行了?到时候就多了俩呢。” 李氏一想也对,心里这口气总算是顺了。张莲三言两语的哄好了婆婆, 转头看看胡发的耳朵,就是红了点儿,倒是不碍事。 张莲: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惜长嘴了。 这边儿刚消停下来,那边儿小五就开始嚷嚷上了。 “娘,你快来,二嫂不会打,都输了好多了。” 李氏一听,扭头就回去给未来儿媳妇儿撑腰去了。 东屋里,生来喜静的人,听着窗外的动静,勾起了嘴角。 曾经,他以为自己不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的吵闹,所以就连宅子里下人干活儿都是静悄悄的。 原以为是他性子冷淡不喜欢和人亲近,所以,不管和谁相处都是谨守礼节从不逾矩。 可胡家的吵闹,却让他心生向往。 第111章 开吃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饭菜终于上桌了,小五捏着根香去院子里放炮竹,这还是王掌柜让人捎过来的。 这边的规矩,过年的时候,饭前要放炮竹,至于原因,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只知道有这样的习俗。 这会儿已经有断断续续的炮竹声传来,证明,已经有人家开饭了。 小五点了引信,转头跑到廊下,捂着耳朵等着炮竹声响。来回三趟,空气里漫出一丝硝烟的味道。 先送了病号饭,大家才围坐在一起。 六荤六素十二道菜,冷热参半。红烧肉、大肘子和猪头肉必然不会缺席;还有清口的小炒和翠绿的青菜。 不管是什么菜色,一定要有鸡有鱼才算圆满,以期望明年可以大吉大利,年年有余。 胡老汉抱来一坛藏了一年的酒,过年嘛,怎么能不喝两口呢? 胡老汉端起酒杯,像模像样的站起身来,清清嗓子提醒大家要静一静,看样子是有话要说,处于礼貌,大家静坐等待。 “开吃!” 就这? 起了半天势,拿了半天腔,结果就说个这? 老田和文师傅惊呆了,不是,胡家就不能有点靠谱的吗?行吧,这里是你家你说了算。 不管是有点儿什么幺蛾子吧,总算是可以开席了。小四作为主厨,文师傅也在,难免有些紧张。边吃还边观察文师傅的面色。 观察了一阵儿,发现文师傅每个菜都尝过了,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总算是放下心来,快乐干饭。 女人们都不喝酒,吃过饭就去西屋的炕上窝着,嗑着新鲜出炉的瓜子,再来点儿小麻花或者馓子,喝着冰糖雪梨水,好不惬意。 文小点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清闲了。自从跟着爷爷出逃,她就是那个要照顾两人饮食起居的人。从前她也是群仆环绕的小姐,变故一夜之间就来了,那些曾经与她交往甚多的人,也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陌生的很。 颠沛流离了两年,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有了难得的安稳。 她挂心爷爷,时不时就要去看一看,李氏拉住她。 “别操心了,大过年的,你也歇歇。文师傅那边儿有小四看着呢,有什么事儿他会来喊人的。” 文小点也不好再坚持,就随主意做好和张莲她们先聊天。 饭堂里,炭盆里的炭火很旺,稍远处的窗户开了一点,也好通风。 男人们推杯换盏,喝酒吹牛。只是文师傅和老田到底年纪上去了,也不敢让他们多喝,倒是胡老汉父子四个,你来我往的,喝得挺开心。 老田拽拽文师傅的衣袖,凑近了些小声嘀咕。 “哎,厨子,我看胡家那二小子,看你孙女儿的眼神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文师傅看看一脸满脸八卦的老田,又想起上次那事儿。 “他是说要娶小点。” “这小子行啊,平时看着不吭不哈的,悄摸摸的就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啊。” “我还没同意呢。” “我说厨子,我知道你家大业大,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就算是有朝一日都能拿回来,那也得成了才行啊。” 老田举举酒杯,跟文师傅喝了一个。他是真心觉得两个孩子不赖,也有心牵线,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说话也只能点到即止。 “你是对……没信心?” 话没有说明,不过文师傅朝东边看了一眼,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有没有信心的,小点一个女孩子,总是跟着咱们颠沛流离的总归是不好。咱们做的可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儿,这脑袋都别再裤腰带上了。 你家就剩这丫头一个了吧?难道这个也要搭进去?” 老田一个孤家寡人体会不了那厨子是什么心情,但是看着师门被屠的他,又能比他好多少呢? 有时候,一旦上了船,就下不来了。 文师傅许久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酒杯发呆。 小四热了第八次菜回来,就见师爷那失了魂的样子,只觉得是他喝多了。 “师爷,我扶你去休息吧。” 还没有变声的童音,拉回了他的思绪,眼睛里闪过悲凉。 “我没事,就是想起些事儿。” 小四在文师傅面前最听话,也不再多问,只给他夹了两筷子菜。 老田也不再多说,拉着小五考问他前阵子教的草药。 不过小五记性好,也不怕他问。一老一小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 小五: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孩子啊。 胡老汉还在跟儿子们絮絮叨叨,胡家人的酒量都不差,再加上还要守岁,自然也都有意控制着。 一直到菜热到不能在热了,这才下了酒桌。老田要回去守着病人,文师傅借口说跟老田年纪相仿要跟他聊天,也一块儿去了。 胡家大小六个男人到西屋的时候,李氏三个人聊得正开心。 “媳妇儿,你们聊什么呢?” 胡兴首先走过去跟媳妇儿说话。 “说恩阳的亲事呢,说是日子定在了三月。” “那还早呢,来得及。” 胡兴想了想说,觉得时间还是很充裕的,不用着急。 “什么还早,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李氏对这个说不清是傻还是聪明的儿子翻了个大白眼。 “我娶莲儿的时候,不是十天就准备好了?” 胡兴反驳。 “那能一样吗?你们兄弟几个的’嫁妆‘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年了,你那几个弟弟就算是说明天就成亲,我也能给收拾妥当了。 恩阳家里没人给张罗,所有的东西都是要现做的,像是家具这些耗时长的东西,都要提前准备好的。” 张莲一直觉得屋里的东西是急着成亲先安置的,没想到是早就准备好的,怪不的家居什么的,都没什么味道。 “啊……那是得赶紧准备了。” 胡兴有点儿不好意思,借着酒劲低下头在张脸肩膀上蹭蹭。 “你干嘛呢,快起来。” 张莲双手推推他的头,但是他那大脑袋瓜子却重得很,他自己不用力根本推不动,偏偏张莲怕伤到他,也不敢太用力。 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的文小点,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儿。赶紧转过头不敢再看。 第112章 红包红包,大红包 守岁要守到子时后,干坐着肯定没意思,李氏左手拉着儿媳,右手拉着准儿媳说什么都要让她们陪着打牌。 文小点也不好意思拒绝,也就答应了,反正她也会一些。 可是张莲却掉链子了。 “娘,我没玩过,也不会啊,让兴子或者弟弟们陪着吧。” 这些年总是有做不完的活儿,自然是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玩这些的。 “不怕,让你家兴子教你。就这么定了,赶紧过来。” 李氏都发话了,张莲还能怎么样,就……上呗。 这一上桌,李氏才知道,张莲的不会是连抓牌都不会,更不用说规则了。 听说新手的手气都很旺,她有点儿后悔咋办?现在说不玩还来不来得及? 张莲手忙脚乱的跟上节奏,胡兴帮她看牌,凑在耳边小声给她讲解规则。 坐在对面的李氏甚是安慰,你看看,这小两口感情多好。 倒是坐在左右两边的文小点和胡旺尴尬万分。 本来李氏是喊小五的,小五眼珠子一转,就把二哥给推出来了。 呵,小人精儿一个。 打了两圈,张莲大概掌握了规则之后,胡兴就不再说话了,就坐在她身侧,给她端茶倒水递东西,可惜张莲一心扑在牌桌上,把他忽视了个干净。 外头爆竹声声的时候,张莲正在兴头上,不过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的,起身让小五去放炮仗,她去煮饺子。 “小四去了,你歇一会儿,坐了这么久你站起来走走。” 胡兴拉住张莲,小四对有关于厨房的一切事情都有用不完的热情,时刻关注着时辰,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小五放完炮仗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两盘饺子,还真是没白出去一趟。 “给文师傅和田大夫那边送了没?” “我看屋里熄灯了,大概是睡下了,就没叫门。” 小四特意去东屋看了一眼,屋里黑着灯,隐隐听见了呼噜声。 倒是苦了大病未愈的病人,夹在两个打呼噜的老头儿中间,真的是守了一夜。 大年初一,要吃五更饺子,饺子都是提前包好的,下锅煮了就行。 刚睡下没多久的张莲又要爬起来,被胡兴给摁回去了。 “我去吧,你再睡会儿。” “醒都醒了,反正一会儿也要起来吃,不差这一会儿。” “你要是困了就睡着,饺子等醒了再吃。” “那像什么话,起床吧。” 吃饺子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五更一过就会有人上门拜年了,主人家还在睡有点儿不像话。关键是今年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年,要收红包的。 果然,刚吃过饺子,盘子都还没收,胡恩阳带着弟弟们就上门了。按辈分来说,他们家的辈分是最小的,自然是要第一个出来拜年的。 同辈的情况下,先去哪家随意,但是胡家习惯,最后要去的是三爷爷家,因为辈分够大,四爷爷都要给三爷爷拜年的,谁让三爷爷大了半年呢。 胡老汉和李氏在正位上坐好,先是自家的孩子呼啦啦跪了一地,各说各话地喊了吉祥话,隐约听见有人说了“早生贵子”,也没等老两口听仔细,就磕上了。 老两口:听错了?算了,先发红包吧。 压岁钱,一人一个红包。 胡旺和胡发包的十文钱,原因:自己能挣了,不差这点儿。 小四和小五包的一两银子,原因:一年到头的零花钱都在这儿了。 到了张莲这儿就不一样了,直接给了四个红包。捧着四个红包的娃,没弄清楚。 “这俩,是你们的压碎钱。”李氏指着其中了两个,又指了指另外两个说:“这俩是给新媳妇儿的钱,这些你自己收着昂。” 李氏怕张莲又把钱拿出来给家里,特意说明了一句。 接着是胡恩阳兄弟七个,那吉祥话说得就整齐多了,一句“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沁人心脾。话就是普通的吉祥话,谁让前头有人说得那么万马奔腾的。 一人一个红包,按规矩,挣钱了的就十文钱,没挣钱的包的是一百文。 一百文的红包可以说是很多了,村里人的红包也就一两文,更多的是没有红包。 这边儿拜完年, 胡老汉和李氏直接去了四爷爷家,其他小辈儿由胡兴领着去大壮家给大壮爹娘拜年,收获一堆红包。 张莲还是四个。有了李氏得打底,这回倒是没慌。 四爷爷家,三爷爷家,要分两拨人。胡老汉这辈人先拜一波,然后是胡兴他们这一帮小辈。张莲依旧是双份红包。 肉眼可见的,她的心情那是相当愉悦。 她今天穿的是过年李氏给做的新衣裳,上身穿瓜红色掐腰短袄,下身是同色百褶马面裙。都是皮礼棉面儿,衣领、袖口、下摆、裙摆都缀了兔毛,红衣白边儿绣着连理枝,正适合她这新进门儿的媳妇儿。 大概是衣服就很喜庆,张莲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眉喜目悦,唇红齿白的模样儿,让人想咬一口。 “这么高兴呢?” 三爷爷家的大堂屋里,几家子人都在一块儿,只能见缝插针的找地方待着。胡兴拉着张莲坐在一个角落离炭火近一些的位置。 “有人给钱,谁不高兴?” 张莲凑近在胡兴耳边说,这么多人呢,让人听去了不好。一趟下来二十几个红包,虽然都没看是给了多少,她还是觉得赚了。 “小财迷。” 胡兴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惹来张莲一个娇嗔的白眼。 “钱多好啊,所有人都喜欢。” “嗯,媳妇儿喜欢,那我得多挣点儿。” “那你卖力点儿。” “嗯,回去我就卖力。” 嗯?哪里有点怪怪的。 还没弄明白呢,李氏就来喊他俩说要回去了。然后这点儿不起眼的事儿就被她扔在了脑后。 李氏拉着张莲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胡老汉背着手走在稍后一点儿的位置。兄弟五个则是跟在两三步远的距离,边走边嘀嘀咕咕说小话。 “二哥,你平时闷不吭声的,没想到啊,还知道给二嫂送簪子。” 第113章 待遇提升 “二哥,你平时闷不吭声的,没想到啊,还知道给二嫂送簪子。” 胡发勾着胡旺的肩膀,挑挑眉面带戏谑。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文小点头上戴的就是他这个闷葫芦二哥折腾了一个月的簪子。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得呗。哎,可惜我没有二哥这么好的手艺,不然我也能送银子点儿什么。” “三个,没有手艺也可以买啊。” 小四也加入话题。 “我哪有钱?我挣的不都得交公啊。” 不行,得想想办法让手里有点儿钱,不然银子想要点儿什么他都买不起可怎么办。 “大哥,你过年送嫂子什么礼物了?” 小五凑近大哥,小小声的问。 “没有。”他也没钱啊。 胡发的话他都听见了,可自从成亲之后,他的钱都是媳妇儿管着的。家里需要的不用他操心,他自己需要的也都是媳妇儿给添置,他一直觉得挺好。 可今天这么一出,他才知道,他连个给媳妇儿买点儿东西的钱都没有。嗯,是得考虑考虑了。 小五:我……要不要现在就攒点儿钱? 还没等两兄弟相出什么主意,就到家了。小四非常自觉地带上围裙去厨房弄吃的。其实也简单,煮饺子。不过多少也要弄点儿菜换换口味。 张莲看看天色马上就要午饭了,就跟着李氏一起在前院的西屋一块儿待着。 “娘,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儿。” “到底是咱俩谁管家啊,这么没底气?” “也不是没底气,这不是不知道合不合适么。” 胡老汉抱了柴禾进来,给炕里添点儿柴。一会儿还要在这个屋吃饭,得弄得暖和点。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想着,要不要给家里人发点儿零花钱。” 胡老汉:发发发,一定得发。还得是闺女。 胡老汉慢吞吞的添柴,耳朵竖的高高的听着下文。 “怎么突然说这个?他们要钱干什么?” 李氏想不明白为啥要给零花钱,要什么给钱去买就行了啊。 “娘,小叔子也都大了,有心爱的姑娘了,买个头花什么的,也得手里有不是。一个大男人连个头花都买不了,人家姑娘也看不上啊。” 张莲现在对李氏不说是了如指掌,她心里想要什么还是能猜得到的。 兄弟几个的对话她隐约听到了个“簪子”“没钱”的字眼,大概能想象得出来是因为什么。 李氏也觉得闺女这个想法有道理,换做是她估计也看不上,要是能给娶媳妇儿添砖加瓦,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 “你这主意挺好的啊,直接办了不就行了?现在可是你当家,你说了就算,不用问我的。” 当初说好了是张莲管家的,可半年里拿主意的还是她,这可不行,失信是小事,耽误她以后打牌看热闹可怎么行? “娘,我是想跟你商量商量给多少合适。给少了什么都买不了,也没什么用,多给些也不知道给多少合适。” “恩,那倒是个事儿。” 身上钱少了要买的东西买不到,难免会留下一个小气的印象,给多了会不会沾染上什么坏习惯可不好说。 胡老汉手里柴都填完了,那婆媳俩都没商量出个一二三来,干脆收拾好去灶房给儿子们通个气儿去。 可到了灶房门口又停住了,万一媳妇儿一个嫌麻烦干脆就当没这回事儿那不是白高兴一场?算了,不说了。 还得是几十年的夫妻,李氏还真就嫌想的麻烦不想动脑子要破罐子破摔了。 “给多少都不行,算了算了,要给姑娘买东西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吧,要是人家不乐意就是他们命不好,活该。” 李氏一脸生无可恋,真的不想动脑子。 张莲觉得这样的李氏一点都不像是个做婆婆的人,那一举一动就跟个小姑娘似的。 现在家里胡老汉基本上处于不怎么干活儿的状态,但是胡兴、胡旺、胡发兄弟仨都是能挣钱的,每次回来钱都交给家里了,一点儿都不给也确实是有点不合适。 以前是李氏管家倒是没什么,现在是她这个嫂子,就算是现在没有意见,等妯娌进了门之后就难说了。 张莲把这个跟李氏一说,李氏就想到了文小点跟银子这俩姑娘,虽然这两家都没松口,但是也没拒绝儿子们的接触。估摸着是有戏。 “那咱们也不能光给那些臭小子零花,咱们自己也得有。” “那咱们赚的银子不得都搭进去,家里可就周转不开了。” “你算算咱们每个月能挣多少花多少,家里也得留些银子傍身。” 张莲回了屋里要拿账本,李氏干脆跟着一块儿去了,俩人在炕桌上写写画画,桌上的银两颠过来倒过去的来回划拉…… 饭菜都上桌了,都不见家里这两个主子,小五自告奋勇要去喊人,被胡老汉伸手就给捞起来夹到胳肢窝下头了。 “你别捣乱,你娘跟嫂子正说大事儿呢,谁都不能去打扰昂。” 胡兴一听有大事儿,根本坐不住,反正爹也夹不动他了,抬腿就要去给媳妇儿分忧解难。 胡老汉伸手丢开小五,就抱住了胡兴的腰,老脸憋得通红才把人给拦住。 “你别去,可不能坏了好事儿。” 胡兴果然不去了,这么一松力差点儿没让胡老汉摔个屁股蹲儿。 小四见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上饭了,干脆跟揉着屁股的小五把饭菜端回灶房里热着。 “爹,你确定是好事儿?” 胡老汉呼哧带喘的点点头,能不能有零花钱可就看这一哆嗦了,能不是好事儿吗? 胡老汉:这臭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差点儿没拦住,累死老子了。 好在,婆媳俩也没让他们多等,两刻钟之后就出来了。 小四赶紧去端饭菜,可惜饺子还是有点儿坨,粘住了。 有事儿饭桌上说已经是胡家不成文的规矩了,吃上饭才能说正事儿,那就老老实实吃饭。 婆媳俩谦让了半天,张莲还是没拗过李氏,清了清嗓子宣布。 “从今天开始,咱们家每个人都给零花钱。” 第114章 画饼 “从今天开始,咱们家每个人都给零花钱。” 张莲声音不大,隐隐带着点儿紧张的颤抖,眼睛都不敢看其他人,只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饺子。 突然饺子就被抽走了。 “嫂子,娘,饺子都坨了,我去给你们煮点儿新的。” 小四把张莲的饺子塞给胡兴,撒丫子就去灶房了,小五紧随其后。 “我去给四哥烧火。” 胡发十分殷勤的给娘夹菜,那是不敢给嫂子夹的,没看大哥看得多严实? 胡旺:“娘,嫂子,之前那躺椅给文师傅和老田了,我再给做两个。” 胡兴:“媳妇儿,娘,改天去山上猎了狐狸,给你们做个围脖。” 这么一比较,就属胡发最没有诚意。除了夹菜那时什么都没做啊。 胡发眼珠子一转,“嫂子,娘,窑厂那边儿出了新花样儿的茶具,等一开工就弄两套回来。” 没一会儿小四小五一人端着两碗饺子回来了。 “四儿,东屋那边送去了没?” “送过了,这会儿差不多都吃好了。” “你们也快吃吧。” 大家都重新上了桌,张莲才继续刚才的事儿。这还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正式的在大家面前宣布事情,难免有些紧张。 李氏拍拍张莲的手,示意她继续。 行吧,得到了婆婆的“正式授权”,张莲总算提起了几分底气,说话也淡定了不少。 “我跟娘商量过了,零花钱给多给少都不合适,所以零花钱能有多少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大家停下筷子,一脸好奇的盯着张莲。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刚才在房间里,张莲和婆婆两人来来回回商量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合适的办法。每个月的进账就那么些,家里人口多,要是每个人都给,那每个月的进账就只过了个手不说,家里的生活也要受到影响,还不如不给零花钱。 张莲感叹还是挣得太少,要是能多些进项,也不怕没钱发零花钱。姜还是老的辣,张莲的话倒是给李氏提了个醒,两人商量了一番,就有了现在的主意。 说起来也很简单,按照家里的人员情况分几种不同的零花钱发放方式。 年纪最小而且现在只能花钱不能挣钱的小四小五,每个月有固定的一百文钱,这个已经是张莲能争取到的最高金额了。 然后是没有成亲但是已经可以挣钱了的胡旺胡发,每个月工钱的一半要交工,剩下的就是自己的零花钱。 已经成亲了的胡兴两口子,每个月只需要交三成收入,一成是给老两口的孝敬,两成是生活费用。 老两口每个月不需要交钱,只按月给零花和孝敬就行。 内功深厚耳力惊人,只能躺着的某无聊人士也正在洗耳恭听。这样的安排,他脑子一转就能想明白这件事儿。 月例银子挣得多拿得多,那肯定是要铆着劲儿多挣银子,那家里收入就更多。还能照顾到小孩子和老人的钱有地方出。 只要有挣钱的门路,那所有人手里的钱只会越来越多。没有门路的,依靠着家里,也能衣食无忧。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思绪越想越多,越飘越远…… 外头吃饭的人不知道有人因为他们的一点儿家事还得到了启发,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张莲,脸上都是欣喜。 “嫂子,这都是真的吗?” 最激动的就是胡旺和胡发,胡旺这个话少的,憋了半天还是被胡发抢了先。 “你嫂子是当家的,你说是不是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那必须是真的。” “嫂子,我们有多少零花钱啊?” 小四举手问出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爹娘每个月每人一两银子,小四小五一个月一百文钱。其他人都是交公之后剩下多少就是多少。正月里大家都不挣钱,就给五百文零花。” “媳妇儿,你没有吗?” 张莲说到了每个人,唯独没说到自己,胡兴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咱家的媳妇儿跟我们一样,也是一两银子。这个规矩就定下了,以后新媳妇儿进门儿也都这样。” 李氏不等张莲说话,直接就拍板定下来,饭终于可以好好吃了。 张莲其实是想跟小叔子们一样,五百文就好,没想到婆婆居然会说一两。 就这样,胡家的大年初一从此多了一个排队领零花钱的传统。 初二,小河村,张家。 “哥,嫂子好些了吗?” 一进门张莲就着急询问嫂子的情况。 今天出门早,不到卯时半就到了张家,此时张家刚吃过早饭,院子里还有放过鞭炮的味道。 “好多了,今天都能下地了。” 张莲这才松了口气,一进屋就见刘娟儿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堂屋里,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 “嫂子,怎么脸色还是这么难看?要不要换个大夫看看?” “不用,这才几天?总得恢复一阵子大才好,二十九你哥又请了大夫过来看过的,说是已经大好了,再养养就好了。” “还不是你非说这两天过年不肯吃药,不然也不会又不舒服了,正好莲儿你也帮我劝劝,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张平忍不住跟妹子诉苦,明明之前都大好了,结果一到年三十儿就说什么都不肯吃药了。 “过年吃药,明年一年都不顺当的……” “哪里有的事儿?前些年我家谁都没吃药,该不顺还是不顺啊,跟吃药有什么关系。嫂子,你该吃药就吃药,其他的不用管,还有你男人呢。他要是连好日子都让你过不上,那干脆也别要了。” 张莲半开玩笑的安慰,惹得刘娟展颜一笑,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过年的喜气。 “好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平子趁现在娟子精神好,赶紧回娘家转一圈,跟你丈母娘好好说说,就不吃饭了,早点回来歇着。” 张老爹催促,初二闺女要回娘家,明知道闺女病着刘家也没说不用回去的话,张老爹正不高兴呢。 礼品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当即就扶着刘娟去刘家了。 第115章 落水的真相 张平陪着媳妇儿去娘家了,这会儿时间还早,小两口就窝在屋里陪张老爹喝茶聊天。 茶还是年前张莲他们带过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兴每次来都会带茶叶,怕是对茶叶有什么执念。 “爹,你怎么这么着急撵嫂子回娘家啊?” “娟子都病成这样了,刘家那边一次都没来看过,年前你哥去送礼,都说了娟子病了,他们还让她早点儿回去张罗,还不如让他们早点儿去敷衍一下,早点儿回来歇着。” “哎呦,爹你也知道考虑这些了?” “你个臭丫头,我是不想管,可不是不知道。” 张老爹笑着点点张莲的额头。 一个时辰不到,张平两口子就回来了,看着脸色不算好,不过也没有太差,就是刘娟的脸色多了疲惫。 “你先回去休息,妹子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多人陪着。” 张莲胡兴跟着帮腔,刘娟也确实不舒服,这才硬着头皮回去躺着了。 “大哥,嫂子落水的事儿问清楚了吗?” 胡兴问了一句,张莲这才想起来之前爹说过刘娟回来的时候浑身是水。 “问清楚了,是村里的赖子,他看我不常在家,起了坏心思。娟子是受了无妄之灾。” 那赖子跟他原本就有恩怨,这是见张平经常不在家,生了坏心思。骗刘娟到河边儿想要欺负她,刘娟性子烈,直接跳了冰窟窿,幸好陈寡妇碰上了。 “是以前骗你的那个赖子?” 张莲皱眉问。 “就是他。” 但是张平似乎并不生气,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张莲却是小脸一皱,满脸愤怒。 “哥,他十年前害你,现在又害嫂子,你怎么都不生气呢?” “人都快要死了,我生什么气啊。” “快死了?”张莲犹豫了一下,“不会是……你干的吧?” 胡兴:看不出来,大舅哥下手还挺黑啊。 “他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掉冰窟窿里了,还是我帮忙喊的人。” 胡兴看着张平的表情大概能猜出来些什么,不过,看破不说破。 张莲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不过要说让张平见死不救也过不了良心这关。 “那以后要怎么办?就嫂子跟爹两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刘娟病着,张老汉年纪大了有的事情心力也不够,要是还留在村里,受人欺负也就算了,怕是连生活都难。 “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过了初十我就要开工了,到时候麻烦你回来住两天,帮我照顾下家里。我会在镇上找个房子,到时候把他们都接到镇上去。” “早该这样了,媳妇儿还得是在自己跟前儿才能照顾得到。” 胡兴举双手双脚赞成,以后媳妇儿想家了,去镇上也能方便不少。 但是张平却欲言又止的看着张莲小两口,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哥,有什么事儿直接说。” “就是……之前盖房子欠你婆家的钱……” “大哥,爹跟嫂子的事儿比较着急,钱的事儿什么时候有了再说。” 胡兴也不等张平说完,直接就表态了,这个钱李氏跟他说过,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衬下媳妇儿娘家也没什么,再说了,这钱也是要还的。 “这钱我会尽早还的,不然你嫂子也总惦记着,什么都舍不得。” 张平苦笑,他一个大男人,因为一点挫折就颓废了十年,如今还要靠出嫁的妹子接济和媳妇节衣缩食才能把日子过的有些样子。 活得还真特么窝囊。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做点儿什么别的?也能贴补些家用。” 胡兴提议。 “想过,但是当铺的活计特殊,尤其是我们做账房的,不能接私活儿。” 这个要求有些苛刻,不过这报酬比镇上其他账房的每个月的五百文要高不少,有些苛刻的条件也能理解。 不过,摸索了几个月,张平也能看出些门道来,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不用担心的,我心里有数。”张平安慰了妹妹一句,才想问问张老爹去镇上的意见。 结果转头就看到张老爹靠在炕边儿打起盹儿了,合着刚才那些话他是一点儿都没听到。 “算了,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跟他说吧。” 张平信心满满的觉得张老爹一定会同意,家里的安排他都已经想好了,就等张老爹点头了。 可是张家兄妹俩都没想到,张老爹居然会反对。 “爹,必须得跟我去镇上,你一个人在村里,有点什么事儿也没个人帮把手。” “我都待习惯了,你娘也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 张老爹难得犯倔,就是不愿意离开。 “爹,都十年了也是时候该放下了……你不跟着哥去镇上,自己在村里谁能放心啊。” 张莲也跟着劝,张老爹每人看着的时候什么样子,兄妹俩最清楚不过了,那简直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吊着一条命而已。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又不喝酒了,能把自己照顾好的。” 张老爹说完,就端着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 众人:您是认真的吗? “爹,你必须跟我去镇上,不然你就是逼着我辞工。为了那二两银子,让我不管你,你这就是让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 “也对,反正我名声本来就不好,也不差个不孝,就是当铺的工怕是上不成了,妹子,欠你的钱哥哥可能还不起了……” “活儿都没了,去镇上也是饿死,还不如就在村里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至少饿不死。” 张平干脆开始装可怜,企图激将张老爹让他心生愧疚,可惜啊,这次张老爹可是铁了心了。 “你媳妇儿都娶回家了,你妹子也嫁出去了,名声好不好的又有什么?” “工上不成就不上了,欠你妹子的钱还不上那就把房子抵给他们, 再不够就加上地。” “在村里好啊,房子地都归你妹了,到时候给租子,也不怕你妹子赖账。” 现在张老爹可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任你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张平无语了,这是他爹,一不能打二不能骂的,这还要怎么劝? 第116章 找原因 面对油盐不进的张老爹,兄妹俩现在是束手无策,好话说了,难听话也说了。 奈何张老爹像是吃了秤砣的那啥,铁了心了,偏偏还问不出原因。 天色渐晚张老爹被威逼利诱了一天,依旧还是那番说辞。刘娟是一定要去镇上的,可他也是一定不会去的。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两天再劝劝爹。” 张平揉揉眉心,怎么跟爹说话比算了一天账还要累。 张莲看看天色,确实也不能再耽搁了,就准备和胡兴回去了。 胡兴:其实不回去也是可以的。 可他没说出口,小两口还是赶着牛车回小坎沟了。 “媳妇儿,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才不跟大哥去镇上的?” 不然依照张老爹的性格应该不会一直都不松口的。 胡兴一边赶车,一边问旁边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张莲。 “能有什么事儿?可能是不想拖累哥哥?” 张莲过于单纯的脑袋瓜,除了这一点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理由。 “我想着是不是咱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人,爹才有这么大的抵触。” 胡兴这么一说,成功让张莲陷入了沉思,能是有什么事情呢?村里都是熟面孔能有什么人可以影响到爹呢? 此时的小河村,张平和刘娟也在讨论这个事儿,刘娟毕竟是这段时间跟在张老爹相处最多的人,稍稍一想,就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平哥,还真的像是有个事儿,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咱是两口子,没什么不能说的。” 刘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张老爹最近的“反常”跟张平说了。 张老爹平时除了去下地,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是足不出户的,可是进了冬月之后,总是时不时就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阴晴不定的。 有时候感觉很开心,饭都能多吃半碗;有时候又像是有什么心事,茶饭不思的样子。 “有时候还带着东西出去,回来的时候又空着手,不过也就是些常见的吃食,也就没放在心上。你说,爹是不是……” 在外头有人了? 刘娟说不出口,做儿媳的这么猜测公公好说不好听,一不留神,那就是挑拨父子关系。 即便是现在,刘娟看着张平沉默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的表情,也是很忐忑的。 “也许……也许就是我多心了,你别……” “咱们家最近来过什么人吗?” “啊?” 刘娟正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张平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好像还挺认真的样子。 “就是爹什么时候开始总出门的,那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或者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刘娟仔仔细细的想了半晌,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时间太久了,实在是想不到什么了。” 张平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既然爹有事情瞒着他们,那就不怕找不到蛛丝马迹。 “对不起啊,没帮上你的忙。” “你每天家里家外的操心,还要应付娘家那边,你能注意到爹有不对劲已经很厉害了。” “都怪我,整天在家瞎忙活,都没留意爹出去是做了什么。” “你把家里料理得这么好,怎么是瞎忙活呢?按你说的,我这个做了二十年的儿子才更该反省。” 刘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话听着很是熨贴,不过,好像有什么被糊弄过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张平还是不遗余力的在跟张老爹周旋,试图让张老爹改变主意跟他们一起去镇上。 终于,初五这天让他逮到机会,偷偷跟着张老爹身后出门了。 赶在张老爹之前回到家,他这个做儿子的心情很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缠绕,久久不能平静。 “平哥,你怎么了?” 夜里,刘娟看着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很不对劲的张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些事儿我想不通,心里乱糟糟的。” 刘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能给他倒了碗水,在一边儿陪着他。 张平放下刚接过来的碗,伸手抱起刘娟就把她塞进被子里了。 “夜里凉,脱了大袄就赶紧进被窝里待着,大夫说了你可不能再受凉了。” “我又帮不了你什么,你有难事儿我也就只能陪陪你了。” 张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看到的事跟刘娟说了。 今天张老爹出门,是去见了陈寡妇。他藏身的地方距离他们有些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看他们的举止,应当是很熟稔了。 看来不是头一次见面了。 陈寡妇他也是知道的,年纪轻轻就守寡,还带着两个儿子,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现在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了。 如果……如果张老爹跟陈寡妇有什么,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可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平哥,你,是不是想娘了?” 想吗?好像是的吧。 “嗯。” “平哥,我想,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爹心里有了别人,觉得是爹背叛了娘,你心里替娘委屈。” “我娘为了家操碎了心,不然也不会那么年轻就早早去了,直到死的时候还在惦记着他,他怎么能……” “我知道的,可是你想想,小妹出嫁了,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你又在外头上工,是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我是个新媳妇儿,爹本来就要避嫌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有什么事就只能憋在心里了。 他也是个人,时间长了难免觉得难受,想找个人说说话也能理解的。” 刘娟很有耐心的把事情掰开揉碎跟张平说清楚,她了解他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要是他不能自己想清楚,这父子俩心里可就系上个大疙瘩了。 张平想着媳妇儿说的话,盯着房梁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娟子就主动回屋歇着了。依照这三天的情况,这会儿应该是父子俩“交战”的时间了。 张老爹早就摆好了架子等着迎战,却只听见一声叹息。 “爹,你要实在不想跟我们去镇上,我也不勉强了。但是你一个人在村里我们实在是不放心,得找个人来照顾你才行。” 第117章 磊子 张平措不及防的妥协,张老爹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在嘴边滚了又滚好不容易才咽回去。 “爹,你不会是想通了要跟我们一起去镇上吧,那就……”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去镇上!” “好,那我会在村里找个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有什么事儿记得托人去镇上找我。” 张老爹得偿所愿,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可以说是复杂,只是,没有后悔。 三天后,张平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回来,刘娟赶紧迎上来。 被张平勒令在家好好吃药休息了几天,她的身体已经大好,不至于一走三晃那么虚弱了。 “平哥,你回来了?人找好了?” 边说边打量眼前的小伙子。 十四五的年纪,个头要比张平矮一点,身上穿的是打了补丁的衣裳,洗的干干净净,就是时间久了有些掉色。 “这是陈婶子家的小儿子,磊子,是个心细听话的孩子。” 明明就比人家大不了几岁,还敢占人家便宜。 “嫂子好。” 磊子打了声招呼,就低头继续看自己补得已经看不到原样的鞋子。 “小兄弟你好,我爹就拜托你了,以后三餐就跟着我爹吃,家里有什么活儿你帮忙干一些就行。至于工钱……” 刘娟想起来张平好像没说过要给多少,又转头问他。 “工钱你说的是多少,我去拿。” “一天十五文,也不用一直在家守着,除了做饭,你有时间就过来转转。” “好嘞张平哥,我知道了。” “走,咱们进屋,我跟你说说平时都注意点什么。” 张平和刘娟正交代事儿呢,就见张老爹睡眼惺忪的过来了。 一看到坐在屋里的磊子,瞌睡就醒了一半,几步走过去坐下。 “磊子你怎么来了,有啥事儿?” 这话说的好像没问题,可听着为啥还挺着急? “张平哥说让我来照顾您,趁着今天他们在家,让我过来试试。” “咳咳……哦,原来是找的你啊。挺好。” 张老爹说完就背着手去灶房了,刘娟赶紧跟上去,给张老爹热早饭。 张平的目光在磊子和在家老爹之间打了个来回。 “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就辛苦你了,有什么事儿就到镇上的当铺找我,尤其是家里钱不够用或者是谁生病了,一定要跟我说。” “镇上的当铺,我记住了。” 磊子放在腿间的手,搓了搓,牙齿咬了咬腮帮子。 “张平哥,要是……要是我家里有事儿……” “那你找个人替你,钱我照给。” “谢谢谢谢,我一定把张伯照顾好。” 磊子一激动,猛的起身对着张平就鞠了一躬。只是,动作太夸张,脑袋直接磕在桌面上,疼得他后退一步,脚边的长凳哐当一声倒在一边。 刘娟握着勺子过来,身后还跟着满脸水渍的张老爹,刚到门口就见磊子捂着脑袋嘶哈。 “平哥,这是咋了?” “我……” “你小子,怎么?在镇上上了两天工,就学了个欺负人的本事?” “爹,你先别着急,平哥不是那样的人。” “你看磊小子那样子,疼的都说不出话了,不是他欺负人,谁家好人能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 “爹,咱们先问问是怎么回事啊。” “磊子,你实话实说,我给你撑腰,不用怕他。” 张老爹上来就是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张平想说话都没人给他机会张嘴。 磊子在一边儿嘶哈了半天,总算是有说话的机会了。 “张伯,真的跟张平哥没关系,我就是太激动,一鞠躬脑袋磕桌子上了。” 他揉着额头,面色涨红。一天十五文,一个月就有四百五十文,这可比在外头找活儿干可合适多了。 有了这个活,他就能在家照顾娘,大哥也能放心出去上工了,可别因为他一时的毛躁坏了事儿。 “你说的是真的?” “都是真的。我就是一时激动,动作大了点儿,没掌握好分寸。” 冤枉了儿子,张老爹也觉得不好意思,让他跟儿子道歉又说不出口,只能转身回去继续洗脸去。 “张平哥,你别生气啊。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干活儿可利索了。” “不碍事,就这么说好了,我们初十就要去镇上了,你记得来就行了。” 见活儿没丢,磊子又要激动。 这次张平赶紧伸手把人给拽起来了。 “你可别再鞠躬了,一会儿再磕了桌子可就没人信我了。” 磊子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黑黝黝的脸上,单眼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排大白牙明晃晃的。 怎么看都有一种喜庆的傻气。 张平突然就轻笑一声,这孩子还真是个老实的。从怀里取了一两银子给了磊子。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和我爹的花销,该花的别省着,不够了就去镇上找我。” “哪有还没干活就拿工钱的?我不能拿。这钱您给张伯留着用,工钱您到日子了在给我就行。” 磊子没有接,觉得张平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儿傻,还没干活就先给钱,也不怕人跑了。 “给你就拿着,回头帮我爹买点什么也方便。” 磊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仔仔细细的贴身放好。 张老爹的事情算是安排好了, 只是这几天耽误了,都还没找房子,张平决定今天就回镇上一趟,等初十再来接刘娟。 “说走就要走?东西都还没收拾呢。” “没事儿,也不用带什么。我先过去找个住处,我以前都是住店里,你来我肯定是瞧不上店里了。” “啊?要不……要不我就不去镇上了,租房子也要花不少钱呢,还有磊子那边也要给工钱……” 听说镇子上租个房子不便宜,怎么也得一两银子一个月吧,再加上磊子的工钱,张平一个月的工钱,就去了一大半。 更不用说他们在镇上什么都要靠买的,这个开销太大了。 “晚了,我好不容易安顿好了爹,媳妇儿你就别跟着拖后腿了啊。” 张平抱抱媳妇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步履匆匆的往镇子上赶。 虽然现在还是半上午,但是牛车都是赶早去镇上的,现在这个时辰应该也没有牛车了,这次去镇上只能靠双腿了。 第118章 许娇娇来了 小坎沟,大年初二。 两口子回来的路上,张莲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脑子里几乎把村子里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除了更头疼了之外,一点头绪都没有。 胡兴照常是从后门进来,直接把牲口赶进棚子里,才往后院去。 “莲表嫂~~” 清脆的声音钻进张莲的耳朵里,她这才回了神。抬眼望去,就扬起了小脸。 后院西厢房的门帘被掀起来,从里头钻出来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乌黑的头发扎了一边散了一边,身上穿的是水红色交领窄袖小袄,下面是同色的百褶裙,衬得白嫩的小脸更是红润可爱。 衣服上绣了栀子花,大片的红配上寥寥几枝栀子花,填补了衣裳的单调,又不喧宾夺主,张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娇娇,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被李氏疼得跟自家闺女儿似的许娇,胡兴抬手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来看表嫂不是看你的,快放我下来,我娘说了,你都成亲了,我也长大了,表哥不能再抱我了。” 许娇娇说着就挣扎着下地,叉着腰跟胡兴讲道理。 胡兴觉得好笑,一个还没他一半高的小丫头,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许娇娇:胡说,肯定超过一半了。 “娇娇,你头发怎么了?” 张莲蹲下身子帮她理理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 “刚才小姨正在给我拆头发,听见你们回来了我就跑出来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今天为了劝张老爹去镇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村子里都安静了不少。 “等你啊,你们成亲的时候我都没能跟你多说几句话,我都想你了。” 许娇娇嘴巴甜,几句话就说得张莲就有了小模样。 “那可得多住几天,看能不能把你的话都说完。” “肯定说不完。” “那还不赶紧去睡觉,明天白天有的是时间说话。早点起来还能多说几句。 ” “嫂子说的对,那我得赶紧回去睡觉了。嫂子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又风风火火的钻进了西厢房。胡兴也搂着张莲往屋里走,张莲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出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放弃了挣扎了。 “肯定是我娘去舅舅那,就把那丫头给拐回来了。” “拐?哪有你这么说娘的?” “就是拐啊,我舅舅把家里的闺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每次娘想把许姝好许娇娇弄来住几天,那可是坑蒙拐骗都用上一遍的。” “真的假的?不过,娇娇确实很招人喜欢。我就挺喜欢她的。” 胡兴直接一个打横把媳妇抱起来,直接就进了屋子。黑灯瞎火的,连灯都没点。仗着对屋子的熟悉,几步就走到了炕边,俯身把她压在身下。 双手撑在炕上,满手冰凉——炕还没烧。 胡兴叹口气,先点了油灯,又去抱了柴禾过来,把炕烧起来。 等柴火都塞完,抬头一看,张莲应趴在炕桌上睡着了,小脸面对着他的方向,因为挤压小嘴儿微微张着。 胡兴好想好想好想亲上去……可惜啊,媳妇儿睡着了。 胡兴:呜呜呜~今晚没肉吃了。 第二天一早,张莲刚准备要起床,许娇娇就来敲门了。 “莲嫂子,你起床了吗?我来找你玩儿了。” 胡兴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讨人喜欢的表妹有点烦,这一大早的,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啊。 “媳妇儿,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 “不早了,娇娇都起了。” 张莲说着就坐起身来,准备穿衣裳。 “小孩子觉少,不用管她,咱们这个年纪得多睡会儿才有精神。” 胡兴伸手搂住张莲的腰,头埋在她得腹间,像只小狗一样蹭蹭媳妇儿。嘴里还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 “乖啊,你要是累了就多睡会儿,我起来看看,不然娇娇还要敲门。” 张莲扒拉开胡兴,拿着衣裳下了炕,再一件件穿好。转过身来一看,胡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身后,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不是说没睡够?怎么起来了?” “没媳妇儿睡不着。” 胡兴把张莲搂在怀里,语气可怜巴巴的。张莲无语了,又来这招? “困了自然就睡着了,既然都起身了,那就赶紧出来吃早饭。” 张莲推开胡兴,转身就要出门,背对着胡兴的她嘴角翘起,心情愉悦。 许娇娇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张莲才出来。 “嫂子,你怎么这么久啊。” “找不到衣裳了,就耽搁了一会儿。”见小姑娘头发都没梳,就牵起她的手往西厢房走。“走,我先把头发给你梳起来。” 今天娇娇小姑娘穿了一件鹅黄的小袄,下面是米色百褶裙,看样子也是件新衣裳。坐在妆台前的椅子上, 两只小脚丫在空中一荡一荡的,透过镜子看张莲给她梳头发。 张莲给小姑娘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剩余的头发披在肩上,她的发质很好,发丝顺滑的散在背后。 “嫂子,小五说你做的咸食可好吃了……” 徐娇娇仰着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张莲,舔了舔嘴唇。 “小馋猫,走, 我给你做。”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李氏对闺女的渴望……小姑娘怎么就这么软乎乎,让人没有一点儿抵抗力,好像rua一把…… 今天是初三,不用走亲戚,胡家人就都窝在家里消遣。打麻将,推牌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文师傅和文小点也被李氏喊过来凑在一起,外头热热闹闹的,倒是饭堂东边的那个屋里,老田和病人只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小五端了些馓子、花生、瓜子还有一壶冰糖雪梨汤过来,看屋里俩人谁也不说话,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愣了一下。 小五:这是在玩儿什么游戏? “小孩子,听说是你救了我?” 到了现在他才有机会问出来,之前是昏迷着,醒来之后他也是昏睡的时间要比清醒的时间长。 “我叫胡福,你可以叫我小五。是我发现的你,背你下山的是我哥,给你治病的是田大夫。”小五看着靠在炕上,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大……哥?叔? 第119章 谁来了? 小五看着半靠在炕头,面色苍白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我要怎么称呼你?” 老田在一边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小五啊,你不要乱问啊~~~~ “我在家行七,你可以叫我……七叔。” “你看着比我大哥也大不了几岁,叫你叔不是叫老了?” “那你就叫七哥。” 虽然他儿子都跟这小孩子差不多大了。不过这孩子救了他,让救命恩人叫他叔叔,好像是多少有点儿占便宜了。 “七哥,你可以叫我小五弟。” 老田:七哥?五弟?这个排行是不是有点乱? “好,那小五弟,你们救了我,想要什么报答?” 小五咬了一口馓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七哥,嗯……这个眼神,怎么有点儿像看傻子? 小五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话。 “这个问题,你该问田爷爷,我们就是病人的搬运工。” 七哥忍俊不禁,这个说法挺新鲜。 “你不知道,为了救你,田爷爷好几天都没合眼,你是得好好谢谢他。” 老田这会儿就像是屁股上长了钉子,坐立不安的,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开口。 “七……”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七哥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嘴里”七爷“转了圈就换了个称呼。 “……公子,我是个大夫,救人是应该的。不用挂心的。” 老田脸上十分诚恳,心里诚惶诚恐。这个小五不是都知道爷的身份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的胆子,什么都敢说。 “那可不行,您这么大年纪了,又没个家人,再不赚钱的话,您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老田:我谢谢你啊! “小五弟说的对,田大夫的答谢我会准备好的。你们家的我也不能落下。” 小五:怎么还绕不过去了?你的报答我们可不敢要,我还想活着娶媳妇呢。 “我哥他们是去山上找我的,你就是顺便带下来的,不算。” 不管他要说什么,不能认的就是不能认。 七哥正要说什么呢,就听着外头乱糟糟的,像是来客人了。 小五逮到机会赶紧跑了。哎呦,可是难为死小孩子了,总算知道为啥爹娘和哥哥们都不来看他了。 小孩子跟老狐狸交手的时候,西边的屋里,胡家一家子跟文家祖孙俩正玩儿得不亦乐乎。 张莲刚学会打麻将,现在正是人菜瘾还大的时候,连许娇娇都的顾不上了,直接丢给了胡兴,人高马大的男人陪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翻花绳,画面有点儿……好笑。 文家祖孙也有许多年不曾这么放松了,玩儿得正开心,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喊人。 推牌九推了半天,一文钱一局都输了五十多文了的胡老汉,可算是逮到机会,腿脚无比利索的下炕就出去了。 院子里站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打扮的干净利索,就是看着面生。 “小娃子,你找谁啊?” “请问,这里是胡家吗?” “是,不过……”这村里有好几家姓胡的人家。 那娃子只听了个是,撒丫子就往外头跑,“先生,先生,找到了……” 胡老汉一脸懵,这什么情况?拿我这老头子寻开心? 黑着脸背着手就往外头去了。他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娃子,大过年的这么皮。 门外,一匹瘦弱的老马,拖着一辆四面漏风,帘子都打着补丁的破马车,刚才那娃子正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老人下来。 不像那娃子衣衫齐整,那老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不止有补丁,还有破洞露着里头的棉絮。 胡老汉看着衣衫褴褛的老人,眉眼间似有些熟悉感,可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这回可打听清楚了?没错?” “先生,我问清楚了,这家确实是姓胡 。” 那老头抬手就敲了那娃子脑袋瓜子一下。 “姓胡的人家多了,你怎么知道就是这家啊?” “这是小坎沟没错啊,这家也是姓胡没错啊,那不就是小坎沟胡家吗?” 老头看着那孩子满脸复杂。 这娃子哪里都好,运气超好,手脚勤快乖巧听话,办事靠……那么一丢丢的谱,就是,脑子有点儿不大好使。 “算了,我跟你这小娃子计较什么。走吧,咱们进去问问。” 一转身,就看到正来回打量他们的胡老汉,老头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忽然满脸惊喜的一把就搂住了。 “六子啊,我可算是活着找回来了,也不枉我一路风尘仆仆啊。” 胡老汉听着这声“六子”,就想起来为何会觉得这人熟悉了。 “二哥?你是二哥?”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可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这些年你都怎么过来的啊?” 胡老汉看着眼前……一言难尽的二哥,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二哥也是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咋还不进去,冻死了都。 “两位先生,咱们先进去说吧?” 先生的弟弟,也喊他先生应该没错吧? “对对对。看我光顾着问二哥的情况了,走走走,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一进了院门儿,胡老汉操着大嗓门儿就开始嚷嚷。 “水仙~水仙~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大兴子,二旺子,三发子,小达子,小福子都出来,快快快。” 胡老汉太过激动,连多年都不曾喊过的儿子的小名儿都嚷嚷出来了。 被胡老汉紧紧抓着手躲不开的胡二伯,耳朵都要被他喊聋了。 “这么大年纪了,嗓门儿还是这么大,看来你身体还算是硬朗。” “我好着呢,咱们先进屋,咱们好好说说这些年都怎么过的。” 话音刚落,屋里呼呼啦啦出来了一群人,兄弟几个把女人和文师傅护在身后,文师傅把小四小五护在身后。 那吓人的气势,差点让胡二伯摔一跤。胡老汉似乎是一点儿都没发现,正兴冲冲的找媳妇儿分享好消息。 “水仙,水仙?你快出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看他这个状态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才挤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仔细打量了一番,愣了半晌才犹豫着喊了一声:“二……二哥?” “是我,还得是咱家闺女,比六子那破眼神儿好多了。” 胡二伯喜笑颜开,看看,还得是弟妹。 几个小辈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120章 拂尘先生 胡二伯被家里人连拉带推的进了屋子坐下,这才觉得少了谁。 “山青呢?山青!” 胡二伯喊了一声儿,山青——就是刚才那娃子才从人高马大的胡家儿子们身后钻进来。 “先生,我在呢。” “你去把马车赶进来,咱们的家当可都在车里呢。” 山青:您要是不喊我,马车这会儿已经进院子了。 “是,先生。” “兴子去吧,直接赶到后头去多喂些草料,我看那马都快要不行了,让田大夫过去看看。” “先生,大夫就不用了,我就会看的。” 胡老汉:马都那样了,怕不是被你看出来的吧? 张莲趁着空档打量了一下这个二伯,拽了拽李氏的衣袖。 “娘,我先去烧点水,二伯赶了一路,洗洗舒服些。” 张莲说的小小声,生怕惊动了二伯失了礼数,可李氏就没她这么小心了,声音没有胡老汉那么大,不过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让小子们去就行。” 胡二伯这才看到家里还有两个小辈的闺女儿,看李氏的样子很是亲昵,李氏手里还牵着个小姑娘,难道……? “水仙,这闺女儿们是……?” 胡二伯问的满脸希冀。 “二哥,这是老大家的张莲儿,这是老二家的文小点。这个小的是我姐家的小平女儿。” 李氏的话一出,胡二伯眼里的光灭了,文师傅眼里的火却烧起来了。 “咳咳,一撇都没有的事儿,可不能乱说。” 文师傅目光不善的看了胡老汉一眼。胡老汉尴尬一笑。胡二伯循声看去,这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没看出来。 “你……你不是……” 话还没问出来呢,山青的声音隔着门帘子传进来了。 “先生,磨宝吃上饭了,咱们车上的东西放哪里啊。” 磨宝就是那匹快要瘦死的马。这话说完人也进门了。哎,办事效率就是这么高。 胡二伯看看胡老汉,胡老汉看看李氏,李氏看看张莲…… “娘,后院西边还空着了两间正房,安排在那行不?” “你当家你说了算。” 见李氏点头同意,张莲手里牵着许娇娇,招呼着小叔子去干活 。 “老二老三,你们跟我去收拾收拾屋子,小四你去弄点儿吃的,二伯他们路上肯定吃不好。” “收拾一间就行了,山青跟我住。” 胡二伯补充了一句。 胡兴还在牲口棚子那里没回来,二三四兄弟仨被张莲都指使走了。 山青拿着个小包袱上前,恭敬的递给胡二伯。 “先生,这是您的换洗衣服,您现在这个样子……有些有碍观瞻了。” 山青说话就是如此直白,如此直接,如此……扎心。 大概是到家了心里也安定下来,胡二伯现在就没有在外面那么要面子了,山青这么说话他居然没生气?山青觉得,自家先生可能是回家就转性了。 小五帮着烧水,洗个澡需要一个时辰才收拾妥当的胡二伯,和刚才那个邋里邋遢老头简直是天差地别,要不是身后还跟着一个也收拾妥当的山青,还真不敢认。 胡二伯和山青收拾妥当了,小四的饭菜也端上了桌。 饭桌上,胡老汉问起二哥这些年过得如何,胡二伯这才说起来这些年的事。 落魄了二百多年的胡家,出了胡二伯这么个读书的好苗子,虽然家里人不太会教,但是自从学会了识字,家里的书就被他翻看遍了。 可惜家里太穷去不了学堂,那些书他也看得一知半解。终于十三岁那年,他寻了一个在书院打杂得活,这才有了蹭课的机会。 这一蹭就是五年,五年里他的学识飞涨,镇子上的学堂已经满足不了他对学识的渴求了。他有心出去求学,虽然注定艰难,但他还是想试试。 可是大哥早夭, 家里除了爹,他就是顶梁柱,是家里拿主意的人。后来的几年,他重心就放在给弟弟们娶亲上,等四个弟弟都娶上了亲的时候,又过去了七年。他也二十五岁了,却还是孑然一身。 按照胡家的规矩,家里的小辈们都成亲了之后就要分家了,他第一个提出要出去闯闯,那时候胡老汉还是个十七岁刚成了亲的毛头小子,娶的还是荒年里被家里一斗粮食卖进胡家的李水仙。 胡二伯带着爹娘给的分家银两,开始四处游历。听到那个书院有名气,就找上门去蹭课也好,讨教也罢,总要学得一些东西才肯离开。 辗转之间,胡二伯读过了万卷书,也行过了万里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那一肚子的学问,就已经让人甘拜下风了。游历了大江南北的他,那眼界和学识是那些只会在书本上下功夫的书生所不能比的。 三十岁那年,他已经小有名气,他出身寒门,为了求学四处游历的事迹,在书生圈子里慢慢传开,慕名切磋的书生也时常有之。 也是在那一年,遇上了让他一眼就深爱的人,她是一位落魄秀才的独女,比他小了十三岁。满身的才华在她身上像是坠落的星光,干净耀眼。 她说爹爹总说若她是个男儿身就好了,所以她便时常会以男装示人,也正是这样他们才有机会相识相知最后相爱,他入赘到了她家。 当得知胡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是亮的。 她说:“儿子好啊,不用因为是个女儿身便受尽苦楚。” 可惜,有些美好注定不能长久。 她生产的时候难产,等他带着大夫回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一尸两命,从此他便是孤家寡人,再一次开始游历。却不再和人切磋。 一年后,拂尘先生声名鹊起,风头正盛。坊间传闻说他是白身大儒,连皇帝都曾召见过,想要让他入朝为官,却被他拒绝。大家猜测他得罪了帝王必然会销声匿迹,然而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二哥,你这些年过得太苦了,那你怎么不回家呢?” 胡老汉心疼不已,他知道二哥心怀大志,不是这个小地方能关得住的,可也没想到经历会如此曲折。 “我也想啊……” 胡二伯叹息一声,不肯再说了。 要不是老皇帝那个八卦怪,非说要把他留在眼皮子底下,看胡家什么时候能得个闺女。他才不会在京城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第121章 斗嘴 “不对啊,二哥。照你说的,应该过得还不错,怎么回来的时候那……样?” 胡老汉想起来在门口看到他的样子,跟个乞丐也没啥区别了。那家伙,打劫的见了还得施舍他。 问这个,胡二伯的脸色有点难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他越是不说,胡老汉就越觉他过得不好。 “二哥,咱们是亲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啊。” 山青总算是吃饱了,嘴巴有了空闲。 “十月里,我们一收到先生的信,先生就着急忙慌的要从琼州回来找先生,先生离家二十余载,虽然没有忘祖,但是真的不记路。先生惦记着先生,一路上都不怎么休息……” “停停停,我怎么听着这么乱呢?” 山青左一个先生,右一个先生的,李氏都有点儿绕不过来了。 “山青,你有几个先生啊?” 兄弟里脑子最跟不上趟的小四,掰着指头算了半天,也不知道山青嘴里的先生是哪个先生。 “就拂尘先生一位。” “那你先生来先生去的,说得都是谁啊?” “先生和先生的弟弟啊。先生的弟弟不是也应该叫先生的吗?” “……” 山青眨巴着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看着表情各异又都带着尴尬的一圈人。 “以后就叫六……”六爷?不大对劲儿,六弟?那山青就乱了辈分……“叫六先生吧。” 胡二伯脑子转了又转,崩出来这么个称呼。 “好的, 那我重新说一遍。” “收到六先生的信的时候还在琼州,先生看了信就着急忙慌的要回来找六先生。我问先生还记得家在哪里不?先生说了知道,也报了祖籍,但是我没想到都走到半路上了,他才说只记得祖籍却不认识路。 我们只能一路上边走边打听,越走的越靠北,天儿就越冷。先生买了件棉衣,就被人给盯上了,我去买了个干粮的时间,先生就被混混给劫了。 大概是先生是流年不利,这一路上,先生遇上了八次山贼,五次马匪,六次水贼……被人家偷了十来个银袋子,住了四次黑店……能活着到这儿都不容易。 后来他说什么都不肯洗澡换衣裳,也不肯住客栈了。一个多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山青嘴皮子是相当利索,小嘴儿叭叭叭的,一口气就把一路上的事儿都说了个清楚,连胡二伯想拦着都拦不住。 一桌子的人,听得像是掉了下巴,一个个目瞪口呆。许娇娇在边儿上捂着嘴偷笑,这个爷爷好倒霉哦。 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倒霉。说他幸运吧,一路上可真是没少遭罪;说他倒霉吧,虽然形象是邋遢了点儿,倒也算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东屋养伤的七哥也是许久没能回过神来,拂尘先生?居然是胡家的二爷?他住的居然是拂尘先生的祖宅???不过,拂尘先生这一路上可真是……不容易啊。 “那你怎么没事儿啊?” 小五一针见血,来的时候二伯确实是不成人样了,但是山青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来的。 提起这个,胡二伯也有吐槽的的地方了。 “山青可是个锦鲤娃娃,我被打劫前一刻,他肚子疼说要去……那什么,还非得赶着马车去。” “先生说过,人不是牲畜,不能随地大小便。” “遇上马匪的时候,马车受惊,他把马车赶得飞起。单单把我颠下来了。” “我说了让您抓紧,您不听,我哪知道,马车那么小的窗户您都能从那摔出来啊。” “那水贼那次呢?” “您喝多了,叫不醒,背不动。” “那小偷呢?” “您那荷包塞得古鼓鼓囊囊的,不偷您偷谁?” 胡二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还好每次钱不是在我身上就是在马车上,不然咱们可真成穷光蛋了。” 其他人嗑着瓜子剥着花生,喝着茶水,看胡二伯跟山青两个你来我往的斗嘴,俩人吵得旁若无人,不停地翻旧账要在对方身上扳回一城。 李氏:这可比唱戏有意思多了。 胡老汉:山青这嘴皮子够利索的啊。 张莲:哎,果然是一家人,都一样不靠谱。 兄弟五个:好幼稚。 许娇娇:还是小姨家的瓜子好吃。 老田不像七哥有内功,只听着外头像是吵架,又跟村里那些妇人吵架得感觉不太一样。转头就看七哥一会儿要笑,又深吸一口气憋回去,一会儿又要笑,又憋回去,要笑,憋回去…… 老田:难道,爷在练什么功法? “爷,您现在的身子可不适合练功,弄不好会伤的更重的。” 老田赶紧提醒,这十几天他提心吊胆的容易吗? 七哥见老田误会了,也不解释什么,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七哥:你要让我怎么解释?说听人家墙角吗? 两个人吵累了,大家瓜子花生吃的也差不多了,该散也就散了。到头来还是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胡二伯二十年没回来了,第二天就非得让胡老汉带着去村子里转转,主要还是去本家那边走走,不过他提前跟家里打过招呼了,就说他在外头给人家铺子里做管事的。 这么一转,就转了三天都没回来,还把山青留在家里看孩子——陪许娇娇玩儿。 先是去了三爷爷家吃了顿好的,美滋滋儿的去四爷爷家睡;第二天去胡恩阳那儿转了转,才得知他爹娘已经不在了,想到当年跟他最为亲近的兄弟说没就没了,又在那儿哭了一天顶着肿眼泡在胡恩阳家睡了一晚。 这不,今天说是到大壮家去了,眼看着天都要黑透了人还没回来,胡老汉带着俩大儿子去抓人了。 这不,胡二伯正喝得迷迷糊糊,侃侃而谈。眼看着大壮兄弟几个就剩大壮还勉强睁着眼睛,其他几个都喝趴下了,他还是一脸不尽兴的样子。 “二哥,走,咱回家了啊。” “哎?天黑了吗?那是该回家了。”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还在年里,天又冷得很,村里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月,只露了那一薄薄的一牙,光昏昏暗暗的洒在路上,不甚明亮。 单薄瘦弱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突然他顿住脚步,抬头看看头顶,眼睛一眨不眨。 倏然,那抹高大却又瘦弱不堪的人影蹲下身来,抱着自己,肩膀耸动…… 团圆的日子里,说不出的凄凉。 第122章 行云流水的翻墙 太阳升起,光芒万丈,世间又是清明一片。 初五,打春,便又是一年春。 这天也是破五,今天开市。休息许久的店铺今天会重新开始营业。 普通人家的年,也算是过完了。 收起前几天的玩闹,这些天家里清静了不少,除了许娇娇,每天不是缠着胡旺给她做玩具,就是让山青陪她到处跑。 就是听了几天八卦这突然清净下来,某个病人还有些不适应。 “爷,这几天的脉象好多了,伤口也恢复的还不错,过几天应该就能下地了。” “好。” 七哥一脸淡定,心里却百转千回。 能下地了,真好啊。 不用拘于这一方小屋,可以看看这个小院儿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想知道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从他醒来到现在,他没有见过除了小五之外的其他胡家人。 可是,这也很烦啊。 好了,就意味着不能再这么悠闲了,那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等着收拾,还有那么大的坑等着他去跳,真的,很烦。 “给他们去个信儿吧。” 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浓浓的不甘愿。老田心疼主子的疲惫,那一大摊子,耽搁几天也差不到哪去。 “爷,虽然您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不适宜太过奔波劳累。” “哦?是吗?”可惜了,胡家,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吧。“那就让十七来一趟吧,其他人就不用说了。” 老田施了一礼,从房里退出来。出门就碰上了胡二伯。 “拂……拂尘先生?” 老田这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这位爷可是滑不溜手的泥鳅,老皇帝都拿捏不住的人物,怎么会在这个穷乡僻壤出现? 先是文师傅被胡家找来,然后从山上救了爷,现在连拂尘先生都来了,这胡家不就是个普通的农户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太医?” 老田这个小老头儿,比胡二伯矮了可不止一头,拂尘这货上来就揭他老底 ,老田跳起来就去堵他的嘴。胡二伯也有些见不得胡家人的事情要跟老田交代,准备俯身跟老田说什么。 一个低头一个跳起…… “唔!” “哎呦~~~” 胡二伯捂着下巴,蹲坐在台阶上。老田捂着脑袋,满地跺脚。 听见动静,山青第一个窜出来,后头跟着陆陆续续出来的胡家人。看着这俩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不知道是在闹哪样。 山青:“先生,您没事吧?” 胡二伯:“没四,没四。” 山青:“不是问你死没死,问你有没有事儿。” 胡二伯:“缩了,我没四,就是四咬凿瑟丑了。” “……” 老田摇摇晃晃,捂着脑袋转圈圈,好不容易停下来,结果就摸着脑门正中上起了个大包。都说拂尘先生是个硬骨头,果然没错,连下巴都比别人硬。 胡二伯:明明是你自己太柔弱。 两个老人家正你来我往的打眼架,那边儿文师傅主动上门。 要知道,自从文师傅搬到隔壁院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过门了,有事也是让文小点帮忙传个话,今天怎么会主动上门? “文爷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喊一声就行了。” 胡旺赶紧上前几步扶住他,虽然现在不用去隔壁当牛做马了,但是文师傅整天把他当洪水猛兽一样防着,他和文小点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么下去,他啥时候才能把媳妇儿娶回家啊。 “我来找老田的,点点病了。” 文师傅的话刚说完,胡旺直接助跑几步,脚下借力三两下就翻墙到了隔壁院子。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李氏:要死啊?亲家爷爷还在这儿呢,你翻墙??? 胡老汉:儿大不中留啊。 文师傅:动作挺溜儿啊,没少翻吧? 文师傅抓起老田得胳膊就往门外走,老田和胡二伯的眉眼官司还没打完,走了可就是认输了! “你干什么?我不走!” “小点生病了,我是来找你的。” 文师傅是个厨子,能颠勺颠得飞起的那种,拽老田这么个小老头儿,那简直就很轻松。 “哎哎哎,你拽着我要去哪儿啊?” “走门!还是说你也要翻墙?” 老田瞬间就不挣扎了,那墙一人多高,他可翻不过去。别到时候惹恼了厨子,再把他给丢到墙那头去。 “尖尖是谁?旺子肿么肿么紧张?” “哦,他八字还没一撇儿的媳妇儿。” 胡二伯:嗯?那得去看看去。 “周周周,去担担去担担。” 山青:先生这跟刚学舌的小娃子不相上下的说话水准…… “先生,您还是别说话了。” 这话说得不留一点情面,但是胡二伯现在顾着看热闹,口条又不好用,才不想跟他吵吵。 师爷爷家有事儿,小四肯定是要去看看的。怎么说文小点也是胡家看上的媳妇儿,李氏和张莲也要去看看,胡二伯要去胡老汉也要陪着…… 隔壁,翻墙翻得干脆利落的胡旺,这会儿却站在文小点的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文师傅拉着老田进来,见胡旺只在门口转圈圈,没有进屋。还算是有那么一丢丢分寸。文师傅直接拉着老田进了屋。 胡家的男人不方便进姑娘的闺房,所以他们来了之后只有李氏和张莲进去了。别人都在外头等着。 半刻钟的时间,老田和文师傅就出来了,就是这个表情就…… “怎么了?小点没事儿吧?”胡旺紧张的问。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点小毛病。” 就是痛经,问题是不大,就是这丫头的身体不太好,调理起来时间会有点长。这点儿小问题难不倒他,刚才已经针灸过可以暂时缓解一下。 李氏也出来了,留张莲在屋里看着文小点。见院子里站了一群男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姑娘家脸皮薄,这要是看到了,那还不得羞死。 “老头子,你带着人回去吧,我跟闺女在这儿就行了。” 媳妇儿发话了,胡老汉肯定听啊。就是胡旺和胡二伯却不肯走。 胡旺担心自家未来媳妇可以理解,胡二伯这是做什么? 老田也是看不过眼了,不是说读书人最看重礼节?赖着不走这么失礼得事情,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而然,毫不脸红的? 第123章 请放过的 最终这群人还是被李氏给撵走了,包括文师傅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李氏给撵到胡家去了。 年算是过完了,家里的活儿也该捡起来了。 胡老汉带着儿子们去本家那边儿了,年前说好的,初六要继续给袁铮骋那边送菜的。不过之前只是他自己吃,这次说是要给附近的酒楼也要送。 年前因为王家母女那事儿,小五在各本家都种菜了,既然袁铮骋那边要的多,那就干脆带着大家一起弄呗。 胡二伯主动请缨留在家里看家,胡老汉就只留了个小五在家帮忙。 家里人一走,三个老头儿就往一块儿凑,根本没有把小五这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 “我说你们俩怎么在我家?” 胡二伯可算是逮到机会跟这俩老头儿说话了,六弟一家就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庄稼汉子,怎么就跟这俩人扯上关系了? 这俩,一个是曾经的太医,一个是往日的御厨后人,哪个是能在这种小破村儿待着的主儿? “我是村里的大夫。”老田说。 “我是小四的师爷爷。”文师傅紧随其后。 堂堂太医院正做村医就算了,师……爷爷?是个什么鬼? “你儿子不是被……你怎么就成我侄子的师爷爷了?” “哎~~我可是你们家里人请来的。不过你那四侄子确实有几分天赋,是个好苗子。” 胡二伯:老子明明是和你们同辈!着莫名其妙被降了一辈算是怎么回事儿? “拜师就拜师,拜个师爷爷算是怎么回事儿?占便宜?” “占便宜?我能占……”文师傅忽然转过弯来了。 以往在京城的时候,三个老头儿也算是臭味相投,也算是称兄道弟的交情。胡二伯岁数最小,那也是同辈不是?文师傅这是收了个徒弟,直接给自己涨了一辈儿。 “咳咳,那什么,那我也不知道他是你侄子啊。”文师傅摸摸肚子,十分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听木匠说你家小子们都不赖,想着万一小点……这辈分上论不清楚嘛。” 文师傅也不想让小点跟着他整天四处逃命,偶然遇见唐木匠的时候才会选择求助,为的就是给孙女儿找个不错的人家。 胡二伯语塞,别说文师傅不知道,他亲弟弟不也是大年初三才知道的? 行吧,先放过他。 “那你呢?你是村医,应该有自己的地方住吧?为啥住我家?” 老田:这会儿想起我来了? “我来看病的。”老田说着起身招呼胡二伯。“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去就去!几个人又去了东边的“病房”。 七哥,正坐在炕桌前盯着桌面发呆。桌子上干干净净的,连杯水都没有。大概是许多天没见过日头了,总觉得他苍白无力。 “七七七七……七爷?” 胡二伯看着炕上的人,面色青白交加,后背更是嗖嗖冒凉风…… 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一号人物?胡家现在可真是一脚踩进泥泞里,拔不出脚了啊。 “胡家二伯不用多礼,小五喊我声七哥,您自然也算是我的长辈,对吧小五弟弟?” 小五嘴里咬着柿饼,含糊不清的说了声是。 “小五,你先出去玩会儿, 二伯跟客人说说话。” 小五说着就要出去,老田却不慌不忙的开了口。 “不用,五小子知道的怕是比你还多。” 胡二伯身体一僵,好啊,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啊。胡二伯看看小五,小五咧开嘴巴笑笑。 “我弟弟一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你们的事儿他们帮不上忙,请爷三思。” 胡二伯开门见山。 “二伯,不必这般客气,我与您子侄年纪相仿,您又与我父亲私交甚好,要是不嫌弃的话,您喊我小七就是了。” 这下不止是胡二伯了。连文师傅和老田都不禁坐直了身体,屋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只有小五还吧唧吧唧的嚼柿饼。 “二伯应该知道的,我对那个位置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不管是父亲还是兄弟甚至连我娘都跟着一起昭告天下,但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所以,现在有兴趣了?” “没兴趣,但是,我也要自保。” “既然没有兴趣,那就放手吧,换个身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是很好?” “那,先前的人岂不是白白牺牲了?就算我不要那个位置,也要报仇不是?” “不管您是要位置也好,要报仇也罢,我们胡家都不想卷进来。” “我说打杂的,从小五救了爷那刻起,你们就是不想也卷进来了。” 老田实话实说。文师傅也在一边一边点头表示同意,夺位的事情就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即便是爷昭告天下不会参与争权,不还是被人害到如今的地步? “既然小五救过您的命,还请您看在有救命之恩的份上,给胡家留条活路吧。”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小五呱唧呱唧吃东西的声音。 都说拂尘先生一身傲骨,如今这样的恳求怕是老皇帝都没有过的待遇。 老皇帝说老,也就是年纪大了一些,在位爷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他自己的位置都还没坐稳,儿子们倒是争得不可开交。 “二伯,您知道为何父亲一定要将您留在身边,时时要与您辩论?” 胡二伯不说话。 “他曾与我说过,胡家分支众多,几乎每一代都是人丁兴旺,可是三代以内都不曾有过因为分家而又什么纠纷。他说,这样兄友弟恭,父母慈儿孙孝,是他一生都渴望不可求的。” “不过是农家常态罢了,几亩薄田几间草屋,怎么分都是不够生活。怎么敢和您家大业大的相比较?” “小五前两天还说,村东头那家人因为分家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大过年的把父母赶出家门互相推诿……” “这,也是常态,儿孙是父母教的,父母是儿孙的比照,都是自作自受而已。” 这个道理胡家的每一个人都懂,毕竟祖上作下的孽,他们现在都还没有还清。 不管是最开始横生变故之后的寻求安心,还是后来为了改变命运的惺惺作态,最后,都是成就如今的胡家的原因。 第124章 撵人 不愧是拂尘先生,话是真的敢说。 文师傅和老田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山青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胡二伯侧后的位置。 小五像是来听戏,边喝茶水边嗑瓜子,悠闲地很。 七哥也被胡二伯的话堵得说不出话,偏偏说的还很有道理,让人无从反驳。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老皇帝每次都会被气得半死,还是舍不得处置他。 “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权势要人命。我们胡家小门小户,只想安生过眼前的日子,还请您体谅体谅。” 为了权势作孽的人太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 家世是老天爷给选的,谁也改变不了。有的人从出生起就拥有的一切,是平民百姓几世都修不来的,更有些人倾尽几代人的努力只是为了分一杯羹。 卷进来这些事情里 ,稍不注意那就是株连九族的祸患。 “拂尘先生,您信不过我?” 信不过他可以护他们一家的安全? “万事没有绝对。我知道您是知恩图报的人,小五救您和您在胡家养病的事情,还请您遮掩过去,等您伤好了就当作从未有过此事吧。” 胡二伯的话说的很是诚恳,一身的傲骨不见分毫。 “您放心,就是您不说,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七哥扯扯嘴角,满是无奈。 别人家的救命恩人恨不得讨要许多好处,碰上是个姑娘家,还恨不能以身相许。 胡家倒是把他当只老鼠,恨不能立马就撵出家门,从此再无瓜葛。 “田大夫,可有找到十七?” 老田这才想起来之前要办还没办成的事儿。 “我这就去。” 老田说话间就出去了。 胡二伯也没多留,拉着小五就离开了。 “小五,今天这事儿不要跟家里的任何人说,知道吗?” “我倒是想说,也没人要听啊。之前田爷爷要说,他们就全跑了,就把我给扣下了……” 这话说的还委屈巴巴的。胡二伯哭笑不得,胡家有时候还是靠点谱的。 “好,那你就还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家里有外人的事儿,跟这个人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五点头,答应下来。 最终还是他的小肩膀儿扛下了所有秘密。 万籁俱静的时候,一身黑衣,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挡严实的十七翻窗进屋来找主子,开窗,翻进去,落…… 不对啊,这个高度…… “下去!” 声音冷冷的从前面传过来,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看清为什么让他下去。 谁能想到,窗子下头就是炕?! 合着他一进来,就爬了主子的炕?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他不会被灭口吧??? 三两步下来,跪地行礼。 “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责罚。” “你堂堂的大东家,我可不敢责罚你。” 十七扯下脸上的蒙面,赫然就是那个当铺的大东家,袁铮骋。 “谢主子不责之恩。” 七哥:你还挺会给自己挖台阶啊。 “您的伤可好些了?找属下是有什么吩咐?” 七哥翻身下炕,双腿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看不出白日里虚弱的样子。 内伤还没好,不过已经可以下地了。 “初九那天,你找个借口来接我。” “是。” ~~~~~~ 转眼就是初九了,半晌午的时候,胡家门前来了一辆马车,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后头是雕花繁复的车厢。 车厢是红木雕花,配青色绸缎装饰,连马车上的帘子,都是用珍珠做的压脚。 王四方先下车放好脚凳才请袁铮骋下车,丝毫不在意村民并不小声的讨论。 小厮已经上前叫门了,开门的恰巧是张莲,见到两人赶紧请进门,安置在饭堂的桌子边儿坐下,那边小五已经去叫胡兴和胡发了。 张莲准备好茶水和小点心的时候,胡兴和胡发也到位了。 “东家、掌柜,今天来是……?” 嘴替胡发上线,开启社交功能。 “东家说想看看你们种菜的地方,毕竟以后是要给东家的酒楼供菜,供应不上可是要赔钱的。” 兄弟俩交换了个眼神,胡发这才应下来。 “还劳烦两位跟我们来。” “不急,马车在门外放着也不是事儿,可否请行个方便?” 胡兴觉得今天的大东家好像很好说话,和之前那个动不动就要断胳膊卸腿的人不大一样,大概是出门在外,想要装一装? “小五,你带车夫去放马车。” “好的大哥。” 胡兴胡发带着人出去,正遇上来胡家找张莲的文小点,文小点脚下一转,又回了隔壁院子,直奔厨房找文师傅去了。 “爷爷,您先出来一趟。” 文小点小心翼翼的说,文师傅在厨房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可是事情又不能不说。 文师傅本来要斥责两句的,看见孙女惶恐不安的样子,不满立马就消散了,满是担心的出来仔仔细细打量了的一下人。 “点点,怎么了?” 文小点诧异他没有生气,愣了一下。 “哦,我……我刚才在胡家门口,看见袁铮骋了。” 文师傅皱了皱眉,语气很是紧张。 “他看到你了吗?” “应该……没有吧。” 文小点也不确定,她看到人就赶紧转身往回走了,哪里知道有没有被看到? “那他是去胡家了,还是已经走了?” “看样子是要出门,胡家大哥和老三陪着呢。” “你去看着小四做饭,我去趟胡家。” 文师傅出门直奔病号房,去找爷,一是怕爷被发现,二是要问问爷要不要换个地方躲躲。因为着急,门都没敲就进去了。 然后……楞在了门口。 七哥还穿着胡兴的衣裳,这会儿一脚踩在炕上,一脚已经迈过了窗户,正骑坐在窗户上。看样子……这是要跳窗?难道,他也知道袁铮骋来了? 这下难办了啊。 “爷,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您快下来,我给您看看。” 窗户那边隐约还有老田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太真切。 “文师傅来了。” 七哥不紧不慢的把跨出去的那条腿收回来,还顺手关了窗。 第125章 走了 等七哥重新回到炕上坐好,文师傅才回过神来关门,走上前去。 “爷,您这是……?” “咳,这不是伤好得差不多,准备走了。” “走……窗户?” 被下属逮到翻窗户,那尴尬简直溢出窗外,为了自己的面子,他决定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找我有事儿?” “刚才小点说在外头看到袁铮骋了……” 文师傅突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了,如果他不来,爷不就走了? “爷,您赶紧走吧,我不该拦您的。” 七哥心想,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人还是我叫来的呢 。 “没事儿,他是来找胡家人的,并不知道我在这儿的消息。等他走了,你跟胡家说一声。” “是,您路上小心,镇上不太平,您小心些。” 文师傅说完就退出去,直接回家了,他们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还会碰上他? 他要回去叮嘱叮嘱小点,最近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了。 袁铮骋没多久就回来了,村子本来也不大,爷就是看看种菜的情况,看一眼就能走了。 “您看着就中午了,用过饭再走吧。” 胡发照里客气一句,心里巴不得人赶紧走,这么一尊大佛在家里,他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缺胳膊少腿…… “不了,咱们回去还有事情,就不多耽搁了。” 袁铮骋委婉拒绝,就准备要走了。 笑话,他哪里敢让主子久等,算着时间差不多就赶紧走吧。 正巧,快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对面走过来个人,很熟悉。 “大哥?” 胡兴三两步走上前,给张平打招呼。 “不是说明天我们去小河村吗?怎么今天过来了?” 胡兴一边说一边引着张平往家里走,态度亲近又带着恭敬,和在袁铮骋跟前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简直就是两个人。 “王掌柜,他是谁?” 袁铮骋小声问王四方,到底是什么人会让他这个金主都比不过。 王四方这么一看,才知道是自家的小账房。 “这是胡兴的大舅哥张平,也是咱们铺子里的账房。” “哦?” 呵,有意思。 就一个“哦”字,王四方也有了自己的解读。 “说起来,头一次给您送菜,还要谢谢张平。” “怎么说。” “张平说过来看看妹子,回来的时候胡家人就给带了些菜,回去的时候被我给撞上了,这不就买下来给您送去了。” 王四方语气里带着几分尴尬,也正是大这点尴尬,才更不会让大东家再胡乱猜测下去,不然这好事就要变坏事了。 张平这会儿也看到王四方了,他身边还站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看王四方的站位和态度,大概是大东家的人。 “王掌柜过年好,您怎么会在这?” 还没过十五,虽然大家都干活去了,这个年也还是没过完的。 “过年好,大东家说想来看看菜是怎么种的,就陪着来看看。” 张平愣了一下,才对着袁铮骋行了一礼。 “小的见过大东家。” 袁铮骋心里叹息一声,他有那么不好接近吗?一个一个的,都对他那么客气疏离的。 “嗯,”袁铮骋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既然是店里的伙计,那待会儿就一起走吧。” 胡发:嗯?不是说好要走的吗? “不敢当,小的不敢耽您的正事。” “无碍的,要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袁铮骋说完直接进了院子。 张平:可我才刚来啊…… 大东家他可得罪不起,算了,直接找妹子把事情说完赶紧走吧。 西屋里,张平见到妹子正跟婆婆和小四小五凑在一起打麻将,嘴角扯了扯。 “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都会打麻将了。” 张平见妹子的状态愉悦舒展,就知道胡家待她很好,忍不住揶揄她。 “哥?你怎么来了?” 牌局暂停,张莲转身就上前打招呼。 “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一声,爹那边你不用担心了,我找了村里人照顾他。” “啊?不是说跟你们一起去镇上吗?爹还是不同意吗?” “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劝了他好久,都不肯去,只说让你嫂子去。”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啊?别说是因为娘啊,那肯定不是全部原因。” “这个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大东家在外头等着,说是要顺路捎带我回去,让他久等了不好。” “啊?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你才刚来就要捎带你回去?” 张莲觉得自己真相了,那个什么大东家绝对是脑子不好使,不然干不出这么智障的事来。 一墙之隔袁铮骋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刚端在手里的茶碗都差点翻到地上。 ~~~~~ 终于,车帘子都缀珍珠的马车,晃晃悠悠的从胡家出来,又在大家的目光中慢慢走远。 一直注意着胡家这边动静的文家祖孙,听见马车远去的声音,文师傅这才敢带着孙女上门去 。 “我来是跟你们说一声,我刚才出来转的时候碰见老田了,他跟个年轻人,说是要走了,让我跟你们说一声。” 走了?胡家人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这下就不怕有人找上门来了。 不过,嘴上还是要客气客气的哈。 “哎呀,伤还没好全吧?怎么也不多住两天?”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文师傅说着喝了口水,遮掩一下自己的尴尬。让他一个不会说谎的人说谎,还真是……惩罚还真……合适! 好在胡家人也没真想纠结这些事儿,只是客气了两句就没再提起。 “刚才就想来了,看你们有客人就没过来了。” 文小点先开口,见李氏和张莲就上前挽住了张莲的胳膊。 “他们聊他们的,咱们说咱们的,跟他们没关系。” 张莲眼睛不停的在胡旺和文小点之间打转,一脸的八卦。抬眼看了婆婆一眼,两个人瞬间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不过,不着急,总要准备一下再说。 就是……老二明显是已经上心了,要是文家不同意,怕是要难受上一阵子了。 本来就是个话少的闷葫芦,别回头再成个哑巴,那可真是……砸手里了啊。 对此,李氏很是头疼。 第126章 商量商量 正月十二,是个温暖的晴天,年前下的雪已经化完了,地上也没有那么泥泞了。 李氏带着从镇上买回来礼品,和张莲、胡旺一起去隔壁文师傅那边,打算正式提一提两个孩子的亲事。 “文师傅,先前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办了错事,您也罚了。要是您觉得罚得还满意,那咱们今儿就说说婚事?” “要是不满意呢?” “不满意,您就继续罚他,什么时候满意了,什么时候算。” 李氏的回答毫不犹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胡旺有仇。 文师傅看了胡旺一眼,他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儿,好像有点儿失落,却没有任何不满。 嗯,性子倒是沉稳。 最近这些日子他的表现不算是多好,也算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吧。 最重要的是要对他孙女好才行,目前看来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有拿小点的清白说事,文师傅暂时还算满意。 “文师傅,您的意思是?” 李氏见文师傅一直不说话,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我这满意不满意的,最后还是要看小点自己的意思,要是能让小点那孩子点头,这事儿我就同意了。” 文小点听完爷爷的话呆愣了一下,她自己做主?这要怎么做主? 胡家这边儿倒是开心的很,文师傅这关这就算是过了,后边儿就看胡旺自己的了。 胡旺看着文小点呆愣愣的样子,圆圆的小脸,嘴唇微张露出洁白的小牙,黑黝黝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圈。 不自觉的,就扯出了一个笑 ,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笑意好像还挺好看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八”字的那一撇总算是下了笔,有了开头。 李氏欢天喜地的拉着张莲回去了,有了胡兴的经验,李氏倒是不怎么着急了。 倒是张莲一回家就开始倒腾公账上的银子,成亲专用的五十两银子是提前准备好的,但是上门送礼、婚礼酒席、还有新房的家具这些都是要从公帐上出的。 要算算还差多少才好提前准备。 卖菜虽然进账不少,但是天气马上就要转暖了,这个生意以后怕是赚不到什么钱了。 胡兴看着张莲列出来单子,仔仔细细的很是详尽。 张莲还在复盘的时候,胡兴直接抽走了单子。 “家具娘都准备好了,如果缺了什么,老二也会自己做,这个不用管。” “新房也不用操心,兄弟几个的新房之前就都准备好的,收拾收拾就能用。” “还有酒席大厨也不用,咱们这几个本家的孩子们成亲,都是三爷爷操办的,就算是三爷爷年纪大了,还有小四呢。” “多准备些姑娘家用的东西,这个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胡兴边说边划拉,一下子就把几项花销最大的都划掉了。钱直接省出来三成,手头就宽松许多。 “这些都准备了?我怎么都没看到?” “咱们旁边儿那间就是老二的房间,不过还是得问问弟妹喜欢住哪间。” “怎么没人问过我住哪间啊?” 张莲故意问。 “吃醋了?弟妹还没进门呢。你就吃醋,以后怎么办?” 胡兴也跟着张莲胡闹。 “那可不行,我得争宠!” 媳妇儿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惹得胡兴越看越觉得媳妇儿好可爱。 好想……咬上一口啊…… 想到就做到,胡兴一把揽过张莲,张嘴就在她脸上嘬了一口,“啵”的一声,甚是响亮。 张莲从毫无防备,到震惊,再到满脸的羞红。就短短一瞬的时间,张莲心里转过无数的情绪,最后停留在羞愤上。 “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门还开着呢……哎,你去哪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胡兴直接下炕,光着脚跑去闩上房门,又几步窜回来,直接欺身上去把媳妇儿给压在身下。 “现在门关了,还上了门闩。” 张莲看着目光灼灼男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唔!” 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就被吻给堵上了。这种时候,话说多了只会耽误时间…… 胡旺在隔壁文师傅家帮忙刷好感,胡兴跟媳妇儿在屋里亲亲爱爱,胡发却坐在前院的门槛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想什么呢?” 李氏从外头回来就见儿子一脸的单相思,愁眉苦脸的坐在那儿。 “娘,我大概是拐不到媳妇儿了。” 过完年,胡发只要是不去走亲戚或者在家里干活儿的话,就是去镇上找银子去。 初五银子家的布庄就开门营业了,胡发打着帮忙的幌子,天天往布庄钻。 可惜,银子姑娘像是没有心,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许娇娇蹦蹦跳跳的从西墙根儿那边过来,今天没穿裙子,而是换上了李氏给她现做的莲青色的劲装 。 自从那天看见胡旺行云流水般的翻墙技术,就天天缠着胡旺让他教,软磨硬泡了两天,终于得偿所愿。 这会儿她刚蹬了半个时辰的墙,额头上挂着薄薄一层汗珠,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却很是明亮。 “三哥,媳妇儿不是用来拐的,得哄才行。” 许娇娇一屁股坐在李氏身边儿的门槛上,一点儿不顾形象的接了一句。 “你个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啊?” 胡发哭笑不得,这个表妹心眼子多得像筛子,大人说话她都在偷听不成?啊=还有,她都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哎,还别说,别看咱家娇娇年纪小,话还是说的挺有道理的。” 李氏拿出帕子给许娇娇擦擦汗,天气还冷着,额头上的汗不擦干,冷风一吹可会得风寒的。 要说胡发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下就向这个九岁的小表妹请教。 “娇娇,你教教三哥呗,我要怎么哄,你嫂子才能跟我回家?” 许娇娇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背着手一副小老头儿的模样,老气横秋的教哥哥。 “这多简单啊,嫂子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呗。” 银子喜欢什么吗?好像……还真没注意过。 “三哥,你连嫂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完了你完了,这辈子你都娶不上媳妇儿了。” 第127章 有机会吗? 胡发被小姑娘毫不留情面的话给闹了个大红脸,他确实不知道银子喜欢什么,不过…… “虽然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但是我知道她最想要什么。” “那就更好了啊,你把她最想要的东西送给她,那还不得感动得一塌糊涂,吵着闹着要嫁给你啊?” 许娇娇小小的一个还不到胡发一半儿高的小人儿,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跟个情感大师似的。 “行,那哥哥就去试试,要是成不了,你可得再给我出主意昂。”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许娇娇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她这江湖大佬的做派,简直要被萌死了,俩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胡发这个行动派,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直接就去了布庄。银子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娘,只要把丈母娘哄高兴了,银子肯定也开心。 胡发到的时候,王氏也刚到,正在弄门板。往日都是娘儿俩一块来的,今天就王氏自己来了。胡发来的时间刚刚好,正巧可以帮丈母娘干活。 “婶子,我来吧。” 铺子里的门是那种板搭门,门板要一块一块拆下来才能打开整个铺面的门,门板要放在角落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个力气活儿。 往常是娘儿俩一块儿弄,今天就王氏自己,还是很吃力。有人帮忙她乐意之至。 到底是个大小伙子,吃得多力气大,三下五除二门就打开了,顺手就拿起苕帚簸箕就打扫了卫生。 “好了好了,一来就这么忙活,累不累,快歇会儿,我给你弄点儿水喝。” 王氏觉得这孩子今天有点反常,不过他向来是个勤快的,大概是今天心情好? “婶子你休息吧,我去弄水,不然来了客人我也不知道价啊。” 开玩笑,让丈母娘给他烧水,他是疯了吗? “你会不知道价?我怎么记得你来的第二次就给我们卖了个大单子?” “嘿嘿嘿嘿……” 被丈母娘拆穿了,这个场景还真是尴尬到想找个洞钻进去。 “说吧,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王氏把最后一匹布整理好从柜台里面绕出来,坐在待客的方桌前,抬抬手让胡发也坐。 现在是一大早,生意也不会这么早就上门,现在还有时间可以聊一聊。 胡发紧张的舔舔唇,坐在王氏的对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王氏也不催促,安安生生的等着他自己开口。 “婶子,我可以问问,您对我是什么看法吗?” “你是个勤快善良的孩子,为人又很实诚,你很好啊。” “那……我有机会做您女婿吗?” 胡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王氏,这个问题很尴尬,饶是他是胡家脸皮子最厚的,也还是红了脸。 他平时见了谁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王氏还是头一次见这孩子这么扭捏的样子,别说脸红了,连说话不好意思都没有。 “估计有很多人都想找你做女婿的。” 王氏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委婉的表达了喜欢,胡发能听得出来。 “那……银子姑娘……” 王氏叹了口气,这也是她头疼的地方,要说闺女也不是真的对他就一点儿都不在意,但就是不点头,你说让人着急不着急? “这个你得问她去。” “她什么时候来啊?我……可以跟她单独说说话吗?” “她身子不舒服,今天就不来了。” “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请大夫?您来了,那谁照顾她?” 胡发激动得站起身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把王氏都问懵了。 “她……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些着凉了,不用请大夫的。” 王氏很喜欢胡发这孩子,也有意撮合一下,沉思了一会儿,才对胡发说。 “正好,我也不放心,我早上出门好像忘了给她烧热水,你去帮我看一眼?“ 胡发想说是不是不合适,抬头看见王氏意有所指的眼神,恍然。 “好,那婶子您给指个路。” 王氏她们住的地方就在铺子后面隔了一条巷子的小院儿里,三间北屋,东西各有两间配房,还有两间南屋。 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一刻钟之后,胡发顶着一头汗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敲响了小院儿的门。 开门的是银子,她脸色不太好,捂着肚子,柔柔弱弱的站着。 银子把门拉开一些,没有开全,就见胡发拎着许多东西,咧着嘴巴呲着大牙,傻得冒烟儿。 胡发头顶确实在冒烟儿,不过不是傻的,而是累的。刚才在镇子上跑了一圈儿。 买了许多东西才过来的,也就是这会儿刚把气儿给喘匀。 “你怎么来了?” 银子很吃惊,他是怎么知道她家住哪里的? “婶子说你有些着凉,你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就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啊?我娘?” 银子皱眉,怎么会呢?她娘怎么会让他来家里?还是她自己在家的情况下。 “是,主要是我有话想跟你说,我问过婶子了,她同意了我才来的。你要是不方便,先把东西拿进去吧,我改天再来。” 胡发把东西往前递了递,眼里的光暗了一点,但脸上的笑却没有淡下来。 银子没有伸手接,一只手按着肚子,一只手扶着门扇,也确实是没手能接。恰巧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豆大汗珠滚落下来。 胡发脸色一紧,东西一丢,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往里走,到院子里却犯了难。 “你住哪个屋?” 银子埋着头指了指西边那间。胡发脚步一转就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不多,好像还点了香料,满室清香。 胡发直接把人放在炕上,伸手摸了一把,只剩下余温了。 “银子姑娘,柴房在哪?你的炕需要添柴了。” “哦,南屋,东边那间。” 胡发先去门口把东西捡回来,又关了院门。才去抱柴火回来烧炕。 这次他敲了门,等屋里有人应声了才推门进去。也不说话,只默默的添柴、生火。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银子一眼。 第128章 共处一室 “你怎么还敲门了?刚才进来的时候不是挺自然的吗?” 胡发手里一顿,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那孟浪劲儿呢?” 胡发听出来她话里的不满,慌里慌张就解释。 “银子,我……我不是想抱你的,不对,我是想抱你回房休息的,也不对,我是看你不舒服才趁机……呸呸呸 ,是怕你摔了才抱你的,真的不是有意冒犯。” 银子嘴角含笑,故意逗他。好缓解一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 “你不是嘴皮子挺利索的吗?怎么这会儿话都说不清了?” 胡发起身,在炕边的小灶上,烧水,放红糖、姜末。 陶罐里的姜糖水咕嘟咕嘟的翻滚着,屋子里渐渐飘起它独有的味道。 “银子姑娘,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银子靠坐在炕上,身上搭着条被子,一直在偷偷看他在炕梢忙活。 胡发的话让银子正襟危坐。 “问吧。” “今天我问婶子,有没有机会做她的女婿,她让我来问你。” 胡发盯着灶膛里的火光,烧火棍紧紧的握在手里,指尖泛白。 “我娘怎么回答的?” “她说,有很多人喜欢让我做女婿。” “哦,你还挺抢手啊。” 银子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低垂的眼眸里,隐隐闪过什么。 沉默又蔓延开来。 胡发倒了一碗姜糖水,递给银子。 “喝了,可能会舒服些,我……先走了。” 沉默,就代表了她的回答了吧? 胡发转身就要走,脚步里都是失落。 “你不是来问问题的吗?还没问,就要走了吗?” 再迈一步,就要踏出门口的胡发,脚下一顿,又转回来。 他坐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 “银子,我可以娶你吗?” “好。” 几乎是话音刚落,银子就回答了。一个简单的字,却让胡发呆愣了半晌。 “银子……你说的是真的?” 刚才的那一个字,已经耗尽了银子的所有冲动,他又再问一遍,她却生了胆怯。 低着头,嘴角微勾。 “反正……你今天登堂入室的,被人看到我也嫁不出了。” 胡发目光暗了一下,是这样吗? “那……你喜欢我吗?” 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银子抬头就看到了他眼里的难过。 他……为什么会难过? “你……不想娶我吗?” 银子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话有多大胆,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难过。 “想,做梦都想。但我更希望你是因为喜欢,不是被迫。” 银子顿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要是不喜欢,大门你都进不来。” 胡发呆了一下,忽然就站起身来,嘴角越翘越高。 “我这就回家让我娘来下聘。” 胡发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坐下。 “不对,是你去找婶子,到我家去下聘。”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过,想要招赘。那不是要你家下聘的吗?” 胡发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吗?要不一会儿去找王媒婆问问。 银子没想到,几个月之前的话会被他放到心上,心里一动。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是觉得他很适合成亲,她也不讨厌,和他成亲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她好像重新认识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次。 仔细想来,他有意接近,却从不逾矩;他手脚勤快,却从不谄媚。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相处,可他会关注自己的需要。 明明孤男寡女她应当要心生戒备的。可是她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担心,看着他在屋里添柴,煮姜糖水,她会莫名的感觉安心。 “你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吗?” “不怕,我娘说了,能有媳妇儿就行,两口子谁嫁谁都一样,不必在意那些细节。不过你放心,我有嫁妆的。” “那你是想娶还是想嫁?” 胡发仔细想了想,才回答。 “还是嫁吧。” “为何?” “我家兄弟多,家里的日子一般,不比你家日子殷实。而且,你嫁过来就要到我家过日子,人生地不熟的,你肯定也会不自在。” “你怎么知道会不自在?” “我嫂子就是啊,说亲的时候说是十里八乡的泼辣性子,结果刚成亲那会儿在家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从只母老虎直接就变成小花猫了。” “你说你嫂子是母老虎,就不怕她跟你哥告状?” “不怕,到时候我也有媳妇儿护着了,我才不怕呢。” 银子脸色红红,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得先走了,来了这么久,让人知道了对你不好。” 胡发现在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飞回去的直接把李氏给搬过来。 “那你顺道跟王媒婆说一声,两家人见个面儿。” “好嘞,媳妇儿。” 胡发说完也怕银子生气,干脆逃之夭夭。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在门缝里观察了半天,见外头没什么人才敢出门。 胡发先去布庄跟王氏说了一声,这才往家赶,一路上春风满面,脚下生风的赶路,丝毫不记得被他寄存在城门口的那只拉车的老黄牛…… 胡发一进门就把李氏跟张莲喊到一起,跟她们分享自己今天的成果。 晌午都没到就回来了,李氏估摸着是没什么好消息,看着他春光满面的又不大像。 以至于胡发把事儿都说完了,李氏直接拍案而起! “砰!” 胡发条件反射直接就秃噜到地上跪好。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我以为你兄弟几个里头最机灵的,怎么你办的事儿比你爹和你哥哥们加起来都不靠谱。” 想她李水仙做什么事儿不都得让人家夸上一句妥帖,怎么嫁的男人生的儿子都这么不靠谱啊! “娘,我有媳妇儿了,你不高兴吗?” 李氏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胡发直接么蒙圈了,媳妇儿拐不回来娘着急,这拐回来了咋还生气了呢? “高兴?没让你气死都是轻的。你!”李氏特意压低了声音,“姑娘自己在家,你去家里就算了,还进人家闺房,万一让人看到了,你这不是要娶媳妇,你这是毁了姑娘的名声,让人去死!” “我出来的时候看过了,没人看到。” “你还说 ,还说!” 第129章 吓到了吧 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在胡家,坏姑娘的名声是个大忌,而且还是大忌中的大忌。 胡发今天这顿打是逃不过的,不过打人这种体力活儿,是不会让李氏做的, 胡老汉拿着鸡毛掸子,亲自上手。常年劳作的男人手上的力气,拿着鸡毛掸子朝着胡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无差别攻击。 顿时屋里噼啪声响,鸡毛乱飞。 每打一下都是一条血痕 ,没一会儿胡发背上就出现了交叠的条条血痕,鲜血淋漓。 胡发咬着牙一声不吭,生生忍了下来。 “差不多行了。” 李氏出声拦住了胡老汉的动作,打归打,罚归罚,到底是自己儿子,还是会心疼的。 “老三,你知道错了吗?” 胡老汉手里握着秃毛掸子,沉声问道。 “知道了。” 因为疼,胡发的声音里都有些抖。 “错哪了?” “我不该不顾后果,做出毁姑娘名声的事儿。” 不管说什么原因,这个做法确实欠妥当了,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那银子的名声可全都毁了。 “老三,你也别怪你爹下手狠,姑娘的名声是大事。老二就是一个意外都紧张的不行,你都进了姑娘的闺房了,传出去银子都不用做人了。” 眼看着银子就要晕过去了,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就算是有时间,他也做不到看着她在他面前摔下去,什么都不做。 这顿打,不冤,也不委屈。 “我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再罚你去厨房跪一夜,你没意见吧?” “儿子该罚。” 李氏叹了口气,跟胡老汉一起回房去了,气得不轻,需要缓缓。 胡兴也要拉着张莲一起走。 “兴子,你给老三把伤处理一下,换身衣裳,灶房那么冷,这连伤带冻的,别出什么事儿了。” “他们自己知道怎么做,你不用管。” 胡兴直接拉着张莲回屋了,屋里烧得暖乎乎的,很是舒服。 “没吓到你吧?” 胡兴担心爹娘的过激反应,吓到媳妇儿了,他现在还记得张莲刚进门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样子。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她现在自在的样子。想笑就笑,想闹就闹每天都是开心的。 张莲点点头,又摇头。 “惊是挺惊的,但不是惊吓,是惊讶。他们反应太大了。” 她以为最多就是骂一顿,最多打几个耳光,但是胡老汉那往死里打的力度,绝对是手下没有留情。 “应该还好吧,小时候听四爷爷说过, 曾经有个堂叔,喜欢一个姑娘,求之不得就生了坏心打算用强,被家里人打断了双腿,送去寺里出家了。” 世上有好自然有坏,胡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宠妻狂魔,只是祖祖辈辈的耳提名面,已经把对女子的尊重刻在了骨子里。 不管胡家人做事有多不靠谱,这一点都是他们的底线,一个不能触碰的底线。 这次,胡发不止踩到了底线,还蹦跶了两下。只是挨顿打,罚个跪而已,很轻了。 “啊?你们家对自己人都这么狠的吗?” 张莲目瞪口呆,这么一比较,胡老汉对胡发还真是“仁慈”啊。 不狠不行啊,祖上的教训还不够大吗? “别怕,就这一件事上家里人会比较过激,平时都很和善的。” “嗯,很和善。”张莲眼睛一转,唇角带笑,“我也不用怕你在外头胡来了。” “媳妇儿,你就这么想我?” 胡兴震惊了,是他老实人的人设立的不够稳吗?媳妇儿居然觉得他会在外面胡来?? “我是信你,可架不住小姑娘儿喜欢生往上扑啊。” 胡兴笑了笑。 “爹总说我是个木头性子,不招人喜欢的。” “你说你,长得不赖,高高壮壮的,对媳妇又好,还会挣钱,哪个姑娘不喜欢啊。” “那你喜不喜欢?” “你是我男人,不喜欢你喜欢谁啊?” 张莲嗤笑一声,觉得这话问的就很小孩子气。 胡兴一把把张莲搂进怀里,俯身回应。 “那我可赚了,有这么好的媳妇儿。”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张莲笑嘻嘻的打趣,哎,咱就是这么好,怎么滴。 虽然胡发挨了顿打,但是看这情况估计婚事也近了,哎呀,这银袋子啊,要捂不住了。 转眼间,张莲笑呵呵的表情就换上了一副愁容。 “媳妇儿,又发愁银子呢?” 这么久了胡兴只在她缺银子的时候见过这副表情,估计是因为弟弟们的婚事,家里的钱又不够用了。 “昂,家里进账就那么多,最近花销又大,家里银钱不多了呀。” 张莲叹息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软软的很撩人。 “不着急昂,总有办法的,再说老三可是要入赘的,咱们不用操办的太大,花不了多少钱。” 胡兴轻声哄着,跟哄孩子似的。 “怎么不着急啊,娘让我管家,我就管成这个样子,小叔子成亲都拿不出银子来,早知道管家这么难,我当初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娘的。” 张莲这个后悔啊,胡家不像张家,家里人口少,事情也少,花销更少。所谓管家也就是把银子收到自己兜里,不让家里那爷儿俩嚯嚯了就成。 哪知道到了胡家,大事小情的只要是花钱的地方,都要来找她,进账没多少,花钱如流水啊~~~ “你不想管咱们就不管了呗,直接跟娘说就行。” “那怎么行,娘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能为这些发愁呢?” “你就说,你想不想把管家的事儿交出去吧。” “想啊,特别想, 可是能交给谁啊。” “这马上不就有人来了吗?” “啊?哪儿呢?哪儿呢?” 张莲说着就往窗外张望, 软软的身子左摇右晃的,倒是苦了被她垫在身下的男人。 “等老二老三成亲了不就有人帮你分担了?” 胡兴有些心猿意马,可媳妇儿看上去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娘能同意吗?” “现在可是你管家,你说了算的。你同意了就行。” 某些人开始上下其手,不安分了。 张莲还在苦恼,实在是没心情,眉头一皱就拍开了男人的手。 第130章 说婚事 胡发打也打了,罚了罚了。 他和银子的婚事也该说一说了,李氏起早和胡老汉一起去镇上了。胡兴今天要去送菜,顺带捎着老两口。 这次张莲没去,涉及到姑娘家的名声,人去多了不好,能做主的老两口正好。 商量好了,胡兴送完菜就在王媒婆的铺子里等,老两口就下车直接去找王媒婆了。 王媒婆一看到胡老汉脑袋就大了,这位大爷怎么来了?他又要做什么啊,可不可以不要找她嚯嚯了啊。 “王大姐,我又来了。” 李氏笑呵呵的打招呼,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媒婆心里就算是再不想搭理胡老汉,也是要打招呼的。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还两人一块儿来的,这是有什么事儿?” 寒暄什么的还是免了吧,能少说话就少说吧。 “还是为了那布庄的姑娘来的,今天是想让您帮忙牵个线,我们想跟姑娘家人见见面。” 李氏说话底气有点不足,那个混小子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这是……?” “我们想跟亲家谈谈婚事。” 胡老汉笑呵呵的接了一句。李氏看都没看直接上手拍了他一巴掌。 又离谱了是不是?你看看王媒婆的脸,都要青了。 婚事还没谈呢,张口就喊亲家,这怎么话说的。怎么半年多没见,比以前更不靠谱了呢。 “呵呵呵,他胡伯就是喜欢开玩笑。” “他没开玩笑,我们就是来商量婚事的。” 李氏直接来了一句,面上带笑,神色和善。 王媒婆一噎,好么,两口子都是不靠谱的。 “那你们跟王家那边儿通过气了吗?” 刚说了个开头,王媒婆就累了,连说话含糊的职业操守都抛弃了。 “通过了吧……”李氏忽然就不确定了,胡发昨天回来就说要来提亲,后来就被气昏了头,到底说了没说啊。 李氏看看身侧的胡老汉,胡老汉其实也拿不准。 “应该是通过气了……吧?” 王媒婆认命了,不想问了。给老两口上了茶水,转身就去布庄了。 王氏正好在,见了王媒婆连忙上前,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王媒人,要选点儿什么?” “今儿是来给您传个消息的。” “什么消息啊。” “小坎沟的胡家,说想跟您见个面。” 王氏听说胡家来人了,笑意又加深了。 “成啊,店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去家里说吧。” “……成……那我……去跟胡家人说一声儿?” 王媒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胡家这都是什么运气,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怎么就同意了呢?怎么就同意了?? “那就麻烦您了。” “您先在布庄等一等,我们一会儿过来找您。” 半刻钟之后,王媒婆就带着胡家人一块儿到布庄,王氏和银子正在搭门板。 “去帮个忙儿。“ 李氏捅捅胡老汉,让他帮忙搭门板,顺手就拉着王氏和银子站在一边儿看。 “这……这不好吧?” 王氏有些目瞪口呆,虽然是未来亲家,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就一点儿小事儿,没关系的。” 自家儿子做了那种事,做什么讨好都不为过的。 “那就多谢了。” 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人帮就帮吧,她也能省点事儿。 没两下,门板就上好了,王氏挂上锁,就带着人往家里去了。 几步路的距离,转个弯就到了。 一行人进到屋里,银子去了灶房烧水,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靠墙放着条案,一对青花瓷瓶插着鸡毛掸子。 条案下面放了张方桌,茶盘里是青花茶具,一只茶壶六只茶杯。 “家里简陋,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王氏请各位入座,嘴上说着客套话。 “您收拾的这么雅致,我们很喜欢呢。有时间您也教教我,我也想把我铺子收拾一下。” “谈不上教,咱们讨论下就好。” “成成成,左右都在镇上,闲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今天来啊,是有正事的。这是小坎沟的胡家人,今天来是想讨论下两个孩子的婚事。” 王媒婆点题了。 “是,我家那儿子您也见过的,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办事顾前不顾后的,像是缺根筋。还请不要介意啊。” 王媒婆在,李氏也不好把事情说得太明白,只能点到为止的提一嘴。 王氏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也能察觉出来李氏大概是有些话不太方便在王媒婆面前说。 正巧,银子拎着水进来,王氏给闺女打了个眼色,让她把王媒婆给支开。 王媒婆什么人啊,话里的猫腻儿她肯定能猜得出来啊,也不用等银子想出什么借口了,自己就借着上茅厕的借口,出去了。 “胡家嫂子,现在就咱们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昨天我家老三来镇上说是看看银子姑娘,回去的时候跟我说, 他……他……居然进了银子姑娘的闺房……” 王氏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侧了侧脸看着李氏。银子不是说胡家会来起亲么?这怎么还说起昨天的事儿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您放心,我已经教训过那个逆子了,就是下手有点儿狠,现在还起不来。” 银子端着茶点进来,几个人也就住了嘴,没再往下说。 等银子出去王氏才接上话。 “这是怎么了?自己亲儿子怎么下手这么重?” 王氏吓了一跳,就算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吧?不对啊 ,王媒婆不是说来商量婚事的吗?不同意的话,不联系不就好了? 王氏彻底蒙圈了。 “他私自进姑娘的闺房,这是要坏人名声的,他能做得出来这种事,还怕挨打?” 这会儿也没别人,李氏索性就明着说了,王氏也终于有机会听明白说的是什么了。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昨天是银子身体不舒服,开门的时候差点晕倒,被胡发碰上了,就帮了一把。 这就是个误会,可别冤枉了那孩子。” 王氏赶紧替胡发说话,银子昨天就把事情跟她说了,那孩子只是好心,就是行为不太妥当,失了分寸。 第131章 误会 王氏知道胡发只是无心之失,所以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那么不可原谅,不过她对胡家的做法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孩子皮糙肉厚的,打两下而已,不碍事儿的。但是,我们也是真的喜欢银子这孩子,你看……他们俩的婚事……” 绕了半天了,终于说到正事了, 李氏还是有些紧张的,就怕王氏因为这件事情对婚事有什么意见。 “我闺女跟我说了,她觉得胡发这孩子还不错,我对他的印象也很好,这个婚事,我是没有意见的。” 胡家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正巧,在茅房闻了半天味道的王媒婆也回来了,见证人也有了。 “对不住,对不住啊,也不知道早上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耽误时间了。” 王媒婆脸不红心不跳的圆谎,不过看两家人的表情,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就好,证明事情还有的商量。 “两家的孩子也接触了一段时间了,孩子们的想法都跟你们说了吧?” 王媒婆试探的问道。这两家人什么都不说,她一点提前的情报都没有,这要她从哪里入手啊。 “这还要多谢您,不然就我家那个不省心的怎么能找到银子这么好的姑娘啊,我们可是很满意的。” 身为男方的家长,李氏自然是要先表态的。王氏是女方,表态也是很矜持含蓄的。 “胡发那孩子不错。” “既然两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咱们就说说后头的事儿?” 后头自然是商量彩礼了,就是女方说一说条件,男方看看能否接受,能接受了再说后面的细节。 彩礼这步很重要,也有很多人在这一步弄得不欢而散,甚至像是仇人一样大打出手。 “姑娘家先说说?咱们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咱们啊尽量满足。” “对婚事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按时下的来就行,不过,我确实是有个条件,还希望能考虑一下。” “您说。”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他们成亲之后,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两头住一住,我就银子这么一个姑娘,我也确实有些舍不得。” 王氏这个条件说起来也算是有些勉强胡家了,哪有出嫁的姑娘还住娘家的?而且还是常住。 李氏一脸的疑惑,入赘不就是住女方家吗?两儿住?那就是不想让胡发经常在跟前儿?不过,嫁出去的儿子也不是不能回家住。 “这是自然的,两边都住住,关系更近不是?” 王氏没想到胡家答应得这么爽快,不过还是很高兴的。 “那我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那我说说我们的条件,我家儿子多,这做爹娘的也不好偏心。我家老大成亲时准备了五十两,那嫁妆也是五十两,您看可行?” 王氏皱眉,面色很不好,她什么条件都没有提,胡家怎么好意思要嫁妆的? “五十两?您还真好意思啊。” 王氏有不满,那语气肯定也算不上多好。 李氏见对方面色忽然就不好了,难道是觉得太少了? “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是我家的就那么些家底,都是自家的孩子,给谁多了都不好。” 李氏也很尴尬,要是没有昨天那档子事儿,她也不会这么没有底气讨价还价。 王氏脸色更难看了,怎么?这是要用银子的嫁妆给他儿子娶媳妇儿?是觉得她们娘俩好欺负? “你们的算盘打得是真好啊,昨天你儿子做的事儿,也是你们都商量好的吧?就是为了让我们就范?” “别生气啊,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啊,”李氏想了想自己手里的私房银子,大概还有个十几两,算了,先拿出来应应急吧。“那,六十两,您看行吗?” 王氏直接就拍桌子了,这都是什么人呐,亏她还觉得这家人是个明事理的,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沉不住气了? “好啊,你们还敢坐地起价?怎么着,找上门来欺负我们娘俩是不是?” “我知道是我们不对,但是再多我们也确实拿不出来了啊。” 李氏也赶紧解释,给王氏端茶递水的赔礼道歉。 王媒婆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之前给张莲说亲的时候,这胡家也不是这种人啊,怎么这会儿就变样了?不对啊,看李氏这态度也不像是要讹人嫁妆啊。 王媒婆想不通,不过,要是再不打断,这两家怕是就要打起来了。 “二位,二位,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王媒婆上前拉开两人,一边一个按在桌子两边。 “我听着两位的对话,怕是有误会,咱们把误会解开就好是吧?这样,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好吧?” 李氏笑着应下来,很感激王媒婆的解围;王氏虽然不想再看到胡家人,不过还是给面子的点点头。 “银子娘,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么生气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了?” “还不清楚吗?张口就要银子带五十两的嫁妆,我闺女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也不是嫁不出去,不用上赶着倒贴!” 哎,这不就说出来了吗?对嘛,说出来就好解决了啊。王媒婆看看李氏。 “不是说银子要招赘吗?那我嫁儿子当然得给儿子准备嫁妆了。这怎么说也不能是银子倒贴吧?” 李氏这脑子确实急得有点浆糊,反应有点慢。 王氏倒是听明白了,就是刚才她说的义愤填膺的,这会儿多少有点下不来台。 “银子娘,五十两确实是我们能拿出来最多的了,我知道这钱确实不多,加上昨儿胡发也确实不像话,你看啊,能不能这样。 这五十两你们先收着,其他的让胡发自己去想办法,什么时候挣够了钱,你再让他进门儿,行不?” 李氏好想仰头望天,嫁个儿子好难啊。 她本以为胡兴的婚事就够难的了,见一个黄一个,一直到张莲才定下来。没想到胡发这个虽然不折腾,却比胡兴那会儿还棘手。 王氏懵了,这胡家是对入赘有什么执念吗? 第132章 谁娶谁 “你们是说,胡发要入赘?” 王氏真的好奇,胡家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入赘这件事。 “是啊, 银子说过想要招赘,这样也能在一身边方便照顾。我家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也不差这一个。” 别人家求之不得恨不得能扣在身边儿一辈子的儿子,怎么到了李氏嘴里就像是不值钱的萝卜白菜,顺手就送出去了。 胡家人还真是——够特别的。 “银子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您别放在心上,婚事还是按娶亲来算就好。” 王氏从来没想过要招赘,她只想让她像其他姑娘一样,嫁人生娃,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银子这姑娘年岁不大,倒是个有成算的孩子,我那个不省心的儿子,能有这么个媳妇儿也是天大的福气。” 胡老汉做了半天背景板,终于有机会说句话了。 “不管是入赘还是娶亲,我们都可以。要不还是让两个孩子自己商量?” 李氏表明态度,之前因为这个事情娘俩闹起来的事儿李氏还是记得的,人家姑娘有自己执着的理由。 “不用商量了,你们的诚意我收到了,我也相信,就算是娶亲胡发这孩子也不会不管我这个丈母娘的。” 王氏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女人,唯独看人还算是有几分准的。胡发这孩子对她们一直都是尊重有加,从没有看不起。相信他也是个可靠的。 “要是没意见,我可得叫一声亲家了。” 李氏喜笑颜开,哎呀,儿子总算是送出去了。 王媒婆适时插嘴,什么啊就亲家,啥都没说明白啊,还是她漏掉了什么没听到? “先别忙着高兴,咱们还有事儿没说清楚呢。咱们到底是娶亲还是入赘啊。” 王媒婆不想再被遗忘了,不然事情到天黑都说不明白。 “那,这样吧,咱们让银子自己定,咱们听孩子们的,成不?” 王氏想着以后也是孩子们自己过日子,让他们决定也好。也就同意了。 银子没想到说亲事怎么还要自己出场,不过还是乖乖出来了。 “娘,找我什么事儿?” 银子给在座的人都问了好,才开口问。 “银子,胡婶子想问问你的意思。成亲是娶还是嫁?” “啊……啊?” 银子被弄糊涂了,这是她能决定的事儿吗?不是说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对,不管是入赘还是娶亲,只要是你,我们都同意的。” 李氏也跟着说,那表情要多慈祥就有多和蔼,生怕吓到未来二闺女。 银子仔细想了下,才开口,语气很是坚定。 “婶子,我就一个条件,成亲之后要有一个儿子跟我家姓。” 只要这点能够满足,那不管是不是入赘,她都无所谓。 “成啊,别说一个了,就是所有儿子都跟你姓我们都没意见。” 李氏拉过银子的手拍了拍,眼里的喜欢真是藏都藏不住。王氏看在眼里,心里也很满意。 “那就娘决定吧,我听娘的。” 银子忽然就脸红了,她刚才大概是疯了,她都没嫁人,说什么孩子啊~~~~但是,这件事情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那咱们就是嫁女儿。” “好啊,既然定了,那胡家准备给多少彩礼啊?” 王媒婆赶紧走流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么草率的吗?真是王家敢说,胡家敢应啊。 “彩礼就五十两吧,还需要准备些什么,银子尽管提。” “哎呦,这可真不少,镇上的员外娶亲也不过这么多了。” 王媒婆倒是没想到,李氏会这么大方五十两的银子,说拿就拿出来了,看来胡家的家底儿比她想象的要厚实啊。 李氏:不厚,厚不了一点儿,这已经是全部了。 “五十两太多了,那我得拿多少嫁妆啊,我可出不起。我听王大姐说您家大儿媳是二十两的彩礼,以后是要做妯娌的,不好因为这个不和,彩礼就一样,二十两吧。” 王媒婆从业二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把彩礼往外推的,这都是什么人啊,好像自从帮胡老汉说了一门亲之后,这个世界就变了呢。 胡家老两口想了一下,反正最后钱也得给银子,没有差别。 “好,就听您的,还有什么要求吗?” “其他的就你们安排吧,我们没有什么意见。” 王氏确实不看中这些,当年她是风光大嫁,最后呢?还好,还有银子。 “好,那就按你们说的办,银子年纪还小 ,也不着急,咱们先订亲,可好?” 李氏就算是十分想要多个闺女,可是现在家里也确实没有钱了,得要时间缓缓。 王氏也有些舍不得,自然是同意的。然后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等下聘的时候一起送过来。 下聘的日子定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 老两口回家就把事情跟胡发说了,胡发的伤都是皮外伤,就是规规矩矩的跪了一夜,走路还不太利索。 “老三,人家姑娘答应了婚事是好事,但是咱们家最近的开销太大,你二哥的婚事也要有着落了,家里银子紧张,操办婚事的钱就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胡老汉点了点胡发,让他上点心。 “老三,这也不是爹娘偏心,咱们家以前是什么条件,你们应该知道的,要不是你大哥,你们的彩礼钱都凑不够。兄弟是要互相扶持的,没有只让一边儿帮的道理。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娘,我知道的,我会想办法的。” 跟银子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胡发就可以专心挣钱了。正好,他想了许久也可以开始着手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 官庄镇上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灯,不同的样式,动物,花草,应有尽有。 胡家早早就用过晚饭了,然后把儿子们都散出去了。今天镇上有花灯节,少年少女们也都早早约好了时辰,在今天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一起,不用顾虑太多。 胡兴带着张莲,胡旺约了文小点,胡发负责赶车,兴冲冲的去找银子。现在时辰还早,天色还没有暗下来,等天黑了,花灯都亮起来的时候,才是最好看的时候。 第133章 花灯会 酉时初刻,本来应该清净的街道上,小商贩们正准备出摊,有准备早的已经开始吆喝上了。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街道上已经有人开始走走逛逛了。 胡家人也到了,胡发把跑得飞起的老牛和牛车寄存在城门口,丢下一句“先走了”,就跑得没了影子。 胡兴和胡旺无奈了,还是他们好啊,媳妇儿想见就能见,不像这个傻子,见个媳妇儿都能开心成这样。 胡兴搂着媳妇儿先行一步,胡旺和文小点在后面慢慢跟着。四个人之间慢慢拉开了距离,等看不到哥哥嫂子了,胡旺从怀里掏出来个纸片。 “送给你。” 没有铺垫,没有转折, 就干巴巴的一句。唯有看着文小点的眼睛里,情意满满。 文小点接过来,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扁扁的,说是几张纸硬实了一些。 胡旺把东西拿回来,捏住两个边角,一扯,就成了一个四方的灯笼,就是没有烛火,暂时亮不起来。 “居然是个灯笼?你做的?” “是,喜欢吗?” “喜欢。” 文小点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里的灯笼,就是个普通的白纸灯笼,上面画了花草,也只是简单的墨色。 就是个简单的小玩意儿,也能让她高兴起来,胡旺觉得,以后可以给她多做一些,反正他也会不少,就当是哄媳妇儿开心了。 “以后再给你做别的。” 文小点笑着点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呆愣愣的话少得像根木头。却是个心灵手巧的,上次的簪子,这次的灯笼,都能送到她的心坎上。 路上的人不少,都是要进城看花灯的,现在天已经擦黑了,不少远一点的人们急匆匆的赶路,免不了有些莽撞。 一个小姑娘急匆匆地往前跑,直愣愣的往文小点身上撞,胡旺深伸手拉着她的手,往身边一带,躲过了。 文小点被这么一带,羞的满脸通红。 “你……就算今天没太多规矩,你这样,也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被人撞到就好吗?” 胡旺才不管那些,只抓着她的手不放,慢慢的躲着人群走。文小点就低着头在后头跟着。 街面上灯火通明,数不清的花灯照亮了街道,亮如白昼。熙熙攘攘的街面上人头攒动,挤挤挨挨的随着人流往前走。 两边的小商贩已经开始卖力吆喝推销自己的东西,每个摊子前都有客人在买东西,不过人最多的还是猜谜赢花灯的摊子。 张莲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热闹的场面,嫁人之前日子过得拮据,小河村距离镇上又很远,来去也不方便,所以,她几乎没有机会来看花灯节。就算是有,她也会因为心疼钱,选择不来。 难得来一趟,张莲几乎看了所有的花灯,逛了所有的摊子,胡兴在身后护着媳妇儿,速度缓慢的往前走。 眼睛身前的媳妇儿,像只快乐的小鸟终于被放出了笼子,对四处都很好奇,见到什么都想爱你给看看,尝尝。 “媳妇儿,你吃过饭来的,少吃点,别撑着了。” 胡兴担心她积食,劝了一句。 “可是好多东西我都没吃过,我想尝尝。” 张莲撅着嘴巴,眼巴巴的望着男人,用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对着他撒娇。胡兴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撒娇,这会儿就想直接回家。 “听话昂,这一条街,几十个摊子,你要都吃一遍,身体可受不了。” “不要,我想尝尝。”张莲捏着胡兴的袖子,小幅度的晃了晃。 “好吧,就只能尝一口。”胡兴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妥协了。 “三口。”张莲讨价还价。 “那就别吃了。” 事关媳妇儿的身体,胡兴是不会的妥协的。 “行吧,就一口。” 好吧,再说下去,估计就得直接回去了。然后,胡兴就直接抽走了张莲刚吃了两口的小笼包,直接吃掉了她剩下的半个。把剩下的包好,拿在手里。 张莲已经开始走向下个摊位了~~走走停停,还没逛过一半,张莲就已经一口都吃不下了。 站在摊位前想吃又吃不到,苦苦挣扎。 “就这么想吃?” “嗯~可是我已经吃不下了。” 张莲摸摸肚子,已经鼓起来了,连口水都喝不下了。 “刚才吃了那么多,还这么馋啊?” “没吃过嘛,都想尝尝。” 最后,胡兴手里多了许多油纸包,都是张莲想吃又吃不到的。相对来说,文小点倒是淡定多了。 京城的花灯会可比这儿热闹多了,花灯也有更多花样,说起来文小点是看不上这些的。 不过,还是左顾右盼的很是感兴趣,大概是因为比京城多了什么吧;又或者是这里的风情不同。 “花灯节每年都这么热闹吗?” 虽然不管是豪华程度还是规模都比不过京城,不过,这里的百姓对花灯会的热情可是比京城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不知道,以前没来过。” 文小点诧异,不会吧?他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居然没来过? “不会吧?” “真的没来过,以前学徒的时候经常在镇上,所以不用去铺子里的时候,不太喜欢往镇子上跑。” 胡旺解释,文小点却目瞪口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平时一句话的超不过十个字,今天这是说了多少字?数不清了。 “怎么了?你说什么呢?” 胡旺见文小点念念叨叨的,周围太乱,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我数你刚才说了多少个字。” 一不留神,文小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啊?数那个干什么?” “啊……没有,你听错了,我们去那边儿看看。” 文小点随便选了个方向走,一直没有放开的手,也拽着胡旺一起走了。 “其实你不用数的,以后你想让我说几句我就说几句。你喜欢,我就一直陪你。”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胡家的规矩,听媳妇儿的。” 文小点低头,声音恹恹。 “原来……是家规啊。” “可媳妇儿是自己选的啊,那听谁的,还不是我说了算?” 文小点,瞥了胡旺一眼,没再说话。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那次意外他其实是可以躲开的…… 第134章 花灯会2 胡发在城门口跟兄弟们分开之后,就一路小跑去找银子。已经开春了,天儿却还是冷得还很,不过他还是跑出了一头汗。 银子一打开门,就见他一头热汗、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灿烂的傻笑。好像上次也是这样的,他这是什么毛病? “你这是怎么了?被狗追了?” 银子笑着调侃他,眼睛亮晶晶的,弯弯的像月牙 “不是,就是想早点见到你,跑得有点急了。” 银子拿出帕子给胡发擦汗,胡发的嘴角都要咧到脑后去了,心里头美滋滋的。 “快闭上嘴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副狗子见到肉骨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让人觉得怪不自在的……银子绕过胡发出门,却被胡发抓住了手腕。 “你去哪儿?” “你不是来找我去看花灯的吗?” “是,不过街上人太多了,太挤。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 “去哪儿?” 胡发直接拉着她的手,就往城南的方向走,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座三层小楼跟前。 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小楼,门窗处曾经精心刷上的朱漆已经斑驳零落,精美的雕花还在,却已经蒙了厚厚的灰尘,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繁茂,窗纸上都是破洞,不用凑近都能看到屋里地上厚厚的一层灰,风一吹还有点呛人。 天已经黑下来了,灯会又在两条街之外,抬头望去,十五的圆月就挂在屋檐上,月光洒下来,还有些阴森可怖。 银子下意识就靠近了胡发一些,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后退半步站在他后侧方。 “这……这是哪儿啊?”她的声音有些抖。 “听说以前这儿是个花楼,后来出了点儿事儿,就废弃了。以前我来过从楼上能看到整个镇子上的街。走,咱们上去。” 胡发拉着人就要进去,但是银子却连连后退,死活不肯往前走。 “别别别别别别了吧,擅自进别人的地方不合适吧,咱们还是去街上吧。” “ 这儿都能看见,还不用跟他们人挤人,不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这儿……这儿……这儿都没吃的,对,没有吃的。我晚上没吃饭,我想去吃点儿东西。” 胡发看她确实不想进去,不过好像不是因为吃东西,好像是害怕。 “那咱们去吃东西,吃完再来。” “好好好好好。” 银子一连说了几个好,头都不回的拉着胡发就往街面上走,胡发在后面笑得贼兮兮的。 银子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街上,花灯的光亮打到身上,她才停下来,蹲在地上喘气。心里吐槽胡发这个不靠谱的,干嘛要去那种地方。 “快起来,你要是累了,咱们去摊子上坐坐昂。” 街上的人已经不少了,银子蹲在地上很容易会被人踩到。胡发说着就要拉她起来,但是银子却摆摆手,不肯起来。 “你让我歇会儿,我腿软。” “还能坚持一下吗?你蹲在这儿容易被人踩到。” 银子双手抱膝抬头看着胡发,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可怜的小狗子。 “听话啊,太危险了。” 胡发绕到银子身后,双手掐着腋下直接把人抬起来,往边上挪了几步。刚好旁边就是个馄饨摊子,就把人直接按到了凳子上。 “这下你可以好好歇着了。你不是没吃晚饭吗?馄饨可以吗?” “好。谢谢你。” “客气什么?” 胡发上前要了两碗馄饨,又从旁边的摊位上买了芝麻烧饼,一个甜的,一个五香。 “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正好馄饨也煮好端上来了,一人一碗。银子是真的没吃饭,加上刚才又是惊吓,又是跑动的,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了。 胡发盯着银子看,她吃饭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就连着急的时候都是细嚼慢咽的吃着。 昏黄的光亮像是在她身上晕开了颜色,带着柔和,眼睛黑黑亮亮,想像这漫天的星辰。 “你怎么不吃?” “看你吃啊。” “在不吃该凉了,赶紧吃吧。” 馄饨的碗不大,就十来个小馄饨,一碗馄饨一个烧饼,胡发几口就吃完了,再看银子,烧饼只缺了一小块,馄饨才吃了三个。 照这么个速度,馄饨还没吃完就都得凉透了。 王氏临出门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要淑女些,不要吓到胡发,丢了婚事。银子觉得有道理,所以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吃。 余光看到胡发已经放下了碗筷,抬头一看,已经空了。吃这么快?嚼了吗?转头就见胡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怎么了吗?” “我在想,你吃饭这么慢,在我家可能吃不饱……” 银子刚吃到嘴里的馄饨,突然就呛到了。胡发赶紧给她拍拍后背顺顺气。 “咳咳咳……我看你家也不像是吃不饱饭的样子啊。” 因为咳嗽,她现在面色通红,眼泪汪汪。 “饭倒是吃得起,就是我家里人吃饭很快的,我怕你到时候刚吃一口,再抬头桌子上就空了。” 银子用帕子擦擦眼泪,不甚在意的说。 “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头一次跟我嫂子一起吃饭,我嫂子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她吃饭可比你快多了。” 银子垂了垂眼帘,低头咬着自己的那个烧饼。 “那……你们会不会觉得大口吃喝很粗鲁?” “怎么会?咱们就是普通人家 ,大家吃饭不都是这样吗?” 银子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不像是在撒谎。既然是这样,那,她也不用装什么淑女了。 银子张嘴就咬了一大口烧饼,快速咀嚼几下,就着一口馄饨。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倒是胡发被她突然的转变给给惊着了。 “你、你慢点儿,你突然吃这么快,肠胃受不了的。” “那什么,我本来吃饭就是这样的,我娘说,让我淑女点儿……” “啊?装也装不来一辈子啊,你现在就挺好的啊。” “你觉得好,你家里人呢?会不会……” “怎么会,我嫂子成亲之前可是有名的悍妇,现在不照样跟我们好好的?” 正和自家男人逛吃逛吃的悍妇·张莲,还不知道,小叔子在不知不觉之间就给她添了点堵。 第135章 混乱 戌时末,看着时辰差不多要到回去的时候了,胡发把银子送回去,再去城门口找兄弟们。 刚走到城门口,就碰上了哥哥和嫂子们。几人默契一笑。刚踏出城门,身后的城门就关上了。 兄弟几个诧异,不是说今晚没有宵禁吗?倒是张莲和文小点不知道规矩,所以没有多想。 兄弟几个交换个眼神,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第二日,晌午刚过,李氏就步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了。 “娘,不是刚出去吗?是忘记拿什么了?” 婆婆平时中午出门,不到晚饭前是不会回来的。 “你和小五赶紧去把人都喊回来。有事儿要说。” 张莲见婆婆的表情很是严肃,赶紧招呼小五分头去喊人。没一会儿,大家就都聚在一起了。 “我今天听人说,昨晚上镇上出大事了。说是也不知道是哪里冲出来了群黑衣人,在街上打打杀杀的,听说还不是一波人,是好几波儿,几乎是见人就砍。” “啊?我们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张莲疑惑,他们可是踏着关城门的时间出来的, 难道是他们走了之后的事儿? “谁知道呢,听说是昨天乱了一夜,死了不少人,听说是要找什么人的,我就想着会不会是跟咱们……” “娘,您别担心,我跟胡发去镇上看看情况。” 张莲这才想起来哥哥嫂子已经搬到镇上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兴子,还有我哥、喜子叔他们,你都看看去,不管有没有事儿,你都去小河村看看我爹,跟他说一声。那边比较远,消息应该还没到。” “媳妇儿,我知道的。” “赶马车去,快去快回,你们出门的话,小心些。” 自从七哥走了之后,在家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胡二伯今天主动搭话了,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要是那人还在胡家,那…… 胡兴胡发他们走了,李氏也赶紧让胡老汉把许娇娇送回去了,她家在北边隔壁县城,镇子在南边儿,应当是不会遇上什么的。 镇子上出了事情,小坎沟的距离太近,很容易就遭殃了。 家里人也没了出去和干活儿的心情,都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等消息。一直等到天黑,这才见人回来。 而且回来的还不止是兄弟俩,还有王氏和银子。 “亲家,快来屋里坐,暖和暖和。” 李氏赶紧拉着王氏的手,就往屋里带,另一只手还牵着银子。根本不管身后拿着大包小包的兄弟俩。 张莲挂心哥哥嫂子,看到胡兴就上前追问。 “哥哥嫂子没事,昨天他们回家跟爹一起过的,没在镇上。” 张莲松了口气,“那喜子叔他们呢?” “他们也没事儿,一出事儿他们就躲起来了。刚才跟我们一起回来了。” 还好,大家的运气不错,都没事儿。张莲放下心来,就觉得饿了,喊上小四就做饭去了。 胡兴看看手里四个包袱,轻笑一声,媳妇儿终于像是胡家的人了。放下东西就去给媳妇儿帮忙做饭了。 胡发却被人围住问镇上的情况了。 “镇上现在是戒严了,不能进出的,这次也是走了大东家的路子才能把人接出来的。” “听说是要找什么大人物,整个镇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找了半夜,半个镇子上的男人都被抓起来了。镇子上要变天了。” 胡二伯皱着眉头,看来还真是有人找过来了,最近是要不太平了。小坎沟离镇子太近,恐怕会被波及。 得想个办法躲躲才行,以前他跟山青两个人,怎么躲都可以,现在一大家子人,这要怎么躲? 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根本就没有要出去躲躲的意思。 家里来了女客,胡二伯又有事情想不明白,就先带着山青回房间去了。 “那咱们种的菜是不是就卖不出去了?” 小五很挂心他的菜,要是没办法卖出去的话…… “嗯,最近是没办法了,不过,这都开春了,估计也没几天的生意了。” 胡发也觉得可惜。这么好的生意,这就要停了,而且他们现在也没办法去镇上找活干,只能靠着家里这些存粮过些日子了。 “那我找嫂子去,菜都能摘了,今天就把它吃掉。” 小五麻溜的下炕去灶房了,去晚了可就吃不上了。 “胡家嫂子,这几天我们要叨扰几日了。” “哪里算得上是叨扰,家里天天就我们娘儿俩,最多有个点点来串个门,没意思的很,你们来了,咱们就有意思了。” 李氏开心了,那些暴乱什么的,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多问。 安排好要做什么饭菜,张莲就回来了,反正小四在,饭菜也差不到哪儿去。 一进屋就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站在一边儿,圆脸,高鼻梁,眼睛也很漂亮。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是银子妹妹吧?长得这么好,难怪老三整天挂在嘴边儿。” 张莲拉着银子坐到另一边的炕桌边上,给她塞了个小暖炉,这还是年前的时候,胡发从窑厂那边弄的,虽然没有铜的好,也够用了。 “这是我大嫂。你见过的。” 银子乖巧的喊了一声嫂子,暗暗打量着张莲。之前在王媒婆那见过,之前没有注意过,这次可算是有机会好好看看胡发天天挂在嘴边的嫂子了。 她哪里知道,胡发长这么大接触最多的同辈,就只有这位嫂子了,他对女人了解也就仅限嫂子了。 “银子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小四给你做去,到家了,咱们不用客气昂。” “嫂子,不用麻烦了,我不挑嘴的。” “不麻烦,反正也是小四做,他这个弟弟讨好讨好嫂子也是应该的。” “小四就是我四弟。是我们兄弟里做饭最好吃的。” 胡发解释道,倒是王氏在一边纳闷的问李氏。 “小四,多大了?怎么是他做饭?” “哦,过了年了,应当是十三了。他正在学厨艺,所以做饭的事儿就交给他了,就当是练手了。” “才十三啊?年纪不大,倒是个能干的。” 王氏接了一句商业吹捧。李氏很是受用。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孩子啊。 第136章 混乱之后 王氏原本只是一句商业吹捧,等饭菜一上桌,她就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正确,非常正确,特别的正确。银子也觉得小四做饭很好吃,小腮帮子吃的鼓鼓的,两只眼睛直放光。 王氏见闺女这样子,真的要扶额了,闺女啊,你的人设呢?还要不要了。 “你看银子吃得多开心,小四,你小子干得不错啊,奖励给你涨十文钱。” 李氏笑得满脸褶子,这姑娘吃东西毫不做作,看她吃东西都觉得香,都能多吃两碗饭。 “谢谢娘。”小四说完,又转头对着嫂子伸手。“谢谢嫂子。” “先吃饭,吃过饭了给你拿。” 晚上,母女俩住的是后院的西厢房,许娇娇回家了,厢房就空出来了。正好给未来亲家住。 母女俩一独处 ,王氏就点着银子得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教训。 “你说你啊,怎么就那么不矜持呢?” “没有吧?我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我说你吃东西呢,不是跟你说了,要淑女的吗?” “快别说了,昨天胡发还担心我吃饭太慢,嫁进来之后吃不饱呢。” 王氏表示看不懂了,看不懂了。这怎么还有人担心这个?吃饭慢又不是吃不起饭 。银子把胡发的话跟王氏说了,王氏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就更看不懂这胡家的操作了。 正月十六开始,年就彻底过完了,胡兴和胡老汉依然要下地,镇上的木匠铺和窑厂都还没开工,所以胡旺胡发也要跟着一起去。 最开心的就是李氏,麻将终于凑够了一桌,还有替补的。王氏和李氏也越聊越投机,大有义结金兰的趋势。 正月二十二,镇上的事情终于太平了。只是镇上的商铺、街道、宅子都有不同的损失。王氏和银子第一时间去了布庄,门板缺了好几块,还有刀剑的痕迹。 店里的布料丢的丢,坏的坏,损失大了。 “哎呦,你说他们打他们的呗,折腾这些铺子干什么?” 王氏感叹,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是什么时候,受苦的总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乱都乱了,不抢点儿什么,估计都对不起他们折腾的这摊子事儿。” 银子一句话就说中了真相。胡发正在给未来媳妇和未来丈母娘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袁铮骋的大宅子的密室里,罪魁祸首——的得力干将正在被严刑逼供。 一个时辰之后,七哥边往外走,边擦拭手上的血迹,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可惜了这么好的衣裳。” 在胡家的半个多月,虽然是足不出屋但是耳力惊人的他,还是了解到平头百姓到底是过得怎样的日子。若不是寄人篱下,胡家的吃喝穿着,在他看来就是困苦的到不行了,可相比村里其他人家,胡家的日子,还算是不错的。 “爷,我这就让人给您准备新的,这件我帮您处理了。” “怎么处理?” “啊……?烧……烧了?” 袁铮骋不确定的回答了一句,这种小事 ,应该不需要他过问的吧? 七哥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这件月牙白色,看着普普通通,连布料到绣工,据说要花费百两银钱。 百两银钱,可以给胡家娶上两房媳妇,到了他这儿,不过是一件衣裳,脏了,要拿去烧掉。 “新的就不必了,以前的衣裳拿一件就行。记得,把这件洗干净。” 七哥将手里脏污了的帕子塞给袁铮骋,快步走出密室,只留下袁铮骋看着手里的帕子怀疑人生。 “田大夫,您这是?” 七哥回房就见老田等在房门口,一会儿看天,一会儿踢地。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爷,您的伤已经痊愈了,我……想回小坎沟看看。” “进来说吧。” 七哥,换了一身黑色衣衫,才出来问话。 “田大夫,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回去?” 以前老田就是他的府医,因为他师傅的事情只能让他远走,以保全他们一门的医术,这才有了他到小坎沟定居的事情。 “想回去看看,您动身的时间定下来,您通知我一声就行。” “舍不得?” “住了十年的地方,习惯了。” “真是个好地方啊,我也舍不得呢。” 可惜啊,被人给撵出来了。 老田不接话,一个住了半个月,只清醒了几天的地方,有什么留恋的。不过是胡家有他求之而不得的东西而已。 “那就回去看看,还有事没理清,放心住上一段吧。” 老田退下,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回小坎沟去了。这个举动被袁铮骋原封不动的报告给了七哥。 “老田啊,跑的要不要这么明显?”袁铮骋吐槽。 “他这是知道我回不去,故意气我呢。” 七哥叹气 ,他越来越讨厌这个身份了。 官庄镇经历了大乱,百业待兴,半个多月才缓过一口气。镇长出了公告,动乱的罪魁祸首已经伏法,查抄的家产都补给镇上得商户和有伤亡的百姓家。 银子家的布庄有了这笔钱,也就有了缓口气的机会。不至于要关门歇业了。 但是要等新定的货到,还要有些日子,最近都不能开门营业了。 二月二,胡家带着聘礼上了王氏的家门。 王媒婆陪着走了个过场,下聘的事情就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她心里想着,虽然胡家的亲事说起来都跟闹着玩儿似的,但是,只要是成了,后头的事情就走个过场就好。简直是轻松的不像话。 布庄不开门,王氏和银子也是在家歇着,李氏一拍大腿,直接就把人拐回了小坎沟。王媒婆实在是搞不明白李氏这是要做什么,怕女方悔婚,就把丈母娘拐回去押着? 算了算了。胡家就不是个正常人家,做点儿什么不靠谱的事儿才算正常的。 再说老田回到小坎沟,并没有回自己的小院儿,而是直接去了胡家,非要在胡家住下。反正胡家的屋子不少,也能住开。但是没想到胡二伯坚决反对!誓死守护胡家领土。 第137章 两老儿辩住 就因为住不住,老田和胡二伯吵得鸡飞狗跳,胡家男人只觉得头大,原来不只是女人吵架的时候很吵,甚至男人可以更吵,也可以更幼稚。 “你为什么要住我们家?你自己没有家吗?” “我那小破房子都多久没人住了?回去还得收拾,还是在这儿方便。” “是方便,吃饭喝水都不用你操心,就等着在别人家当大爷,你当然要赖在这儿。” “我说打杂的,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嘛,什么叫赖啊,我那是借住。” “扎针的,别给自己戴高帽,你就是要厚着脸皮赖在我家。” “打杂的,你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这明明就是你弟弟家,你自己都是蹭住的,还管我?” “扎针的,吵架就吵架,你一口一个打杂的,你什么意思你。” “你还不是一口一个扎针的,你能比我好多少?道貌岸然。” “我?你说我道貌岸然?你个胸无点墨的小老头儿,动不动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胸无点墨?你不就是多看了几本杂书,连个正经的功名都没有,也好意思自称拂尘先生?拂尘不就是扫灰的吗?说你是打杂的错了吗?” “你听听,你听听,你说的是个大夫会说得话吗?你个庸医!” “我呸!我最恨庸医 ,你居然说我是庸医?你个臭酸儒!” “你呸我?那我要呸回去!” “呸!” “呸呸!” “呸呸呸!” …… 你瞧瞧,你瞧瞧,像不像村头儿的两小儿吵架?说不过就吐口水,简直了。这两老头加起来都一百多了,干的事儿跟一岁多的也没差多少。 山青体贴的给两位倒了茶水,给两人灭灭火,结果可倒好,口水吐不出来了,改喷茶水了。山青一个不注意,就被俩老头儿喷了一身。 山青默默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带微笑的出去。 一壶茶水,喝了一半喷了一半,折腾光了,俩人的架就又吵了起来。 屋檐下,摆着一溜的小板凳,兄弟五个排排坐着,小五给刚出来的山青递上了一方手帕,拍拍旁边空着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山青哥,我二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差不多吧,以前可能比这还要严重点吧。” “哦,那他这日子过得还挺热闹的哈。” “可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唱一出大戏,能不热闹吗?” “这么厉害?那等二伯吵完架,我可得见识见识。” “今天可能不行,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好吧,那我等着。” 李氏带着亲家回来的时候,就听着院子里吵吵嚷嚷的,门前还坐着一排男人,用手托着下巴,目光呆滞,精神涣散…… “这是怎么了?谁能跟我说说?” 话音未落,五只手齐刷刷的指向了小五。 小五:为什么每次承受的都是我? 哥哥们:因为你最小。 ”娘,二伯和田爷爷吵起来了。还吐口水,喷茶水……“ 小五真是把屋里的事儿一字不差的说了个遍,一点都不考虑长辈的面子问题。开玩笑,他们的面子有他的屁股重要吗?毕竟面子是别人的,屁股可是自己的。 这……还真是给孩子们立了个“好”榜样啊。还当着未来亲家的面,这不是上赶着的给自己丢面子吗? “胡老六!你给我过来!” 李氏一声吼,胡老汉抖三抖。麻溜儿的就从屋里跑出来了,几乎是一瞬间就规规矩矩的站在李氏身边了。 “媳妇儿……消消气啊,消消气。” “你还知道我生气啊?你二哥在里头跟人吵得房顶都要掀翻了,赶紧去给我劝开,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一会儿再把自己给吵撅过去!” “没事儿,老田自己就是大夫。” 李氏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胡老汉立马就推门进了“战场”。还别说,这俩人虽然年纪大了些,这身体是真挺硬朗。 你看看,就吵个架而已,把这屋里给折腾的。桌子上,凳子上,地上到处都是水,二伯带来的棋盘摔在了一边儿,黑白子撒了一地和待客的瓜子花生混在一起,还混着碎尸万段的馓子……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家里的东西,基本没有什么损伤,都还健在且四肢齐全。 “二哥,老田,你们这是干啥?” 胡老汉心疼他种的花生、三爷爷家种的瓜子、还有闺女做的馓子……造孽啊~~~ “没看到吗?吵架呢。” 这会儿俩人又有默契了,说话那叫一个异口同声。同仇敌忾。 “看到了,这一地的好东西都浪费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嚯嚯东西干啥?” “我好好说了他不听啊。”胡二伯说着一甩袖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又被传来的凉意给激起来了。 “你那是好好说吗?你那是好好说的语气吗?”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我说的哪句话有错?” “你该问有哪句是对的!亏你还说自己读书无数,连句话都说不明白,我看你就是浪得虚名!” “你个破扎针的,不就看过几本医书?还有什么资格说我?” “破扎针的?有本事你有个好歹别找大夫!” “那你家儿孙考功名也别找我给他介绍老师!” “破打杂的,你故意的吧你!” 胡二伯一不小心就戳到了老田的痛脚,自知理亏,就蔫巴巴的不吭声了,这场吵了快半个时辰的架,总算是告一段落。 “不吵了?不闹了?那现在能说说到底是为啥了吧?” 胡老汉看看两个老头儿,实在是头疼,清静了几十年了,什么时候开始家里这么热闹了? “我要住你家,你二哥不让。” “你为啥要住我家?你家不就在村里吗?” 胡老汉也纳闷了,放着自己的家不回,吵着架也要在别人家住,这算怎么回事? “我都多久没回去了,住不了了,过些日子我也要走了,懒得收拾。” “我让小子们帮你收拾收拾。” “那么麻烦干什么?我就住这儿了,就还住之前的那间屋子。” 胡二伯抓住了话里的重点,要走?那是不是七哥也要走?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得私下里再问问这个破扎针的。 第138章 住下了 老田到底还是住下来了,李氏亲自决定的,作为交换,他要给胡家人免费看病,没有诊费,草药自备。 老田当时答应的很是爽快,却没想到,这个胡家,是整个在小坎沟的胡氏家族,一百多号人…… “不行,老刘媳妇儿,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的是胡家人,本家就不姓胡了?不是胡家人了?” “你……你这不是耍赖吗?” 老田算是服了,在京城的时候,说的一家子就是指本家嫡系一脉而已,怎么到了小坎沟就是一个家族了? “还不是您先耍赖要住在我家的?再说了,您走了,村里可就没有大夫了,不趁着您还在的时候,先看看,以后找谁去?” 李氏的话倒是让老田无话可说了,毕竟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行吧,但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得让小五给我帮忙。” “没问题,这些日子小五就归你了。” 然后,小五快乐的小日子就到头了。整天跟着老田四处乱转,要背那些比他被子还要厚的医书,老田恨不能让他现在连诊脉都一块儿学了。 胡恩阳和徐苗苗的婚期将近,本家的大娘婶子嫂子弟妹,还有叔伯兄弟们都整日往胡恩阳家跑。 成亲不是小事儿,虽然胡家干活儿的主力军是男人,但有些事儿还真不是男人干得了的。 就说剪窗花喜字这些,就胡家男人那粗得像棒槌一般的手指头,还真弄不了。剪个喜字都能弄得坑坑洼洼,更别说是那些复杂的了。 李氏拉着王氏来帮忙,王氏不肯,说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个闺女不合适,被李氏硬拉过来的。 “在别人家或许是你说的对,但是在咱们胡家,只要家里有闺女就是咱家的贵人。” “可我是寡妇……” “那又不怨你,男人自己短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氏成功被李氏给忽悠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坐在胡恩阳家的炕头剪窗花了。 “哎呦,不愧是在镇上开布庄的哈,你看这窗花剪的多好,又好看又细致。” 三奶奶坐在炕里,拿着王氏剪的五子图爱不释手,看了半晌,又来了句:“就是秃头小子有点儿多,能剪个闺女儿多的不?” “啊?” 王氏和银子都一脸懵,都说多子多福,所以成亲的窗花大多是这些类似的,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奶奶,不是都说多子多福吗?这个不好吗?” 银子问道。 “多子多福好,儿女双全更好。我们啊,就喜欢那软乎乎的小姑娘,扎着个小辫子,多好玩儿。” 银子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想想自己那已经模糊的了的渣爹,呵呵了,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的吗? “这个还真是没剪过,我试试。” 王氏拿起剪刀,一边思考一边剪,试了两三次就剪出来一幅。打开一看,是个小稚童牵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哎呀,就这么试试都能剪得这么好。今儿可得跟你好好学学。” 段氏小心翼翼的把窗户递给三奶奶,满是羡慕。城里来的就是心灵手巧,还有个这么漂亮的闺女 。 “这个好,这个好,男孩大,女孩小,就该是这样的,哥哥护着妹妹。多好。” 三奶奶轻手轻脚的把窗花折起来,揣进了怀里。 “三奶奶,您怎么还私藏呢?” “就是啊,咱们还没学会呢。” 有胆子大的小媳妇儿还打趣,三奶奶是个好脾气的,也不会生气。 “师父就在那儿呢,还用得着这张窗花?有说话的功夫啊,都学会了。”说话间老太太就下炕穿鞋,准备出门了。 “三奶奶,怎么就要走了?还有花儿没扎呢。” “有你们年轻的在就行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得回去歇着了。” 三奶奶说完就健步如飞的走了,惹得屋里笑声一片,屋里笑着闹着,屋外,男人们也干得热火朝天。 小四小五,一个学厨一个学医都来不了,胡发去镇上送菜了,胡老汉和胡兴正加固房顶。胡旺和其他两个会木匠活儿的兄弟正跟准新郎讨论要添些什么家具。 “恩阳,你这要添置的不少,光咱们几个怕是都来不及。” 胡旺看了看记下来的单子,桌椅板凳、炕琴、箱子、柜子、妆台……还真是却不少。 “以前这日子都是自己过,也没注意缺了这么多东西,辛苦兄弟们了,等回头咱们好好喝一顿。” 他的主业是给人家盖房子,屋里头要摆些什么家具,他还真没注意过,没想到大娘婶子们转了一圈儿,就能找出来这么多缺的东西。 “我俩这二把刀,做些桌椅板凳还行,费功夫的细致活儿还得看旺子的,缺东西怎么也不早点准备?” “自己住习惯了,感觉不出来啊。” 胡恩阳苦笑,都说他小小年纪就拉扯一个工程队,有多厉害,到头来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明白。 “什么不早点儿准备?缺了什么跟咱们说啊。” 门外来了几个带着家伙什儿的壮硕男子,脸上带着笑意。 “老罗叔?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 “坐就不用了,咱们就是来给你帮忙的。就是走了这么远,口渴得很,给不给准备口水喝啊?” “叔您说的这是哪里话?不光茶水管够,酒也管够!”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知道我喜欢什么。”老罗笑得爽朗。“我刚才听说你们缺东西?缺什么了?” “嗨,我这不是自己过习惯了。家里的大娘婶子说缺家具,我这兄弟就是个木匠,就是说得有点儿晚了,时间上赶不及。” “也不是完全赶不及,就是我自己做费时间,要是有人帮我开料,时间就来的及。” “嘿,你看我来得多及时?咱们不就是专门开料的?” 老罗和自家三个儿子是工程队的木工,虽然和做家具不是一回事儿,但有钱人家的房子大多是榫卯结构,对尺寸的要求很是严苛,差一星半点都不行。开个料子而已,完全够用。 “那就没问题了。可能时间还能提前几天。”胡旺表示可以。 第139章 新路子 事情解决了,胡恩阳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当即就和他们一起去找木料,不过,山上的木料不能当时就拿来用,要放置一段时间。 他用新木料跟本家存放的老木料做交换,东一根西一块的,也算是凑够了。紧接着就是全员忙碌的一个月。 三月初,这些家具就进了胡恩阳那修缮一新的房子里。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就是修缮了一下细节,整个感觉就不一样了。少了无人打理的荒废感,多少有了家的模样,胡恩阳兄弟几个,对这个房子也多了些归属感。 胡恩阳站在院子里,看着熟悉,又有些变化的房子,有些若有所思。只是修缮、布置了一下,怎么就像换了个房子一样。 不再是一座冰冷的房子,更像是有了生命和温度的家。明明他亲手盖起来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被他当作休息睡觉的地方,竟然会让他生出安心来。就像漂泊了许久的蒲公英,终于找到了可以生根发芽的地方。 那……若是新建一座房子呢?一片呢?会不会也让别人有这样的感觉?是不是会有更多人来找他来建房子? 一个模糊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够凝实还抓不住…… 王氏和银子早就回镇子上了,货到了,就要开门营业了。 胡老汉和胡兴下地去了,胡旺去了木匠铺,胡发也去了窑厂,小四学厨艺,小五学医术,又到了李氏觉得嘴没意思的时候了。 不过今年多了个闺女儿陪她,多少算是有些安慰的。 袁铮骋那边不用送菜了,断断续续送了两个月的菜,手里也算有了些家底,至少,老二老三俩人娶媳妇儿操办的钱是足够了。 李氏见张莲捧着一堆散碎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觉得好笑的很,真是个小财迷。 “就这么高兴?” “那可不?老二老三成亲的钱有了,那就可以早点操办了,等弟妹们进了门儿,管家的事儿我就可以交出去了……” 乐极生悲,一不留神,就把她和胡兴的小算盘给抖出来了。不过,李氏倒是没想到,张莲会想把管家的事儿交出去。 “你不想管家?” “就是钱在我手上只会出不会进,实在是不像话。” “去年咱们家事情多,难免的。以后就会好的。” “我也没什么本事,管家真的不合适。点点见多识广,银子又是布庄的小掌柜,管家的事儿交在她们手上,咱家会更红火的。” 李氏松了口气,呼啦两下胸口。 “不是的还给我就行,剩下的事儿你们妯娌之间自己商量吧。” 李氏也不看张莲数钱了,刚才看得还挺开心的,现在怕看下去就归自己管了。张嘴吃,伸手穿不好吗?什么都不用管不香吗?管家那么麻烦的事儿谁爱管谁管吧,别来找她就行。 既然家里有钱了,那老二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 “走,咱们去隔壁。” 说做就做,李水仙就是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直接拉着张莲去了文师傅的院子,商量婚事。 好吧,总算知道胡家为啥存不住钱了,有钱就要花出去,能存的住就有鬼了。 文师傅正在厨房看小四做菜,现在已经可以脱手了,主要是得纠正一下细节的处理就好。 他很满意小四这个很有天赋的徒孙,自然教得也很用心,就是没想到他会学得这么快,他快要没什么好教的了。 俗话说的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小四能走到哪一步,就全看的他自己的造化了。 “文师傅,您在吗?” “哎,来了。” 文师傅一出来就看见李氏和张莲拿着的东西上门了。 “这是……” “我是为了老二和点点的事儿来的。他爹正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你们先进来坐。” 文师傅跟小四说了休息一会儿,提着刚沏好的茶水去了屋里。等胡老汉一到,就进入了正题。 “今天来,是正式跟您提亲的,两个孩子也接触了一段时间了,您这边儿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咱们说说俩孩子的婚事?” “我过一阵子就要走了,就一点,婚事尽快吧。” “成,那您看彩礼聘礼有什么要求?” “按你们的规矩来吧,我没什么要求。看你们也不是那种不入流的人家,把小店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您放心,闺女到了胡家,肯定不会受委屈的。您就放心忙您的事儿,等您回来,保证让您能看到幸幸福福的她。” 文师傅笑笑不说话,这一去,九转十八弯,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日子就定这个月十六吧,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您家老大成亲不也就用了十天?今儿才初二,时间尽够了。” 见文师傅不愿意多说,胡家的老两口也很识趣的告辞回去准备成亲的事儿了,本来以为这次的婚事可以慢慢筹备,没想到又要匆匆忙忙的娶媳妇了。 “师爷,您走了,我要跟二嫂学了吗?” 小四还挺舍不得这个外冷内热的师爷的,相处几个月了,这说走就要走,还怪不好难受的。 “她可教不了你,再说,我能教的都教了,你是我见过学得最快的学徒了,以后的,就看你自己研究了。” 小四确实学得快,有的菜他一次就能上手,甚至差不多的菜也能举一反三的做出来,就是太过死板,不懂得变通,多练练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难一些的菜,试个几次也就做得差不多了,就是条件有限,很多食材买不到也没钱买。有些菜没办法尝试。 “师爷,可以不走吗?我还得给您养老的。” 文师傅的手动了一下,平稳一下情绪。 “等有机会吧。走,趁着最后这几天,咱们把你做不好的菜,再纠正纠正。” 要成亲的事情,准新娘子到晚上才知道,而在镇上干活儿的胡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爷爷,我陪您一起去吧。” 文小点不同意爷爷的决定,当即就表示要跟着一起。 第140章 未命名草稿 “爷爷要去做什么,你是知道的,这次就不带你了。” “爷爷,您这么大年纪了,身边得有人伺候您才好……” “点点,爷爷知道,因为你是庶出,以前对你并不好。家里出了事,在我身边的却只有你一个。好的时候你没跟着享受到什么,落了难倒是让你跟着受了不少苦。现在有个人对你好,也是个可以安稳度日的机会,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那不是拖累,要不是因为您,我这会儿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跟着您,我才能活着啊。” 以前的文家,不,应该说是温家,家里的孩子们太多了。众多的兄弟姐妹中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别说爷爷了,亲生的爹娘都有遗忘她的时候。 偏偏,也是因此,她才能成为兄弟姐妹里唯一幸存的一个。 “我总觉得要想在京城成就一番事业,必定要找靠山,想着七爷远离纷争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可惜啊……” 时也,命也。 他怪不了任何人,唯一愧对的是温家上百口的性命,不做些什么,他也没脸去见他们。 “爷爷,咱们不去好不好,我不去,您也不去。” 文师傅摸摸孙女的头,这是他在世间唯一的牵挂了。 “点点啊, 好好活着。” 沉默,没有言语,又说明了一切。 “……好。” 半晌,文小点哽咽着回了一句。 ~~~~~~~~~~~~~~~~ 三月十五,胡家院子和隔壁文家的院子,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李氏和张莲在院子里,一件一件的盘点第二天要用的东西,盘清楚一样, 就做个标记。 “这是最后一项了,单子上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 张莲又看了一遍单子,确认都盘点到了。 “那就好,就等着明天把闺女接回来,就万事大吉了。” 李氏彻底松了口气,满脸的喜气。可张莲皱着眉头,总觉得自己像是漏了什么。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猛地一拍脑门。 “喜服!老二还没试过喜服呢,明早接亲可别不合身了。” “小五,小五。去喊你二哥。” 李氏毫无感情的喊小五去跑腿。 “二哥不在家啊。上个月去了镇上就没回来。” “这不靠谱的明天就成亲了,怎么这会儿还不回来!” “是不是记错日子了?”张莲提醒了一句。 “胡老六!你怎么跟他说的?” “不是你跟他说的吗?”胡老汉诧异的看看张莲。 “你没跟老二说吗?”张莲看看胡兴…… 胡兴:…… “大概是……没人跟他说……先别管这个了,小五去喊老三,赶紧去镇上把人喊回来啊!” 胡旺从镇上回来,还没进门就遇到不少跟他道喜的村民,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礼貌回应。一头雾水的进了家门,看着进进出出步履匆匆的人,更是想不明白了。 “这是干啥呢?” 胡旺拉住往外跑的小五,问了句。 “娶媳妇啊。” 小五着急跑腿儿去找三哥去镇上喊二哥,扔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跑远了,生怕耽误了时辰,屁股又要不保了。 完全没注意说话的人就是李水仙女士要他找的二哥。 娶媳妇?三弟吗?动作真快啊。胡旺根本就没往自己身上想,文师傅那边也没消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 胡旺穿过忙忙碌碌的人群,找到张莲把挣到的钱交公。这次挣了八两银子,全部上交,等张莲记过账再给他四两作为他的零花钱。 “老二,都这会儿了,你怎么还到处乱跑啊?今天可别出去了,明天娶媳妇儿今天安生些别出了岔子。” 张莲见胡旺风尘仆仆的样子,忍不住叮嘱了一番,已经忙昏头的她,收银子给银子完全是无意识的操作,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明天是什么流程,什么时候要用什么东西。 “哦,好,有什么让我干的?” “确实有件事儿,你赶紧去试试喜服,看看合不合身。” “好,我这就去找老三去。”胡旺说着就要往外走,被张莲又给叫住了。 “哎哎哎哎,你叫他干嘛?你试试就行了。” “啊?这不合适吧?我跟老三的体型差得有点儿多。要不让大哥试试?” 张莲终于从一堆单子里抬起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你知道明天娶媳妇儿的是谁不?” “不是老三吗?总不能是小四吧?” 不会吧,怎么没听家里人提起呢?小四这么小就娶媳妇儿,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这是从哪回来的?” “从镇上啊,活干完了,我就回来了啊。” “娘找人喊你回来的?” 这么快的吗?老二不会是今天凑巧才回来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没有啊。” “有人跟你说你明天成亲吗?” “啊?没有啊……我……明天……” “那你现在知道了。赶紧去试试喜服,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还有时间修一修。” 娘神啊,说出去谁信啊?明天就成亲了。全家都忙疯了,结果新郎官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被嫂子赶出来的胡旺,一脸懵圈!的站在原地,这什么情况?他?明天就要成亲了?家里还没人告诉他? 这么玄幻的吗? 不管怎么样,明天就要娶媳妇儿了,某些人还是开心得要跳起来了。 “别傻笑了,赶紧去啊。” 胡旺赶紧起身去试衣服,生怕晚了衣服会跑掉。 果然啊,胡家就是有毒,自己不靠谱就算了,连沾边儿的都会变得不靠谱。 以前张莲多靠谱的一个姑娘啊,看看,进了胡家也这么不靠谱了。 比如,胡旺明明已经回来了,却忘了把小五和胡发给叫回来。 天色渐晚,趁着天色还不是太暗,张莲准备把明天要用的东西和流程再对一遍。还没出屋子,就被胡兴给堵在了门口。 “你回来了?我出去一趟。” 张莲说着就往外走,胡兴顺势一个弯腰,双手一揽,把张莲扛起来就进了屋子。 第141章 不想写标题的1章 “你干啥?快放我下来。我还有事儿呢。” “不放,你都忙活了这么久了,歇会儿!” 胡兴很是霸道的把张莲的按在炕上,说什么都不让她下来。 “我就再确认一下东西有没有出错就行了,乖昂。” 张莲起身,又被胡兴给压下去。 “不许去!” 张莲瞬时就不敢动了,吞了吞口水,傻乎乎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张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胡兴,平日里见到谁都是一副憨憨的样子,偶尔会对着她撒娇装委屈,这么霸道还是头一次见。 “你……生气了?” 张莲小心翼翼的问,她很诧异,却没有感觉到害怕。 “你都好几天没有陪我了,老二的婚事让他自己去忙活呗。” 胡兴不喜欢媳妇儿小心翼翼的模样,无缝衔接到委屈巴巴。 “哪有新郎官自己忙活自己婚事的?你的婚事是你自己忙的?” “那不是还有老三呢?”说完也不等张莲说什么,直接就扯着嗓子喊胡发。 “老三!你给我过来!” 胡兴拿过张莲的单子,直接出门丢给胡发。 “你嫂子累坏了,剩下的事儿你看着弄,实在不会,就去问娘。” 说完直接关门、落闩。根本不给胡发说话的机会,反正,只要没立刻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胡兴,我什么时候就累坏了?” 这霸道的胡兴多少有点不讲理了,现在可是家里最忙的时候,也是最关键的时候。 “马上!” 胡兴直接吹了灯,把人扛到炕上,欺身上前…… 三月十六,宜嫁娶。 胡家人除了胡兴张莲小夫妻俩和胡旺,个个都顶着熊猫眼,满脸疲惫。 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瞪着,那个身穿喜服,满脸喜气的胡旺。 尤其是王媒婆,那简直就是要用目光多杀人了。 “这是……怎么了?” 张莲拽拽胡兴的袖子,小声问道。一大早来帮忙的村民和本家的媳妇儿就到了,现在满院子的外人,说话可要小心些。 胡兴直接拽住路过的小五,扯进他们房里,好好问问。 小五哭丧着一张脸,噙着泪花,好像一说话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昨天,二哥一个人折腾的了一宿,搞得全家都不得安宁,比大哥你那会儿还要过分……” “问你二哥呢,你扯我干什么?” 胡兴直接截断了小五的话头儿,这种事可不能让媳妇儿知道,好丢人的说。 小五吸了吸鼻子,缓了两口气才说起昨天晚上的事儿。 胡兴把事情都扔给胡发之后,一群人忙活到亥时末才去休息。结果还没等闭上眼睛,就听见……噌噌噌锯木头的声音。 万籁俱静的时候,这样的声音不能说是吓人,那简直就是毛骨悚然。 家里的男人们端着油灯寻着声音找了半天,一打开门魂儿都被吓飞了。 一身红衣的人背对着房门,一脚踩着木料,左手执笔,右手握着锯子。听见有人开门,转过头来只见他披头散发,笑得癫狂。 众人顿时就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双腿发软,动弹不得。也正因为动弹不得,这才看清了装神弄鬼的人,就是穿着喜服的胡旺。 “老二!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疯呢?” 胡老汉震怒下的一声吼,直接就喊醒了昨天睡在院子里的一大半人。 闹哄哄的折腾了一刻钟,这才又安稳了下来。也不过是两刻钟之后,一声带着哭声的尖叫声陡然响起。 李氏听着耳熟,赶紧起身出来看看,就见特意来参加二表哥婚礼的许娇娇,和一个散着头发,垂着头的红衣人面对面的站在院子里。 顾不得其他,三两步上前把许娇娇抱起来,只摸到一手的湿凉。 抬头一看又是胡旺,李氏直接就丢给了胡老汉收拾。自己回屋去给娇娇换衣服哄睡去了。 可怜的娃,就是起个夜,就被吓破了胆子……又是一番折腾,才消停下来。 “不……不会吧?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你听见没有?” 张莲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就问胡兴。 “不是说了吗?你累坏了。” 说到这个词,张莲果断红着脸不再问了,转而问小五,后来是不是就消停了。 “消停?那是不可能消停的,他还半夜挨个房间敲门,被收拾了之后,又挨个房间撬窗户……那简直了,闹得所有人都得陪着他折腾。最后是把他绑在炕上才彻底消停了,可那会儿天都快亮了。” “我看他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也不像是折腾了一宿的样子啊。” “这才是让人憋屈的地方,昨天折腾了那么多 ,都是他在梦游……” 梦……游……? 绝了,绝了。张莲都忍不住抚掌,感叹两句。难怪,他还这么有精神。 “对了,娘说昨天我们都没休息好,今天就得大哥大嫂多盯着些 。” 这个胡兴都没办法拒绝,今天可是胡旺的大日子,不能出岔子。 事情都弄清楚了,也该出去忙活了,迎来送往,待人接物,跟管事对接核对……一直到送走了亲朋好友,小两口才得空坐下来吃口饭。 “嗯?今天的酒席是请的大厨吗?吃着不像是三爷爷的手艺啊。” “是文师傅做的。” “文师傅?他不是娘家人吗?怎么还下厨做菜?” “文师傅说他那边也没什么亲戚,不如就做顿饭。” 这祖孙之间的感情,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张莲吃过饭就去看文小点,只见她红着眼眶,坐在炕边,胡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足无措。 “嫂子,你来了?” “点点怎么了?你欺负她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啊,小五说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这样了。” “是这样啊。”大概是尝出来是谁做的,心里不好受了吧。“你先出去下,我跟她说说。” 胡旺不想出去,但是更不想让媳妇心里不舒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你吃出来了?” “嗯。”文小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爷爷做的饭,我吃过的次数是最少的。可我还是一口就吃出来了。” 文小点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又出来了。 第142章 二闺女 \"傻姑娘, 你哭什么?爷爷心疼你,这不是好事儿吗?“ 张莲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文小点,轻声劝慰着,文师傅的做法确实没几个人能做出来,她感动也是人之常情。 ”是好事,我就是有些感动。“ 文小点扯出一抹苦笑,有些话她说不出来,也不能说。 以后她只有自己了,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在身边。 嫁为人妇的恐慌感还没有消除,就要一个人面对陌生的生活,她真的很害怕,很不安。 张莲看得出来文小点的情绪变化并不止是因为感动,不过她没有打听别人的习惯,既然她说是感动,那就是感动。 “点点,咱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我知道刚嫁进来会有不安,你给自己一些时间,慢慢适应昂。 既然嫁到咱们家了,那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就是你的靠山,有事别自己扛着。” 张莲把话说完,就离开了,剩下的就交给老二了。 张莲去到前院西屋,和本家的其他媳妇儿一起等着见新媳妇儿。她现在大概能理解当初她进来的时候,她们的心情了。 外头的男人们照旧在包饺子,反正家里每添一个闺女,都是一样的操作。 申时中,胡旺就牵着文小点进了屋子,还特意嘱咐了张莲,要照顾好他媳妇儿。 “嫂子,你多照顾些。” “知道了,你放心。” 张莲忍着笑意。这男人成了亲果然就是不一样,以前话少得像根本没有这个人,现在都知道主动让人照顾媳妇儿了。 “哎呦呦呦,嫂子,你家这儿闺女真是个有福气的,你看,刚进门儿,你家那木头二儿子就转性了。” “可不是,你们可是沾了二闺女的光了。” 同辈的小媳妇儿也在窃窃私语,一边看别人的笑话,一边跟自己当时做比较。 “嫂子,她们说的闺女是谁啊?” 文小点悄悄问张莲。 “大闺女是我,二闺女就是你。” “啊?怎么会是我?” “胡家把儿媳叫做闺女,你以后就知道了,不用紧张。” 文小点顶着满头的问号,蒙圈了。 “行了行了,可别再夸了,看把我闺女给吓的。点点,来来来,过来坐。” “哦,好。” 文小点拉着张莲不肯放手,张莲也只能跟着她一起过去,她望着旁边的麻将桌,一脸不舍。 文小点奶奶大娘婶子嫂子弟妹的叫了一圈,收获了双份的荷包。文小点抱着一堆荷包,不敢动一点儿,一动就要掉了。 “娘,嫂子,我先去把东西放好。” 文小点说完就抱着荷包快步回了房间,因为怕东西掉了,还使出了在温家做小姐的时候受到的教导。 脚下健步如飞,上身不动如山,当真是又快又稳。 屋里的人愣了愣,直接笑了起来。 “哎哟,我嫁到胡家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着新媳妇儿拿到荷包就直接放回房间的。” 三奶奶哈哈大笑,觉得这个新媳妇真是有意思的紧,一点儿都不做作,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可不是,咱们那会儿嫁进来可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出错。” “别说直接拿走荷包了,收钱都得看看眼色。” “还是年轻人有魄力,咱们这些胆小的,过气喽。” 要是忽略了她们语气中善意的调侃,还真有点儿像给李氏上眼药。 新媳妇儿跑了,那这个坐婆婆的,可不得替媳妇儿受着。 “哎哎哎,你们胆子小就胆子小,关我们家二闺女什么事儿?趁着她不在就给我上眼药是吧?” 李氏才不怕这些,再说,明显就是在开玩笑,谁还不会了? “告诉你们啊,跟我开开玩笑就算了,要是把我闺女吓跑了,我可不饶你们。” 李氏边笑边说,一点儿威胁力都没有。 “这就护上了,看来这媳妇儿还挺得你心意的啊~” “可别说了,一会儿有人恼羞成怒,咱们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 “娘,这是咱家准备的零嘴儿太少了,大娘婶子们这是对我这大闺女有意见了啊。” 张莲装模作样的给她们行了礼,就出去喊小四去做春卷和麻团,屋里也因为张莲这么一打岔,这个话头儿就算止住了。 虽然是玩笑话,但是说多了,难免会有人心里不舒服,因为个玩笑伤了情分可不好,张莲这个打岔刚好是时候。 文小点刚好也放好了荷包回来,一听嫂子说要吃东西,脚下一转就要去灶房,张莲眼疾手快直接把人拉进屋里了。 “有小四就够了,跟你爷爷学了那么久,这点东西都做不好,干脆逐出师门算了。” “爷爷说他是个有天赋的,肯定能做好,我就是去帮个忙。” “用不着你,今儿你可是新娘子呢。” 屋里已经摆平了,这会儿正玩得开心呢,文小点虽然还是主角,但不再是焦点了,这也让她舒服了不少,在这待得也自在了不少。 酉时末,吃过了饺子的众人终于散去,照例还是胡家的儿子们收拾碗盘打扫卫生。 张莲现在除了喘气什么都不想做,连根 手指头都不想动。她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房梁目光呆滞,大脑放空。 就是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下多少有些吓人了。 “媳妇儿?媳妇儿?” 胡兴回来的时候就见她仰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快步上前摸摸她的鼻息,察觉到温热,这才敢大口呼吸。 “还没死呢,不过到也不远了。” 张莲有气无力,简直是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话说的毫无情绪可言。 “累了?” “嗯,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那就不动了,我抱你。” 张莲伸出胳膊 ,要抱抱。胡兴俯身抱起媳妇儿,动作轻柔的放到炕上,给她换个衣裳的功夫,就睡着了。 “媳妇儿啊,你怎么就睡了?” 胡兴扯扯嘴角,得了,去冲个凉吧。不然,今天可是睡不着了。 春日里的风,吹散了冬日残存的寒凉,小小的院落里,两间相邻的房间。 兄弟两个,一人春风一度,一人冷水一桶。同是兄弟不同命啊。 第143章 不告而别 三月十八,是文小点回门的日子,因为就在隔壁,所以两人倒是不着急不忙慌,从容的吃过早饭,这才慢悠悠的往隔壁走。 但是,一刻钟之后,两人就回来了,文小点眼眶红红的,胡旺也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忘记拿什么了?” 李氏刚刚起床,正在吃早饭,见这个时间人就回来了,表情还不太好,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这是?点点快来我这儿,坐下来慢慢说。” “娘……我爷爷走了……我没有娘家了……” 李氏不问还好,这一问,直接把孩子给问哭了。看着嚎啕大哭的闺女,加上刚才说的话,李氏的心直接揪起来了。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前天不是还亲自下厨专门给你都做了一桌席吗?” 李氏不敢相信,前天的时候,他看着还挺硬朗的啊,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我们刚才去的时候就发现爷爷他不在了,我以后怎么办啊?我没有娘家了……” 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大有收不住的意思,越哭越是伤心。 弄得李氏都不知所措了,她是会安慰人,但是刚成亲就失亲这种事她想安慰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能对着还傻坐着的儿子撒气。 “你还坐的住?赶紧去找人帮忙啊?点点一个人,现在又这么伤心,那么大的事儿你还想让她自己操持啊?” “啊?要找谁啊?爷爷吗?” “我看你是整天跟那些木头打交道,自己都快成木头了吧?这脑子是不开窍吗?” 张莲在一旁听到了所有,怕婆婆气出个好歹,赶紧帮忙说话。 “娘,你别急,老二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样,要找谁来帮忙,都要干点什么您跟老二说说。 我跟兴子这就去镇上定棺木,顺便采买买寿衣白布幡子纸扎什么的,咱们分头准备,也快当些。” “好好好,那你们赶紧去,别赶牛车了,跟你二伯说说,用马车。” 文小点听着有点不对劲,赶紧问。 “娘……嫂子……买……买棺木和纸扎干什么?” 文小点压下要哭的欲望,抽抽噎噎的问,鼻头红红的,看着可怜兮兮。 “原本这些是要提前准备的,老人没了,这些东西都是用得上的……” “可是……那些不都是……办丧事用的吗?” 爷爷出去办事,为啥要准备这些东西?难道胡家知道爷爷做的事情就死一声,所以提前准备上? “点点,娘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李氏拉着文小点的手安慰着,胡旺皱了皱眉,这会儿才发现是有什么事情被误会了吧? “娘,爷爷是留了书信,说是要出去办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胡旺帮媳妇儿解释了一下,她这会儿被李氏的话惊着了,抽噎直接转成了打嗝儿。 屋顶上似乎飞过了几只乌鸦,嘎嘎嘎的叫声似远似近的飘过。 安静,尴尬的安静。 “噗呲~~”文小点破涕为笑的声音,成功打破了尴尬。李氏也终于可以不再保持沉默。 “你这小子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话都说不明白?你看这误会闹的。” “娘,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 “是……” “是啥是?你不会说话还有理了是吧?” 李氏当然知道话是二闺女说的,但是,这个锅就得是胡旺来背,不行也得行。自家的闺女,说那是必定不会说的。 胡旺只能默默的承受了一切,眼神幽怨的看着媳妇儿,企图得到一丝来自媳妇儿的安慰。 可惜了,正沉浸在李氏“霸道不讲理”的气势中的文小点,压根儿就没看他,胡旺的幽怨也注定是没有人接的。 这边儿刚刚大起大落了,那边小五又跑过来了,手里捏着一串钥匙。 “娘,田爷爷走了,给我留了把钥匙。” 李氏现在就听不得“走了”这俩字儿,小五这回是直接撞在了枪口上,连个提醒的机会都没能给人留。 “走什么走?把话说清楚!” 小五不知道李氏的这股无名火儿是哪里来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话重新说了一遍。 “今天,我照例去找田爷爷背药方,但是东屋里没有人,只留了一封信,说是他要出去办事儿。还把他的房子留给我了,让我在他回来之前,把他家的书都背完学会,他回来要考的。” 小五摊开小手,手心里躺着一串钥匙。 办事?文师傅说要去办事走了,老田也是,还是同一天走的。李氏直觉这件事情不简单,这俩人一个是逃难来避祸的,一个是十年前凭空冒出来的,难道…… “知道了,老田也算是你师父了,他让你干啥你照做就是了。既然钥匙给了你,你没事儿就过去收拾收拾。” “啊?田爷爷都不在了,我还要背书啊?” “什么就不在了?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你舌头也不用要了。” “我背,我背还不行吗?娘,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背书。” 小五撒丫子就跑没影儿了,生怕下一瞬就吃上一顿竹笋炒肉片。 “行了,你们也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吧,既然不用回门了,老二带你媳妇儿去镇上玩儿去吧,看上什么也别小气,该出钱就出钱。” 先前他们出门的时候,回门的礼金就给过了,文师傅不告而别,这钱就随他们怎么用去,反正李氏是不会往回要的。 这会儿把人都支出去了,李氏直接去找了胡二伯,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她猜测这俩人同时不告而别,肯定是和那个在胡家养过伤的人有关。 “嗯,他们确实都认识,说起来他们能到这儿来,也都跟那人脱离不了关系。只是这件事情跟咱们没关系,不必记挂。” 准确的说是跟除了胡二伯之外的胡家人没关系。胡二伯那个拂尘先生的名号在一天,那他就是那些争权夺势的人为自己造势的筹码之一。 第144章 离别 清明时节雨纷纷,转眼又是春雨绵绵的时节,地面上青黄不接的时候,柳枝上已经有了嫩绿的小芽,春风一吹,随风荡漾。 官庄镇的规矩,清明当天不能祭拜,所以清明节前两天,胡家倾巢出动,祭拜祖先。只不过,他们祭拜的人里,没有那个叫胡妄的祖先。 甚至,胡家都没有祠堂,更不用说祖辈的牌位什么的了。 所以胡家的祭拜要比其他人家简单的多,准备好香烛元宝在他们的祖坟里,烧一烧,念叨几句就算完事儿了。 但是今年,他们有好消息要跟祖宗通报,所以今天胡家族亲都到场了。三爷爷带头,后面跟着一众小辈儿,连怀里抱着的奶娃子都没落下。 不管男女,都整整齐齐的按照辈分,一家人站在一起。 三爷爷郑重的把还清王家欠债的事情说了三遍,直到一阵春风将烧纸的灰烬直直的卷上了半空。 三爷爷这才停下念叨,带头跪在祖坟前,三跪九叩。再抬头,已是热泪盈眶。 很神奇的,这一刻,胡家人都觉得心头一轻,像是沉疴许久的担子,被摘下,通身舒畅。 如果不是因为清明,可能大家又要聚在一起,吃喝一顿。 不过,今天注定是伤感的,因为胡二伯也要走了。 “二哥,不是说好了,回来了就不走了吗?” “还是要出去一趟,下次再回来大概就真的不走了。” 胡二伯面带笑意。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下次回来,不管是人还是灰,他都不会再离开了。 他想起,文师傅和老田走之前的晚上来找他,也不知道两人用了什么手段,平时很是警觉的胡家人,竟然没有一人发现。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爷在这里的事情该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你回来的事儿也是一样。就算是没有救人这回事儿,在他们眼中,胡家已经和爷绑在了一起,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胡二伯承认,事情确实如此,现在是七哥动用了关系,把胡家救人的事儿给摁下来了,暂时不会有人查到胡家的头上。 只要他在一天,这件事就会被藏起来,若是,他不在了呢?那胡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他就算再不愿意,再不想趟进这趟浑水,为了家人,他也得做些什么。哪怕最后什么都没能改变,他珍视的一切也没能守住,那也不算愧对了家人。 “那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短了几个月,长了三年五载的,还不确定。” “非去不可?” “是,非去不可。” “那二哥路上小心,过年的时候,要是不远,就回来过年。” “好。” 胡二伯招招手,山青就从早就搬过来的箱子里一一拿出给胡家人准备的礼物。每拿出一样,胡二伯就会介绍一番。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舞文弄墨,到头来,除了笔墨纸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寥寥无几。” 说着他递给小五一套书,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宣纸,质感像是什么动物的皮,厚度却又和纸张无二。 已经有些发黄的颜色,昭示着年代的久远,封皮上的字迹依旧清晰,苍劲的字体,龙飞凤舞的写了《金银针法》。 “听田大夫说,你在医术方面很有天赋,这套书就留给你吧,在我这儿也只有吃灰的份儿。” “谢谢二伯。我会好好看的。” 虽然但是,小五真的好想说,他真的不想再背书了。不过转眼看到二伯给小四的也是本书,他也就释怀了。 “你喜欢下厨,这些都是前朝有名的大厨留下的手札,你看看,对你的厨艺也有好处。” “谢谢二伯。” 小四双手接过,如获至宝。 “这本《生意经》是给老三的,你丈母娘家是做生意的,多研究研究。” 胡发道谢,接过那本略厚的书本,仔仔细细放进怀里。 “老二,你是个木匠。这本《班门弄斧》和《天工开物》里面有些有意思的东西,你没事儿看着玩儿。” 胡旺说了声谢谢,抱着书又退回原位。 “老大,你爹说你侍弄田地是把好手,这本《四季农事》不仅有各地的植物习性,还有许多他国独有的植物介绍和培植方法。你多看看。” 转了一圈,就是给每个人都发了书 ,但也是兄弟几个人各自喜欢的方面,倒也算是送得贴心。 小五:不,我就不喜欢…… “另外,我睡的房里还有两个箱子,算是我这些年在外的收获吧,这回出门不太方便都带在身上,就放家里吧。就是里头有些字画书籍,天儿好的时候记得帮我拿出来晒晒。” “二哥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的。” 胡二伯用过午饭,就带着山青走了。 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瘦骨嶙峋的马,现如今也算是和膘肥体壮搭上了边。车厢也被胡旺修整过,也算是能看得过去了。 胡老汉站在村口,看着胡二伯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影子,还恋恋不舍的不肯离去。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说走就走,也是说三年五载就回来,结果一走就是二十年,难道这一次,又要二十年吗? 胡二伯的离开,让胡老汉很是消沉了些日子,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清明过后,张莲回了趟小河村,路过镇上的时候特意去当铺找了张平,结果当铺的伙计说不在铺子里。 还好,在他租住的小院里见到了人,俩人也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小河村。 “你可是有一阵子没回去了,爹念叨了你好多次。” 刘娟挽着张莲亲亲密密的。 “正月里镇子上出事儿,紧接着家里小叔子下聘娶亲,一直没腾出时间来。估计回去爹又该嚷嚷我了。” “爹那么心疼你,最多也就是嚷嚷你了,再多他可舍不得了。” 刘娟打趣小姑子,说起来,刘娟算是小河村的姑娘里,为数不多的能和张莲玩到一起的了。 又有姑嫂这层关系在,俩人说话自然是亲近不少,不过,张莲能明显感觉得到,刘娟比在村里的时候要开心不少。 看来,选择搬来镇上是对的。 第145章 赏识 小河村,张家小院。 兄妹俩相携而归,张老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春日的暖阳,不急不躁。 “我们回来了~~” 张莲欢快的声音传来,张老爹睁开眼睛,就见闺女儿子儿媳女婿一起进了门 。 “一起回来的?真好真好,赶紧进屋。” 张老爹开心坏了,闺女可是好几个月都没回来了,他可开心了,拉着闺女就往屋里走,其余的人瘪瘪嘴巴,相视一笑。 张平给磊子放了假,他们回来了,他也该回家陪陪家里人了。 “平哥,这是这个月剩下的银子。” “就给了你一两,除了你的工钱,每个月还能剩下三四百文,你怎么做到的?” 张平很是稀奇,就是张莲在的时候都没有他这么会精打细算。 “日子不都这么过的?也没啥特别的。平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家了。” “你等下,”刘娟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磊子。“这个你拿回去。” “嫂子,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给你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张平直接把东西塞到磊子手里,嘴上还在赶人。“好了,赶紧回去吧,还能帮陈婶做点活儿。 ” 磊子推拒不过,只能拿着东西回家了。陈寡妇还在奇怪,怎么这个时晌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手里拿的什么?” 陈寡妇正在洗衣服,见小儿子回来,在围裙上擦擦手,站起身来。 “平哥和莲姐姐都回来了,说是今天放假,就让我回来了,还给了我这个。” 磊子把小布包递给娘,也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回来的路上他摸过了,不像是吃的。 陈寡妇接过布包,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块墨绿的布料,看尺寸,刚好可以做身衣裳。 “刚好拿来给娘做身新衣裳。” 磊子很高兴,娘已经很久没有做新衣裳了,总是说还有的穿不用破费,不过是舍不得花钱而已。 现在有现成的布料了,应该会舍得给自己做衣裳了吧。 “你明天就把东西还回去,这个我们不能要。” “娘,平哥说了是我活儿干得好才给的, 是我应得的。娘你放心用吧。” “真的?” “真的。娘,你儿子你还不了解吗?我可不是那种随便拿人东西的人。” “是是是,我儿子最有分寸了。” 陈寡妇不吝啬夸奖你,能把两个儿子都养得很好,她也算是能对得起那个早死的夫君了。 张家,张老爹正沉浸在团圆的喜悦中,仔仔细细的把他们最近没有回来期间所有事情都问了一遍。 “爹,我们最近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娟子的身体也好多了。” “就是,我婆家最近有点忙所以回来的少了,我们最近都挺好的。倒是您,一个人在村里还好吧?” 张莲最近几个月最担心的还是爹的生活,至于他哥她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有嫂子在,她担心个什么劲儿。 “好着呢,磊子那孩子照顾的很周到,基本上都不用我操心,我还有时间可以出去转转,过得悠闲得很。” 看张老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说假话,他过得开心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你开心就好,别太节俭了,不用担心银子的问题。” “哎呦呦呦,我哥这话说的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张莲语气揶揄,满脸写着调侃。 “哎~你哥现在还真就是财大气粗。” 刘娟笑呵呵的接了一句,给了小姑子一个眼神,满脸都是【没想到吧?】 “快说说,这是发财了?” “我现在被大东家赏识了,现在跟着他做事,不仅月钱涨了。前一阵子帮他解决了一件难事,还得了赏钱。” 张平春风得意,带着小骄傲。 “恭喜恭喜啊,那今天可得吃点儿好的庆祝一下,大哥付账。” “那绝对没问题。不过吃饭之前还有件事要先解决掉。” 刘娟从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张莲。 “这是之前盖房子的时候从你婆家拿的钱,现在连本带利一共六十两,你拿去还给你婆婆。” 张莲呆住了,过年的时候不还为了省钱,都舍不得请大夫吗?这才多久啊,随随便便就拿出了六十两? 这个钱,她不敢接,刚才还满面笑容的脸上,慢慢的冷了下来,最后板起了脸。 “哥,这么多钱,你哪儿来的?” “刚才不是说了吗?大东家给的赏银啊?” “你一个账房做了什么能给你这么多赏钱?你说实话,这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妹子,那可是我点灯熬油的忙活了半个月才得来的赏钱。我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吗?我才不会那么想不开。”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二月份的时候,大东家搬了两箱子的账本,说要查账。所有的账房都被喊去查账,每人查一遍,只有我发现了问题。 大东家觉得我得用 ,就赏了一百两。还把我调到了身边做事,专门给他查账。” “大东家还真是出手大方。” 张莲感叹,这有钱人还真是不把钱当钱啊,随便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大东家家底子很厚的,听说一件衣裳都百两不止呢。” 胡兴送菜的时候撞上过给袁家送衣裳的人,送货的小厮说话的时候被他听到了。当时胡发还说呢,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把一百两银子穿在身上。 “哥,对不起。我这也是怕了……” 有错就改,是个很好的品德,张莲刚好有。 “也不怪你,以前是我不好,那又是个不好摆脱的毛病,你担心也很正常。 不过现在有你嫂子盯着,我可没机会。” 张平旁若无人的抓住刘娟的手,含情脉脉的望着媳妇。 “得了得了,差不多得了,谁还没个媳妇儿了……” 张老爹酸溜溜的声音传来。说到一半儿才想起来,这个屋子里的男人当中,只有他没有媳妇儿…… 嗯,有点伤心了。 四个小辈互相打着眉眼官司,憋着笑,努力不让自己做那个嘲笑长辈的人,可是憋笑真的好辛苦啊,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很想笑怎么办…… 第146章 旧事重提 春忙开始了,胡家人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年,只是今年的雨水不多,大家多少都有些担心。 若只是雨水少还好说,要是赶上了旱年,那可就惨了。 “要不咱们找人给算算?也好提前做个准备啊,不然真的大旱,咱们可怎么办啊?” 张莲很是担心,十五亩的地,损失可不是一点。刚好胡兴回来拿东西,张莲就顺嘴一问,需要的话,她下午还有时间去找人算算。 “不怕,咱们家打井的时候,打的可是深井,只要不是大旱三年那种,小旱不怕的。” 胡兴倒是淡定,二十年中,也不是没有遇上过旱灾,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渡过,这次也不例外。 “那就得辛苦你们来回运水了。” “那都是小事儿,再说了,那不是还有牛车呢?” 张莲一想也有道理,大不了就逃难呗,总有条活路的。 现在欠婆家的钱已经还清了,张莲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所以在婆家也更自在了。 这三个月来有零花钱的诱惑,家里的进项也算有长进。逃个一年半载的应该也能支持得来。 “你就别操心了,这些有我们这些男人顶着呢,小心操心太多,变成小老太婆。” 胡兴刮刮张莲的鼻子,趁机偷香。 “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这就走,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昂。” 文小点来找张莲问中午做什么饭,要提前准备好,还要往地里送呢。没想到在地里的人会出现在家里,还这么不知羞…… “哎~点点,你找我什么事儿?” 张莲一把推开胡兴,结结巴巴的喊住文小点,脸色红红。 “那个……嫂子,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中午吃什么。” “那……那咱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张莲拉着文小点逃也似的就跑了,胡兴呵呵一笑,也从后门去了地里。 “嫂子,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文小点故意逗嫂子,也不是什么坏心眼儿,就是觉得她脸红的时候还有点儿可爱。 “那什么,中午做馅饼吧,弄点儿汤,在地里吃着也方便。” “成,那咱们一块弄。” 文小点也不再捉弄她了,赶紧动手准备饭菜。俩人都是做惯了饭的,动作就是利索,午时刚到,胡家的饭菜就到了地头儿。 可把别人家的干活儿的人羡慕得呀,春天的时候,家底儿薄一些的,这会儿一天只有两餐。 中午还能来送饭的,村里就没有几个,能送带肉的就只有胡家这一家。送就送呗,做这么香干嘛,故意的吧! 胡家可不管那些人高兴不高兴,自顾自的吃自己的。张莲和文小点边做边吃,饭做好自己也吃饱了,这会儿就坐在地头的阴凉处聊天等着他们吃完了,带着东西回去。 今年雨水少,往年五天就能干完的活儿,这次却用了十天。有零花钱吊着,胡旺和胡发又去了镇上做工。 小五最近总去老田家去看书,倒是小四最近倒是闲下来了。这会儿正和大哥胡兴一起坐在院子里,双手托腮思考人生。 “哥,现在家里就咱俩是闲人了,大家都有事情做,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嗯,不合适。” “那咱们干点儿啥?” 他也想有好多好多的零花钱,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刚巧胡兴也是这么想的。成亲都快一年了,都还没有送过媳妇儿一件像样的东西,老二老三都送过了,他这个做大哥的可不能落后。 “不知道啊。” 胡兴忽然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媳妇儿想摆个摊子卖吃食儿。 胡兴把目光转向小四。 “不然,咱们卖吃食?” “这个可以有,这个我会。不过咱们卖什么呢?” “走,找你嫂子们商量商量。” 胡兴带着小四去找张莲和文小点,张莲有成算,文小点见识广,找她们应该能有个主意的。 “你们想摆摊子卖吃食?” 文小点诧异,胡家的日子其实还不错,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嗯嗯,嫂子们给个主意吧。” 小四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期待。 “你会那么多,随便拿出来一样就可以了吧?” 张莲觉得这么点儿小事儿也不至于找这么多人商量吧? “文家的方子不能拿出来,至少现在不行。” 文小点适时插嘴,爷爷留下的信里嘱咐过的,温家的菜谱太过招摇,现在拿出来只会招来祸患。 至少在尘埃落定之前,不能拿出来,如果,最后成不了,恐怕这些菜就再也不能面世了。 “啊?那我会的就只有嫂子教的那些了。都是家常菜,大家都会做的有谁会去买啊?” “这话就不对了,包子馒头大家也都会做,还不是照样有人买着吃?” 自小家里就是做吃食生意的,虽然没有接触过生意,不过从小耳濡目染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咱们也卖包子馒头?”小四觉得自己找到了门路,语气很是兴奋。 “都有人卖这些了,你再卖能有多少生意?” 张莲点点小四的脑袋,感觉这孩子脑子不太多的样子。 “你会的小吃不是挺多的吗?换个别的。” “那些都是师爷教我的,不能拿出来做生意的。”小四有些沮丧,除去文师傅教的那些,他真的不会什么了。 “那就还按之前商量过的,咱们还卖烙饼呗。” 一直没有说话的胡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是最开始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说要做的吃食。 “可以啊,不过这个还是很辛苦的。” 厨房里的活儿,最辛苦的就是白案了,不光是味道的问题,关键是里起活儿太多。和面揉面哪个都不是轻松的。 “有个轻松的,你上次做的那个用筷子搅起来的葱花饼就很简单啊。” 那个倒是合适,不过要是支摊子的话带着小炉子和鏊子肯定不方便。 “出摊的话,带的东西太多肯定不行,这个得想想办法。既然决定要做 ,那,小四你去准备下,做几个尝尝。” 文小点说得冠冕堂皇,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嘴馋了。 第147章 车夫做错了什么 摆摊的事情几个人就定下来了,觉得自己是闲人的两兄弟也终于有事情做了,第二天开始俩人就忙到飞起。 胡兴找了四爷爷爷家的三堂哥,他在铁匠铺做过学徒,因为太苦没坚持下来。不过找个关系,便宜些定个东西应该还是可以的。 胡兴又找了胡旺回来,重新给牛车做了一个摆摊儿用的板车。这天傍晚跟着李氏串门回来的妯娌俩,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李氏看着这个东西,很好奇是干什么用的,她知道这些时日两个孩子很忙,看来就是在忙活这个。 底座是个平板车,轮子要比正常的车要矮一半。前面扶手和车板的连接处有两个柱子,可以把车支撑到一个水平的位置。 车的前半段放着一个通体铁铸的方形炉子,最上面是一整块的铁板,四周带着两指宽的边沿。 朝内的一侧一上一下开了两个一掌宽的两抽屉,上面的抽屉拉开来就能看到里面的铁网,下面抽屉拉开就可以填炭火。 连车带炉子,大概半人高,妥妥就是个古代版的小吃车。 “哎呦,这是谁想出来的呀,真有意思。这用着可就方便了。” 李氏赞不绝口,觉得有这个想法的人肯定是个天才。 “二伯给二哥的书里面写的,我们折腾了好几天才弄出来的。不过,大哥,这个是不是太高了,我够不着啊。” 胡兴从车下拿出个半臂宽小腿高的板凳,放在车侧,小四站上去,高度刚好可以操作。 “这不就行了?” “高度宽度都刚刚好,还是大哥心细。” “好了,赶紧试试好不好用,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咱们就去镇子上找摊位。” 东西也是刚拉回来的,他们自己都还没有试用过。 “刚好晚上咱们就吃这个,一会儿做个汤就行了。” 说做就做,趁着发面的功夫,胡兴把炉子彻底清洗了一遍,铁板上还用油抹过了。 只等着面发好就可以做来吃了,小五从屋后的菜地里薅了一把小葱,顺便摘了黄瓜,等会儿拌个小菜。 为了发面的时候能开得快一些,面盆子还特意放在了灶台上,奈何天气还是不太暖和,等了半个多时辰面才发好。 小四站在凳子上,手下的动作很是利索,没一会儿铁板上就摆满了大小相同的面团。 第一锅家里的男人先吃,因为第一次用,难免有些洗不干净的东西。 第二锅才拿给婆媳三人,文小点吃了两个,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嫂子,家里还有肉吗?你说放些肉沫会不会更好吃?” 文小点还真是毫不遮掩的指出来,声音清亮,根本就没有压低的意思。 “这会儿没有了,明天他们要去找摊子,正好顺便买回来。” 一连三天,一天三顿,胡家都是吃的葱花饼,放葱的,放韭菜的,放肉馅,放鸡蛋的……各式各样的葱花饼胡家人尝了个遍。 终于决定,就做葱花和肉沫两种饼。 镇子上的摊位也找好了,胡兴找了大舅哥,张平又找了王四方,王四方找了杜五爷,转了一大圈才搞定了这个摊位。 为了表示感谢,胡兴特意请了王四方和杜五爷吃饭,大舅哥作陪。下馆子是不可能的,家里现成的厨子,谁还花那冤枉钱? 小四缺东少西的做了一桌子的菜,二嫂不让他做给别人吃,那独有的菜肯定是不能做的。做了常见的菜,去掉独有的调料也就是家常菜而已。 “你这弟弟手艺不错啊,年纪不大,做菜倒是老道。” 杜五爷吃了一口菜,夸赞了一句,确实是比一般人家做的好吃几分,不过还是比不上饭馆的味道。 “还真是,不是说找了师傅学过的?” “别提了,没那个天分,把师傅给气走了,学了个半瓶子醋。也就是您们不嫌弃了。” 胡兴开口遮掩了两句,菜都不能说出去,那人就更不能说了,还是遮掩两句的好。 “要说你们这一家子个个都是有本事的,我看你们村里,就你家这日子过得最红火。” 杜五爷出于习惯到哪里都会观察周围的环境,哪怕就是匆匆一眼,也能看出个大概齐,这个是许多年的行为习惯,自己都控制不住。 “哪里哪里,不过就是混口吃的而已,哪有您说得那么好?家里人兄弟多, 个个都要吃饭娶妻的,不努力些怎么行?” “确实是,家里男丁这么多,花销确实大了些。” 胡兴心头一跳,杜五爷这是话里有话?为什么呢? 杜五爷:羡慕你家儿子多呗。 “来来来,尝尝咱们要卖的饼子,这个葱花的,这个是肉末的。” 张莲端着饼出来,无意之间帮胡兴打断了话头 。胡兴也暗自松了口气,借着饼子逃过了他不知道怎么接话的话题。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这一天,小四几乎被困在了灶房,不是在热菜就是在炒菜,盘子都换了三波。一直到华灯初上,王四方和杜五爷醉醺醺的上了马车,被张平送了回去。 上车的时候还算衣冠整齐的张平,等下车的时候,像是被人揍了一顿,衣裳也破了,头发也散了,一脸得疲惫。 同车的王四方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只是衣裳头发,连鞋都少了一只。 车夫见人下来,都愣了。一刻钟都不到得时间,这是发生了什么? “闭紧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帮你闭上。” 王四方目露凶光,语气凌厉。是张平从没见过的样子,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是是是,王掌柜,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车夫说完都不敢停留直接就去送杜五爷了…… 结果等到了杜家的门前,请五爷下车的时候差点儿跪在地上。 杜五爷被人用布条捆了手脚,嘴里还塞着一只鞋子,衣裳敞开着,袒胸露乳被五花大绑。被堵着嘴巴依旧鼾声如雷,中气十足。 杜夫人见他这副样子,嫌弃的扇了扇风,挥挥手让两个小弟把人扛进了宅子里 。然后车夫收到了二次警告…… 车夫:我就是赶个车,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148章 摆摊 四月十五,胡家的葱油饼小摊正式开始营业,不只是两种馅料的饼,还加了蛋花汤。 半前晌的时候,胡兴和小四赶着车到了镇上,卸了车套又把牛存放在城门口的小店里,这才开始摆摊子。 “葱油饼~~好吃的葱油饼~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三个。” “两文钱帮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个葱油饼吃得香。” “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葱花饼有荤有素,三文钱可以吃肉,五文钱有两个喽~~” 小四边做饼边吆喝,胡一言不发的在一边摆上一张小方桌,四个小凳子。以防有客人想要坐下吃完,还能多买上一碗蛋花汤。 半刻钟的时间,胡兴就已经摆好了桌凳,放置好了东西。第一锅的葱油饼也上了锅。 小火慢煎的葱花饼,不一会儿就传出了香味。大铁板上摆满的话可以同时做十五个葱油饼,从饼坯到两面金黄的饼子,只要半刻钟。 “哎呦,这是做什么呢,闻着还挺香的。” “你们这个摊子看着怪模怪样的,一次能做这么多饼啊。” “做的多是挺多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味道怎么样。” 香味传出来,旁边的小摊子是最先闻到的,也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一批人。 胡兴直接拿了做好的葱油饼,给前后左右的商贩一家给了两个。 “咱们就是做吃食的,来,帮我们尝尝味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给提提意见。” 十五个饼子,给前后左右的六个商贩送完,只剩下了三个。 小四把剩下的三哥切成了小块,放到一个大碗里,招呼路过的行人品尝。手上也没闲着,手脚利索的又做了一锅素的,下一锅准备做肉馅的。 商贩们拿着油汪汪的葱油饼,色泽金黄葱花焦香,咬上一口咸香酥脆,唇齿留香。 “嗯~还挺好吃的,看他弄得那一弹弹的面糊糊,没想到还挺好吃啊。” “这葱花儿也是香的,一点都不苦,哎呦,这手艺还真好。” 闻着香味已经起了兴趣的行人,听商贩们的反馈,有不差钱的,直接就要掏钱买了。 “小老板,葱油饼怎么卖的?” “这位客人,您是要荤的还是素的?素的马上就好,荤的大概还要半刻钟。” “还有肉的?是一个价钱吗?” “素的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三个。肉的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 小四早就定好的价钱报给客人听,背了好几天,早就滚瓜烂熟的了。 “行,那就要三素两肉。” 说话的是个长相颇有福气的婶子,十文钱买上五个饼,算下来还是两文钱一个。 “好勒,您等等啊,马上就做肉馅的。” 小四用小竹铲把做好的饼一个个放置到挂在一边儿的小竹匾里,控油也能晾一晾。然后在面盆里撒上一层调好的肉馅,用筷子搅成一团团的饼坯。 “老板,我也要两荤三素的饼。” 一个面带愁容二十多岁的男子,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句。 “好嘞,您稍等啊,马上就好。” 小四给饼子翻面儿的时候,胡兴已经把素的放进折好的油纸包,只等肉馅的好了,就能给客人了。 “哎,你这怎么还带着被子呢?” 头一个买饼的妇人看着旁边用被子裹得严实的圆状物,很奇怪的问。 “哦,那是做好的蛋花汤,一文钱一碗,要是拿走的话得用您自己的碗。” 胡兴现在不忙,就随口接了一句。 “一文钱一碗?那给我俩饼一碗蛋花汤。” 又来了个客人,点完直接就坐在了后面的桌子边儿。胡兴一手端饼一手端汤,放下东西折回去还送了一碟小菜,碟子不大,半个拳头大小。 “送您一碟自家做的萝卜小菜,解腻。” “那就多谢老板了。” 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又走,到申时末收摊的时候,带来的两盆面才买完。兄弟俩正收拾东西呢,就见一个男人跑过来。 “等……等……等等,还……还有……” 男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明白。胡兴扶了他一把,让他坐在还没来得及收的小凳子上。 “您是要葱油饼吗?” 小四打量了一下来人,觉得好像见过,大概是先前买过饼的客人,就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男人呼哧带喘的点点头,颤颤巍巍的举了两根手指头。 “要两个?” 男人摇头,继续举着两根手指。 “两个馅儿都要?”胡兴猜。 男人继续摇头,并且举着两根手指。 “要……要二十文钱的,肉的。” 终于倒过来气的男人,这才把话说清楚。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脸为难。 “不好意思啊,今天带来的都卖完了。” 男人直接瞪圆了眼睛:卖完了还问我要几个干嘛?有病吧? “一个都没有了?” 胡兴直接掀开面盆上的篦子,让人看清楚空荡荡的盆子 。 “真的没有了。您明天请早吧。” 谁知道男人听了这话,直接丧了脸。 “明天我们还是那个时辰来,您要多少,我们给您留着可好?” 上了门的买卖可没有往外推的道理,自然是要争取到手里才是啊。 “你们能不能出摊早些?我媳妇儿害喜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就中午买了你家葱花饼,她吃了没有吐,这晚上吃别的又要吐,我这才赶紧出来找你们。” 这媳妇儿害喜严重,好不容易能吃些东西,咋还买不到了?晚上又要饿着了?早知道他中午就不吃了。 “时间可能早不了,我们都是早上起来发面,也需要时间等着它发起来。” “行吧,那我要二十文钱的,荤素都要,你们帮我留好,我明天来拿。” 男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为难人,主要是这个哥哥的体型,他看一眼就知道打不过。给了五文钱的定金,脑子里盘算着晚上怎么哄着媳妇吃饭,慢吞吞的走了。 兄弟俩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吃晚饭,饭桌上摆了一桌子好饭菜,大家默契的,谁也没有问今天的生意如何,什么都没有吃饭大,万一生意不好吃不下去了多浪费。 第149章 怎么会呢? 吃过晚饭,桌子被清干净了,胡兴这才把今天的收入都拿出来,哗啦啦的倒了一桌子。清一色的铜板,叮叮当当的声音,显得是那么好听。 “这都是我们今天挣来的,怎么样?多吧?” 小四拍拍胸脯得意洋洋的对着大家自夸。他这番举动逗得大家忍俊不禁,不过也能理解,第一次挣钱嘛,换做谁都会很兴奋。 不过数钱这么开心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俩自己开心呢?当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喽。 人多就是力量大,三下五除二,一桌子的铜板就被数清楚了。一共是三两二钱银子,虽然比不上的冬天的时候送一趟菜来的多,但毕竟是个长久的生意,有进账自然是开心的。 “不错不错, 大半天的时间就挣了三两的银子,看来生意还不错吧?” 胡老汉掂量着手里铜板,说了一句。难怪商人都那么有钱,摆摊子一次的收入可比在地里折腾一个季度收入还多。 地里一季的产量虽然不少,但是扣了粮税和自家吃用的,也就不剩下什么了。这还是胡家的地多,家里地少的交完粮税之后剩下的别说卖钱, 就是自己吃都不一定够。 比如张莲娘家。 “还行吧,客人一直都没断过。” 小四也笑呵呵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不对,应该是相当好。李氏看着一桌子的银钱,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桌子的人都在畅想未来赚钱的日子,个个都是满面春风,正如这屋外的季节。 虽然但是!文小点却皱了眉头。 “赔钱了还这么高兴吗?” 文小点很是疑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赔了钱还这么开心的。 文小点的一句话,成功将春日拉回了寒冬,整个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赔了?二嫂,不应该吧?” 小四看看桌子上的那堆铜钱,明明挣了很多啊,怎么会赔钱? “钱都拿回来了, 怎么会是赔钱呢?” 小五不懂就问,不知道是不是被老田逼的, 以前贪吃贪玩的小五,现在也是求知若渴的大孩子了。 “钱是拿回来了,但是还没有刨除成本,炭火、面粉、葱花、肉馅还有油盐调料这些,不都是钱啊。” “这些都是自家的东西,要什么成本啊,也就是肉和油盐还要点钱,其他的都不要钱的。” 胡兴解释道。在他看来花钱买的才能算作成本,自家的东西又不是花钱买的。 “还有炭,是花钱买的。” 小五多嘴。 “那以后就自己上山的烧炭,不就没有成本了?” 李氏直接就决定了,省下一些成本,那就是多赚钱啊,这点她李水仙还是懂的。 “啊?是这么算的吗?” 文小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这个账是这么算的吗?以前温家的账房可是恨不得一根鸡毛都要记账的,怎么到了胡家就都是不要钱的了? 难道是因为温家的东西都是买回来的?所以才要把东西的成本都核算出来? “应该是吧?咱们家也没有摆摊子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胡发这次回来刚好赶上数钱,他虽然会跟着东家到处跑,可说到底也只是个伙计,没人会跟他说这些。 二伯送的《生意经》里面的道理太深奥,大多是经商的大道理和谈生意的套路,这块还真没有提及。 “那就先按这样算着看看,等的过一阵子就能知道是赔是赚了。” 张莲想了想说,都是没有做过生意的,就算是争到最后也争不出来什么结果,只会伤了和气。 如此,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四就起床开始和面发面了,还记得昨天最后找来的客人,所以和面的时候还多放了两碗面。 等胡兴起来的时候,小四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只要搬上车就能走了。 “小四这是什么时候起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张莲跟着胡兴一块起来的,想着也能帮着兄弟俩一块儿准备准备,没想小四都已经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早点准备好早点儿出摊,没准儿还能多卖点儿。” 小四说完,还拎了十斤白面放到车上,想着到时候不够卖还能现发面。不得不说小四想得还挺……长远。 到镇上的时候,才辰时中,昨天那个预定的男人就已经等在昨天他们摆摊子的地方了。 “哎哟,你们可算是来了,快快,赶紧开始做吧。” “好嘞,您稍等下,我们这就准备。” 小四连东西都没有往下搬,直接拿着火折子燃了一张油纸,引火点炭。趁着热铁板的工夫,小四开始准备的工具和饼坯。 “行行行,赶紧赶紧的。” 那男人看着很是焦急,不停的在原地转圈圈,胡兴看得眼晕。索性牵着牛去存放,眼不见为净。 “您这么着急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小四手底下忙活着,觉得干把人晾在一边儿也不是事儿,就没话找话的跟人聊天。 “别提了,我媳妇儿害喜很严重,就闹着要吃你们家的葱花饼,折腾了一晚上了。” “哎呀,恭喜恭喜,恭祝您喜添贵子。” 小四的嘴巴甜的很,这个是来送钱的财神爷,说两句好话而已,他可以的。 “谢谢小老板了。我现在就想着她能好好吃些东西。” “您没请大夫看看?” “看过了,大夫说现在不适合吃药,还是得想办法吃东西。” “今天我做了新的小菜,一会儿给您装些回去,酸甜口儿的吃了开胃。” “成,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话的功夫,铁板已经烧热了,胡兴也回来了,开始往下搬东西了。 一刻钟之后,那客人拿着东西走了,还带了一碗小四特意给装的小菜。市集上也慢慢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兄弟俩也开始了忙碌。 胡家的男人们各自忙活着,女人们也有自己打发时间的方式——串门子。 转眼就是五月初,葱花饼的摊子也摆了半个多月了,是时候盘点一下到底是赔是赚了。 所以这天收了摊子之后,胡家人又聚在一起,这次不只是数铜板还得算算这半个月的账。 第150章 怎么会这样2 半个月的经营之后,小吃摊子也有了一定的客源,收入自然是比刚开始的时候多了一些。 现在桌子上摊着的铜板都比之前还要多,张莲拿出小吃摊的专属账册,等数清楚了铜板再记账。 半个月下来,小吃摊的进账有五十两之多,这个数目报出来之后,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那一个月不得有百两银子的收入?”小四没想到一个小摊子会这么赚钱,惊讶得很。 “不会吧?那市集上的小商贩还不得都是富户了?” 小五的话说完,大家也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做生意这么容易的吗?那为啥镇子上的小商贩还是勉强度日?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大家各怀心思的思考着。 小四觉得生意这么好,那定然是会赚钱的,多一些也正常。 老两口觉得银子来得这么容易是不是兄弟俩有什么别的事儿? 文小点又想起了之前在温家刨除本钱的问题,和胡家的说法有些对不上。 张莲认为是账记错了,开始查账。这一查就找到了问题。 “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我好像记错账了。” 大家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在张莲身上,弄得张莲更不好意思了,这问题出在她身上,就该是她来担责任的。 “咱们每天的收入我都单独记账的,半个月一共是五十一两零一百零五文这个是没有错的。” 张莲把左手边的账册往前推了推,意思是让大家看看。又拿起右手边的账册往前推了推说道: “可是我们这个月家里的开销比之前半年的开销还多。上个月支出二两半,这个月光银子就支出去二十多两……” 大家把两个账本一对比,这就看出来了问题。尤其是文小点,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小吃摊的账册只有进账没有出项,家里的账册出项多进项少。” “是,每天他们出摊要用的钱都是从公账上出的,摊位费,木炭、食材、调料这些都是从公账上出的。 粮食和菜这些家里常用的,都没走账,这些都没有数的。” 张莲把这问题说了一遍,大家这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就是要减掉小吃摊的支出,五十两就剩下了二十多两了?” 李氏稍微一转就得了一个结论。这个账大家都会算,确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还不止呢,出摊的面粉油盐酱醋大葱这些虽然都是自己家的,可是现在用的多,家里的用完那就要买了,按市价来算也要减出来的。” 官庄镇位处中原,大多数人家都会种麦子,白面的价格相对低一些,但是因为现在世道不算平稳,物价也上涨了不少。 按照现在官庄镇的粮价,白面要五十文一斤,还是这两年收成不错,若是赶上欠收的年景里,怕是百文以上都有可能。 做葱花饼,油盐用的最多,油要八十文钱一斤,盐要一百二十文一斤。酱油倒是便宜,一斤也就十文钱,用的也不多。 说起来,倒是葱和萝卜这菜最是便宜,只要两文钱一斤。 按照这个物价算下来还真就和文小点说的一样,不止没有赚钱,还赔钱呢。胡兴给媳妇儿拿来纸笔,张莲开始把两本账册的账面合并到一起核算。 半个月里,除了第一天的时候少一些,其他时候都是带着三十斤的白面出门卖完再回来,和这个相匹配的,要五斤葱、三斤肉馅、三斤油、五斤木炭…… 加上每天三百文的摊位费,老牛的存放钱,还有小菜、蛋花汤、调味料…… 半晌,张莲才算清楚。 “小吃摊这半个月用了面四百五十斤,大葱七十五斤,油四十五斤,肉馅四十五斤,盐三十斤,一百五十个鸡蛋,七十五斤木炭。再加上摊位费,村牛车的钱,还有调料什么的,一共是……四十一两三百五十文。” 沉默,全家的沉默。 “所以……折腾了半个月,都没挣出来十两银子?” 好一会儿李氏才开了口,然后又是沉默…… “不是,四儿啊,你半个月就用了三十斤盐,就没人觉得齁儿吗?” 胡老汉的关注点,有点不一样,不过他这个问题有人回答。 “那不是还得腌菜嘛,每天都腌来不及,我就一次多腌了点儿……” 小四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都不敢说话了。 “那你卖菜的钱呢?” “没收钱啊,白送的……” 小四的屁股往后挪了挪,试图不让老两口发现。当然,这都是徒然……屁股长在他身上,他人都跑不了,屁股还能跑的了? 眼看着老两口要动火气了,尤其是李氏,已经开始四处张望寻找趁手的兵器了,胡兴赶紧开口转移话题,顺带提出解决办法。谁让他也算是半个从犯呢。 好吧,他也是主犯之一。 “那小菜我们卖多少钱合适呢?就那么一小碟子,收钱也不好收啊,饼才两文钱一个啊。” “那也不能白送啊,来个人就送,那得是多少钱啊?” 胡老汉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胡兴见一句话没有忽悠过去,又继续往下问。 “那要不就不弄小菜了,我看客人们还都挺喜欢吃的,突然收钱也不合适啊。” 张莲觉得今天胡兴的话有点多,很奇怪。不过现在是说挣钱的事儿呢,她也没有多问。 “突然收钱肯定不合适,那就在摊子上吃的就还送上一小碟子。但是咱们可以加上装好罐子的小菜,想要的可以买。” 嗯,这个可以有,还能多个收入。 两天之后,葱油饼的小吃摊上就多了一排小竹筒,一扎高一握粗。有熟客来买的时候还打听呢。 “这是什么?还用竹筒装着?” 这还是第一个买葱花饼的胖妇人,看着那竹筒很是好奇。顺嘴就问了一句。 “这里头装的是咱家的小菜,之前有客人说好吃,想买来着,我们回去就弄了竹筒装着。 二十文一竹筒,大概一斤。您可以拿回家尝尝,送您个竹筒,下次您来的时候拿着竹筒来,一竹筒便宜一文钱。” 第151章 心酸、农忙 胖妇人看小四说话一套一套的,觉得有意思的很。 “你这小孩儿还挺会做生意的,正好,我也挺喜欢吃的,一会儿给我拿一竹筒。” “成,记得回去用干净的筷子夹出来再吃,不然容易坏。” 胡兴嘴上叮嘱了一句,手里利索的给竹筒上系了一根麻绳好方便拎着,连带着把她要的饼也一块递上去。 有一就有二,小菜虽然没有饼受欢迎,也多少卖了几个。那个家里媳妇害喜的男人,直接买了三筒回去,还点名要酸甜口的那一种。 有了上次的乌龙,这晚上数钱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热情了,可钱还是要盘的,因为张莲要记账的。 数完了之后, 张莲直接留出明天的摊位费和要买东西的钱,剩下的直接装进了荷包里。 小四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只过了过手就看不到了,眼巴巴的瞅着,心里感叹。 “嫂子,还得挣多少银子才能抵上那个炉子的钱啊?” 炉子也是成本之一,而且还是最贵的一个。虽然说是每天都用的,但也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整个炉子是一体的,通体都是铁铸的,成品出来有三十多斤重,铁价差不多百文钱一斤,再加上这个东西很难做,修修改改的折腾看好几次,虽然有堂兄弟的面子,也还是花了二十两银子。 “按现在的生意看,等下个月就能挣够了炉子的钱了。” 张莲说的是净利润,前半个月挣了九两多的银子,一个月也就挣回来了,只是张莲怕中间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多说了些日子。 小四整个人都蔫儿了,想挣点儿零花钱呢,这么难的吗? “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不着急,你不是每个月还有一百文钱呢。你哥还一点儿都没有呢。” 张莲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本来就是想多点儿零花钱才跟他哥折腾了这么个摊子的,这一直没见着钱心里着急了。 “行吧,那我再等等吧。” 果然,小四听说胡兴都没有零花钱,心里平衡了不少。 只是张莲回屋之后,却被胡兴给堵在了炕上。 “媳妇儿,我这个挡箭牌好用不?” “好用,可好用了。” 她伸手摸摸男人的头,转身就要起开,可男人纹丝不动,一点儿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好用就在用用。” “不用了,小四不是已经搞定了?” 张莲放弃掰开他的手了 ,这男人力气大得很,她掰不动了。 “小四是搞定了,那我呢?” “你怎么了?” “媳妇儿说我没有零花钱,我伤心了。” “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吃醋。” 张莲哭笑不得,今儿也没喝酒啊?怎么还说傻话? “我都伤心了,媳妇儿你哄哄我呗。” “行行行,我也给你零花钱行了吧?” “行,但是不够。” 心眼子还挺多的胡兴自然是不会放过有钱拿的机会,也确实觉得不够。 “我还没说多少呢,你怎么知道不够?” “零花钱你看着给,我是说光拿零花钱哄我可不够。” 张莲眼看着他的眼睛里就要冒火光了,双手赶紧抵住他胸口,不让他再靠近了。 “媳妇儿……” 看着男人越发委屈的表情,张莲直接了当:“我来月事了。” 胡兴皱眉算了算时间。 “不是还有三四天吗?” “嗯,提前了。” 张莲红着脸语气尴尬,这男人怎么还记着这个?不过她也没有尴尬多久,因为胡兴问完就翻身下炕出去了。 一刻钟之后端了一碗姜糖水回来,他一回来,满屋子都是浓浓的姜味。 “趁热喝了吧,晚上睡的时候也能舒服些。” 自从张莲因为来月事的时候难受被他知道了之后,每次来他都会给她一碗姜糖水。这次虽然晚了点儿,但他还是准备了。 “好。” 姜的辛辣被红糖的甜味冲散,甜乎乎暖烘烘的,一碗姜糖水下肚,整个人都觉得很舒服 。 晚上,小腹上传来男人掌心的温热,让她更加安心,即使是月事的时候也能安然入睡。 冬天种下的小麦已经金黄一片,微风一吹饱满的麦穗就乘着风摇摇晃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今年收获的日子比去年晚一些,收成也不像往年那样好,但并不影响大家的忙碌。胡家男人齐上阵,一年两次的农忙是庄户人家最重要的日子,胡兴和小四自然是不能再去摆摊了,胡旺胡发兄弟俩自然也是要回来的。 他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交账。胡旺带回来二十两,胡发带回来十五两,一进门他们先找张莲,一手交钱一手交零花钱,那气氛简直不要太融洽。 胡兴和小四在旁边看着,一脸酸唧唧,这一次零花钱可不少啊。 “哥,咱们得努努力了,你还得给嫂子买好看的首饰呢。” “嗯,哥哥就靠你了。” 胡兴一脸认真的拍拍小四的肩膀,小四下意识点头就要答应。 “好,都包在我……”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就停下了。胡兴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走。 “不对啊,哥,又不是我着急,哎~你别走啊~哥,大哥~~” 不管小四怎么喊,胡兴扛着锄头,头也不回的往地里走,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小四追不上,根本不减速…… 可怜的小四,个头才到大哥肩膀,小短腿儿不停的倒腾,一路小跑在后头追。 收割的时间晚了,那就要抢时间,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天色刚放亮就挥着镰刀动手干活,一直到晚饭时间。 甚至,还要借着明亮的月光再收一些。为了赶播种的进度,加班加点的干了七天,总算是把地里的粮食都收进了家里。后面就是要晒干脱粒收进粮仓。 近几日天气都不错,晒场上晒着刚收割下来的麦子,那边胡家男人们已经准备好要种下一季的玉米了。 粮种都是提前留好的,烧掉地里的麦秆翻过土之后,浇透了地,就可以播种了。等地里的活儿都忙完,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五月端午,在农忙里稀里糊涂的过了,等地里的事情忙完了,胡家人才想起来。 第152章 给孩子累坏了 时隔半个月,胡兴和小四再去镇上摆摊的时候,刚把摊子支起来,就有人开始排队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家里有孕妇的男人。 “哎呦,你们可算是来了,给我来三素两荤,再要五桶小菜。” 男人当即就数了钱递给胡兴,都是熟客了,小四不接钱这个习惯他还是知道的。 “得嘞,您稍等一下,咱们这就开火了。” 小四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看着围在摊子前的人,没想到几天不来,客人还变多了呢。 心情好的时候,做事的效率就大大提高了,刚才还围得严严实实的客人,这会儿就散了大半。 荤素搭配着做了一锅,刚出锅了十五个饼,就有只手伸过来拿了一个肉馅的,张嘴就咬了一口。 “哎呦,这几天没来,还怪想这口的, 我拿个尝尝看味道有没有变。” 旁边卖菜的大婶吃着饼就回到了摊子上,根本没有提给钱的事情。一个饼而已胡兴并不在意,但是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以后别人有样学样可就不好处理了。 胡兴刚要对卖菜的大婶质问,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又爽朗的声音,毫不遮掩的响起。 “生意不错嘛,看来手艺不错啊。” 胡兴和小四抬头一看居然是杜五爷,胡兴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招呼。 “五爷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这才几天这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啊。” 杜五爷随意在一个凳子上坐下,一点架子都没有,倒是旁边的商贩和客人都老实了不少。尤其是卖菜大婶,简直是坐立难安。 客人们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只盯着小四手上的动作,拿饼给钱的动作都不自觉的加快,好赶紧离这个地方远一点。 “五爷说笑了,您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儿您说一声,咱们上门拜访就好。” “放凉了的跟刚出锅的能一样吗?” 胡兴心领神会,赶紧上前拿了两荤两素的葱花饼,还顺带盛了碗蛋花汤端了一碟小菜。 杜五爷接过来就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和他让小弟买回去吃的完全不一样。 “嗯,还是刚出锅的好吃。”杜五爷说着又咬了一口。 “您喜欢就好。” 胡兴说的客客气气,语句里保持着距离感,完全没有在胡家喝酒的时候那么放松。喝多了的时候还称兄道弟的,就差直接跪下拜把子了。 “怎么?不喝酒就不拿我当兄弟了?” 杜五爷翻了个白眼,别人都是上赶着扒上来,他可好,恨不得当作不认识。 “五爷,您身份尊贵,我们就是……” “身份?我要是有身份还会坐在这小摊子上吃东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胡兴再保持着距离可就是不识抬举了。虽然他不想让别人误会是胡家攀附,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好像也没有他能选择的余地了。 “五……哥?” 胡兴试探着叫了一句,仔细观察着杜五爷的表情。 “哎,这就对了嘛。这么多人呢,别光守着我,赶紧忙去吧。” 杜五爷吃着饼喝着汤,仿佛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吃口饭。今天确实忙碌,以前摆摊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么多客人。 胡兴边招呼客人边注意着杜五爷这边的动静,杜五爷吃好了,从怀里掏了几个铜板放在桌上。 “五哥,可不敢收你的钱。” “怎么?照顾兄弟生意还能不给钱?我是那种人?” “都说了是兄弟,怎么还能收兄弟的钱?” “哈哈哈哈……”杜五爷爽朗一笑,收起铜板挥挥手就走了。 杜五爷走了,旁边的商贩们才松了口气,卖菜的大婶这才敢上前递上来五个铜板,还又拿走了一个肉饼。 爱占小便宜的人,就算心有余悸也要再占些便宜。 破天荒的,兄弟俩午时刚过就要准备收摊了,东西都卖完了,也没有摆摊的必要了。 兄弟俩也没在外头吃东西,径直就回家了,赶巧了,胡家今天的午饭时间也晚了,这会儿才要吃。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进门就赶上吃饭了。” 小四手都没洗,就要上桌,被张莲给了一筷子。 “洗手去,手都黑成什么样了?” 胡兴拴好老牛过来,差点撞到要出门洗手的小四,被小四抓着手就拉出去了。 “走走走,嫂子让我们去洗手。” 小四到底是年纪小个头也小 ,拉起人就往外走,但是胡兴稳重如山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倒是差点儿把小四给拽个跟头。 “我洗过了,你自己去吧。” 胡兴挑挑眉毛,举起双手,展示的它们有多干净。却看到了几个黑乎乎的“爪印”…… “看吧,你得去洗手。” 小四嘿嘿一笑,转身跑出去了,胡兴也只能哭笑不得的跟在身后。 饭后保留节目——数钱。不过今天的钱明显更多了些,最后一算账居然有六两之多。 “这么多?也不枉费我今天快要把胳膊给累断了。” 小四身体往前一趴整个人瘫在桌子上,胳膊伸得直直的,舒展筋骨。这几天给孩子累坏了,农忙了十来天,刚忙活完又要天不亮起来准备东西出摊。 这么一趴,小四几乎都要睁不开眼睛了,胡兴直接把人扛起来送屋里去了,张莲扒拉着胡旺刚给做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今天的成本利润。 这个算盘胡兴一口气做了六个,李氏、张莲、文小点一人一个,还给未来弟妹的算盘都预备上了。不过,除了文小点的其他的应该都算是捎带手的。 算盘上明晃晃的镶嵌着银丝勾勒出来的藤蔓,弯弯绕绕的缠了一圈,四角分别雕了锅碗瓢盆的雕花。 张莲的上面虽然没有镶银,不过也雕了莲花。胡兴打过招呼了,让胡旺预留了镶银的位置,等他拿了零花钱再补上。 “媳妇儿,你一会儿教教我怎么和面,小四估计是累坏了,估计明天起不来。” “成啊,但是现在弄也有点太早了,现在天儿暖和了,明天早上再弄也来得及。” 张莲一边收拾桌子上的账本铜钱,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第153章 有事 胡兴撇撇嘴,在银子面前,他几乎没有胜算。媳妇儿看见银子的时候眼睛会放光,看他的时候不会。 胡兴有点小伤心。但还没忘记帮她把东西搬到屋里,四五千个铜板的还是很沉的。 张莲把铜板都收到统一的袋子里,当张莲从炕琴里费劲扒拉的拽出来一个硕大的布袋,光是拿出来就已经折腾了一头汗。 “妈呀,累死我了。” 张莲气喘吁吁的盘腿坐在炕上,准备把今天赚的钱也塞进去。 “媳妇儿,你就打算就这么装着?” “不然呢?虽然重了点儿,不过放在身边安全些。” “可是这也太不方便了,这么重你可拿不动。” 胡兴直接把今天的铜钱散碎银子往布袋里一倒,双手用力提起来,放到炕边。 “你放这儿干嘛?直接放炕琴里呗。”不能是等着她自己放吧,他拿着都费劲,估计她更弄不动。 “我去套车,我去镇上给你换成银子,没有那么重。”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你别一个人去,让爹陪你去。” “没事儿,我套个麻袋没人知道里面都是钱。” “能行吗?” “放心吧。” 胡兴套车去了镇上,装着钱的布袋就大咧咧的放在牛车上,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 他没有耽误直奔城东去镇上唯一的一家钱庄,门口的伙计见来人穿着普通,拿着个麻袋就要进门。 “这位客官,您是不是走错门了?咱们这是钱庄。” 钱庄的伙计态度还算恭敬,也没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臭毛病,胡兴自然也是好好说话。 “我是来存钱的。” 伙计打量了一下胡兴,重点关注了他的样貌,看这个特征应该就是大东家交代的人了。 “您这边儿请。” 伙计的态度越发恭敬,不过也没有点头哈腰,只当是普通的客人来招待。 袁铮骋得了七哥的指示,给自家的产业都打过招呼,对胡家要照顾些,不光是镇上,全国的产业都一样。 胡家人不想沾包,可七哥也不会真的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只是现在还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时候,只能暗地里招呼一声。 有了特殊关照,事情办得就快多了。 “客官,您这一共是二十八两三钱五百文,您是要银子还是银票?” “五两一锭的银子吧,剩下的就还是铜板吧。” “好的您稍等。” 没一会儿伙计就端着托盘出来了,四个银锭,四串铜钱——三串整的,一串半串的。 胡兴利索的装起钱赶车回家。从出门到回来,不过半个时辰,张莲没想到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事情没办成。 “没办成?要不等再攒攒,多了咱们再去。” 胡兴拿出银锭子放到张莲手里,果然,张莲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换好了?果然方便多了。” 张莲用衣摆兜着银子,直接去炕琴里翻她装银子的匣子。整整齐齐的把银子码进去,嘴上的笑容就没降下去过。 “媳妇儿,你看够银子了没?看够了也看看我呗。” 无耻的某人,又开始用撒娇这招来博取关注了,某些人的脸皮还真是够厚,吃醋都不分物种。 张莲很给面子的瞟了一眼胡兴,多的一眼都没有。 “看了。” 这还能忍吗?当然不能! 胡兴直接把人放倒在炕上,俯身压在媳妇儿身上,低头吻住她的唇。唇齿纠缠着,两人之间的温度逐步攀高,张莲脑子有些犯晕,意识逐渐离家出走。 一吻结束,张莲双眼迷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勾勾唇角心满意足,现在她眼里只有他了,挺好。 只是,现在好像有些什么事他不太想等到晚上了……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胡兴不打算理会,他想做的事情还没开始。 “大哥,你在屋里吗?恩阳哥来找你了。” 胡兴还在装死,想要继续。可张莲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一边推开胡兴一边答了一句就来。 “媳妇儿,还有事儿没办完呢。” “家里来人了,不像话。快起来,别让人家久等。” 推不动他,张莲一翻身从胡兴腋下钻出来,只出来半个身子就被胡兴给摁住了。 “想跑啊?” “别闹了,恩阳还等着你呢,赶紧起开。” 胡兴叹了口气,只能把人放开,起身理了理衣裳,这才去前院见胡恩阳。胡恩阳今天是带着余苗苗一起来的,余苗苗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家里的事情理顺,这会儿才有心思来串门。 “恩阳,有事儿?” 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话自然不用多说,直奔主题。 “哥,是有点事儿,不过事情有点大,光咱们俩可不行,我还叫了其他兄弟,晚上到家里喝点儿?” 张莲这会儿也出来了,正好听见胡恩阳要请家里的兄弟们吃饭,想到胡恩阳家只有余苗苗一个人张罗,就出声阻止。 “这刚娶了媳妇儿你就要累死她啊?今儿在这儿吃吧,咱们也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正好,今天就一块儿聚聚。” 张莲坐在余苗苗边上,握着她的手。 “嫂子,这不合适,阳子找兄弟们有事儿,哪能让嫂子破费?” “那你们出东西,我家出地方行了吧?我敢说咱们几家里就数我家灶房最大了。” 这可让余苗苗没话说了,谁让人家说的就是事实呢?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头答应。 这会儿已经是申时了,要做的话最好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胡恩阳让余苗苗在这儿待着,他去找其他家的兄弟们,顺便让弟弟们把东西都搬过来。 既然是要聚一聚,那自然是不能只让同辈的兄弟们来的,这一叫来的就是全部人马了。 也不是第一次聚餐,大家熟门熟路的带着家伙什儿就来了,三下五除二院子里就支起了五六张桌子。还有几个小子把鏊子都架起来了,这是一聚餐就吃饼啊? 已经是晚春了,天气暖和了许多,白天长了许多,夜里就算是穿着单衣都感觉不到冷了。 “今天可没弄面,弄不了饼了。” 第154章 不能休息 “嫂子没事儿,你说做哪个,咱们现在就弄,弄些温水温着发起来的也快,能赶上。” 四爷爷家的小孙子胡升傻呵呵的来了一句,跟小五差不多的年纪,心思没有那么多,想到什么说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去弄吧。” 三奶奶一直关注着这边儿的动静,一听张莲同意了,赶紧招呼自家孙子去家里搬面粉。 虽然现在的几家人都知道怎么弄的了,可跟张莲做出来的相比,总是差些意思。像是怕张莲后悔似的,被点名的孩子们撒丫子就跑。 “三儿、四儿、带几个人去家里搬几袋子面粉去,快点儿啊,等着用呢。” 张莲哭笑不得,看来以后这都得成传统了,她也逃不掉了。 “我就说吧,以后你就烦了。” 胡兴站在张莲旁边,看出去的人数,估计拿来的东西了不少,今儿媳妇儿又要累着了。 “那怎么办?还不都是你家亲戚?” 她笑着开玩笑,也不是真觉得烦,相反她还挺喜欢这样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的。胡家人感情都好,也没有什么奇葩极品的,多好。 “哎,亲戚多了也烦恼。” 小四被三爷爷从被子里挖出来,睡眼惺忪顶着个鸡窝头就被三爷爷直接拎到了院子里。 看着满院子的人,他还没醒过神来。 “回魂儿了。” 三爷爷一巴掌呼在小四背上,啪的一声小四才回过神来。 “啊……三爷爷,您打我干啥。” 小四龇牙咧嘴的想要摸摸被打疼的地方,却怎么都够不到。整个人站在院子当中扭来扭去的样子,看着还挺搞笑。 “醒了吗?醒了跟我去灶房,学了这么久,我得看看你学的怎么样?” 三爷爷说完,就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拎着小四往厨房走,到厨房门口还亲自给小四洗了个脸。 小四顶着一脸一身的水渍,认命的我钻进厨房里,接受三爷爷的考察。 三奶奶家的面搬过来了。几个小子也不用张莲招呼,直接动手一分,几个大面盆各装了半盆面粉。 装得太满,和面的时候倒不开,揉出来的面不是硬了就是软了,半盆的量刚好。 “嫂子,你看都怎么弄?” “两盆发面,两盆半烫面吧,到时候做什么都方便。” 今天干活儿的都是老一辈或者是年纪小的几个,动作力气都不如壮年,动作慢了几分。 刚好张莲都没想好要做什么好,先让他们按这个来和面,到时候想到哪个做哪个。 时间有些不太赶趟,所以和面的时候是先弄的发面,这个需要时间等着面发开,为了节省时间,发面是放在灶台上的,温度高一些也发面的时间会更短。 半烫面的面团也弄好了,醒面一刻钟,再拿出来用,张莲刚要下手做饼,三爷爷从厨房过来找她了。 “三爷爷,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要一种饼,我跟你说是怎么做的,你能做出来吗?” 三爷爷开门见山,本来就是来请教的,也不需要遮掩什么。 “我口述的话,你能做出来吗?” “不知道,您先说说, 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三爷爷说了大概的做法,又形容了一下成品的样子,张莲取了一小块面,发现太软,只能重新和面。 张莲顺手就揉了一团面团,是自己想象中的软硬度,醒面一刻钟。 下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压扁刷油盖上另一个压扁的面剂子, 刷……以此类推。 一连盖了十几个,压实之后用擀面杖擀成饼坯。 “三爷爷,这能成吗?” 张莲看着手里忙活了半天,盖了十几层的楼,最后又还原成了一层饼坯,这能成功吗? “试试呗,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反正我是没成过。” “那会不会是因为方子不对?” “不会,我可是对比了许多遍的。” 张莲无话可说,行吧,那就试试呗。灶上架了蒸笼,把那个饼坯放进去。等着蒸熟的时间,张莲又做了一个同样的饼坯, 用鏊子烙熟。 每层都很薄,片刻就熟了,翻个面把刚才烙熟的那一层揭下来,然后翻面继续重复。 最后,竹匾里放了十几张薄到透光的小饼,三爷爷在一边儿很是欣慰的点头。 “还真成了,不错不错,就知道你能弄得成。” 第一次尝试就可以成功,张莲自己都没有想到,不过这么薄是要做什么用? “这要做什么用啊?” “春饼啊,春天都要过完了,还不得吃顿春饼啊。” “春饼是什么?” “一会儿上桌了你就知道了,你就弄饼就行了。” 行吧,反正也没有差别。不过今天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弄点儿新的尝尝。 干面粉,加一丢丢盐和五香粉拌匀,浇上热油,一碗油酥就做好了。 半烫面儿的面团揪成大小差不多的面剂子,擀成长条的形状,抹上一层油酥包成起来,放在一边儿备用。 张莲这边儿做着,那边儿的小子们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做,不管是好看还是难看,倒是做得有模有样。 “哎哎哎,嫂子嫂子嫂子,鼓起来了鼓起来了。” 胡升给鏊子里的饼翻了个面,眼瞅着那饼就跟打了气似的,直接鼓成了一个球。 “鼓起来就对了,差不多熟了就好了。” 小五在一边儿看了一会儿,转头去灶房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就着张莲鏊子里正鼓着气的饼,伸筷子就戳了个洞,往里打了个鸡蛋。 “你小子,鬼主意还挺多。” 小孩子贪嘴,张莲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再加上小五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长得也更好一些。 索性,用个大海碗端了一碗鸡蛋,放在鏊子边上谁想吃谁就吃去,还嘱咐小五不够了记得去屋里拿。 已经烙好的饼摞在一起,一刀切开就成了一个个的小口袋,用笼布盖上保温。发面饼和死面饼那几个小子基本都会,不用多说,他们自己弄就行了。 按照三爷爷的速度,做好饭还有一段时间,张莲去了西屋找妯娌们一起嗑瓜子儿去了。 第155章 给,必须给 东屋里,胡恩阳和兄弟几个正坐在一块儿商量事情,说起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把人叫到一起说是有事情商量,可实际上就是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进行下去的想法,来跟兄弟们要钱的。 兄弟几个说了半天话了,胡恩阳还坐在那儿搓着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恩阳,你把咱们聚到一块儿什么都不说,光让咱喝水啊?” 大壮注意到胡恩阳像是有什么为难的,杵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就提了一句。 “不是不是,我确实是有事找兄弟们,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胡恩阳挠头,低着头吭哧吭哧的还是不说话,自从他拉扯出了一个工程队之后,很久都没见到他这副局促的样子了。 “哎呀,还是不是兄弟了?到底是啥事儿啊,就这么张不开嘴?”大壮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是……因为钱?”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不是啊?痛快点儿,还差多少?” 大壮的话一说兄弟们纷纷附和,胡恩阳看着是收入不少,但是很多时候还得自己垫钱,钱都在房子上压着,等东家结了账才能拿回来。 “哎呀,我就直说了,我想做个事儿,但是投入有点儿大,要是能做好了,银子也不少挣。就是手上的银子不太凑手……” 话说出了口胡恩阳也就觉得没那么难了,干脆就一口气把事情仔仔细细的都说明白算了,怕自己又胆怯,连兄弟们的问题都是直接忽略……哦,不对,是压根就没有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说了一刻多钟,胡恩阳终于是把事儿都说清楚了,口干舌燥连着灌了三四杯水,这才好些。 “说完了?” 胡恩阳点头。 “那我们能问了不?” 胡恩阳继续点头。 “咱们盖房子可都是买了地自己盖,盖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己说了算的,这现成的房子没什么人愿意要吧?” “还有啊,这房子盖在哪儿啊?用什么料,多大?要卖多少钱?” “还有你说的家具、花草什么的,弄是好弄,就是万一人家不愿意要怎么办?” “是,这里边儿的事儿多着呢,你再考虑考虑。” 兄弟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有的人是觉得这个事儿花费太大,害怕胡恩阳吃亏;也有觉得这个事儿不靠谱,劝他不要折腾了。 “这个事儿我想了挺长时间了,你们说的我都想过的。咱们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有多少钱盖多大的房子,用的料自然是得好些的,不然还没有住人就塌了就不好了。 房子的成本就在那儿摆着呢,也确实是卖不上价钱,但是摆了家具种上花草就不一样了,只要盖的好那就不愁卖出去。”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能卖给谁,不过总会有人买就是了。 “你折腾这么大一摊子,你媳妇儿知道不?” 一直没说话的胡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大家问得一愣。 “知道。” “她……同意?” “嗯,同意了。说是就算是挣不到钱也能落套房子,就没有反对。” 提起余苗苗,胡恩阳刚才还精明的脑袋瓜子直接就冒起了傻气,整个人憨了一个度。 “你媳妇儿都同意了,那就干呗。” “这不是钱不够嘛,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问一个人能办得成的,不过要是挣钱了,也能挣不少呢。” 胡兴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起身跟胡恩阳说了一声,就领着弟弟们去西屋找家里做主的女人去了。 “你们歇会儿,我们去跟家里当家的商量看看。” 胡恩阳本来也没想着当天就能有收获,又不是几个铜板就能解决的事儿,找家里人商量一下才是正常的。 “兴子哥,不用这么……着急……” 胡恩阳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胡兴就已经没人了。 张莲一把瓜子儿还没吃完,就被男人给叫出去了,不止是她,还有李氏和文小点。 胡兴捡着重点的事儿说了一下,意思很明显,这个钱要不要借得当家的说了算,毕竟给了那几乎就是回不来了。 “给啊,当然给啊。” 胡兴刚说完文小点就激动了,在京城的时候那可是一房难求啊,大家手里的房产那都是有数的。 要么是家里底子厚,是家里传下来的祖产,要么就是朝廷的赏赐,二者都不是的话,那家里绝对是家财万贯的主儿,不然一个小院儿动辄上千两银子,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她这么一激动大家的焦点就都在她身上了。 “为什么?这事光听起来就花费不少,而且都不知道能不能成事,万一……” 保守派张莲其实也不大愿意出钱,好不容易家里有了新的赚钱门路,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花钱的地方?还眼瞅着就是个坑的花钱的地方。 “既然是恩阳想做的,咱们支持一下也没什么,别太多了,最近这日子刚有点儿起色,可不能太贪心。” 李氏和张莲的想法差不离,也是不太看好的。 “娘,嫂子,这个事准能成的,我倒是觉得这种事可以多来点儿。” 文小点说得笃定,但其实为什么要出钱做这个事情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就觉得那大小也是个宅子,按照京城的是个房子都能抢破头的样子,这事儿肯定是能行的。 一听到是个房子,立马就要拿钱去买。 “你看是人就要住房子吧?咱们村里人买不起,那镇上的有钱人多了,说不好谁就能看上呢?就算是看不上,那不是还有房子在呢?怎么算就不亏啊。” 文小点的话多少有点儿随意了,忽悠人都没有这么随意的,可偏偏李氏和胡兴觉得:嗯,就是这么回事儿。 张莲不太想同意也得看在这娘俩的面子上同意了,胡恩阳也没想到这就拉来了自己的第一笔投资。 “哥,你们真觉得成?” “成啊,不过你可得好好盖,到时候看不到钱你嫂子可饶不了我。” 胡兴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媳妇儿的不乐意,可话都说出去了,他可得好好盯着这个事。 第156章 春风拂面 “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 一些听起来就不切实际话得到了认同,这一刻得满足感,简直要把胡恩阳给吞了,好像这样就什么都不怕了,浑身都是满满的力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 可胡氏一族的家风如此,总是要跟当家的女人说说才好,胡恩阳跟胡兴话都还没说完,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这是五十两银子,是我自己得私房钱,提前说好了啊,算是我们两口子入股的,挣了钱得分给我们。” 张莲拿着银子给胡恩阳,心疼的一颤一颤的。说实在的,胡恩阳说的事她真觉得不大靠谱,不敢拿家里的钱来做,不然赔了的话这一大家子还怎么活啊。 “这是应该的,嫂子入了份子自然是要吃红利的。嫂子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你跟着赔钱的。” 张莲小财迷的属性胡氏家族都知道,这次能拿出来这么多钱出来已经很可以了,要是真赔了,估计他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一会儿就又有两家的妇人拿钱来了,胡恩阳一一谢过,说好的明天等写好字据再给大家送。三家人拿了百两银子出来,加上他手里有的三百多两,起个两进的小院子应该是足够了。 晚上这顿聚餐,吃得那叫个七零八落,简直就没有个囫囵人了。 胡恩阳解决了心头的大事,一高兴就喝了个肚皮朝天,最后是被大壮兄弟给抬回去的,虽然他俩也喝的东倒西歪。其他兄弟也没比他们好多少就是了。 三奶奶口袋饼里塞了菜吃了好几个,还吃了个小五做的灌了鸡蛋的,本来上了年纪消化本来就不好,面食又难消化,一不留神就吃撑了。 还是小五去老田的小院里拿了保和丸,又给三奶奶扎了扎针这才缓了缓。 三爷爷边吃饭还边点评,拉着小四说了一晚上,就没有一个菜是夸他的,弄得小四直接就心灰意冷了,差点儿就发誓再也不进灶房了。 孩子们聚在一起,小的跟在大的后头满院子的跑,最前头的那个不小心摔了一跤,后头刹不住脚,直接就是个连环大追尾,直接把人怼到了桌子底下。 坐席的人当即就急眼了,也不管都是哪家的娃,张嘴就是一顿教训,小孩子最怕大人发火了,忙不迭的起身就要跑,人在桌子底下,一站起身直接就把桌子给掀翻了。 叮铃桄榔的一阵响,杯碗盘碟什么的碎了一地,饭菜汤水撒了吃席人一身,有的头上顶着菜叶,有的前胸直接就油了一大片,倒霉的文小点直接被汤盆子扣了一脑袋…… 这下可好了,大人小孩的叫嚷成一片,直到把自家的倒霉孩子抓回家这才消停了。 都闹成这样了,大家也不好再待下去了,帮着把院子收拾了一下,就各回各家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灰头土脸的张莲和油花满脸的文小点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有点停不下来的意思。一个抹着眼泪一个边笑边打嗝,挽着手往后院儿走。 这大半天过的,还真是热闹得很。 胡家小院这天夜里难得安生下来,跟村里的其他人家一样安生。月光洒在村落之间,安静、祥和。 五百里外的京城,本应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甚至连灯都不敢点。 手握兵器的士兵的一队接着一队走过,步伐匆匆又整齐划一,火把灯笼照得街上犹如白昼,边走边搜查,像是在找什么人。 内城高耸的城墙之上,猎猎作响的军旗之下站着一个面若寒冰的男人,此刻正望着城外出神。春风拂面,闻不到花香,却若有似无的带着阵阵血腥。 “爷,城外的尸首都已经收殓好了,名单已经统计好了,即刻启程送葬。” “嗯,统领以下的不论敌我,不论官职,抚恤金五十两纹银,要确保这笔钱一分不少的到他们家人的手里。” “是,那统领以上的……” “论功行赏,论罪惩处。” “是。” 来人领命,下去传话去了,被称一声爷的人还在原地站着,自始至终都头都没扭一下。 直到东方微亮,有人上来回话,他这才带着人下了城墙。一夜之间,京城就变了天。 内城门前,明宣仁已经站在那里等了。 “七哥,你可算来了,父皇快不行了,赶紧的。” 明宣仁牵过两匹马,一边出声催促一边翻身上马。七哥脚下轻点一个稳稳的落在马上,调转马头直奔的皇上寝宫。 片刻的功夫七哥就到了房门前,守门的小太监恭敬行礼,还没等人跪下来,他已经到了的龙榻前。 明黄色的床幔里是明黄色的床单和被褥,被子里裹着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连他穿的里衣都是明黄色的。 大半年前他还精神矍铄的指着群臣破口大骂,如今却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见到来人想要靠坐起来都支撑不住。 老皇帝伸伸手指指一边凳子,示意来人坐下,还没等他回话,外头又进来一位,风风火火的样子跟七哥完全不一样。 “哥,你怎么跑那么快?也不说等等我。你骑的可是汗血宝马,我那就是个小马驹儿,能跑得过你吗?我知道你担心父皇,那也得给弟弟留点表现的机会吧?父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父皇,那也是我……” “闭嘴吧你。” 七哥一个眼神就让这个比他小了八岁的话痨弟弟闭上了嘴,床上的老皇帝也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我要不行了,这皇位……” 老皇帝话之开了个头,两个做儿子的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老头子一共生了九个儿子,除了夭折了的,活到成年的就四个。 八年前二皇子用计害死了刚被扶上来的太子,昨天逼宫的时候被七哥围住,断了增援,拿了亲信心腹,却被他逃了。 “恭喜七哥,荣登大宝。” “恭喜九弟。顺利继位。” 不愧是被七哥一手带大的娃,这默契程度还真是无可挑剔。 第157章 推让 “七哥,不管是立嫡还是立贤怎么算都轮不到我吧?我可不是那块料。” 明宣仁撅着嘴巴不满意,在他看来,就是兄弟四个都在世那也是七哥最适合坐那个位置,他心中装着江山百姓,若是他能坐上帝位才是天下苍生的福分。 “我对那个位置没想法,还是你比较合适。再者说你还年轻身体也康健,在位的时间长久,这个位置总换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七哥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过这话倒是也在理,坐江山的人都不稳固,百姓怎么能稳固得了? “我看七哥的身体也很好啊,你看,多健壮多硬朗。再说了,我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皇子,哪有那指点江山的本事?还是你来吧,我给你打下手。” “明宣仁,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我怎么没有上进心了?我这是有自知之明,我拎得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那担子我扛不起来就是扛不起来。” “明宣仁,你是皮痒痒了?” “你不用威胁我,就我这点儿本事,哪天把这江山拱手让人都不知道,要真到了那一步你还不得活剥了我?” 老皇帝看着仅存的两个儿子为了皇位吵得面红耳赤,心里那感觉真是复杂万分。老大老二为了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老二甚至不惜要弑父断手足都要爬上那个位置。 这俩货可倒好,给谁谁都不想要,真特么绝了。把孩子养得如此两极分化,恐怕整个大荣都找不出来第二位了。 “行了,吵得我喘不过气来。” 老皇帝有气无力的打断兄弟俩的谈话,他怕再听下去会直接把自己气嘎过去,那时候这俩人还不知道能出个什么幺蛾子呢。 皇上都发话了,兄弟俩也住了嘴,俩人吵归吵也没想真把这老头儿给气死,虽然他有点渣,到底还是亲爹不是? “你说你们兄弟几个啊,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那俩争得头破血流,动辄要死要活的非得要那个位置,你俩也挣得面红耳赤,要死要活的非得让对方上位。不就是嫌它是烫手的山芋不想管呗。” 大概是在病中,情绪就有点不大好。这话说得一点在朝前的杀伐果断都没有,更像是普通人家长辈的语重心长,还带着那么点儿委屈? 全天下都是他的,他委屈个什么劲儿?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的道理父皇应该懂啊。” 七哥不怕死的来了这么一句,把老皇帝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道理他是相当明白啊。要不是当初兄弟们争得就剩下了他自己还是个完整的,他是万万不会被赶鸭子上架坐到这个位置的。 说起来,还是他母亲的孤女出身才让他捡了这么天大的一个便宜。如果当初有的选,他才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得,真相了,感情不想要皇位还是遗传。 “就你明白?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你们不坐那就从你堂兄弟里面选,但是!到时候你们兄弟俩还有姐姐妹妹们会过成什么样子,还能不能活着可就说不好了。反正到时候我都在土里了,眼不见心不烦!” 兄弟俩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刚巧大太监来报,说拂尘先生求见。 “快请。” 老皇帝对胡二伯还是很尊重的,不然也不会把他惯的皇上老大他老二,什么都敢说。不过老皇帝这个时候还真挺想见他的。 “拂尘参见皇上。” 胡二伯说话就要跪地,皇帝手一挥大太监连忙把人给架起来了,连膝盖弯曲的机会都不给。胡二伯被大太监架得肩膀一边高一边低,还踮着一只脚。 “老胡啊,你还是来看我了。我昨天还跟老馒头说呢,你要知道我快死了肯定来看我。” 老馒头就是那个大太监,自小入宫就在老皇帝跟前伺候,因为他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的,圆乎乎的一团,老皇帝就叫他小馒头,后来叫馒头,现在不过刚四十的年纪,就成了老馒头。 “皇上,拂尘先生与您私交甚笃,自然是要来的。” 老馒头怕这毒舌拂尘先生再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紧抢着回答。说得就像胡二伯就是这般想得一样,与其笃定。 胡二伯:谁跟他甚笃?你才是甚笃的那个!你个死面馒头,谁让你替我回话了? 心里腹诽归腹诽,这种话是万万不敢说的,快要死的皇帝那也是皇帝啊,再说他家那俩大儿子还在边儿上站着呢,不敢说,完全不敢说啊。 “皇上,要保重身体啊,这偌大的江山还要依靠着您的。” “老馒头啊。我果然是要死了,你听见没?老胡都说好听话了。” 老皇帝侧侧身,老馒头赶紧上前在老皇帝背后放了两床被子做支撑。刚才躺着只觉得他瘦弱,这么一侧身才看出来,他整个人瘦得像个纸片。 盖着被子得身躯也就那么小小的一团,虽然他原本就长得不够高大,可也不至于会这样瘦小,什么时候,那个在他们眼中身高两米的男人,佝偻成了这个样子。 “我说你这人你,说话不中听你不愿意,说些好听的你还是不乐意,你还真是难伺候啊,也就馒头了,换个人你试试,早被你斩了八百次了。” 胡二伯这脾气说来就来,完全不把老皇帝放在眼里,那个叫放飞自我啊。 “嗯,我又能活了。哈哈哈……咳咳咳……” 老皇帝刚笑两声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本来身体就很是虚弱,这么一咳嗽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寝殿里顿时就乱作一团,老田还没走到休息的地方就被几个年轻太监架起来,一路狂奔回到寝殿。行吧,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低空飞行。 路上就已经得知了老皇帝发病的原因,一到地方老田一个滑跪就跪在龙榻前面,嘴里语速飞快却吐字清晰得道了一句:“冒犯了您的龙威,还请皇上恕罪。”接着起身就将老皇帝给抱放到膝盖上,照着背上一个位置,握着拳头哐哐就是一顿砸。 第158章 抓阄 老田一顿操作猛如虎,旁边看着的人脸都白了,尤其是拂尘和馒头两人,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们肯定要给老田竖起大拇指。 敢把龙体不当回事儿的搬来搬去就算了,还敢动拳头?还那么用力砸 。 这一顿折腾,老皇帝的脸色终于慢慢缓过来了,周围的看客也都松了口气,煞白的面色也慢慢有了血色。 再看刚才力大如牛的老田,这会儿跟摊烂泥一样,手脚酸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十分不雅观的半仰着在地上喘着粗气。 “老了,不中用了。” 老皇帝彻底缓过来之后感叹道,他已经老到连个口水都欺负他了。刚才差点儿就没命了,要不是老田…… “哎,老田,你这是怎么了?” 老皇帝一出声,老田直接一个翻滚就跪在地上连连赔罪。救人是救人,对老皇帝大不敬的罪名也不是开玩笑的。 “事发突然,病情紧急,老臣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起来吧,多大点儿事儿,别说,被你拍这两下,我后背还真舒服多了。”老皇帝得伸伸懒腰,朝着老田招招手。 “来来来,再给我松松筋骨。” 老田想拒绝,可他有拒绝的权力吗?不,他并没有,所以只能颤抖着两条腿儿,跪在脚踏上给老皇帝按摩。 “老胡啊,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可不敢提意见,最多只能算是给您分忧。” 胡二伯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这个皇帝,朝堂之上威武霸气杀伐果断,一身威严震得满朝文武都服服帖帖。可一下了朝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连自称都懒得用。 怕他这么“亲民”的态度被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逼得馒头只能把皇帝身边的人手一减再减,否则也不会被二皇子钻了空子,把老皇帝软禁起来下毒,逼他写传位诏书。 身子骨一向硬朗的他,才半个月的时间就去了半条命。 “我这身子眼瞅着就不行了,依你看前头那椅子他俩谁坐合适?” 胡二伯心里把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老头儿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依他看,看他奶奶个腿儿,那是他一介草民能随便说的吗?且不说他说的可不可靠皇帝的心意,这两位可都是皇子,选了哪个都肯定是得罪了另一个。 “我眼瞎看不出来。” “得了,你就是不想得罪人。” “是,我是不想得罪人,可他们是一般人吗?哪个我都得罪不起。” “那我不管,你今天就得把这事儿给我定下来。” 皇帝耍无赖你见过吗?别人见没见过不知道,反正胡二伯是见怪不怪了,这个老头坏得很,一遇到事儿自己不想动脑子了,就让他来做决定。 你看他这样子,哪里像是快要死了的样子?确定不是想偷懒? 老皇帝表示:拂尘啊,你真相了。 “定不了,定不了,定不了一点儿。”不就是耍赖吗?他也会。 “那就是这俩你都看不上,没事儿我还有孙子呢,实在不行那不是还有侄子呢……” “你、你、你……你真的好不要脸!” 胡二伯气急败坏的张嘴就骂,在馒头和老田眼里那简直就是不要命了。骂人的话一句就够了,说多了那可真是要五马分尸了。 “命都快没了,脸算个什么东西。” 要说耍无赖不要脸,还得是咱们老皇帝,就是这么……清新脱俗。 “行啊,那就抓阄吧,抓到哪个算哪个。谁君谁臣听天由命吧。” 胡二伯破罐子破摔了,怎么都是得罪人,干脆一口气得罪完了算球,至少现在老皇帝还在,等出了结果他再跟老皇帝要点儿保命地东西,应该也不是难事儿。 “抓阄?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何止是草率,这简直就是村头小儿游戏的小把戏好吗,难道那个天下之主的位置就是个小儿头上的草圈子不成? “我觉得可以,总比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好吧?” 行吧,老皇帝都定下来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老皇帝挥挥手,老田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又招来馒头耳语了几句,馒头才下去准备抓阄的东西。 老田趁着这个空档行礼告退,涉及皇室秘辛就怕是有命听没命活啊。不止是老田,寝殿里伺候的人手只留了馒头一个。胡二伯也想走,老皇帝不同意。 片刻之后,馒头就端着托盘回来,红木的托盘上一个白玉盘子里,放着两团金色的纸团,花生大小,静静的躺在那儿。 “皇上,都准备好了。写的是‘君臣’二字。” “那就抓吧。”老皇帝点点头,示意开始。 “九弟请。” “七哥请。” “为兄是哥哥,自然是要让着弟弟的。” “自古就有孔融让梨,做弟弟的应当是把好都留给你的。” “你们再这么让下去,是想让我亲自给你们吗?” 眼瞅着兄弟俩又开始互相谦让,老皇帝直接推了他们一把,省得俩人推到天荒地老。 两个做儿子闭上嘴巴,开始比划着继续谦让,刚开始只是隔着距离一边让一遍往前走,三两个回合下来,动作也越来越大,要不是馒头眼疾手快东西都得让他俩打翻了。 “你俩够了啊。”老皇帝语气里严肃了两分,是他发怒的前兆。 俩人看都没看随手拿了靠近自己这边的纸团,明宣仁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团,而七哥则是拿在手里并没有动作。 眼看着明宣仁的脸色越来越差,七哥的唇角则是越翘越高,长腿迈了两步就站在明宣仁旁边,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七哥站直身子后退两步,对着明宣仁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臣,参见新帝。” 明宣仁直接就往旁边跳了一步,拒绝接受他的行礼。 “不对,肯定有诈,七哥,你的给我看看。” 七哥假装要拿,胳膊一伸,一个金黄色的光点准确无误的滑到了一旁的烛火里。噼噼啪啪的一阵花火闪过,化成了一股黑烟,留下了小小的一点黑色灰烬。 “烧了,看不了了。” 七哥摊摊手,一脸无奈。明宣仁眼眶子都红了,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了。 第159章 父子谈话 “你故意的。” 明宣仁一脸的愤怒,一开口的语气却委屈巴巴,那小模样简直就像是被人抢了糖的小孩子,撅着嘴巴要给父母告状。 “怎么会?再说了一共就两个阄,你的上面写了君,我的自然就是臣啊。” “万一呢?万一两个阄写的都是一样的呢?” “怎么会呢?馒头可不会欺君。” “你!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明宣仁抹了一把眼泪直接冲出了寝殿,在外头候着的宫女太监们,眼睁睁的看着高高壮壮的九皇子从里面跑出来,好像还伸手抹……眼泪?二十出头的男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父皇,您久病未愈还得多休息,儿臣就告退了。” “宣礼,你留下。” 其他人总算是可以出去放松了,可是明宣礼也就是七哥,是一点都不开心,被皇帝单独留下来肯定没好事儿。 “什么事儿?” 这会儿连馒头都出去了,就父子两个,没有外人,明宣礼自然也不会太拘束,一撩衣袍盘腿坐在床前的脚榻上。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坐在脚踏上。” 老皇帝眼睛里带着慈爱,是在完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才会露出的神情。可是这皇城之中哪里有什么没有外人的地方,所以这样的神情,就连明宣礼这个做儿子的也没见过几次,仔细算来大概不足一掌吧。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要是说皇位得事儿就算了,都说好了是小九的。” “你啊,跟你娘简直是一模一样,当年她也是瞧不上这皇城的生活,在我登基那日就带着你远走他乡。” “都这么久了,还提她做什么?” 提起娘,他总是会觉得心口酸胀。 “我对不起她啊,当初她就是确定了我与皇位无缘才选择嫁给我,谁知道天意弄人,最终还是不能厮守。” 他选了皇位,她选择离开。不管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结果就是那样的。 “你也有你的身不由己,他都知道也从来都没有怨过你。” “可我终究还是负了她,就为了这个什么破江山。” 明宣礼的母亲是他一辈子的意难平,是长在胸口上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也为她留了一辈子的后位,足够了。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无法选择的出身,若是生在普通百姓家,或许就没有这么一出了。” 沉默,父子俩都陷入了回忆,去见那个只能在回忆里见到的她。 “宣礼,我儿时看你祖父那一辈的争夺,到我这一辈又重蹈覆辙,又眼睁睁的看着你那些叔叔伯伯们为了皇位最后是死的死残的残,没有一个好下场。幸好你祖母出身卑微我又不争不抢,这才得以幸存。还让我捡了个便宜。 我一直想要避免你们兄弟之间出现争斗,终究是逃不过这一遭,八个儿子最后只剩下你们两个。宣仁有你得佑护才能一直平安,而你却九死一生。” “应该的,我娘走了之后,你把我接回宫,若不是宣仁的母妃护着。我怕是都不能平安长大,他又是我弟弟,应该的。” “你对皇位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不然你才是兄弟里面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可小九是最不适合的,他性子软又没有什么心机,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斗不过那班群堪比狐狸成精的老臣。” “所以,你想让我继续护着?” “我要让你放手,在一边儿看着就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指点一下就行。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你舍得?” “现在舍得,他才能活。” 百年不到的时间坐在皇位上的人已经换了四位,明宣仁是第五位了。那些世家大族的野心几乎都要亮在他面前了,他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还不知道能活几天。 就明宣仁那人畜无害的样子,在那群妖云集的朝野之上,怕是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没人能护着他一辈子,自己有了盔甲才能挡得住刀剑。 “你放心吧,他可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否则,就我这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的皇子可护不住他。” 身为皇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就算真有那心无城府的,坟头的草都要八尺高了。 “你和他相处的时候最多,你比我了解他,我信你。我只求你们兄弟二人能够和和气气,一直都这么要好。” 明宣礼没有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久的,现在是手足情深,或许多年之后他这个哥哥也会变成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给我赐个封地吧。” 老皇帝抬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敛了心神。 “你想要哪里?” 就这么一个王爷了,封地在哪他说了算。 “就黎州府吧,听说冬日的雪很漂亮。” “好,依你。” “把馒头喊进来,我让他拟旨。” “不急于这一时,等你好些了也来得及。” “能不能看得到明天的日头还难说呢,还是早些安排的好。” 明宣礼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索性听这老头儿的,去喊馒头来。 第二日一早,一道圣旨传遍了京城。 册封九皇子明宣仁为太子,即日起太子监国,朝中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择吉日登基。 册封七皇子明宣礼为安王,赐封地黎州、丰州两地…… 其余都是些赏赐,几乎是老皇帝的半个私库,另一半留给的小九明宣仁。圣旨一下京城顿时就炸锅了。 那天在老皇帝寝宫当差的宫女太监差点惊掉下巴,虽然不知道当天寝殿里到底说了什么,不过九皇子是哭着跑的,七皇子却是笑着走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呢? 一时之间宫里谣言四起,都在议论九皇子是做了什么才让老皇帝回心转意的。 而宫外则是对明宣礼的议论声更多,都说七皇子果然只是个弃子,封地挺大,赏赐挺多,却连个正经职位和权力都没给,连给个闲职的敷衍都没有。 而此时谣言里的两个主角,正在书房里对面而坐,进行最新一轮的推拉大战。 第160章 两只老虎 东宫,书房。 兄弟二人分坐两端,书桌正中放着一个红木的盒子,盒子里是两枚铜质虎符,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若是合体就是一只完整的立体老虎。 “七哥,这个你拿着。” “兵符还是在你手里的好,在别人手里容易受人掣肘。” “嗯,七哥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交给你保管。” “兵符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啊,所以才要给你啊。” “不要。” “得要。” “就不要。” “必须要。” 明宣礼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一脸严肃,明宣仁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你是想你我最后走到大哥二哥的路上?” “你不会,我也不会。” “世事没有绝对,时间久了更是难说。” “你是我哥,你想要我会拱手相让,你没必要。” 手握天下时间久了,有几个人会舍得放手? “你我虽然生在皇家,毕竟也只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试探。” “这不是试探是自保,”明宣仁小孩子赌气一般,一屁股坐在书桌里面的椅子上。 “也不知道那老头儿在这位子上怎么坐得了那么久,整个皇城内外危机四伏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明宣仁很是委屈,他一没有自己的势力,二没有外戚支持,在这皇城里那就是孤立无援的存在。 明明七哥什么都有,为什么抓到阄的人不是他?为什么啊? 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告诉他那次抓阄的秘密了。 明宣礼叹气,还真让老皇帝给说对了,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过度保护成了个傻白甜。现在又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稍有不慎就会跌个粉身碎骨。 “兵符我不能收,但我可以给你留些人手,以后用人的地方多着呢,你也赶紧培养起来。” “万一有人起兵逼宫呢?” “你是傻子吗?兵都在你手里了,你还能让人逼宫?” 明宣礼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那么多书都白读了是吧?他一甩衣袖,直接离开了皇宫。 安王府,密室。 明宣面对墙壁,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让人看不真切。 “十七,把这个送进东宫,分出一半人手给小九。” 墨色的腰牌划过一道弧线,十七长手一伸就接在了手里。 “爷,这……这个任务的时效是?” “人是给他的,你说呢?” 眼刀子直接甩过去,十七单膝跪地利索的认错。 “小的多嘴了,请爷恕罪。” “去吧。” 明宣礼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华灯初上的时候,十七就回来了,手里依旧拿着那块墨色的令牌。 “事情办妥了?” “爷……殿下……不肯收。” “他怎么说的?” “殿下的意思是,会伤情分的事情他不想做,除非……” “什么时候你做事也这么吞吞吐吐的了?” “除非用兵符跟您交换,否则他不会收的。” “呵。” 明宣礼嗤笑一声。还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傻了,那可是老大老二争了七八年的东西,为了它白白搭上了性命,老皇帝给了他,他还要送出去。 “罢了,我去一趟吧。” 明宣礼朝十七伸手,接过令牌骑马出门了,直到天亮时分才回到王府。 “着人收拾吧,十日后动身去封地。” 丢下一句话,明宣礼直接就回了卧房。 六月的小坎沟已经是夏季了,正午的日头晒得人蔫巴巴的,好在还不到三伏天,时不时的有风吹过,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不适。 地里的玉米已经有半人高了,郁郁葱葱的连成了一片,放眼望去满眼绿色。 文小点和张莲推着板车往地里送饭,老牛慢吞吞的跟在板车边上,时不时还低头啃上两口青草,怡然自得。 再看这俩姑娘,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却还是坚持推板车。 为什么?因为昨天张莲送饭的时候是赶车来的,之前大壮媳妇教过。牵牛套车、再把吃食什么的拿到车上放好,自信满满的赶着车往地里走,可惜没几步,老牛就不听话了直接冲着田埂栽了进去。 饭菜热汤撒了文小点一身,张莲倒是没有弄得一身饭菜,却也摔得不轻,好在都是些皮外伤,休整了一日也好得差不多了。 今天张莲又要赶车出来,文小点拼死拦住,这才得以保全这顿饭菜。 远远的,胡兴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见俩人吃力的推着板车,快步上前,接过板车。 “你们先歇会儿,我把车套上。” 老牛很是听话的任胡兴摆布,听话的程度简直让张莲咬牙切齿。为什么啊,她就想赶个车,怎么连牛都在欺负她? 片刻之后胡兴就准备好了,等文小点和张莲上车,就出发去地里。 傍晚时分,胡家的男人们都从地里回来了,但灶房里却没有袅袅的炊烟,院子里安静得很,像是没有人在家。 小四认命得进了灶房,胡兴则是满院子找媳妇儿,如果找不到就要去村里找找看了。还好在牛棚边上找到对着老牛嘀嘀咕咕的她。 “老牛大哥,你多吃点儿昂,你吃了我喂的草料,明天我赶车的时候,你可要听话哦。别再往沟里冲了,摔一下你也难受不是?” 张莲对着老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得诚恳无比。 本来还吃得香喷喷的老牛,一听张莲明天还要赶车,直接闭嘴不吃了,甚至连嘴里刚吃进去的草都吐出来了。 “哎哎哎,你怎么了?别吐别吐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张莲吓了一跳,以为是她哪里没有弄对,想着就要去找人来看看,一转身直接撞在胡兴的胸口上,鼻子一酸,眼圈就跟着红了。 “唔……” “撞到哪了?我看看。” 胡兴紧张得不行,捧着媳妇儿的脸仔仔细细的看,张莲拍开胡兴的手,揉着鼻子闷声闷气的。 “我没事,是咱家的牛不好了,你赶紧去汉人来看看。” 目睹了张莲和老牛全程对话的胡兴,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赶紧安慰媳妇儿。 第161章 吃你的吧 胡兴看着媳妇儿一脸着急,赶紧出声安慰,就怕一会儿再急得哭出来。 “你别急,它没事儿。” “怎么会呢?它都吐了,老牛不吃草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了。” “它真的没事儿。” “真的?” “不信,你看着啊,” 胡兴走近牛棚,摸摸老牛的头。 “明天我赶车,你吃你的吧。” 话音一落,老牛果然又开始好好吃草了,而且吃的比刚才还香。张莲听胡兴说的话,再加上老牛的动作,气鼓鼓。 原来老牛是怕她赶车才不好好吃草的?简直了,这牛都成精了。 张莲还没来得及跟老牛发火呢,前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欢喜中夹杂着些许尴尬,尴尬里又透着尊敬的动静儿,隐约传到后院来。 小两口儿也顾不上跟老牛论长短了,赶紧去前院看看情况,结果俩人直接傻眼了。 胡二伯、山青、老田、文师傅、袁铮骋、王四方、杜五爷、还有个不认识的青年人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刚支起来的圆桌边,胡老汉和小五正陪着。文小点眼泪汪汪的跟文师傅站在一边说话,祖孙俩旁若无人的叙旧。 胡旺和胡发跟着胡恩阳去工地了,现在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没看到胡兴,小五就直接顶上了,看,胡家的男人就是这么全能,小孩子都能支应门庭。 “七哥怎么回来了?你们的事儿都办完了?” 小五声音稚嫩语气却老气横秋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些,毕竟在坐的各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他至少大一个辈分。 “嗯,都办完了,就有时间过来看看了。” “那你现在住哪里啊?这次要住多久?” 其他人全程保持沉默,小五每说一句话他们都会捏一把汗,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看,这些话问的多自然。 “还没有想好要住哪里,现在住客栈。” 明宣礼并没有说要住多久,虽说官庄镇也在他的封地内,但是这里相对偏僻,距离州府也远得很,所以他能在这里待多久,还真不好说。 小两口上前给各位打招呼,胡兴来了,小五自然就下岗了,老田瞅准这个机会,带着小五去了他之前住的小院。 小院儿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收拾得很整齐,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哪里放了什么一目了然。草药也整理得很干净,没有尘土,没有草根,也没有混着其他草药。 “你小子,收拾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家里就我最闲,时间多得很。” 小五心里忍不住吐槽,想到第一次进到这个小院的时候,那叫个乱七八糟,东西乱放就算了,家具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墙上居然还有蜘蛛网。 卧室更是重灾区,鞋袜衣裳脏的净的都分不清,直接堆在墙角放着,那味道简直了。唯一干净些的地方恐怕就是药房了,草药整理的还算整齐,就是到处乱放。 “那些医书你看得怎么样了?” “都看完了。” “行,那我考考你。” 小五忍不住要扶额,他是说看完了,也没说能背出来啊,考什么考?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有人在被迫考试,有人正把酒言欢。 有客上门,主家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小四从进了灶房就没再出来过,两个嫂子给他打下手,倒是也忙得过来。 因为赶着上菜,所以倒是没有做什么费工夫得菜,都是小炒,有荤有素。主食就是葱花饼,现成的材料直接拿来用就行了,倒是节省了时间。 今天只有主客没有主仆,大家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喝酒聊天,夏日的黄昏,天边泛着淡红色的晚霞,照得人脸上红彤彤的,连轻松的笑意都染上了漂亮的夕阳红。 明宣礼很喜欢胡家,在这里他很放松,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平淡如水的生活琐碎,每日里热热闹闹的,就算生活并不富足,有相亲相爱的家人陪着就能度过任何风雨。 那种安全的温暖,是他一辈子都不曾得到的。 明宣礼没喝多少就下了桌,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夏日的星空,思绪慢慢飘远。到现在,小五才被老田给放回来,主要是吃饭的时间到了他也饿了。 小四见弟弟回来了,赶紧把提前留好的饭菜端出来,凑在一张小桌子上吃,要真端上桌的话,估计都要进了那些肚子痛大海的大人肚子里了。 可惜啊,小四算漏了老田这个大人,一大半的菜都进了老田的肚子,两个正在长身体,劳动了一天还要做饭背书的娃,只吃了个半饱。 张莲把准备好的零嘴儿给俩娃端出来,好歹还能填填肚子。 “哎呀,还是胡家的饭好吃啊。” 老田摸着肚子感叹,这几个月虽然吃穿都不差,不过对比起胡家的总是少了些什么。终于,又吃到这个味道了,真好。 “哎,这话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王四方和杜五爷也跟着附和,袁铮骋以前没吃过胡家的菜,不发表意见。明宣礼也只是听着,不过心里还是很认同这个说法的。 说实话,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明宣礼和袁铮骋来说,小四的厨艺实在一般,袁铮骋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明宣礼却很喜欢。 “在外头的时候,就想着这儿的饭菜,吃什么都觉得差点儿意思。” “可不是,镇上县里的饭馆咱们应该都吃遍了,还真没有谁能做出小四这个味道的。” 文师傅在一边儿听着,嘴角上扬。小四这孩子还真挺听话,没有忘记得他之前得叮嘱,自己家做顿饭还收着手艺, 不过,现在没有什么收着得必要了。 “四儿啊,你再弄俩菜来,好好做,别再藏着掖着了。” 小四今天是真不想再进灶房了,不过师爷的吩咐还是要听的,说起来他也好久没有好好做饭了,今天有机会了。 小四欢快的应了一声儿,就进了灶房, 用剩下的食材做了两个菜出来,就是简单的家常菜。不过那香味一飘出来就闻得出来和刚才那一桌就不是一个档次。 第162章 没有了? 菜还没上桌,香味已经飘出来了,本来还懒洋洋的众人,渐渐坐起身来。杜五爷是个性子直的,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 “哎呦,你小子还藏私呢?” 就是普通的辣椒炒肉和酸辣土豆丝,也不是小四不想露脸争面子,实在是也没什么食材可以折腾了,就这辣椒还是现从地里摘的。 这么一看,都是下饭的菜,就是,现在没饭了。 明宣礼也起身到桌前坐下,重新拿起筷子,等了一会儿才发现确实是没有其他的了。 “小四弟,这么下饭的菜,没有饭可不好吃啊。” 文师傅和袁铮骋交换了个眼神,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死气沉沉的七爷吗?你听这调侃的语气,你看这脸上带着的愉悦,真是活久见啊,七爷居然还会说玩笑话。 虽然并不好笑。 “家里没米了。”小四想了一下,又钻进了灶房。稻谷倒是还有很多,这大晚上的也不好舂米啊,只好热了几个中午剩下的口袋饼,多少也算是个主食,先凑合吧。 这么一来,倒是让在坐的客人们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不请自来就算了,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这还把人家的口粮都吃了个干净。 尤其是头一回开玩笑的明宣礼直接尬在了原地,这可怎么是好,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人家的心窝子啊。他养伤的时候每天的伙食虽然不够精致,但是有肉有菜有汤有饭也算丰盛,如今看来是胡家好客,把好东西都留给他这个病号了。 偏偏当时他身无分文,根本就没有能力补偿什么。还好,他还有机会。 胡老汉和胡兴已经开始咬耳朵,商量明天舂米的事了,说着以后要多准备些才好,这么丢人的事儿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胡家人都能明白小四的意思,本来就是稻谷要比米好存放,所以每次舂米也不会弄得太多,也是他们赶巧了,刚好要准备舂米了,这不就不赶趟了。 可是勾心斗角着长大的这些人,就难免想多了。 “饼子就挺好,来来来,小四做的葱花饼好吃,想必这个饼子也不会多差。” “咱们是尝菜,有菜吃就挺好的。” 文师傅和王四方都是生意人,反应快说话也委婉,直接就开始打圆场。 杜五爷就是个混江湖的,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江湖人讲究一个义字,杜五爷已经把胡家人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自家兄弟饭都吃不饱传出去他也不用混了。 “没米了?怎么不说话呢?尺子,尺子!”从大门外跑进来个细高个儿,对着杜五爷抱了抱拳,等着杜五爷吩咐。 “去,李家粮铺弄些米来,天儿热,也不用太多,两石就行。别的有什么常用的你看着安排去,知道该怎么办吧?” 杜五爷别有深意的看了尺子一眼,尺子答了声就赶着马车走了。 “五爷,这可使不得,咱家有米呢就是……” 胡兴赶紧拦着,这个人情可不好还啊。 “就是什么?不拿我当自己人?” “不是不是,跟五爷是自己人,我们自然高兴的。” “既然是自己人,那给你的你就收着,别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杜五爷举举手里的酒碗,仰脖就灌了下去,一举一动里都透着洒脱。 明宣礼也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口。 “五爷大气。” 一声五爷,让袁铮骋浑身一绷,杜五爷和王四方并不知道明宣礼的身份,可是袁铮骋知道啊,杜五就是个混子,何德何能称得上一声爷?关键这人还是他带来的。 惊悚,异常惊悚。 “您客气了,不过是跟这小兄弟投缘,照顾一二。”也为了自己以后还能有机会来蹭个饭吃。不过这点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他小心思瞒不过明宣礼,毕竟皇城里的人,心眼子多得像筛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点儿都看不出来的话,早就没他这个人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横竖这个人对胡家并没有恶意,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结果是对的就行。 月上中梢,一众人留下了一堆粮食,这才散去,这次杜五爷倒是没有耍酒疯,一是王四方在旁边看着他,再者,大东家还在呢,他也要的搂着点不是。 终于送走了客人,看着堆放在院子一角的粮食,胡家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小四这个什么都往外说的崽子,注定要受罚了。 “你说你,都十三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都分不清吗?” 胡老汉很是生气,更多的是觉得丢人,客人上门来吃饭,结果主家说粮食不够,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撵人吗? 李氏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当,就算是说也不应该当着客人面说啊。 “小四啊,再过两年都能娶媳妇了,你这说话不过脑子样子,以后谁家姑娘肯嫁给你啊。” 本来小四还不是太在意的态度,一听李氏说娶不上媳妇,当即就知道着急了。 “娘,我错了,我以后说话一定想好了再说,绝对再也不这样了。” “行,这可是你说的,那咱们定个规矩,以后你说话要是再不过脑子,说一句就……扣你一两银子的零花钱。” 既然小四认错了,那她们做爹娘的也不好不给面子,就随意惩罚一下吧。 小四直接就跪地哀嚎,跪是一直都跪着的,嚎是听说要扣零花钱现加的。 “不要啊,我一共也没有多少零花钱,连一句话都罚不起啊。” “知道自己没钱就闭紧你的嘴,好好用用 脑子,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不就不用扣钱了?” “娘,我真的做不到啊,我打小就是个碎嘴子,这可怎么改得了啊。“ “那就是你的事儿了,我们只负责监督, 其他的我们概不负责。” “娘,嫂子,嫂子,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嫂子,嫂子……” 李氏老两口说完就走了,小四哭得毫不掩饰,声音之大,整个房子都能听得见。 可惜了,其他人都当作是看不到他,任他怎么哀嚎都没有人来看一眼。 第163章 减免(修改) 小四受罚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米已经有人买了,所以也不用舂米了,第二天大家都在家休息一天,最近确实都太忙了。 不过注定有人不想他们休息得太安生了,人是一波一波的来,一波刚走一波又来。 先是王四方送了些油盐和调料,东西不多,但是胜在实用。 然后就是老田,给了胡家一瓶小药丸,反复叮嘱是在危急关头,人命关天的时候用的。 然后是袁铮骋拆人抬着许多箱子,鱼贯而入,人多手杂的事儿愣是做得井然有序从容不迫。 东西一一放下端着托盘又走了,送的礼也是豪横得一批。黄金百两,就那么放在托盘上都不说拿块布盖上遮掩一番,简直要多豪横就有多豪横,要多招摇就有多招摇。 最后一波更是让胡家想象不到,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请问这里是胡家吗?” “是,您找哪位?”开门的是胡兴,看来人的穿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可他们本就不认识什么大户人家,想不到会是谁来。 “小的是安王府的管家刘波,特地来给您传安王爷的口信。” 胡兴一听是王府来人了,赶紧把人请进来,不管是真假,打着王府的旗号,他们就不能怠慢。只是刘波只到了院子里不肯进屋子,胡兴搬了椅子出来他也不肯坐。 “您应该是胡家的大公子吧?您不用忙了,王爷的口信带到小的就要回去复命了。” 刘波说话办事规规矩矩的,看得出来安王府的规矩挺大的。说话间胡家人都出来了,刘波还一一见礼,言行举止看不出一点不妥之处。 “安王爷有何吩咐?” 刘波态度恭敬,但是这中规中矩的做法却莫名的让他们觉得紧张,既然是捎口信来的,那就赶紧说完早点走吧。 “王爷说,黎州府现在是王爷的封地,胡家人对王爷有恩,又是自家人,断然没有收自家人税的道理。所以从即日起胡家的所有税钱全免。” 安静,在这院子里持续着。啥玩意儿?要给他们家免税?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安王爷了?还对人家有恩? “这位小哥,您是不是搞错了?”李氏上前一步多问了一句。 刘波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被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李氏一声小哥儿,喊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儿微微泛红。 “拂尘先生也在,那小的没有找错,王爷就是要给您家免税的。” 不愧是明宣礼用惯了的老人,全程半垂着眼睛,可该观察到一点儿也没落下。 “您真的是安王府的人?” 这个可得问清楚,若是有人故意让他们家交不上粮税,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是,小的是安王府的管家,这是咱们王府的令牌,拂尘先生应当认得。” 刘波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白玉牌子,双手举过头顶请胡二伯过目,胡二伯拿起来仔细看过确实是明宣礼的东西。 见胡二伯点头,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安王爷了? “我们和安王爷都不曾见过,有什么恩情让王爷这么上心?” “这是王爷的私事,小人并不清楚。” 刘波面上不显,可心里倒是犯嘀咕,胡家这反应不对啊,一听是安王府不应该是欢天喜地目中无人吗?怎么还一直说不认识呢? 人家说不知道,胡家人也理解。说个话规矩都这么大,主人家的事情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呢?也就没再追问。 “请问,五公子可在府上?我们爷有话想跟五公子说。”刘波见胡家人没再拒绝,接着办今天来要办得第二件事。 “他出去了不在,您有什么事儿跟我们说,我们帮忙传个话?” 胡兴答了一句,小五这会儿在老田那儿,早上说去送个饭都快中午了都没回来。只是刘波一脸的为难,王爷也没说能不能让别人传话啊。 “大哥,家里来客人了?” 正巧,小五回来了,手里还提着早上提走的篮子。身后是风尘仆仆的胡旺,一脸怔愣的看着院子里的东西,不就十来天没回来么,家里这是改行打劫了? “小五,你回来的正好,安王府的人找你。” 胡兴朝小五招招手,直接把小五拉到自己身前,双手放在他肩膀上。若是来人对小五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他也可以有作出反应的余地。 “安王爷?我不认识啊。” 刘波对着小五鞠了一躬,拱拱手才回话。 “安王说了,五公子的救命之恩他一直记着的,这次做主免了您家以后的税赋只是为了让您家里生活能好一些,不用挂在心上。” 说到这,小五就知道安王爷是谁了。不就是七哥?怎么没有做皇帝倒是做了个王爷。 “我们胡家一大家子呢,三爷爷家,四爷爷家,恩阳哥家,还有三伯伯家,我们都是胡家人,是他们也都免税吗?” 刘波怔愣了一下,这个问题王爷没说啊,记下来等回去问问王爷。 “这个,小的没问清楚,等回去了再跟王爷问清楚。” “哦,要是只给我们家免税的话就算了,坏了家人情分的事情可不能做。您帮忙给王爷回个话行吗?” “五公子,您说。小的记下来。” “王爷的心意我们是知道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太记挂着。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说了是兄弟,那就当作是自家人正常来往就好了。” “好,小的记下了,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不着急,这都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公子客气了,州府的宅子还没收拾好,小的还要赶回去盯着下头的人干活呢,不好再耽搁了。” “哦,那您等一下。” 小五去灶房装了一大一小两个布兜的包子出来,递给刘波。 “这个是我四哥中午刚做好的,大的这个您带回去给七哥尝尝鲜,小的这个给您在路上吃。” 刘波没想到胡家这个五公子还挺细心的,对这个小孩子的尊重真心了几分。 “如此,就谢过五公子了。” 第164章 都认识啊 刘波拿着两个布兜走了,胡家人看着马车走远,看不到了才回了院子。 一进院子直接就把小五团团围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隐约间还闪着绿光。小五仰着头看了一眼被一张张脸遮住的天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咋、咋了?” 真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这些人太瘆人了好不。 “走,去屋里把事儿说清楚。” 李氏抓着小五的肩膀就要往饭堂走,边吃边说,这是胡家的传统。 “说啥啊?”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啊,还要说什么? “你跟安王的事儿……跟小四儿说包子弄好了就做个汤……算了,汤也别弄了,直接吃包子喝水吧。” 文小点今天在西隔壁陪文师傅,小院儿隔三岔五就会收拾一番,被褥也经常晾晒,直接过去住根本没有问题。 胡旺今天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就是为了文师傅回来这事儿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了安王府的人,就听了个尾巴的他,现在只想做只猹。 很快,两大饺子的包子就端上了桌,还有没人一碗白水,中午这顿饭就算好了。一人拿了个包子边吃边听小五说。 小五没有包子,因为李氏说不能打扰嘴巴做正事。可是,包子好香,还是南瓜肉馅的,他最喜欢吃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王爷?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跟家里说?” 胡老汉咬了一大口包子,就上一口蒜,嗯~~香。 “你们知道的啊。安王爷你们也都认识的啊。” 小五咽咽口水,想吃。 “我认识王爷?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小四歪着脑袋四十五度角望天,仔细回想什么时候见过王爷而不自知。 “就年前从山上背回来那位,娘和嫂子没见过人,大哥总该见过的吧,人还是你背回来的。” 啊?胡家人直接愣在原地,那人居然是王爷?不对啊,小五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他当时可从来没说过是谁。” “他是没说啊,田爷爷说了呀。” 小五趁着家里人没顾得上他,伸手拿了个包子,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满口流油。真香。 “老田?他跟你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胡兴皱眉,老田也太不靠谱了吧?这也就是小五打小嘴巴就严实,换成别的孩子,还不得嚷嚷得天下皆知?真会给他们找麻烦啊。 “还不是跟你们说,你们都不想听就跑了,偏偏就逮着我了呗。” 小五也很是郁闷啊,不光是老田,二伯也是。小五叹气,手里的包子……还是挺香的。 “跟你这么个小孩子说,也不怕被你说出去。” “说出去就好了,没想到他嘴巴这么严实。” 众人扭头就见老田进了饭堂,轻车熟路的找了个空位坐下,拿起包子就吃。 “下次说事情的时候记得把大门关一下,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胡旺当即就要去关门,老田拉了一把,又坐下了。 “我关上了,吃饭吧。” 胡兴倒是没了胃口,看着老田让表情很是认真的问。 “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说了就好了。” “哎,还不是你们都不听我说,我只能跟小五说了,想着他是个小孩子总会跟家里人说的吧,谁能想到一个半大孩子嘴巴就这么严实。” 不光是没说出去,那简直了,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还有胡家也是,明宣礼在胡家养病这么久,外头更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嘴巴比边境得防线都严实。 “不是,你为啥就非得跟我们说了才行啊?” “我这不是想着你们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爷能好一点,万一遇到有人打听的也好提前给打个招呼不是?” “就没想过不说是不是更好?” 胡老汉虽然没啥见识,不是傻。当时那人伤成那样,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里头有猫腻儿,救人算是迫不得已,他们又不是傻子,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长。 “哎?还真没想过。” 他就是个大夫,想那么多干什么?说起大夫,一会儿得去给文师傅再看看,这次要不是他恐怕还要再拖上许久,不会这么快就尘埃落定。 胡家人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人咋和正常人的想法就不一样呢? 老田: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们一家子才是跟正常人想法不一样的。 “那王爷现在大张旗鼓的,不怕再被人报复?” 胡兴刚刚才想到,万一真有人要报复,那他们走得这么近,肯定会连累到自家的。 “人都死了,谁报复?” 老田拿起第二个包子,吃着。 要说二皇子有心机有手段的,就是运气差了些。知道灯下黑,就藏在京城的一间青楼里。 做皇子的时候可是这里的常客,挥金如土那都是常事,毕竟他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真是没人敢得罪他。 可现下的情况不一样了啊,他一个逃命的,还身无分文的。居然还敢在青楼里颐指气使大呼小叫的,直接被楼里他最喜欢的姑娘给出卖了,最后青楼查封了,二皇子被砍了,楼里的姑娘都充做了军妓。 谁也没落着好。 胡家人这才放下心来,死了好,死了他们就能过安稳日子了。不能怪他们无情,本来就是一时心善,真的不想带着全家陪葬啊。 这是安王爷赢了,要是输了呢?别说他们一家了,整个村子被屠干净了也未可知。 事儿也说清楚了,胡旺三两下吃完下桌去隔壁找媳妇儿,还没忘去灶房拿包子再去隔壁。 张莲听得一愣一愣的,王爷?就那高高在上看不见摸不着的王爷?娘神啊,昨天她还跟王爷一桌儿吃的饭呢,这要是说出去谁信啊? 不行,不能说出去,树大招风,别再惹上什么麻烦回来。她还是去数钱吧,院子里那老些东西呢,且得数一阵子呢。 她没想到数钱的快乐还没体会到,倒是先犯了愁。杜五爷送的那些粮食好解决,搬到地窖库房放起来就行。可是袁铮骋送了那么多金条可往哪儿放啊? 第165章 愁啊 收到的时候觉得金条还挺好挺豪横的,可现在看来就有点烫手了,拿出去花太招摇了,关键是人家也找不开啊。 可是放起来的话,放哪里都觉得不放心,一会儿怕人偷一会儿又怕人惦记,简直是愁死张莲了。 那些粮食物件儿什么的没一会儿就放好了,张莲抱着装金子的袋子坐在地上发愁,左思右想的找地方藏金子。 胡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媳妇儿愁眉苦脸的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破布袋子,还以为她受欺负了。 “媳妇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胡兴拽过那个破布袋子就要扔到一边儿,没想到张莲拽得死紧,差点儿没把她也给带倒。 “哎哎哎,你干嘛?” “你被谁欺负了?怎么抱着个破布袋不撒手啊。” “什么破布袋?这可是咱们的聚宝盆!” “什么聚宝盆?那不就是个破袋子吗?” 张莲神秘兮兮的把布袋子打开了个小口子,给胡兴瞧了一眼, 胡兴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宝贝这个破布袋。 “你抱着它干嘛啊?沉不沉?” “沉啊,站着抱不动只能坐下了。” 胡兴把布袋子接过来,顺手就把媳妇儿给拽起来了。 “这么沉就放起来呗,干嘛一直抱着?” “哎呦,我这不是放哪里都不放心嘛,找不到稳妥的地方之前,我得看好了。” 百两黄金,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这都够给胡家的男人娶多少媳妇了。 “你就愁这个?” “还’就‘?那你想个能放心的地方。” “放钱庄呗,之前不是都去过了?” 张莲不是不知道有钱庄这个地方,不过是性子使然,钱放到看不见的地方总觉得很不踏实。 胡兴没有错过媳妇儿的这个表情,自然是能想到是因为什么,胡兴想了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个主意。 “媳妇儿,你男人有办法。” 张莲瞬间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的。 胡兴找了个小小酒坛,把一两一根的小金鱼儿的一根根的放进去,再灌满沙子。 塞住瓶口再用蜡油封口,最后盖上坛口的红封。 “这就成了?” 张莲看着胡兴一顿操作,简直惊掉了下巴。 “还差最后一步。” 胡兴抱着那个一尺高的小坛子,拉着张莲直接进了地窖,七拐八绕的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挖坑。 “哦~~我知道了,你要把它埋起来。” “我媳妇真聪明。” 得了夸奖的张莲双手抱膝蹲在一边儿看着男人挖坑,嘴角挂着愉悦的笑意。 “使劲儿啊,深点儿啊,不然就漏出来了。” “放心,我技术好的很。” “就是技术好更得认真点,不然得坏了你的名声。” “媳妇儿说的对,我可得好好表现。” 想到地窖拿稻子准备舂米的胡老汉,红着脸走了,这年轻人啊,玩儿得是真花。 好一会儿俩人才从地窖里上来,灰头土脸的样子,身上带着土。 金子的问题解决了,张莲的心情自然就好了。正清理石臼的胡老汉看他俩这样子,就想歪了。 看来得敲打敲打儿子了,俩人感情好归好,家里规矩可不能忘,该注意还是得注意。 晚饭过后胡老汉把胡兴给叫走了,很晚才给放回来,张莲见胡兴一脸尴尬的回来,上前就问了一句。 “怎么了这是?爹骂你了?” “呃……算是吧。” 胡兴不知道该怎么说爹误会他们在地窖里……那什么的事儿,支支吾吾的表情让张莲更好奇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胡兴凑到张莲耳边把事儿说了一遍,惹得她的面色发红,身上发烫。 这……这么孟浪的事儿,她怎么会有那个胆子? “你、你、你别胡说,我可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不过……”胡兴凑近张莲蛊惑道:“你要是想,咱们这就去试试?” “起开,我才没有。” “也是,要不咱们去试试?万一你喜欢呢?” “你快别说了,我不想……” 张莲觉得自己的脸皮子都要烧没了,白天看着那么憨厚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到了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胡兴搂紧了媳妇儿,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说话的时候,温热的鼻息扫过她皮肤,带着酥麻的触感。 “乖,不想去地窖,那咱们就在屋里……” 吻,轻轻落下,把她下意识的拒绝直接吞在了肚子里,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镇上,袁铮骋的宅子里,明宣礼正坐在葡萄架下纳凉,手边还放着切好的西瓜,只是某人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说我让你送个东西,又不花你的钱,你怎么这么小气?” “百两黄金,已经不少了。” “是吗?” “他们就是普通人家,这银子还是小厮耍赖才放下的,按照人家意思是要还回来的。你再多点儿,估计人家就要打人了。” 袁铮骋其实并不理解明宣礼的做法,救命之恩,百两黄金的答谢已经够多了,他还要免了人家的税,产业上百般照顾。 他觉得这么纵容实在是太过了,容易把人的胃口养大了。 “行吧,就先给这些吧,剩下的慢慢来吧,别把人给吓到。” “爷,我什么时候才能弃暗投明啊?” “怎么?委屈了?” “没有,就是觉得您不需要这个身份了。” “嗯,还是委屈了。不过,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所以啊,你得一直这样了。” 袁铮骋这叫个后悔啊,早知道他可不接这个任务。他是袁家人不假,但是在他回袁家之前,是七爷让他活下来的。 “爷,这样不好吧?” “我看挺好的。” “好的吧。” 袁铮骋无奈了,比起袁家的少爷,他更喜欢做十七。忽然就有点羡慕初一和十五了是怎么回事? 明宣礼走了,换袁铮骋愁眉苦脸的坐在葡萄架下,他最不喜欢说谎骗人,可偏偏他要骗过天下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七爷不和。 哎,打工好难啊。 今晚的月光很亮,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色光膜,清冷,柔和。 似乎,可以包容万物。 第166章 去看房子 七月头上,胡恩阳房产事业的第一套房终于竣工了。家具花草一应俱全。房子弄好了,肯定是要带着人来看看的。 本来是就让出了钱的人过来看看得了,但是这事儿一说,家里人就说一起跟着看看,然后一个带着一个。 干脆,就是大家倾巢出动了。 胡发最近都在镇上,跟银子俩人这感情是迅速升温,本来胡发也要掺上一股的,奈何手里这几两银子根本拿不出手。 看房子这天他也带着银子一起来的,结果就看到胡恩阳带头,后头跟着一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来了。 直接就把银子给看懵了。不是说去看看他们兄弟合伙盖的房子,看好了也好帮忙给他们介绍几个买家的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三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走,咱们去问问。” 胡发带着银子迎上前来,跟胡恩阳小声咬耳朵,问怎么这么多人。 “别提了,一说要看房子都说要来,也不能拦着不让啊,就都来了。” “都来了?一个都没落下?” “哦,那倒不是,三爷爷奶奶,四爷爷他们都没来,还有几个嫂子弟妹家里孩子太小就没来。” 说着胡恩阳还一脸的无奈,没办法,胡家这么些年了,干什么都喜欢扎堆儿,不聚在一起都不习惯。 那感情是真的好。麻烦也是真的麻烦。 胡发注意到银子有些局促,赶紧站的近了几分。 “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就是没想到你家……亲戚挺多啊。” 银子有些勉强,本以为是带着看房子的人来的,没想到都是自家人。 “哦,都是同族本家的亲戚,人很好的,你……要是觉得不好……那咱们等他们走了再去?” “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胡发这么一说银子还就不乐意了,今儿她还就非得去看看不行。 “那我给你介绍一下家里人?” 银子小下巴一抬,一脸的小傲娇。 “行啊。” 胡发忍着笑意,给银子一一介绍今天来的都是谁,一听说银子就是胡发还没过门儿的媳妇儿,那些大娘婶子嫂子弟媳妇儿的,呼啦一下都围上去了。 胡发直接就被的挤出去了。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跟着胡恩阳去看宅子,路上有人见这么大一群人朝一个方向走,有好事儿的就跟着去看。 还有胆子大的直接就打听上他们这是要干嘛去的。 胡家人本来是不打算搭理的,尤其是男人们一个个的板着脸,还怪吓人的。 可银子本来就是开店做生意的,加上胡发也让她留意着买家,现在这么好的时机当然不能错过。 跟刚认识的几个嫂子们使了个眼色,几人瞬间就懂了。 “咱们是去看房子的,听说镇上有人专门盖了宅子卖呢,这不就过去看看。” “哦,你说什么样的房子啊?就是个普通的四合院儿,不过家具啥的都配齐了的,院子里还种了花草呢。” 当即就有人打听房子在哪儿,这个时候吕氏适时打断了银子的话。 “傻丫头,跟他们说那么多干啥,就那么一套,你还怕没人跟你抢啊?” 说着就拽着银子快走了几步,跟那些人拉开了距离。 吕氏是懂得推拉的门道的。说了,又没有全说,要的就是你的好奇心。 又没人拦着你,想知道在哪,自己跟着去呗。 边上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觉得甚是有意思。当即决定跟着他们过去看看。 这个房子的位置还是不错的,是在城南的一条小巷子里,距离城门和集市都很近。 说来也是运气好,镇上一个烂赌鬼输了钱还不上正要低价卖房子和地皮好跑路。恰好被胡恩阳给赶上了。 那是个小四合院,一亩地大小。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人住过了,房子都塌掉了,爷就地皮还值钱些。 讨价还价了许久,胡恩阳仗着那个赌鬼急着出手,用了二十两银子就拿下了地皮。至于那破房子,只要给衙门报备一声,那就不作数了。 一进门就是五蝠临门的影壁,雕工很细腻,深浅的灰色搭配,干净又不单调。 转过影壁就能看到小院儿的全貌了,三间正屋,东西南各有两间配房,院子中间偏西的地方种了棵柿子树,偏东是口井,辘轳都已经架好了。 每个屋子窗下都种着花草,是不怎么需要照顾的月季,每个方向的颜色都不一样。 “哎呀,这小院儿布置的挺雅致啊,回头我也找点儿花草种上,看着就高兴。” 吕氏第一个发表意见,妇人们叽叽喳喳的开始讨论种什么花,要去哪里找的事儿了。 男人们的关注点不一样,当即就四处走走看看,时不时还上手拍一拍,敲一敲。 屋里的家具也要仔细察看一番,看看做工雕花。 “用料不错啊,这青砖不便宜吧?” “你看那柱梁粗细合适,又直溜儿,估计是废了不少功夫吧?” “哎呦,这家具看着不起眼儿,原来是有暗纹的啊,不赖不赖,看来我二旺哥这手艺又精进了。” 胡恩阳要说什么,被胡发拉了拉袖子,他这才发现有外人跟进来了,这会儿也正兴致勃勃的看呢。 胡恩阳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把人留下还是请出去,毕竟今天说了是带着家里人看看的。 “那是,这房子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可都是我们东家亲自盯着的,肯定差不了的。” 胡发眼珠子斜了斜,示意兄弟们看看外头的生人,不愧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那默契程度都不用说话。 “怪不得,这书桌和柜子做成一体的,桌面都大了不少,要是读书人,放置些书画什么的也方便。” “这可是咱们镇上最好木匠铺子的做工,不光是要二两银子的手工,还得定制呢。” “订制?” 你瞧,这不就有人来问了?目的达到了,自己啊兄弟自然就往后退了退。 “可不,桌面要靠墙还是靠窗,在什么方位,要多少柜子等等这些,可都是按着房子的尺寸定做的。不说换个房子,就是换间屋子都不一定能放得下。” 第167章 请托? “这么复杂?直接放个桌子不好吗?” 有人觉得这就是多此一举,当即就说了不同意见。 “直接放个桌子也行啊,那还得再放个柜子,占地方不说还不好用,哪有这样用着方便啊。” 说完胡发又领着人去看了其他屋子,屋里住人的地方都是用的火炕,不睡人又需要温度地方就用的火墙。 烧火墙的小灶安置在墙角的位置,做饭是不能的,烧个水泡个茶还是够用的。 南屋还有放了晾晒的架子,灶房里砌了两眼灶台每个灶台上还预留了放瓦罐的孔洞,铁锅、瓦罐,甚至连放粮食的翁和碗架都放好了。 只要能想到的,除了被褥衣物这些,基本上算是备全了。 自己人加上来看热闹的,跟着胡发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就一些生活习惯不太一样的人觉得不方便之外,其他关于房屋的槽点几乎没有。 跟着来看热闹的老少两个男人,本来也就是过来看看而已,这看完还真觉得不错。 “这房子这么好,租金要不少钱吧?” 有个大娘问到价格了,他们也是在镇上租房子住的,人多杂乱不说,每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多得很。 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换个地方住也是可以的,不过这小院儿看着不错,租金估计少不了。 “大娘,咱们的房子只卖不租的。” 胡发面带歉意,好像这件事情就是他们盖房子的不对了,那个大娘很是受用。 “这房子要卖多少钱?” 这个他们还真讨论过,从地皮到花草布置,颇费了一番力气,也都是自己花钱弄出来的,几个人凑的二百两银子差点就不够用了。 胡恩阳的意思是最少得卖个三百两,不然根本不挣钱。而且附近的房子要买卖的话也都在三百两上下的价格。 “咱们是诚心诚意卖的,也不多要,六百两。” 胡发的报价一说出来,院子里顿时唏嘘一片,更是有人当即就觉得就是在讹人。 还有的直接就走人了,反正也买不起。 “六百两?抢钱呢?这一代的宅子也就三四百两的价。” 一个大哥说的义愤填膺,看他们就像在看骗子。 “一看您就是咱们镇上的,那我问您,那三四百两的宅子里有这么多家具么?” “那倒是没有,家具是要另算钱的。” “有没有这么齐全的东西摆设?” “那倒是没有。可也不能差出来这么多吧?” “别人家连家具都没有,咱这儿连家具带铁器都给置办齐全了,这些总是要成本的吧?而且咱们房子的用的都是好料,那些旧房子可不好比的。“ 看热闹的来了不少,自家人看过了房子之后就跟胡恩阳说了一声,去镇子上逛去了。 除了问问题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胡发见有俩人一直站着不说话,就主动上前跟人攀谈起来。 正是跟着来看热闹的一老一少,见胡发走过来还对着他笑笑。 “二位看咱们这宅子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给提提意见。” 年纪大的那位对这个房子并不怎么感兴趣,就是觉得这些人一唱一和的怪有意思的。 年纪轻的那位倒是觉得这个房子挺好,就是在这小镇子上确实也卖不上价。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这个地方就不该选在小镇子上。 “我想问下,你们请了那么多托,得花多少银两啊?” 老爷子凑近了胡发小声问的,他纯粹是好奇,并没有要坏人家生意的意思。 “大爷,家里人要来看新房总不好拦着吧,而且他们一没说谎,二没夸张的,怎么能是托呢?您说是吧?” 胡发也学着那老人的样子凑近了小声回答。那样子还有几分俏皮。 那老人家笑了笑就带着年轻的那个走了,等把人都送走了,胡恩阳还胡发才锁门走人。 胡发说了一堆话,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能喝一缸水。 一转身就见银子拎着个水袋走过来,刚才人那么多,胡发一直在说话,银子就回家灌了些水回来。 “还好赶上了,快喝点水吧。” 银子快走了两步,把水袋塞给胡发。 “脸怎么这么红啊?这么热的天儿你怎么还来回跑啊?” “怕你话说多了渴呗,这还用问?” 胡恩阳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就上街找媳妇儿了,他怕胡发一会儿恼羞成怒要打人。 银子的脸更红了,转身就要走,不过胡发可不让,伸手就拽住了银子的手。 “你干嘛,快放开,这在大街上呢。” 银子挣扎着要抽回手,还慌慌张张的看周围有没有人路过。 “没事儿,这儿又没人,再说咱们都定亲了,你是我没过门儿的媳妇儿,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那也不行,你快放开。” “哦,好吧。” 胡发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拿起水袋灌了几口水。不过能拉上就行,他已经很开心了。 晚上是在胡恩阳家吃的饭,余苗苗今天没有去镇上,就是在家准备这些,总是去胡老汉家蹭吃蹭喝的,她很不好意思。 余苗苗的手艺一般,但是有几个家乡菜很是受欢迎,三爷爷吃过之后说什么都要学。 说好了改天去三爷爷家教这才放过她,余苗苗这才真的体会到胡家人到底有多热情。 送走了这一大家子,余苗苗强撑着洗干净自己躺在炕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累了?头一次在家里请客吃饭,有什么想法?” “下次还是去六叔家吧,这真不是人能干的活儿啊。真不知道莲嫂子怎么还这么高兴。” 余苗苗感叹,知道胡家人多,可没想到真的会所有人都来,不是应该一家来两个人代表一下的吗? “不知道了吧?每次在六叔家,不都是提前去的?人都到了干活的人多了,她自然轻松。” “是这样吗?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忙活了一下午。” “那几个没帮你?” “快别提了,也就小七能干点儿。其他几个纯粹就是来帮倒忙的。” 第168章 报个账 第二天,那几个帮倒忙的兄弟,被胡恩阳打发到新房里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要不是得赶回去吃晚饭,他都有心让弟弟们把椽子都打扫一遍。 胡恩阳带着整理好的账册招呼了入股的几位说是要报账,胡兴要到镇上去摆摊子所以就没来,让小五帮着看一眼就算了。 为啥不是张莲?怕看了账册心疼钱,说什么都不肯来。 “报账?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卖出了?” 大壮的兄弟俩觉得报账什么的,就得是挣了钱才会报账的吧。 “哪有那么快?不过昨天咱们去看房子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应该会有人问的吧。” “那现在是要报什么账?” 胡千也很纳闷,还以为今天是要来分钱呢。 “大家把钱给我了,我得让大家知道盖房子都花了多少钱吧?” “嗨,没什么必要,跟着你干这个事,就相信你的为人。” 胡千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每个人什么脾气秉性不说了解有多透彻,至少是能分得清好坏的。 再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除非是想被整个胡氏家族彻底驱逐,不然谁也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 “那也得给大家报一下,得让你们知道咱们这段时间都花了多少钱吧?“ 胡恩阳执意要报,大家也就随他去了。不过说起来是报账,不过就是账册给了大家,自己看去吧。 又不是不识字,不用单独特意念出来。 小镇上盖个宅子本来也花不了多少钱,胡兴拿了五十两, 大壮二壮合计出了三十两,胡千出了二十两。 胡恩阳自己出了一百两,统共就二百两银子。其实这些钱光是建房子都不怎么够,更何况还有地皮、工钱、家具、花草这些。 可是家里人给力啊,砖瓦是胡发找的,家具是胡旺联系的,花草是胡千自家种出来的,大壮二壮从山上找的大梁和木料。 这才用两百两银子把房子的事儿给办妥了,就是这钱也都花干净了,甚至那铁锅还是赊来的。 里外里比他自己拉扯工程队给人家盖房子的时候省了不少,更何况还没有主家那么多事儿。 “嚯,在镇上盖房子还真费钱。” “可不是?怪不得镇上的房子都得卖上个几百两银子。” “这么贵的房子有人买吗?” “我看能有,没见昨天那么多人去看了?” “那不是还有嫌贵的?” “房子是大件儿,几百两银子呢,不得让人家好好想想?” 账册大家扫了一眼就没再看,讨论起房子能不能卖得出去了,毕竟大家都花了钱的,能不能卖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应该能卖得出去,就是咱们钱不够盖不了大的,这种小四合院儿有钱的看不上。手里有些钱又能看得上的,不太多。” 胡恩阳分析了一下,其实镇上有钱的人家还是有的,虽然不像是袁铮骋那么阔气,小有资产的人还是挺多。像王四方和杜五爷就属于这种的,他们在镇上有一定的威望,看不上这小院子很正常,但是在他们之下,还是有很多潜在对象的。 “能卖得出去就行,我看那天打听的人还挺多的,就是不知道后来还有没有人过去问。” “咱们都不在镇上,就是有人问咱们也不知道啊。” 哎,这就是个问题了,胡恩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要不……咱们轮流去镇上守着?” 胡恩阳试探着问了一句。 “行是行,可咱们不会说啊,人家问什么咱们回答不上来那不是白瞎?” “那咱们几个都不成,哎,兴子不是在镇上摆摊呢?让他帮着留意留意?” “他那儿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哪里腾得出手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最后还是决定让胡恩阳去镇上看着去。不管是论对房子的了解还是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他都是最合适的。 小五这个的透明人,除了看账册,就是在嗑瓜子喝水,灌了一肚子水饱的小五到家的时候都是午饭时间,老田和文师傅已经坐在树荫下的躺椅上了。 自从这俩人出去办事回来之后,一到吃饭的时候准时准点的就出现在家里了,以前还等着人叫,现在都自己来了。 文师傅说了,徒孙都出师了,他得享受享受。 老田也说,教小五这个徒弟很费心,得吃点儿好的补补。 这俩老头儿还给了伙食费,一个月二两银子,拿了人家的手软,胡家人自然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倒是小五觉得自家人像是有什么大病,脑子坏掉了。 小四跟着文师傅学厨艺那可是给了束修的,一个月五两银子呢。自从老田开始正儿八经的教小五开始,胡家比照着这个标准也是给老田五两银子的束修。 给出去五两,人家还回来二两,还得管着俩人的吃喝,怎么就还是自家人不好意思了?人家拜师学艺得不都是师傅管徒弟的吃喝吗?怎么到了他们兄弟俩这就不一样了? 可是小五怕鸡毛掸子挨屁股,他不说。俩老头儿就这么蹭上了。 小五跟俩人打过招呼,就去后院儿找大嫂去了,任务完成了总是要汇报一二的。可张莲是听都不想听,怕自己肝儿颤。 “你不用跟我说了,你就说那些钱的用处都合不合理就行了。” “哥哥们都没说什么,应该是合理的吧。” “那就成了,这是你的跑腿钱,玩儿去吧。” 张莲伸手给了他十个铜板,小五觉得他还可以回去再喝两壶水。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就一百文,跑个腿儿就有十文,小五觉得他找到赚钱的方向了。 “谢谢嫂子,要是以后有什么事儿还叫我啊。” “行,肯定叫你。” 张莲笑呵呵的应了一声,有事儿肯定要叫小五的啊,毕竟这家里也没有别的什么闲人了。 闲人·胡小五准备回房把这钱给放起来,村里的小伙伴们可只有他是有零花钱的,带着出去可不好。结果刚到了前院就被俩老头儿给叫住了。 第169章 波澜起 小五刚得了额外的十个铜板,正要去屋里藏起来,就被树荫下头的老田给叫住了,虽然也没正经磕头拜师,毕竟也是老师不是? “田爷爷,您叫我?” “不然呢?这院儿里除了你还有人叫小五?” “哦,您有什么事儿啊?” 小五把铜板装进荷包,心情颇好的走到树荫下。 “给我俩弄壶茶来。” “好嘞~” 小五在灶房和饭堂之间跑了两趟沏了一壶菊花茶,拿了两个茶碗过来,分别给两位斟上一杯茶。 两人惬意饮茶,等着小四做好午饭,茶刚沏好,胡老汉和胡兴胡旺就进门了。 胡旺和胡发都有自己的活要做的时候,地里基本上都是胡老汉和胡兴两人在操持,小四小五也能帮忙,但是人小也办不了什么大事。实在忙不过来的话就找本家的来帮忙。 大家都是这样,也不觉得什么,但是最近胡恩阳弄什么房子卖,三不五时的就要带人走,地里干活的人就少了。小四小五也时不时的被俩老头儿叫走,连帮忙的都没有了。 最近胡老汉和胡兴累得半死,胡旺抽空回来,直接就被扣下了,父子俩这才能缓口气。 这一进门就见两个老头儿悠哉悠哉的喝茶,心里这叫个不平衡啊,凭什么啊? 恩,凭人家给了伙食费。 行吧,胡老汉把自己劝住了。 两刻钟之后,饭菜就上桌了,自从文师傅说了不用再藏拙之后,小四做饭的热情高涨了不少,天天变着花样做着吃。 胡家人的口味也被他养得越来越刁,小四几乎被做饭这件事给套牢了,偏偏还乐在其中。 夏日正午的阳光能把人给晒化了,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外出下地的,吃过饭后,张莲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屋檐下嗑瓜子。 穿堂风吹走了闷热,带着丝丝凉意,难得有个清静的午后,她很喜欢这样安静又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午后。 听着屋外的的蝉鸣,让人莫名的平静,不由自主地就哼起了小曲儿,声音很轻也很放松。 多希望,可以一直这样毫无波澜的过下去,每天都可以这样享受午后的时光。 可惜啊,总会有石子掉进毫无波澜的湖面上,掀起一圈圈的波澜。 正在享受美好的张莲,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听这个敲法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儿,张莲赶紧去开门。 大门一开,就冲进来个披头散发看不清性别年龄的人,满身的脏污都辨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了,周身臭气熏天,一进门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张莲吓的连连后退,后背抵住影壁就慢慢往院子里挪。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个头发遮面,只勉强露出一只眼睛的人。 “你、你、你是谁的?” 张莲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质问,希望能把家里的人给叫醒一两个,她就有救了。 那人不说话,就背靠着大门死死盯住张莲,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骇人得很。 张莲依旧慢慢的往院子里挪,同样不敢眨眼的盯着那个人看,终于手摸到了影壁的边儿,脚下蓄力转身就往院子里冲。 “啊~~~~~” 就一个转身的功夫,刚才还抵着门的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院子。 小四小五的房间就在前院,敲门的时候就起身了,一听张莲的语气不对,赶紧就去后院叫人去了。 他们俩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冲出去也是给人添菜,还是得去叫人。 张莲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双手撑地往后挪,她根本不敢把后背露出来给他。 终于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人却脚尖轻点直接一个后跃就上了西屋的屋脊。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张莲,像只野兽在盯着猎物,让人不寒而栗。 “媳妇儿,你没事儿吧?” 胡兴直奔张莲而去,刚走近一点,脚下的地上就被钉了一颗红枣,再往前一寸就钉在他脚上了。 胡兴转身望向那个人,目光如炬带着十足的怒意,可那人却再也没了动作,依旧死死盯着张莲 甚至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头放在手臂上,慢慢看。 胡家人都起来了,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在院子里干什么都行,偏偏就是不能靠近张莲。 那人就像满脸都是眼睛一般,明明盯着张莲的眼神都没挪开过,偏偏就是能知道他们在靠近。 门外,也有人在敲门,张莲要去开,也被一颗红枣吓得后退。 张莲这才发现了,只要别人不靠近她,她不开门,那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既然是这样就没有必要怕他了,张莲直接盘腿一坐,对着那个男人就开始叨叨了。 “喂,我说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不说话。 “不是,你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进了我家,总得因为点儿什么吧?” 那人依然不说话。 “哎,你不会是哑巴吧?那你比划比划也行啊?” 那人还是不说话。 “那你叫什么总该说一下吧?你这擅自闯进别人家总得自报一下家门吧?” 这次那人好像说了什么,可能是许久不曾开口,险些发不出声音,距离近的都没听清更不用说距离最远的张莲了。 可,那人的话分明是对着她说的。 “什么?你大点声,我有点听不清。” 那人的眼睛眨了眨,吸了口气才说话。 “南、风。” 声音干涩沙哑,像是河边被晒干了的石头,粗砺的很。不过这一说话,至少能判断出来是个男人。 张莲翻了个白眼,说话毫不客气。 “你不想说就不说,不用敷衍,你叫南风?那我还是红中呢。” 胡兴看了一眼媳妇儿,忍不住冒黑线,这是昨天麻将打多了? “红、中。” 那人站起身来,身形轻盈的飘下来,如果不是他这身造型实在太过犀利,还真有点儿仙气飘飘的意思。 “什、什么?” 张莲下意识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你,红、中。” 张莲无语了,这是把她的气话当自我介绍了吗? 第170章 红枣 “你误会了,我不叫红中。” “你,红中!” 这才几个字,那人,哦,对,他叫南风。说话越发利索了,刚才还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现在都能连读两个字了。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那你来是干什么的?” 南风又不说话了,行吧,这人说话看心情。想不想说全看自己乐不乐意。 胡兴见俩人之间的状态不那么紧张了,再次尝试靠近张莲,然后地上就又多了颗红枣。 “你哪儿来那么多红枣?” 家里枣树上的枣可都还绿着呢,可每次钉在地上的枣都是红色的。 “大哥,那不是红枣。” 所有人瞬间转头看向说话的小五。小五蹲在一颗“红枣”跟前,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就差趴在地上了。 “不是红枣?” 大家开始就近找地上的“红枣”察看,南风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颗树。如果要确定一下品种的话,那应该是棵枣树。 小五刚见到南风的时候确实觉得害怕来着,后来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开始观察他了。 后来小五就发现南风扔“红枣”的时候,会有光闪过,谁家正经红枣会闪光啊,所以小五就盯上了这个“红枣”。 “还真不是,像是什么石头。” 小四也不管什么脏净,直接趴在地上近距离查看的,为啥不拿起来?因为拔不出来。 “好像每个都不一样,颜色深浅不一,有的还是通透的。” “趴在地上看多费劲,拿铁锹挖出来再看呗。” 张莲也想看看,奈何南风像堵会移动的墙,她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被挡住去路。没办法,只能踮着脚歪着身子努力远程观察。 南风没有错过她的表情,手掌一翻手心里就多了两颗“红枣”。 “给。” 张莲低头一看,脏兮兮的手上那两颗红枣越发红润。 “给。” 见她不动,南风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不用不用,我看看就行。” 南风固执的把手往前伸了伸,意思很明显,你不拿我就一直给你递。 无奈,张莲只好拿过来。 红枣的做工很细致,打磨的很光滑,连上面的梗都做的很精细,还有皱巴的纹路,如果不拿到手里,看上去和普通红枣没有什么区别。 “真好看。” 张莲眼睛亮晶晶的,做工这么精致,应该很值钱吧? “红中,喜欢?” “嗯,喜欢。” 张莲随口应了一句,然后某个人就开始往外掏红枣了,这次不是一两颗了,是一把一把的往外掏。 连着掏了十几次,这才停下。 “给。” 张莲傻了,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还好大门关着,不然让别人看到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不要,你快装起来。” 张莲吓了一跳,那边还在卖力挖“枣”的胡家男人,往这边儿一瞧,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们费劲吧啦的在这儿挖几颗,人家随手就拿出来了一堆。这东西看着挺值钱的,随手就拿这么一堆,炫富呢吧? “给。” 得,这位又固执上了。 “这太多了,我拿不了,你给我一颗最漂亮的吧。” 张莲只能哄着,这人脑子应该有点儿什么问题,不能跟他对着来,只能顺着哄。 南风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下,双腿一盘席地而坐,开始一颗一颗挑红枣…… 张莲这才有机会离开影壁附近,可以近院子里坐会儿,胡兴也上前准备拉媳妇儿一下,然后就又是一颗“枣”…… “丑。” 南风头也不回的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说枣还是说人。 胡兴脸都绿了,这人真是有病吧? 院子外头的树上,隐藏在树叶丛中的一个黑衣人将脚步放到最轻,使出毕生功力压制自己的气息,悄悄往镇子的方向而去。 这个人的功力太深厚了,要万分小心不能被他发现。 南风的耳朵动了动,依旧专心挑红枣…… 就是南风待的这个位置有点尴尬,刚好是影壁和院子的交界处,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都不太方便。 日头不怎么毒辣的时候,胡老汉就想要下地,可是门口堵着一位大神,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强。 胡老汉急的在院子里直转圈,小五把从院子里挖出来的红枣清洗干净,回头就看见自己爹像头老驴原地拉磨。 “四哥,爹干啥呢?” “爹想出门,那位在那儿杵着出不去啊。“ 小五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家爹和哥哥。 “不是有后门吗?” 说完就抱着洗干净的红枣去找南风了,在场的人当即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胡兴则转身去了工具房。 就见小五大大方方的走到南风跟前,蹲在他边上,把那些红枣递过去。 正在挑红枣的南风的直接顿住了动作,要拿红枣的手就僵在原地,好半晌都不曾动一下。 一时之间,两人的时间就像被静止了一般,你不动我也不动,看谁能耗得过谁。 直到,一个绳套从小五头上慢慢落下来,南风手一伸,抓住绳套就是一扯,胡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被拽了个正着。 他的力气在村里都不算小了,可在南风面前就轻得像个风筝,直接就被拽过去了,眼看着就要压到小五了,胡兴腾出一只手瞬间就把小五推到了一边。 这本来是保护的动作,却激怒了南风,抬手就掐住了胡兴的脖子。 “不要!!!!” “大哥!!!” 小五叫了一句大哥,南风刚要用力的手就松开了,胡兴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了南风眼中的杀气。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他们家来? “大、哥?” 南风看着小五,语带疑惑。 “他是我大哥,他是想救我。” 南风坐回去继续挑红枣,刚才好不容易挑出来的那颗不知道滚到了哪里,还得重新再挑一遍。 小五给了胡兴一个安心的眼神,又继续守在南风跟前,依旧捧着那几颗枣子。 这次南风却是接了过来,不过没有放进面前的那堆里,而是重新揣进了怀里。 藏在衣襟的最深处。 第171章 塌房 镇上,袁家大宅。 主院的书房里,黑衣人轻叩了两下,等里面传来了声响这才推门进去,反手又关上了门。 “这大白天的你穿一身黑衣,是怕别人注意不到吗?” “爷,胡家小院里来了位高手,正跟胡家人对峙。” “高手?” 明宣礼放下了手里正在盘的核桃,端正了态度。 “比初一如何?” “……探不出虚实。” 初一是他们当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一个,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初一使出全力都探不出虚实…… “走,过去看看。” 明宣礼换了一身白衣,看了黑衣人一眼,率先出门去了。 恩,大白天穿黑衣太扎眼,所以穿白衣,这逻辑……没毛病! 黑衣人赶紧跟上,轻功一用就飞身出去了,一身白衣的明宣礼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跟在黑衣人身后走远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的胡家小院,躲在文师傅小院的房顶上,观察着胡家的动静。 “这,就是你说的对峙?” “……爷,我走的时候确实是在对峙。” 黑衣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胡家院子里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院子里胡兴正在填坑,张莲、文小点和李氏正坐在树荫下,面前的小桌子上还放着瓜子和西瓜,看上去很是轻松自在。 她们对面,影壁和院子交界的地方,小五正和一团抹布你来我往的从地上捡东西,看上去相处的不错。 “那,就是你说的高手?” “是。” “我们都来半天……” 嗖—— 破空声传来,两人瞬时间滚向两侧,一颗红枣就钉在他们刚才趴着的地方。还没等他们看清是什么东西,耳边响起了几不可闻的碎裂声。 噼——啪—— 轰隆隆—— 瞬时间尘烟四起,文师傅小院的东屋……塌了。 “咳咳咳……” 尘烟逐渐散去,才看到墙头上蹲着两个人,一黑一白,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等两人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就见除了南风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 真的是所有人,由于塌房的动静过于大了,惹得许多人都出来查看情况,除了距离太远或者是下地劳作的人之外,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真的是超大型社死现场,没有之一。 胡家人站在一边仰头看着这墙头上的两人,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来是安王爷。他怎么回来的?还把人家房子给拆了。 “七哥?” 小五叫了一声,南风眼珠子动了一下又继续挑红枣,像是无事发生。 然后,小五的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 “七什么七,七哥也是你能叫的?” 李氏毫不客气的给了小五一下,这孩子自来熟也分个对象啊。 明宣礼赶紧飞身下来,黑衣人紧随其后。 “婶子,小五弟弟说的也没错,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些虚礼。” 明宣礼看惯了别人对他恭敬和谦卑,但是他并不想在胡家人身上看到这些,现在这样就很合他的心意。 “这怎么行?您可是……” “有什么不行的,这事儿我说了算。” 行吧,谁没事儿会喜欢跪来跪去的,正主都发话了,怎么可能会往外推。 文小点有心想要去看看房子,可又想到是明宣礼弄坏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去老田那找爷爷回来。 “七哥,你先去洗洗脸,我跟南风说句话。” 小五招呼明宣礼去屋里坐,黑衣人紧随其后,毕竟小五才是那个跟他最熟的人。 胡兴填完坑就去地里换胡旺回来,毕竟塌的是文师傅的院子,他这个孙女婿不在可不行。 “家里来客人了,我去招呼一下,一起去吧?” “不。” “好吧,那你继续,等我哥他们回来了,我再找你玩。” 南风的手顿了顿,再一次卡机了。 小五没再多待,直接去屋里招呼明宣礼了。 明宣礼简单洗干净,就去了饭堂等着,动作那叫个自然,一点儿都不像个客人。 “七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路过,听人家说你家来了个疯子,就上去看看。” 谁知道会出这么丢人的事儿。 早知道不是对手,却没想到连个边边都摸不到,本来还打算让初一过来试探一一番,看来是不用了。 “南风不是疯子,他就是不怎么会说话,大家就觉得他是了。” “南风?” “恩,他说的他叫南风。” “那他是干什么的?” “没说,他就只说了名字。” “这人来路不明你们自己当心些。” 小五感叹,这大半年间家里来路不明的人着实有些多了,不过最后的结果都还不错,他总觉得南风好像也是。 “好,我会跟哥哥们说的。” 小五拿起桌上的西瓜咬了一口,结果吃到了满嘴的沙土。 “小五,桌子上的西瓜……”张莲端着茶点过来,想让小五把刚才弄脏的西瓜拿去喂猪,就看到小五手里端着西瓜,皱巴着小脸。 “赶紧去漱漱口,顺便把西瓜拿去喂猪。” 张莲放下茶点,又给明宣礼两人斟茶,李氏也端着新切的西瓜过来。 “伤都养好了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李氏毫无感情的表示关心。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受了冻得将养些时日。” “那就好,那就好。” 小五漱口回来,李氏才松了口气,有些事情知道就是知道了,假装不来啊。 恰巧胡二伯也回来了,最近几天他都不在胡家,说是要去隔壁县拜访一个老朋友,这一去就半个月。 胡二伯一进门就见南风坐在影壁前挑红枣,还以为是进门的方式不对,又出去重新从后门进来一遍,然后就看到了坐在饭堂的明宣礼。 “拂尘先生。” 明宣礼主动给胡二伯打招呼,胡二伯不能再装瞎了,只好拱手鞠了一躬。 “参见安王爷。” “先生多礼了,这是在家里不用这些形式。“ 明宣礼亲自把胡二伯扶起来,态度恭敬有加,抛开拂尘先生和老皇帝的交情,单说拂尘先生这个人,明宣礼不仅尊敬更加佩服。 第172章 饿 胡二伯上线,小五就可以不用待着了,拿了两块西瓜就去找南风了。 南风的红枣快要挑完了,还剩下十来个的样子,小五没有打扰他,就端着西瓜坐在一边等他。 半刻钟之后南风终于选出了他觉得最漂亮的一颗,耳朵动了动,就朝着一个方向起身一跃,准确的落在张莲面前。 屋后的菜园子里,张莲刚拔了几颗小白菜,一转身就看到一只手杵在面前,吓得一屁股就坐在田里了。 “红中,给。” 张莲这才看清楚是南风,拍拍胸口站起身来,就见他手里放着一颗“红枣”,他还真的挑出来一颗啊。 “好,谢谢。” 张莲看着那颗红枣,确实比其他的的漂亮一些,关键这东西还值钱。 她喜欢归喜欢,还不忘提醒南风。 “别的那些你记得收起来,这东西看着挺值钱的,别随便拿出来让人盯上了,更不能弄丢了知道不?” 看他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张莲说得很仔细,怕他听不懂还准备多说两遍。 “好。” “你听明白了?” “明白。” “那就好,赶紧去吧。” 张莲转身又去摘黄瓜,一转身的时间,南风就出现在小五跟前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往怀里揣红枣。 还不忘给小五挑了几个大个儿的,给张莲的都没有那么大。 南风:小的,漂亮,大的,丑。 “我不要,你自己收好,别让人发现了。” “五的。” “捂的?” “你。” “哦,小五的。” “那谢谢你哈。” 小五暂时把那几颗红枣放进荷包里,准备晚上的时候再回屋里藏起来。 “南风,我给你洗个澡吧?” 南风站着不动,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满是不解。 “你没有洗过澡吗?” 还是站着不说话,小五也不废话了,直接去屋里找他爹要了身不穿的衣裳,拉着南风就要去河里洗澡。 “去哪儿啊?” 明宣礼一直在注意着南风,见小五拉着南风要出门,赶紧叫住人。 “带他去洗澡。” “怎么不在家洗?” “废劲。” “我让人给你帮忙。” 小五虽然不理解,但是他听话,然后黑衣人初七和山青就被小五拉了壮丁,帮忙换水。 山青看着南风这熟悉的造型,默默猜测这位又是家里的哪个先生,为啥连造型都这么相像。 换了五遍水,用了三遍皂角才总算给南风洗干净了, 那一头的乱成鸟窝的头发,就只能慢慢梳开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院子里都带着黄昏的暖色,炊烟袅袅的小院儿里,南风坐在凳子上,山青和小五站在他身后帮他梳头发。 黑衣人因为下手太重,差点儿没废了手,为了保命选择远观。 南风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就是眼睛不住的往灶房里瞟,鼻翼时不时的动一动。 吃饭的时辰到了,老田和文师傅也准时来胡家报到了,但是今天老田吵着要喝文师傅藏的好酒,他回去拿。 “这是谁干的??” 充满了愤怒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明宣礼心虚的放下茶杯,带着黑衣人去隔壁——赔礼道歉。 “哪个不要脸的,欺负我一个外来的老头儿,当我没人可用了是……” 文师傅的声音忽然就听不到了,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明宣礼和俩老头儿就回来了。 吃饭的时间怎么能不来胡家呢? 山青正在给南风盘头发,洗干净了的南风这么一看,还是个模样俊俏的男人,看上去应该跟胡兴差不多大的年纪。 山青挽好了头发,揉了揉酸痛的腰杆,这一通折腾,快要累死他了。 “饿。” 收拾妥当的南风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头一件事就是看向灶房的方向,单单一个字,简单明了的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再等一下,我四哥正在做饭,一会儿就好昂。” 小五耐心哄着,在小五看来,这人就像个小孩子,不能用平常的心态来对待。南风很听话,搬了个小凳子坐那直勾勾的看着灶房的方向。 小四如芒在背的做完了后半程,头一次做个饭还这么大的压力,感觉很是奇特,奇特到不想再体验一次。 黑衣人在开饭之前就赶回来了,还搬了两坛子酒,坛子上还沾着些泥土,像是刚刨出来的。 南风几乎是和饭菜同时上的桌,坐在主位上乖乖的样子,很是讨巧。 李氏睡了一觉出来,就看见家里多了个俊美的男人,还以为是明宣礼带来的,不过就是身上的衣裳怎么这么眼熟? “来客人了?” “那是南风。” 胡老汉说了一句,他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衣裳还挺好看的。 “啊?这人还真是得收拾啊,收拾干净还挺好看的。” 胡老汉突然就觉得不大开心了,这衣裳不能要了。 “可不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洗干净的,比先生那会儿还难洗。” 拂尘先生尴尬掩面,假装自己不存在。山青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爱说实话。 人都到齐了,明宣礼先动了筷子,其他人才有了动作,而南风则是最后一个动筷子的。 小五就坐在他旁边,怕他第一次在家吃饭拘束,方便照顾他。只是,注定小五的真心要被错负了。 “小点,你爷爷那边的房子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就重新盖一间吧,就别费劲修理了。” 李氏问了一句,毕竟都收拾了大半天还能让文师傅那么生气,估计也是不能要了。 “婶子,您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把那边的院子买下来了,过两天推了重新盖个宅子。” “你等等,买?就隔壁那套?” “是啊,我刚才让人去办了。” “不对啊,这房子之前我们买了的啊,花了十几两银子呢。” 当时李氏和张莲还觉得便宜来着,这怎么又买一次? “不是租的吗?我们还交房租来着呢,每个月一两银子啊。” 文小点也察觉出不对了,以前是想着胡家给找了地方,也不好提太多要求,就没跟胡家说。 这不用说了,明摆着就是让人给骗了,明宣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骗呢,一个眼神甩过去,初七赶紧起身就去找人。 第173章 被骗 李氏见人饭都没吃几口就要去干活儿,立马就把人拦下来了。 “有什么事也得先吃饱了再去。” 张莲想到了一个问题,没过脑子就问出口了。 “买那个院子花了多少钱?” “不多,五十两。” 多少?大家震惊了,吃饭的动作都停下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明宣礼。 南风趁着这个空档悄悄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怎、怎么了?” “你挺有钱的哈?” “算、算是吧。” “那没事儿了。吃饭吧。” 初七: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王爷,被人当冤大头了都不知道。 低头准备夹菜,就见盘子里的菜几乎都见底了,就说了几句话啊,菜呢? 放眼看过去,就见小五和张莲的碗里被放得满满的,南风的碗里也有不少东西,嘴巴还在吃。 见大家看着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还直接看向小四。 “四,饭。” 好家伙,说话比文师傅还要简洁,简直了,就来字儿,说得大家一头雾水。 “南风是说让四哥再做点儿饭。” 小五翻译上线,小四直接哀嚎起来,做饭半个时辰,吃饭就吃两口,这日子没法过了。 可是,饭还是要做的,而且还要做的更多,大家都还饿着不说,看样子那个叫南风的还能吃不少。 刚好,初七刚才去拿酒的时候让人准备了不少食材,这会儿也到了,小四直接上大锅,熬菜。 大概是真的没什么好拿的了吧,居然还拿了几十个烧饼,刚好不用想主食吃什么了,中午蒸的馒头还剩下不少,凑合着吃吧。 熬菜需要时间,这次南风直接就坐在院子里的大锅旁边看着小四做,不自觉的,小四手上的动作就快了不少。 因为赶时间,这次熬菜就没有炖肉,而是直接炒的肉,口感要比炖肉劲道一些,味道倒是差不多。 肉差不多的时候放冬瓜翻炒入味,调味、加水开始炖,卡着时间分别放些配菜,豆腐、粉条之类的,等粉条好了,菜就熬好了。 吃饭的碗也换成了大碗,馒头烧饼装到浅子里,吃着方便。 这种农家菜明宣礼从来没吃过,看着不咋地,味道还怪嘞。就是有点儿烫得慢慢吃。 这次小四提前把大家要吃的部分提前盛出来跟南风的分开,就怕这次再说两句话又没饭吃了。 等大家吃完自己的,再看南风那边,一大盆的熬菜已经下了一半了,烧饼也少了几个,不过他已经放下了筷子,不再吃了。 胡家男人的饭量都不小,南风一个人能顶胡家男人两个的饭量,看得大家很是佩服。 看他的样子也没什么变化,都不知道东西都吃到哪里了。 终于搞定了晚饭,天已经黑透了,睡觉又成了问题,南风非要跟张莲和小五一起睡,小五就算了,张莲怎么可能呢? 好不容易劝好了,南风一看胡兴要跟张莲一起睡,又闹起来了。 明宣礼和初七已经走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会武功的,用武力肯定是不行的。 胡兴站在原地郁闷不已,他居然被一个外人拦在了自己的房门外,这还有地方说理吗? 明明是自己媳妇儿,怎么他还不能进屋了?偏偏你跟他理论他不搭理,跟他打架又打不过,气死他算了。 “男、女。” 男女授受不亲?行吧,还知道用他们说的话堵回来,简直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这话说的好像没错,可逻辑有问题啊。 “他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睡在一起的,不一样啊。” “红中,我,夫妻。” 话说得太过简洁,需要想一想才能理解过来,这是要跟张莲做夫妻?这是什么惊天语录? “不行!她只能跟我是夫妻!” 胡兴的怒气值直接爆表,这什么人呐,莫名其妙闯进他们家里,要不是看他可怜早就轰出去了。 这怎么还恩将仇报,跑这儿跟他玩儿夺妻了是吧? 南风一个侧目,衣角无风自动,周围的的气压变得压抑起来。 但胡兴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两个人直接就僵在了原地,互不相让。 小五走到南风跟前,拉了拉他的手,想跟的他说什么,踮踮脚却够不到,南风单手一伸,提着小五的后衣领就把人给提起来了。 从始至终,南风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胡兴。小五凑近了南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南风换了个位置,看看张莲,又看看胡兴。 然后……提着小五走了。 就……走了。 胡兴的反应最快,两步迈进屋子里,把张莲挡在身后,关门,落闩。 动作行云流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关在了门外。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兴就带着张莲直奔小河村,这家可没法待了,得回娘家躲躲去。 赶路之匆忙,甚至为了快一点都没有走镇上那条路,直接抄小路去的。 日出东方的时候,胡家的早饭就已经吃上了,鉴于某个饭量大到令人发指的人在,小四几乎是从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吃饭的时候李氏一直盯着南风看,心里头的算盘珠子就差崩别人脸上了,胡老汉在一边儿看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也无济于事。 吃过饭之后,李氏把小五拽到一边,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就带着俩人出门直奔村东,找隔壁院子的原来房主。 那人是村里有名的赖子,如果不是这个房子挨着家里近,李氏也不会找他买宅子,这个时辰别人家都去干活了,他还在睡懒觉。 “陈赖子,你给老娘滚出来!” “别装哑巴,我知道你在家,赶紧给我滚出来。” 李氏喊了几声,就是不见人出来,她也不着急,换了个策略。 “陈赖子,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这白给钱的好事可就没了。” 刚数到二,就听见里头乒铃乓啷的一阵响,然后就滚出来个灰头土脸的人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臭味。 李氏颇为嫌弃的往后拖退了两步,之前来找陈赖子的时候,他媳妇儿在,也不觉得什么,刚听说他媳妇儿回娘家了,人就成了这副样子。 第174章 陈赖子(加2千字) “你刚才说啥?白给钱?哪儿呢?哪儿呢?” 陈赖子探出个脑袋四处张望,尤其是地上,生怕错过地上的银子。 “白给钱的好事当然有,不过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 “给你?凭啥?凭啥不给我?” “就凭你是个骗子!你那院子卖给我家了,居然还敢卖给别人?五十两银子,你还真敢张口啊。” 李氏边骂边往里头走,南风和小五跟在身后,陈赖子岁说是个赖皮,胆子却像只老鼠,村里人说话大声点儿他都得抖三抖。 “老六家的,这是怎么说的,那房子不是早就卖给你家了?都到衙门过了契的,我怎么卖给别人去啊?” “是吗?那昨天找你来的人是傻子?白给你的?” 陈赖子说不出来了,这事儿不赖他,实在是来的人太大方了,五十两啊,说给就给了。 “你听我解释啊,这事儿它真不赖我……” “你少跟我废话,我也不管你是怎么回事,钱是你收的吧?” “没有,绝对没有。” 陈赖子打死都不可能承认,就算是有,这事儿跟她李氏又有什么关系? “行,你不承认没关系,既然你那破院子卖给别人了,我也不耽误你发财,那我买院子的钱总得还给我吧?” 往外掏钱陈赖子就心疼了,昨天光想着有了这五十两银子,要买房子置地换媳妇儿了,谁还记得起来一年前的事儿啊。 “不是我不给,主要是我现在不凑手啊。” “呦,昨天刚拿了五十两,一晚上就没了?你糊弄谁呢?” “钱被我媳妇儿拿回娘家去了,我真没有……” “嘿,你媳妇儿五天前就回娘家了,你当我们不知道怎么的?你趁早歇歇吧啊,别编了,今天,这钱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李氏给了小五一个眼神,小五拽拽南风的衣袖,南风的衣角又动了,半眯的眼眸一睁开就是骇人的波澜。 “退。” 冰冷如剑的一个字,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就连提前商量好的李氏母子俩都差点儿给南风磕一个。 陈赖子更不用说了,平时欺软怕硬习惯了,根本争气不了一点儿,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身下还蔓延出来一条水迹。 “你别装死,赶紧的,还钱!” 李氏回过神来,冲着陈赖子喊了一声,上前是不可能上前的,多脏啊,这么大年纪了还尿裤子。 陈赖子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分辨不出颜色还泛着油光的荷包,想要从里面拿银子,可是手抖得根本拿不住。 小五又拽了拽南风的袖子,飞扬的衣角落下,骇人的气势也收了起来。 不是小五有多不忍心,主要是看陈赖子那哆嗦劲儿,一个不小心就把银子掉泥坑里了。 他可不喜欢玩别人撒尿和的泥。 陈赖子已经在数银子了,好不容易才数出来十五两银子,就要起身给李氏。 李氏不想被沾包,让小五过去拿的,过去都过去了,小五也懒得来回跑,干脆把账一块儿算了。 “还有我二嫂家给你的租金,去年八月到现在,十一个月,十一两银子。” “你们这是讹诈。” 南风视线一扫,陈赖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掏银子,这陈赖子也算是个人物,都这会儿了,还想着不能吃亏,一点一点的数呢。 一共二十六两银子,钱到手了,自然不会多留,李氏带着人就又回去了。只陈赖子还坐在原地心疼那本就不属于他的银子。 路上怎么看南风怎么顺眼,哎呀,这人还是有点用处的,中午得给孩子加个菜。 讨得了李氏的喜爱,南风在胡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小五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白天下地的时候也没有落下他。 一是因为没有小五看着他胡家人不放心,二是南风干活简直是太利索了,教上一遍就会不说,同样的时间,他干得都比别人多。 时间一晃就是五六日,胡兴和张莲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明宣礼带着人来量地皮,准备盖房子了。 明宣礼打算比照着胡家的院子盖个差不多的,所以也叫上了胡老汉一起看着些,怕再被骗。 胡老汉可不懂这个,自家的房子还是胡恩阳看着弄的,干脆就把胡恩阳给拽过来了。 等着叫恩阳的工夫,初七去找了陈赖子要钱去了。 “恩阳,这位要盖个和我家差不多的院子,你就是干这个的,帮忙给看看。” “这个院子比六叔家的要窄,而且也不够大,最多就三间一进了。” 那就是跟现在的差不多,在村里房子大了扎眼,可是住惯了大房子,明宣礼自然觉得小了。 “胡叔,边上可有人家住着?” “有,村里的房子几乎都有人家住着的,宅子后头倒是有地方,不过是荒地,盖房子的话,得收拾收拾。” 后边的荒地圈进来的话,整个宅子就成了细长的长方形,约摸着要比胡家的院子窄了一半。 明宣礼还是觉得不太够,眼睛不停的瞄西边的茅草屋,胡老汉装瞎只当没看到,胡恩阳就是个帮忙的,自然也不会多话。 初七要完钱回来,见院子里气氛怪异,自家爷眼神飘忽,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回话。 “爷,事儿办妥了。” “要回来多少?” “不到十两。” “胡家的……” “前两天就要回来了。” 初七这才知道明宣礼为什么要等胡家的钱要回来才去要自己的那份。这才几天啊,陈赖子手里能搜刮出来的银子就只有不到十两了。 如果他们先要走了的话,胡家的钱怕是要不回来了。可他家王爷也不是吃亏的人,第二天,陈赖子就被征了傜役去挖矿去了。 最后,明宣礼还是把旁边的茅草屋给拿下了,倒是也没花钱,就拿老田的房子换的,虽然那房子也不大,比茅草屋可强多了。 自此,小坎沟再无茅草屋。 文师傅从此也不是一个人住的小老头儿了,老田也乐得住得离胡家更近一些,蹭饭方便啊。 就是小五有点儿不开心,这以后想偷懒都躲不掉了。 “工匠们什么时候到?开工动土也要选个好日子才好。” 胡老汉怕明宣礼不懂官庄镇的规矩,提醒了一句。 “我这就去派人去找,劳烦胡叔帮着找人给看看哪天动工合适。” “还没有工匠啊?那还找什么?这不是有现成儿的?” 胡老汉一巴掌就把胡恩阳给推出去了,好事儿自然是要先紧着自家来啊,他折腾房子的事儿胡家人谁不知道?现在手头上怕是紧张的很吧,也不知道自己争取一下。 这可就冤枉胡恩阳了,他是想争取可是又拿不准胡老汉和这个贵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连累了六叔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这个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现在又跟胡老汉这么亲近,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未可知。 “哦?这位也是帮人起房子的?” “小的不才,就是带着大家混口饭吃。” “怪不得胡叔会叫上你,就是不知道你们的手艺如何。” “前阵子刚在镇上起了个小院儿,还没有出手,您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带您去看看,正好这两日也没有适宜动土的日子,若是觉得不合适,也还有时间。” “那就现在去吧。” 明宣礼当即就要去,胡老汉作为中间人也要一起,还别说,马车确实要比牛车驴车什么的要舒服不少,还快呢。 几个人到小院儿的时候,胡发正带着人看小院儿呢,来的看上去是一对小夫妻,胡发把这院子说得那叫个诗情画意,那少妇心动不已,但是男人却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听见又有人来,胡发往门口看了一眼,见他爹和胡恩阳带着个面生的人来了,以为是看房子的。 “哥,你也带人来看房子?” “嗯,这位爷想看看咱们房子盖得如何。” 这俩人的话说一半留一半,看房子的小夫妻以为明宣礼也是来看房子的,明宣礼则是觉得那小夫妻也是来找人盖房子的。 下一瞬,那少妇就拉着男人往一边儿没有人的角落里走,看样子就知道是想说悄悄话,谁也没拦着,就任凭俩人去商量。 “爹,你怎么也来了?” 胡发趁着小夫妻没注意到这边,过来跟爹打个招呼,眼睛看了看旁边穿着不凡的人,觉得面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你二嫂家的房子要推了重盖,宣礼公子说来看看你恩阳哥他们的手艺,你我呢在这儿?” 二嫂家要盖房子,跟这个公子有啥关系?胡老汉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偏偏现在的情况还不能问。 “恩阳哥的房子要卖,我最近又在镇上,就帮忙看着呗。这几天来了好几波人了,就是光看不买。” “那你这几天都住哪啊?” 胡老汉皱眉,他还以为胡发是在窑厂呢,怎么会一直在镇上? “住这儿啊,就住南屋那儿,有人来问也方便。哦,对了,忘了跟家里说了,我现在帮恩阳哥卖这套房子,恩阳哥说卖出去了给我佣金。” 胡发笑嘻嘻的说,这事儿前几天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胡恩阳以为胡老汉他们知道就没多嘴,结果胡发这个心大的,直接就忘了。 “以后记得跟家里说一声儿,我还以为你直接入赘去了。” 胡老汉一脸失望,只觉得这娃咋就这么不争气,想想又觉得娃还算有分寸,心里又平衡了。 胡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他爹这变换无常的表情是怎么个回事,那边小夫妻就来找他了。 “小哥儿,这宅子我们也看过了,我还挺喜欢的……” 少妇的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就打断了她的话。 “喜欢什么喜欢,这就是个一般宅子凑合能住人而已,价钱还要得这么贵,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妇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们妇人没见识呗?那你倒是领我看大宅子去,让我也长长见识啊?” 少妇眸光一暗,看这男人就不顺眼了起来,男人懵了,他这是正常砍价的手段好吗? “这不是你听人家说这儿有好宅子我才陪你来的吗?早知道这么一般我就带你去看别的了。” “哦,也是。我眼光要是不差也挑不上你做夫妻。” 少妇刚才还只是不高兴,这下就彻底生气了。 男人委屈啊,他什么时候说她眼光差了???没有吧?没有吧?? “不是,你到底哪头的?” “你说我哪头的我就是哪头的。” “咱们今天是来看宅子的,咱们就说这宅子的事儿行不行?” “行,这宅子我看着挺好,家具可心,花草也好看,别的你看着办吧。” 少妇双手一抄抱在胸前,现在一边儿,不想搭理这男人了。 男人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事儿啊,他都决定就这套宅子了,难得媳妇儿看上一套,讲个价怎么还生气了? 这憨货要不是自己媳妇儿,早就把她扔这儿走了,还至于这么被动? 胡发也没见过这样的,他还一句话没说呢,这俩人怎么自己就吵起来了?不会是不想买又不好意思说吧? “二位消消气,搬新家是好事儿啊,伤了和气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胡发劝了一句,好歹不能再僵在那儿了啊。不然这后面的事儿还怎么说啊。 “您看这宅子还有哪里我刚才没说清楚的,我再跟您说说。” “我没啥要问的了,我看着挺好。” 少妇说了一句,到底是两口子之间的小事儿,不能迁怒别人不是。 “我还有些问题,这家具都是定制的,要是哪里坏了,不喜欢了要改一改的,不就得都扔了?” “哪能呢,您去找镇上的唐木匠的铺子,这些都是他们做的,有问题您找他们就行。除了改动,五年内有个小修补都不用给银钱的。” “那些摆件,花瓶的不会要另收钱?” “六百两银子,您看到宅子里的东西。除了人,都是您的。” “六百两太贵了,比让人家多了二百两呢,这价钱还能少不?” 本来想走个套路,让胡发自己降价的男人,彻底放弃了,做人还是要坦诚,不然容易跟媳妇儿吵架。 第175章 这就卖出去了? “我也就是给人卖宅子的,做不了人家主家的主儿啊。” 套路被自家媳妇儿给亲手破坏了的男人决定改变一下路线,主打一个真诚。 “小哥,也看到了,我媳妇儿喜欢这个宅子,为了这都跟我闹上脾气了,我今儿要不买了能不能跟我回家都不一定了。” “那你这是要买了?那我得跟主家说一声,好定个时间换契。” “哎呦,我是想买啊,这不是……钱不凑手吗。” 买个宅子就因为媳妇喜欢的人会钱不凑手?糊弄谁呢? 明宣礼就坐一边儿看俩人讨价还价,看得是津津有味,在京城可看不到这样的热闹。 或者说他什么热闹都看不到,毕竟谁也不会把热闹弄到皇子面前吧?更不用说正儿八经出趟门,人还没到呢,开路的就把人都吓住了。 “大哥,这价钱是定好了的,要不您回去再缓缓?。” “这么着,你给我个实在价钱,我回去再凑凑,要是合适,咱们立马过契。” 胡发也不说话,就一脸为难的表情,像是在考虑。 “价钱是主家定的没错,但事情也不能太死板不是?做买卖嘛,价钱有个浮动不也挺正常的?” 佯装考虑了一会儿,胡发一咬牙一跺脚,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 “五百九十两。” 那男人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就连那在一边儿生气的少妇都忍不住笑了一声。咱就说,就这十两银子,用得着下这~么大的决心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赔本儿了。 “你这可一点儿都不实在,就少了十两银子啊,再少点儿,我这搬新家也得热闹热闹呢,总得留点儿银子让我置办点酒席吧?” “要不您说个价钱,我找主家商量商量?” “五百五十两。” “不行不行,少这么多肯定是不行的。” 俩人讨价还价的时候,胡恩阳就带着明宣礼开始转院子了,既然是要看胡恩阳的手艺如何,自然是看得很仔细。 明宣礼看完了房子,觉得手艺还不错,其实他也看不出来手艺到底如何,倒是觉得这小小的一个宅子里的巧思倒是不少,真要住起来的话,不比他那王府差。 看来这人是有几分本事的,既然如此那文师傅的院子交给他也可以。明宣礼当即就跟胡恩阳讨论起要用什么料,用多少人,花多少钱这些。他这两日就要去府城了,小坎沟的事情还是要尽早安排。 正在沉迷于还价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但是少妇却注意到了,见那看房子的看得那么仔细,约摸着是有意向要买的。 少妇时刻关注着明宣礼的一举一动,一边儿还得留心那边砍价的情况如何。 这边,胡发已经退让到了五百八十两,少妇见明宣礼那边儿已经开始说小话了,就着急了。立马冲到俩人跟前喊了一口价。 “五百七十两,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这一插嘴给俩人喊得一愣,那男人也有些不高兴了,这虎娘们儿又干啥呢?他都坚持到五百六十两了,她又窜出来干啥? 胡发看着时机差不多,就为难的答应下来。 “正好人家房主也来了,我去问问看,您稍等下啊。” 胡发说完就去找胡老汉了,胡老汉正无聊呢,见儿子过来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爹,一会儿我说啥你就做啥哈,这房子能不能卖出去就看您的了。” 胡发小声跟胡老汉交代,其实就是让胡老汉当个托儿,但是胡老汉正直了一辈子,坚决不干这事儿。还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拒绝三联,根本就没有压着声音,小夫妻俩也能听得到。 “爹,这咋就不行了?我价钱都谈好了。” “那怎么行?这不是……骗人吗?” 胡老汉故意压低了后面几个字的声音,就算是不同意也不能拆台吧,传出去这房子更卖不出去了。 “那行吧,我去找恩阳哥。” 老爹不愿意帮忙,那就只能找真房主——胡恩阳了。 “找我干什么?” 正好,胡恩阳和明宣礼说完了事儿,也往这边儿来了,恰好听到。 “哦,恩阳哥,那小夫妻出价五百七十两,咱们卖不?” “卖啊,咱们不就是为了卖房子吗。” “但是刚才为了卖高价,还装为难来着,您这边儿答应的太痛快的话……” 胡恩阳明白了,这是卖也得让人觉得是捡了便宜啊,这小子心眼子果然多啊。 “这儿的院子都这么便宜的吗?” 便宜?这话让胡姓三人组不知道要怎么接,他们已经算是卖出天价了啊,说句实话,就算是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卖这么高的价钱也是心黑的那一波了。 毕竟人家卖三四百两的宅子也不错,同样的价钱,都够人家买个两进宅院了。 “这可不便宜了,别人家都才卖三四百两,咱这价钱都能买人家俩了。” 胡老汉的话音还没落下呢,明宣礼眼睛都睁大了。 “还有更便宜的?怪不得刚才胡工头儿说村里的两进院子只要一百五十两,最多不会超过二百两,我还以为是在诓我。” “这哪能诓您呢,咱们家的院子就摆着呢,要不是您要用的都是好料,估计比这还要便宜。” “这是怎么说的?” “您要求的是青砖瓦房,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土坯墙,土那还不到处都是,不花钱的,最多就是费些力气。” 胡恩阳解释道,别看就是些砖瓦,那可是大头呢。明宣礼还要问,那小夫妻俩可等不下去了。 “你们商量好了吗?到底成不成啊?” 虽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看他们说的那么热络,万一人家出的价钱更高,那不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胡恩阳冲胡发点点头,胡发这边就赶紧过来跟夫妻俩说主家同意了,小夫妻俩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是从外地来的,为了找房子已经在客栈住了好些天了,腿儿都细了两圈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合适的,再出变故,他们又要折腾了。 第176章 说书 听说房主同意了,小夫妻俩也高兴,尤其是少妇,肉眼可见的开心。 “那您是先交定金?还是直接付钱呢?” 胡发的成就感爆棚,赶紧进入下一步骤,万一人家觉得贵反悔了呢? “小哥儿你等一下,我这就回去拿钱,方便的话,咱们今儿就去衙门把契换了。” 胡发看看胡恩阳,胡恩阳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本来就担心卖不出去,这有人要买当然是全力配合。 小夫妻俩去取银子,明宣礼也提出告辞了,走的时候还让初七把胡老汉给送回去。 “三儿,你今天回村儿不?” “回,晚点我自己回去就成。” 房子卖出去了,他不想回去也没地方住了啊。 胡老汉嗯了一声,就跟明宣礼他们走了,胡恩阳还要过户,正好跟胡发一起回去。 没一会儿拿了钱和路引的男人就回来了,打算过户的时候顺便把落户也办了。 “哎?房主怎么走了?” 男人没看到胡老汉,就以为房主走了,今天过不成户了? “房主在这儿呢,上年纪那位是房主的本家亲戚,找他有事儿。” 那男人想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但还是多了几分谨慎。 “那咱们现在去衙门吧,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 “成啊,趁着时辰还早,咱们赶紧去。” 三个人说着就往衙门的方向走,衙门离那小院儿不远,这也是城南宅子相对来说比较贵的原因。 一路上那人都十分警惕,胡发边跟他聊天边觉得奇怪,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回去取了趟银子就这副样子了? 尬聊了半刻钟,就到了衙门前,胡恩阳上前说了事由,门口的人就放行了,好说话的很。 胡恩阳捏着手里的散碎银两心里纳闷,今天衙门口当值的人是转性了?以前来的时候不给塞些好处哪肯放人啊。 今天他什么都没说就放行了不说,那态度也恭敬了不少,难道,是认错人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明宣礼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初七到衙门打了招呼的,小坎沟胡家的人是要特殊照料的。 初七还很贴心的把胡家人,包括还没过门的银子在内,所有人的画像都给了衙门过目。 安王爷吩咐的事情,衙门的人哪里敢懈怠,当值的人是最先记熟了的,胡恩阳之所以这么顺利,还是因为他们认出来后面跟着的胡发。 不管怎么说,事情办的还算是顺利,顺利得胡恩阳都觉得不真实,有种进了假衙门的感觉。 “你们这儿的衙门办事儿都这么爽快吗?” 买房的拿着房契地契也觉得诧异,事情办的尤其利索,一点都没有为难不说,还有点放水的意思。 “大概……是今天衙门里有什么喜事儿?大家伙儿高兴?” 胡恩阳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就随口扯了一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犊子。 不然他怎么解释今天的翻唱? 后来他自己再来的时候,门房的态度更是让他觉得他今天的随口一说,很可能是猜对了事实。 买房的终于也放下了心,胡恩阳给他留了地址,如果房子有什么事情也好找他。 胡发去小院儿收拾了自己的铺盖卷,把钥匙都交清了,刚要走,就被新房主给叫住了。 “小哥,你对镇子上熟,敢问哪里有布庄?我们得置办些被褥。” 布庄?巧了不是?自家就有撒。 “这个好说,您现在可有空?我带您过去?店家跟我熟悉,我带您过去没准还能便宜些。” “那感情好,不过咱们得先去趟客栈喊上我媳妇儿,挑被褥我可不在行。” “成。” 胡发自然是把人带到银子的布庄里了,镇子上就两家布庄,另外一家贵的要死,看这人也不像是能挥霍得起的。 那银子的布庄自然是最优选择。 “银子,我来了。” 正低头算账的银子,抬头就看到胡发背着个包袱卷,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还不到吃饭的时辰呢。 后半句碍于有客人,就没说出来,但是懂的都懂。 “给你带客人来了啊,我帮恩阳哥照看的宅子卖出去了,这是房主说要挑几床被褥,我就把人给你带来了。” “那我可得谢谢你,晚上让我娘给你加菜。” “我一会儿就回村了,过来跟你说一声,晚上就别操心我了。” “那成,那你趁着时辰还早,早点走吧,路上小心些。” 胡发:我还想待会儿呢,这就让我走了? “好嘞。” 他应了一声,跟新房主说了声就走了,还一步三回头的依依不舍。 看得小夫妻俩直憋笑,但是银子像是已经习惯了,只当是没看见,该干嘛干嘛。 等胡发到家的时候,胡氏一族的几家人都已经聚在自家了,呜呜泱泱的人,见了他都得夸上两句。 一问才知道,胡恩阳一回来就召集了大家来胡老汉家了,这会儿刚把胡发卖房子的“英勇事迹”宣扬了一遍。 刚散场,主角就进门了,哎,你说巧不巧。 大概是转述的人说得不够精彩,当事人一回来,就被大家围着要让他再讲一遍。尤其是小孩子们,都不疯跑了,都围着他让他讲故事呢。 七嘴八舌这么一问,胡发那股兴奋劲儿就又上来了,背着包袱卷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弟妹,你家老三可以啊,平时看不出来,这关键时候是真给长脸啊。” “他也就剩这张嘴皮子利索了,干啥都不靠谱的玩意儿,今天倒是办了件靠谱的。” 有人夸自家孩子,那当然是该骄傲就骄傲的呀,过度的谦虚使人厌烦。 “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你看那得意的样子,连铺盖卷都没放下,就叨叨上了。” “管他呢,他自己都不嫌沉,就背着呗。” 不得不说,到底是当事人,可比胡恩阳讲得有吸引力多了。 “哎,你家老三这要是没活儿干了,让他去镇上摆个摊子说书去得了,你看这说得多好。” “他大娘说的有道理,回头给他找几个话本子,往后咱们聚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让他给咱们说书。” 第177章 住哪里 李氏真觉得说书这个提议不错,每次凑在一起就是打麻将嗑瓜子说闲话的,也该有点儿新活动了。 说到话本子,婶子大娘们可就有的说了。 明宣礼坐在角落里的小凳子上,正看人家垒小灶呢,胡发的说的事他是亲眼看见的, 这会儿就没什么兴趣了。 平时恨不能有多远躲他多远的胡二伯则破天荒的坐在了他旁边,像是正在说什么事儿,表情还挺严肃。 “王爷,我的意思您懂吧?” 明宣礼的视线终于从小灶上移开,一脸狐疑的看着胡二伯。 “懂是懂,您家就在这儿干嘛还非得跟那俩孤家寡人凑一块儿啊。” “正因如此才要凑一块儿的啊,你看他俩,一个话篓子,一个蹦豆子,这俩人住在一起,时间长了肯定是要闹不开心的。” 明宣礼心想,再加上你这个挑事儿的,那院子能撑多久不被掀房顶都两说呢。 不过他更好奇胡二伯为什么不愿意跟胡家人住在一起,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有好奇就问了。 胡二伯看着那边喧闹的人群,常年挂在脸上的不耐烦都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笑意。 “皇上说,世间少有兄弟和睦亲如一家的,只我胡家是个例外,王爷可知是为何?” 明宣礼不语,这是老皇帝追问了拂尘先生很多年的问题,也是压在老皇帝心坎上的意难平。 “自我记事起,胡家就是这样的,说是本家, 其实早就不知道从哪一辈起就出了五服了,甚至到了我这一辈,只能勉强算是同族吧。” 明宣礼更加理解不了了,要按照这么说的话,那不是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那不是应该更疏远吗?” “很奇怪吧?皇上问起我之前,我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同,只觉得都是自家兄弟,关系好难道不是应该的?” “于父皇,于我和小九而言,并非如此。” 胡二伯摇头,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又如何?不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站在权势的最顶端,能有几个顶得住贪念? 就连明宣礼和明宣仁也不过是不想步了兄弟们你死我活的后尘而已,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所以,先生,这究竟是为何呢?” “答案不就在这儿?” 胡二伯说得高深莫测,其实他哪里知道什么原因,要非说一个缘由,大概是因为整个胡氏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吧。 这父子俩都执着于寻找出那个答案,但是找到了又能怎样? 老田和文师傅也凑过来,不是他们要来打扰人家探讨人生,实在是有个事情需要解决。 “王爷,有个事想问问您的意见。” “一没在京城,二没在王府的,无须叫王爷。” 胡二伯:刚才我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那要叫什么?” “叫……七公子?” 明宣礼没想过这个问题,平时守着初七他们,都是叫他爷,放在胡家这么喊就有点疏远了。 几个人正冥思苦想呢,胡老汉就找来了。 “宣子,你帮叔个忙呗。” 宣子?这是叫明宣礼吗? “胡叔,您找我?” 明宣礼确认了一下。 “对啊,宣子,叔求你件事儿呗。” “胡叔,您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你还记得南风不?就是扔红枣那个乞丐?” “记得,他惹事了?” 钥匙惹事了倒好了,就有借口把人送走了,可偏偏人家除了饭量大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你说气人不? “那没有,我就想让你帮忙查查他是哪家走丢的,我们好给人送回去。” “这人身上有功夫,让他住在家里不是挺好的?” “好,是挺好的,就是饭量太大了,他一顿吃的都快赶上咱们一天吃的了,实在是养不起啊。” 老田和文师傅颇有感触的点头附和,不光能吃,还吃的贼快,一不留神桌上的饭菜就没有了。 “那我让人再送些粮过来……” “不用不用不用,就帮忙号召他家里人让他们把人领回去就行。” 到时候可得把住在这的伙食费都给要回来才行。 “行,我回去就让人去办。” “宣子,叔谢谢你了。” “说到南风,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 胡老汉指指正屋的房顶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南风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小五则是被他提在手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说是人多,他害怕,就拎着小五上去了。” 害怕?开什么玩笑?他来了这么久了,还真没见他害怕过什么。 “对了,田叔,文叔,你们刚才是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吗?” 俩老头儿对视一眼,展开了一番眼神对抗,最后决定让口条比较健全的老田来说。 “爷,隔壁的宅子说盖就要盖了,茅草屋那家人已经搬到我那了……” “所以呢?” 胡老汉看明宣礼像看傻子,还所以呢?人家没地方住了呗,这还用问? “小的跟做饭的……住哪里啊。” “你们就没有别的宅子了?” 一辈子衣食无忧生活优渥的安王爷一脸震惊,这年头还有人没有其他住处的? “宣子,你这么不知道人间疾苦,是咋当的王爷啊?” 胡老汉又一次嘴比脑子快,说完还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可能……投了个好胎?” 老田和文师傅俩人松口气,王爷还有心思开玩笑,那就是没生气,他们算是看出来了,王爷对胡家人不太一样。 初七:才看出来? “宣子,我说句大不敬的话,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就当我没说成不?” 初七:就算是不一样,也不能不要命啊叔。 “胡叔,您说。” 老田和文师傅赶紧上前拦着,一边一个架起来就要走。 “老胡啊,走走走,我带你听你儿子说书去。” 边走老田还找了个借口,这胡家人的胆子都这么大的吗?那打杂的是这样就算了,怎么他弟弟这么一个老农也这么敢说? “听啥听,我就看着他卖的房子,没啥好听的,我得跟宣子说话呢。” “说什么说?你说那话哪有你儿子说书好听,走走走。” 第178章 趁早走 胡二伯淡定的看着老田和文师傅拉扯自家弟弟,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甚至还勾起唇角挂上了笑。 “别,笑了,帮忙。” 看,把文师傅给急的,都主动说话了。 也是,人命关天呢,一句话说不对付,那就得身首异处了啊。 “没事儿,让他说吧,这才哪到哪。” 胡二伯主打就是一个放飞自我,话都说一半了,就算他不说难道王爷不会问吗?这父子俩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总会问出来的。 “你们把他放开,这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呢?” 明宣礼大概知道胡老汉要说什么,他想听听有什么见解。胡家总会给他意外的惊喜,或许这次也是呢。 “咱们就是闲说话,先说好,不兴急眼啊。” “好,叔您放心说。” “我呢,学问有限不懂那些什么大道理,可是做事情都是一样的啊,不管干什么都要先知道这个事情是个什么样子吧?” 胡老汉看了一眼明宣礼,看样子没有生气,这才接着往下说。 “就说这种地,播什么种子,浇多少水那都是有定数的,同一块地也是年年不一样。要是都不知道自家的地是肥是瘦,是沙地还是旱地,闭着眼睛乱种一通,别说收成好坏了,种子都得搭进去 。你说是吧?” 这番话直接让明宣礼陷入了沉思。 胡老汉说完就脚底抹油赶紧溜了,霎时间,明宣礼周围就空了下来,初七始终站在他身后,仿佛周围的热闹与他们无关。 老田和文师傅不想走,他们还不知道住哪里呢,但是看王爷的样子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还是走吧。 小灶垒好了,点上了柴火,红彤彤的火光燃起来,噼啪作响。明宣礼回神,又摇摇头,扯出一抹苦笑。 “鏊子都架好了,莲嫂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每次聚会必烙饼,几乎是成了胡家不成文的传统了,几个半大小子一进门就是嘁喱咔嚓就是一顿摞石头,这会儿才想起来找人。 “不知道啊,来了就没看到人。” 长生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扯着嗓子就开始冲着房顶上的小五嚷嚷起来。 “小五,你看到莲嫂子没?” “别找了,我嫂子不在家。” 小五晃晃荡荡的回了一句,人还被小五拎着,也不嫌累得慌。 “啊?莲嫂子去哪里了?她不在我们吃什么啊?” “该吃啥吃啥呗,都做这么多次了还学不会啊?实在不行找我四哥去。” 院子里人多吵吵嚷嚷的听不清楚,俩小破孩儿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听他俩在一上一下的嚷嚷。 李氏拎着鸡毛掸子就从屋里出来了,忽上忽下的指着这俩破孩子就是一顿教训。 “你俩嫌别人听不到是吗?还能再大点声不?嚷嚷得全村都知道你哥嫂不在家了是吧? 小五你还站那么高,显摆你个矮呢?长生,你没长手脚吗?离了我闺女你就得饿死是吧?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今天人没在, 想吃什么自己倒腾去。” 李氏骂完收工,拽拽衣襟,理理头发,还是那个温柔和善的李氏。本来就是教训一下小孩子,不用太认真。 不过这么一说,小五还真看到村里有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往这边张望,赶紧就让南风下去。 “不。” “为啥?” “人多。” “哦,都是我家里人。” 小五话音未落,人已经看到黄土地了,小五的双脚终于踩上了踏实的土地,还有些不适应。 这感觉很像抓完鱼刚从河里上来的时候,双腿像绑了沙袋。 南风找了个小凳子,挑了个最大鏊子,就坐在旁边等着。搞得那些小孩子们个个压力山大。 屋里,三奶奶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每次来胡老汉家她都这么积极不就是冲着张莲烙的那几张饼么。她不在家,今天是吃不上了。 “莲儿不在家,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了您还来吗?” “你就的诓我吧,说起来我好像有几天没见着人了。” “带着兴子回娘家了,住了有几天了。” “平时不都是当天来回吗?怎么这次想明白了?” “估计是兴子又耍赖皮了呗,我大闺女还就吃这套。” 知儿莫若母,李氏猜得那叫一个准,胡兴还真就是靠耍赖皮才让张莲在家住了这么些天的。 头两天张老爹还挺高兴的,这闺女从嫁人到现在就没在家里住过,最多睡个午觉就回去了,这回回来说要多住几天,张老爹自然高兴。 时间一长,张老爹就不开心了,为啥?因为又被人给管上了呗。 小管家婆张莲嫁人之后张老爹就自由了,尤其是张平和刘娟也去了镇上之后,家里什么都是他说了算的感觉简直是太棒了。 他糊弄着的地方就免不了被张莲念叨几句,张莲以前就是这样,可谁让张老爹长过见识了呢,就有点受不了了。 “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这不,忍无可忍的张老爹直接就开始赶人了。 “爹,不是你说的让我在家多住两天的?” 张莲嬉皮笑脸的跟张老爹掰扯 ,不过出来的时间确实不短了,确实该回去了。 “是啊,我说的。你来了,再多住两天,一共三天。你们都住了七八天了。” “哎呦,怪不得人家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才多久啊,您就嫌弃上了。”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大概是跟某个人待的时间久了,脸皮都厚了不少。以前她可说不出来这话。 “你少阴阳怪气的,明天趁早回去,都嫁人了还这么没规矩,真不知道你婆家是怎么把你惯成这样的。” “爹,惯着点儿不是挺好的?” “好个屁,成亲都多久了,也没见你给我抱个外孙来, 你就惯着吧,我看你还能惯成个什么模样。” “行,下回回来您帮着看看,看我有没有更惯着她了。” 张老爹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这女婿真是干啥啥不行,气老丈人第一名,从头一次见面开始算,见一次气一次,也是绝了。 真想掰开他这大脑袋看看里边儿是不是就长了半个脑仁,不然为啥有时候说话就跟没带脑子似的。 第179章 找他 第二天一早,张老爹亲自把俩人送出了小河村,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就往陈寡妇家去了,他得把磊子喊回来,不然中午可就没饭吃了。 回去的路上小两口还特意去镇上看了看哥嫂,只是没见到张平,就刘娟一个人在,说是最近都挺忙的,经常早出晚归的。 张莲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没去找人,留了两尾从小河村抓的鱼就回去了,一进院门,南风就眼带惊喜的出现在张莲面前了。 “红中。” 张·红中·莲此时很是嫌弃自己嘴欠,这下好了,在南风这儿她得叫一辈子红中。 “南风,你怎么在牛棚这?” “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 “等你回来。” 张莲很可耻的想到了小狗等主人的画面,他难道也是这样在家等他们回来的?那也太可怜了吧。 “先别感动,他是听见你回来了才从前院飞过来的。” 小五适时制止了那阴差阳错的感动,气喘吁吁的扶着墙角说。 “哦,谢谢你来接我哈。” 不管怎么说,有人接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张莲见小五气喘吁吁的样子,还以为他又去哪里玩儿了。 “这么热的天儿,玩会儿就得了,别中暑了,你看着一脑门子的汗。” 小五心里苦,他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南风的轻功好,这就给他绑上沙袋了,他还不敢摘,你说这事有地方说理吗? “练功。” “啊?” 七八日没在家的小两口直接就没跟上,练功?练什么功? “嫂子,南风在教我武功。” 小五好想找个半仙儿给他算一卦,他这张脸看上去很好学吗?为啥一个两个的教东西都不经过他同意的? 老田是这样,南风又是这样,害得他以后每天都得帮着沙袋背书,他容易嘛。还好文师傅说他没有下厨的天分,不然又要多学一门厨艺了。 “那就好好练。” 胡兴当即就发话了,不管是什么学些东西总比他整天瞎跑好 ,再说这样一来南风也没有时间缠着媳妇儿了。 简直完美。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小五,从此就开始了每天带着沙袋生活的日子,小五合理怀疑南风在闹着玩,别人家学武不都是从蹲马步开始的吗?他这怎么上来就是沙包? 小五开启了被迫学武之路,每天都过得惨兮兮,脑力和体力的双重消耗下,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出去玩了。 胡兴和小四又开始摆摊了,现在他们在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考虑到只有葱油饼难免会腻,小四还加了别的吃食。 上次小五把鸡蛋灌到饼里他就觉得挺好,改良了一下,就开始卖了,取名鸡蛋灌饼。五文钱一个,抹上酱料,卷上菜,就是一顿饭。 也因为这个,他们提前完成了回本的任务,他们也终于可以有零花钱了。 胡旺跟小点在隔壁帮忙,一个做木工,一个给工人们做饭,安王府每天都差人送食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每天都有肉有菜,也算丰盛了。 胡发又被窑厂喊走了,说是有个大单子要得着急,让他回去帮忙去了。 李氏在家待不住,依旧出去串门子, 趁着的夏日里的太阳好,张莲把家里存着的干货都拿出来晒过一遍,挑出来品相不好的丢掉。 日子一晃就是半个月,夏日里的蝉鸣透着烦躁,似乎连它们都觉得日头太过毒辣。 这天南风和小五也不知道是谁带着谁,反正又上山去了,寻找草药顺便练功,再背背药方子,几乎是他这些天的日常。 但今天回来的时间明显早了不少,还是被南风提着回来的,原本张莲并不在意,下一瞬就见三个男人闯进院子。 在村里,家里有人的时候,大门是不关的。 “有人在家吗?” 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闯都闯进来了,再问这么一句,实属多余。 胡老汉出来看看情况,一出门就见三个穿着统一长相周正的男子,就是身上这都挂得什么?货郎吗? 一个身上挂满了葫芦,大小不一,颜色各异,连头上的发冠都是葫芦形状。 一个身上挂满了算盘,金银铜铁锡各种材质,甚至还有玉质算盘。 最后这个跟他们俩一比就正常多了,身上干干净净的,也算是个正常人。 不过,他们三个就这么大咧咧的出门,真的不会被打劫吗? “你们是?” “这位大叔,我们是来找他的。” 算盘精先上前说明来意,态度恭恭敬敬,很是诚恳。 胡老汉打量了这几个人好几次,实在是区分不出来到底是好是坏。 “你们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家兄长,脑袋受了伤行事就有些疯癫,趁我们不注意跑出来了,我们找了他很久了。” “糊弄谁呢?他一个乞丐跟你们这穿金戴银的是亲戚,你看我好骗?” 几个人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戴,没什么问题啊,在谷里他们一直都是这么打扮的啊。 “大叔,我们真是认识的,就是我兄长他脑袋糊涂了,照顾不了自己……” “你说你们是亲戚,那咱们也该把他在我家住的这段时间的账算一算了。” “您放心,该给您的肯定少不了。”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算盘精虽然抠门,但是该是人家的也不会少了。 “他来的头一天,就拆了我家一座房子,第二天拔了我家两分地的棒子苗,半个月的时间他烧坏了我家两口锅,睡塌了一铺炕,光衣裳都穿坏了四五身。他一顿吃的恨不能是咱们一家子一天的粮食。这个你总不能不认吧?” 胡老汉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除了房子他真觉得是明宣礼的手笔之外,这些还真是南风干的。 胡老汉的想法很简单,这些人要真是南风的兄弟,那应该是会出银子的。 “啊?这……” 三人汗颜,怎么大哥受伤了之后就这么能惹祸呢,不过也幸亏是惹了祸,不然还真不好找人了。 尤其是算盘精,觉得自己的荷包要捂不住了,大哥以前多沉稳的一个人啊,怎么受了伤之后跟个破坏王似的? 不行,等他好了,一定得跟他好好算算账。 第180章 原来姓顾 算盘精在感慨老大的遭遇,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胡老汉觉得是他们不想给钱。 “怎么?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的说是他亲戚,不想出钱?” 此时那三个人还不知道,算盘精这么一犹豫,胡老汉就已经把他们划到坏人堆儿里了。 就算是亲戚,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亲戚,南风来的时候那样子可不是丢了一时半会儿了。 “没有没有,这不是在算账嘛,这样,咱们也不细算了,这些日子他给您也添了不少麻烦,我给您一千两,您看可以吗?” 一千两? 胡老汉狠狠地心动了。 “南风,你认识他们吗?” 小五低声问南风,从进来就站在院子里没再出声的俩人,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认识。” “是你兄弟?” “不知。” “那你要跟他们走吗?” “不。” 小五日常聊天,却震惊了来找人的三个人,自从受伤之后就没再开过口的老大居然跟这个小孩子聊天?? “老老老老老大大大,说话了?” 刚才嘴皮子还利索的算盘精,拽拽身边的葫芦精,结结巴巴的问。 “说话了吧?” 葫芦精拽拽那个面无表情的。 “说了。” 算盘精心间一动,拽着两个兄弟去旁边商量什么了。 胡老汉也靠近了南风一些,有小五在的时候南风还算稳定。 “你真认识他们?” “爹,我刚才问了,确实是认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那你再问问啊。” “我说了啊,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胡老汉尬住了,这怎么说,好坏都分不出来,那一千……不对,那南风是走还是不走啊? “风啊,他们对你好不?” 南风思考了一会儿。 “不好。” “怎么不好的?不给你饭吃?” “黑,难吃。” “打你不?” “打不过。” “行了,你要是不想跟他们回去咱们就不回去了。” 南风眼眸微动,又恢复平静。 胡老汉看着这个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男人,怪不得不会说话还有些疯癫,大概是小时候过得太苦了。 算盘精三人组商量好之后,又过来找胡老汉交谈。 “大叔,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 “又想干啥?” 胡老汉语气不算好。 算盘精心里盘算,刚刚不是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叔,我大哥自从受伤之后就没再说过话,想必是您家照顾的好,我们想……” “不想要了就直说,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把他当累赘,不想要了?” 张莲也看明白了,这都什么人啊,估计之前也是他们故意把人给扔掉的。 “不是,你们听我说……” “说什么?你们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真不是,他真是我大哥……” “大什么哥,他要真是你大哥,为啥你们穿金戴银,他却像个乞丐?” “这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 “那就不用解释了,把钱拿来,你们可以走了。” 胡老汉不耐烦跟他们掰扯了,赶紧走人吧,不过钱还是要的。 “哎呀,听我们说句话就这么难吗?他是我们大哥,走丢了我们找了半年才找到,他有病但是在你们家就跟正常人一样,所以我们想在你家借住些日子,等他好些再带他走。就一句话死活都不让人说,这是要憋死谁啊。”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面无表情男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声音之大想听不到都难,插嘴都找不到气口,好在事情终于说清楚了。 算盘精腹诽,能把惜字如金的北风给逼得说这么多话,也是难得。 “你说你们是兄弟,这长得也不像啊。” 小五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四个人有哪里相像,非要找出来一点的话,那就都是男的。 “我们没有家人,是被人捡回去养大的,长得不大像也有情可原。” 算盘精重新上线,这次可算是能说句整话了。 “怪不得,就算不是亲兄弟也不能不给他吃饭还打他吧?” 张莲是个直肠子,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结果换来的就是三脸委屈。 “什么时候不给他吃饭了?” 葫芦精委屈得不行,找人做饭来一个被大哥吓唬走一个,他们给做了大哥也不吃啊。 “黑,难吃。” 南风插嘴。 “那什么,咱们确实也不会做。” 葫芦精不委屈了。 “打他?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哪里打得过啊。” 算盘精也委屈,刚受伤那会儿,喂完药都得跑上两个山头,围追堵截才能喝一口。 “打不过。” 南风又插嘴。 算盘精不想搭理这个大哥了,这不就是在给他伤口上撒盐么。 胡老汉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原来“难吃”是真的难吃,“打不过”也是真的打不过。 “对不起三位哥哥,是我们误会了,可是我家真的没有空房间可以给你们住了。” 小五成功的把话头给的转移开了。 “那村里可还有谁家有空房的,我们可以租下来。” “这个得问村长,一会儿我领你们去吧。” “那就多谢大叔了。那我大哥就拜托您照顾了,我们出钱,一个月一百两如何?” 胡老汉非常想答应,频频给张莲使眼色,当家的是她,得她点头才行。 张莲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下来啊,他们给的太多了。 出摊回来的小四简直是欲哭无泪,又来了三个蹭饭的,这要都跟南风似的,还不得累死他? “三位哥哥,怎么称呼?” 来胡家大半日了,终于有人想起来问他们叫什么了,还是个小孩子。 “顾东风。” 算盘精拱手回话。 “顾西风。他是顾北风。” 葫芦精指指面无表情的那位,介绍道。 “原来你们姓顾啊。你们吃的多吗?” 好了,寒暄过了,该切入正题了。 “还行吧。” 算盘精不知道怎么算多,怎么算少,就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一句。 “那比南风呢?” “不相上下。” 小四直接瘫在了桌子上,不想动,不想动一点儿。多一个南风他就得翻倍做饭了,再来三个,他大概是活不成了。 第181章 一人一百 寻亲三人组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了这是?怎么一脸我活不了的样子。 “你放心,我们自带口粮,不会让你家吃亏的。” 看样子这家人也不富裕,大哥这个惹祸精就算了,人家是看他可怜才收留他的,可他们不是啊,这点事情还是有分寸的。 “哦。” 小四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要是找两个嫂子帮忙,屁股会不会被打到开花。 趴了一会儿,小四认命的起身去做饭,整个人像只游魂,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你们歇着吧,我去准备晚饭。” 还知道跟客人打招呼,看来小四还是有些礼貌在身上的。 看看天色,才未时末。 “你做饭?而且现在时辰还早吧?” “吃的多,准备的就多,自然是要早点准备的。” 小四继续往灶房的方向游荡,三人组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人家啊,大人没孩子靠谱,坐等孩子做饭吃。 见过不靠谱的,还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人家。 “不是,咱们还真等着一个孩子给咱们做饭吃?” 葫芦精还是觉得有些过分了,那孩子看上去人小力气小的,能行吗? “要不,咱们去帮个忙?” 算盘精也不好意思坐着等吃了,北风已经起身去灶房了。 “谁呀,放我下来。” 小四刚走到灶房门口就被人拎起来了,出走的精神立刻回笼。 双脚再次落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灶台前头。 “小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会说话的俩来了,不然小四还得自己叨叨几句。 “帮忙就帮忙,怎么还拎人啊,你们家的人都这样的吗?” “对不住啊,北风就是这样,下手没轻没重的。” “算了,也没什么事儿,那你们帮我切菜吧。” 小四看了一眼灶房的菜,估计是不够吃,得重新摘一些回来。 也不知道地里菜还够吃几天的,吃一天算一天吧。 这个切丝,那个切片,这个切块,小四安排好,就去地里摘菜了。 吭哧吭哧的摘了半天,结果一看搬不动。 “大哥~~帮忙~~” 话音刚落,两个人影就落在他身后,这么一吓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刚摘的西红柿上。 “吓我一跳,直接少了个菜。” “这些都要拿回去是吧,交给我们吧。” 摘的菜有些散乱不太好拿,葫芦精和北风跑了两三趟才拿完。 等胡兴拿着框子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小四正慢吞吞的往家里走。 “菜呢?” “那俩会飞的拿回去了。” 会飞的?也是,来找南风的那几个都是会武功的。 “怎么没把你也拿回去?” “这不就来了嘛。” 下一秒小四就腾空而起,越过自家屋檐,降落在灶房门前。 胡兴都没看清是哪个,弟弟就已经不见了。 “我都十三了,又不是小五,咱们以后就别拎来拎去的了好不?” 小四好声好气的跟他们商量,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半大的少年了,整天被人拎着飞,还是挺丢人的。 “行,下次扛着。” 隐约间似乎有乌鸦飞过,留下几声嘎嘎。 该说不说,这仨会飞的干活儿还挺利索的,没一会儿就都准备好了。 小四和面才弄了一半,那些菜就都处理好了,看看人家这刀工,简直了。 “你们这刀工也太好了,能不能教教我?” 星星眼。他自己在家琢磨了好久,可是刀工就是不见有什么长进,文师傅都放弃了。 “行啊,改天让北风教你,他刀工最好。” 能拒绝吗,那肯定不能够。完全没有想过北风那个基本不张嘴的性格要怎么教。 本来打算晚上做一顿大锅菜糊弄一下的小四,直接改主意变炒菜了。 三人组在一边儿观摩,时不时还发出自己的见解。 “哦,原来要先放油啊。” “这么点盐就够了?” “这就熟了?这么快的吗?” 小四:……我算是知道为啥南风要离家出走了。 看着桌上直接用盆装的菜,和装到冒尖的馒头,三人组嘴角抽抽。 这么夸张的吗?谁家好人吃饭是用盆装的,吃完之后,这盆好像有点小。 三人意犹未尽的摸着肚子,吃多了黑乎乎的炒菜,都快忘了正常的炒菜是个什么样子了。 “大叔,我们三人确实不善厨艺,我们出钱,以后都在您家吃可以吗?” 算盘精就是算盘精,算盘珠子就差崩人脸上了。 “食材粮食我们自带,还帮忙。” “那你们出多少钱啊?之前还说给南风出一个月一百两呢。” 小五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就按我们大哥的价格来,一人一百两。” 小五刚咬了一口馒头,差点儿没噎着,上不去下不来的。南风抬手就拍在他后背上,那口馒头这才吐出来。 现在小五看南风的眼神就像看金山,南风哥这家底够厚的呀,啥家庭啊。 张莲当即就拍板决定可以,开玩笑,一个月四百两银子,做什么能挣这么多啊。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两厢欢喜,一方有钱拿,一方有饭吃,挺好。 “兴子,你说咱家是不是拜对了神仙,最近总有人给咱们送银子。” 张莲坐在炕桌前,把那几张银票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不过还是没有银子数着有满足感。 “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她什么都没做啊,跟她有什么关系? “自从你嫁进来,咱家的好事儿就没断过,你说是不是因为你?” “这跟我有什关系啊,要我说啊,都是小五的功劳。” 从山上救人的是他,南风也是他安抚好的,她几乎就是个小透明,哪里跟她有关系啊。 “怎么不是?这说明我媳妇儿旺夫啊,成亲之前合八字的时候先生就说过,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他说的还真准。” “你少来,算命先生的话听听也就算了,你以为谁都有那道行啊,多半就是你们高兴,好多挣你们的钱。” “嗯,媳妇儿说的有道理,我听媳妇儿的。” “傻样儿。” 张莲收拾好银票,放在了一个荷包里,这才放到她的银匣子里。 第182章 活不了了 三人组待了一段日子,就留了个算盘精,那俩人说是出去办事了。 他们也没瞒着胡家人,这几天也能看得出来,胡家对顾南风也算是上心的。 “找大夫?谁不舒服吗?” “我大哥之前受过伤,还没好利索,寻常大夫看不了,得找天医的后人才行。” “哦,我还想说咱家就有大夫呢,既然这样就算了。” “大夫?我怎么没见过?” “这两天不在,去庙里吃斋饭了。” “还以为你家有人会医术呢。” “田爷爷医术很好的,等他回来给南风哥哥看看。” “那就多谢小兄弟咯。” 小五的话算盘精并没有放在心上,村里的大夫而已,他真的不指望能看得好顾南风,毕竟他的情况很特殊。 原本以为老哥仨在庙里住个两三天就回来了,谁知道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天。 “我说打杂的,还有什么书是你没看过的吗?你居然连佛经都看过。” 拂尘先生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虽然知道他丧心病狂,可他也没想到会狂到这个程度,连佛经都不放过。 “闲着没事儿,翻了翻而已。” “得了吧,你随便翻翻都能跟人家方丈谈经论道半个月。你咋不说你要飞升呢。” “飞升那是道家的说法,去极乐世界才是佛家的追求。”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修行一辈子?” “那区别可大了……” 老哥仨一边斗嘴就进了大门,见到院子里站着个陌生人,第一反应是走错门。 山青冷眼看着老哥仨出去又重新进来了一遍,还是站着个陌生人。 “你是谁?” “在下顾东风,是顾南风的弟弟。” “哦。” 胡二伯应了一声,继续跟老田讨论之前飞升和极乐的区别。 却没想到眼睛一花,面前就跪了个大活人。 “干啥的?” 老哥仨不自觉的后退两步,眼前这个人到底想干啥。 “请天医大人帮我大哥看诊,他伤到了头,只有天医大人能医治好他了。” 天医?不是早就死了吗? 胡二伯和文师傅齐齐看向老田,他这个天医的首徒难道都没有对外公布吗? “别看我,我可不是天医。” 老田连连摆手,他是首徒不假,医术也是师兄弟中最好的,但是!也是真的没有资格继承天医这个名号! “我见过您,您是天医的首徒,一定知道天医的下落。求您救救我家兄长吧。” 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人,老田只能叹息几声。 “我师傅十年前就去了,我,真的帮不到你。” “去哪里了?我现在就去找。” 算盘精说着就起身就要出去找人,被飘然落下的南风给拦住了。 “小五,死了。” 晴天霹雳从天际直接劈到众人心里,胡二伯一马当先就要去找人,就见小五从灶房里冲出来了。 “我没事,我没事。” 胡二伯一个急刹就扭到了腰,一手扶着老腰还不忘查看小五的情况,看着没啥事才放下心来。 “那他怎么瞎说。” 胡二伯平日里跟南风接触很少,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饭量大这一条上。 “不是瞎说,是他断句有问题。” “那他是想说啥?” 小五想给南风一个机会,毕竟胡乱断句真的会出事的。 “南风哥,你想一想要怎么断句。” “去了,死了。” 南风想了一会说,收获了小五的大拇指一枚。 算盘精吊着的一口气,泄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汉,眼圈说红就红了,颤抖的嘴唇和滚动的喉结,说明了他现在的隐忍。 他这么一整,把见多识广的老哥仨给整不会了,想安慰,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小伙子,放宽心,你这不是还有南风这个哥呢。” 胡二伯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没想到算盘精不仅没有被安慰到,泪珠子直接就滚下来了。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逝者已矣,要珍惜当下,你还有南风这个兄弟不是?” 胡二伯连忙解释,算盘精直接扯开嗓子嚎起来了。 “南风就是我大哥,啊~~他要死了~~我没有大哥了。” 那声音有多凄惨听不太出来,难听是真的很难听。 “胡闹!” 好不容易改掉臭脾气没几天的老田居然生气了,而且还是中气十足的怒吼。 瞬间,院子里静谧一片,只剩下算盘精还在嚎。 “给我闭嘴!” 老田上去就给了算盘精一个耳刮子,这一巴掌可不轻,但是对有功夫在身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就是吓了一跳,直接把哭声给咽下去了。 “谁跟你说他要死了?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虽然傻了吧唧的活着,那也是活着啊。” 老田真的是气急了,认识他十几年了,平时说话不客气就算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过。 别说算盘精了,就连挚友都觉得吓得慌。 “那是我们兄弟三人倾注了半身内力这才暂时压制住了,他也变得痴傻。可这都是暂时的,时间久了总有压制不住的时候……” 算盘精的声音很低,很弱,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老田听了这话,走到南风跟前仔仔细细的围着南风转了三圈,一脸恍然。 抓起南风的手腕把脉,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算盘精看得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自从他伤了头之后,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了。 如今,不止是小五,连这个田大夫都可以随意切换左右手,这个大哥……是真的吗? 这个脉把了许久,越把脉眉头就越是紧皱,情况好像不太好,又好像很复杂。 小五指挥着算盘精搬了桌椅,泡了茶,又把老田摁在椅子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哎……”老田放开南风的手,面色凝重的摇头叹息一声。 算盘精的眼圈又要泛红,南风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闭嘴,难听。” 出于二十多年对兄长威严的恐惧,算盘精的眼泪瞬间就被撤回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乖巧干净的眼眸。 “田爷爷,南风哥的病好治吗?” 小五站在老田身侧,心中忐忑不安。 第183章 能行不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接近晚饭时间的时候,大家就都回来了。 院子里还是安静得很,众人顶着一头热汗,却面目凝重。 算盘精被南风捂着嘴巴按在地上,老田一脸愁容,胡二伯和文师傅站在一边也是忧心忡忡。 “怎么了这是?” 李氏的八卦之力觉醒率先开口问了一句,胡兴和小四从后院的方向进来,正好听到。 “别提了,今天……” “你闭嘴,没问你。”李氏挥挥手把小四的话给堵了回去,又转头问小五。 “你们这是怎么了?” “南风哥受伤了,算盘哥想让田爷爷的师傅帮忙诊治,但是天爷爷的师傅已经过世了。” 小五的话简洁明了,一句话总结了话本子一章的内容。 “那他们这是咋了?” 李氏指着被南风摁在地上的算盘精。 “算盘哥以为南风哥没救了,就哭了。南风哥嫌他哭得太难听。” “南风怎么了?是伤到哪里了?看上去没啥问题啊,怎么就要要哭了?” 文小点也凑过来,还给李氏塞了一块西瓜,纯纯吃瓜。 “说是伤到了头。” 小四来回搬了几趟小凳子,胡兴支上了桌子,大家这才能坐下边吃瓜边说话。 小五招呼南风过来吃瓜,算盘精这才有机会坐下。 “我说扎针的,你看人家都着急成什么样子了,你就别卖官子了,赶紧说吧。” 胡二伯吃了口西瓜催促道,虽然南风一时半会儿的没啥大事,可谁会算着日子等死呢? “快说。” 文师傅也催。大事已定他也不用再做探子了, 可是这八卦的本能还在。 “哎……” 老田还没出声又叹了一口气,真是要把人给急死。 “行了,别说了,这人彻底没救了,算盘精准备后事吧。” 胡二伯翻了个白眼,老田头儿人不错,医术更不错,就是这个爱叹气的毛病着实烦人。 算盘精又要哭,这次不用南风出手,自己就先把嘴给堵上了。 “我说要死了吗?” “那就是有救了?” 李氏也很关心。 “我也没说我能救啊。” “那就是等死。” 胡老汉也是嘴欠儿,接了这么一句。 “我什么都没说呢,你们这一会儿一句的,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老田气急败坏的嚷嚷起来,本来就是觉得很难张口,没想到这些人还堵着话头,根本就是故意的。 “那你倒是说啊。” 大家异口同声的说他,南风都用力点头,表示对老田的不满。 “他这就是头部受到重击之后内里有些出血,但是第一时间就封住了穴道,只要吃些止血化淤的药,昏迷几天也就好了。” “那现在怎么还会是这个样子?” 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啊,这不是都傻了么。 说到这个老田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算盘精。 “有人自作聪明,用内功疗伤,冲破了封住的穴道,严重了呗。” 众人转而看向算盘精,原来问题是出在他身上啊。就连当事人都没想到会这样。 “大哥,我们对不起你啊,大哥……唔唔唔……” 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南风直接点了哑穴,这下清静了,也不用大家盯着他了。 “那到底是能不能治啊,重点你还没说呢。” 胡二伯真的不耐烦这种说半天说不到重点的人。 “要是光这样也好治,关键是冲破学到的内力太强,直接给他弄了个走火入魔,我能治好他的脑袋,治不了他的走火入魔。” “能治哪个治哪个呗,他们都是习武的,剩下的他们自己再调理呗。” 李氏想着话本子上那些大侠们,走火入魔之后,用内力疗伤就好了。 “问题就在这儿,正常来说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要了他的命,但是偏偏两者相互制衡,所以现在他虽然疯癫,但也还活着。” 这回说明白了,不管老田现在能治得好哪一个,另一个都会要了他的命。 被点了哑穴在一边疯狂比划的算盘精忽然就安生了下来。 “那如果不治,是不是就能一直活着?” 这才是老田叹息的原因,不管怎么选,最后都是这样的结果。 “难说,他现在每动用一次内力都会造成波动,说不定哪一次就冲破平衡点……” 算盘精直接仰天长啸,无声却难掩悲痛,原来,都是他们自作聪明的结果。 “那,就没救了?” 沉默了许久的张莲问 ,其实老田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可是她就是觉得不甘心。 “不是说您师傅可以救吗?” “我师傅的《金银针法》确实可以救他,可是我不会啊。” “怎么会呢?您可是他的大弟子,是天医门最好的徒弟,您怎么能不会呢?”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天医门最有希望继承天医名号的,他怎么能不会呢?算盘精冲破了穴道,焦急的追问。 “我真的不会,早在二十年前,我师叔跟人家打赌就把《金银针法》得秘籍给输出去了,怕被责罚一直没说过。 直到十年前在他临终之际才把实情告诉师傅,结果师傅气急攻心,俩人就一块去了。” 老田没说的是,就算是有《金银针法》在,他这一辈里,也没有人有学的资格。 算盘精眼瞅着就散了精气神,不比刚才的瘫软,颓然瞬间就吞掉了他身上一半的气力。 完了,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难道,大哥真的只能等死了?为什么,会是这样? 众人中,有觉得可惜的,有觉得造化弄人,也有人在暗自指责那个不做人的师叔。 谁都没注意到若有所思的小五和心虚不敢看人的胡二伯。 “田爷爷,是不是只要《金银针法》在,南风哥就有救?” “对,能找到这本秘籍,就成了一半。” 算盘精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对啊,天医的传人已经找到了,只要找到书不就行了? “我这就去找。” “在我这儿。” 算盘精和小五异口同声,大家准确的捕捉到了两人话里的重要信息,一时间,十几道目光都盯着小五。 本来还气定神闲的小五,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不敢动一点儿。 第184章 事情是这样的 被众人盯得头皮发麻的小五,直接去屋里拿了本书出来,也好逃过大家诡异的眼神。 “真的是《金银针法》!” 老田捧着那本书,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完全确认这就是他要找的那本。 激动的他双手都忍不住颤抖,想当年,他师傅那么清高不可一世的人,不惜卷入夺嫡之争中。 甚至连天医门的徒弟们都隐姓埋名的隐藏在各处,就是为了寻找这本莫名失窃的镇派之宝。 没想到,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还真是……意料之外。 “它怎么会在你这儿?” 老田紧紧抓住小五的胳膊,眼眶通红,状若疯癫,却还保留着一丝的理智。 南风一言不合就上前拍在老田的胳膊上,看着他的眼神带着防备和不满。 算盘精眼疾手快挡了一把,还好南风只用了一成功力,不然老田这条胳膊非得废了不行。 “小五,你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田这突然的转变,大家都措手不及,不过看老田这样子,想必这本书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都成了一种执念了。 “书是二伯上次走之前给我的啊,当时每个人都的塞了一本书来着,我的最厚……” 小五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田冲着正悄悄逃走的胡二伯去了,二话不说上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说,打杂的,这书为啥在你这儿?” “呵呵,那啥,你师叔是不是黑须白发,面色黝黑,壮硕如牛?” “你见过他?” “是,我就是那个跟他打赌的。” 老田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秘籍找回来了的确值得高兴。 可是这书就在他身边十几年而不自知, 他却找了这么久。 算盘精很想提醒一下这位姓田的大夫,可是……他看看南风,算了,一时半刻的还死不了…… “十几年了,你看着我找了十几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只说是要找师门的宝物,也没说是书啊。” “完说过是秘籍!” “那你告诉我名字了吗?” “我没说,你不会问吗?你把我当你兄弟了吗?” “我不把你当兄弟?这些年我找了多少医书给你,哪一个我给别人了?” “那是你找的吗?那不都是你随便找人送来的?” “那你以为我这些年往外跑就只是为了躲……那位吗?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跑那么多地方?” “你别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好啊,你个破扎针的,在你眼里我,我就是这么个人?” “你个臭打杂的又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 “小四,去做饭吧,这一吵不吃饭是停不下来的。” “可是,南风哥的病……” “没事,一两天的死不了。” 胡老汉说完背着手就去后院看他那宝贝老牛去了,大家也就各自散去了。 直到饭菜都摆上了桌,两个老小孩这才打住,过来吃饭。 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这会儿就已经互相夹菜了,简直跟小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爷爷,他们经常这样吗?” 文小点悄咪咪的问文师傅。 “十几,年了,以前,假装,几天,不理人。” “现在都不装了?” 文小点笑着调侃,几个月的时间,她好像比从前开朗了许多,又或者,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 就是之前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再也没有了开心的理由。 文师傅摸摸文小点的头,一脸慈爱,以前总觉得追逐名利才是正解,可现在,貌似身边的人才尤为重要。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人,会像这算盘精一心为他好了。 “爷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感情这么好,肯定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原因。” 说起来,三个老头儿的相识,还是不打不相识,不然这俩也不会每次都会吵得不可开交。 事情的起因是胡二伯写了个神医的话本子,恰巧有看过的人就找到老田,说是里面有许多药方子,问他真的有书里那么神奇吗? 老田翻开一看,那药方子写的是一塌糊涂,药性、重量、针对病症是一个都对应不上。 “就他这吹毛求疵的性格,换做是谁都不会有他这么较真的。” “我较真,万一真的有人照着吃了,是会出人命的你知道吗?” 眼看着这俩人又要吵起来了,张莲赶紧要切换话题。 “那后来呢?” 后来老田就托了许多人终于找到了话本字的作者,并且将人请了出来,就约在了文师傅的饭店。 饭还没吃两个口,这俩人就吵吵起来了,小二一看两人的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当即就请了文师傅过来,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后来来往的多了,就成了朋友。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的关系可真好。” 大儒和太医吵架,让个结巴厨子来调节,真是闻所未闻, 饭后,终于不再吵架的两人开始认真起南风的病来,突然的认真让南风都有些诧异。 “针法有了,我也听师傅说过要用哪一套,现在就差个施针的。” 老田也终于对这个病情有了几分信心,倒是大家没了信心。 “您不就是施针的人?” “不行,我的手不够稳,而且一旦用起来,就要在一刻钟之内,把七十二根金银分别扎到相应的位置,缺了,错了,没扎好都不行。” 尤其是针对南风这样的情况,一旦错了那可是要命的。 “那找算盘精啊,他是练武的手够稳。” 算盘精这个名字算彻底成了顾东风的外号了。 “穴位认得全吗?” 算盘精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认得几个,跟您可没办法比。” “那你不行,要重新找人来。” “那就北风的,他手比我稳,穴位他都知道的。” “那他人呢?我先试试他行不行。” “他们去找您了。还没回来。” 老田一听,差点儿就要撅过去,啥啊这是,人都还没回来,就说他能治? 第185章 晃瞎了(加量) 老田真的要被这帮不靠谱的给折服了,啥都不知道还敢大包大揽,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啊。 “那他要是几个月不回来,就这么耗着呗?我可告诉你们,治病要趁早。” 他不想再说啥了,累了,真的累了。 “不会的,他们走了几天了,估算时间大概明后天就回来了。” 时间是没错,就是不知道先回来的是哪个。 好在,兄弟们也没让他打脸,第二天一早,俩人就一起回来了。 就是这造型……简直一言难尽。 “你们这是钻地洞了吗?怎么整成这副样子。” 算盘精看着灰头土脸的兄弟俩,头发上还带着新鲜的泥,脸上也是黑一块黄一块的,身上还透着一股子烟味。 “别提了,咱们去了文昌阁拿消息,说是天医大人十年前就仙逝了,我俩一合计,只要是会《金银针法》不就行了,我俩就又去了趟坟头儿。” 顾北风默默的跟葫芦精拉开了些距离,用行动表示“合计”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而算盘精此时已经汗湿了后背,前脚刚求了人家救人,后脚就刨了人家师傅的坟,这到底还能不能救人了? 葫芦精还不知道二哥已经找到人了,端起桌上的茶壶,吨吨吨就是一顿灌。 “不说了,我俩得赶紧洗洗,一会儿还得去。” “还去干啥?” “针法还没找到呢,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就回来了。哥你放心,就剩天医的棺材还没翻过,这次一定能找到的。” 葫芦精信誓旦旦,说得很是那么回事,好像这次去了就一定能成。 “去什么去?去什么去?你知道个屁啊,谁跟你说针法在棺材里的?谁说的?谁说的?” 说一句,就拍葫芦精脑瓜子一下,一点儿都不惜力,算盘精都要被这憨货给气死了。 “打我干什么?” “打你?我都想杀了你!” “那让我死个明白行不?” “行,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算盘精把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 葫芦精的脸色一点点褪色,从面色红润到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我……我居然刨了人家师傅的坟?” 顾北风点头。 “我还想回去继续刨?” 顾北风继续点头。 “我还要去开棺?” 顾北风疯狂点头。 葫芦精好想找个地缝藏起来,长眠最好。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这事儿要是让田大夫知道了,别说救人了,不扒下一层皮都是好的。” 昨天连哭带跪,加上别人求情才搞定了的事情,一夜之间…… 都不能说是退到原点,根本就是结仇了呀,掘人祖坟的事换到谁身上能接受啊?谁啊?啊? 脑瓜子嗡嗡的。 他现在就想把这造孽的弟弟给大卸八块,送给田大夫赔罪! 顾北风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纠结再三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咱们都不说,然后把坟给修好,不,给修得更好,等他把大哥的病给治好了之后咱们再说,就说是对他的答谢。” 顾北风又是一口气说完,然后就闭嘴不再吭声了。 算盘精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是有些不地道,但是这好像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行,就按北风说的办,现在就去。” 葫芦精跟顾北风起身就要走人。 “西风自己去,北风留下,我有其他事要你去办。” “我自己?” “难道是我?你挖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现在让你修一下就不行了?” “什么不行?” 老田挂心病人,特意来问问人回来了没有,一进门就听见什么行不行的。 “没什么,安排弟弟干些活,他不乐意。” 算盘精瞥了他一眼,葫芦精连连称是,因为心虚,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声,抄起工具,使上轻功就飞了。 “这么着急的吗?” 老田艳羡的看着人家驾驭轻功来去,想当年他也是个有梦的少年…… 思绪渐远,像他曾经的梦,乘着那一年的风,飘摇远去,扶摇直上坐上了那一朵白云,不知去向。 算盘精和顾北风俩人窃窃私语,十分不理解为何田大夫会对着大日头发呆,不刺眼吗? “哥,田大夫干啥呢?” “不知道啊,高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喜好,别乱问。” “他不觉得刺眼吗?” “你试试?” “完刚才试过了,很刺眼。” “哎?你不是不爱说话吗?” 反射弧终于有了反应,顾北风也瞬间闭上了嘴巴,心里长舒一口气,人设差点崩了。 大概是声音有些大了,老田终于收回视线,看着俩人——眼泪汪汪。 “ 田大夫,您这是……” 晃着眼睛了吗? “无碍,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这日头也太毒了, 眼睛差点晃瞎了。 “哦,那您节哀。” 老田正端着自己,用力忍住不揉眼睛,根本就没听清算盘精说了句什么。 “你说的人回来了吗?” 老田忽然想起刚才匆忙走了的那位。 “不会又走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人这不是在这儿呢?就坐这等着呢,哪里都没去。” “你说这泥猴儿?” 老田背着手眯着眼睛,围着顾北风转了一圈。不眯着眼睛不行,刚才被太阳给晃着了,看不清东西啊。 “看不清啊……” 老田小声嘀咕,可另外俩人可都是有内力的人,耳力惊人,当然没有错过。 “肯定是这破孩子太脏了, 我让他洗干净去找您哈。” 算盘精误会了,觉得是顾北风这一身黄泥挡住了,立马赶顾北风去洗澡去了。 “嗯,不用着急,洗干净点。” 慢慢洗,越慢越好,他得回去找点药敷一敷眼睛,以后再也不这么看太阳了,太难受了。 半个时辰之后,顾北风披散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就站在了老田的房门口——同时这也是胡二伯和文师傅的房间。 眼睛上的草药还没到时间,他也没着急出去,主要是已经要昏昏欲睡了,懒得起来。 “赶紧起来吧,人家孩子都洗干净了。” 胡二伯看热闹不嫌事大,催老田赶紧出去。 “让他等一下,就说……我正配药呢。” 死要面子的老田坚决不肯敷着药出门,胡二伯只能自己出去应付,谁让这屋里能见人有会说话的,就他自己呢。 “两位,田大夫正在配制药粉,不如你们回去先收拾妥当了再来?” “不用,咱们在这儿等等就好。” 算盘精怕老田等得着急了,就拒绝了他的好意。 “时间恐怕有些久,这些都是不外传的秘方,自然是要小心配的。” “那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田大夫忙完了,您差人叫我们一声。” “好说,好说。” 打发完两人,胡二伯回屋就见老田已经去掉了眼睛上的绿糊糊。 “就这么点儿时间,也值当让我出去打发一趟人。” 老田也不说话,给了他一个白眼,换了个泡过药水布巾子,重新盖在眼睛上。 胡二伯也不计较,重新拿过书来看。 “回头给你配些药水,每日像我一样在眼睛上敷一会儿,养养眼睛。” “那就多谢了。” 常年看书,胡二伯的眼睛已经有些不济了,以前离得近了还能看得清楚些。近两年只能在固定的一个距离才能看得清了。 “还有做饭的,胳膊又疼了吧?回头给你弄点膏药贴一贴。” 文师傅嗯了一声,继续活动肩膀。跟胡二伯相视一笑。 不愧是十多年的情谊,不用说出口,就知道彼此需要的是什么。 两刻钟之后,山青把彻底收拾干净的顾北风和算盘精请到了饭堂,这边地方大,也方便老田测试。 饭堂的墙上挂了一个一人高的脉络图,是老田按照南风的体型,找胡二伯画出来的。 实在是他写的那手字,开药方的时候糊弄糊弄人还可以,真要写点儿什么,恐怕过两天自己都不认识。 “这些银针,你拿着,我说哪个位置你就扎哪个位置。” 顾北风拱拱手,表示听明白了。整个人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老田一连报了十个穴位,顾北风中了九个,且都是正中那一点。 “可否同时命中不同的穴位?” “试试。” 顾北风也没有试过,不过想来和一对多较量的意思差不多。 老田同时报了两个位置,顾北风毫无压力的中了。 然后是三个,四个……一直到十个,顾北风也越来越吃力,中的也越来越少。还有几个扎歪了。 最重要的是老田还在一边语带恐吓。 “歪了一个,扎到这儿,估计得瞎两天。” “这俩地方不是什么重要地方,就是同时扎下去,估计得躺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地了。” “哎……腿废了。” “啧啧啧,这是断人子孙啊,真恶毒。” 顾北风:“…………” 顾北风的手越来越抖,最后都不敢下手了。老田这才觉得满意了,也不吓唬人了,换下一项。 “我说扎多深就扎多深,知道吗?” 此时,看着桌子上的面团,顾北风莫名的认真起来。不知道为啥,老田一个瘦小的老头儿,却让他心生敬畏。 他对顾南风都不曾这么尊敬过。 不知不觉之间,只要是没有事情的人都聚在了饭堂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出声,屏气凝神的看着老田的测试。 半晌后,老田叹息一声,愁容再次爬上眉头。 “怎么样?可以吗?” 算盘精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说法,也只有老田知道。 “且不说手法,就说这准确度和速度确实没话说。” 算盘精和顾北风脸上的紧张稍稍散去了一些。 “可是他也太不知轻重了些,这要是个人,都死了八百回了。是谁说他最知道轻重的?到底是谁?” 算盘精一个不留神就被顾北风给推了出去——也确实不冤枉,当时可是他说顾北风一定行的。 “可是北风真是我们兄弟中第二个知轻重的了,让人受重伤绝对不打死,让受轻伤绝对不会起不来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他说的是这么个知道轻重吗?是吗? “那是个人,是你们兄长,能不能靠点谱?就差那么个头发丝儿的距离,人就没了啊。你以为是劈木头呢?” 老田捶胸顿足了一番,忽然就释然了,他们本来就不是学医的,难为他们做什么。 “算了算了,大概天命如此,我没办法了。” 小五看了看那扎成了刺猬的面团,又看看垂头丧气的顾北风和算盘精。 “田爷爷,您自己上不行吗?” 他是大夫,穴位和轻重自然是最懂的,他自己上不是更好吗? “我只有两只手,要用在南风身上的那套针法,最多的时候要六针齐下,且整套针法要在半刻钟之内下完七十二针,我一个人累死也做不到。” ”这么多?“ 众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儿,这么说来,确实棘手啊。 “六针的话,那就得要至少三个人,田爷爷您只找了顾北风,另外一个呢?” 小五抓住了重点,老田甚是欣慰,果然他没看错小孩子,他果然有几分天赋。 小五:这就有天赋了?您闹着玩儿呢? “你啊。” 人在旁边坐,锅从对面来。小五怎么都没想到就是在线吃瓜而已,怎么就吃到了自己身上? “我?田爷爷,我也不会啊。” “胡说,之前不是都叫过你了?” 小五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许久之前老田带着他玩过针的。 “可是我只扎过猪啊。” “噗呲。” 小四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就收到了其他人的白眼。 “都一样,都一样。就是猪皮厚实了些。” 这回其他人也忍不住了,噗哈哈哈的笑起来,算盘精和顾北风也没有那么丧气了,反正大家除了田大夫都是一样的。 笑过之后又开始发愁了,南风还在那儿眼巴巴的看着呢,这人不凑手,那就不能医治啊。 一时间饭堂里长吁短叹的,把前后左右的人都看了一遍,想要发现某个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一面。 只有小四,没心没肺的戳那个面团,面团上的银针,扎了拔,拔了扎。 第186章 就你了加杀猪(加量) 只有小四,没心没肺的戳那个面团,面团上的银针,扎了拔,拔了扎。 边戳边想着,这块面团还能吃不?要嫩吃的话,中午擀面条,吃炝锅面吧。 “停!” 忽然老田一声暴喝,吓得小四差点儿没把手里的银针扔出去,但是他忍住了。 “田田田田爷爷,我不是有意要动您的银针的,我就是……就是……” 老田忽然就笑了,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皱吧在了一起,像个肉包子。凑近到小四跟前,用自认为和善的表情对着小四。 “来,你再扎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老田这个样子让小四想起了李氏,以前他捣蛋被抓包的时候,李氏就是这个样子! “田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没错没错,你扎你的,我就看看你扎的怎么样。” 小四眼眶瞬间就红了,这样的田爷爷好可怕,像虎姑婆。 “爷爷,我我……我不扎了,我再也不扎了……” “扎,怎么不扎啊,快扎。” 小四想哭又不敢哭,抽抽嗒嗒的不敢动一点儿。 “让你扎你就扎,我看你比那个顾北风扎的好多了。” 其他人一听,也都凑到跟前来看,就是看不明白哪里就比顾北风好了,不都是扎在面团上的针么。 李氏拍了小四一巴掌,小四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心神,这才敢扎下去。 老田在一边口述,小四动手,让深就深,让浅就浅,老田甚是满意。 可小四不高兴了,这是要让他给南风扎针了?不会吧?不会吧? “成了,就你了。” 老田直接拍板了,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很是不靠谱,本来就是很棘手的事情,一想到会是一个老头儿带着两个孩子下手,就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 “这……能行吗?” 胡老汉怎么想都觉得不行,但是老田却觉得完全可以。 “行,怎么不行?走走走,咱们这就去给南风扎去。” 说着就要拉着两人去屋里,被胡二伯和文师傅给拦下来了。主要是别人也不敢上手拦人呐。 “老田,老田,先别激动,我知道你着急救人,可是小四小五可不是你,他们哪里扎过人啊。” “怕啥?扎扎就习惯了。” 小四:习惯不了一点儿。真的。 “你都学了多久了,他们才多久,尤其是小四,他就是个厨子,干不来这活儿。” “怎么不能,你看刚才他下手的样子,多有分寸,不多不少刚刚好。” “是是是,知道你看好小四,但是!你看给孩子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 这样怎么给人扎针啊。” 老田转头看看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四,红着眼眶,眨巴着眼睛,闪烁着清澈的愚蠢。 这么看上去好像真的不适合现在就给个顾南风扎针。 胡二伯见有戏,趁热打铁,继续劝说。 “好歹让俩孩子再学两天,你好好带着他们练练手,好歹别让他这么紧张不是?” 胡二伯一边劝,一边带着人往外走。文师傅给小四小五使眼色,让他俩走远些。 可惜啊,老田是铁了心要带这俩娃去给南风治病的,根本不可能放松的。 老田直接拉着俩孩子就去了牲口棚。 好吧,至少他打消了要现在就治病的想法, 能拖一天算一天吧,南风也得好好活着不是? 算盘精和顾北风忽然就觉得给大哥治病什么的,好像根本不重要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虽然疯疯癫癫的,至少还活着不是? 俩人悄咪咪的出了胡家,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商量起来。 “这田大夫真的是天医的后人?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啊?” 顾北风:…… “可这是大哥唯一的希望了,不试试是不是不太好?” 顾北风:…… “可是,万一不靠谱呢?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北风:………… “哎呀,好烦啊,到底治还是不治啊。” 俩人正纠结呢,就听见胡家的院子里传来猪凄惨的叫声,那声音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猪叫声里,居然能听得出伤心? 他们赶回去一看,就发现胡兴和胡老汉正按着那头猪,小四和小五正在扎猪…… 俩人垂首而立,默默的对着那头猪鞠了了一躬。 猪啊,你承担了太多了。 猪:我做错了什么?你们找个别的什么动物试针不好吗? 可能是觉得这样太吵了,老田随手扎了一针,这猪就只能张嘴不能出声了。 算盘精和顾北风又给猪鞠了一躬,惨,太惨了,简直是惨不忍睹。 折腾了许久,小四和小五筋疲力尽的时候,这才停下来。 老田全程在一旁看着,对这俩人的表现简直是太满意了,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 再看猪,已经口吐白沫,出气多进气少了。 算盘精和顾北风对着猪再次鞠躬,然后十分默契的走上前去,一前一后的站在猪的两端。 “叔,这猪……” “应当是不影响吃的,一会儿杀了吧。” 胡老汉虽然心疼自家的猪,不过小四小五扎得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十分投入。 算盘精和顾北风一点儿不耽搁,直接扛起那头猪就去了前院。 直接把猪绑在了条凳上,手起刀落,猪脖子上就有了一条长长的刀口,鲜血直流。 到底是练家子,动作利索得很,丝毫不拖泥带水, 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整头猪分解的利利索索的。 按照不同的部位分别放好,猪头,猪尾巴和猪蹄单独放在一边。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都做好了。 胡老汉在一旁看着,简直是对他们的做法要举双手称赞,简直是太利索了。 夏日里的肉根本放不住,李氏索性就喊了大家晚上来吃饭。 这头猪也没多大,就是一头养了几个月的小猪,去了骨头和猪头,也没剩下多少,把大家都叫来,连吃带拿的,也就不浪费了。 小四小五跑腿儿,一家一家的叫人,没多会儿就都来了,尤其是三奶奶,直接扛了袋面就来了。 这次她可打听了了的,张莲在家呢,不然她可就不来了。 胡恩阳的媳妇儿余苗苗带着了一篮子的泥疙瘩来的,别人家都没见过,都凑过来看热闹。 “苗苗,这是啥啊?” 三奶奶仗着自己辈分大,直接开问。 “这是我弄的咸鸭蛋,是我娘教的法子,这么着腌出来的鸭蛋不容易坏,还流油。” “我都是弄一杠子盐水烟放几个鸡蛋鸭蛋的进去就算了,你这法子倒是稀奇。” “嗨,就是自家琢磨着吃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都尝尝,要是觉得好吃,到时候来找我要方子,不然,我帮着你们腌也行。” “这话你可别跟她们说,这些个婆子媳妇儿的,可会顺竿爬了,你跟她们客气,她们就敢跟你不客气。” 三奶奶直接拆台,众人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谁让三奶奶是这儿辈分最大的老太太呢,她说话还真是不怕得罪人的。 “三奶奶,您老给我们拆了台,以后咱们要是吃不到,我就找您家赖着去。” 阮氏可不怕拆台,半是撒娇半撒泼的语气,三奶奶很是受用。 “你平时也没少赖着啊,我还怕你?” 几个人站在院子里,乘着夏日凉风说说笑笑,几个半大的孩子进进出出的跑了几趟,院子里就支上了桌子,摆好了凳子。 小五也端了薄荷水跟零嘴儿过来了,小四已经进了灶房了,像个小陀螺一样忙得转圈圈。 本来胡家人就多,再加上南风哥仨都是大饭量的,小四还真有点儿忙不过来。 把刀往桌子上一拍,站在灶房门口朝着院子里开始摇人。 “东风哥,北风哥,来帮忙啦~~~” 片刻之后俩人从天而降跟着小四进了灶房,还有几个有眼力见的小子,也跟着进去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外头的小灶已经砌上了,鏊子也从各家拿过来了。 张莲正看着那几个嘴馋的和面呢,胡兴扛着个一人半高,的案板就过来了。 “我去,哥,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大的案板啊。我都能躺上去睡了吧。” 长生这个碎嘴子又开始嚷嚷了,还跑到跟前比量了一下,真的躺的下。 “躺案板上,不怕被人当菜给剁了?” 胡兴佯装吓唬他,长生跟个皮猴子似的根本就不怕,吐吐舌头就帮忙搬条凳好放案板。 三个条凳一摆,那个超大号的案板就稳稳的放好了。 打水清洗干净之后,就晾着去了。 “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大的案板,总不能每次用都要找人帮忙吧?” “上次老二回来我让他做的,之前在山上找的一块枣木,做个案板正好。” “那也不用做这么大的吧,这么大的一块料子,能做了两三块正常大小的了吧?” “正常大小的也做了,灶房里正用着呢。老二也真是的,让他做案板,那么大的一块料子,就都做成案板了。” 也不知道做个擀面杖啥的,留着做点儿别的也好啊。 “还有擀面杖呢,大小做了六根。” 文小点插嘴,也是一脸的无语,胡旺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真的是一根筋,拉都拉不回来。 “二嫂,你说错了,是大小各六根,或者是六个大小各两根。” 小五也跟着吐槽, 东风和北风俩人还帮忙打磨来着。 不得不说,这俩人简直是宝藏,就没有什么好事他不会做的,哪里需要都能帮上忙。 干活儿还又快又利索,胡老汉简直喜欢得不的了,也不说人家吃得多了。 “嫂子,咱们一会儿是吃包子还是饺子?” 小四也出来看热闹,这么大的案板,谁家能有啊,他二哥可真能耐。 “那就都都来点儿吧,再整点馒头,你不是还要弄大锅菜?” “成, 那嫂子让他们和面呗。” 小四呲着牙花子一脸讨好。 “你自己跟他们说就行呗,干啥让你嫂子去。” “他们不听我的啊,完全使唤不动。” “为啥要听你的,我们又不炒菜,莲嫂子才是我们老大。” 以长生为代表的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跟小四叨叨,七八个孩子一人一句就把小四说得哑口无言。 “大哥,你看到了吧?不止不帮忙,都差点儿把我拆了。” “你是不是傻,他们一会儿还能不吃炒菜?” “哎?有道理哈。” 小四刚要说点啥,那边几个孩子就开始行动了。 “我去弄点儿热水来,得先发面,趁着还有日头,发面快一些。” “我去弄面。” “我去找老面去。” 七八个孩子瞬间散去了一半,小四觉得满意了,捏着一把葱又回灶房去了。 胡二伯、老田、文师傅三个跟三爷爷四爷爷坐在一块儿,喝茶唠嗑。 “老二,这不年不节的,杀猪干什么?这才这么大点儿,杀了多可惜。” 四爷爷有点心疼,等到过年的时候杀肉更多啊,哎,真是败家。 “嗨,这不是小五跟田大夫学医术呢,拿猪练手来着,一不留神就给扎死了。” 四爷爷简直不敢相信,这得用多粗的针才能把猪给扎死了? “败家啊,人家猪也不容易啊,咋这么能嚯嚯呢,就不能去山上抓点兔子啥的练手?”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明天让北风抓点儿去。” 这话老田自己就接上了。胡二伯一脸懵,敢情也不是非猪不可啊?突然觉得那些肉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能吃。” 文师傅言简意赅,三爷爷四爷爷听得一头雾水。 “哦,他的意思是没关系,反正也能吃,不败家。” 胡二伯解释道,文师傅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么个意思。 “嗯,可不是能吃,还挺好吃的呢。” 三爷爷笑呵呵的说,自从小四出师了之后,他就不用进灶房了,上了年纪的人了,也属实干不动了。 “你咋不说等到过年的时候好吃的更多?” 死爷爷还是觉的得忒败家,少说也少了七八十斤的肉呢。 “老四,你就是抠门,早吃晚吃不都得吃了它,回头再抓俩猪崽儿就行了。” 第187章 晚归 一个时辰之后,为医学做出杰出贡献的猪就被端上了桌,大锅菜,红烧肉,饺子,包子,回锅肉……它的身影随处可见,也很受人欢迎。 别说,还得是小猪,肉嫩得很。三奶奶烙饼卷着回锅肉,咸辣油香,吃得满足的很。 男人们钟爱红烧肉,连配菜的土豆和鹌鹑蛋都不放过,糖醋里脊和糖醋排骨简直是女人和孩子的最爱。 而顾家三风却唯独钟爱这个大锅菜,冬瓜、豆腐、肉、丸子还有啊脆脆的果泡~~ “咱们自己也做乱炖呐,咋这味道就是不一样呢。” 算盘精抱着个大碗,边吃边说,这菜啥的也是自己切的,都是盯着小四做的,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怎么这味道就是不一样。 “黑,难吃。” 南风一脸嫌弃。 “那能一样嘛,咱们都是瞎糊弄,人家可是正经拜师学艺出身的,随便弄弄都比咱们做的好吃。” 顾北风呼噜呼噜的吃着,还腾出嘴巴回话,一点形象都不顾。 “好吃。” “你看,大哥都同意我的说法。” 顾北风洋洋得意,两三口就吃完了碗里的大锅菜,又盛了一碗。 坐回来的时候,想起自己的人设,又闭嘴干饭去了,整个人的气质都冷下来不少。 南风瞥了一眼顾北风,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装。” 顾北风的动作几不可闻的顿了一下,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干饭,好似说的并不是他。 猪扎也扎了,吃也吃了,第二天一早老田就把人给挖起来了,南风,算盘精,北风,小五都到齐了,小四却早早就出摊去了,没在。 “有没有点谱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出摊呢?又浪费一天!” “这两天出摊四哥他们不到中午就回来了,下午再弄来不及么?” 小五安慰老田,老田看小五的眼神像是看负心汉。 “那本针法你没看过?” “看过了啊。” “那你知道要用哪个针法吗?” “应该是二十九号针法。” “那你知道这个针法是什么特点?” “知道啊,需要在十二个时辰中施针三次,连着用三天。” “那你说来不来得及?” “书上只说是十二个时辰,又没说非得从早上开始,为啥来不及。” “因为……” 是啊,为啥来不及?为啥就非得从早上开始? 老田开始自我怀疑了,到底是为啥呢? “咳,小四也不在,你们再回去睡会儿我,要熬夜呢。” 老田说完揣着手就走了,边走还边嘀嘀咕咕的。 三风已经习惯了早起,所以没有再睡回笼觉,小五很需要,昨天吃饭散的时候都已经亥时三刻了,等他刷完碗盘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他真的很困,很想睡觉。 小五昏天暗地的睡了一通,还没有等来小四,倒是等来了初七。 这还是胡老汉之前请明宣礼帮忙找南风的家人,初七今天就是来跟胡老汉回话的。 初七来的时候刚好赶上胡老汉在家,运气还算不错。 “胡大叔,您上次托王爷办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 “什么事儿?” 胡老汉把事情给忘了个干净,还亏的人家专门跑一趟来给他回话。 “就是您说要给南风找家人的事儿,已经找到他家住哪里了,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人去楼空了。要找人的话还要过段时间。” 初七把事情说了一遍。 “哦,这事儿啊。不要紧,人家找来了,就在家呢。” 找来了?现在还就在家里? “您确认是他的家人?” 自从上次明宣礼让盯梢的人撤走之后,他们对胡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嗯,确认了。你帮我谢谢你家……爷,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记得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再当面道谢。” 道谢还要人家亲自登门属实是不太懂事了,可人家是王爷,住在府城,去一趟太过折腾不说,能不能进得去王府的大门都两说呢。 “胡大叔您客气了,那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吃过饭了没?吃点儿再回去?” 初七还挺想吃的,可是明宣礼那边还等着他回话呢,不能耽搁啊。 “吃饭就不必了,爷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那你路上小心些。” 送走初七已经是午时了,可是小四还没有回来。 天热了,准备的食材放久了就会坏,所以小四他们正午前就能回来了,今天已经晚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隔壁的饭菜都做好了,胡恩阳带着两个工匠给送过来的,没办法,谁让这儿有人吃得的太多,文小点一个人也搬不动啊。 直到未时初俩人还没回来,张莲就有些着急了,平时俩人都很准时的, 今天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就在张莲要出去找找的时候,这哥儿俩终于回来了,就是看上去状态不是太好。 俩人蔫巴巴的样子,衣服上还有尘土,小四的衣服上还有破洞,惨兮兮的样子。 “你们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还搞成这副样子。” 张莲上前两步,把两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实没见到什么伤,这才放心。 “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前面都挺顺利的,就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个一群人在追个一个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没躲过去。” “什么人啊?” “不知道,听他们嚷嚷的,好像是刨了人家的祖坟,也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连人家的祖坟都不放过。” “那活该被追着打,你们看到人怎么不提前躲开,弄得这灰头土脸的。” “快别提了,本来我们都让路了,也不知道是谁摔了一跤,后面的人躲闪不及,也摔了,顿时就摔了一大片。” 小四绘声绘色的给张莲转述。 “你不知道,一个瘦小的男人被一个大胖子压在身下了,那胖子看着挺笨重的,没想到还挺灵活,一骨碌就爬起来了,一遍鞠躬一遍喊爹。” 说到这儿小四还捂着肚子笑。 “那么小的一个爹,怎么能生出那么胖的一个儿子,差点儿没把他老子给压扁了。” 第188章 缺德玩意儿 小四边说边笑,结果就挨了胡兴一巴掌。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这么一摔可是伤了好几个人呢。” “啊?这么严重?” “可不是?还有一个不知道被谁给踩断了腿,疼得直打滚。” “对对对,说不定就是那个胖子踩的。” 胡兴警告性的瞪了小四一眼,这个破孩子,有没有点儿公德心。 “那人伤得太重,我们就用牛车送了一趟,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也一块儿送过去了。” “可不是嘛,我哥还等着人家看完了之后把人送回去了,这才这么晚才回来。” 小四瘪瘪嘴,真不知道大哥好心个什么劲儿,结果,人家一句谢谢都没有就算了,还差点儿讹上他们。 简直就是不讲道理,活该被刨坟。 大哥不让跟嫂子说,小四虽然嘴巴碎,也能分得清轻重,不让说就不说呗。 就是现在实在是太晚了,小四又累得够呛,给南风治病的事情只能明天再说了。 老田听说小四回来了,赶紧过来找他,耳提面面的让小四明天别去摆摊了。 “你明天可不能去摆摊了知道不?南风还等着你给治病呢,这可是个大事,你上点心,知道吗?” 小四被老田抓着胳膊来回晃,本来就饿得眼花,这么一晃更难受了。 “田爷爷,别晃了,恶心。” “好好好,我不晃了,你明天可千万别去摆摊子了,知道吗?” “我不去,不去行了吧?” 终于摆脱了被摇晃的待遇,小四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发白,直冒冷汗。 “小四,你这是怎么了?” 张莲蹲下身子,查看小四的情况,摸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啊。 “浑身没劲儿,一晃就恶心。” 老田抓起小四的手腕把脉,没一会儿就松开了。 “没事儿,就是饿的,吃点饭就好了。”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心虚,本来就是饿了也没什么大事儿,被他这么一晃,情况就严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胡家人待久了,他怎么也变得这么不靠谱了。他可是个大夫啊,怎么能不靠谱呢? 不行不行,得催催隔壁院子的进度,这么下去可不行。 张莲赶紧把中午留好的饭菜给端出来,有肉有菜还有烧饼,但是老田不让吃。 “饿了这么久,不能吃这么硬的东西,弄点儿粥、疙瘩汤之类的吃点就行。” 已经饿疯了的小四好不容易看到了口吃的,又被端走了,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在也没等多大会儿,疙瘩汤就来了,蒜片炝锅,西红柿炒出沙,放水,下疙瘩,最后打上个鸡蛋花,清淡又好吃。 西红柿微酸的味道很开胃,没做太多,老田也不让多吃,一人一碗,就不让再吃了。 肚子里有了食儿,小四总算是活过来了。 “啊~~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小四满足的摸摸肚子,张莲笑笑,跟小四的手艺比,她做饭只能算得上是一般中的一般。 “你啊,这是饿狠了,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不不不,嫂子的心意最重要。” 嗯,小四摆了一阵摊子,倒是会说话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张莲早早就起床准备好了早饭,小四大概是前一天累着了,从吃过疙瘩汤之后就在睡,天光大亮还没起床。 早饭也没有弄那么多花样,几个小四腌好的小菜,切了几个咸鸭蛋,棒子面糊嘟,还有馒头。 胡家的早饭一直都像流水席,谁起来了谁就吃,因为李氏爱睡懒觉,但是胡老汉要下地却起的很早。 算盘精和顾北风也要早起练武,所以这早饭就一直温着,要吃就自己去灶房盛。 小五和小四今天是最后一个起床的,睡够了的小四终于有了些精气神,刚吃过早饭就被老田给抓走了。 还特意叮嘱南风多吃些,一会儿开始治疗之后,可就不能再吃东西了。 治疗就在南风睡的东屋,南风脱掉身上的衣衫,头朝外躺在炕上,小四小五一左一右的蹲在炕上。 老田在南风身上写写画画了一通,南风身上就多了许多墨点和数字。 “小四,你不认识穴位,一会儿让你扎的时候就按顺序扎啊。” 昨天半夜老田想起来小四还不认识穴位非要去喊小四起来记穴位,胡二伯被他吵烦了就出了这么个主意。 没想到还挺有用。 算盘精和顾北风在门外把风,也方便里面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就能知道。 院子里也很安静,只能时不时的听到老田喊小四的声音。 一刻钟之后,南风面色苍白的昏迷了,小四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变得不省人事,心里还有些怕。 “小五,他怎么还严重了?是不是我扎错了哪里啊?” “没有啊,我看着你扎的应该是没错的,再说田爷爷也看着呢。” “那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都是靠内力撑着的,现在我们打开了他的经脉,自然就是受伤了的样子。” 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小四就放心了,不过这么看来南风伤得很严重。 休息一刻钟之后,再扎一遍,隔一刻钟再扎第三次,这才完成了第一次施针。 此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扎针看着不费力气,怎么会这么累人?” “针灸耗心神,肯定累啊。” 小五几乎把老田的医书都看了个遍,这些还是知道的。 老田时刻观察着南风的样子,时不时的在小本子上记些什么,小四小五则是在一边候着。 在等待的时候,时间就会被拉长,百无聊赖的两个人,都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时不时的,小五就会给南风喂上一些糖水,就怕他撑不住。 间隔的三个时辰,三个人轮番守着顾南风,仔细观察他的变化,生怕有什么的不对劲的地方,没有来得及发现。 除了去茅房,三个人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房间里睡觉都是在凳子上凑合一下,一晃就是三天过去了。 再最后施针一轮,治疗就算是结束了。 下午的时候,顾西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整个人像个乞丐一般。 第189章 葫芦精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葫芦精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整个人像个乞丐一般。 从不离身的葫芦不见了,乱糟糟的头发散发着隐隐的臭味,脸上一道一道的,衣衫褴褛,好好的衣裳被扯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看上去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一回来就直奔胡家院子,看见算盘精就开始邀功,脸上满是得意。 “二哥,坟都修好了,而且还修得漂漂亮亮的,可好了。” “干得不错,你赶紧去洗洗去,今晚是大哥最后一次施针,你过来一起守着。” “好嘞。”葫芦精刚走到一半,又回来了。“对了,大夫那边……没发现吧?” “你再不走,就要发现了。” “我走,我现在就走。” 葫芦精转身就出了胡家的院子,回到住处拿了件换洗的衣裳,转身就跳进了河里。 连衣服带人一起洗,又快又方便。瞬间就带脏了一片河水…… 没一会儿下游就传来大神嫂子们的一片咒骂,葫芦精加快了速度,用内力烘干身上的水分,穿上衣服离开了。 咒骂声还在的继续,但是葫芦精已经走远了。 两刻钟之后穿戴整齐,挂满葫芦的葫芦精又回来了。到胡家小院儿的时候,正巧老田出来找东西吃。 “你来了?你……是哪个风?” 老田精神恍惚,熬了三天了,老身板都快坚持不住了。 “西风,我是顾西风。” “哦,西风啊。” 老田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又晃晃悠悠的走了,脚步虚浮,慢慢晃荡,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屋里的小四小五也好不了多少,虽然这三天老田已经努力让着这俩娃了,俩人还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小五蹲在南风的跟前,检查他的状况,小四则是四仰八叉的在一边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老田端着的几个卷饼回来,递给小五一个,顺手给小四换了个姿势,呼噜声就没有了。 “你快吃,多吃点,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干活了。” 小五接过卷饼咔嚓咔嚓的咬了两口,依旧蹲在那里没有动。 “别蹲着吃,对身体不好。” “腿麻了,起不来了。” “蹲了那么久,能不麻么?” 老田起身想把小五抱下来,起来是起来了,但是抱不动啊。 小五看着瘦瘦的,可身上哪都是瓷实肉,重量还是在那摆着的。 “进来个风,帮个忙。” 在外头守了三天的人终于等到帮忙的机会了,三个人直接就冲进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 “要帮什么忙?我来我来。” 老田已经无力吐槽什么了,不管是什么风吧,能进来帮忙就好了。 “小五腿麻了,把他抱下来给他揉揉腿。” 老田打了个哈欠,继续吃卷饼,嗯,味道不错,再来点儿辣酱就更好了。 “轻点轻点,骨头要断了。” “疼疼疼疼……又麻又疼。” 小五又麻又疼,举着卷饼在炕上打滚,这种像被蚂蚁啃咬的感觉,真的很难忍啊。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小五也折腾出来一身的汗。 “好了好了,我好了,不用揉了。” 练武人的手劲真的没话说,很痛啊。小五觉得他以后都不会再蹲着了。 这种感觉刻骨铭心啊。 三个风又出去了,屋里只有呼吸和吃卷饼的声音。 老田叫醒了小四,然后就又是一场恶战,南风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不过还在昏睡。 外头已经是星光灿烂,今天是个晴天,星星很是明亮,一颗一颗的挂在天上,月亮隐去了自己的一些光,将更多的空间让给星辰。 屋外,大家一边吃西瓜一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三天了,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心里却都在惦记着屋里的情况。 有人担心自己的老友, 有人担心自家的孩子,还有人在担心自家兄弟。 终于,屋门开了,小五脚步匆忙的往茅房跑,片刻之后又回来了。 “田爷爷说还要再三天,你们别等了,都回去睡吧。” 边跑边说,丢下一句话就进了屋子。 这次,每个时辰就要施一次针。 刚才治疗终于结束,只要排出淤血等着人清醒过来拔下就好了。拔针很顺利,顾南风也按照预计的那般,七窍排出黑色的淤血。 淤血的颜色越来越淡,慢慢趋于正常的颜色。但是!血流却怎么也止不住,南风的面色也越来越差。老田再次号脉之后却面色凝重。 “内力压制了这么久,怎么伤口一点都没有愈合呢?怎么之前号脉就没看出来?” 老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翻看手里的针法,这种情况,药品只能是辅助和调理,要想救命还是得针灸。 “田爷爷,五十号针法呢?可以吗?” 小五想到之前看针法的时候,好像有这么一套,试着说了一句。 老田翻看了一下,正合适。 “可以,但是又要三天,你出去跟他们说一下。” 就有了小五风风火火跑出去的那一趟,小四可没见过这阵仗,吓得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弟弟明明比他年纪更小,却比他淡定许多,也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跟着忙活。 可是,为啥啊,他明明就是个做饭的,怎么就要给人治病了啊。 “那算盘,去弄点温水来,多弄些。那葫芦,去找些烈酒来。还有那什么风的,你进来帮忙。” 老田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吃力,像给顾南风擦洗这件事,肯定要有个人来帮忙的。 顾北风急急忙忙进来,就见顾南风浑身是血的躺在炕上,这火气直冲脑门,不管不顾的上去就是一顿嚷嚷。 “你们在干什么?这到底是在治病还是要他的命啊,我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了你们的命!” “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你没看到我们正在救人吗?你捣什么乱!” 老田也是个有脾气的小老头儿,最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医术,顾北风不仅质疑了,态度还这么差,老田能忍吗?能吗? 第190章 话痨鬼 面对顾北风的质疑,老田能忍吗?能吗? 当!然!不!能! 个头没人家高?不怕,小老头儿可以一蹦三尺高。 武功没人家高?不怕,小老头儿的脾气够大! “有病就治病,别挡着我们救命。” “救命?我看你们这是在要我哥的命,他都伤成那样了,你们都能下得去手。还是人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害人了?证据呢?” “这还要什么证据?这不是明摆着呢?我的左眼和右眼都看到了! 他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血都流成河了,你们还说没有害他?” 顾北风气疯了,就不该信他们这些人,看看把他哥都弄成什么样子了?不行,得跟二哥三哥他们说,把大哥给弄走。 他不管不顾的就要上前把人抱走,小五盘腿坐在炕上,语气凉薄。 “你尽管挪,死了我们可就不管了。” 顾北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小孩子,明明跟大哥的关系那么好,居然能说的出来这么没有感情的话来。 “你!” “你什么你?不把淤血排出来,人怎么好?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对我们大夫指指点点了?是你们求着我们给治的,不是我们上赶着的,你们要治就治,不治滚蛋!” 小老头儿可是在宫里待过不少年月的老狐狸了,那地方可不是只有主子,更难缠的是那些宫女太监。 他什么人没有遇到过,还怕他这个啥也不是的? “怎么了这是?” 算盘精和葫芦精拿着东西进来,就看到剑拔弩张的人正在对峙。 “怎么了?你问问你这好弟弟,我现在怀疑南风之所以会病的这么重就是你们故意的,你们要人死就给我死远点儿,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连珠炮一般说完,老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不动了。他奶奶个腿儿的,费劲吧啦的熬了三天,刚有点起色,就被人指着鼻子骂,这活儿谁他妈想干谁干去,小老头儿不伺候了。 “别别别,治,咱们肯定治。您老受累,这都治到一半了,可不能不管了啊。” 算盘精一看老田要撂挑子,赶紧挽留,他是知道的,老大这伤看着没什么事儿,却十分凶险。 他们找人治伤的时候就有准备了,要么就治好了,要么就…… “二哥,你看他们把大哥都治成什么样儿了,你怎么还这么信他?” “不信他难道信你吗?你是大夫还是人家是大夫?你给我闭嘴吧。” 葫芦精上去就是一顿说,这个弟弟平时看着挺靠谱的,今天怎么就胡搅蛮缠起来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再说话别怪我揍你!” 算盘精直接放了狠话,顾北风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巴,眼睛里的幽怨根本就压不住。 “田大夫,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这个臭小子计较。” 老田懒得理这些人,他的倔脾气上来了,哪能是几句话就哄好了的? 外头候着的人早就听到动静进来了,就是两人吵得太凶,他们插不进去嘴。 “我这朋友就是个倔驴脾气,顺着他还好,敢质疑他的医术,你们这次可是惹毛他了。” 胡二伯还是很了解老田的,看他把人分析得多透彻。 “田大夫,您别生气,这臭小子我回去收拾他,您再看看我大哥吧,我保证不会再说半句不是。” “治不了,没看到我把人都治的血流成河了吗?” 阴阳buff加身,老田也有绿茶的时候。 算盘精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用问,这话肯定是顾北风那个憨货说过的,被人给扔回来了。 葫芦精基本没在胡家待过,更是拿不准胡家这些人是什么脾气,这会儿也不敢乱说话,万一哪句话说错了,那大哥就彻底没救了。 一时之间,气氛就僵住了。 “行了,脾气耍一耍就行了,你还能真不管南风了?赶紧救人吧,再不管血都流干净了。” 胡二伯打破僵局,给老田递了个台阶,老田也不是真的不管人了,那就违背了他作为大夫的道德。 “要治也行,黄金万两,少一文钱我都不治。” 本来医治的时候就没有说过报酬的事情,老田是看在小五跟南风关系还不错的情分上才出手的。 好心救人却被无端指责,他不多要点儿,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劳苦。 “好,万两黄金,我现在就去取,您赶紧救人吧。” 万两黄金,算盘精一口就答应了。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来一沓银票,一万两一张的,一共十张,十万两。 钱给得这么痛快,看来是要少了。老田也不客气,银票往怀里一揣,拿过葫芦精手里的烈酒,倒进了一旁的大海碗里。 一把银针直接扔进去泡着去了。 “你们有这时间,去找些好药材,什么千年的人参灵芝什么的,还有雪莲之类的,流了这么多血,得补一补。” 老田的语气平静,看不出刚才大动肝火的样子。 “好好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去。” “啊?又要出门啊?” 葫芦精是个宅男,出门什么的他不喜欢,这次要不是给大哥找大夫,他可不出门。 “你去不去的?” “去去去,我现在就去。” 葫芦精直接拉起顾北风就走,算盘精也紧跟着出去了。 “大夫说的那些咱们家仓库就有,你们俩轻功比我好,速去速回。记得抄近路啊。” “哥,都现在了你还信他?” 顾北风认定了田大夫就是为了骗钱,不然怎么会在那个当口要钱? “你闭嘴吧,要不是你乱说话,人家都没打算要钱。你俩赶紧给我消失。” 算盘精真的想再说他俩了,等大哥醒了自己处理吧,还是管银子好,不会顶嘴。 屋里。 “止血针不能扎太久,现在就开始吧,再拖,他可真要变傻子了。” “您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干嘛跟他们计较,等南风哥醒了再收拾他们呗。” “你傻呀,现在收拾他们那是他们活该,到时候可就是翻旧账小肚鸡肠了。” 在宫里待久了,这里面的事儿,他可太清楚了。 第191章 万两加身 老田把泡在酒里的银针拿出来,一根根用干净的巾子擦拭干净,放置在一旁备用。 “万一他们拿不出来那么多银子呢?您还真不治了?” 小四小五帮忙擦针,一边干活一边说话。 “怎么会拿不出来?就说那算盘精跟葫芦精身上的东西,最不起眼的一个拿出来都是百两以上,那一身少说也有万两银子。能把一万两随随便便挂在身上的人,怎么会拿不出来那么点儿钱?” 宫里的好东西多了,老皇帝也赏赐过不少,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可惜当年避难的时候都没有带出来。 不然,他能留给小五的会更多。 “乖乖,一万两银子就随便挂身上了,有钱人都这么夸张吗?” 小四咋舌,一万两,那得多少银锭子啊,人家说挂身上就挂身上了,他还以为是几文钱的东西挂着玩儿的。 “有钱人的世界咱们怎么懂?你没见袁家送了黄金过来,把大嫂给愁的,不知道藏哪儿合适。” 小五想到当时张莲抱着金子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样子。 “啊?还有这事儿呢?我怎么不知道?” “那谁知道?” 那天他明明也在的啊,这都没看见,四哥这心是真大。 银针都擦干净了,那边的南风也等不了了,嘁里咔嚓的对着南风就是一顿扎,没办法,上百根银针,要在半刻钟之内扎好。 停留一刻钟,再在半刻钟内再按顺序拔出来。 只一次,南风就已经不再出血了,趁着休息的时间,小五和小四合力给南风擦洗了一番,换衣服是换不了了,整不动啊。 昏迷的人,真的是死沉死沉的。而且现在南风的情况也不适宜挪动——就脏着吧。 休息一会儿,喝点水然后继续。 葫芦精和顾北风回去取药了,门外守着的就剩下了算盘精一个,忙不过来,胡兴和胡旺主动留下来帮忙。 灶房的炊烟一直就没有断过,灶上的水一直开着,要用随时都有。 张莲还准备好了面糊,放在井里镇着,如果要吃的就摊几个咸食,张莲要陪着,被胡兴给摁回去睡觉了。 一整晚,屋里都没有人出来,就是时不时的要些东西,门外等着的算盘精也越来越稳不住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边染上了橘粉色,天空微微发亮,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放亮了。 东屋的门终于打开,小四和小五头晕目眩的从屋里出来。 “怎么样?” “南风哥没事儿,我俩就是出来透口气。” 小五忍着恶心的感觉说,小四更是靠着门框连话都不敢说。 体力活儿没干啥,就是累得要死过去了,注意力要十分集中才不会错过老田的指令,太费脑子了。 “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还是先喝点儿水?” 因为惦记自家男人,张莲今天起的特别早,刚好看到小四小五出来。 “还是嫂子好。” 小四小五瞬间眼泪汪汪,整整一晚上啊,守着门的三个人,愣是没有一个问一句要不要吃东西的。 这会儿饿得老眼昏花,都有点儿恶心了。 “有点儿恶心,弄点儿清淡的吧。最好一点儿油都没有的。” 小四觉得他现在闻到油的味道就得吐出来了。 “行,马上就来啊。” 一棵白菜只放了菜叶,撒上些盐花,玉米面糊倒进去,想了想还打了个蛋花。 看着不伦不类,但是张莲已经尽力了。 用了个大盆子盛上一个盆底儿的粥,再倒到大碗里,粥的温度就降下来了,端起来就喝完全没问题。 半刻钟的时间,三个饿了一晚上的人就喝上了温度合适的粥。 两碗下肚,身上就有了些力气,恶心的感觉也被压下去了。 “走吧,该扎针了。” 老田咽下最后一口,招呼摊在椅子上的两个小的,心里还怪过意不去的,但凡能找出别人可以代替,他都不会这么用这俩孩子。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葫芦精跟顾北风就回来了,一人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沉甸甸的样子。 第四天一早,老田和小四小五都出来了,一连五六日精神紧绷,现在松懈下来,整个人的都是头重脚轻,面容憔悴。 “来个人给他换身衣裳,都臭了。” 救人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闻着真想吐。 兄弟三人连忙进屋查看大哥的情况,顺便收拾一番,刚进去差点儿被熏出来。 血腥味裹着腥臭,好像还有点脚臭味,空气都有些辣眼睛。 开门开窗,问张莲要了干净的被褥。 “别光擦,给他好好洗洗。” 老田嘱咐了一句,就被山青扶着回去休息了,小四小五的房间就在隔壁,也不用人说,自己就回去睡了。 就是看看自己,再看看香喷喷的炕,还是选择睡地上吧。 洗是不可能洗的,一丁点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火烧云映衬着天空红彤彤的,今天李氏没有出门,正和胡家人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惬意的吃着西瓜。 看热闹什么的,自家就有啊。 顾北风此时正在的院子里上蹿下跳的逃命,顾南风正在后面像是猫抓老鼠一般逗着顾北风玩。 “小心点儿,别把房子给玩塌了。” 李氏出声叮嘱,隔壁的院子还没盖好呢,这边儿再塌了,还真就没有地方住了。 “顾南风,你刚好,是不要命了吗?” 老田站在院子中央的叫嚷,这人好不容易给救回来的,别再出个好歹的,再来一次那可真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小四小五睡眼惺忪的从屋里出来,身上还泛着酸臭味,莫名其妙的顺着大家的视线往上看去。 “哇哇哇,他们在飞。” 小四的瞌睡瞬间跑了个没影儿,太帅了好吧。顾南风一身白衣,动作轻松的在后面追着顾北风在各个屋顶跳跃。 去掉了那憨傻的疯癫,墨色长发散落在身后,跳跃间,夏日的风吹动发丝,火烧云下,带着黄昏特有的光圈。 身形纤长,衣袂翻飞,仙气飘飘。 第192章 欺负我们没人了? “四哥,那叫轻功。” 小五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他只觉得眼睛一闭一睁,根本就感觉不到睡过觉。如果不是这天色,他真以为刚躺下就被叫醒了。 再看前面的顾北风,慌不择路的逃跑,时不时往后看上两眼,凌乱的头发被风吹到脸上,发缝间依稀还能瞧出斑驳的脸。 身法慌张,抱头鼠窜,灰头土脸。 顾北风不只是狼狈,简直就是在转圈的丢人,因为他不只是在逃命,还一边逃还一边嚎。 “大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错哪里了?” 顾南风毫不费力的追上两步,说话的时候都不带喘气的。 “我,我不该瞎担心,弄得你伤了这么久。” “还有呢?” “还有,不该骗你去山上,才害你摔下悬崖,我真的错了。” “哦。” 顾南风继续追,没有要停的意思。 “大哥,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追呢?” “我又没说你认错了我就要原谅。” 他在外的大半年,疯疯癫癫的样子,受了多少白眼和嘲笑。这笔账还有的算呢。 至于欺凌什么的不存在,就他这身手,挥一挥衣袖,那人就得去拥抱云彩。 顾北风脚下一空,就在众人惊呼中从屋顶上跌落下来。半空中,一个翻身,好端端的落在地上。 下一瞬,双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摆摆手。 “哥,哥,半个时辰了,我真的跑不动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才半个时辰就不行了?起来,继续。” 顾南风才不会理他的装模作样, 就算失去了一半的内力,跑上两个时辰都轻轻松松,这才半个时辰,热热身而已。 “大哥,你这就不讲理了,你不能光逮着我不放吧,二哥三哥也有份呢。” “哦?” 一个眼神扫过去,刚才还沉浸式看戏的两只精立马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二哥,三哥,你俩这不厚道啊。” 顾北风不乐意了,也不说装累了, 从地上跳起来,对着顾南风就是一通告状。 “你受伤的时候,二哥那么有钱都舍不得给你花,整天给你做黑乎乎,都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吃。” “说是出来找你,我们费心费力,他自己吃喝玩乐,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算盘精没想到当初吃的最多,玩的最高兴的弟弟会卖了他,眼带警告的反驳。 “我那是不会做饭好吗?大哥当时看见生人就发疯,哪里还会有人来帮忙做饭?” “我吃喝玩乐?我要不是在茶楼里蹲着,怎么会有大哥的线索?” 刚才还瞧不起顾北风出卖兄弟的做法,现在倒是毫不留情的就把葫芦精给卖了。 “要说最不上心的,就是三弟,我们出来找你,他死活都不出门,就守着他那些破葫芦。” “还有还有,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让他俩去找天医后人,他可倒好,去刨人家天医的坟……” “二哥!” “二哥!” 葫芦精跟顾北风拦都没拦住,算盘精就把最不能说的给说出来了。 胡家院子里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说错话了的算盘精,脚步悄悄后撤,只要势头不对,他第一个跑。 “你说什么????” 小老头儿炸雷一般的咆哮声在胡家小院里炸开,因为过度的愤怒,还带着颤抖。 老田三两步跳到算盘精面前,踮着脚抓住算盘精的衣领子,铁青着脸。 “我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算盘精都不敢看老田的眼睛,因为心虚,因为愧疚。 “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能治得好人,也能给他废了。” 暴怒的老田,就连胡二伯和文师傅都没见过 ,在他们看来,老田虽然要面子,又不会好好说话,却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 这次,是真的被气狠了。也对,谁家祖坟被人掘了能不生气,把人打死都不为过。 顾南风也阴沉着脸,身上的威压乍现,剩下的三个人自知错了,自动跪成一排,等着大哥发落。 “老三!把话跟田大夫说清楚。” 不怒自威的声线,三个人不自觉的抖了抖,胡家人都下意识的放下了手里的西瓜,坐直了身体。 葫芦精颤颤巍巍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每说一句,老田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最后他的脸色都不能用人的脸色来形容了。 “但是我已经重新修好了,真的,我还重新修过了,做的可漂亮了,保证是十里八乡最豪华的。让人过目不忘。” “呵,你以为我是没钱给师傅他老人家修好墓吗?你以为是我不孝敬才把他的墓修在那个不起眼的地方,连个像样的碑都不给立?” 老田声音冰冷,透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悲凉。 “……” “他仙逝之后,天医门的针法就失传了,都说是他带走了,你说为什么无数人要找他的坟都找不到?为什么那么多仇家到了地方却找不到是哪座?” 老田双手握拳青筋暴起,极力隐忍自己的怒气,一步一句的靠近葫芦精。 “你大张旗鼓的给他老人家修坟立碑,弄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是要昭告天下他在哪里长眠?好让那些宵小之辈和他的仇家一遍遍的打扰他的清净?” “我这把年纪了,豁出去了半条命去救你大哥,你们一个质疑我是庸医,一个掘了我师傅的坟,是看我天医门没落了,没人可用,可以随意践踏了?” 一句句掷地有声,兄弟四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事情本就是他们不对,还能说什么? “天医门是江湖中公认的名门正派,是大家都尊敬的存在,这件事情是我们兄弟做错了,我们会尽力弥补,在您觉得可以之前,我们兄弟四个任您差遣。” 这是要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了?顾南风就算是疯癫的时候都保持着自己的骄傲,现在…… “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这就再去趟云雾山,把天医大人的坟给恢复成原样。” 葫芦精说着起身就要走,老田却眉头一皱,他又扑通一声跪回去了。 第193章 该干嘛干嘛去吧 葫芦精觉得天医大人的坟是他刨的,也是他弄的不合适了,本来就应该他去修复好。 “我这就去趟云雾山把天医大人的坟给修好,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葫芦精说着就起身,结果老田眉头一皱,扑通一声,他又跪回去了。 “你刚才说哪?” “天医大人……的……坟?” “不是,你是说哪里的坟?” “云……云雾山?” 葫芦精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又哪里说错了话,再把田大夫给气噶过去。 “云雾山啊……” 老田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松散下来了,刚才因为愤怒而紧绷的的身体也放松了,就是肌肉用力过猛,还有点酸痛。 “没事儿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也不用当牛做马了,更不用恢复原样了,就这么着吧。” 老田揉着酸疼的胳膊,慢悠悠的往房间里走,准备弄点药酒让那俩老头儿给揉揉。 葫芦精冷汗都下来了,这什么情况?也没说啥啊,咋还更生气了?你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了。 “田大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们,您说,只要您说我们,不,您让我做什么的都可以。” “您别不说话,真的,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哪怕要我这条命都可以。” “老三!(三哥!)” 三兄弟异口同声,十分不赞同他的话,为了一个搭上另一个,这账不是这么算的。况且,他们这些年为了活着,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说不要就不要了? “停停停停停,要什么命啊要命。” 这狗血的台词,老田真的听不下去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是个空坟,我生个屁的气啊。” 老田小声说,当年为了师傅,他可是跟打杂了的商量了许久呢,真真假假的折腾了好几个。 真的在哪里,只有他知道。 “啊?” 围观群众也跟着惊讶,倒是刮风四兄弟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就算挖的是空坟那也是不地道啊,可是比真的挖了人家坟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该干嘛干嘛去吧。” “田大夫,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我们兄弟做的不对,赔礼还是要准备的。您看要怎么补偿才好?” 顾南风没急着让弟弟们起来,而是先解决赔偿的问题,这件事不能拖着,不然永远都会矮人一截。 “你们看着……” 老田想说随便,但是想了一下,还是改了口。 “就你们家底的一成吧。” 一成,百万的家底儿,也就是十万两,也就是个诊费,不算多。 “田大夫大气,我这就让他们回去取。” “嗯。” 老田心里乐滋滋的,面上还是维持着起码的矜持。不过人家的家事,他就不掺和了。 顾东风是家里管钱的,肯定是他回去拿啊,不过听大哥这口风大概是还要在小坎沟住上一阵子。 刮风四人组到角落去商量事情了,胡家人继续吃瓜。 “嫂子,我饿了。” 小五捂着肚子,对着张莲撒娇。八九岁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可小五似乎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沉稳,很少这样撒娇的。 “睡了两天一夜了,是该饿了。你们俩先去洗洗,身上都臭了。洗完了咱们就开饭昂。” “两天?我感觉我刚闭上眼睛啊。” 小四咋咋呼呼的嚷嚷,根本就没感觉自己睡过啊。 “可不是?你俩可真能睡,再睡下去我都担心你们会饿死。” 文小点正好过来看看有多少人吃饭,那边要开始做了,清点好人数,也好知道准备多少东西。 以前至少晚上是小四做饭,这阵子小四被征用了,所以晚上这顿还是隔壁给送。 “文二闺女回来了?隔壁的进度如何?最近都没顾上问问。” 李氏给文小点拿了块西瓜,这王府的东西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好,这西瓜都比自己种的甜。 “正盖围墙呢,那位爷要做火墙,爷爷要火炕,捣鼓了好久才把炕和火墙都安排上了。” 说起来文小点都觉得自家爷爷和他的老伙伴儿们作死,王爷赏的东西,都敢提要求,这是活够了? “后面就快了,家具啥的订好了没?别回头赶不上用。” 文小点看看胡旺,家具啥的都是胡旺准备的。 “好了,王爷给的工匠们都挺好的,干活挺利索。” 本来胡旺是要去唐木匠的铺子里定的,可王爷大手一挥,就给了他十个人,说是要省钱。 有钱人的账都是这么算的? 胡旺可不知道,这些人可都是做兵器的,临时被拉来做家具,也是屈才了。 谁知道,胡旺还有点儿看不上呢。 “胡叔,不知道咱们村里还有没有地方可以盖宅子?” 顾南风过来问胡老汉,他想在小坎沟买块地方。 “你要在这儿盖宅子?” 有钱人都这么玩儿的吗?王爷就算了,是要安顿老田他们,他们这又是为啥?村里风水好? “是,村里的山水好,我们都很喜欢。” 顾南风随口找的借口却印证了胡老汉的猜测,看来村里的风水确实不错,要不……自家也买块地? 东一个西一个的上赶着给塞钱,胡家现在可不差钱。 “胡叔?村里有闲置的空地吗?” “啊?哦,明天去村长那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顺便帮自家也看看。 “那就劳烦胡叔跑一趟了,拜访的礼品我们来准备。” “好。明天咱们就去问问。” 小四小五一身清爽的从后院过来,就见顾南风正在跟胡老汉说话。 “南风哥,你感觉怎么样啊?” “我没事儿了,还要多谢小五救我了。” 顾南风蹲下身子,视线跟小五齐平,俊俏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有了表情的人,果然顺眼多了。” 小四也感叹,人长得好看就算了,性格也这么好,不知道他媳妇儿得好看成什么样子。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小四这张嘴啊,他疯癫的时候就见识过了,那说话真的是带不了一点儿脑子。 第194章 上梁 三天后的黄昏,算盘精背着个大箱子回来了,一进门就把箱子放到了老田面前,恭恭敬敬的把箱子给打开,请老田过目。 黄澄澄的金锭子,衬着黄昏的落日,散发着暖色。金锭子之间散落着颗颗浑圆的珍珠,印着金子橙黄的光。 算盘精还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两个小包袱,一包极品翡翠,一包各色宝石。除此之外还有一沓银票。 “田大夫,这是我家的一成家产,有些东西实在是不方便拿,就给您折合成了银票,还请见谅。” 那一摞银票都是万两一张的,得有五十张了吧?一整箱的金子得有五千两了吧?还有珍珠、翡翠、宝石这些有价无市的东西,这,还只是一成家产? 老田看得出来他们有钱,却没看出来他们会这么有钱,看来身上挂个万八千两的玩意儿,还很低调了呀。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想要用这些砸死他自己…… “哦,这样倒是方便,多谢了。” 老田极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可是紧紧黏在那些钱财上的眼神,藏不住一点儿心思。 刮风四人组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算盘精给的诊金,老田给了小四小五一人三千两,俩人转手就一人上交了一千五百两给张莲。 胡家的家底儿又厚实了,小四小五一跃成为胡家最有钱的男人。 隔壁的新院子的盖得很快,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可以看得出来一些雏形了。 因为仨老头儿催得着急,胡恩阳的工程队人手有限,胡家能干活儿的又一个算一个都上了,反正给发工钱,活干得好用谁不是用啊。 双倍的人手这才刚刚赶上仨老头儿要求的工期。 上梁这天,明宣礼和袁铮骋都来了,王四方和杜五爷自然也是要跟着的,还有初七也是要跟着明宣礼的。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之后,一根根粗壮的大梁就被抬上了搭好的椽子上。 只等着盖好屋顶,铺好瓦片,这个宅子就算弄好了。 上梁可是要摆席的,休整了几天的小四再次戴上了围裙在灶房里指点江山。 刮风四人组成了他的新宠儿,谁让人家刀用的好,菜切的漂亮呢。 不过胡家人一向心大,尤其是对有本事的,那可是崇拜的很。灶房里的人手反而更多了,刮风四人组还很耐心的教人家怎么切菜漂亮。 这下小四只需要挥一挥锅铲就好了,还有时间学文师傅嗑瓜子喝茶了。 胡老汉摆席,胡家人肯定是要来的, 这一大家子就又聚在一起了,常年兄弟四个相依为命的刮风四人组,看到这熙熙攘攘的一大家子,难以置信。 “这,都是胡家人?” 上次胡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除了只有顾南风在场,他那三个没什么见识的弟弟们,哪里见过这场面。 算盘精还想数一数到底有多少人,可是这走来走去的,哪里数得清楚。 “嗯,关系还挺亲近。” 自从捡到他们的老者去世之后,他们便只有彼此,吃饭,睡觉,练功,上山捡宝贝。住的是深山老林的竹屋,吃的是就地取材的动植物。 后来,他们成亲了,山里的日子这才热闹了些。 只是跟胡家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二哥,你数清楚了吗?有多少人?” 葫芦精捅捅算盘精,他也很好奇。 “这走来走去的,数得清才怪。” 顾北风吐槽,自从被大哥追着满院子跑之后,他的高冷人设就崩了,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那就不捡了,做自己吧,也挺好的。 “不装高冷了?” 顾南风揶揄,不就是小时候老三说他一句,话多的像个长舌妇,然后他就三缄其口小二十年。 “还装得下去吗?全村的人都知道我被大哥追的到处跑还一个劲儿的讨饶,我还装什么装。” 说起来就觉得丢脸,总觉得村里人看他都带着嘲讽。 “都过去好几天了,谁还记得啊,你可别躲着了。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谁多看你一眼了?” 葫芦精也是个嘴毒的。 “哎,你叫什么风来着?那天你在屋顶上飞来飞去的,帅的咧。就是那天风太大,没听清你叫什么。” “……” 葫芦精恨死了自己这张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顾北风的忍着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报了一个名字。 “我叫顾西风,您记住哈,我叫顾西风。” 葫芦精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口,咬着后槽牙生生忍了下来,他能说什么?谁让他嘴贱。 第二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那天被追到狼狈逃窜的那个人叫顾西风。 明宣礼一直在观察这突然冒出来的四个人,查到了名字,查到了住处,但是一点信息都查不到。 是他闻声阁的能力变差了,还是对方的本事太大了? “爷,趁着今天都在,要不要小的去套套话?” “你?算了吧。” 他还记得之前让他去套人家的话,他倒好,上去就直接问,打草惊蛇了不说,还被人追着逃了大半个京城。 “爷,我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等你跟十五学好了再说吧。” 明宣礼觉得,是时候让十五回来待一段时间了。至少要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是敌是友吧? 大概是出身皇家的通病,看谁都像是别有目的,像胡家这样心大,他怕是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张莲又被小孩子们给缠上了,不过这次终于不做饼了,吃多了也腻。 小五想吃苦累,正好菜园子的长豆角大丰收,张莲就想给他弄一点儿吃。 结果被三奶奶听见了,也要吃,然后小孩子也嚷嚷着要吃,这不,干脆就做一大锅吧。 不过吃席才是重头戏,弄得也不多。 长豆角洗干净切成小丁,撒了薄盐拌匀,微微出水的时候拌上干面粉,再用手搓匀,到用手抓握可以成型,一碰就会散的程度就可以上蒸笼里蒸了。 这会儿,一群半大的孩子们正搓的起劲儿呢,张莲还得看着他们,别一个用力再搓成泥了。 第195章 乖,叫名字 八月,文师傅的房子终于盖好了,胡旺他们做的家具也都搬进了房子里,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搬家。 仨老头儿大晚上的就要收拾东西搬走,被胡老汉和李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拦住了,就是还嚷嚷着要走。 “谁家搬家晚上一个包袱就要走的?那得找人看日子时辰,要准备东西的。” 李氏苦口婆心的劝说,这大晚上的要走,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是他们胡家撵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就是好日子好时辰,就现在搬家挺好。” 胡二伯拎着包袱抬脚就要走,被小五抱住了脚,他一个二十年都没有正经锻炼过身体的读书人,根本走不动。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大晚上的搬家是要做贼吗?” 胡老汉也气急败坏的说。 “怎么能是做贼呢?我们那是回家!” 老田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人给抱住,动弹不得。十三岁的小四已经跟小老头儿差不多高了,平时也没少颠锅,小老头儿挣脱不开啊。 “走了,再见。” 文师傅一看情况不对,也要溜走,他们一个是小五的师父,一个是胡家的二伯伯,他一个外人应该可以走了吧? 不!他忘了,他不仅是小四的师爷还是胡家的亲家,想走?呵,没门。 “爷爷,您这是要让别人说我不孝吗?算了算了,您走吧。您现在走了,明天我就被休回家。” 文小点连哭诉带威胁的,总算是把人留下来了,文小点嫁到胡家别的没干什么,跟着李氏和张莲没少看村里人的八卦,倒是学了不少花招。 好在,搬家的日子并没有太远,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搬家的日子定下来之后,胡兴他们摆摊的时候还特意去袁家跟明宣礼说一声。 搬家当天用的东西都是李氏带着俩闺女准备的,不是男人们不干,就是返工的几率太大了。 让胡兴和小四摆摊回来的时候买个苕帚,结果弄了个扫炕的小苕帚,迷你到只能扫个桌子。 让胡旺做个水桶,他倒好,整了个就比浴桶小一点儿大桶,说是桶大了,用水方便。 “你们兄弟俩简直是要气死我,你哥买个苕帚小的跟个炊帚似的,让你做个水桶你弄得跟个水缸似的。 是让仨老头儿跪在院子里用炊帚扫地,还是让他们抬着水桶打水?你也不看看那井口有多大?能放得进去吗的?” 把李氏气得在院子里一蹦三尺高,跳着脚拍俩儿子,一点都不体谅着俩儿子都二十几岁,媳妇儿还在一边儿看着呢。 俩媳妇儿站在远一些的阴地儿里,嗑瓜子看戏。 “咱爹妈都挺机灵的呀,咋旺子这么不靠谱?” “大概是随他大哥了,那才叫个不靠谱。” “大哥平时不是挺好的?这次估计是小四的问题。” 天降黑锅,小四大喊委屈。 “你可不知道,他去我家提亲的时候,先是提起了我哥,又差点儿让我爹摔个大马趴。” “啊?还有这事儿呢?快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李氏还在训儿子,妯娌俩却在一边儿说起了小话,边说边笑,不亦乐乎。 “要说咱们家的男人们,还真就没有个靠谱的。也不知道老三搞定了银子没有。” 张莲总结发言,文小点举双手赞成。 “三哥说搬家的时候带三嫂回来,估计进展还不错。” 小五也凑过来,从怀里掏出瓜子给俩嫂子续上,乖乖巧巧的加入话题。 小四也想来,但是那炊帚也有他的份儿,不敢往前凑啊。 “那得跟娘说一声,提前准备上。” 顺便也解救一下俩大男人,万一家里来人了,也挺丢人的。 “娘,先歇会儿,跟您说个好事儿。” “呼~确实有点儿累。还是俩闺女贴心,啥事儿?” 大闺女张莲扶着李氏,二闺女小点给递凳子。 “搬家的时候老三可能要带银子回来,咱们准备点啥啊。” “要不让小四摆摊的时候问问老三,银子喜欢吃啥,咱们给准备上。” “哎呀,老三这是开窍了?的确是好事儿,走走走,你俩去换身衣裳,咱们这就去镇上。” 李氏说动就动,风风火火的带着俩闺女就回后院去了,换好衣裳回来,见俩闺女一个穿的比一个朴素,简直头疼。 算了,正好去银子的布庄给她俩做几身衣裳。 胡家现在不缺钱,家里唯三的女性,零花钱也水涨船高,尤其李氏还是长辈,一个月有十两银子呢,胡老汉也有五两银子。 “财大气粗”的李氏,直奔银子家的布庄,正巧银子和王氏都在,胡发的窑厂这两天没活,过来给银子帮忙,这会儿正好去送货了。 “哎呀,亲家来了?来镇上玩的?” “特意给闺女做几件衣裳,他们年纪相仿,让银子帮着给挑挑。” “成啊,走,咱们上后院儿坐会儿去。” 自从去过胡家跟回家的那堆媳妇儿们玩过以后,她在镇上还怪没意思的,李氏来了她可不会放过。 “嫂子们想做些什么样的?喜欢肃静一些的还是鲜艳些的?” “哎呦,跟我们说话这么客气啊,咱娘三闺女这是拿咱们当外人了。“ 文小点阴阳怪气挤眉弄眼的,看得银子目瞪口呆,张莲她见的还多一些,这个二嫂她这才见了第二次。 正月十五的时候就是聪聪一面,原来性子这么跳脱的吗? “二嫂您这是怎么话说的,你可别冤枉我。” 银子也阴阳怪气的,喜欢玩咱就玩呗。谁还怕了? “还没进门儿呢,就叫上二嫂了?咱俩可是同岁。” “那门儿早晚得进不是,早点叫呗。” 银子脸上泛着薄红强装不在意。 “哎呀,跟你说真的呢,咱俩同岁,你没准比我还大呢,叫我嫂子感觉怪怪的。” “你是几月生的?” “三月。” “我是八月。二嫂确实比我大。” “行,既然我比你大又是你二嫂,那你就得听我的,听话,就叫点点。” “点……点?” “哎~这才乖嘛,银子,听着都让人喜欢。” 可不是嘛,谁还能不喜欢银子了? 第196章 社交达人 银子看着文小点哭笑不得,这个二嫂好好玩的样子。 “那点点你喜欢哪个?咱们拿下来看看。” 银子想把话题拉回来,可有人偏不让呢。 “好,你俩关系好,我就不看了,谁让 我不招人喜欢呢。” 说话酸溜溜的张莲玩心大起,白莲花上身还佯装着抹抹眼泪。 银子看着都头大,刚搞定了一个又来一个,真的好吗? “嫂子嫂子,我错了,咱们仨一块儿选,一块儿。” 要命啊,这哪里是未来妯娌,明明就是戏精啊。 张莲和文小点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里的调皮简直藏不住。 “好啊,你们俩故意逗我玩儿是吧?” “才发现啊,她从一进门开始就没好好说话。” 张莲也忍不住吐槽,这孩子是真爱玩,进门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那会儿还觉得这姑娘还挺沉稳的,现在再看,这也是个不着调的。 “银子招人喜欢嘛,你看你看,生气的时候都圆鼓鼓的,多好玩。” 得,这生气也气不下去了,摊上这么俩妯娌,估计以后的日子天天都得被当个玩物了。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咱们看布好吧,看布。” 银子也不敢说让她们选了,直接就把觉得合适的往她们眼前搬,还是少说话吧。 虽然是开布庄的,每天迎来送往的也不少,但是,银子真的不算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 性子是天生的,着实是没办法啊。 前头年轻人逗着玩儿,后院里两个长辈正翻着王氏做的绣活儿互捧。 “我说亲家啊,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花样子也多,真好看。” 李氏拿着块绣了水仙花的布料爱不释手,淡淡的紫红色,衬得皎白的水仙更鲜嫩,深深浅浅的绿色交织出花茎,简单却让人错不开目光。 “我这才哪到哪,我可见过人家手艺好的,一块布两面绣,两面的花色都不一样。那才叫好呢。” “乖乖,还真有这样的?我还以为话本子上编着骗人的。” “亲家还看话本啊?你喜欢看什么样的,我这儿也有,回头咱们换着看呀。” “行啊,行啊,我跟你说,我那儿的话本子多着呢,后天去家里了,你随便挑,江湖的、情爱的、游记我那儿都有。” “这么全乎?跟你一比我可就拿不出手了。” “我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我那点儿私房钱一大半儿都扔到这个上了。” “我就不行了,识字的晚,看得就少了。” “你还能有我晚,我识字还是我家老头子教的,老二出生了我才会看话本子。” “啊?我还以为您家是个没落了的大家族呢。” 这话其实王氏是在心里嘀咕的,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吓得王氏赶紧看李氏的脸色。 “还真是,不过那都两百多年前的事儿了,这个说起来都能写个话本子了,回头我给你讲讲。” “别回头啊,现在就讲讲呗,就当听话本子了。” 一说话本子,王氏就来劲了,非得让李氏给讲不行。 虽然胡家的往事大家都默契的不往外传,可王氏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早晚得跟银子说,王氏也会知道。 这么一耽搁,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俩人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水仙,咱们说好了啊,等你忙过了搬家的事儿,可得来镇上陪我住几天。” “行啊,翠儿你那天可得领着我三闺女早点来昂。” 什么叫社交达人,什么叫相见恨晚,这俩就是,才一个下午,商业互捧的俩人就差义结金兰了。 银子拽拽两个嫂子。 “啥情况啊这是?她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闺名都叫上了,刚才来的时候还叫亲家呢。 “不知道啊,大嫂,你知道不?” “我也没看出来啊,不过不是什么坏事,随她们去吧。” 道别之后,娘仨跟胡发一出城门就碰上了来接人的胡兴,这一去这么久都不回来,肯定是担心的。 布庄也关了门,母女俩到家之后,银子才把疑问给问出来。 “跟我对脾气呀,没想到我都要四十的人了,才遇到跟我对脾气的友人 。” 在那些勾心斗角的环境里长大,像李氏这样简单又纯粹的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的娘啊,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那只能说明我以前都不开心呗,我今天突然想明白了,也许我们执着了半生的东西,可能真的并不重要。” 银子更好奇李氏的到底跟她娘说什么了,可以打开她的心结,让她真的开心起来。 “银子,娘现在觉得,跟胡家结亲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娘,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等你成亲之后就知道了,有些事情不该是我跟你说,我只是从她的话里想通了一些事。” “啊?连你也吊我胃口。” 不管银子怎么撒娇耍赖,王氏就是不松口,王氏最大的特点就是嘴巴严实,她不想说就没人能撬得开。 “对了,银子,娘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儿啊?” 银子还在想李氏到底说了什么,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咱们这些年也攒了些银子,娘想在小坎沟找个宅子或者盖个小院子,过去住。” “哦,好啊。啊??你说什么?” “合着你一个字儿都没听见呗。” “我刚才在想事情,可是娘,你怎么会想着去村里住呢?” “因为开心啊,我都到这个年纪了,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大半辈子我都是郁郁寡欢的过,以后我想过得开心点。” “那行,娘开心就好,我也正愁以后照顾您不方便,想让胡发来咱家住呢。” “切,我看他就差在咱们家扎根了,不用问他都同意。” 王氏揶揄,就算是讨好也没有几个能做到胡发这个程度,很是难得。 “不会吧?怎么说也是让人说嘴丢面子的事儿,哪有那么简单?” “不信你就问问去,看娘说的对不对。” “问就问,他可不一定就同意。” 王氏看着自家的傻姑娘,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197章 送礼 转眼就是搬家的日子了,因为前两天李氏的社交力爆棚,除了衣料,其他要买的东西是一个都没买到,结果第二天又跑了一趟镇上 。 搬家这天一早,胡家人就动起来了,到了时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按顺序迈进门槛,嘴里还说着吉祥话。 胡老汉抱着一盆发好的面团,嘴里喊着蒸蒸日上。 胡兴拿着一捆韭菜,喊着长长久久。 胡旺提着一篮子苹果,喊着平平安安。 胡发提了一篮子花生,喊着好事发生。 小四提着五谷,喊着五谷丰登。 小五提着布料,喊着衣食无忧。 胡二伯等人都进去之后,胡二伯提着大扫帚,从门里往门外扫了几下,喊了一声一扫前尘 。 仪式感有了,李氏和胡老汉这才觉得满意了。 仨老头马不停蹄的回去搬自己的小包袱,放进早就看好的房间,后院的五间正房占满了。 新宅子几乎是按照胡家院子照搬的,布局大致相同,就是各个屋子的功能不相同。 东边两间是胡二伯的卧房和书房,西边两间是老田的卧房和药房,终于不用再跟那些东西挤在一起了。 前院中间也是个饭堂,不过没有大饭桌,而是摆了家具布置成了待客的房间。靠东墙的地方盘了矮炕,扣上木架,做成了一个榻。 北墙靠着多宝架,错落的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和书籍。南边的窗下则是摆着条案,放置着花瓶摆件。 和胡家一样,前院正中的这间屋子也是有前后门的,待客或者冬天的时候关上,保暖私密。 前院的东厢也是三间通开的灶房,和胡家的灶房一样,很合文师傅的心意。 还特意给文小点留了后院西厢房,就因为听村里人说,姑娘住西屋好。怎么说也是她的娘家,总要有个她的屋子才好。 至于其他的房间暂时还没有安排,等以后再说。 胡家人也不知道那么小的一个房间是怎么放下了三个人那么多东西的,搬个家,兄弟四个愣是跑了六七趟才把东西给搬完。 胡发搬了一趟东西就被亲娘赶去接媳妇儿和丈母娘了,等他接回来,明宣礼和袁铮骋也到了。 搬家也算是个大事,当然不能空着手来,袁铮骋是个俗人,上来就是银子,也不多,三百两,仨老头一人一百两,不打架。 王四方和杜五爷在袁铮骋和明宣礼面前就是个小喽啰,肯定是不能超过他们的,一人一个摆件,一个福寿安康,一个一帆风顺,中规中矩,不出头也不出错。 而最尊贵的明宣礼,准备的东西可是花了心思的。 七十二件的玄铁菜刀,每一把都有它专属的用途,各种形状尺寸,每一把的刀柄上都有温家的徽记。文师傅爱不释手,就算是温家鼎盛的时候都没能有这么一套。 给老田的则是一套金针,一百零八根,还有一套黄铜制成的戥子、三个大小不等的药碾子和药臼。同样的,都有天医门的徽记。看着熟悉的徽记,老田湿了眼圈。 而胡二伯的就简单多了,一幅大家的画作,几本遗落在外的手稿孤本,算是最好找的了。谁让胡二伯的喜好就是这么明显呢。 仨老头儿一高兴,抱着东西就回后院去了,连声谢谢都没有,撇下一堆人就自己回去偷着乐去了。 明宣礼站在院落当中,欣慰又尴尬。三位他看重的长辈喜欢他送的礼物他很欣慰,可是喜欢到连送礼的人都不顾,那尴尬…… “呵呵呵呵,宣子费心了,你看他们多喜欢。” 胡老汉像是看不出氛围,不知死活的说了一句。 “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费了一番功夫。” 明宣礼还能说啥,接着呗。 银子他们也没有空着手来,带了两匹棉布,说是给新房添些被面。 青色和白色各一匹,摸着料子就知道是细棉,不管是谁用都合适。 “还说没明天去找你买呢,这下好了,省事了。” 李氏拉着王氏就往屋里走,张莲和文小点也一左一右的夹着银子跟着进屋,媳妇接过来就不属于自己了的胡发,只能在太阳底下凌乱。 今天爱凑热闹的胡家本家都没来,这个说起来算是明宣礼的家事,除了胡老汉他们之外,也就胡恩阳和余苗苗来了。 “十五,你也去帮帮忙,要干什么问胡兴。” “是,爷。” 为啥问胡兴?因为胡老汉正陪着王爷喝茶聊天呢。俩人坐在矮榻上,中间隔着个小桌,相顾两无言。 “小五,去喊你二大爷跟田爷爷文爷爷他们,他们不在算怎么回事。” “好,我现在就去。” 小五能搞定老田,可是胡二伯他可搞不定,说不准还得被逮着背个书,索性就拉着山青一人一个。 至于文师傅,那俩都出来了,怎么可能会让文师傅多懒 。 胡二伯正研究明宣礼送的画, 山青往门口一站,就开始碎碎念。 “先生,六先生找您,说是给您搬家您不在不合适。” “安王爷也在呢,您总要去给安王爷问声好吧?” “六先生可应付不来安王爷,俩人对面坐着谁也不说话,这可不行,回头王爷觉得怠慢了,咱们家可落不着好。”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胡二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跟屋里没着人似的。 山青叹气,这是逼他使大招啊。 “先生,要开席了。” 话音刚落,就见胡二伯动作小心又利索的把摊开在大书桌上的画卷好收起来,衣袖一挥就出门了。 而小五这边刚进屋话都没说一句,就被老田拉着好一顿炫耀。 “这金针不赖吧?我跟你说,银针虽然好,但是比这金针还是差点。” “金针贵啊,治病的时候拿出来,诊金都比别人贵。” “金银都一样,都是扎人呗,没啥区别。这你可不能往外说啊,就那些为富不仁的,不多要点,穷人的药从哪来?” 眼看着老田这说起来没完了,小五也放出大招。 “田爷爷,嫂子说要开席了,让我叫您去呢,要不我跟嫂子说一声,先给您留出来。” 第198章 有才而不自知 胡二伯和老田几乎是同时从屋里出来的,十分有默契的直奔中间文师傅的屋子,不管不顾的上手就把圆滚滚的文师傅给架出来了。 文师傅一脸懵的左右看看,手里还握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山青手脚利索的把刀拿走,给放回到屋里。 刚踏进中厅,袁铮骋、王四方和杜五爷此时进来了。 一波从北门进,一波从南门进,瞬间开启寒暄模式,山青和小五也功成身退,溜了。 就是苦了胡老汉,被挤在最里面,走都走不成。 再说十五,被王爷派出来干活,可是他看了一圈儿,也没个他会干的。向来吃的开的十五碰了一鼻子灰。 “侍卫大哥,会用刀吗?” 小四突然凑到怀疑人生的十五跟前,询问。今天顾南风他们四个没来,说是不合适,用惯了精品的小四,有些嫌弃兄弟们的手艺了。 他自己切又忙不过来,出来找人帮忙迎面就碰上了十五。 侍卫,应该也练武吧?那不得跟南风哥他们差不多? 明宣礼:负责任的告诉你,差很多。 “会是会,不过……”都是杀人的刀。 “会就行,请大哥帮个忙呗 。” “啊?哦。好。” 树上盯梢的,把院子里发生的事儿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中偷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在爷口中机灵又得用,无所不能的十五,在这儿接连碰壁不说,还变得傻乎乎的。 不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回去得跟兄弟们分享一下——这么开心的事儿。 后来,再回到王府的十五,也因为陪爷来了一趟山野,被兄弟们奚落了好久。 胡旺搬完东西之后就没再出现,现在才姗姗来迟,见文小点不高兴了,连忙解释。 “媳妇儿,刚才忘了拿礼物,我回去取了,找合适的盒子废了些时间。” “赶紧的吧,一会儿开席了,还怎么送啊。” 文小点能说啥,她也知道为了这几个礼物,他可是折腾了好久呢。 胡家是准备了礼物的,前一天就送过了,不过胡旺可是文家的女婿,自然是要单独准备一份的。 “爷爷,我们来给您送礼了。” 文小点直奔中厅,性子开朗不少的她话里都带着雀跃。 “慢点。” 文师傅言简意赅,一脸的不赞同。王爷还在呢,咋咋唬唬的像什么样子。 文小点收敛了一下,端端正正的给各位行了礼,胡旺看得出来文小点也不喜欢,不过现在他也不能说什么,赶紧送完礼走人吧。 “爷爷,我们单独给您们准备了礼物,刚才回去取了一下,耽误了些时间。” 胡旺说着赶紧拿出来礼物,都是些手工做的小东西,不算多值钱,胜在用心。 文小点看着胡旺,心里感动得很,他不喜欢说话,除了她以外,几乎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这是,看出她不自在了? “这个是给二大爷的,听说文人爱竹,就给您做了个笔架。” 笔架底座是胡乱堆砌的石头造型,缝隙中长出了的几颗高矮不一的竹子,颗颗苍劲有力,上端是随风飞舞的竹叶,伸出几根枝桠可以挂毛笔。 雕工很是细腻 ,看得出来每一刀都是用心做出来的。 “竹石?好啊,这个寓意好。” 胡二伯很是喜欢,竹子本就气节高贵,生长在几乎无法生存的岩缝之间的竹子更是坚韧不拔,像他的求学之路。 “这个是给田爷爷的,之前您治病的时候见您画过穴位图,就给您做了个小玩意儿。” 是个半臂长的木雕小人,没有五官头发,甚至都没有穿衣。但是身体上呢画着点线,每个圆点旁边都用细小的字标注着穴位名称。 从头到脚的关节都可以活动,甚至手指脚趾都可以卷曲。 “哎呦,这小人儿还可以动呢?妙啊,妙。” 老田拿到手里就开始摆弄,一会儿站在桌上,一会儿又让它坐在桌沿,还翘着二郎腿。 “爷爷,点点说您的刀具多,给您做了个刀盒,平时可以挂在灶房里,拿着出门也方便。” 一个红木的盒子,扁扁的,看上去比块板子厚不了多少。 打开之后则是皮质的内衬,上下两面做了各种形状大小的皮套,刀柄的位置还有皮带束口。 胡旺可是让媳妇儿把文师傅所有的刀都拿过来,一一比照着做的,大小一共十六把的位置。 文师傅很满意,嘴角都没有落下来过,还给胡旺比了好几个大拇指。 “在做,大的。” “好,等我找些好料子,再给您做个大的。” 胡旺心里知道,这是要放那套玄铁刀,这料子自然是要用更好些的。 礼送完了,胡旺就拉着文小点走了,把文小点送到妇人们聚集的屋里,这才去帮忙。 而几个见多识广的大人物和老头儿则是围着那些礼品看得很是仔细,就连明宣礼都看得很仔细。 不只是细节处理得好,小零件都打磨得很光滑,依然可以严丝合缝,这已经不是手艺好就能做到的了。 这个胡旺还是个有才的,却有才而不自知,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才华。 那……他是不是可以帮一把? 不过还是要再计划一下,到底要怎么做才不打破现在的舒适,还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 不知道是为什么,明宣礼在胡家的归属感都比他待了十几年的京城要充足。 几个人干脆坐在一起研究,尤其是老田的那个木偶,做的真的很用心,文师傅都有些吃味,想到胡旺说要再给他做个新的,心里平衡了一些。 “菜都好了,请入席吧。” 小五来叫人了,外头摆了两桌,屋里一桌,一个是保证明宣礼的安全,最重要的是大家吃的都放松一些。 明宣礼、袁铮骋、老哥仨在屋里,王四方和杜五爷是没资格在屋里的,但到了外头也是坐主位的主儿,这,就是地位。 外面也是分了两桌,男女各一桌,小四小五现在勉强还可以算是小孩子,主要是他俩不喝酒,所以和夫人们坐一桌。 李氏和王氏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俩,可把这些小辈给许羡慕的。 第199章 什么情况! 明宣礼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外头瞧,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说笑打趣,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当年母亲的选择。 这个身份无疑是万人敬仰,可同时,失去了更多简单的快乐,就比如现在,因为身份,他不能随心所欲的选择座位。 明宣礼淡淡的惆怅老哥仨看在眼里,虽然不太理解,但这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很心疼的。 凭着十几年的默契只一个眼神,三个人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最不怕死的胡二伯拿起酒杯。 “宣子,看什么呢?吃席哪有不喝酒的?”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明宣礼显然还没有回过神,一脸懵的跟着胡二伯的思路走了。 一杯酒下肚,老田又续上了家常。 “你媳妇儿和孩子今儿咋没带过来?整天窝在家里也没意思,回头带来跟小五多玩玩。” “不是我说,你家那小子性子太闷了,跟你一样一样的,小五鬼点子多,在一起多玩玩改改性子也好。” 胡二伯也打配合。 袁铮骋看得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啊,他就吃了两口菜,怎么这风口就变了?他还有点儿跟不上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么说话真的好吗?怎么什么都敢说?那可是王爷,是能说的吗? “成儿那孩子看着闷,心眼子也很多的,就是不太喜欢在人前说话。” 明宣礼这才看明白这仨人是什么意思,也跟上了思路。 袁铮骋下巴都要掉了,怎么王爷也跟着胡闹? “那可不行,小孩子就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才好,要不以后媳妇儿都找不上。” 胡二伯可不赞同,胡兴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那找媳妇儿多难找啊,要不是张莲给力,就他干的那点事儿,活该光棍一辈子。 “不会吧?这么严重吗?” 明宣礼皱眉,他的性子也很闷,还不是和自家夫人尚且恩爱? “当然严重。就拿你来说,你媳妇儿在你面前肯定不自在,你看老六跟弟妹,兴子和张莲,你自己比比。” 安王妃,妥妥的世家大族出身的闺秀, 温婉大气,端庄和气。老田在王府做府医的时候可是看得很明白,私下里的王妃和在明宣礼面前表现很不一样。 恩爱,也是分很多种的,相敬如宾是,轻松自在也是。 明宣礼明显更喜欢后者,但是当局者迷,他有不满,却不知道为何。 忽然有些事情就想通了,明宣礼豁然开朗了。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完全是个小辈的态度,袁铮骋的下巴真的要保不住了,一定是他睁眼的方式不对,才让他看到这种不能看的东西。 “你注意没用,得动起来知道不?行动起来。” 胡二伯手舞足蹈,得让他忙起来,才不会一直盯着胡家不放。 被人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我这就让人把他们接过来。” “你看看,刚说完又不对了吧,你得亲自去接。” “好,我明天就回去接。” 仨老头儿这才满意了,孺子可教嘛。 袁铮骋:为什么要留我自己在这儿?我要出去吃席。 说做就去做,明宣礼从胡家出来,都没有回袁家,直接就带着十五回了府城。 “十七啊,袁家那边差不多了,该收网了,你尽快处理一下,顺便给我在镇上找个宅……” 明宣礼顿了一下,又改口了。 “算了,你把袁家的事儿尽快处理好就行了。” 留下一句话和满头浆糊的袁铮骋,快马加鞭的就到了府城的安王府。 到的时候是半夜,门房见王爷回来了,就要禀报王妃。 这本来就是正常操作,明宣礼顿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人。 “回来!大半夜的不要打扰王妃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是。” 门房不理解,但是会配合啊。 第二天一早,准时起床的安王妃听说王爷回来了,还皱眉觉得下人办事不利,没有叫她。 “王妃,奴婢问过了,是王爷体恤您,不让下人来打扰您休息。” 钱嬷嬷笑意盈盈的回话,成亲这么久了,王爷终于学会疼人了。 “啊?” 安王妃惊讶,心里闪过无数个猜疑,哪个都不太像。 “真的,奴婢问了好几遍呢。” “哦……咱们动作快些,也早些去请安,昨晚没有迎接已经失了礼数,今天可不能怠慢了。” “怠慢了谁?家里来人了?” 说话间明宣礼就进了门 ,打了安王妃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她还穿着中衣,头发没梳脸也没洗,甚至还坐在床边,连鞋袜都没穿。睡眼惺忪一脸惊愕的看着姿态相当自然的明宣礼,呆愣愣的表情,莫名的取悦了他。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王妃一直都是温婉贤淑的,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不管是管家还是入宫赴宴,她做得堪称完美,却不及现在一成的真实。 下一瞬缓过神来的安王妃连忙起身,鞋子都没穿,光着脚丫就过来赔礼。 “不知王爷过来,婉儿未曾梳洗,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责罚。” 在屋里等着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跟着跪了一地,个个都是一脸慌张。 明宣礼低头看着诚惶诚恐的王妃,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还光着的脚丫,皱皱眉头。 安王妃心里一揪,她十年的经营,一朝全毁了,若是王爷厌弃了,那她…… 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脑子里的想法被扔了个干净,只敢双手抱紧他的脖子,生怕乱动会掉下去。 “都起来吧,去给拿鞋袜来。” 明宣礼把她放到床边,心里很是挫败。原来他以为的“恩爱”,不过是她的小意迁就,只是没有梳妆就这样惶恐。 想到养伤的时候,李氏丝毫不顾形象的教训胡老汉,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差距。 “以后不要光着脚下来,小心着凉,咱们是夫妻,不是下属,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安王妃还没从他大胆的举动中回过神,又被他的话弄得不知要如何回答。 钱嬷嬷年纪在那摆着,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带着屋里的人都退出去了。 第200章 琢磨不透 钱嬷嬷带着在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把空间都留给了王爷王妃,钱嬷嬷和大丫头在门外守着,其他人都被她支开了。 “王爷……是婉儿哪里做得不好吗?” 安王妃现在心里真的是很忐忑,怎么王爷出去了一趟就变了呢?怪让人琢磨不透的。 明宣礼叹气,他这是给家里人留下的什么印象? 这一叹气,安王妃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原来在他眼里,她做的还不够好。 “你很好,是我不够关心你们。” 明宣礼满眼歉意,他在外面不管怎样的雷厉风行,在家里确实很失败。 相敬如宾说白了就是互相客气,所以成亲十年了,依旧不够亲近。 “王爷……您……” “我这次去小坎沟,看过了寻常人家夫妻间的相处,这才知道我对你和孩子们关心太少了。” “小坎沟?” “对, 就是我最近经常去的村子。我想带你和孩子们也去看看。” 又是呆愣愣的表情,为啥啊,为啥要去村里啊?王府不好吗? 明宣礼忍不住嘴角上扬,做人要听劝,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看到的表情就比前十年还要多,他从不知道她还有这么生动的一面。 “好,王爷都说好的地方,应当是个好地方。” 好一会儿,王妃才找到回状态,又恢复了她沉稳大气的一面。 倒是明宣礼有些心虚,小坎沟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没有好看的风景,也没有好的生活条件。 要说有什么好的,那就只剩下氛围了吧。 他忽然有些后悔,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如果不喜欢的话,按照她的性子可能又要迁就他了。 “就是个普通的村子,属实算不上好,你不想去的话……” “去,我也想看看王爷经常去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不管那是个什么地方,总比在这王府里不出门的好吧。在京城人多眼杂的,不好太出格,都到了封地了,她也想松快松快。 明宣礼这次就是要改善关系的,自然会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没有错过她想出门的渴望。 “好,那你这两天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一下,别怕东西多,那边可能不如王府方便。” “好,多谢王爷体恤。” “别叫王爷了,叫我宣子吧,提前适应一下,到了外头行事也方便。” “这……不合适吧,您毕竟是王爷,要是让宫里知道了……” “怕什么?咱们夫妻之间的小事儿,宫里不会管的,真要问起来,就说是我让的。” “好,王……宣、宣子。” 王妃还是觉得怪怪的,但这是王爷的要求,她尽力配合。 “那,一会儿一块儿用早饭吧。” “哦,好。” 明宣礼觉得差不多了,一下子也不好改变太多,喊了人进来伺候,他就出去了。 “刘管家,以后早饭就摆在王妃的院子里吧。“ 管家刘波恭敬的答应下来,跟下头的人都吩咐好,王妃管家,规矩很严,下人们可不敢在背后议论主子,最多在心里腹诽几句。 三天后,明宣礼带着媳妇孩子就出发往小坎沟去了,安王妃多番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少带人手。 连称呼都改了,那肯定是想低调的,人手太多就不合适了。 就算是精简了,那也带了五六个人,钱嬷嬷肯定是要带着的,加上她得用的大丫鬟春暖,还有两个孩子随身的丫头和小厮。 明宣礼这次带了初七和十五。上次在胡家的经历太过难忘,十五十分不情愿。 两辆马车,主子们一辆,下人们和行李一辆。这还是头一次一家四口坐同一辆马车出门。 “父王,咱们要去哪里啊?” 小世子明成,难得主动跟他爹搭话,主要是谁也不说话,实在是太尴尬了。 “带你们出去玩。” 玩?明成只当是敷衍,没有真的往心里去,倒是他妹妹明珠,才三岁的娃娃听说要出去玩,当即就开心了。 “父王,那里好玩吗?” “你到了就知道了,父王也不知道你喜欢玩什么。” 小丫头梳着两个小揪揪,圆圆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 “哦,那不喜欢可以回家吗?” “可以,成儿也是,不喜欢的话要跟父王母妃说。” “是。” 明成中规中矩的回答。 “王……宣礼,孩子们的称呼是不是也要改一下?” 宣子实在叫不出口,叫名字应该没问题吧。 “嗯,是得改一改。从现在开始,叫爹娘,路上多叫叫。” “爹是要微服出巡吗?” 小明珠适应得很快,当即就改口了,主要还是觉得好玩。 “咱们小明珠还知道微服出巡呢?” 明宣礼诧异,这么小的孩子,还知道这些? “哥哥告诉我的。” 明宣礼看看一言不发的儿子。 “父……爹,小妹要听故事,我就给她读书来着。” “读史书?” “嗯,我最近在看。” 明宣礼沉默了,怪不得连拂尘先生都觉的他儿子性子闷。 “出门了,就不要看书了。” “先生布置了作业的。” 王妃也说了一句,身为世子,要学的有些多。 “等回府了再学也不迟。孩子也要松弛松弛。” “好,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玩玩。” 王妃守着孩子的时候多, 儿子小小年纪,就要拘着学那些枯燥的东西,自从启蒙开始,就再没机会玩了。 经历过之前的动荡他越发沉闷了,几乎看不到孩子气。就算是给陪妹妹玩儿,都是给她念史书。 马车走得并不慢,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就到了官庄镇,提前得到消息的袁铮骋已经候着了。 他们暂时住在镇上,休整一番再去小坎沟。 明珠已经睡着了,这孩子一路上都很兴奋,看见什么都要问上一问,但几乎都是问她娘,没跟明宣礼这个做爹的说上几句话。 明成虽然也看向窗外,眸子里也有兴奋,却极力隐忍着,看得出来,想要维持住自己的沉稳。 几个人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休整一天,再去小坎沟。 第201章 该叫四叔 八月的天,秋日的风送来清爽,风和日丽,万里乌云。 官庄镇小坎沟,胡老汉的小院里,一大清早就开始鸡飞狗跳的喧闹着,袅袅的炊烟送来浓浓的烟火气。 马上就是农忙时节了,胡老汉要带着胡兴去地里看看情况,好确定什么时候能够秋收。 小四觉得,时间还早,今天摆摊之后再去也来得及,爷儿俩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摆摊赚钱了,就看不上地里的收成了?有本事你就别吃别喝!” 田地,永远是庄户人家的重中之重,胡老汉十分看重,哪怕平时孩子们都各忙各的,他也时刻注意着。 “谁说不管了?我们中午头儿上就回来了,就差这半天吗?” 小四也是不能理解,明明离往年的秋收还有很多时间,就差这半天儿吗? “我说差就差,你个地都没下几天的毛头小子,你懂什么?” 胡老汉肉眼可见的开始焦躁,一边跟儿子吵架还时不时看看后院的方向。 “我再不懂也看了这么多年了,根本都还没到时节好吗?” “不行,今天必须下地,我是你老子就得听我的。” “你、你这当爹的怎么蛮不讲理?” 小四也急红了脸,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个爹这么会胡搅蛮缠呢? “我是你老子,跟你讲什么道理。反正你们今天哪里都不准去!” 张莲和胡兴站在灶房门口,看着爷儿俩吵吵,她捅捅胡兴,压低了声音。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不丁的吵吵起来了?” 一年多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家里人吵架,而且还是一向好脾气的胡老汉。 “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让我们去摆摊,小四觉得耽误得久了,客人们留不住,俩人就吵吵起来了。” “哎呀,这个我知道,我是说爹为啥不让去摆摊啊。” 胡兴刚要说话,就见李氏包袱款款的从后院出来了,平时这个时间她可都还没有起床。 “收拾好了没?咱们走吧。” “就因为这。” 胡兴总结发言,张莲一头雾水,娘这是要出门?没听她说啊。 “娘,您这是要去哪啊?” “我去你翠儿姨家住两天,早就说好了的,她一个人在那儿没意思,我去陪陪她。” “今天他俩不摆摊,过两天再说吧。” 胡老汉眼带警告看了小四一眼,小四就算是再心大也看出来了,不让他们摆摊是假,这是怕娘要离家出走啊。 “嗯,对,今天不摆摊。” 小四妥协了,不然娘不在家,暴躁老爹他们谁都搞不定啊。 ”放屁!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跟老娘说你今天不摆摊?” “哦,那是昨天就准备好了的,结果刚才看了一眼,馊了。” 李氏可不信他这鬼话,自从天气暖和了开始,小四准备食材可都是一大早准备的,宁可少卖一点儿,都不可能会让它坏了。 登登几步走到牛车跟前,上手就掀开了盖在面盆子上的篦子,伸头闻了闻,新鲜的很。 “好啊,胡四达,你都会撒谎了,还敢骗你老娘,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李氏揪住小四的耳朵,就是现在俩人身高没有什么差别,拽是拽不起来了,只能扭着。 小四还十分配合的矮了矮身子,方便李氏揪耳朵,嘴里还一直讨饶。 “娘娘娘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求你了。” “现在知道讨饶了?晚了!” 李氏话是对小四说的,眼睛却看着胡老汉,某人心虚,看天看地看看炊烟,就是不敢看李氏。 “娘,你轻点,轻点,耳朵都要掉了。” “那你今天能不能摆摊?” “能能能能能……” “现在的走不走?” “走走走走走……” 李氏把小包袱往车上一放,扭身就足坐在了车架上。 “娘,时辰还早着呢,要走也要吃了饭吧?” 张莲上来搀李氏下来,大闺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哇,那个奶奶好凶哦。” 奶萌奶萌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桃红衣裙,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奶娃子。 似乎是意识到她的声音大了些,连忙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小嘴。 那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简直要把李氏给稀罕坏了,一伸腿儿就从车上跳下来了。 还好她还没有失去理智,还知道看看大人在不,这一看吓得立时就顿住了脚步。 “宣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快进来坐。” 李氏热情的招呼人进来坐,抬眼就撞上了一位美丽妇人的略带探究的眼神。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尴尬正肆意蔓延。 “这位是?” 见有女眷,张莲也赶紧过来招呼,也连带着替李氏解了围。 “这是我……媳妇儿,这是我儿子和闺女。 ” 到嘴边儿的内人,转了个圈儿换了个说法。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王妃沈婉儿温柔一笑,但是沉浸了十几年的规矩,让她实在热情不起来。 “是嫂子啊,快进来坐,小四,搬几个凳子来。” 张莲一边招呼人,一边吩咐。小四揉着耳朵搬了几张凳子,还很贴心的,给小明珠拿了个小椅子。 这个是他们兄弟几个都坐过的,高度合适还很稳当,明珠也不认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专门给她准备的,欢天喜地的就坐下了。 “谢谢哥哥。” 小奶音儿甜甜的,小四听得心都要化了,怪不得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大娘们,都想要闺女,这也太可爱了吧。 “明珠,你该叫四叔。” 明宣礼纠正,他和小五称兄道弟,那孩子们的辈分自然是要论清楚的。说完还看了看沈婉儿的脸色。见她依旧是笑意嫣然的样子,这才放心了些。 “谢谢四叔。” 一声四叔可是让小四乐得都找不到北了,因为伙食好,又整天烟熏火燎,圆了不少的肉脸,直接就笑成了个包子。 “不客气,四叔给你拿好吃的去昂。“ 小四转身就回屋去了,家里来了个小不点儿,怎么可以不和兄弟们分享呢? 第202章 小玩意儿 外头吵吵嚷嚷了一早上,愣是没能吵醒睡回笼觉的小五。顾南风治好病了之后,比病着的时候更加丧心病狂。 每天天不亮就被弄起来,绑上全套的沙袋,一个时辰往返一趟后山,他轻手轻脚往返都要一个多时辰,更何况是戴上二十斤的沙袋。 可惜,不管小五再怎么撒娇耍赖,顾南风那是丝毫不让,没办法,他只能妥协。 老田还每天给他一堆医书让他背,每天晚上都要检查,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消耗,晚上的睡眠根本补不回来啊。 小四来喊的时候,小五正抱着被子,撅着屁股睡得正香,毫无预兆的被小四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啪!声音十分的清脆响亮。 “你干嘛!”睡眠严重不足的小五,睡梦中受到惊吓,猛地坐起来,揉着屁股质问。 “快起来,咱家来了小娃娃,可好玩了,还是个小闺女儿呢。” “哦,什么?谁家的?” 小四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肯定不是村里的。 ”七哥家的,还有七哥的媳妇儿也在呢。“ 搬家之后,胡二伯跟家里人都说了,以后就把明宣礼当成是村里人,当个普通老百姓对待就行。 所以,今天大家都刻意忽略他们的兴奋,只当是村里关系好的人家一般相处。 小五飞快的穿好衣裳,还不忘梳洗了一番,今天头一次见七嫂,可不能太邋遢了。毕竟跟她不熟悉,还是留个好印象比较好。 小五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树荫下的小桌上已经摆满了零嘴儿,桌边坐着一位二十多岁身穿湖绿色衣裙,还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表情一成不变的男孩子。 最惹眼的还是穿着桃红色小裙子的小姑娘,粉粉嫩嫩的,和村里的小孩子大不一样。 也不知道刚刚吃了什么,此时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笑的眉眼弯弯。 “七哥你来了?” “小五弟这是刚睡醒?” 这对话,让沈婉儿再次跟不上节奏了,这辈分是怎么轮出来的?亏他们叫的还挺顺口。 “嗯,起的太早,补了个觉。”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又对着沈婉儿寒暄。 “这位是七嫂吧,嫂子好,我叫胡福,您叫我小五就行。” 小五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从容淡定,不卑不亢。 听王爷说这家人就是地道的庄户人家,可是待人接物这方面又很有规矩,真是普通的庄户人家? “小五你好啊,今天来的唐突,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了几个小玩意儿,你拿着玩儿。” 小四去叫小五的时候,沈婉儿就已经把带来的东西送出去了,并不是特意给谁的,主要是小五现在跟他们是同辈,这也没法单独准备啊。 干脆送到一起,拿了几件首饰,还有些布匹之类的,倒也没有多贵重,就是精致一些。 这就看出来和明宣礼的差距了,他就是直接拿银子砸,而沈婉儿准备的都是在他们看来不值钱的物件儿,却更得胡家人的心。 “多谢嫂子了,您稍等片刻。” 大概是受胡二伯的影响,小五说话也能装一把。 小五回屋拿了两个金锭子,这还是老田分给他的诊金呢。 “这个是我和哥哥们给贤侄和小侄女儿的见面礼,不多,也是我们的心意。” 明宣礼还挺不适应小五这个模样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成和明珠看了看沈婉儿,得到允许这才接过来。 “谢谢小五叔。” 明珠十分上道,笑嘻嘻的道谢,还像模像样的给小五行了个礼,胡家人直接就全灭了。 “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李氏率先阵亡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一把把小明珠搂进怀里,一顿贴贴。 胡老汉也想抱,但他是个男人,又不能跟媳妇儿抢,只能幽怨又喜欢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俩人。 文小点虽然是文师傅的孙女,可身为庶女她并没有什么机会能去见见这些大人物。 见到小明珠也是喜欢的紧,转身就回屋里去了,张莲注意到了,担心有什么事儿,跟着也走了。 文小点直奔屋里,拿起的一个小筐子,就开始把桌子上的小玩意儿往里面装。 “你干什么呢?” “拿给小明珠玩儿去。” 张莲看着桌子上少说也有十几个的木质玩意儿,动物,植物还有迷你的桌椅板凳……但是人物的就两个。 “这么多你都拿过去?” “不会,那俩人不拿。” 那是她和胡旺,拿出去还不羞死人啊。 “你快算了吧,挑两个拿出去就行了,万一他们喜欢,你还都送出去啊?你看老二跟你生气不。” “啊?” 这个小点还真是没想到,文小点虚心接受张莲的意见,俩人挑出来一套桌椅板凳,一匹小马。 又轮到张莲犯愁了,她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啊。 “嫂子,你前两天不是用布头儿做了两件小衣裳吗?” 张莲想起来了,之前老田整天拿着他那个小人儿到处显摆,光溜溜的多少是有碍观瞻了,就想给它做衣裳。 “对对,就那个了。” 张莲转身回屋就取出来,两妯娌挽着手又出来。 “嫂子们你们干嘛去了?” 家里最细心的小五打招呼,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小明珠身上,但是也不能冷落了嫂子们。 “给小明珠拿了几个玩物,看看喜欢不?” 文小点把小筐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六把迷你太师椅,一张小圆桌, 摆在一起刚刚好。 枣红色的小马,惟妙惟肖,关节和耳朵都可以动,甚至脖颈上的鬃毛和尾巴都是从胡二伯那匹差点没被折腾死的瘦马——墨宝身上弄来的。 微风拂过,毛发飞扬。还真的有种驰骋的感觉。 小马一拿出来,明成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文小点看着他喜欢,直接就把小马塞进了他的手里。 明成有种被人拆穿的羞涩感,又忍不住嘴角微扬。 而明珠已经被张莲拿出来的小衣裳给吸引过去了。 嫩黄色的衣裙和青色的男装。完全是比照正常衣服做出来的,里衣,中衣,裙子外衫一样不差。甚至,还有小肚兜。 第203章 不要打开 小明珠抱着衣裳熬爱不释手,一件件的打开,再装起来,打开女装的时候,张莲抓住了明珠的手。 “先不要打开。” “怎么了?” 张莲想了一下,眼睛看看四周,神秘兮兮的靠近明珠,小声的说。 “这是女孩子穿的衣裳,男人在场女孩子可不能脱衣裳。” 小明珠似懂非懂,不过还算听话,也学着张莲神秘兮兮的样子,对着她的耳边,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 “好,那我等回家了自己悄悄玩。” “好的。” 沈婉儿坐的近,胡家人跟明珠的互动都看在眼里,他们的善意毫不掩饰。 胡家人都围着明珠转,明成很高兴妹妹这么招人喜欢,但也有些落寞。 “咱们去山上玩呀。” 右边突然有声音,他猛地回头就看到啃着红薯条的小五正蹲在他身侧。 “上山?” “去逮兔子你去不去?” 这种事情他从来没做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想不想爱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 小五说着就拉着明成要走,迫不及待的样子。 “等会儿!干嘛去?” 李氏眼尖,看到了两个搞小动作的人,明成莫名就有一种被抓包的错觉,肉眼可见的脸红了。 “逮兔子,大的加餐,小的给明珠养着玩儿。” 提到明珠,李氏这才松了口。 “吃点东西再去,你一上山就不知道时辰,别把明成给饿着了。” 胡家吵闹一早上,其实还没有吃早饭。 “宣子吃了没?一块吃点儿?” “没有,今天就是来蹭饭的。” 明宣礼说的相当自然,倒是沈婉儿不自在起来。她都让人准备饭菜了,可他偏偏不让吃,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小四麻溜儿的进了灶房,做饭去了。其他人岿然不动。 不是说要吃饭吗?怎么没人动啊?还是说指望那半大的孩子?虽然但是,她不敢问啊。 心里有多忐忑,吃饭的时候就有多惊喜,小明珠年纪小,张莲特意嘱咐小四做了咸食,蒸了肉末蒸蛋。 两三碟小菜,几个咸鸭蛋,棒子面粥和馒头、咸食。农家的早饭,简单的很。相比较村里其他人家来说,饭菜就丰盛多了。 沈婉儿吃一口眼睛就亮几分,再吃一口再亮几分。不知不觉就填饱了她的小鸟胃,还想吃…… 对唯一一个爱好就是吃的沈家大小姐来说,看得到吃不下才是折磨。 明宣礼挪了挪位置,靠近她一点。 “吃不惯?” “没吃够。” 本来就舍不得这一桌子的饭菜,这么一问,都没过脑子就委屈巴巴的回话了。 “那在吃点,天高皇帝远的,不用守规矩。” 明宣礼以为是她恪守规矩严于律己。 “不是,我吃不下了。” 语气里带着撒娇,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又有些慌乱。 转头正对上眉眼带笑的明宣礼,没有嘲讽,也不是愠怒,而是逗趣。 “不要紧,一会儿带你出去走走,争取中午多吃点。” 沈婉儿拍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了。 小明珠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抓着卷成卷的咸食,一口蛋羹,一口咸食,吃的好开心。 觉得王府以外的日子好开心,东西也好吃。 换上了小五衣裳的明成,吃饭依旧保持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就是每口的量明显要比平时大不少。 为啥换衣裳?因为小五觉得他的长衫并不适合上山,还没走上去,说不定就踩到衣角摔下去了。 别说,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就算是穿上了粗布衣裳,依旧掩盖不住身上自小养成的贵气。 心里惦记着兔子,小五吃饭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不过还是等着明成放下碗筷之后,这才说要走的事儿。 “你吃这么点儿,一会儿饿了山上可没东西吃。” “我吃好了。” 明成摸摸肚子,已经有点撑了。 “好吧。” 胡兴去南屋拿了个工具背带给小五,又坐下继续吃。而张莲则是从灶房拿了个油纸包出来。 “这个带着,山上饿了吃。” 送走了这俩人,张莲才有功夫坐下吃饭,刚才听说小五要上山,那孩子跟只猴子似的,一到山上天不黑可回不来。 就连忙给他们准备吃的。 “小五叔,我也要去。” 小明珠嘴巴里还有东西,含糊不清的喊道。 “你可不能去,太小了,一不留神都能让兔子叼跑了。” 小五拒绝,虽然喜欢明珠,也分得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 多亏了有哥哥们的前车之鉴。 想当年,三哥偷摸带着三岁的娇娇上山,还没到山脚下就被逮下来了不说,李氏下手可不轻。 就连他自己七岁之前都没上过山。 “我也要去。” 委屈巴巴的明珠瞬间就红了眼眶,眼泪汪汪。 “乖啊,等回来给你逮只小兔子养,好不?” 小五哄着。 “好。” 明珠的眼泪收放自如,伸手又要拿咸食吃,但是张莲不给了。 “想吃等你饿了再给你做,现在可不能吃了,不然肚子该疼了。” “四哥,你记得从桌子上拿消食丸给明珠,我们走了。” 话音刚落,小五拽起正准备行礼的明成就跑,差点没把人给拽个跟头。 胡家人吃饭吃得开心,西院的三个老头儿却因为前一天吵吵到半夜,还没起床。 而已经从胡家搬出去了的刮风四人组,则是等小人叫他们吃饭,等到了天荒地老。 半晌午的时候,砍柴归来的大壮拎着四只兔子来了,肩上还扛着刚打的一捆柴。 “六婶,在家没?” 西屋里正在陪明珠玩儿的李氏,把明珠往炕里挪了挪,嘱咐她小心别掉下来,这才出去。 沈婉儿和明宣礼去村子里转了,说是消食,李氏想问,就你媳妇儿那猫儿一样的饭量,还用消食? 本着文明礼貌的态度,还是没有问口。 “大壮?你咋来了?” “刚才在山上碰上小五了,带着个眼生的孩子,你们知道不?” “知道知道,那是宣子的儿子。” “那就行,这是小五让我拿回来的, 怕回来的晚了,耽误中午饭。” 第204章 呵呵呵呵 大壮把东西给了李氏就要走,被后者硬塞了一只兔子才放他走。 “拿回去给孩子们吃,别说没用的昂,我脾气可不好。” “行,六婶。那我回去了昂,不然兔子就得晚上吃了。” “赶紧去吧。” 送走了大壮,李氏摸摸兔子的肚子,有一只好像是怀了崽子,把这只兔子,拿到后头的一个石头搭的小窝里。 剩下的喊小四出来收拾了,中午加菜吃兔子。 回到屋里,就见明珠正站在炕上,扒着窗户往外看。 “看什么呢?” “看六奶奶,刚才那是兔子吗?” “是啊,你要不要去看看?还有小兔宝宝呢。” “去去去。” 明珠跑到李氏跟前,伸手要抱抱。 李氏给她穿上鞋,这才抱着往后头走,不过也不敢让她靠得太近,就站在三尺开外的地方远远看着。 “这只兔子好胖哦,小兔子呢?看不到。” “小兔子还在它肚子里,还没出生呢。” “啊?它把小兔子吃掉了?” “不是,嗯……小宝宝都是在妈妈肚子里长大的,出生之后才能看到的。兔子也是。” 明珠的小脑瓜转了好几圈,奈何脑袋空空,想不明白。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明珠看了又去看小猪,看完小猪看老牛和小牛,看完小牛又看鸡。每次都是问同一个问题。 “它肚子里有宝宝吗?” 小猪和小牛都还是小崽子,老牛是公的,自然回答都是没有了。 但是到了鸡,李氏的回答有了变化。 “鸡是从鸡蛋里出来的,鸟都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鸡蛋?” 这个她认识,很好吃的样子。不对,今天早上还吃来着。 “啊~~~我早上吃了鸡宝宝,呜呜呜呜~我是个坏小孩了。” 突如其来的哭声,李氏差点没抱住。 “哦哦哦哦~~没事没事啊,咱们吃的都是没有鸡宝宝的鸡蛋,小明珠不是坏宝宝昂。” 李氏一边解释一边哄,还没哄好,就见两个人急匆匆的找过来。 明宣礼是怕闺女受伤了,沈婉儿是怕有人欺负闺女。 俩人找过来的时候,就见李氏抱着明珠边哄边转圈,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哦哦哦,小明珠不哭昂,你真的没有吃鸡宝宝,咱们吃的鸡蛋生不出鸡宝宝,你真的没吃鸡宝宝。“ “真的吗?” 明珠抽抽噎噎的问,像是不大相信。 “真的真的,奶奶可不骗人。” “好吧,我相信你。” 明珠还在抽搭,但是已经不哭了,李氏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屋里去了。 一转身就看到明宣礼夫妻俩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们俩,好像还有点尴尬。 “你们回来了?明珠以为早上吃的鸡蛋就是鸡宝宝,这哭的哟,都成小花猫了。” 可不是嘛,小手东摸西摸的,一哭一抹泪,脸当然就花了,黑一块白一块的。 “这孩子就是个小哭包,一点儿小事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平时都要哄好久呢。” 李氏三言两语就哄好了,简直就是刷新了沈婉儿的认知,是明珠长大懂事了,还是李氏太有本事了? 不行,她可得好好跟她取取经。 给明珠洗了脸,他们又回到西屋唠嗑,干唠也确实是有些干了。 “正好咱们人手够,咱们打麻将呀。” 好久没打了,李氏这么一提,张莲的瘾就上来了,立马就从柜子里拿麻将出来,文小点这边桌子就支好了。 包麻将的帆布包打开,四个角一扯就铺好了。 明宣礼选了个位置刚要坐下,就被胡老汉给拉住了。 “你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儿,那是你能坐的地方吗?” 嗯?打个麻将而已,这坐什么位置还有讲究? “你的位置在这儿。” 胡兴坐在炕沿冲着明宣礼招招手,低头继续用茅草编蚂蚱,明珠蹲在胡兴跟前看得目不转睛的。 明宣礼不明所以,胡老汉是真佩服这个呆子还能娶上媳妇儿,果然是有权有势。 “客随主便,在咱们家呢,媳妇儿们玩的时候,身为男人有自己责任要担着。” 胡老汉拉着人就去炕上——看孩子了。胡兴编好一只蚂蚱,还给打麻将的四个人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给明宣礼这两口子看得,目瞪口呆的,沈婉儿初次到胡家,也不好意思问什么,只能闭嘴不说话。 夫妻俩一边玩儿一边观察胡家人的一举一动,后来观察的就剩下明宣礼,沈婉儿已经被麻将勾走了心魂。 小四正在灶房忙着,刮风四人组主动到位了。 “四儿啊,中午吃啥呀。” “你们来了?早上咋没过来吃饭?” 小四也不客气,把手里的菜分给四个人,人家还交着伙食费呢,不让人吃饭就过分了。 “也没人喊我们啊。” 顾北风自从抛弃了高冷包袱之后,那张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咋地,吃个饭还得让人三催四请呗,自己过来吃。” 要的就是这句话,以后四个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蹭饭了。 小四开始挥舞锅铲的时候,老哥仨上门了,早饭没吃,睡到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今儿家里怎么这么安生啊,人都没在?” 习惯了胡家的热闹,这么安生还真有点不适应,老田吐槽了来两句,就开始满院子找小五。 “田爷爷,小五不在,跟明成出去玩了。” “明成?” 三老头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昂,七哥家的小子,还有闺女跟媳妇儿都在屋里呢。” 啥剧情啊这是,那个世家小姐?带着世子和郡主来这儿?明宣礼咋想的? 不管明宣礼打的什么主意,人家都来了,总得要露个面儿吧。 然后就石化在西屋门口了,这在床上给小孩子骑大马的是老皇帝的七儿子,北荣的安王爷? 那个在牌桌上大杀四方,满脸布条的是百年世家沈家嫡出的大小姐?说好的温婉贤淑大方得体呢? 这两口子不会是假的吧?还是说这是在京城那个憋屈的地方,给憋坏了? “呵呵呵呵,都在啊,呵呵呵。” 满腹诗书的胡二伯忽然不知道要怎么打招呼了。 第205章 没吃饱 胡二伯的声音一出,屋里安静了一瞬,明宣礼还好 ,原本来胡家就是为了跳出框架,尴尬什么的,习惯了就好。 可是沈婉儿就不一样了,那些名门世家对小姐们的要求可比对那些少爷严格多了,一点小错都得放大处理。 沈婉儿慌慌张张的要把脸上的布条给拽下来。 “哎哎哎,这个可不兴拽啊,还没算账呢。” 李氏可不管什么王爷王妃的,那可是胡二伯自己说的,就把他们当村里的普通人对待的。 再说来,牌桌无大小,不管是什么身份那也得守牌桌的规矩不是。 “这、这不是来人了么?” 沈婉儿试图狡辩。 “哦,都是自家人,怕啥。” 李氏瞅了一眼,根本不放在心上,三个北荣的顶尖人物,被这个乡村野妇给无视了。 “这、这不好吧?” “不好吗?” 李氏回头问了一句,仨老头儿可不能说是不好,那自然是不介意的。 “没什么不好,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 在屋里玩久了,明珠也闹腾着要出去,仨老头儿也怕沈婉儿不自在,干脆也出去喝茶了。 人都走了,游戏继续,放开了玩儿。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中午的日头还是很晒的,饭菜摆在了饭堂,偌大的桌子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饭菜,还都是用盆装的。 小四也很无奈啊,谁让这家里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肚子通大海的,盘子什么的,根本不够吃啊。 沈婉儿早上已经见识过了胡家的菜量,没想到中午的量更大了。看看饭菜看看人,确定能吃完? 胡家人:没有吃不完,只有不够吃。 李氏先给明珠盛出来一碗菜,大人这才开始吃饭。 一开吃,那筷子就跟雨点似的,饭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沈婉儿还在愣神,碗里就多了好些菜。 终于回神才发现是明宣礼给她夹菜了,他……居然给她夹菜? “别愣着了,赶紧吃,这帮人吃饭凶着呢,再不吃要饿肚子了。” “啊,哦哦。” 也是,就这个速度,再不吃真没得吃了。 沈婉儿也不东想西想了,赶紧往嘴巴里塞吃的,就是二十多年习惯了细嚼慢咽,就是加速了,也赶不上这桌人的速度。 好在,沈婉儿胃口小,还是吃饱了。明宣礼因为照顾媳妇儿,只吃了八成饱,算了,一会儿哄着明珠,吃她点零嘴儿吧。 明珠人小吃饭慢,文小点和张莲一左一右的照顾着,倒是吃的还行,但是今天消耗大过了平日的明珠,有点没吃饱。 还想再吃点,结果一抬头就见桌子上的盆子都空了,小嘴儿一撇,眼眶就湿了。 “刚吃过饭,别哭,千万别哭。你想干什么,说!” 今天上午在鸡窝跟前的记忆还热乎着,一看这小祖宗又要哭,赶紧叫停。 “都吃完了,没吃饱。” 明珠委屈巴巴的小颤音儿,弄得大家脸红不已, 有种一群大男人抢了小孩子吃食的错觉。 “都怪你四叔,做饭做这么少,我们明珠都没吃饱!” 李氏给小四使了个眼色,小四立刻接话。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 咱们小明珠还想吃啥,四叔给你做去。” “那个甜甜的肉肉和排骨,还有那个有花生的肉肉。” 小四听明白了,糖醋里脊和糖醋排骨,还有宫保鸡丁。 “行,我现在就去做。” 沈婉儿觉得闺女太没有规矩了,胡家人再怎么宠爱,也不能恃宠而骄。 多少是有些没规矩了。 “小四,不用麻烦了,是明珠无理了。” “不麻烦,都是现成的食材,一会儿就好了。” 沈婉儿还要说什么,明宣礼拽拽她的衣袖,阻止了她的话 。 没一会儿,四盘菜就上桌了。真的是满满当当的四盘菜。做都做了,干脆多做一些,万一还有人没吃饱呢。 除了明珠点的三个菜,还有个黄瓜木耳炒蛋,算是添了个素的。 胡兴还拿了四五个馒头,这回主食也有了。 明珠开心了,一口糖醋里脊咬下去,眼睛都眯起来了。 明宣礼十分自然的拿起馒头就吃,胡兴也给张莲和小点拿了个馒头,俩人要照顾明珠,肯定也没吃饱。 “我不要了,点点你还要不?” “我也不要了。” “刚才没看你们吃多少啊。” “明珠看我们照顾她吃,给我俩塞了不少,她那一碗,我俩得吃了一半。” 胡家随便拿个碗都是大海碗,那一碗菜她一个小娃娃可吃不完。所以明珠给的时候她们也没拒绝,结果娃自己没吃饱。 张莲更喜欢这小娃娃了,要不是看她们俩顾不上吃,也不会吃不饱。 其实明珠是看着桌子上还有很多,觉得吃完了就还有人给夹,结果一抬头桌子上就空了,孩子能不委屈么。 明珠又吃了一顿,这才放下小勺子,小手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脸满足。 “谢谢小四叔,小四叔做饭好好吃。” 就一句话,就把小四给哄开心了。 又是盘光碗净,胡家兄弟和刮风四人组开始收拾碗筷,沈婉儿起身要帮忙,虽然她从来没做过,不过看着也没什么难度吧。 身边的李氏一把就把人给拽下来坐下。 “干啥,那不是有人干活儿?” “打扰了这么久,总不能啥都不干吧?” “那是你干的活儿?要不好意思也不能你来啊。” 嗯,这是在点他啊,锣鼓听声,说话听音,明宣礼赶紧起身帮忙去了。 “这……” “咱家就这规矩,习惯就好了。” 还有这规矩?为啥啊?不是说男人是天?怎么到了胡家就不值钱了? “物以稀为贵。” 胡二伯神神叨叨的来了这么一句,摇着折扇就走了,老田和文师傅也说了一声跟着就走了。 好像他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吃顿饭,事情办完了,就得走人了。 喧闹了一上午的胡家,中午的时候终于安静下来了。 明宣礼看着熟悉的屋子,他躺了将近一个月的炕上,现在睡着他的女儿,媳妇儿半靠着身子,看着孩子。 曾经,这样的画面,他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 第206章 被雷劈了? 明宣礼看着眼前平静又美好的画面,忽然想起,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没有消息的那些日子里,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是怎么过来的。 他回去的时候,府里依旧是井井有条,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可,他都在生死一线里挣扎过了一遍,她哪里还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宣礼,中午明珠失了礼数,胡家人会不会介意?” “不会,他们都是不拘小节的。” “那就好,等明珠醒了,我再嘱咐嘱咐她,不能因为胡家人宠着,她就耍小性子。” 明宣礼也脱了鞋子上炕,盘腿坐在沈婉儿对面。 “你觉得小四小五这两个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待人真诚,做事有规矩,是很好的孩子。” “其实,他们也是这样被宠着长大的。” “怎么会?今天早上不是还……” “你好好想想是为什么?” “小四……说谎了?” “对啊,说谎了,还不打一顿,留着过年吗?” “按你的说法,这家人还挺守规矩的呗?” “胡家的规矩,不在表面,更贴切的说,应该是有原则。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把明珠宠坏了。” “可是,他们也太宠着明珠了些。要什么给什么,这可怎么好?” “这个说起来,也是有渊源的,胡家格外喜欢女孩,但是他们自家没有,所以对家里的媳妇儿都宠爱的很。” “还真像拂尘先生说的,物以稀为贵?等他们家有了女孩,大概也就不会这么夸张了吧?” “那可不好说 ,我说的胡家,不是胡叔这一家,而是他们整个胡氏全族。” “啊?我还以为他们就这一家没有闺女呢。” “二百多年了,他们就没生过女孩。” “什么?” 太过于惊讶,沈婉儿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音量,不过习惯了轻声细语的人,就算是失控,也没有太大。 “这、不大可能吧?不会是随口说的吧?” “听说胡家祖上是败落了的大家族,到了他们这一辈,光村里的族亲还有四家,更不用说像拂尘先生一样,早年就外出的。” “怪不得,他们的规矩不像是现学的,原来是有渊源。不过做了两百多年的庄户,规矩还没有丢,也很是难得了。” 京城里多少世家大族的子弟, 天天被家里的老太爷要规矩,都不一定能做到进退有度。 “等你多见几次就知道了,胡家的五个儿子, 各个是有本事的,今天给的成儿的那个小马,就是这家的二儿子,胡旺做的。” “啊?这么精巧的东西,我还以为是拂尘先生搜集来的。就那匹小马,拿到京城去卖,随便要个三五十两银子,多少人家都得抢着要吧?” 确实,可人家从来都没拿出来过,就藏着掖着,要是知道这些东西很值钱,他们会作何感想? “胡家人都心大,又容易满足,大概就把那个当作是哄媳妇儿的小玩意了吧?” 夫妻俩无奈一笑。 日落时分,小五才带着明成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一进院儿,已经齐聚一堂坐等开饭的众人,当即就愣在了当场。 俩人灰头土脸的,衣裳都划了好几道口子,脸上被熏的黢黑,头发上还有黄绿相间的草屑。 呲着雪白的牙花子,肩并肩的进了门,一人手里拎着两只野鸡,一人手里拎着个还会动的包袱。肩膀上还扛了个木棍,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要不是小五的声音过于熟悉,这哪能认得出来是自家的俩娃呀。 “你俩这是被雷劈了?” 老田的想象力还是有点丰富了,被雷劈还能活,那也很神奇了。 “今天也没打雷啊。” 明成呆呆的回答,还抬头看了看天色。 “你们这是干啥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张莲和小点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 “兴子,领着他们俩去洗个澡去,好好洗洗昂。” 张莲安排好俩人,转头去了灶房。 “小四,别着急做饭了,小五他俩回来了,这会儿正洗澡呢,估计没有一个时辰洗不干净。” “他俩干啥了?还得洗那么久?” “没说,反正都看不出个人模样了,大哥领着回炉重造了。” 文小点笑嘻嘻的打岔,要不是那俩还有个轮廓像个人,还以为是煤球成精了。 “你呀,人家爹娘还在外头呢,你说话当心点吧,别让人听了去。” “不怕, 刚才我还听七嫂直嚷嚷说这孩子不能要了。” 妯娌俩躲灶房里无情嘲笑,沈婉儿在院子里也直扶额。 明成在府里的时候还挺守规矩的呀,怎么出来一趟就造成这个样子了? 中午是明珠,傍晚是明成,她的脸面啊,都碎的捡不起来了。 “哎呀,你也不用太拘束了,疯跑疯玩才是小孩子呀。” 老田宽慰沈婉儿,习惯了就好,你看胡家人多淡定。 “嗯,这村里哪家的孩子不是这样啊,出去疯上一天,跟个泥猴子似的回来,挨顿揍,这一天才算完整了。” 胡二伯调侃,好像回到了他小时候,也是这般肆意,年龄越大,越没有了儿时的肆意,不知不觉,就有无形的绳索,拘束起来了。 “只要没闯祸,没受伤,玩去呗,等大些了,赶都赶不出去了。” 家里这几个臭小子,小时候疯起来,一个比一个过分,现在还不是一个个的踏踏实实干活赚钱。 “要求……这么低吗?” 沈婉儿转头看明宣礼,可后者也没有这个经历啊,他小时候跟明成差不多,三岁启蒙,读书练武,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课程。 别说玩了,逢年过节能休息一天就不错了,关键是家里的规矩也不会允许这样。 即便如此,他也是兄弟里最叛逆的一个。而打小就是家中榜样的沈婉儿,受到的冲击更大。 “就这么低啊,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孩子平安喜乐嘛,开心就得了呗。 ” 李氏也劝,她不懂那些世家大族的规矩都是什么,不过也看得出来都太拘束了了。 第207章 翻遍山头 开心就得了? 一个皇家子孙,一个世家小姐,开始认真回想,是否真的开心了。 看看,他们活的多复杂,一句话而已,用得着想那么多嘛。 胡兴还没给明成洗完,小五就披散着湿答答的头发就从后院回来了。 “嫂子~~嫂子,我的东西呢?” “灶房门口放着呢,你这刚洗完,别又弄一身。” “知道了。” 那只一直在动的包袱终于被打开了,三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团在一起,看着陌生的环境瑟瑟发抖。 “小兔子?” 明珠从小椅子上下来,小短腿儿哒哒哒的跑到小五跟前。 “对呀,还都是白色的,厉害不?” “小五叔好厉害。” 明成刚到前院就听见妹妹在夸小五,刚才还愉悦的脸上,换上一脸嫌弃。 “不是说好了一起给明珠看的吗?” “是你动作太慢了。明珠,你可得谢谢你哥,要不是他,我肯定随便抓俩算了。” “为什么?” 明成不说话,白净精致的小脸爬上一抹可疑的红色。 “他说你长得这么漂亮,灰扑扑的兔子太丑,配不上你。” “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明明是说,白色的小兔子才可爱。 “你就是这意思,差不多得了,孩子喜欢不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 “行行行,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翻遍了整个山头儿,就找了三只白的,累死我了。” 小五完成了任务,往顾南风旁边一坐,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企图装可怜,逃避明早练功。 哪怕晚半个时辰也好呀。 顾南风摸摸小五的头发,笑意盈盈。 “明天……不要迟到。” 小五直接垮了,他是怎么能用这么善解人意的表情说出这么不近人情的话的? “……好。” 还能怎么办?准时起来呗。 “等一下,你们为了三只兔……小兔子,掏了整个山头儿的兔子窝?” 胡老汉想起小五的话,追问。 “差不多吧,就抓了几只,其他的都放了。” 怪不得一天才下山,感情是嚯嚯了整个山头儿啊。 “火灭了吗?” 胡兴收拾好,边放袖子边问。 “灭了,是看着灭干净了才换地方的。” 明成也回话,看小五叔的样子,多说两句都要睡着了。 在山上的时候对他也颇为照顾,他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他也是个小孩子,大约是累坏了。 “没往深山里去吧?” 这个明成可回答不上来,他一进山就分不清方向了,根本不知道哪是哪。 “没去,就我俩,还不够给狼塞牙缝的。” “山上有狼?” “山上有狼?” 沈婉儿和明成异口同声。 “有,不过都在深处, 他们就在外围转转,没关系的。而且还到处放火熏烟的,狼也不敢过来。” 胡兴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他也算是个猎户。 提起有狼,明宣礼来了兴致。山上真的有狼的话,那他还真是命大,一身的血还没被狼分食。 小五:我那是偷了我哥的驱兽粉好不。 “兴子,听胡叔说,你会打猎,改天咱俩去山里转转?” 胡兴先看张莲。询问她的意见。 “去吧,你也好久没去了,不过注意安全啊。” “成,就明天吧。” 小四端着菜出来,叹气,这摊儿又摆不成了呗,干脆不摆了拉倒。 算盘精紧随其后出来,见小四情绪不高,主动请缨陪小四出摊。 “真的?” “我骗你个小孩子干嘛。” “算盘哥,你最好了。” 小四这回高兴了,他的零花钱啊,又可以增加了。 晚饭的时候,顾南风又重提要买地的事情,之前提过之后,就没了下文。 “我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那可能是没跟你说,我已经问过了,村里没有多余的地了。” 言外之意是,村长不太想让外来人再在村里落户了,毕竟安王爷的人住在了村里,万一有什么人寻来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胡老汉可以理解,可是现在这话不能说啊,安王爷看着呢。 “那哥哥们就不能在村里住了?” 小五已经习惯了刮风四人组,虽然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可他们在和不在就是不一样。 “后头那个山头儿卖不?” 算盘精其实更喜欢在山里住,他们就是在山里长大的,轻功在手,根本就没有不方便好不。 “这个得问问,买山也盖不了房子啊,你们怎么住?” 胡老汉这个操心呀,是真的把他们当自家人在照顾了。 “叔给问问吧。” “不用那么麻烦了,去赖子家问问呗,我听说那赖子媳妇儿要卖宅子。” 嗯?这个八卦我怎么不知道?李氏抓着文小点问始末。 “那陈赖子不是被征了傜役了么?他平时就那副德行,他媳妇儿早就受不了了,娘家兄弟给撑腰,和离了。” “那房子不是陈家的?她能卖?” “陈家都没人了,那房子和离的时候给了孩子,打算把房子和地卖了,去娘家那边儿呢。” 李氏最近没什么时间出去,消息居然落后了,这个可不能忍。 “那倒是可以去问问,陈赖子那人不咋地,他媳妇儿倒是不错。” 张莲也出主意,虽然离得远了点,到底还是一个村的。 说问就问,李氏可不是胡老汉,做个事情拖拖拉拉,吃过饭就拉着张莲出门了,文小点要去文师傅那儿看看,就没跟着去。 刮风四人组刷了锅碗在家等消息,没一会儿就一个骨瘦如柴,分不出男女的小孩子过来叫人。 “李大娘说让姓顾的叔叔去一个。” 说完也不管人家听见没有,扭头儿就跑。 算盘精赶紧跟上,还好脚程快,换做一般人就得跟丢了。 “算盘来了?你看看这院子成不?要是成,明儿就能过户去。” 陈家的院子不小,一亩五六分地的样子,就是这屋子着实有些寒酸了。 风雨飘摇的几间茅草屋子,着实有点闹着玩了,就剩个大院子了。 “房子是差了点儿,但是院子够大,到时候想加盖还是翻盖都可以。” 陈赖子媳妇儿怕人家瞧不上,还说好话。 第208章 多吃点,要不打不过(已修改) 算盘精,装模作样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就问价钱。 “价钱好说,这院子三十两银子,家里还有四亩地,都是五两一亩的上等地,就在屋后,一起买的话四十五两。” 陈赖子媳妇儿倒是很爽快,算盘精看看李氏,对方微微点头,这个价格很公道了。 算盘精也爽快。 “那明天一早咱们就去镇上过户,到时候再给您钱。”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总算是摆脱了这个破地方,陈赖子媳妇儿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当年大概是被屎糊住了眼,怎么就非得嫁给那个赖子呢。 平白让家里人也跟着担心,这下好了,解脱了。 第二天一早,胡兴赶车陪算盘精办过户。 “胡家老大,路上拐个弯儿去趟我娘家村子一趟呗,我去喊我兄弟过来帮我搬家。” “成啊,那你看着点路,别走过路了。” “行。” 看得出来,陈赖子媳妇心情十分美丽,一路上都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胡家人去衙门办事儿,那定然是顺顺利利的,陈赖子媳妇儿只觉得,摆脱了那个糟心的男人,连运气都变好了。 她回来的时候,兄弟带着人手已经等在村口了,两个孩子也可高兴的跟着舅舅等人。 “姐,你回来了?” “回来了,咱们这就搬东西去。” “要用牛车去家里说一声。” 胡兴没看到车,好心道。 “多谢这位兄弟了,咱们赶了两辆车来的,不用麻烦了。就是想问下,这房子是打算直接住还是……” “要重新盖的,能用的你们就都搬走吧,也省得还要重新置办。” 算盘精大手一挥,说的十分大气,那些东西他也看不上,更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那就多谢您了。” 姐弟俩都很开心,说的简单,一个人带着俩孩子,顶顶着外人的风言风语重新开始,哪有那么容易?自然是能节省就节省一些。 傍晚时分,前一天还充满生活气息的院子,就空空如也了,陈赖子媳妇儿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找了李氏。 “这次多谢你介绍人来买那院子,屋后还有菜地呢,正是吃菜的时候,我摘走了些,剩下的你记得去摘昂。”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李氏想拒绝都没找到机会,人就已经上车走人了。 胡兴回来和明宣礼上山了,刮风四人组也跟着一起去了,许久没上山了,这么一走还怪亲切的。 老田听说顾南风也要上山,追在屁股后头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内功能不用就不要用,药丸子要记得吃…… 那絮叨的架势,丝毫不输村头追着孙子喂饭吃的老太太。最后得到了顾南风的保证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他们离开。 少了几个大饭桶,小四表示这饭做的很是惬意,就是许久没有自己切菜了,菜一上桌就被文师傅给念叨了。 “什么,玩意,真丑。” 拥有一个口条不大好的师爷,也有幸福时刻,比如,挨训的时候,这优点不就显现出来了? “以后,自己……切。” “知道了,师爷。” 文小点在一边儿偷笑,被文师傅发现了,连带着她也遭殃了。 “你,饭,都,不做?” 这小丫头还笑,自从成亲之后,就没见她做过饭,还有没有点嫁为人妇的自觉了? “点点现在是我家闺女了,我家闺女在家不用做饭。” 说她儿子无所谓,说她闺女那不能够,管他是谁呢,四个字——就!是!不!行! 行吧,人家婆婆都不介意,他还能咋滴。还是这丫头有福气啊。 文小点嘚瑟的冲文师傅吐吐舌头,收到来自爷爷的大白眼。 文师傅好想训孙女一顿,可他口吃,吵不过,只能用吃来泄愤。 沈婉儿看他们祖孙俩的互动,再想想自己,好像,她和家人之间,少了些什么。 “婉婉,多吃点儿,的昨天就想说你,就吃那么一点儿,够干啥的?” 李氏给沈婉儿疯狂夹菜,不然就她吃饭那速度,纵然少了几个吃饭快的,也得饿肚子。 “你看你瘦的,能打得过你男人吗?” “为啥要打他?” “还能为啥?就是……”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明成和明珠,李氏的话又咽回去了。 “孩子在呢,吃过饭咱们单独说。” “咋,我们俩闺女还不能听了呗。” 张莲阴阳怪气的挑事儿,哎,就是玩儿。 “嫂子,咱娘可没有,大概是有什么不方便咱们听吧。” 李氏撇撇嘴,忍不住翻白眼,你听听,你听听,这阴阳怪气,茶里茶气的发言,至于嘛。 “你俩可真是我亲闺女,给你们听,行了吧?正好,也跟我学学。” 放下碗筷, 李氏就拉着三人进了西屋,四个人围着小炕桌,神秘兮兮的样子。 “婶子说的话把你可别不当回事儿,这女人啊,就是不能太柔弱了,也不能太把男人当回事儿了。” “为啥呀?” 张莲和文小点也想知道。 “听没听过一句话?家花没有野花香。还有一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三人齐齐点头。 “男人啊,都有个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通病,你越是依赖把他当回事,他们越觉得你离不开,那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说到这里,李氏还特意看了看沈婉儿。 “尤其是像你家这样有权势的,少不了人惦记着,三妻四妾这种事情更是稀松平常。你再不强势些,想看那些人在你面前恶心你?” 李氏说的这些,在庄户人家来说几乎没有,一个是周边环境就是这样,二来也是养不起。 可是沈婉儿理解不了李氏的意思,从小大家都说,做主母的要大气,妒妇是会被夫家厌弃的。 “可是,给夫君张罗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现在该是三脸震惊了,怎么还有这么想不开的? 晚上回来,听初七学舌的明宣礼,听到这儿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问问她俩,要是男人要再抬进来一个会咋样?” 李氏看沈婉儿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这孩子是不是有啥大病? 第209章 聊天 现在胡家已经今非昔比,再抬进来一个的条件已经达成,如果再抬进来一个虎ui咋样?那当然是…… “腿打折!” “阉了再说。” 张莲看了一眼文小点,狠还是她狠呀,一招就永绝后患。 “听见了吧?这才是正确答案。” 李氏语气得意,好像说的不是自家儿子,而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她也确实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胡家对纳妾这件事的惩罚可比她俩吓唬人的话,惨多了。 张莲和文小点也是不怕得罪人,要真是有那么一天,胡家人也是有责任的。 与其到时候不欢而散,还不如借此机会给李氏一个警告,若真有那么一天,胡家人也有心理准备。 初七的话学到这里的时候,明宣礼和初七忍不住并了并自己的双腿。 沈婉儿这一刻真觉得这仨不是婆媳,而是母女,哪家婆媳能说这个?真的假的呀?会不会太离谱了些? “这、这、这、这是不是犯了七出?” “你听没听说过,后院不宁则家宅难安?” “听过,所以这做主母的要约束着后院的女人,也要大度些,可不能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争宠。” 婆媳仨瞬间无语了,早知道就不说啥了,现在可好了,被人诓进去了。 “行吧,你们那些我们不懂,可是话本里写了的,这后院里的女人多了,因为争宠和外人搞垮自家的可不是一两个。” 沈婉儿脸上可算是有了愁容,李氏觉得终于说对了方向,心中满意的时候。 “这样看来,以后张罗人的时候,还是要多调查一番才好。” 李氏只觉得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呢。 文小点眼珠子一转,拽拽嫂子的袖子,给了个眼神。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又能让别人听见。 “我小时候家里的叔伯哪个没有三四个小妾的,那家伙,后院里都没个安生时候,整天不是这个争就是那个要的。那热闹可比村里的好看多了。” “真的假的? 那岂不是整天不用出门就有热闹看?这么好的吗?” 张莲还没接话呢,李氏先接上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好什么好,知道为啥我家就剩我和爷爷俩了不?” “为啥?” 文家祖孙俩可真从来没说过。 “就是我大伯的宠妾呗,因为争不过大伯母,怀恨在心,把我家给卖了。” “啊?那,那她能得着什么好?” 沈婉儿看不懂这小妾的套路,这自掘坟墓的做法还真是…… “能有什么好咱们不知道,倒是比我们多活了些日子。” “这是什么话?你现在还活着呢,她早成灰了。” 沈婉儿知道文家和自家的渊源,按照明宣礼的性子,这种人是不可能留到现在的。 “可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一家子都还在呢。” 沉默……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谁都没有切身的体会。 “说到底,妾是祸家根,这话一点儿没错。” 张莲总结,脑子里冷不丁儿的就冒出来刚从画本子上看的一句话。 初七说到这里的时候,明宣礼直皱眉头,双手紧握,以压制自己的怒气。 “一会儿记得去查查,温家长子的小妾,那个告密的现在何处,生,给我凌迟 ,死,挫骨扬灰!” “是。” 许久没有见过爷大动肝火了,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怎么又要翻出来。 “那,还要听不?” “继续。” 初七继续鹦鹉学舌,心里还默默吐槽,咱就是说,不能因为他记忆力好,就这么用他吧。 西屋女人们的谈话还在继续。 “这事儿吧,也不都是女人的错,妻妾成群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家那个老祖宗不就是?为了生个儿子嚯嚯了多少姑娘,后院里那小妾比咱家人都多,还把自己姑娘当个玩意儿似的送人,最后好了,死无全尸不算,子子孙孙都得还他欠的债。” 李氏说的咬牙切齿的,到现在祠堂里都没有他的牌位。 “那还是男人的错,他要是不纳妾,哪有这些事儿。自己好色,还让媳妇儿给张罗,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沈婉儿听得一愣一愣的,都是北荣子民,思想差距都这么大的吗? 仨人的话题越扯越远,原本是想劝劝沈婉儿看好自己的男人,现在可好,直接开始批判男人了。 沈婉儿学没学到不知道,反正听初七复述了全部的明宣礼倒是觉得自己渣到不行了。除了纳妾这条他没有,其他的基本都中了。 尤其是李氏说的不顾家,那就是他的写照啊,何止是有问题,问题大发了。 这俩人回去的时候,沈婉儿手里还多了个小包袱,满满当当的都是李氏给她的话本子。 一路上,夫妻俩各怀心思,吓得明成哄着明珠,谁都不敢吭声。 “娘,话本子都给婉儿了,王婶那边咋办?” 张莲还记得当初跟王氏的约定呢,现在是人也没去,书都没了。 “呵,小瞧我了不是?” 李氏直接打开书桌旁的柜子,满满当当的都是话本子,俩闺女眼睛都看直了。 “除了最上面那几本儿,剩下的想看啥随便儿拿。” 李氏还傲娇起来了,大气得不行。 胡兴洗去了一身的狼狈,就见张莲捧着话本子,就着灯火看得正起劲呢。 自从成亲以来,属于他的关注在被各种物件儿抢夺,账本和银子就算了,这怎么还有话本子? 谁给的? “大晚上的,别看了,坏眼睛。” “看到关键地方了,等会儿。” “不行,明天再看。” “就一会儿……” 胡兴劝不动,又不敢上手抢。灵光一现。 “媳妇儿,咱们好久没回小河村了,咱明儿回去看看呗。” 果然,张莲立马就当下了话本子…… 第二天,胡兴和张莲早早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回小河村。李氏嚷了一顿胡老汉,也如愿以偿的蹭上了车。 又不能出摊的小四,一脸幽怨的看着出门的三个人。胡兴不去还能找算盘精,这车都没了,咋整。 第210章 柳叶簪 小河村,秋日的凉爽逐渐吹散夏日的闷热,田间的劳作已经被时不时的查看所取代,清脆的绿色开始慢慢变的金黄,青绿相间的时节,带着丰收的希望。 张老爹带着磊子在地头查看,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天可以开始秋收。 “张叔,你看那是我莲儿姐跟姐夫不?” 磊子指着村头慢慢走来的一辆牛车问,张老爹剥玉米穗的动作一停,站在田埂上,张望。 “是是是,走,咱们回家。” “叔,路上小心些,我就先回家了。” “回去干啥?你不得把我送回去啊?我要是路上摔了,就得怪你。” 张老爹说完,双手一背,脚下生风就朝着牛车去了,磊子看着腿脚比自己都利索的老头儿,还有送的必要? 东家发话了,那就跟着吧。进了村子胡兴就放慢了速度,这才看到了张老爹健步如飞的过来。 “爹~~您慢点儿。” 胡兴嗷呜喊了一嗓子,停下牛车,长腿一迈就朝张老爹去了。 张莲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扶住了车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跟自己亲爹来了个“父子重逢”。 那到底是谁爹? 胡兴搀着张老爹慢慢往牛车的方向走,磊子在后头东张西望,憋笑到脸红。 “爹,您咋来了呢,知道我们要回来?” 胡兴咧着嘴,笑嘻嘻的问。 “你们回来啥时候让人捎过信儿?我这是去地里看看,磊子眼尖,瞧见你们了。” 张老爹看了一眼傻笑的女婿,得一脸嫌弃。从第一次见着人开始,这人身上就冒着傻气,都成亲这么长时间了,病情怎么还严重了呢? 真不知道闺女是看上他啥了。 “那下次咱们先给您捎个信儿,成不。” 傻是傻了点,还算听话。 “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就到了牛车边上了,胡兴把张老爹扶到牛车上坐好。 “叔,我先回了,明儿再来。” “走啥走,你咋总要走呢?他俩回咬人咋滴?” “您家人回来了,我该回去了。” “别走啊,这么多东西呢,一会儿帮我卸车。” 胡兴一把拉过磊子,坐在前头。 姐夫的力气真大。磊子空白的大脑,只飘过这么一句话。 “会赶车不?” 胡兴把鞭子递给磊子,磊子赶紧摆手,别说赶车了,坐车都没坐过两次。 “我教你。” 然后前头俩人就开始了交流,一会儿的功夫,磊子就上手了。 张莲看在眼里,总觉得这老牛在针对她,谁赶都成,就她不行呗。 磊子都能赶,这老牛要是没问题,打死 胡兴她都不带信的。 老牛感受到视线攻击,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行啊,第一次赶车就能赶的这么好,这孩子有天分。” 胡兴真心夸赞,转头就看到了眼神幽怨的媳妇儿。 “媳妇儿,咋了?” “没事儿,就觉得咱家牛该换换了。” 张莲语气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有股凉意。 这牛虽然年纪大了点,也不至于需要换吧?老牛眼泪汪汪的看着胡兴,可怜兮兮的看着胡兴。 “算了,留着吧。” 张莲自己就改了主意,接受自己不会赶车的事实,好像也没啥。 张老爹从屋里拿了瓜子花生出来,还有几块芝麻糖。 “爹,你这哄孩子呢?还拿糖。” 张莲调侃,捏了一块吃,味道好像不大一样,比镇上买的要好吃些。 “你嫂子拿回来的,说是你哥东家给的,多给点银子多好,他们在镇上也能买个宅子。” 怪不得,袁家的吃食可不一般。 “我嫂子身体好些了没?” “看着气色好多了,你们来的时候没从他那儿过?” “去了,家里没人,就直接回来了。” “谁家没人啊?” 刘娟突然从屋里露了个头出来。 “嫂子?你在家呢?” “昂,今儿早上回来的,我们到家的时候爹没在。” “怪不得我们去镇上找不到人。” “媳妇儿,咱爹养驴了。” 胡兴把老牛送到后院,发现多了头驴,兴冲冲的跑出来跟媳妇儿分享。 “嫂子好。” 还不忘跟刘娟打个招呼。 “啥驴,咱家可没驴。” “平哥买的,说您想去镇上来回也方便,一会儿让磊子学学赶车,到时候让他赶车。” 磊子,怎么今天都要教他赶车呀,刚才是牛车,现在是驴车。 “我刚才还教他赶牛车来着,巧了。” “那感情好,不用教了,这会儿就套上试试。” 刘娟直接拍板了,身上的自信跟过年那会儿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话语间,多了几分傲慢。 胡兴领着磊子去后院套驴车,俩人赶着驴车在村里转了好几圈,村里人想不注意都难。 磊子在村里人艳羡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利利索索的赶着车就进了张家院子。 “这张家可算是富贵了哈,你看看,牛都没有,直接整上驴车了。” “整上了又能咋滴,还不是给个外人赶车?” “什么外人啊,没见人磊子进进出出的,比他亲儿子都勤快,这还能是外人?” “我说二狗媳妇,你嘴上可积点德吧。” “就是,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了味儿了。” “哎, 你敢说你们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肚子的坏水儿。” “走吧走吧,该干啥干啥去吧。” 二狗媳妇儿在村里的名声算是臭了,以前嚷嚷的有多欢,现在就有多遭人嫌弃。 “你们,这一个个口是心非的东西,能是个什么好人。” 二狗媳妇啐了一口,扭着小腰儿走了。人群之后的陈寡妇,看看手里的大碗,转头也回去了。 赶车的回去了,张平这个回笼觉也睡醒了,一出来就见他们从驴车上下来。 “还说睡醒了教磊子呢,多谢妹夫帮忙了。” “嗨,闲着也是闲着。” 胡兴不甚在意,张平也笑得傻乎乎的。 “哥,你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 “三天没睡了,再不睡会儿,我就得噶过去了。” 张平还有心情调侃,看来睡上一会儿还是恢复了一些体力。 “当铺这么忙吗?现在当东西的人这么多了?” “媳妇儿,你忘了?大哥现在不是在袁家呢, 不在铺子里了。” “对哈,我都忘了。” 张莲讨好的一笑,脸上都是不好意思。 刘娟没吭声,但是脸上明显没有那么高兴了。 她男人现在可是大东家都器重的人,镇上哪个人不是恭维着,自家人倒好,连在哪里上工都能忘。 “哎呀,亏得我还给你买了簪子,你这做妹子的,啧啧啧啧。” 张平语气阴阳怪气,脸上却是调侃,一看就是在开玩笑。 “大哥,怪我怪我,是妹妹脑子不好使,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哥哥,原谅我吧~~~” 张脸双手合十,故作委屈的看着张平,企图蒙混过关。 “给给给给给,买都买了,还能不给你?” 张平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只银簪,看样子得有二两重的样子,柳叶形状,用料十足做工精细,没个五两银子怕是买不来吧。 “真好看,谢谢哥。” 张莲一把拿过那根簪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兴冲冲的往头上戴。 刘娟看着那根银簪,眼睁睁的看着张莲接过来,戴在头上,脸色也越来越差,最后直接扔下了一群人,一句话都没说,自己回屋了。 张莲拿着那根还没有戴上的簪子,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看看胡兴,又看看张平,只觉得刚才还觉得漂亮的簪子,此刻烫手的很。 “哥,你买簪子的时候,没跟嫂子说吗?” “说了呀,还是她帮忙挑的。” “那还有别的什么吗?” “还有副银镯,我看你嫂子戴上了,就拿了簪子给你。” 算是明白了,感情东西是嫂子挑的,张平根本就没问明白或者他一开始就没说清楚是给张莲的。 “哥,簪子你拿回去还给嫂子,以后再让嫂子挑东西,记得说清楚。” “说了给你的你就拿着,我回头会跟她说的。” “算了,你还是拿回去吧,这样嫂子会不高兴,也不值当的因为这个,影响你们俩。” “说了不用就不用,行了,你们待着吧,我去看看她。” 张平皱着眉头也去了后院,留张莲和胡兴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秋日的日头,晒得簪子发烫…… 吃过午饭,张莲连午休都没有待,就和胡兴一起回小坎沟了,胡兴看看准备要过夜的东西,一句话都没问。 一路上,张莲满脑子都是吃午饭的时候刘娟的摔摔打打,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就是拿放东西的动作都很重。 “对了,兴子,银子忘了给爹了。” “放心吧,我给了。二十两银子,我亲手放到爹手里的。” “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知道媳妇儿不高兴,胡兴把牛车赶得很慢,就当是散心了。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从后门进到家里 ,刚到后院就碰上了李氏,还有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事儿就早点回来了。” 张莲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就回屋里去了。 这明显就有什么不对啊,胡兴安置好老牛也跟着过来,却被李氏拦住了。 刚好,胡兴也有事情要请教李氏,母子俩一个眼神达成一致,直接去了的饭堂。 胡兴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刚要问问题,就被李氏拍了一巴掌。 “好好说,说仔细点,你那一句话带过的,能听出来个啥?” “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啊,还能怎么仔细啊。” “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有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呀,女人之间,每一个字的都是线索。” 文小点抓着瓜子儿过来一起八卦,事关大嫂,自然是要好好了解了解的。 “点点,你少吃点瓜子儿,前两天还长口疮了。兴子,点点说的对,你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尽量仔细点。” 李氏说着,还抢了点点的瓜子儿自己吃。 胡兴边回想边断断续续的说,他嘴里那一句话的事儿,恨不能给写出个话本子出来。 “嗯,这就难办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做嫂子的,不太满意做哥哥的给妹子买首饰。对错方很明确,就是张平这件事情办的欠妥了。 “很严重吗?” 胡兴紧张的问,他不太懂女人之间这些弯弯绕。 “事情倒是不严重,严重的是要怎么缓和关系,以后要怎么相处。” “啊?”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当谁家都跟咱们家似的,大家关系都好?多少姑嫂不都是明里暗里的比较。” 李氏满脸嫌弃,你说说这么大个小子就在旁边儿看着呢,还能把事儿给弄成这样,他要是给点儿力…… 算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万一像提亲的时候似的,一个用力过猛,再把媳妇儿给作没了。 “这种事情最好的时机就是当下,你们再回来了,也不好再提这件事情了。先这样吧,下次再见的时候,记得拿个比那簪子贵一点的东西,送她嫂子作回礼。” “为啥呀?” “点点,你跟他说。我怕我一个忍不住,揍他一顿。一把年纪了,哭起来挺难看的。“ 李氏翻翻白眼,这理解力,简直了。 “大哥,这还不明白吗?这都是明摆着的了呀。 嫂子的嫂子生气,无非就是两点,要么是嫂子的大哥没跟媳妇儿商量就话钱了,要么就是觉得花的钱多了,觉得自己吃亏。 要是当时有准备的话,你们直接给她一个差不多价钱或者更贵重一些的回礼,她心里平衡了,那不就不会有矛盾了吗 。” 不过这都是些补救的办法,说到底还是人心的问题。 “大哥,听明白了没?” 胡兴点头又摇头,文小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 “算了,照着做就行了,别问那么多了。” 虽然是自己儿子,李氏真的好想吐槽。 “别愣着了,去看看你媳妇儿,她心里才难受呢。” “哦,好。文这就去。” 胡兴这才不纠结那个问题了,媳妇儿更重要些。 第211章 谁拿了老娘的话本子 胡兴回到屋里,见张莲坐在妆台前手里拿着那根柳叶簪子,目光直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媳妇儿,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张莲把柳叶簪子放到妆盒的最深处,又关上盒子,再也不看了。 “媳妇儿,咱们是两口子,有什么要跟我说,憋在心里容易成心病。” 张莲看着眼前的男人,能遇到他真的很好,他的话不多,却永远会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候,从不缺席。 再看看自己,除了享受他和胡家人给的好,付出过什么呢? 彩礼是给哥哥娶亲的,娘家盖房子婆婆给的钱说拿就拿了,就连平时贴补娘家都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现在看来,她太不知足了。 “兴子,你为啥总是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媳妇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你为啥还要娶我?彩礼要的那么多,还一分钱的嫁妆都没有,整日里就想着娘家人……” 张莲都不好意思说了,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从胡家索取了这么多。 “咳咳,那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还是俩人认识以来,头一次这么不自在。 “就是,想知道。” 胡兴想了一会儿,这才回答。 “大概,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喜欢?” “啊?” “看见你笑我就开心,看见你皱眉头我就跟着担心,所以我想对你好,让你一直都开心。” 从一开始见到她,他的眼里就容不下别的女人了,他相看了那么多人,只有她,会让他揣在兜里,随时都带着。 胡兴没有问张莲喜不喜欢他,不想问,也不敢问,万一是他不想听到的答案,那又该如何? 张莲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答案,喜欢吗?那她,喜欢他吗? 她没有答案,但,她想去喜欢这个男人,这个始终温暖,又踏实的男人。 张莲主动抱住了他腰,忽然觉得委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就因为不确定的喜欢,就可以为她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从轻声啜泣,到嚎啕大哭,再后来,到底为什么哭,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胡兴就站在那里,任由她抱着,粗糙的大手,一下下抚着她的背。 晚饭的时候,张莲顶着一双核桃眼,实在是没脸出来跟大家一起吃,胡兴拨出来一些饭菜,陪她在房间吃的。 饭堂里,大家也都在担心张莲,一边吃饭还一边讨论。 “也不知道嫂子好点儿没,下午那会儿哭得,我都觉得伤心。” 文小点戳着碗里的饭,兴致不大高的样子,许是张莲下午哭得太有感染力,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吧? “且得伤心一阵子呢,哭一哭也好,哭出来心里还舒服一些。” 李氏吃了一口红烧肉,不甚在意的说。那种被娘家人当作外人的感觉,她也很清楚。 大概是胡家人把她们这些媳妇儿养的太好了,所以开始贪心了,贪心的想让自己的付出都有所回报。 “可是,到底是为啥呢?簪子不是给嫂子了么?为啥还不开心?” 小五想了一下午,还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啥。就算他面面俱到,也防不住他是个直男的事实。 人情世故里面的弯弯绕,很难拿捏的,尤其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些男人一辈子都不会懂。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小心不长个。” 小四心大,除了做饭的事情之外,就没有什么是他想关心的,尤其是这些人情世故什么的,简直太费头发了。 为啥费头发?因为小四遇到想不通的问题,就喜欢薅头发,想不通就会一直薅。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遇到点儿事儿就薅头发,你看看还剩下几根了。” 胡老汉直接掀了老底了,兄弟俩都差不多,谁也别笑话谁。 刮风四人组,沉默的吃着东西,出于礼貌,他们也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 可惜了,小五的执着,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饭桌上得不到答案,他就书上找,最先被盯上的就是李氏那些话本子。 李氏遛弯儿回来,想看会儿话本子,一打开书柜,空空如也。 吓得李氏赶紧关上,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一遍。依旧什么都没有,别说话本子, 就连个纸片都没有。 “谁呀,谁拿了老娘的话本子!!!” 一声怒吼,直接把全家人都震起来了,连张莲都顶着核桃眼出来了。 “谁,谁拿了我的话本子?” 话本子是李氏的底线,谁动了她的话本子,那就得准备好接受李氏的怒火。 “娘,我那有几本。” “还有我那也有。” 张莲和文小点率先报备,以为李氏忘记了。 “不是你俩那几本,我的话本子,一本儿都没了,连个纸片子都没给我留下。” 拿书的人肯定就在家里,所以李氏说话也留着些余地,没有说的很难听。 “娘,在……在我这儿。” 小五弱弱的举手,就是话本子,平时也没见她拿出来看,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好啊,你小子,你才多大点儿,那是你能看的吗?” 揪耳朵大法一出,小五歪着头直认错。 “娘娘娘娘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就给您放回去,您放开我吧。” “现在就去,就按我原来的顺序放,放错一本,我给你屁股打开花。” “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要不,您先放开手呗。” “少废话,赶紧去。” 李氏松手,就站在院子里 ,看着小五把书又一趟一趟的搬回去。 文小点挽着张莲的胳膊看着小五蹲在李氏的柜子前摆书,这算是哪一出? “小五,你要是想看回头二嫂给你买几本神话的看昂。” “大嫂给你出钱。” 张莲也赶紧说。 “不用了,田爷爷那些医书就够我看的了,哪有时间看话本子啊。” 小五把李氏的那些话本子都搬空了,才发现这个残酷的事实,刚要还回来,就被发现了。 “那你拿娘的话本子干啥?” “我这不是想知道大嫂为啥不开心嘛,你们又不告诉我为啥,我就想自己找找。” 第212章 又塌房 小五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撞得张莲心头生疼,胡家连小五都这么关心她。 “小五,我没事儿了。” “才怪,你晚饭都没出来吃。” “我……我那是因为眼睛的哭肿了,不好意思出来。” 再不好意思承认,张莲还是红着脸解释了一句,只是没想到因为自己会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嫂子,那你为啥哭?” “这……” 张莲有些说不出口。 “你看,你们大人怎么都这样,说话说一半,问又不吞吞吐吐的。” 小五真的不明白,有啥事儿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张莲想了想,蹲下身子,跟小五的视线齐平。 “小五,嫂子今天被娘家人当外人了,觉得心里委屈,不高兴了。后来又想到,你们对我那么好,我还总惦记着把我当外人的人,你们得多委屈啊。 一个没忍住就哭了,嫂子以后不会了,你别担心啊。” 这是把心捧出来给大家看了,一时之间,胡家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小五看看嫂子那双核桃眼,就这么睡一觉,估计明天眼睛还得难受。 “嫂子,等我摆完书,我给你拿点敷眼睛的药膏来,让大哥给你敷上。” “那就谢谢咱们小五了。” “客气啥。” 小五学着大人的模样,摆摆手。 晚上,胡兴给张莲敷上药膏,清凉的感觉,缓解了肿胀,连带着,心里的不开心都散去了不少。 胡兴看看平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敷药的媳妇儿,忍不住喊了一声儿。 “媳妇儿。” “嗯?” “不用觉得亏欠,你是家里人,对家人好都是应该的。” “……好。” 张莲的顿了一下,才回答,不是犹豫,而是诧异。 秋日的晚上,凉风习习,顾南风带着一众兄弟,坐在新买的茅草屋顶上。 “老二,这就是你说的,新买的房?” 葫芦精从屁股下头抓了一把干茅草,问出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是。” 算盘精莫名的有些的心虚。 “所以,这房子要怎么住?” 顾南风问出核心。 先不说这看着快要塌了的茅草顶和四处漏风的土坯墙,就说屋里除了炕连个木头渣都没有,要怎么住? “本来是打算拆了重盖的……”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呢,兄弟几个东西都收拾好就往这儿来了,轻功最差的算盘精,追都追不上。 “拆了重盖?要拆了重盖你咋不早说?咱们兄弟们都来了,你这会儿说要拆了?合着你今天是让我们来拆房子的呗?我说二哥,咱抠门儿也得有个限度吧,咱们花点钱找别人干不行吗?为啥非得就咱们自己动手呢?你知道……“ 顾北风的话痨是越来越严重了,实在不不想听了的顾南风,直接手动消音——点了他的哑穴。 声音是没有了,但是丝毫不妨碍顾北风的表达欲,没有声音而已,又不是把嘴给缝上了。 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的顾北风被兄弟们直接忽视了,继续唠嗑。 “盖房子的人找到了吗?” “我看胡家隔壁盖的不错,打算就找他们了,听说还是胡家的亲戚,应该靠谱。” “那什么时候盖?” “不知道。” 算盘精说的很轻松,顾南风直接一个眼刀子就甩过去了,算盘精吞了吞口水,赶紧找补。 “已经跟他说了,这两天就能来量地,主要是想把屋后的地也圈进来,还得跟村里商量。” “给你三天的时间,我要看到动工。” 顾南风不愧是大哥,说话间身上的威严就出来了,脚下轻点,飞下屋顶,刚拿起院子里的包袱,只听轰隆隆一声。 “啊呀~~” “哎呦我去!” 两声之后,尘烟四起,似乎还有土块飞溅又落地的声音,顾南风弯腰拿包袱的动作,僵住了。 “咳咳咳咳咳~~大哥,过分了。” “要拆房子您说一声啊。” “……” 哦。对,还有个没声儿的。 顾南风直起身,转身看向的头顶茅草一身尘土的弟弟们,看见没有声音的顾北风嘴皮子还在动,算了,再哑一会儿吧。 “是你们反应太慢了,一看就知道平时都没练功。” 顾南风心虚的转过身,他都要拿东西去休息了,谁知道算盘精买的这个破房子这么不结实,一脚就塌了。 房子:你那是普通的一脚吗? 行,惹不起大哥,只能认栽。 隔壁的邻居大爷,披着衣裳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走到门口就见几个人面生的男人站在院子里。 “没事儿,还有一间没塌的,咱们可以……” 算盘精还在安慰兄弟们,本来找个破房子兄弟们就已经很不满了,现在还塌了…… 只是他话都没说完,就听一声剑气破空,下一瞬,这个原本就破败的院子,只剩了一堆土块…… 终于得到哥哥们目光的顾北风,这才把软剑收入腰带中。 邻居大爷拢了拢衣裳,用上了三十年前的速度,迅速回家关门关窗。 “咱们今天住哪啊?房子都塌没了。” 打不过也跑不过的算盘精,开始和稀泥。顾北风再一次被忽略。 “你再拿剑,就让它断成三段。” 顾南风看都没看,冷不丁的说了一句,算盘精和葫芦精转头,顾北风的手从腰间摸摸拿开。 “走吧,去胡家。” 行吧,胡家这房子自己没住几间,客人倒是不少。 胡老汉看着一身狼狈,包袱款款的四兄弟,这是又干啥了,让人给撵出来了? “这是咋了?” “那啥,叔,我们能在您家借住几天不?等我们房子盖好,就搬走。” 算盘精避重就轻,拆房子这种事情坚决不能说出来,忒丢人了。 “啊?你们原来住的地儿呢?” “你废什么话呢,赶紧让孩子们进来,就住以前南风住的那间就行。你们自己收拾吧,我们就不动手了。” 李氏三下五除二就安排好了,根本不等胡老汉刨根问底儿就把人拉走了。 “媳妇儿,啥也没问呢,你拉我干啥?” “问啥问,问啥问,明摆着就是把人家房子给拆了,让人撵出来了,非得让人家不自在?” 第213章 拆得不错。 胡老汉被李氏教育了一番,才有机会睡觉,而刮风四人组洗漱干净之后,也终于可以躺下了。 顾北风实在是忍不住拍了拍顾南风,指了指嗓子,示意哥哥给解开。 “解开?可以,但是你要是再说个没完,我可就直接让葫芦上了。” 葫芦精摇了摇某一个葫芦,里面到底是什么药,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北风点头如捣蒜,差点没把脑袋点掉了,他都整整一个时辰没有声音了,真的好难受。 顾南风手指一点,解除封印,顾北风长舒一口气,丝毫不敢得瑟,利索躺平——盖被——闭眼——睡觉。 孩子乖了,仨哥哥也可以放心休息了,带娃不易啊,尤其是话痨的娃。 耳朵是真的受不了啊。 算盘精大清早就去了胡恩阳家,废墟还在那摆着呢,不管咋样,总要把房子先弄起来吧。 胡恩阳刚好忙完了手里的活儿,也准备找顾东风去量地方,俩人早饭都没吃,就直奔破院子。 一进门,胡恩阳就愣在了原地,最近这也没有刮风下雨吧,这屋子咋塌成这样了?真是没有一块砖是能完整保留下来的,房子经历了什么? 房子: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这是陈赖子家的房子吧?前几天还好好的呢?不会是陈赖子又作妖了吧?这么个废墟还拿出来卖,这不是坑人嘛。” 胡恩阳是死活看不上陈赖子那个人,父母在的时候是父母养着,父母不在了,靠着媳妇儿,一辈子就没干个正经事儿,除了在家发懒,就是出门讹人。 村里谁家没跟他闹过?这是爹娘不在了,没人再给他收拾烂摊子了,这才消停了几年。 “哦,这房子是昨天我们兄弟几个自己拆的,那个大嫂卖的时候,都是好的。” 算盘精摸摸鼻子,虽然 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能让别人背黑锅不是。 “自己拆的?”胡恩阳诧异,自己拆还能拆这么碎的吗?“拆得挺好,省事了。” “哪里哪里。” 算盘精尬笑。都是顾北风那个臭小子,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尴尬。 胡恩阳驾轻就熟的在院子四周转了一圈,看了看方位。嘴里也没闲着,几句话就把要了解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稍微一琢磨,心里就盘算出怎么布局安排的草图了。刚要跟算盘精说说想法,就听算盘精说话了。 “这个院子不算宽敞,我们兄弟几个也娶妻生子了,要接过来住的,所以想着把屋后那片地也盖成屋子。” 屋后的地也是陈家的,过契的时候算盘精才知道,屋后的这块地,也在地契上的。 村里的地不值钱,又没有盖屋子,所以陈赖子媳妇儿是和房子算在一起卖的,价钱也不高,所以当时她提了一嘴,算盘精也没有放在心上。 “好,我再看看地方。” 胡恩阳心想,早知道就问一嘴,这马上就完事儿了,还得重新来。 “劳烦了。” 算盘精也没想到胡恩阳现在都想好格局了,只当是他也是刚开始。 屋后的地方比前头的院子大一些,算下来,能多起一排屋子。兴许是陈家之前就打算盖却没盖起来,现在是个菜园子。 “顾大哥,对房子您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我们兄弟四个以后成家了,要能住得下就行。哦,对,院子尽量留大一些,我们会些拳脚,练武的时候也方便。” 胡恩阳地头思索一番,心里大概有了计较,算起来,这院子要比胡老汉家的还要宽敞些。 看得出来陈家早年间其实要比胡家好过不少,要不是出了个败家子儿,估计现在也是村里人羡慕的一家。 “我心里有些想法,跟您说一下,您有什么要交代的,也好跟我说说。” 这是要说说布局,用材,和价钱了。 “不用了,胡叔家和隔壁的院子都是你弄的,我们信得过,再说,我们也不大懂这些。就一点,料子用好些,其他的无所谓。” 胡恩阳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主顾,这么不关心的吗? “那既然是在村里,咱们做得低调些可好?村里人多嘴杂的,招惹上什么没必要的是非就不好了。” “可以,您这么一说,我想起些事情,得跟您交代一下……” 等算盘精跟胡恩阳谈完回到胡家,已经是半晌午了,早饭是别想了,等着中午那顿吧。 胡恩阳揣着几百两的银票回来,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余苗苗见男人魂不守舍的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恩阳,你这是咋了?” “啊?没事儿,就是接了个活儿,钱给的有点儿多……” 余苗苗听胡恩阳说完,心里放松下来,忍不住笑起来。 “多给钱还不好吗?你这副样子我还以为出事了。对了,给了多少啊?” “五百两,定金。” “嗨,才……多少?” 余苗苗手里的葫芦瓢直接就掉在了地上,圆圆的脸蛋配上震惊到合不拢的小嘴儿,像条圆滚滚的胖金鱼。 胡恩阳哭笑不得的上前捡起葫芦瓢,搂着余苗苗身体一转给她换了个干净的位置,拿起旁边的铁锹,铲土盖住水汪,又说了一遍。 “给了五百两定金,说是不够了,再给。” “乖乖,还真是这么多啊,那你又得去镇上了吧?又得有一阵子不能回来了,天眼看着就要冷了,得先给你把棉衣准备上……” 胡恩阳填着水坑,听着媳妇儿在一边儿絮絮叨叨,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觉得这日子很好,很踏实。 终于余苗苗念念叨叨的说完了,胡恩阳才说话。 “不去镇上,就在村里。就以前陈赖子那个院子,人家买了地方,要重新盖房子。” “啊?陈家嫂子真的走了?” 余苗苗很少出门,胡恩阳家不像其他几家,家里真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家里事事都要指望着她张罗。好在本家的平日里谁有空闲就来转一圈,有点什么也能帮个忙,提点几句。 不过,有些事情不方便跟胡家人商量,或者不好意思麻烦人家的,还是要去镇上找姐姐说说的。 第214章 听二哥的?还是吃三哥的? 陈赖子媳妇儿那事儿,村里的议论声太多,就算余苗苗不怎么出门都听说了不少。 “看样子是,不过也是好事,陈赖子那样的,谁跟了他谁倒霉。” “陈家嫂子人挺好的,好在娘家人还不赖。” 胡恩阳嗯了一声没接话,这么些年,他东奔西走的,也见识了不少人心,两面三刀的人是他见过最多的。 尤其是,家长里短的事,谁能说得清。 胡家。 算盘精看到顾北风就来气,要不是这小子犯浑,他也不至于在胡恩阳跟前那么尴尬。 “你,明天之前,把那破院子给清理干净。” 算盘精坏心眼子又开始冒头,老大他惹不过,欺负个弟弟还不在话下。 “凭啥?” 顾北风受胡家人传染,张嘴就是啥啥啥的。 “就凭房子是你拆的。” “大哥也拆了。” 顾北风说话一如既往的不顾死活,根本不管就坐在一边的顾南风会不会生气。 “大哥那是拆房子吗?明明就是那房子不结实自己塌了。” “那怎么到我这儿就是我拆的了?” “我们仨眼看着你拆的,还想耍赖?” 顾北风还要狡辩,顾南风声音凉凉。 “是听你二哥的,还是吃你三哥的?” 顾北风瞬间闭嘴,认命的去破院子搬砖去了…… 顾南风手里的书,翻过一页,老头子说的果然不错,做大哥还是有些好处的。 说起来,又快到给老头子上坟的时候了…… 两天后,胡恩阳带着人到地方准备施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干干净净的,要不是地基还在,胡恩阳还真以为,这本来就是个空地。 “这好啊,都不用咱们,都拆光了。” 老罗叔说, 还没干过这样的活儿呢,翻盖房子,人还没到呢,房子拆干净了。 “那天来量地皮的时候就看见了,说是自己拆的,那拆的,稀碎。” “你常在村里呢,这好手要不就招进来?” 老罗叔也是替胡恩阳想,这孩子是他看着长起来的,自小没了爹娘,是个命苦的。 最开始就是见他年纪小,身世又可怜,就多看顾了些,没想到现在倒是受他照顾不少。 “叔,您就别想了,”胡恩阳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老罗的耳边。“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人,能看上咱们这仨瓜俩枣的?” 老罗叔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倒是。” 不用拆家,那就挖地基呗,胡恩阳领着几个师傅画好了线,剩下的人手就开始上手挖,老罗叔,量了一下的屋子的大小,就记上一笔,就等木料到了,就可以提前开料了。 今天开工,算盘精作为房主代表,自然是要来看看的,看着人手不大多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下工期。 “这么大的院子,差不多要三个来月,现在都八月了,到冬日里干活儿就不利索了,可能时间还要的再长些。” “那……加些人手呢?工钱好说。” “嗯……加是可以加,也不能加太多,人太多反而不方便了,不过时间也能早上一个月。” “那就加些人手吧。” 算盘精直接又拿了二百两银子出来,土豪的气质拿捏的死死的,一言不合就拿钱的,胡恩阳还真是没见过几个。 算盘精本来是打算等房子盖好再回去的,这么一来怕是赶不上了。回去的事情要从长计议了。 回去把事情一说,顾南风倒是没有多担心,本来就是赶不及的事情,等他们回来能住上也行。 “实在不行只能让胡叔帮忙给看着了,正好小五的二哥就是木匠,直接连家具也一块儿定了算了。” 顾南风最怕麻烦,一事不劳二主,干脆都拜托给胡家得了。 算盘精觉得就这么当甩手掌柜怕是不妥,但是大哥的威严摆着,他只有照做。 不过还得一阵子才走,现在也不着急说,等走的时候再说吧。 又是一年中秋到,照老规矩,中秋之前两天胡氏一族又要聚在一起了,这次喜子叔回来的时候,儿子媳妇儿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次不光是他们走亲戚了,也是儿子儿媳来走亲戚。 前一天胡恩阳送了节礼给姐姐姐夫,点也托人给岳父岳母带了,路上太远有些东西不好带,就只送了些布料,和银票。 知道姐姐姐夫要来,余苗苗前一晚就开始准备,中秋时节,家里人也齐整,嫂子指哪里,小叔子们就去哪里。 “苗苗,姐姐姐夫来了。” “啊~~~姐,想死你了~~~” “得了得了,都成亲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嘿嘿,这不是太想你了么,我小外甥呢?” “你姐夫抱着呢。” 正说话呢,胡恩阳就抱着孩子过来了,就知道媳妇儿想看,那肯定得抱过来呀。 “苗苗,小外甥好像又重了。” 一岁多的孩子了,像个小肉墩儿似的,两条小粗腿儿,一蹬一踹的,还挺有力气。 “哎呦,这是又胖了?” 余苗苗刚接到手里,就能感觉的出来重量,真·名副其实·胖小子。 “可不是呢?谁能想到,他还是个早产的娃。” “那就是个日子,孩子长好了就出来了呗,是个心疼娘的。” 余苗苗嘴巴甜,三两句话就能哄的人开心不已。 “对了,这次来我还想求你件事儿。”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余露露这还没说话呢,就觉得局促了。 胡恩阳有眼力见,借着要给胖小子把尿的说辞,拉着连襟儿就出去了。 “姐,有啥就直说啊,你这要说不说的,我害怕。” 余苗苗也真是担心,远嫁而来,姐妹俩就是对方的依靠。 “哎呀,你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小胖子小时候,你家妯娌给做了件小衣裳,那孩子爱穿,都穿不了了,还要抱着,我做了好几件都换不下来,就想着请她再做一件。” “哎呦,我的姐呀,你吓我一跳,咱们这就去。” 余露露看着风风火火的妹子,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 再一看,妹妹身后那个帮忙收尾还乐此不疲的胡恩阳,答案呼之欲出。 第215章 咔嚓咔嚓 这会儿时间还早,估摸着张莲还没有去三爷爷那边儿,余苗苗直接拉着姐姐去了胡家找人。 “莲儿嫂子,在家没?” 余苗苗一进门就喊人,语气里满是不自觉的熟稔。余露露安心了不少,看来妹妹还是比较适应在胡家的生活。 “在呢,苗苗来了吧?” 说话间,张莲塌拉着鞋子就从西屋出来,见余露露也来了,又迎了两步。 “姐姐也来啦,正好喜子婶也在呢,快进来。” 张莲拉着俩人就往屋里去,余苗苗拎着篮子都没机会放,人就被拽进屋里了。 喜子婶和李氏正坐在炕上说话呢,炕桌上摆着些布料,看样子正选着呢。 “哎呦,你们娘儿俩还真有默契呀,说来俩人都来了。” 李氏来来回回看看婆媳俩,眼睛里都是戏弄。 “那是,也不看是谁家闺女。” 喜子婶一把拉过余露露,就拽到自己跟前坐下。虽然不算胡家人,但是每年走几趟也不妨碍她熟悉胡家这几个人是什么性子。 张莲也拉着余苗苗坐下,后者顺手就把篮子放在了炕下的角落。 “苗苗,你咋知道我家鸭蛋吃完了?” 张莲看着篮子里的鸭蛋,这两天正琢磨怎么开口跟余苗苗要呢,这不就送来了? “就知道,我还没几个鸭蛋受欢迎。” 余苗苗撇撇嘴,一脸受伤的小表情。 “那肯定不是,”张莲赶紧补充,“那不是还有小菜呢。” 余苗苗咋也没想到,张莲变了,咋还调皮上了?这谁受得了? “行,这俩受欢迎的已经送来了,我这不招人待见的也该走了。别送。” 余苗苗说着就慢吞吞要下炕走人,余光瞅见没人要拦着,又利索的上炕盘腿儿坐好不动了。 “居然谁也不拦我,我亲姐都不拦着,我还就不走了,就蹭你家饭吃,哼。” 活宝一样的娃,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闹着玩儿的,没人会当真。 “你忘了?今天三爷爷家管饭。” “对哈,那我明天蹭你家的,带着我家小叔子们。” “来,随便来,但凡我个不字, 就算我输。” 张莲跟余苗苗俩人闹腾着,旁边人看得也津津有味的。余露露真没想到妹妹也有这么胡闹的样子。 “好了,你俩别闹了,大闺女,接着选布料。” “得嘞。” 张莲继续在一堆布料里挑挑拣拣,李氏见余露露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了计较。 “我说,你们娘儿俩咋不一起来呢?” 余露露刚要说话,喜子婶就接上话了。 “我没跟她说,她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开口,谁来都一样。” 余露露心里一动,她这婆婆最要强了,平时一句软话都不愿意说,何况是这种要求人的事儿。 只是体谅她,就自己来找人了。 余露露不像妹妹嘴巴那么甜,只伸手在桌下抓了抓婆婆的手,温柔一笑。 布料选好了,看看天色,也该去三爷爷家了,几个人收拾了一番,就一起去了。 今年三爷爷尤其高兴,主要是今年的食材尤其丰富,他也有心思想点儿新花样样了。 明宣礼送的节礼和刮风四人组的节礼都是以食材为主,只是明宣礼送的东西更难得,刮风四人组送的味道更好些。 三爷爷像个战场上的将军,站在磨盘上指点江山,胡家子孙们,有条不紊的配合着。 明宣礼站在屋门口,看着这场面,嘴角微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打仗作准备。 明宣礼和沈婉儿带着两个小的前一天就到了,听说今天要准备做月饼,就留下来了。 本以为就是胡老汉家里这几个自己做做,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阵仗。 小五带着同岁的“大侄子”,牵着“小侄女儿”在人群中穿梭,因为明珠的面子,小五今天的活儿就是带着明珠,接受来自各个叔叔大爷爷爷们的投喂。 一会儿是一勺子枣泥儿,一会儿是一把瓜子仁儿,还有糖块儿、果脯……也不知道是谁,熏鸡好了的时候,还塞给她和明成一人一个大鸡腿儿。小五也不差,还有个鸡翅。 张莲她们一进来,手里就被塞了一只残缺的熏鸡……余苗苗眼疾手快的扯下唯一的翅膀,就塞给小外甥了。 “哎呦,我的妹子呀,他能吃吗?你就给。” 余露露,还没来得及抢回来呢,小胖子一口就咬上去了,翅中上,瞬间就少了一块肉。 牙少怎么了?影响吃肉吗? 还好翅尖是塞到手里的,不然那小骨头卡到了可不得了。 趁着小胖子嘴巴里还在嚼,余露露上前把鸡翅拿在自己手里。 “走走走,先进屋再说。” 喜子婶和李氏看得也是一头汗, 喜子婶扯了扯李氏的衣袖。 “他婶子,过两年她自己有娃了,你可得时常去看看啊,家里都没个大人,由着她胡来可不行。” 喜子婶知道肯定不会有亏待,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两句。一个爹娘不在身边,一个爹娘早早去了,身边没有个老人看着,怕是要走不少弯路。 “好,我会时常去看看的,放心昂。咱们这么多人,肯定不能让她受委屈的。” 对胡恩阳家的照顾,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也不是刻意做什么,只是大家心里惦记着,时不时的就要去看一眼。 耐不住胡家人多呀,这么时不时的,对就连成串了…… 今天要做的东西太多了,家里能干活儿的男人们已经不够三爷爷折腾的了,因此,屋里的女人们,一边聊天手里还要剥瓜子花生之类的干果。 噼啪的声响不绝于耳,地上厚厚的一层壳,踩上去都咔嚓咔嚓作响。 明珠左手捏着一小块枣泥月饼,右手抓着一个大鸡腿, 左一口月饼,右一口鸡腿,在壳子上踩得十分开心。 就是不知道这一口甜一口咸,究竟是个啥味道。 小五此刻就像个操心的老大爷,站在一边一惊一乍的看着娃。 沈婉儿也在凑热闹,就是一双手从来没有做过活,剥了两个花生就觉得手疼,就改剥瓜子了。 第216章 丫头就是好啊 沈婉儿一边剥瓜子儿,一边听着妇人们叽叽喳喳的说八卦,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得不亦乐乎。 虽然不说话,但是表情变化真的出卖了她的八卦之心,表情越来越生动,好奇心也越来越重。 余苗苗抓了一把花生,还没剥上两个,就被三爷爷喊出去了,就因为文师傅的一句:“想吃咸蛋黄月饼。” “咸鸭蛋有呢,一坛子,差不多有个三十来个吧。” “够了够了,恩阳,恩阳!回去搬吧。” “媳妇儿,那么多坛子,哪个是啊。” 平时就她在摆弄,坛子是他搬的,但是哪个里面装的是啥,他还真不知道。 “东墙根儿地下,那一溜儿,从南边儿数前头那十个算着都差不多了。正好把咱们打算给大伙儿的也一块儿搬来吧,反正也是跑一趟。” “好。” 本来余苗苗这次弄了这么多,本来就是打算一家给上一坛子的。 鸭子是她开春儿养的,平时都是小七照看,家里人爱吃,她就隔一阵子就能腌上一些。 今天提起来了,正好就办了。 其实谁家人口都不少,一坛子三十几个,还真不禁吃。但是多少是个心意。 “苗苗上次给的我吃完都没好意思去要,这次赚了。” “可不是?吃习惯了,早上喝粥没有了,还真不习惯。” “我跟你们说,鸭蛋捣碎,点上些香油,一拌,馒头这么一夹,好吃着呢。” “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鸭蛋,真的这么好吃?” 沈婉儿终于忍不住加入了讨论,说到吃,她就真的忍不住了。 “哎?你头一次来的时候,早上的时候吃过的呀。” 李氏本来说明天做着吃,一想好像吃过的。 “吃过吗?” 沈婉儿坚信自己没有吃过,如果真的像她们说的那么好吃的话,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娘没吃过,我吃了。那个黄黄好好吃。” 明珠终于空出来嘴巴来说话了,看着是在玩儿,但是大人的话她是一点儿都没错过。 “啊,原来是你吃了你娘那份啊,那明天早上咱们还做好不?” “好呀好呀。” 有好吃的就行,明珠这点还是比较像娘的。 “哎呀,你看看,这丫头就是好,这么一丁点儿,就这么贴心。” 三奶奶眼里的羡慕真是藏都藏不住,看着明珠怎么都喜欢。 “我也喜欢三太奶奶,三太奶奶家有好多好吃的。” 明珠说着还上前抱了抱三奶奶,把老人家哄的嘴巴都合不拢嘴。 “你还想吃什么,跟你三太爷爷说,让他给你做,他做的好吃。” “可是,我的小肚子装不下了。” “那就下次,想吃什么给你做什么。” “好呀好呀,谢谢三太奶奶。” “不谢不谢,去玩儿吧。” 明珠又出去找小五和哥哥了,孩子有人看着,明宣礼沈婉儿夫妻俩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明面上有小五和明成,暗地里还有初七和十五,根本不用担心。 明宣礼脱了碍事儿的长袍, 换了一身短打,也跟着胡家人听三爷爷的指挥,感受着新奇的体验。 顾南风和顾北风兄弟拍碎了三个模具之后,被三爷爷直接发配到熏炉边上翻熏鸡和熏肉了。 葫芦精就因为会搓丸子,就被三爷爷拉着搓了一下午的丸子,肉丸子,素丸子,甚至还有月饼馅儿……那保证是个个溜圆。 算盘精就惨了,真是干啥啥不行,只能跑腿儿、搬搬抬抬了。这一点,十五看的十分有感触,甚至都想找机会互相勉励一番。 刮风四人组,就为了蹭顿饭,容易吗? 老哥仨虽然没在三爷爷这儿,可谁也没闲着。 胡二伯在给明宣礼写中秋宴请的帖子,文师傅在拟菜单,而老田则是要给忙着搓明珠的山楂丸…… 小坎沟胡氏一族,似乎是被忙碌占满了,欢笑,热闹,和和睦睦的谈笑风生…… 直到月上柳梢头,大家这才大包小包的从三爷爷家散开来。 没有午睡的明珠已经趴在明宣礼的肩头睡着了,明成也有气无力的垂着肩膀,看着比明珠还累。 “娘,回去给明珠院里的丫头婆子们涨涨月钱吧。” 明成忽然对沈婉儿说,看孩子的辛苦,他今天才算体会到了。 “怎么了?” “看孩子太累了,我才看一天,就这个样子了,她们天天看着,比我惨多了。” 小五走在他身后,也在想这个问题。就听沈婉儿拒绝了明成的要求。 “哪个丫头的婆子要干什么都是提前订好的,工钱也是按照要做什么定好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们也都心知肚明的。 做得好,可以赏,但是月钱不能涨。” “为什么?” 明宣礼和明成不愧是父子俩,同时问道。 “明珠再小,在府里那也是主子,主子跟前的丫头婆子,那在府里本就高人一等,总不能就因为主子年纪小,闹腾些就要加月银吧? 今天你觉得她们累就要给她们涨月银。明天就有其他的下人到你面前,展示他的不易,后天还有。都要涨吗? 还有,涨了工钱,那活要不要加?加了,她们能不能空出手做好?不加的话,同样都是伺候主子,为什么明珠院子里的月银就多? 这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为什么赏就可以,涨月银就不行?” 明成继续问。明宣礼已经想明白其中的关系,很多事情其实都是相通的,一点就通了。 “因为赏是因为做得好才有,不做就没有。月银是做不做都有。” 小五插了句嘴。沈婉儿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没错。大家都会为了额外的东西去努力,没人会为了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努力的?” 沈婉儿就事论事的一句话,让明宣礼心间划过一道光点,可惜速度太快,他没抓到。 跟在后头的李氏婆媳三个学到不少,只是,一碗水要端平,哪里有那么容易? 就算是在胡家,也免不了有偏心的时候,人的心,原本就是偏的。 临近中秋的月光很亮,漫山遍野的银白中,一条山间小路上,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被拉长…… 第217章 又是一年中秋到 中秋,万家团圆的日子,在外头忙活了两个月的胡旺和胡发也回家了。 半晌午的时候,兄弟俩就在自家大门口遇上了,一个灰头土脸,一个风尘仆仆。 “二哥,你咋这副样子?” 胡旺一身的泥水,不光是裤子上,连衣襟上都有泥点子。 “路上碰见个马车,也不知道是不是马惊了,差点撞到人,还溅了我一身泥。” 那车夫一直嚷嚷着让开,也不知道是有急事还是怕马伤人。 “你怎么也灰头土脸的?” “路上土多呗,还能是因为什么?” 兄弟俩说着话就进门了,第一时间上交工钱,然后胡旺去找媳妇儿,胡发就只能去男生宿舍了。 羡慕,怎么能形容得出来现在胡发有多酸? 晌午头儿上,胡兴也赶着车回来了,车上还坐着李氏和老姐妹以及银子。 小四正挥舞着锅铲忙活炒菜,功成身退的刮风四人组,此时也在院子里喝茶等饭吃。 半晌,小五去灶房加热水,被小四抓了壮丁。 “小五,去喊人吃饭。” “好嘞。” 小五放下水壶,直接飞奔出去了,都要吃饭了,还喝什么水呀。 小五利索的爬上立在墙根儿下的梯子,隔着墙头,冲着西院喊了一句。 “吃饭啦~~~~” 然后又奔到饭堂后门,大声重复了一遍。然后任务结束,回归到自己的座位。 半刻钟之后,干活儿的人自动进了灶房,不干活的人也已经就位等吃了。 “每天都是这么叫人吃饭的?” 明宣礼被他这一通操作整不会了。 “有时候也不用叫,他们自己就来了。就是隔壁,那个门出,这个门进的事儿。” 小五一边摆碗筷,一边浑不在意的回答。 “那怎么不在中间开道门?来回也方便。” 端着菜进来的顾北风正好听见,插了句嘴又走了。 “嗯~好主意,回头跟你弟商量商量。” 老田觉得这个主意好,明明就隔了一个墙头儿,每天进进出出还得开门关门的,麻烦得很。 “那算是一家还是两家?” 胡二伯觉得不大妥。 “有,区别?” 文师傅也忍不住了,现在是一家还是两家,有啥区别,还不是整天混在一起? 老田点头给了文师傅一个大拇指,表示十分赞同。 胡二伯觉得他们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饭桌上,胡二伯还是跟胡老汉提起了这件事。胡老汉跟李氏小声叨咕了两句,当即就同意了。 可是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门,开在哪呢? 后院肯定是不行的,后院有女眷,万一撞上就不大好了。 后院屋后更不行了,两家挨着的地界是茅房,多味儿啊。 那就只剩下前院西厢房旁边,小五放梯子的地方了。 只是大家又出现了不同的意见。首先提出反对的就是胡老汉。 “那块儿不行,那一拐弯不就撞上了?” 胡老汉觉得万一这边有人去后院,隔壁来人就得撞一起。 “撞什么撞?你们什么时候走过那边?” 老田才不信他这鬼话呢,这院子里还能找到第二个地方开门洞吗? “肯定会的,不信你试试。” 胡老汉继续反对,就一句话,他不同意。 “行,那你找个地方开洞,你说还能开哪里?” 胡老汉沉默了一瞬,脑子转的飞快,还真让他找出个地方。 “西配房!从西配房里头掏个墙洞,方便还隐蔽。不光能过人,还能通风报信。” 嗯?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倒还觉得自己这主意出的挺好。 “你这什么馊主意?谁家把门开到屋里的?你怎么不开到地窖里?” 李氏的白眼差点儿没翻到脑后去,这人越说越离谱。 “我看就放梯子那块儿挺好。” 李氏一表态,胡老汉反对的更激烈了。 “不行,西屋就挺好的,开在外头,家里万一来人看到了,也不好看呀。” “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还是觉得我们见不得人?” 老田这就是蛮不讲理了。 “哎,我说你这小老头儿,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意思吗?” “你不是吗?要不是的话,为啥你就是不同意把门开在院子里,非得开屋里?” 胡老汉噎住了,他怎么说?难道说他私房钱藏那墙里了?那李氏不得先拆了他? “这不是外头没有合适的地儿么?” 胡老汉低头扒饭,掩盖自己的心虚。 吵吵嚷嚷了一顿饭,最终还是决定把门开在了院子里,但是位置往北挪了挪。挪到了小过道里。 在两家中间的位置,不刻意走那边的话也发现不了,够隐蔽。 胡老汉也没有再争了,私房钱保住了,门开在哪里,不重要。 李氏看着今天格外反常的胡老汉,心里有了计较。 午饭之后,明宣礼一家四口,就准备要走了,晚上还有中秋夜宴,他们是一定要回去的。 本来还想邀请胡家人一起去的,但是胡家上下口径一致,拒绝了。 就连老哥仨都拒绝了。 胡二伯:“那有什么好去的?一个个虚头巴脑的,嘴里不是溜须就是拍马的,烦的很,不去不去。” 老田:“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跟不认识的人吃饭,太累了,不去不去。” 文师傅:“不……好吃,不去。” 文师傅这就有点戳人家心窝子了,知道你徒孙做饭好吃,也不用这么说这么扎心的话吧。 明宣礼也不知道是不想勉强,还是被扎心了,反正是没再坚持了。 中秋的晚饭吃的早了些,中秋要拜月,还要摆贡品,吃过晚饭之后,条案就摆在了院子里。 石榴,苹果,红枣,熏鸡、月饼还有刚出锅的糖饼…… 一群男人围在院子四周看着女人们焚香拜祭,这个活儿他们还真的帮不上忙 ,给洗个贡品啥的就不赖了。 仪式完成,一群人坐在院子里的圆桌边,吃着月饼,谈笑风生。 顾南风犹豫再三,还是要跟胡家人告别了。 “胡叔,李婶……” “这是什么称呼,咋说的我们都不像一家人了?” 胡老汉不满意这个叫法。 “叔,婶,我们要走了,出来时间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第218章 就没人问问爹娘? 八月十五月儿圆,今天的小坎沟,大部分人都聚在 院子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小圆桌分了两桌,喝酒的一桌,说说天南地北的差异,讲讲好玩的事情,兴致起了,胡二伯他们还玩儿起了行酒令。 不喝酒的一桌,就简单多了,三三两两各聊各的,小四小五玩着小孩子的游戏,一把瓜子猜单双,小四已经连输十几把了。 李氏和王氏说得很是热闹,张莲和文小点正拿着银子送的帕子,讨论着什么。 银子看着平静又热闹的院子,心里升起久违的踏实感。不自觉的,哼唱了一曲儿时听过的小调。 银子很投入的哼唱,像是回忆,又像是在告别,一曲罢了,才发现院子里是安静的。 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直往王氏怀里躲,企图当自己不存在。 “叔,婶,明天我们几个就回去了,出门这么久没有回去,家里人也该担心了。” 顾南风忽然说,他们确实该回去了,其实他伤好了就该走的,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啊?你们还有家呢?” 老田诧异,这几个人整天跟个无家可归的似的,原来有家呢? 刮风四人组,只觉得满头黑线,想过会有人问他们为何要走,问家在哪里,甚至是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就是没想过还有人质疑他们也是有家的人…… “这话问的,都多余,没家,你那堆东西难不成是偷来的?” 胡二伯无情吐槽,老田没能继承天医的名号,那肯定是有原因,换做他是天医大人,也不能给他。 “也是。” 老田喝了杯茶,酒是喝不着了,管家的已经给收起来了,想喝都找不到的那种。 “你们不是还在村里盖房子了?这……” “房子和家具什么的就拜托叔给费费心,张罗一下了,等咱们再回来的时候,也有个地儿住。” 算盘精接话了,也不知道后头还要多少钱,直接拿了个装着一千两银票的荷包给了胡老汉。 “这怎么说走就走呢?” 他们这说走就走,明明烦他们烦得要死,怎么还有点儿舍不得?嗯,肯定是因为他们一走那一个月四百两的伙食费没了,肯定是。 “我家老爷子的忌日快到了,回去看看。“ 好吧 ,这个……还真不能拒绝哈。 “行吧,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嘴硬心软·胡老汉,还是透露了点心思的。 “明天一早,可能走得有点早,就不过来打扰您了。” 顾南风定了时间,留的越久,就越舍不得。可是话风一转,又提了个问题。 “只是…… 小五学武刚有了些起色,不能耽搁,所以我想带他一起去,不知道叔婶可舍得?” 小五:谁说不能耽搁?我可以的! “那怎么行?你们把他带走了,我怎么办?医术也不能耽搁啊。” “田大夫,恰好我也跟我家老爷子学了一身……药理,这段时间,先教他些药理可好?” 葫芦精抢人还不忘给自己美化一番,他学的是毒,但是医毒不分家,既然没有分家那就是一家的,不算是骗人。 “就你?你能教他什么?” 从他们几个来,就没见他们干过什么正经事儿,整天不是在灶房就是在山上,能有什么真本事?别是来这儿骗孩子的。 “虽然我医术不精,不过分辨草药的药性还是可以的,教教小五绰绰有余。” 虽然但是,葫芦精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不行,我不放心,万一你教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改可就来不及了。” 学医就是这样,从一而终才好,万一学了一身不好的毛病,医术再好,也不能称为医者。医者仁心可不是随口说的。 “那好办呀,您跟我一块儿去呗。” 顾北风又没管住嘴,插了一句。不过这话插得还算可以,至少是个解决办法。 “你胡说什么?谁要跟你们一起去?” 老田心想,这是什么操作?小五没拽住,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胡二伯也推波助澜,主要是,回来这么久,对他一个喜欢四处跑的人来说,确实有点心痒痒。 “我看北风这提议挺好,扎针的你要不放心,我这个做二伯的陪着你们一起去,怎么样?” 山青一看自家先生这副样子,就知道墨宝又要出去奔波了,山青吃掉最后一口月饼,认命起身去给墨宝喂食,明天大概率是要出门了,不加个餐怎么行? 老田脸上的嫌弃掩盖不了一点儿,什么陪着我们?不就是你在家里待不住了,想出门吗?果然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不是,就没人问问我们这做爹娘的愿不愿意?” 胡老汉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插进去,要不是这会儿僵住了,还真逮不住空子。 “人家问了呀,你嘴皮子不够利索,怪谁?” 胡二伯吐槽弟弟那是不留一点儿余地。 “二哥!说正事儿呢,别打岔。” “行,那我听听你的说法。” “媳妇儿,你说呢?” 胡二伯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我都想好怎么怼你了,你就给我听这? “我说啥我说,这事儿不应该问小五的意思吗?” 小五:还得是亲娘靠谱。 李氏可能是这几个年长的人里唯一还算拎得清的了,人家找的是小五,去不去的,还得小五说了算。 压力给到了小五,嘴里那口糖饼嚼了许久这才咽下去。、 “我想去。” 顾南风扯扯嘴角,看来最近给小五说的那些山里的事儿,还是勾起了他得兴趣。 小五:兴趣?有,但是不多。我要是不答应,我二大爷能让我完他全部藏书。 胡二伯满意的收回威胁的目光,果然,家里就小五这么一个伶俐的娃。 “小五想去,那就去。” 李氏一直都是懂得听孩子们想法得,胡旺学木匠,胡发去窑厂,小四学厨艺,都是他们自己想去才去的,对小五也是如此。 胡老汉刚要重复,顾南风就冲着李氏行了一礼。 “多谢婶子信任。” 第219章 小五走了,带着俩老头儿 第二天一早,刮风四人组就一人一个小包袱到胡家等着了,以为吃过早饭就可以动身了,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 有人要出远门,家里人自然是要准备些东西带着上路的。 天还没亮张莲就起床准备要带走的东西了,吃喝穿用还有傍身的银两,一个都不能少。张莲到灶房的时候,小四已经在忙活了。 “嫂子,你再去睡会儿吧,有我呢。” “一块儿吧,两个人快点儿。” 路上不方便,所以准备的都是以干粮为主,饼子馒头是必备的,灶膛里,小四还烤了些什么。 “那是什么?” “肉干,本来要风干的,时间来不及,就烤了。” “你可真伤心,肉都有了,那再来几个鸭蛋呗。” “锅里蒸着呢,就是不知道一会儿怎么装,苗苗嫂子腌得鸭蛋,一不留神就流油。” “我有办法,先准备着吧。” 吃食方面小四安排得井井有条,基本不需要她了,张莲就去准备其他。 胡二伯和老田那边也在收拾,俩人一个正纠结要拿哪些书画。 “山青,真的不能换个大点儿得箱子?” “不能。” 山青可太清楚先生的性子了,问这种问题,那就只能斩钉截铁的说不。 “那我的书放哪儿啊?” “放家里。” 胡二伯看着山青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只能深呼吸咽下嘴里的骂骂咧咧。山青这孩子的心性是真好,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一点,老皇帝都没他好。 “行,放!家!里!” 山青只当作没听见先生的咬牙切齿,自顾自的收拾衣裳细软,要是任由先生自己弄,那估计就是换洗衣裳都不一定记得拿。 隔壁的隔壁,老田那边儿也正在纠结,哪些药丸子要带,哪些药丸子要留给胡家。还有要给小五学的医书要拿哪些,真是难为死小老头儿了。 收拾了一通,却越收拾越乱,看着满屋狼藉,老田简直都要给自己磕一个。 没办法,只能去隔壁把还在睡的小五给扛过来了。 “田爷爷,您这干嘛呢。” 小五睡眼惺忪,昨天收拾东西收拾得太晚了,导致今天根本没睡够, 还好,今天顾南风没有叫他早起去练功。 “哎呀,这不是要跟你出门,收拾东西呢嘛。越收拾越乱,你看着弄吧。” 老田十分“没人性”的靠在炕边儿,看着小五边犯癔症边收拾,看得他自己都哈欠连天…… 顾家四兄弟到的时候,正好开始摆早饭,小四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来了?包了饺子,我去煮。” 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要出门行走怎么能没有饺子呢。 “我来帮忙。” 顾北风最喜欢吃饺子,上赶着去帮忙。一进灶房就看那长长的条桌上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篦子一篦子的饺子,瞬间破防了。 红着眼圈,喉咙发酸,想好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去生火。 小四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剥大蒜,灶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蒜皮细微的声响和澡堂里偶尔的噼啪声。 胡家的锅很大,锅里的水翻滚起来的时候,小四直接下了四篦子饺子,大铜勺擦着锅边搅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热腾腾的饺子上桌的时候,大家也都坐好了在等了。 张莲拎着两个包袱,是她给小五收拾的行李,两个包袱已经是精简之后的东西了。 “五儿,吃完了我给你说说都带了什么,别等用的时候都不知道有什么。” “知道了,嫂子。” “山青,记得都带上冬天的衣裳,天说冷就冷了,都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 “好,等收拾好了,我再检查一遍。” 山青嘴里刚塞了一个饺子,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顾南风抓住了话里的漏洞。 “还……没收拾好?” “没呢。先生光带什么书就想了一晚上,早上还在纠结。” “田爷爷倒是不纠结,就是东西没收拾好,屋子都乱了。一早上刚收拾好屋子。” 顾南风突然觉得,这饺子可能吃的有点早了。 顾北风下饺子的眼泪,迅速收回去了,还不到时候, 不能浪费。 果然,都到中午了,大家的行李这才收拾好。 顾家兄弟几个,从老田屋里搬出来三个箱子,胡二伯屋里搬了两个箱子。 “咱们是出门不是搬家,怎么这么多东西?” “这还是我和小五精简过的,不然光我家先生自己,就得带着么多书。” 山青也是汗颜,两个箱子里,一箱子半都是先生的书,而山青自己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个小包袱。 而田大夫居然带了两箱子药材,半箱子药丸子。 “田爷爷,不是说了这两箱子不用带,顾哥家肯定有的。” “他们能有啥?” “南风哥用的那些,不都是他们从家里拿的?” 老田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十分豪气的大手一挥—— “那就搬回去吧。” 刚给搬出来的葫芦精和顾北风,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脚下一转,又放回去了。 山青脑子灵活,当即就问顾南风,他们家的书多不多。 “书?多倒是不多,就是我家的书我在外头都没看着过……” 山青还没说话呢,就见胡二伯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拿出来两个包袱。 “山青啊,这些搬回去吧。” 刚放下老田头儿的东西回来准备要走的兄弟俩,只能又再次把胡二伯的东西给搬回去。 所以,为啥要搬出来呢? 山青、小五:合着这一上午就收拾了个寂寞是吧。 再次清点了一次行李,这次总算没有什么要变动的地方了,再一看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小四叹了口气,拍了拍两手的面粉。 “都这个时辰了,吃了饺子再走吧。” 送别的饺子,吃了第二次,这才真正进入了送别环节。 留下的人: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要走的人:都回去吧,不用送了。 循环了许多次之后,耐心一向不太多的李氏终于爆发了。 “还走不走了,磨叽了一上午了,赶紧走!” 第220章 滑铲…… 磨磨叨叨了一上午的一行人,被李氏吼了一顿之后, 终于上路了。 墨宝拉着被胡旺修缮过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往村外走。 顾北风拿着二哥给的钱,施展轻功先行一步,先去镇上准备马车。 本来四个人是打算轻功回去的,就算小五不会,一人拎一段路,也不是什么问题。 现在不仅多了人还有马车和箱笼,这个办法就行不通了,马车是必须要有的了。 算盘精坐在车前头给山青指路,在商量好的地方跟顾北风汇合。 送走了一群人之后,回到院子里,忽然觉得好安静。一刻钟都觉得哪里都不适应。 “我回去睡会儿。” 小四蔫头耷脑的说了一声,就回屋里睡觉去了,忙活了一晚上,此刻躺在安安静静的屋里,突然后悔没有再抱着弟弟睡一晚。 没有那么到处乱滚的弟弟,咋还不适应了。 第二天就可以秋收了,胡老汉忽然觉得应该再把人留几天的,四个干活儿那么利索的人,就这么走了,还怪可惜的呢。 三个老头儿走了俩,胡旺和文小点实在不放心文师傅一个人住在隔壁,生拉硬拽的把他拉到胡家来住。 然后…… 文师傅就和李氏、文小点、张莲坐在一起剥玉米了…… 文师傅:我怀疑他们是拉我来干活的。 一块木板上,钉了个钉子,钉尖朝上,一个玉米苞划上两下,就很好剥皮了。 金黄的玉米脱掉绿色的外衣,露出饱满金黄的颗粒。剥好的玉米晒干之后,还要剥成粒,再存储。 村外田野里,青黄相接的景色,被金黄取代,又变成空荡荡的一片,又铺上厚厚一层的皑皑白雪。 胡家人围坐在一起猫冬,打打牌,聊聊天。 “小四叔叔~~~ 我来了~~~” 明珠的声音传来,好几个月都找不到小五的明珠,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小四。虽然没有小五叔好玩,可是小四叔好吃的多呀。 “哎呀,咱家小猪猪来了。” 经过胡家人的投喂,明珠这个小瓷娃娃,整个胖了一圈,文小点十分调皮的给她起了个绰号——小猪猪。 明珠一直以为是叫他小珠珠,还特别高兴,因为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 小四听到声音就站在门口等着接明珠,结果,人没接到怀里,明珠就在门口滑了一跤,摔了个屁股蹲儿。 眼看着明珠张嘴就要哭,小四赶紧跑上前就要抱人,然后一个滑铲,直接就把小明珠给铲飞了老远…… 人家爹娘和哥哥一进门,就看到向他们滑来的自家娃…… 明珠呆愣了一瞬,嘴巴一张…… “咯咯咯……” 小孩子特有的小奶音儿,伴随着愉悦的笑声,传出去好远。 明宣礼单手拎起闺女,左右手倒腾了两下,心里嘀咕,没看到受伤呀,这怎么还傻了呢? “七哥,对不起,我不……啊!” 小四赶紧道歉,话没说完,刚起了一半的身体,脚下一滑,又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 明珠笑的更放肆了。 就连一向修养很不错的沈婉儿和明成都差点笑出声儿, 母子俩憋笑憋的满脸通红。 “我真不是故意的,这地太滑了。” 小四双手撑地,撅着屁股,两只脚摸索着旁边的地面,寻找了一个相对不怎么滑的地方,慢慢站起身。 代价就是抹了满手的泥。 刚才被踹飞的明珠也没好到哪里去,小裙子上全是泥,小屁股上隐约还有个脚印…… 屋里就听见笑和道歉了,出来一看,这场面,想象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赶紧进屋,小猪猪一身泥,别着凉了。” 李氏赶紧招呼人进屋。沈婉儿开始犯愁了,来的时候没有给娃带换洗的衣裳。 明宣礼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门口,抓着明珠的一只手往李氏跟前一举。 “还真拿孩子当小猪儿了?哪有这么……嗯,还真没地方下手哈。” 李氏嗔怪的话说了一半,讪笑道。 张莲双手穿过明珠的胳肢窝,把她举起来,脚上文小点,就往后院走。 “点点,过来帮个忙。” 再小那也是个姑娘,肯定不能当众换衣裳的。 沈婉儿也跟着的去了,想着实在不行就直接裹个被子算了。 沈婉儿走的很慢,小心翼翼的,毕竟她也没有能换的衣裳。 走到张莲屋子门前,门推开一点点,门帘都只开了一条缝,人就钻进来了。 就看见张莲正举着的明珠,小点正在往下扒明珠的衣裳,张莲举着明珠的手,微微有些抖,明显有些吃不消了。 沈婉儿上前,一手抓住明珠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架在胳肢窝底下,张莲顺势调整姿势,这才感觉轻松了不少。 “你看着不起眼,还挺有分量。” 张莲感叹,看明宣礼一只手就拎起来了,还以为没多重呢。 “她可是小猪猪,有分量正常。” 文小点扒下来的满是泥的裙子,丢在一边的凳子上,张莲和沈婉儿直接把娃放在炕上。 炕是一直烧着的,此时屋里暖和得很,少穿一件也不会觉得冷。 “不行,都得脱了,里头的衣裳也湿了。” 文小点眼尖,看着明珠屁股上还是湿了一大块。 “那干脆就换一身吧。” “可是……今儿来的时候没有给她带衣裳……” 沈婉儿哭笑不得,收拾好的衣裳都能忘记带,也是服了自己了。 “咱们家就有。” 张莲从炕琴里拿出个小包袱,里面是一身湖蓝色橘色包边的袄裙,鲜艳的颜色搭配,只在袖口和裙摆处绣了几个柿子,算是和包边的颜色呼应。 “真好看,这是你做的?” 沈婉儿看着这身衣裳,简简单单的纯色,没有复杂的花纹装饰,却挡不住它的好看。 “做得不好,就是一番心意。” “不不不,相信我,京城都没有你做的这样的衣裳,简单大气,看得我都想要一身了。” “那还不简单,反正也是猫冬 ,让我嫂子给你做一身呗。” “可以吗?” “嗯,可以呀,不过这个料子没有了,可能得做别的颜色了。” 第221章 我怕老三等不到了 湖蓝色的衣裙,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中衣是棉衣,外衣则是单衣,春秋的时候也可以单穿,因为是给小孩子的衣裳,明年还可以放出些量。 “布料还用得着你操心?回头我就给你送来,你只管做就行了。” “那感情好,我还省事儿了。” “对了,衣裳得做得华丽些,我打算过年的时候参加宫宴穿。” “啊??那可不行,就我这二把刀,可做不出那么好的活儿。” “不会,我看挺好的,现在情特殊,我们也不好太过扎眼。” 后半句沈婉儿压低了声音说,有些事都不用明宣礼说,她自己就能看明白。 不管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他们都要收敛锋芒,最好是做隐形人。 张莲不懂这些弯弯绕,不过既然有要求,就按人家要求的来呗。至于是干什么用就跟她没关系了。 说话间,明珠的衣裳就换好了,毕竟是冬日里,屋里再暖和,也怕娃子会着凉,所以她们动作都很快。 就是,实在没有鞋子,只能裹个小被子抱着去西屋了,那边儿有炕,在炕上玩儿也不怕冷。 文小点主动要抱明珠,张莲没有跟她争,这丫头的重量,谁抱谁知道。看着也没几两肉,怎么就这么坠手呢。 “哎呦,二婶儿抱抱。” 文小点本来还觉得大嫂没跟她争还挺好,结果一上手才知道为啥没人跟她争。 她深吸一口气,凭着这些年在颠勺的力气,双手一抱,屏气凝神脚下快步往外走。一口气把她放到炕上,文小点才敢松口气。 明珠不重,是她这两年没颠勺,力气变小了。对,就是这样。 “你可真是个小猪猪。” 文小点意有所指的点点明珠的小鼻子,可那个小娃子,光着两只小脚丫,在炕上跑得正欢实呢。 胡老汉起身往炕洞里塞了两把柴火,只求暖和些。 明宣礼,正跟胡旺坐在一边角落里商量着什么,神神秘秘的样子。说着说着,俩人还出去了…… 胡发看着这几个成双入对的,直冒酸泡泡,一脸的生无可恋,忍不住唉声叹气。 “老三这是怎么了?” 沈婉儿这大半年来来回回小坎沟很多次,跟胡家也熟识了不少,称呼自然就随意了许多。 注意到胡发那边的不对劲,问李氏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了?那不是挺好的。” 李氏眼皮子都没抬,随口应了一声。 “唉声叹气还好?” 沈婉儿再次震惊。 “那是想媳妇儿想的。” 李氏抬了抬眼皮子说,你看看他那幽怨的小眼神儿,要不是想媳妇儿,她名字倒过来写。 “不是定亲了吗?” “那不是还没成亲呢么。” 明白了,有个傻小子思春了。 “娘,说起来老三跟银子俩人订婚也一年了吧?翠姨说什么时候成亲了没?” 张莲心里一过,大概算了算时间,时间确实也不短了,但是大家好像把这事儿都忘了似的,都没怎么提起。 “哦,我跟翠儿商量过了,银子跟胡发同岁,年纪还小,再缓两年,不着急。而且她也有意搬到村里来住,再说吧。” 偷听的胡发,只觉得平地一声雷,劈得他外焦里嫩头顶冒烟儿。 为啥呀 ,到底是为啥呀。 大哥娶大嫂,从提亲到成亲,一共十天。 二哥娶二嫂,从提亲到成亲,一共用了半年。 到了他这儿,从提亲到定亲,半年,定亲到成亲……遥遥无期。 到底是为啥呀,这是。 “娘,你要不争取一下?我看老三可能坚持不到那时候了。” 文小点压低了声音,凑到李氏跟前神秘兮兮的说。 张莲心思一动,想起许久之前胡兴说过的,甩掉管家权的主意…… “对呀,娘。老三自从入冬之后不去窑厂了之后,成天魂不守舍的,哪天再想不开了……”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为了自己的快乐生活,张莲觉得还是可以的。 “是吗?” 李氏偷摸的观察儿子的状态,最近确实有些忽略老三了,要不…… “行,我想想办法。” 镇上,同一时间,王氏和银子也在聊这个事儿。 “娘,我不着急,你不是说要去村里住吗?等房子好了再说呗。” 银子可以忽略发烫的脸,死鸭子嘴硬。 “过完年都十七了,年纪也差不多了。人家发子对你挺好的,你得知足昂。” 王氏语重心长的说。 “您之前不是还说要再看看,晚几年再说的吗?” 王氏以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自己的前车之鉴,就因为一张脸和几句花言巧语,就搭进去半辈子,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温柔细心的人,会是个渣男。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像胡家这样的人家,可不好找,你可别作。” “您到底是谁娘啊,怎么还向着别人呢?” “我这才是向着你呢,咱们女人呀,就算是再怎么要强,都是被限制的,最好的出路只能是嫁个好人家。“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捧着男人,却为难女人,就说婚事,休妻的理由可以有七条,约束男人的,只有三条,其中有一条还得是女人先付出。 如此一来,好像嫁人就成了女人的唯一出路,还是生死未知的那种。 银子回想胡发的一举一动,好像总是满脸的笑意,总是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会照顾她的小情绪…… 不管是店里还是家里,只要有活儿的时候,他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勤快,踏实,细心,有点小聪明,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好像,好不错。 “你也别怪娘说的多,只是世间像胡家这样的人家真的不好找,你得抓住机会。” “好,我听娘的。” 银子抱住王氏的胳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年前就把婚期定了吧。” 刚刚才营造出来的温馨的氛围,这么一句话,全白费了。 她娘就这么想让她嫁人吗?就算是着急的也不能这样吧…… 小坎沟还在泛酸水儿的胡发,还不知道一个巨大的惊喜,马上就要砸他头上了。 第222章 骗回来了。 沈婉儿办事儿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脆,刚跟张莲说好要做衣裳,转天就带着布料、针线、各色丝线上门了。 “这么多?” 张莲看着摆了一炕的东西,只觉得自己好没见识,这些布料和丝线一看就不是镇上能买到的。 同色的丝线,不同深浅都能分出十几种。料子也是绫罗绸缎都有,沈婉儿之前说的低调,就是这样低调的? 果然是有权势的人,他们的生活,她根本想象不到。 “不多吧,就是让人按着料子准备了些用的,不够用了记得说话。” 沈婉儿声音柔柔的。张莲却觉得压力倍增,就她这手艺,用这么好的料子,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呀。 “要不,您还是找个手艺好的?这么好的料子,万一坏在我手里就不好了。” “没事儿,这些料子府上多的是,你随便折腾。” 沈婉儿给张莲宽心。 张莲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不过心里还是不稳当。眼睛不经意之间看到文小点手里的帕子,心里立刻就稳当了。 她还可以——请外援! 说去就去,送走沈婉儿就去找李氏商量,本来李氏还在为用什么借口去找老姐妹,张莲就送上门了。 “娘,婉儿嫂子送来的布料太金贵了,我怕弄不好,能不能找银子她们帮个忙?” “能能能,必须能,走咱们这就去,去喊老三赶车去。” 李氏一扫愁容,当即就要拉着张莲出门。 “那我去把布料啥的收拾一下。” “收拾啥收拾,啥都不许拿,跟我走就行了。” “哦、哦。” 张莲只能呆呆愣愣的跟着李氏走,胡发一听要去找银子,刚刚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门口。 “走呀,我去套车。” 好家伙,以前还藏藏掖掖的,现在这连遮掩都不遮掩了吗? 路上,婆媳俩坐在板车上,裹着被子互相抓着彼此,抱成团儿,不敢动,还瑟瑟发抖。 前头赶车的那个傻小子,恨不得把个牛车赶出马车的速度,偏偏自己家的倔牛还就不听他的,那车赶的,七扭八拐的,在官道上横冲直撞。 幸好是刚下过雪,路上都没有什么人,不然非得出事儿不行。 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到了镇上,娘儿俩迫不及待的下车,直奔布庄。 “怎么了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王氏和银子都在,正在理布料,就见婆媳俩气喘吁吁的进来了,那样子像是后头有人追似的。 王氏赶紧上前迎了迎,还伸头看了看她们身后,到底是什么人在追她们。 “没……没……没事儿。” 张莲一边儿喘气一边摆手,李氏已经瘫坐在了椅子上。 银子赶紧倒了两杯热茶过来,喝了茶,休息会儿,俩人才缓过来。 还没等俩人说啥呢,胡发就进门了。 “娘,嫂子,你俩咋走这么快呀,一扭脸儿,人就看不见了。” 胡发的关心换来了两个人的大白眼。 “发子,你怎么不好好跟着呢?刚才也不知道咋了,她们俩可是自己跑过来的,看样子吓得不轻。” 王氏皱着眉,语带斥责。 “啊?谁呀?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没?我这就找他去。” “去什么去,回来!没人撵我们,就是……着急见我老姐妹!” 李氏为了的儿子在丈母娘跟前儿还能有个好印象,忍住了吐槽。 “那你也得当心呀,这冰天雪地的,滑一跤可不得了。” 王氏心里高兴着呢,因为下雪,这两天都没什么客人,娘俩整天大眼瞪小眼的,日子无聊得很。 “主要是莲儿找银子有事儿,我就跟着来找你了。” “嫂子,啥事儿啊?这么着急?” 行吧,婆婆给的锅,那必须得接着,更何况这也是事实。 “嗨,就找你借点儿手艺,不能拒绝啊。” 借手艺?这玩意儿还能借呢? “啊?啥意思?” 银子自诩不是什么笨人,怎么到了张莲跟文小点这儿,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就是找你干点儿活儿,你可得帮我,我搞不定。” “哦,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干啥活儿你直接说呗。” 张莲把银子拉到一边儿,嘀嘀咕咕的把事儿说了一遍。隐去了沈婉儿的身份,只说是自家一个远房亲戚。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正好近几天也没什么生意,嫂子把布料拿过来,我帮你弄。” 不是张莲不想让文小点帮忙,实在是文小点让她做饭,那做一个月都能不带重样儿的,可是这针线活儿实在是……没办法说。 而同岁的银子就不一样了,那绣工不说跟文小点比了,都能甩张莲十条街了,拍马都追不上的那种。 “要不银子你去家里吧,那些布料跟丝线太娇贵了,搬来搬去的万一哪里没注意,弄坏了可不好。” 李氏插了句嘴,她虽然跟老姐妹聊的火热,也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张莲那边。 “对对对,那些料子我都没见过,弄坏了用不了,真不知道上哪找来赔人家。你们家是开布庄的,经验比我多,肯定比我知道怎么弄。” 张莲也推动发展,毕竟,她也有私心呢。 银子抬头看看自家娘,后者点点头这才答应下来。 两刻钟之后,银子娘俩就跟着李氏一块儿回去了。 “布庄关着门真的可以吗?” 张莲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说关门就关门,就为了能出去玩儿两天。 “反正这两天也没个生意,就当是休息了。” 无聊了很久的王氏说,哪里都是冰天雪地没错,但是小坎沟有人陪她玩呀。 “就是,人生在世,就得及时享乐。” 李氏也符合,虽然她没钱,可是她看得通透呀。 回去的路上,胡发赶车格外的稳当,不紧不慢的避过了所有可能颠簸的因素。 看看,这差距,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喽。 不管咋地吧,人被她骗过来了,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 银子一直觉得,张莲和李氏的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可是没想到,她们说话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水分。 第223章 胡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张莲再次看到铺了一炕的布料和丝线,还是觉得震撼。其中湖蓝色居多,深浅都有,还有些素净的杏色、淡黄、天青等等。 还有些嫩粉、鹅黄、橘粉、这些适合小姑娘的颜色,一看就是给明珠准备的。 另外还有黑、白、青、蓝、红,这种没有性别年龄之分的颜色,以及搭配的各类丝线。 沈婉儿来的时候可是说了的,一家子的衣裳都要交给她来做,真是见了鬼了,沈婉儿是从哪里看出来,她会做衣裳的呀。 银子也是没想到,李氏和的张莲居然一点夸大都没有,还真是些难得的料子,就连丝线都是上品。 而王氏看着这一炕的东西,眸色深谙,这些,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东西吧……胡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来之前决定好的一些事情,瞬间就翻盘了。 当李氏拉着老姐妹到一边儿聊天,说到俩孩子的婚事的时候,王氏的回应冷淡了不少,李氏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了? 当着孩子的面儿有些事情可不能说的太明白,李氏看看张莲跟银子正专注于那些布料丝线,直接拉着王氏换到自己房间去了。 胡老汉毫不留情的被赶出来了。 “翠儿,你有啥要问的,问吧。” “没什么要问的。” “得了吧,你进屋之前还是好好的,一进屋就变脸了,当谁看不出来呢?” 事实上这也是李氏瞎猜的,刚才复盘了一下,这才抓住了重点。 “我是做布庄生意的,那些布料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而且是有钱都难买的好东西。” 既然李氏问了,王氏也没再遮掩,直话直说,省的绕来绕去的再会错意。 “这种布料丝线,那都是京城的权贵才能有的,你家莲儿说是你家亲戚,那你们……” 是不是……也是权贵之家?如果是的话……不管胡家人到底有多好,她们母女都不可能跟他们有牵扯。 “啊……确实是权贵人家拿来的,不过,不是我家的亲戚。” “你们说法还不一样啊。” 王氏,现在就像个刺猬,浑身带刺。李氏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谁还没有个炸刺儿的时候。 “对外,那是我家亲戚。事实上跟我家没有什么关系。” 李氏瞧了瞧外头,压低了声音跟王氏解释,顺便把自家和明宣礼的关系说了一下,看王氏这个样子,还是很介意跟明宣礼他们扯上关系的。 “所以,你们从山上背下来个人,结果还是……大人物?” 王氏听李氏说的跟话本子似的,不知道该信不该信。 “可不是?谁能想到?知道他是谁的时候都要吓死了,要不是祖坟都在这儿,他爹都想连夜搬走了。” 想起胡老汉当时的惊慌,要不是胡二伯后来把人给撵走了,他还真要举家搬迁了。 “为什么?搭上了大人物,多好的机会,说不好就一步登天了。” “拉倒吧,是一步登天还是死无全尸,谁能说得准啊。咱们就是普通人家,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那现在这是……” “估计是冲着孩子他二伯来的吧,听说他是什么拂尘先生,在圣上面前还有几分面子,不过,早就分家了,二伯的事儿的我也没好意思问。” 这不问还好,怎么越问问题还越多了?拂尘先生那可是文坛的无冕之王,居然也是胡家人? 这家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作者:特指特殊,搭配主角光环。 “跟你家那口子是亲兄弟?” “同一对爹妈的亲兄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王氏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就是庄稼汉子呀,胡家分家之后,他二伯就出去闯荡了,二十年没见就成了个先生,咱们可是本本份份的庄稼人,多少代了都没出过村子。” “你没骗我?” “咱们以后可是要做亲家的,骗你干啥?不过这事儿出去可不能乱说啊,万一被人盯上了,可就麻烦了。” 王氏苦笑,她还能不知道这些?权贵的那些手段,她前些年可是亲眼看着过的。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是有什么顾虑?” 刚才王氏的那个情绪已经不是简单的在意了,像是……避之而不及。 “因为银子的爹,就是个权贵。” “啊?拿银子不就是大家小姐?” 完了完了,自家那缺心眼儿的傻儿子,这下是真没啥机会了。 “我就是个开布庄的,她还能是个大小姐?” “那你们这是……?” “年轻的时候眼瞎,看上了个忘恩负义还不知廉耻的东西……” 王氏跟银子爹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穷书生,是她明里暗里补贴,他才能安心读书考上功名。 一朝衣锦还乡,他说要接她去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骗了她的身子,一顶小轿抬进了门,成了他的妾。 正妻是大家小姐,娘家手握权势,他上赶着巴结,而他娘,她名义上的婆婆对他百般刁难折辱,他只当看不见。 终于,银子六岁那年,她寻了个机会,跪在主母面前,为自己和女儿求了个自由身。 她原以为,是主母大度,为人善良,毕竟她不曾为难过她们母女,也不曾苛刻。 谁知道,她们前脚走,后脚就被人追杀…… 大概是她们命不该绝,逃跑中落水,被人所救,这才有机会,带着银子到这里定居。 李氏听得目瞪口呆,娘哎, 这妥妥的就是话本子吧,这命苦的,都比得上那黄连了。 “她奶奶个腿儿的,什么人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别让老娘抓住机会,不然,我当场给她俩耳刮子。” 李氏听得义愤填膺的,眼珠子一转,又问王氏。 “你想报仇不?” “怎么报?人家有权有势的,我就是个做小本儿生意的。” 这也是王氏以为胡家也是权贵人家之后退却的原因。 “我听婉儿说过,那些世家大族最是要脸面,读书人也注重名声,咱们伤不到人,那就搞臭他们的名声。” “啊?算了吧,我们现在挺好的,我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瓜葛。” 第224章 再说吧 李氏见王氏真的是不想再跟那家人有什么纠葛,也不再劝了,管他什么权贵呢的,他在京城,她在小镇上,天高皇帝远,这辈子能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 “既然现在咱们都是普通人家,那俩孩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往下走一步了?” 李氏试探着问,本来就是两家说好的婚事,可现在有了这么个插曲,她就有点拿不准王氏的想法了。 “这个……就再看看吧。” 王氏心里也有点打鼓了,胡家跟京城的权贵有交集,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可她心里就是像有根刺一样。 会不自觉的想到,胡家会不会搭上这股东风青云直上,那银子呢?会不会落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人心不可测,更不能考验,现在到底要如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俩人一时之间,僵在了那里,李氏唉声叹气,王氏看着院外出神。 李氏的屋子,正对着的饭堂,饭堂的后门一开,就能看到前院的情况。 胡发和银子在院子里堆雪玩,银子指挥胡发动手,期间银子要帮忙,胡发都挡了回去,像是说了什么话,距离太远,她听不到。 少时,一个圆溜溜的元宝就出现在院子里,雪白的颜色,阳光打在上头,和银子戴在头上的元宝发簪还有些像。 少年少女时候的情谊,就像冬日里雪花,干净,纯洁,却经不起太阳的照耀,再漂亮的形状,最终也都会化成一滩泥水,令人厌恶。 银子发现娘在看她,当即就跑过来找她,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扬着耀眼的笑,这样张扬肆意的表情,她鲜少在女儿脸上见到,她总是安静懂事,十分克制。 “娘,李婶,你们聊什么呢?” “就大人说说话。” 王氏不欲多说,李氏也配合着应和了几句。 银子瞧着这氛围不对,脸上的笑渐渐收拢,回到那个克制的自己。 “那你们再待会儿,我出去转转。” “去吧,难得有时间玩玩。” 银子转身出去,却没再和胡发玩闹,胡发脸上的兴奋,渐渐凝固,直至换做落寞。 王氏,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她好像把什么东西打破了。 少顷,王氏起身告别,带着银子回镇上去了。明明来的时候,还很兴奋的准备住上两天来着。 “娘,这……怎么回事啊?是婚事没谈拢?” 送走王氏母女俩,回到屋里,张莲这才敢问,这明显就是不高兴了呀。 李氏叹了口气,看了胡发一眼,眼睛里透着怜悯。 胡发被亲娘的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毛,心里泛出,淡淡的凉意。 “没事儿,婚事有些坎坷也正常,哪有事事都顺利的?” “是……银子不愿意了?” 他还记得,银子跑去跟王氏说了两句话,回来就不一样了。 “不是,这个事情和你们两个人本身没有什么关系。” 李氏安慰了胡发两句,紧接着口风一转,说话的时候,连胡发的眼睛都不敢看。 “最近……你还是少去找银子,等娘想想办法。” 胡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出去了,张莲给了小四个眼神,小四也跟着出去了。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张莲一头雾水,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闹到了这种地步? “哎,都是祖上不做人啊。” 李氏叹了一句,就恹恹的走人了。 张莲搞不明白李氏这好端端的怎么又骂上祖宗了,可也没再追问。她不说有她的道理,等能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可是想到胡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张莲还是很担心。 晚上,洗漱好的张莲,趴在被窝里,脑子里都是天马行空的猜测,又被自己一一推翻。 胡兴侧身躺在旁边,手拄着脑袋,看着媳妇儿像变脸似的,终于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张莲的脸蛋儿。 “你干嘛?我想事儿呢。” 张莲嘴巴的一撅,嗔怪道,用手揉揉脸,却被胡兴双手一按,把她的脸挤成了个包子。 张莲一把拍开胡兴的手,皱了皱眉。 “你想什么呢,那么认真,连你男人都不看一眼了?” “你还有个正形没有。” “有,怎么没有?那你说说,啥事儿啊,又愁上了。” 胡兴心中叹息,他这小媳妇儿太操心了,成天把自己给愁的。 “老三的媳妇儿,大概要没了。” 没了?要死了?想到以前因为“没了”这个词,闹出的乌龙,胡兴打算再问问清楚。 “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啊,本来今天银子来的时候还提供高兴的,还跟老三在院子里堆雪玩儿来着。也不知道娘跟翠儿姨说了什么,走的时候都挺不高兴的。然后娘就让老三最近不要去找银子了。” 胡兴听完,也跟着皱眉头,这怎么听着不像是娘说了什么,倒像是人家姑娘家,有了什么顾虑呢。 那,就难办了。 “这个事儿好像挺复杂的,娘怎么说的?” “她什么都不说就光是叹气。” “我也想叹气,估计银子那边的顾虑不好解决,不然按照娘的性子,有问题当场就解决了。” “那怎么办呀?你是没看见老三那副样子,失魂落魄的,看得人都心疼。” “嗯?你男人还在这儿呢,你居然心疼别的男人?” “那是你弟弟,我就是……” “是什么都不行,你只能想我。” 行吧,这人又霸道上身了。 “好。我只想你。” “敷衍。” “你差不多行了啊。还蹬鼻子上脸了。” “长本事了?啊?还敢大声嚷我了?” 胡兴把被子一掀,直接就钻进媳妇儿被窝里,一个翻身就人锁在身下。 他嘴角勾笑,目光里带着戏谑,手顺着张莲的肩头往下滑……然后就开始挠痒痒! “你!哎呀,别挠我,啊~~~ 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张莲最怕挠痒痒了,坏心眼子的胡兴把人压的死死的,她躲都没地儿躲,逼得张莲没办法,只能张嘴咬人了。 偏偏那男人还左右闪躲,张莲根本就咬不到! 第225章 消沉 冬日里的天,总是阴沉沉的,鲜少露面的日头似乎更不喜欢出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那温暖的阳光,随着谁出走,再也没来过。 不过几天的光景,胡发整个人就瘦了一圈,乌青的眼圈,毫无神采的目光,饭菜只吃了两口,就忍不住恶心。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沙哑的声线,吐出来的字眼都有气无力。 像朵虚无飘渺又毫无生气的云,去哪里都是随风。 “这才几天呀,人就成这样了,再过几天还不得没了?” 文小点看着胡发的背影,唉声叹气的说。 小四很心疼三哥,这几天换着花样做吃的,可惜,三哥是一口都吃不下。 三哥病了,可小五和田爷爷都不在,可是当初他们走的时候谁都没有问地址,现在想找人都的不知道去哪里找。 “娘,给老三找个大夫看看吧,就这么不吃不喝的……” 张莲也觉得这么下去可不行,早晚要出事的。 “他这是心病,不是大夫能医好的。” 李氏想到过胡发回伤心,却没想到他已经上心到了这种地步,偏偏,人家姑娘那边…… 胡家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一个两个的婚事都不顺利。 “算了,后晌去趟镇上,再去问问翠儿的意思。” 终究还是当娘的心疼儿子,再者,这个事儿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到底成还是不成,总要有个答案。 午后的气温虽然暖了些,毕竟还是冬日,凉风刺骨,刮得脸生疼。 王氏站在柜台里头,频频出神,心里那股子纠结,像是在打群架,谁也不让谁。 几天过去了,她还是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看得出来女儿的强颜欢笑,也感觉得出来她的不舍,可是那鲜血淋漓的经历,让她对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翠儿?想什么呢?让人偷走了都不知道。” 王氏回过神来,就见李氏站在她面前,手在她眼前晃来晃。来人神情轻松,看不出来两人前几天曾不欢而散。 “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我家老三人都要没了。” “什么?” 李氏今天来就是解决问题的,当然不会藏着掖着,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 ”银子这两天也不太高兴,为了让我不担心,还整天强颜欢笑的。“ ”翠儿啊,你到底是在顾虑什么,你说出来成不?能解决的咱们就解决,解决不了的,也得说开呀。” 李氏真的理解不了王氏到底是怎么想的,俩孩子好好的,眼看着就成了,她又开始捣乱了。 “你难道就真的忍心看俩孩子这么消沉下去?” 李氏继续劝着。这话算是说到王氏的点上了。她真的不想看到银子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 “哎,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当年眼瞎,怎么会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不是你的错,年轻的时候谁不做梦?就算是噩梦,醒了也该过去了不是?” “可,我怕呀,好不容易寻了条活路,万一被人发现了……” “翠儿,你也别怪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已经好几年了,他们没有找过来,大概也是觉得你们已经死了。” “可,你们那个‘亲戚’也是京城里来的,万一见过呢?” “你们之前不是也见过的?要认出来早就认出来了。再说,宣子那两口子也不是那样的人,你想想,他们要是真和那人渣是一号人,就算是有救命之恩撑着,也不会跟我们这样的人家混在一起的。” 这一点,李氏还是看得出来的,那个明宣礼,根本就跟王氏嘴里的那些人不是一类,也许他并没有那么好,可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人。 不然,就小四那口无遮拦性子,胡家上下都死八百回了。 “那是对你们吧,他重恩情,自然对你们是不一样的。” “既然是对胡家不一样,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银子到了咱们家,那就是胡家人,就算是那人渣找来,他也不会看着不管不是?” 大不了就挟恩图报一回呗,本来也没想着跟他那样的人物有什么牵扯,没准儿这么一弄,胡家也能安生下来。 “你说的倒是简单,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 王氏笑笑,李氏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什么时候会把他们这些小人物放在眼里,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管他简不简单的,救了他的命是真的,他说会要报答也是真的。我们本来就没有攀附的意思,他是如何想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氏现在有些理解不了王氏的脑回路了,这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台阶给了,赶紧下呀。 非得把事情弄得收拾不了才甘心? “我……你让我再想想。” 借着安王爷的势力压人,她没想过,再说中间也隔着好几层呢,人家肯不肯帮忙还两说呢。 “哎呦,我说翠儿啊,你可别再想了,再想下去,我儿子命都没了。” 李氏急了,好赖话都不听了是吧?咋劝都没用了是吧?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娘们儿这么倔呢? “谁?你刚说谁没命了?” 银子从后院库房抱着匹布回来,刚好听到李氏最后一句话,她儿子?哪个儿子?是……他吗? 李氏眼珠子一转,小聪明就起了作用。 “我儿子啊,胡发。你们走了之后,他不吃不喝的,半条命都……” 李氏话才说了一半,银子手里的布就掉在了地上,真的是他! 一向稳妥懂事的银子,提起裙摆,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奔出了铺子。 “兴子,快跟上去,她自己跑出去可不行。” 被亲娘拉出来赶车的兴子,立马就跟了上去,幸好今天没有没有存车,不然耽搁了时间没追上人,跟他急眼的可就不只他娘了。 有胡兴跟着,李氏和王氏也算放心了些,不过到底是男女有别,俩人赶紧关了铺子急急忙忙的追上去。 第226章 我要嫁给他 银子一口气跑出一条街,才被胡兴给拦下来。 “上车吧,坐车还快当些。” 银子没多想就上车坐着了,满脑子都是胡发要死了,他不能死,他死了,她要怎么办? 胡兴接上了人,手里的鞭子一扬,就朝小坎沟去了,正因为这样,让随后跟来的老姐妹俩,好一顿的赶 。 终于,在村口的时候,她们包的牛车追上了胡兴和银子。 一心挂在胡发身上的银子,一看见胡家的大门,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就往院子里奔。 胡兴甚至都没来得及把车停稳,银子就已经绕过影壁进去了。 “你这么大个人,怎么都不知道拦着点儿,伤着腿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氏嗔怪了两句,追着王氏就进去了。 “哎哎哎,车钱还没给呢。” 赶车的大爷见一个两个的都跑了,赶紧出声,见坐车的人头也不回的跑了,一把就抓住了胡兴的胳膊。 “你跟她们认识吧?的她们的车钱你得给我。” 胡兴抽了抽胳膊,可那大爷死活就是不松手,生怕一松手人就跑了。 “我告诉你啊,别看你比我高,比我壮还比我年轻,我可不怕你。” 那大爷说话的时候要是不发抖的话,还是挺能唬人的。 “您不松手,我怎么拿钱?” 那大爷这才松了手,转而抱住了胡兴的腿。 胡兴:我招谁惹谁了啊。 好歹把钱给了车夫,一拿到钱,那车夫赶着牛车麻溜儿就走了。 胡兴这才赶着车从后门回家。 ———— 银子从门口直奔胡发住的屋子,小四正端着一碗疙瘩汤,正劝哥哥吃两口呢。 “胡发!我没同意,你就不能死!” 银子一到门口的就来了句霸气发言,小四端着碗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秉承着一个厨子的自我修养,愣是控制着,没让碗掉地上。 胡发听到真真切切的声音,呆愣了一瞬,猛地一个翻身就坐起来了。就坐在炕边儿的小四,一个不留神,就被胡发撞了个正着。 连人带碗,都摔地上去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两口子,一个个都一惊一乍的。” 小四哭笑不得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碗茬,去灶房把刚才剩下的疙瘩汤温在锅里。 三嫂回来了,自然不用他操心了,估计一会儿三哥就得跟他要饭吃。 呸,要什么饭,是让他做饭吃。 李氏和王氏眼睁睁的看着银子,冲进了男人的屋子,小四在还好些,偏偏小四还出来了。 银子红着眼眶,站在门口,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胡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的银子。 他想了好些天,都没有弄明白的银子姑娘。她来了,是来……退婚的吗? 只是动了个念头,胸口就酸疼酸疼的,喘不过气。 “你……你来了?” 声音干涩沙哑的不成样子,他还努力想要给她一个笑。 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还扯得喉咙顿疼。深吸口气,这才压下发烫的眼眶。 “我不来,你就要把自己折腾死是吧?” 银子依旧站在门口,不肯往前走一步,纤瘦的手指死死捏着衣角,忍住不去擦脸上的水痕。 这哪里还有素日里的温柔?简直就是个泼辣小媳妇儿,厉害得很。 “我没有……” 胡发想辩驳,却莫名的矮了三分气势,喉咙里的酸涩感被冲淡了不少。 他见过她的很多面,温柔沉稳的,活泼爱笑的,胆小嘴硬的……唯独,没见过她这么凶巴巴的一面。 “没有?没有你现在怎么会是这副鬼样子?” 银子继续撒泼。 胡发从炕上下来,一步步朝她走去,他好想,好想抱抱她。 “你都这样了,能不能别乱动了,赶紧躺回去。” 平时三两步就走完的距离,胡发小心翼翼的走了十几步,才走到银子跟前。 这才发现,银子哭的满脸都是泪。 “你……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找他去。” 胡发慌乱的用袖子去给她擦眼泪,满脸的心疼清清楚楚的倒映在银子黑亮的眼眸里。 他动作轻巧温柔,生怕弄疼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泪都擦干净了,这才想起来,这样怕是不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银子这张嘴啊,有时候还真是不留情面,偏偏语气用错了。 那透着心疼和难过的语气,哪里像是在嫌弃。 胡发忽然就委屈了起来。眼睛红红的,带着几分隐忍。 “你不要我了……” 银子心头一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 面对胡发的质问,银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忍不住抬手摸摸面前的人。 他,瘦了。 “没有不要你。就是有些事情要解决,关乎你和我的以后,要慎重些。” 没有不要他?真的吗? “可是,你都不理我了。” 银子语塞,她只是想不通李氏和娘说了什么,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他。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一个人,也会在意这些吗? 刚才,明明都难过成那样了,还想着给她一个笑,原来,她不冷不淡的态度,还是伤到他了啊。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哦。” 胡发终于扯出了一个笑,就是难看了些,但他尽力了。 “你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吧。” “好。” 银子转身出去了,门帘落下的那一瞬,胡发还是塌下了肩膀。 她,大概只是来安慰他的吧,毕竟,她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姑娘,受人嘱托也不好拒绝。 银子从屋里出来,径直走向等在院子里的老姐妹俩。 “婶子,我想跟娘单独说几句话。” “好,西屋没人,去屋里说吧,暖和些。” “多谢婶子。” 李氏识相地走开了,母女俩去了西屋。 王氏看着变了样子的女儿,这才真切的感觉到,她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娘,我想嫁给他。” 银子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你想好了?他们家……” “娘,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总是这么躲躲藏藏,不累吗?” 第227章 敢来,就摁死他 人生的十六年里,银子头一次对王氏这样说话。因为要低调,所以两人几乎都不出门,不与人打交道;因为要躲着所谓的“权贵”,所以,两人开着布庄却不敢卖值钱的布料,不敢接大些的单子。 甚至,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甚至都不敢交朋友,遇到事情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这种日子,她过够了,明明她们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活得这么憋屈? 王氏也没有想到,闺女的反应会是这样。 “银子……你……” “娘,都躲了八九年了,还不够吗?这些年明明都很安稳,还是要提心吊胆的活着,不敢赚大钱,不敢交朋友,甚至连过好日子都不敢,这么活着太累了。” “可是,万一被找到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王氏皱着眉头,满眼都是焦急和惶恐。满脸血色的女儿躺在她怀里不省人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种即将失去的绝望感,依旧清晰。 “万一?就为了那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万一,就这么提心吊胆的活一辈子?说不定,人家早就把我们抛之脑后了。” 银子毫不客气的说 ,这些年有人找过她们吗?甚至都没人打听过。说是因为怕被人找到,追杀到这里,可银子觉得,是娘还忘不了那个男人。 总觉得他还会来找她,所以,她还是忘不了那个人,还在期待回来找她。 银子理解不了。 “银子,你差点就死在他们手里,我不想再看着你死去,所以,我宁可躲一辈子。” 王氏也有自己的坚持,她可以不在乎,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不能搭上闺女。 “好,那就躲着,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我成亲?你是觉得嫁个没有权势的男人就不会是负心汉,还是觉得这样的人家能在他们找过来的时候能护我周全?” 别忘了,她那个渣爹本就是个普通出身! 王氏语塞,忽然就觉得这些年的坚持就像个笑话,她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可事实却告诉她这不过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们也不过如此,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娘,我知道你怕,可是就这么躲着,要躲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我不想躲了,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 就算有一天他们找来了,打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也比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强。” “那你想过会连累胡发,甚至是胡家吗?” 银子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啊,万一连累了下来…… “连累什么?不是说了,咱们有靠山的。” 躲在的墙角偷听的李氏终于忍不住出现了,没有被抓包,不代表她不会自爆。 “靠山?什么靠山?” 银子还不知道胡家跟明宣礼的关系,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的。 “哎呀,反正就是有,这座山还是挺大,关键是靠的住。” 李氏不知道王氏为什么没有跟银子说,不过她也不说,总不会出错。 “胡家救过安王爷的命,这就是她说的靠山。” 王氏直接跟银子挑明了,她忽然意识到,银子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孩子了。 过了年就满十七岁的闺女 ,已经是个可以处理事情的大人了。 你听,她刚刚那番话,就已经证明了,那些她不想让她操心的事,其实她都知道。 “安王爷?就是那个刚封了封地的七皇子,安王爷?” “对,就是她。” 李氏肯定了银子的话,虽然明宣礼那边肯不肯帮忙都还是个未知,但总算是有一半的机会的。 “那还怕个屁呀,他们敢来那就直接摁死他们。” 银子的双眼亮晶晶,脸上红扑扑的。已经做好玉石俱焚打算的她,现在真的很激动。 看着斗志满满的银子,李氏很是喜欢,看看,这明显就是胡家人呀。她的眼光简直太好了,佩服得自己都想给自己磕一个。 “可那些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万一王爷那边不肯帮忙……” “那不是还有他二伯呢?拂尘先生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跟皇上的关系好着呢,他再怎么样,大不过皇上去吧?” 正在的顾家书房看书看的起劲儿的胡二伯,突然打了个超大的喷嚏,不由得裹紧身上的皮裘。 “这……这能行吗?” “咋不行,银子可是他的亲侄女儿,咋就不行了。” “啊?” 好吧,胡家这不着四六的称呼,倒是吓到王氏了,咋还成侄女儿了?这是从哪儿论的? “啊什么啊。银子是我闺女,那不就是他侄女儿?” “哦,呵呵呵。” 王氏尴尬一笑,行吧,这么论倒是挺新鲜哈。 “这下你放心了不?谁来了咱们都不怕,这回俩孩子的亲事,你还反对不?” “不反对了,银子说的对,躲着一辈子确实太累了,管他那个渣男干啥,来了,就给他摁死!” “这才是我姐妹儿呢,走走走,咱们这就去找大仙儿给算个日子。” 李氏说走就走,拽着王氏就出门去了。 张莲和文小点儿过来陪着银子,小四陪着胡发,在门口偷听一句,回来跟胡发说一句,做贼似的来来回回,重点没听到,倒是把胡发吓得不轻。 “你是说,银子要嫁给王爷?” “大……大概是的吧。” 小四只听她们提到了安王爷,嫁人啥的,串起来,胡发就得到了这么个奇怪答案。 原来,她的疏远,是因为这个啊。 安王府再好,她也是做妾,以银子的性格,不会这么选,所以究竟出了什么事? 胡发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银子问个清楚。刚走到西屋门口,就听见嫂子们在打趣银子。 银子时不时的回应一句,含羞带怯的声音软软的,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面带笑意,面色通红。 她,应该是欢喜的吧。 胡发面色发白,双拳紧握,已经被自己折腾得去了半条命的身体,在这冬日里,摇摇欲坠。 半晌,他还是忍不住推门而入,木门被他推得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寒风透过门帘的缝隙, 直往屋里灌。 第228章 作贱自己 两个娘去找大仙儿了,没有听到八卦的张莲和文小点,赶紧堵着银子,问八卦。 “没想到呀,你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关键时候这么霸气。我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点点的榜样!” 文小点向来都是这么跳脱,说好是来打听八卦的,怎么还拍上马屁了。 “嗯,确实霸气,听说你还要摁死谁。” “那不是这些年太憋屈了么,做什么都要忍气吞声的,实在忍不住了。” 银子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和之前的她相比,确实出格了不少。 “哎呦呦呦,还别顾着不好意思,赶紧说说,到底说了什么呀。” 银子推脱了几次,还是说出来了,事情前前后后的都说了,听的妯娌俩牙根痒痒。 什么渣男呀这是,居然还有权贵之女能看得上他,眼瞎吧? “银子你说的没错,这种人,一定得摁死,不然留着干嘛?” 文小点义愤填膺,这种人摁死他都是轻的,就该把他给撵碎了,省的祸害别人。 “就是啊,以前你们斗不过他们,现在有安王爷和二伯做靠山,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张莲现在觉得权势也有权势的好处,小五这人救的,还真对了。 “就是,若是真的找来了,怕是要连累你们了。” 她不是傻子,只要她和胡发在一起,那必定会连累到胡家,可是她不想放手,就自私这一回,却要连累到这么多人,真的很愧疚。 或许,娘说的是对的,这个婚事,确实不应该继续的…… “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娘说,他们手段毒辣,真要成了,那……” “我跟你说啊,都这会儿了,你可别退缩,你也别觉得是欠了胡家什么,就老三那副样子,你要不嫁给他,他就得死。” 文小点直接说重点, 说白了,胡家对银子好,那也是看着胡发的面子。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按照胡家的行事作风来看,即便李氏和王氏的的关系再好,都不会趟这趟浑水。 可不是,还没有说死要退婚呢,他就要死要活的不吃不喝,这要是真退了婚,这人还不得直接噶了? “确实,小五当初救安王爷的时候也是,爹娘知道了王爷身份,人还没醒呢,就想把人给轰出去了。” 张莲想起当初的事情,忽然觉得明宣礼这个王爷还挺可怜的,堂堂一个王爷,被胡家这个庄户人家嫌弃成这样。 “啊?那王爷还能帮我吗?要不还是算了吧,现在说了,他伤心一阵子也就算了。” 银子说着就要起身去找王氏回来,被俩人给拽下来了。 “哎呀,你这人咋还是个急性子呢,王爷要是介意,怎么还会跟咱们来往?” 张莲赶紧解释,生怕一个不留意,人再给跑了,到时候还真就没办法跟胡发和李氏交代了。 “就是就是,再说,胡家可不是怕事儿的,要不然当初大局未定的时候也不能让你二哥娶了我。” 文小点举例子讲事实。 “啊?你家又是什么事儿?” “哎呀,我的事儿不重要,以后再说。你这都要做新娘子了,现在是什么感觉呀?” “哎呀,说这个干嘛?” “怎么就不能说了?哎呦呦呦,有人害羞了呀?” “你看看,有了王爷撑腰是不一样哈,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就是不一样哈?” 张莲也跟着打趣,赶紧把那说不清的事儿给翻篇儿了。 “什么呀,别让人听到了误会。” “误会啥?你俩的事儿家里人早晚得知道。” “哎呀,你们就是故意的,我不跟你们说了。” “不说啥?怎么?不想嫁人了?” “我看着也是,要不也不会动不动就说要算了。” “就是。看来是看不上我们这俩妯娌。” “我看也是。” 俩人一唱一和的给银子闹了个大红脸,急吼吼的解释。 “谁说我不嫁了,我嫁!” 砰!!! 话音刚落,西屋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 “你不能嫁!” 胡发双目赤红,面色苍白,声音里满是怒火。 银子刚才因为害羞而娇红的脸色,瞬间惨白,原来,他知道了一切,就不想娶她了…… “好,我知道了。” 银子用尽全力压下心里的委屈和眼眶里的泪意,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哽咽。 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却还是抵不过人心。她应该问清楚的,可她的骄傲不允许。 “老三!你发什么疯!” 张莲第一次端起了长嫂的架子,语气里带着不太实在的威严。 “我发疯?你们呢?银子要嫁,你们就这么高兴?” 胡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嫂子们?帮着别人拐跑他的媳妇儿? “不然呢?银子不嫁你要死要活,银子都要嫁了,你又发疯。你特么到底想干啥?” 文小点也怒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一家子人给他忙活,他呢?给自己扯后腿。 “嫂……姐姐们不要争了,我先走了,等我娘回来了,麻烦跟她说一声。” 银子手里捏紧了帕子,泛白的指尖传来无尽的凉意。她一步一步的迈着步子,脚上像是绑了沙袋,沉重的很。 胡发身形本来就高大,就算是消瘦了许多, 还是把门口挡了个严严实实。 “麻烦……让一下。” 胡发没有动,也没有看她。 银子只好错开他,打算从旁边不大的缝隙里挤出去,却被胡发一把抓住胳膊。 “我们已经定亲了,你只能嫁给我,嫁给别人?你想都别想!” 胡发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说,隐忍着心口传来的闷痛,却舍不得抓疼她的胳膊。 “你是不是有病?不让我嫁的是你,不让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连累了你们家,可你也不能这么作贱我!” 张莲和文小点想要解释,就听银子歇斯底里的吼出来。老三确实有病,闲的慌是吧,自己给自己挖坑。 “我作贱你?你上赶着给人家做妾就不作贱自己了?” “做妾?” “不是吗?你疏远我,要解除婚约,不就是看上了王爷?他可是已经成家了,你还要嫁给他,那不就是做妾?” 第229章 还能嫁吗? “所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银子想过的所有可能,都不包含这一种,他可以不想继续婚约,可以为了家族不被连累选择退婚,但,绝不能是这样误会。 “我不太信你会这样,但,你刚才说了了,你要嫁。” “那你听清我说的谁了吗?” 胡发,噎住了,好像还真的没有。他的沉默在银子看来就是回答。 “你连话都没听清楚,就这么误会我,合适吗?” 银子很冷静,冷静的有些不正常。 “我信你,但是我不信别人,如果有人逼迫,你有的选吗?” 好大一口锅,直接飞到了,正在陪儿女玩雪的明宣礼头上,鼻子一痒,就要张嘴打喷嚏,好巧不巧,一个雪球就砸进了他嘴里,喷嚏直接憋回去了。 明珠笑得前仰后合,根本不在乎别人惶恐的表情。 “没人逼我,我也没有要嫁给别人,所以,到底是谁在作贱我?” 张莲和文小点站在一边围观,一个在乎却不会说话,一个被人泼了一盆子脏水明摆着要收拾个人出气。 这个时候,局外人最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俩人自己解决就好。 “真的没有?要是有你不要瞒着我,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放手的。” 胡发心里暗骂小四听墙角都听了些什么玩意儿,一边担心银子会有所隐瞒。 原来,只是担心她被人逼迫,可,他刚才的话,也太难听了。 “既然不信就算了吧,我不想解释了。你都不信我,以后过日子的话,难不成我整天都要解释?” “我错了,我只是……” “只是怕我跑了?只是怕我被人逼迫不得不妥协?你担心我,我很高兴,可你不该问都不问,就误会我。” 说到这儿,银子忽然想到她刚刚也误会他不想娶她了,忽然质问的底气,就有点儿不足了。 “银子,我错了,以后都不会了,有什么事情我肯定会先找你说清楚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好吧,看在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 因为心虚,银子不打算再揪着不放了,万一这傻小子反过味儿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你,还能嫁给我吗?” 言语里,透着些忐忑。 “你说呢!” 银子红着脸,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甩开胡发的手,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胡发手里一空,脑子也跟着空了。 “嫂子,银子这是啥意思啊?” “别叫嫂子,我俩只是撺掇你媳妇儿攀附富贵的‘外人’。” 张莲阴阳怪气的回怼,合着,平时对他的好都喂了狗了呗,亏她们还担心他的婚事呢。 “嗯,是,咱们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可不配做人家嫂子。” 文小点嘴下不留情面,说完就拉着张莲一块儿走了。活该,自己作死,谁能救得了? 霎时间,西屋里,就只剩下还在纠结的胡发。 睡眠不足,营养不良,从而影响了大脑运转的他,想不通,银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嫁还是不嫁? 李氏和王氏拿着算好的日子,欢欢喜喜的回来了,俩人直接进了西屋,三九天儿,外头实在太冷了。 “日子总算定下来了,我这心里也踏实了。”李氏说着话就进屋了,“就是日子有点儿远,又得等。” “行了啊,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明年五月的日子,你总要给我点儿时间准备嫁妆吧。” 王氏真看不得李氏这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她可是要嫁闺女呢,不咋高兴呢。 “哎,你有点儿良心,我是高兴你马上就能搬到村里跟我玩儿了,你当是……我去,门口咋还站着个人呢?” 李氏一掀门帘子,差点儿没撞上去,吓得话都没说完。 “娘,是我。” “你杵在这儿干啥?” 看清楚了人,李氏直接绕过去,拎起小炉子上的陶壶,倒了两杯热水。 “有个事儿想不通……” “哦,那你回屋慢慢儿想去吧。我跟你丈母娘有事儿说。” 胡发本来想问问李氏的,结果,这位亲娘不大想管的样子。脑子本来就卡壳的他,直接宕机了。 还真听话的走了……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不用管他,这家里的男人就没个正常的。” 李氏无情吐槽,家里这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哪个都有点儿不正常的时候,就连那个老的都跟着时不时的抽风。 “你这话儿说的,我闺女到底还能不能嫁过来了?” 还真是不拿她当外人了,这还没成亲呢,就说自家儿子不好,确定不是缺心眼儿? “能啊,咋不能,只要我家银子要嫁,你就拦不住,这世上,有几个父母能拗得过孩子的?” 除了那些个不拿孩子当人的,只要心里装着孩子,还真没几个能拗得过。 “你这话说的……真对。” 她不就是?平时看着听话懂事的娃,也会跟她大小声。 “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来村里住?” “再看看吧,得先把镇上的房子处理了才能有闲钱。” “要我说啊,你干脆住我嫁得了。之前听说村里建宅子的地没有了。” “啊?那我也不能住你家啊?哪有丈母娘住婆家的?要不这样,你帮我留意着些,万一碰上有人家要腾地方的,记得跟我说。” “行,不过镇上的宅子,你还是留着吧,村里的房子不用多少钱的。” “到时候再说吧,你别说,今天被银子说了一顿,我还真想通了不少事,我现在就后悔,为了隐藏身份,钱都不敢多挣。” “你这可真亏,亏了啥也不能亏钱啊。” 李氏说着心思一转,心里有了计较,村外的人进不来,那村里人自己要,是不是就不一样? 没把握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省的空欢喜一场。 “就是说呢,这人啊,就是不能钻牛角尖儿,不然啊,这脑子就成个摆设了。” 到此,胡发跌宕起伏的婚事,经过了分离,争执,乌龙……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只等着下聘,过礼,把人娶回家了。 第230章 嘴硬心软 转天,冬日里,阴沉了好几日的天色终于放晴,巳时中,阳光越过屋顶,落在只剩下果实的柿子树上。 橘红色的果实,被阳光一照,隐隐都能看到内里的果肉。 屋子里,失眠了几天的胡发,睡梦中,猛地坐起身来,眼睛睁的大大的 ,一脸的懊恼。 “我去!我特么都干了点儿啥?” 几天没洗的衣裳,被他薅得更加凌乱,可还是挡不住他对自己的嫌弃,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家里就三个女人,他一句话就得罪了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对,是仨,还有他自己的媳妇儿呢,啊~~~ 这可怎么办呐。 小四进屋来看看胡发醒了没,一进屋就见胡发坐在炕上,疯狂蹂躏自己的头发,要不就是使劲儿搓脸,拽耳朵……总之,就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了。 “三哥,你这是干啥呢?” “四儿,你哥我昨天都干了点儿啥呀?” 胡发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二了吧唧问。 “你不记得了?” “要是不记得就好了。” 偏偏他记的格外清晰,想装傻都做不到的那种。 “三哥,我挺佩服你的。” 小四表情真诚,目光敬佩。 “佩服什么?” “小五总说,对待女人,不管大小都得尊重,不然会很倒霉。三哥很不一样,一次性惹怒了仨,真勇敢。” “说挺好的,以后闭嘴就行了。” 这还是亲兄弟吗?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儿,干得还挺顺手。 “好嘞。” 三哥不爱听,那以后就不说了。 “睡够了就起来吧,都是睡了七八个时辰了,再睡就该饿死了。” “出去吧,出去出去出去。” 胡发十分不耐烦的往外撵人,然后继续蹂躏自己的脑袋,要不是长了这么个脑袋,也不至于会闹到这个地步。 人呢,总在屋里是待不住的,喜欢到处跑的胡发更甚。 午饭的时候,胡发一露面儿,就收到了来自嫂子们的“眼神问候”,以及“茶艺表演”。 “哎呀,我以为你还要睡呢,就没做你的饭,这可怎么办?不会要饿肚子了吧?” 为了整胡发,今天的饭菜是妯娌俩做的,小四连厨房门都没能进得去。 桌子上摆了一圈的碗筷,唯独胡发面前空空如也,连根筷子都没有。 “没关系,是我犯懒了,我自己做点儿。” “哦,那你随意。” 张莲冷着脸,不大想搭理人的样子,胡发灰溜溜的进了厨房,小四拽拽嫂子的衣袖,有些不忍心。 “嫂子,三哥看着好可怜,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你心疼啊?那你去给他做。晚上你就跟他一起吃。” 小四刚抬起屁股要去做饭,听见后半句,两只手抓着凳子往前挪了挪,又坐在了。 “三哥自己犯错,自己做饭,应该的,应该的。” 要说起来,这事儿该怪的应该是小四,毕竟好是他传话都没传明白,才害的胡发黑白不分的跟仨女的一顿抬杠。 可是小四不敢说,大不了,回头等嫂子们不注意的时候,再给三哥做些吃的吧。 小四另一边儿的文小点凑近了小四跟前,悄么声儿的跟小四高密。 “大嫂这人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灶房里给他留着吃的呢,你操什么心?” “真的?” “假的!” 文小点看着这根木头,似乎预见了他未来的追妻之路……大概是有点儿难,还是回头跟娘说一声,这个老大难,得早做打算。 一家子嘛,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出个光棍儿可还行? 除了吃饭就是有啥事儿都不喊胡发了,需要帮忙不是喊自家男人,就是指使小四。 胡旺经常在木工房待着,不经常出来,安静得像家里就没有这个人。 胡兴和胡老汉在地窖里收拾位置,白菜萝卜这些也不能总在菜地里埋着,还是得挪到地窖里。 所以,小四被两个嫂子使唤的,连个坐下的机会都没有。这下,听人说话只听半截,还敢随意污蔑人的两兄弟,谁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了。 冬日的天,黑的早,兄弟俩的躺在炕上,一个是累到手指头都不想动, 一个绞尽脑汁想办法要哄人。 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小五说的对呀,女人,只能尊重,不能招惹。 你看,稍不留神,在家里这日子就难过了不是? “嫂子,你说你,说好的给胡发点儿颜色看看,你怎么能还偷偷给他留吃的?” 文小点明知故问。 “他前几天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折腾死,真不让他吃,回头出个好歹儿来,家里人不都得疯了?” “嘿嘿,还是嫂子好,那些男人什么的,根本指望不上。” 文小点搂着张莲的腰,俩人都在炕上坐着,文小点把头埋在张莲的腹间,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点点呀,你怎么这么喜欢抱人?” 要抱也该去抱你自家男人呐,抱她是怎么回事儿? “因为……你香啊。” 文小点眉眼弯弯,心里却泛起酸涩。嫂子的味道和她娘身上的,有五分相似。 想娘的时候抱抱嫂子,就会觉得很安心。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小嘴儿上是不是抹了蜜,说话怎么这么甜呢?” “不给看,我就隔壁拽人去,嫂子你也早点休息。” “好,快去吧,不然他又得熬一夜。” 要不说胡旺是唐木匠最看重的徒弟呢,手艺好是一方面,另外,还是他自己喜欢的研究。 别的兄弟们他不知道,反正他学木匠手艺,只是因为喜欢。 “这次是雕的啥?你眼睛都要贴上去了。” 文小点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见胡发正皱着眉头,雕刻些什么。他忙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文小点逮住了,胡胡忘这才听见媳妇儿的声音。 “你来啦?” “不来,你就又要跟这堆木头睡一起了。” 胡旺嘿嘿的傻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后退了几步,拍干净身上的木屑,这才到了媳妇儿跟前儿。 “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你呀,这是收拾啥了?头发上还有木屑呢。” 胡旺看着近在咫尺的媳妇儿,心中满满当当。 第231章 咱还是姐妹儿不 文小点拍了拍胡旺的头,想拍掉他头发上的木屑,结果却越拍越多,文小点越拍越重。 胡旺本来还喜滋滋的神色,慢慢也变得凝重起来,最后呲牙咧嘴的。 “哎呀!怎么拍都拍不干净!你去洗洗得了。” 拍了一会儿,胡旺疼不疼她是没注意到,反正是把自己给拍烦躁了。 “那……你给我烧水呗。” 胡旺得寸进尺,就当是给他有点儿疼的脑袋一点补偿吧。 “那……好吧。” 文小点本来想让他找别人,但是看到外头漆黑的天色,还是算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还是别打扰了。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氏喊上了俩儿媳直奔镇上。 今天是冬至,晚上要包饺子,得去镇上采购一番,顺便去趟布庄,喊银子去小坎沟。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沈婉儿送来的那些布料,也该变成衣裳了。 胡发赶车,直奔喜子叔家的肉铺,自家的铺面,冬日里的生意虽然不算太好,也不至于要歇业。 “嫂子来了?要包饺子的?” “今天生意得好些了吧?冬至呢,大家可都得包饺子。” “那可不?一开门儿就卖了好些呢,”喜子叔见铺子里也没什么外人,又加了一句。“好的咱们都留着呢,一会儿去后头拿。” “还得是自家人,刚好也有一阵子没见到你家那个小胖子了,这回可得好好逗逗他。” “前头这儿离不了人,嫂子你直接去后头拿吧。” “行。” 胡发欲言又止的,明显是心思不在这儿,可是之前闹得有点僵,他现在又不好意思张口。 李氏带和张莲文小点自然是看出来了,可就是不吭声儿,哎,这小子的性子太急躁,得好好磨磨才行。 这还是在自己家,吃点儿教训也没什么。等在外头吃了亏,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娘儿仨进到后院儿,胡发在后头跟着,先是逗了好一会儿小胖子,张莲得空给小胖子做的那些小衣裳,都试了个遍。 然后挑了肉,仔仔细细的分好,用油纸包好,放进拿来的背篓里。 这才慢慢腾腾的跟喜子婶告别,走人。 这会儿,已经是半晌午了,胡发已经被娘和嫂子的磨叽,刺激的没了脾气。嗯,他看出来了,她们就是故意看他着急的。 胡发背过身,狠扇了自己惹祸的嘴巴两下,都怪自己嘴贱,脑子也不够用,惹了家里的最不能招惹的人。 一会儿要见的那个,也是被他得罪了的,三个人一碰头,他岂不是更难受? 啊~~这下死定了。 来的时候兴奋到要起飞的胡发,这会儿赶车要多磨叽就有多磨叽,老牛也走得慢吞吞的。 镇子就这么大,再慢也有能走到的时候,胡发肉眼可见的——慢慢绝望了。 “银砸~我来了。” 文小点趴在柜台前,声音小小的叫了一声,店里还有客人,就算是要发疯,也得分场合不是。 “嫂子来了?” 银子笑吟吟的,眉眼间的神色轻松了许多。 “哎呀,这就改口了?亏了,亏了。” 李氏佯装可惜。 “啊?什么亏了?” 一个称呼而已,不至于吧? “改口费还没给呢,就叫上嫂子了,你说亏不亏。” 银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哎呀,娘心疼小闺女儿了,行行行,我们回头就补上行了吧?” 张莲矫揉造作的表演了个吃醋,神色的揶揄,妥妥的一朵绿花。 “你呀,净跟点点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稳重的大闺女去哪儿了?” 李氏也跟着闹,王氏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儿憋笑,把她给累的,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你稳重的大闺女回来了,我要说正事儿了啊。” 张莲清了清嗓子,正经起来。 “银子,还是上次那事儿,想找你帮我做衣裳,你看是在镇上,还是去小坎沟?” 她没敢直接说去小坎沟,毕竟上次某个犯倔的,可是把人气得不轻。 银子这才想起那堆摊在炕上的料子丝线,原本张莲是要找她做衣裳的。 “我问下我娘……” “不用问了,去小坎沟,莲儿是来找你的,我可是来拐你娘的。” 李氏说完,转头就去找王氏了。 客人已经选完了,正在付钱,李氏等人走了,这才上前。 “翠儿,咱还是姐妹儿不?” “当然是啊。” “那姐姐有事儿,你帮忙不?” “怎么了?遇着什么事儿了?” 王氏有些担心,这怎么还连上串儿了,事情一件接一件的。 “也没什么,就是大家都猫冬,我在家怪没意思的……” “哎呦,你这说话大喘气的,要吓死谁呀。” 王氏撇撇嘴儿,多少是嫌弃了的。 “你就说你来不来陪我吧。还有我闺女,一块儿来。” “哎,我说,那是我闺女。” “转过年就是我家的了,都一样。” “还带这样的?”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别总是跑题。” “去不了,不然就让‘你’闺女去吧,这两天还是有生意的。” 你闺女这三个字,王氏故意说重了几分。 “那不行,她们小姐妹们凑在一处,更没人搭理我了,你得的陪我去。” “那我这铺子就关了?” “那不是有现成看铺子的?还是个熟手。” 李氏看都没看,随手一指站在一边儿闷不吭声,只看银子的胡发。 从一进门儿胡发就想找借口跟银子说话,结果娘跟嫂子谁都不给他留机会。 好不容易,听见貌似提到他了,却是个坏消息。 “娘……我……” “怎么?媳妇儿还没进门儿呢,给丈母娘看几天铺子就不乐意了?” “没有,我……” “我什么?你看不看?” “看,可是……” “翠儿,他答应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 李氏推着人往外走,顺手把银子也带上了。一刻钟之后,母女俩就背着两个小包袱回来了。 “娘,老三留在这儿了,谁给咱们赶车啊?” 张莲看着门口的牛车,跃跃欲试,满脸写着“我来,我来。” 第232章 就张莲不行 胡发要留下看铺子,回小坎沟的时候,谁赶车就成了个问题。 张莲跃跃欲试的用眼神暗示婆婆,都被对方飘忽的眼神,给忽视了个彻底。十分想试试的张莲不得不毛遂自荐。 “要不我来吧,我以前赶过车的。” 此话一出,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 “不行!” “不行!” 王氏和银子一脸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有人赶车不好吗?怎么还不同意了? “水仙,有人赶车不好吗?” 王氏不知道其中缘由,拽拽李氏,悄么声儿的问。 “谁赶车都行,就不能是莲儿。” 李氏虽然没有坐过张莲赶的车,但是她见过张莲是怎么把车给赶到翻车的。 “为啥?” “一两句说不清,等回去了,我再跟你说。 ” 说八卦什么的,也是要有仪式感和氛围感的,当然不能两句话就说完了。 “为啥不行,那咱们咋回去?牵着牛车走回去?” 新手车夫简直不敢相信,原来大家对她赶车这事儿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来赶吧。” 李氏直接决定了。 胡发那句“我送你们回去再来。”也被迫咽了回去。 半刻钟之后,胡发站在布庄的铺子门前,依依不舍的跟牛车告别。 李氏裹着被子盘腿儿坐在最前头,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挥着鞭子。 牛车稳稳当当的向前,老牛也十分温顺的配合李氏的节奏,看得坐车的四个人,目瞪口呆。 “娘,你什么时候学的赶车?” 文小点满脸崇拜,被张莲的技术“征服”过之后,她觉得,只要不往沟里翻,那都是赶车大神。 “年轻的时候就会,就是好些年没赶车了。” “不愧是我娘,看吧,就没有什么是我娘不会的。” 文·马屁精·文小点,连忙接上话茬,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那是,我李水仙怎么说也是五个娃的娘,会点儿什么技术,都是正常操作。” 听见这凡尔赛发言了没,那是李氏在嘚瑟。 出城的时候,在城墙根儿底下,还碰上了个穿着单薄,披头散发的乞丐,李氏还让张莲给了几文钱。 张莲给了钱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没有留意到,乱糟糟的头发下面那透着怨毒的眼神。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小坎沟,一路上稳稳当当的,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差池。 张莲笑脸就变成了苦瓜,有苦说不出哇。看来以后她都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赶车了。 前阵子的那些布料,被重新拿出来摆在西屋的炕上,张莲和银子拿着布料比比划划的搭配颜色。 文小点对这些不感兴趣,在一边儿看得直打哈欠。 “你们颠颠倒倒的折腾了这么久我看着都一样啊。” “这怎么能一样呢?你看啊,这个颜色……” 银子一本正经的要给文小点科普,可文小点是一点儿要听的意思都没有。 “别别别,千万别跟我说这些,我一听就犯困。” “那,二哥的衣裳都是买的?” “嫂子做的呀。” 目前来看,不止是胡旺的,家里除了胡老汉之外,其他人的衣裳,基本都是张莲做的。 张莲嫁进来之前都是李氏做,张莲嫁进来之后,就都是张莲在张罗了。 李氏就偶尔缝缝补补,这种整套的衣裳,她就没怎么动过了。 文小点是个心大的,避讳什么的,她几乎从来不想。 “那,贴身的……也是嫂子给做?” 银子越来越放的开了,说到这儿还看了看旁边儿的张莲。王氏说过,男人贴身的衣裳,都得是媳妇儿给准备的。 “哎,你别看我昂,我可没做过。” 这点上,她还是有分寸的,再说了,光做个衣裳胡兴就已经酸得像个醋缸了,要是连这种贴身的东西都给做,那醋缸子可不得碎成渣。 “我没关心过,你这么一说,我得回去看看,别没有新的吧?” 文小点风风火火的跑了,留下两个手里抓着布料的人,在原地发懵。 文小点直奔自己屋里的衣柜,把胡旺的衣裳翻了个底朝天,呃……贴身儿的,确实没两件儿,还是有些破旧的那种。 又扒拉了两下,找到了一件不大一样的,歪歪扭扭的走线,粗细不一的裤管。这一看就不是张莲或者李氏做的。 可是,她从来没听胡旺说过什么,难道是不需要? 胡旺回屋里找图纸,一进门就看文小点趴在炕沿儿上,下巴颏放在手上,对着他的衣裳皱眉头。 他衣裳怎么了?是没洗干净?还是哪里刮坏了? 文小点不喜欢做针线,所以胡旺对自己的衣裳格外注意,尤其是干活儿的时候,那些有可能弄坏衣裳的东西,都是小心着用的。 “点点,不用管那些,哪里坏了我自己弄就行。要不然找娘给帮忙也行。” 文小点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不是不需要这些,而是,他不想让她做这些。 “找娘做什么,不是应该找我么?” 她想确认一下。 “你又不喜欢做这些,我就找娘呗。平日里再小心一点儿就行了。” “那……贴身儿的衣裳呢?总不好意思让别人给做吧?” 文小点一问,胡旺的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了那件歪歪扭扭的衣裳。 “咳咳,那个……我自己做……就行。多做几件就行了。” 胡旺罕见的脸红了,文小点上次见他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上次。 “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喜欢做这些啊,说了,你肯定要勉强自己了。” 文小点心里闷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来,她才是一直被照顾的那个。 “不勉强的,夫妻嘛,不好总让一个人的退让。以后我会学着做这些的,我就不信,我这么冰雪聪明的,还学不会个针线了。” 胡旺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得很。明明年纪差不太多,怎么总觉得她像个小孩子。 大概是文小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胡旺跟前的时候,才是她自己最为放松的状态。 “好,你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我给你兜底。” 文小点心里眉眼弯弯,甜甜一笑。 第233章 手指头都得缝上 银子在胡家一待就是十天,张莲和银子每天就窝在屋里做做针线。张莲想样子、裁剪,银子缝制、绣花。 文小点见她们忙,想学针线都不敢麻烦她们,转而找李氏去了。 李氏转手又把文小点支给了王氏,放着高手不用,找她这二把刀能学多好,跟个好师傅才是正事儿。 王氏手把手教了四五天,文小点也只能走走直线,王氏也从信心满满的教学,一退再退,最后变成开蒙的水准。 那边儿,文小点一针一针的缝着什么,这边儿王氏还小声儿的跟李氏嘀嘀咕咕。 “刚开始我还觉得,你家二闺女是想多学点儿,现在看来,这是一点儿都不会呀。” 王氏这话说的很是委婉,努力给文小点挽回颜面。李氏就不一样了,这几天她就是在跟前儿守着呢。 文小点那十根手指头做饭的时候灵巧的很,可是一捏针线,就跟十根棒槌似的。最简单的大平针都走不好。 “她那哪里是不会呀,那手指头根本就不听使唤,深一针浅一针的,缝得跟个蚯蚓似的。” 李氏上来就揭老底,那嫌弃的样子,简直了。可心里却觉得心疼,按说文小点也是大家出来的,针线这些肯定是要学的。 文小点什么都不会,不是没人教,就是受了苛待。 “估计是之前就没碰过针线,多练练就行了,你看她这样儿,学的挺认真的嘛。” “认真是认真,可她就是个一时兴起的性子,能坚持这么几天,我就很奇怪了。” “能做几天就做几天呗,多学点儿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你这说的对,不过啊,这丫头就这点儿天分了,你随便教教就算了,能给老二做件贴身的衣裳就行了。” 李氏的要求很低,别的衣裳都好说,那贴身的衣裳可不好让别人动手的。 “那她现在就行了,走线难看了点儿,歪七扭八的,不过穿在里头的,谁也看不到。” 王氏半开玩笑的说,抬眼儿一看,文小点又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扎了个针眼儿,气恼的把手指头上的血珠子给舔干净。 然后又继续跟手里的那块布斗争。 “你看见没,再多学两天,手指头都得搭进去。” 李氏说着起身儿从炕琴里拿了一小罐小五留在家里的药膏,过去把文小点手里的布头儿给夺下来了。 “你快歇会儿吧,你再缝两下,手指头都得缝一起了。” 李氏抓过文小点的手,用沾了水的帕子擦了擦,仔仔细细的给上了药,又裹上了绷带。 没一会儿,十根手指头就缠上了八根,除了右手大拇指,左手小拇指,就没个好手指头了。 文小点撅着嘴儿,一脸沮丧。转头看看炕上的那俩,手法娴熟的穿针引线,怎么看都简单的很,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啥都不是了呢。 “你也别委屈,人家都是打小学了十几年的,你才学几天?” 李氏看得出来文小点的心思,劝了一句,文小点一想也对,心里瞬间就好受多了。 转身又要抓那块布头儿,还没抓着呢,就被李氏给拍了手。 “你手不要了是吧?赶紧歇着吧,等好了再说吧,不差这两天。” 李氏说完文小点,又扯着嗓子喊胡旺,就在隔壁屋子里雕木头的胡旺,放下东西就过来了。 “娘,咋了?” “你媳妇儿做针线手指头都扎坏了,这个药膏你拿着,晚上睡前记得给她换换药。” “成,我知道了。” 胡旺接过药膏揣进怀里,胳膊一伸,就把文小点给抱走了。 “啧啧啧,年轻人呐,就是娇气,伤的是手指头,还不能走路了?” 张莲老气横秋的摇摇头,文小点的脑袋往胡旺怀里藏了藏,抬不起头,根本抬不起头。 胡旺咧着嘴巴就走人了。 毕竟是要穿着进宫赴宴的衣裳,再简单也不能马虎,所以第二天沈婉儿到的时候,衣裳也不过刚把花儿给绣完。 “哎呀,这绣工可真好,你看这柿子跟真的似的,都想咬一口了。” 沈婉儿拿着布料左瞧右看的,喜欢的紧,不过衣裳是真的很低调,没有繁复的花纹,只裙摆上一棵冬日里的柿子树。 湖蓝的底色,一棵飘着雪花,挂满了熟透了的柿子,一片叶子都没有的树,树干蔓延到裙摆处。 沈婉儿大致能想象得出,这衣裳大致的模样,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成品是什么样子了。 “好看吧?这可是我家银子的手艺,我敢说镇上绝对找不出第二家。” 张莲十分卖力的推销银子的手艺,好是真的好,不然沈婉儿这个吃过见过的大家闺秀,也不能说出好来。 “银子?” 这个名字可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以前听听就算了,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 “喏,就是这位。” 张莲伸手把银子往前推了推,露脸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再说,以后还有事儿要求到人家头上,先留个好印象再说。 “好可爱的小姑娘,这么年轻的姑娘,手艺就这么好?” 沈婉儿看着面前这个乖巧白嫩的小姑娘,瞧着和胡家人长得不大像,心里猜测她到底是谁。 “自小跟着家母学了些手艺,养家糊口而已。” 银子抓住机会,可也保持了分寸。 “你这小姑娘还挺谦虚,这学手艺可是得看天分呢,要没点儿天分,可学不来这么好的手艺。” 沈婉儿亲亲热热的拉着银子的手,坐在炕沿儿上,怎么看怎么顺眼。 “您谬赞了。” “咱们就别来回客气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下这衣裳做好是什么样子了。” “再有两日这件衣裳就差不多了,您稍安勿躁, 再等两日就好。” 催单这种事,银子太熟了,张口就能给个差不多的时间。 “还要两日啊,我都等不及了。” “好饭不怕晚,左右就两日的工夫,您再等等昂。” 张莲也跟着劝。 “行吧,那我这两天就不走了,就在跟前儿守着,顺便也偷学两招。” 沈婉儿悄咪咪的说,顺便使唤跟着来的小厮回去知会家里一声。 第234章 顾西风,你个王八蛋! 沈婉儿刚给家里去信儿说要在小坎沟住两天,不出一个时辰,明宣礼就带着孩子们追过来了。 胡家没有什么规矩,来了客人就都在西屋里待客,冬日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待着了。 明珠来了,张莲赶紧把炕上收拾了一半儿出来,给明珠坐在炕上玩儿。 至于明成,就只能跟着明宣礼待着了,小五不在,也没人带着他上山玩去了。 “莲婶婶,小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 明成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明宣礼和沈婉儿闻言看过去,明成耳朵尖儿泛起点点红晕。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一个人。 “不知道啊,人都走了好几个月了,连个信儿都没有,也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了。” “啊~谢谢婶婶。” 明成的小脸直接就垮下来了。 某座大山的深处,一片平整的山谷里,一座五进的院落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此刻,天空中还扬扬洒洒的飘着雪花,大片的白色覆盖住了山间的景色,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子里的动物们也在猫冬,蛇虫鼠蚁都在冬眠,整片林子都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响。 可那大院儿里,却隐约传出来阵阵怒吼,距离越近,嘈杂的声音就越是明显。 “顾西风!你个王八蛋,你是爽了就跑了, 老娘大着肚子一等就是对七八个月……啊!!!!!” “媳妇儿,我错了,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肚子大了呀。” “你!你再说一遍?你怎么好意思的?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了吗啊啊啊啊啊?要不是二嫂在跟前守着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尸两命!啊!!!!” 女人隐忍又痛苦的叫骂着,葫芦精跪在刚盘好的炕前,握着炕上正在生产的女人的手,一脸担心的承受着女人的怒火。 才成亲没多久,因为顾南风的事情,一走就是七八个月,中间回来刚好赶上了夜色,拿上东西又匆匆离去。 虽然想过要看看媳妇儿,又因为天色太晚,又放弃了。 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媳妇儿有了身孕,又怎么会在小坎沟耽误那么久的时间。 疼痛的那阵子过去了,女人又开始骂人了,嘴巴一张,深吸一口气…… “你最好给我闭嘴!有什么事儿不能等生完了再说?你留点儿力气生娃吧,你是想现在把力气都用完了,一尸两命?!” 老田的一句闭嘴,把产妇吓得赶紧闭嘴,却不小心被口水给呛到了。 姜芋咳嗽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压下这股劲儿,阵痛又来了,连着折腾了这么一番,她是彻底没有力气骂人了。 算盘精媳妇儿山桃,检查了一番,摇摇头,意思是还不到时候。 “西风,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给弟妹做点儿吃的去。” “好,劳烦嫂子了。” 山桃摆摆手,就出去了。老田也跟着出去了,生孩子可说不准时辰,看样子还得等一阵子。 有的吃就赶紧吃点儿,等起来的时间还长着呢。 山桃做饭虽然跟小四没办法比,但是比那几个做出来黑不溜秋的秃小子强多了。 从屋里出来 ,等在厅里的人就赶紧追问情况。就连胡二伯都没窝在书房里看书,跟着出来等消息了,因为实在是太吵了,根本看不下去。 顾南风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面色很不好,泛白的指节,透露出他心里的紧张。 “别都在这儿等着了,尤其是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歇着吧,乱起来了,可顾不上你。” 老田抢在这些人之前开口,他做大夫这么多年,这些人要问什么,他大概比他们自己更清楚。 老田特意叮嘱的,是顾北风的媳妇儿花千儿。前两天带着顾东风的儿女们在冰面上玩儿,不小心掉进了顾北风为了钓鱼凿出来的冰窟窿里了。 还好顾南风就在附近练功,及时把人从冰水里提了出来,不然现在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毕竟是冬日,人从水里捞上来,又着了冷风,得了风寒,烧了两天。这才刚退烧,就跟着在这儿等。 老田瞪了一眼顾北风,见过坑老子坑对手的,就没见过这么坑媳妇儿的。 顾北风心虚不已,给媳妇儿裹紧了身上的裘皮披风,直接把人抱走了。 得离这个老头子远一点,免得挑拨离间,再把媳妇儿给气跑了。 刚出去没多久的山桃,就端着热气腾腾的卷饼和疙瘩汤来了,问过老田说产妇能吃之后,就端进屋子里了。 小五随后端着个大托盘进来了,大家等了这么久,大概都饿了。 大人们都在忙活着产妇,小五只能自己折腾吃的了,顺便还烧了两锅热水,在锅里温着。 “嗯?这饼的味道还挺熟。” 老田咬了一口,大概有小四三四成的味道,不用问都知道是小五做的,这孩子就是个机灵的,什么事情,一上手就比别人做的好。 小五拿了个卷饼给顾南风送去,对方没接,直接出门了。 算盘精跟小五解释。 “小五,你别在意啊,他这会儿心里大概也不好受。” “南风哥怎么了?” 为什么兄弟媳妇儿生孩子,他会不高兴?这要是让李氏听见,霎时间就能生成一部话本子出来。 “我大嫂就是难产走的,也是这么个大雪的天儿,咱们住的太偏僻,请的大夫都没来得及到,人就……” 算盘精叹了口气,大哥有多在意大嫂,谁都看得出来,可惜,大嫂那么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 “大哥伤心欲绝,一时想不开,就跳崖殉情,还好发现的及时,人没事儿,也幸好遇到了你们,给他治好了伤。” 说到这儿,算盘精满脸的感激,同时失去两个亲人,他们可受不了这个打击。 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口的顾南风,听到殉情的时候,差点儿没摔了。 他那是失魂落魄的时候,没看注意脚下,踩到一块松动了的石头摔下去的好吗? 他答应了媳妇儿要好好活着的,怎么会寻死呢? 完了,这下可解释不清楚了。 第235章 你猜,跑几趟? 吃过,喝过,大家心里也安定了下来,因为,姜芋又有力气骂人了,能骂人,就代表着人没什么事儿。 也幸亏是在深山老林子里,周围没有邻居,不然还真不好解释,这么骂骂咧咧的动静其实是在生孩子。 顾南风的心思,现在都集中在了怎么挽尊上,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半个时辰之后,山桃又出来了,带着些不好意思。 “小五,能麻烦你再做个卷饼吗?芋芋说想吃那个。” “哦,好,还要疙瘩汤不?” “不用了,就要个卷饼就成。” 小五边走边卷起袖子,被算盘精给拦住了,拽着刚准备进门的顾北风就出去了。 “你别动了,我们把东西搬过来。” 外头的风雪更大了,进进出出一趟,再热的饭菜都得吹凉了。 两人来回两三趟,就把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 面粉,油盐,各种蔬菜,甚至还搬了两个小陶炉,以及鏊子、小铁锅和瓦罐。 然后站在一边儿,准备看小五做饭。 小五看着面前硕大的面盆子,认命的用个小葫芦瓢往面盆子里舀面。 看这个架势,估计这些人也准备吃。索性就一次性多弄一些,没准儿一会儿姜芋嫂子还要吃,就不用再重新折腾一遍了。 面粉都舀出来了,小五的动作也停住了,蹲在面盆子跟前儿半晌都没有动作。 “小五,怎么了?” “是不是累了?” “不会是忘了怎么做了吧?” 山青站在胡二伯身后侧的位置,紧紧闭着嘴巴,生怕一会儿自己多嘴。 “没有水。开水和凉水都要。” 算盘精和顾北风又跑了一趟,拿了水过来,虽然开水不够开,但是凉水确实很凉,还带着冰碴子呢…… 胡二伯和山青坐在稍远的地方,小声嘀咕。 “一两银子,赌他俩还要跑几趟?” “五趟。”山青心里稍微一算,报了一个数字。 “两趟。” 胡二伯觉得不会那么多,也跟着报了个数字。 然后俩人就聚精会神的数着那俩丢三落四的人,出去了几趟。 小五叹息一声,先把不够开的水灌到瓦罐里烧开,顺手把那冰水放到炭盆子旁边儿,等着冰碴子化开。 好不容易面和好了,小五又看着菜叹气。 “菜没洗。” 仔细看看,土豆萝卜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嗯,确实很新鲜。 俩人又出去了一趟,菜是洗干净了,小五还是眼巴巴的看着那兄弟俩。 “又咋了?” 顾北风这小暴脾气逐渐出山,有点儿藏不住了。 “你是不是傻?没有刀没有案板,菜咋切?” 老田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在小坎沟的时候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回来了看着傻乎乎的。 俩人又叮铃桄榔的出去了一趟,这次倒是精了一回,知道主动切菜了。 菜切好了,小五又开始叹气了。 “五儿啊,咱有啥直接说行不,别老是叹气啊。” 顾北风最受不了这种有话但是我不说, 就是让你猜了。 “擀面杖……” 小五话都没说完,俩人就出门了。咱就是说,就根擀面杖也不知道为啥就得俩人一块儿去。 擀面杖拿来了,一根孩子胳膊粗细半人高,一根手指粗细半臂长。好歹有个凑合能用的。 小五接过算盘精手里擀面杖。在切菜的案板上凑合着开始做饼坯、烙饼。 然后,用擀面杖举着烙好的饼,又不动了。 “篦子。” 顾南风都会抢答了,真是服了,说一句动一下,脑子是干啥用的。 顾北风这次是没脾气了,直接就出去拿了篦子回来,连牢骚都不发了。 小五又炒了菜,重新弄张新饼卷起来,刚才那张饼,等篦子等到自己都凉了,给产妇吃不大行。 烙个饼而已,兄弟俩来回跑了七八趟,忽冷忽热的,也就是仗着有内力, 不然他俩也得来碗苦药。 趁着他俩来回跑的空档,小五还做了个鸡蛋汤,热乎又清淡。 本来以为来回奔波这回事儿,到此为止了,结果姜芋又喊起来了。 “辣~椒~酱!” 小五摊摊手。 “这次不赖我。” 行吧,不多不少,正好五趟。 山青冲胡二伯伸手,成功收获一两银子。终于,后半夜的时候,伴着姜芋沙哑的叫骂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穿破了屋顶。 一群人瞬间起身,顾南风作为大伯第一个抱起了娃,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娘的影响,总觉得,这娃子哭起来也是骂骂咧咧的。 “男孩儿女孩儿啊?” “男孩儿。” 山桃随口应了一声儿就进屋去帮着收拾去了。 胡二伯一听是男孩儿,上前瞅了一眼,嘀咕了一声,就回屋睡觉去了。顺手还把已经困迷糊了的小五给带走了。 老田和山桃今天是不能睡了,他得盯着点儿,刚生产完,很容易大出血。山桃要看着孩子,葫芦精要守着媳妇儿,老田要随时待命。 日上三竿的时候,小五才悠悠转醒,眼睛望着屋顶,胳膊酸痛不已,差点儿都抬不起来。 也对,烙了一晚上饼,不疼才怪了。看来得今天找老田要点儿药酒揉揉了。 胡二伯早早就起床去书房继续看书了,这些书一本都不能带走,那就能看多少看多少吧。 谁让这里的书,大部分都是孤本或者绝版,一本比一本难找,他对这四兄弟的身份也越来越好奇了。 或者说,是对捡到他们的那个人,他们口里的那个老爷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只是,姓顾的四兄弟好像都不太提起那个老爷子,宅子里几乎找不到什么能够看出这个人身份的东西。 这个人要么是隐士,要么,就是因为什么原因在这里避祸。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至少是在他看完这一屋子的书之前,那个老爷子是谁,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早饭吃得很晚,还是山青饿到不行,受不了了,才起来做饭的。 葫芦精顶着乌青的眼圈子出现在饭桌上,把大家都惊着了。 饭还没吃呢,他一句话又把大家给吓够呛。 “田大夫,有没有药吃了就不能生娃了?” 第236章 有没有一种药 昨天才刚当了爹的葫芦精,拖着疲惫的身躯,像丢了魂儿一样,游荡到饭桌上。 饭没吃一口,筷子没动一下呢,直接一句话封印了餐桌上的所有人。 “田大夫,有没有一种药,吃了就不能生娃了?” “顾西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南风到底是当大哥的,该用身份压人的时候,就得用身份压人。 “我知道。” “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芋芋昨天刚遭了那么大的罪,你今天……” 山桃是个女人,同时也是站在姜芋的位置上想的,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小叔子居然是这么个人。 “就是因为太遭罪了,所以不想让她再生了。” 一句话说完,整天没心没肺的葫芦精,眼眶子都红了。 从发动到孩子出生,整整七个时辰,看上去姜芋气势十足,连喊带骂人的。可是他在旁边守着呢,她每疼一次就是一身的冷汗,反复了几次之后,连抓着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她的叫骂不过是掩饰她的心里的惶恐罢了,她也是第一次做娘,第一次经历,她也会怕。 尤其是生完之后,整个人都脱力的样子,还有身下那大滩大滩的血迹,看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团。 本来以为媳妇儿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结果那小娃子,隔一会儿就要哭几声儿,要吃要喝,拉了尿了,每次哭都是惊天动地的。 一晚上,别说身体虚弱的姜芋,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所以,一夜之间,他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就因为生孩子的时候姜芋骂了你几句,孩子晚上哭闹了些,你就要这么害她?你自己就是玩儿药的,你知道那药有多伤身子!” 山桃可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留不留面子了,这臭小子不做人,那就别怪她不给他脸 。 “我知道,可是我也不能再这么折腾芋芋了,太遭罪了。” “你!行啊你,你要是敢这么害芋芋,就别管我叫嫂子!” “我没有要害芋芋啊……” 俩人鸡同鸭讲了一通,葫芦精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不想要孩子了,就要给芋芋吃那种药,你还说你没有害她?” “谁说给她吃了?我是给自己吃的。” 葫芦精将掉未掉的眼泪瞬间就憋回去了,这都哪跟哪啊,难怪嫂子这么激动。 餐桌上,安静了一瞬,连筷子碰到碗盘的声响都没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敢大声喘气。 “你想好了?” 沉默了许久的顾南风问,声音平淡如水,好似先前的激动只是一个错觉。 “想好了,就是得请田大夫给个方子……” 视线转向了老田。尤其是小五满眼放光,他有一种直觉,如果真有这种药的话,他家可能会很需要…… “没有!我有治不行的,治不孕的,就是没有你说的那种。” 老田漫不经心的说,药这种东西,不分好坏,可耐不住有人会用药来害人,那再好的药,也会成为毒药。 “那……我这儿有一种,可以让男人生不了孩子,但是,这代价就……” 有点儿太大了,孩子是不能生了,可是都不举了那还能叫男人吗? 葫芦精不死心的跟老田讨要,万一有希望呢。 没想到老田直接放下了筷子,沉下了面色。 “你这么想要这个药,真的是给自己用吗?” “是啊,那不然呢?给他们用吗?” “也不是不可以。” 算盘精脑袋一抽,接了这么一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三弟的想法不错。 结果被媳妇儿掐了一把,山桃心想,你是不想要了,她还想再来俩玩玩呢。再说了,现在接茬儿,那不是添乱呢。 “我可以给你改改你的方子,不过,我有条件。” 老田思考了一番,再加上最近接触下来看到的人品体现,这才下来一个决定。 “第一,改过的方子归我,改了哪里,用了什么药,你不用知道。 第二,你吃的那份会给你,多余的没有。 第三,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个药是我给的。 能接受,那我就看看你的方子。” “能,必须能。” 葫芦精瞬间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下轮到老田玄幻了,不是,这是陷入了什么循环了吗? 前几十年里,看到听到经历过的都是你死我活的勾心斗角,每个人恨不得自己能长八百个心眼子,就用来算计人。 不光算计外人、对家,甚至是为了所谓的利益,连自己家里人都不放过。 可自从到了小坎沟之后,好像一切都跟他以前都不一样,尤其是胡家人,人和人之间的那种亲密感,就算是普通人家的亲兄弟,都没有他们的关系好。 他好奇、向往,最终忍不住被吸引,一住就是十几年。 他一直认为胡家是百里挑一,万万没想到,胡家偶然遇到的顾家人也是这么个玩意儿。 这世界是要变天儿了?还是他进错了空间,这不科学。 自此之后的几天,葫芦精在看孩子和催老田之间来回横跳,一天恨不得问上八百遍,然后脾气本来就不好的老田直接炸毛了。 “催催催,催命呢?你还有没有点儿正事儿了?真当我老头子没别的事儿干了是吗?一边儿给你媳妇儿配补药,一边儿还得给你断子药,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精力? 你愿意等就等,不等你自己折腾去!”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葫芦精,灰溜溜的躲到媳妇儿屋里了,好半天都没再出来折腾老田。 老田也终于能清清静静的研究药方子了,其实,这种方子,师父的手札里就有,拿出来就可以用的。 不过,这件事情,他并不想让葫芦精知道,顺带着还哄了一张毒方,这几天他研究的是这个的解药。 不管咋地吧,葫芦精的儿子,小瓢儿满月的时候,老田终于把葫芦精要的东西给他了。 小五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人群,难得的有点儿沉默,逗了逗小娃子,就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看着不算多的人群喧闹。 第237章 不对呀 深山老林的大宅子里,此时挂满了红绸,张灯结彩。已经进入腊月了,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天气有所转暖,只是暖意并不明显。 雪白的景色里,飘扬着点点红色的宅子里,洋溢着满满的喜气。 人虽然不多,但不影响大家高兴。 天气太冷,姜芋被留在了屋里,裹得严严实实小娃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被抱着转了一圈,又回去吃奶睡觉去了。 院子里,支上了大锅,热气腾腾的煮了一锅饺子。做菜什么的是做不了了。 宅子里会做饭的三个,一个还在坐月子,一个照顾月子,剩下一个大病初愈了半个月的,也张罗不开那么多菜。 索性,炖上一锅肉,熬上一锅菜,弄上些馒头,就算是庆祝了。 毕竟,对于有些人来说,有酒有肉就万事大吉了。 一群人在院子里穿梭,手里忙碌着各种事情,脸上的笑就没有淡下来过。 小五帮不上什么忙,就搬着个凳子,坐在阳光下的角落里,看着的翻滚的大锅出神。 依旧算不上高大的孩子,染上了些许落寞。 “想什么呢?” 顾南风看到了,搬着凳子坐在他身边儿。 “想家了。” 出来的时候,还是风和日丽的秋天,而现在,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他还回不去。 看着人家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免不了就想起了小坎沟,想起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样子。 “想回去了?” “好像是,就是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光景了。” “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算了,现在走的话,要在路上过年了,南风哥也不能跟家人在一起了。” 顾南风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本来是想着回来接上家里人就去小坎沟,来回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 没想到老三媳妇儿有了身孕,肚子都显怀了,山路难走,行动不便。 人还可以抱着用轻功带走,却没想到的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出状况。 胡二伯看见那一屋子的书,更是连门都不想出了,说是要看完这些书才肯走。 明明,这些书他们也是要带出去的,却遭到了胡二伯的强烈反对。 他说这些书随便拿出去一本,都是会让世人抢破头的存在,都搬走,那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顾南风不知道这些书到底有什么的特别的,可是他够听人劝,所以还是没有坚持。 而老田那边,被深山野林里疯长的草药勾走了魂儿,整日里往山里跑,跟着一起上山的顾北风都被折腾的瘦了一圈儿,直到第一场雪之后,才消停下来。 这一晃,都四五个月了,小五会想家也不奇怪,怕是早就想回去了,只是懂事的他并没有说出来。 “那就在山里过年吧,等过完年,咱们再回小坎沟。” “好。” 小五笑笑,眉眼弯弯,眉宇之间的愁思清减了不少。 顾南风揉揉小五的头发,阳光下,俊美的脸上,盖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 “算盘,大哥为啥非要去小坎沟?” “不知道,大概是跟小五家有关吧,小五的嫂子跟咱们大嫂长得很像。” “啊?那会不会……” “不会,她比大嫂小几岁,而且,也只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其他的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了。” “哦,说起来,我都想嫂子了。” “大家都想,不过,这话你别当着大哥的面儿说啊,他最近才刚好些,免得再伤心。” “我知道。” 山桃还记得那个一直温柔如水的女人,对每个人都是温暖的模样,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年轻就走了呢? 小五的情绪好了不少,顾南风趁着大家都在忙碌,一个人回了院子。 打开那扇他许久都不曾踏入的屋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看得出来,有人时常来收拾的。 屋子里的摆设还维持着她的习惯,一桌一椅都透着熟悉感,其实,他并不喜欢这里保持原状。 这样的话,他会以为她还活着,还会叫他一声阿南,会怪他话太少,会嫌他不陪她…… 就像现在一样,他坐在榻上,总觉得下一瞬,那个鲜活的身影就会从门外跑进来…… “阿南,你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阿南,你的话,真金贵。” “阿南~阿南!” 世上似乎只有她会叫他阿南,可惜,以后再也没人会这样叫他了。 深山里冬天很长,山里的动物也更难熬,鸟儿南迁,猛虎归山,寂静的山林里,只偶然有风声响起,又悄然消失。 小坎沟,临近年关,张莲和胡兴打算去小河村送年礼,特意挑在二十三之前的日子,就是为了避开要在这天放假回家的张平。 路上的积雪化了不少,黄土路上也跟着泥泞起来,难得今日没有风,太阳照在身上,泛起点点暖意。 入冬之后,张老爹就鲜少出门了,磊子还是会每天都过来,就是张老爹时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 胡兴把牛车停在院子里,从车上拎下来不少东西。张莲帮着拿进屋,好像每次来都是这样的,拿着许多东西是上门,从不觉得麻烦。 “爹,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冷不冷啊?我让磊子给你弄点的热水来,喝一些暖暖身子。” “外头这么好的日头,一点儿都不冷呢,不过,这屋里怎么这么冷啊,没烧火?” “没有,冬天的柴不好找,能省点儿就省点儿吧。你是不是冷了,我去把火生上。” “爹,你坐着,我去吧。” 胡兴出去搬柴禾给屋里生了火,又拉着磊子出去找柴火。 “磊子,最近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边走边问磊子。 “没出什么事儿啊。” “那,家里来人了?” “没有啊……哦,对了,平哥媳妇儿娟儿嫂子回来了看了看。” “她自己回来的?” “对,我还的纳闷儿呢,平时都是平哥陪着一起回来的,就那次没有。” 胡兴皱皱眉头,不应该啊,按照以前的做法,张平应该会一起来的呀。 第238章 是她的靠山。 小河村,张家小院里,张莲和张老爹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堂屋里的桌子旁边。 张莲能看得出来,张老爹有心事,可是他不说, 她也想当作没看出来,张家的事情她不大想管了,付出了又怎样? 又有谁会记得?她累了,也寒心了,早知如此,她为什么要那么作贱自己。 这也就是胡家人好,换做别人家,她现在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可惜啊,她明白的太晚了,她已经对不起胡家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弥补那永远都堵不上的窟窿。 “爹,这是二十两银子,年前我们就不回来了,回头让嫂子给您做身新衣裳。” 张老爹顿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闺女的银子,喉头涌上酸楚,像哽住了东西一般,撑得生疼。 “好。” 一个字,隐隐带着颤抖,可惜太短,没人能听得出来。 胡兴和磊子回来的时候,张莲已经在灶房做饭了,张老爹还坐在桌子边上,看着门口发呆。 胡兴犹豫了一下,还是去灶房先找媳妇儿了。 “媳妇儿,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张莲停下手里正在切的菜,转头看着胡兴,他很少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 “怎么了?” “爹的状态不对劲,有个事儿我想跟你说说。” “我知道,大概是嫂子跟他多说了什么吧。” 张莲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说村里的八卦,可是泛白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那,要不要跟大哥说一声啊。” “说不说的,又能怎么样,说了的也得有人信啊。” 张平对刘娟儿什么样,她也能看得出来,且不说他知不知道刘娟做了什么,现在说了,他能信吗? “那,咱们就不管了?” “怎么管?我一个出嫁了的姑娘,能管什么?” 胡兴皱眉,他怎么觉得媳妇儿变了,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不管不问。究竟是怎么了? 晚上,小坎沟。 张莲躺在炕上,望着屋顶发呆,今天在小河村吃的那顿,是她难熬的一顿饭了。 狠话是说了,可心里哪能那么简单就放下? “媳妇儿,你要是难过就发泄出来,憋着不好。” “是有点儿难过,那也是我活该。” “那不是你的错,你那么好。” “我真的错了,是我太没有界限了,现在招人烦,也是活该。” 张莲眼眶红红,有心疼也有难过。 胡兴抱住媳妇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转天,胡兴还是去镇上找了张平,张莲在家忙着祭灶爷,还不知道胡兴出门。 胡兴等在袁府门口,问过门房知道张平还没有放假,就托他去喊一声。 一刻钟的样子,张平就踩着从容的步子就从小门出来了,看见等在门口的胡兴,很是高兴。 “妹夫怎么找过来了?正好我手头的事情都做好了,走走走,咱们这就回家喝两杯。” 今日放假,前几天就和刘娟说好的,放假就回小河村,正好跟妹妹他们一起回去。许久没见过妹妹了,心里惦记得很。 “大哥,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咱们找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胡兴并没有平时见到他的高兴,反而脸色很严肃,张平也跟着皱眉头,这是有什么事,会让妹夫能找到这儿来,跟他说。 没有去家里,也没有带妹妹,那就说明,是不想让她们姑嫂知道。 难道是跟她们有关? 想到这里,张平脚步加快了些,找到一个还没有歇业的小茶馆,找了个小小的包间坐下,这才问胡兴的来意。 “到底是有什么事?很棘手吗?” “是有些棘手。” 更不好开口,胡兴低着头思索了 一番,才开口。 “大哥最近回过家吗?我是说小河村。” “没有,年底了,各家掌柜送来的账本都要查看,确实忙了些。” 张平摇头,别说小河村了,最近半个月,他忙得连镇上的家都没怎么回。 “那嫂子回去过吗?” “应该没有吧,她娘家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跟她说好的,不让她自己回去的。” 胡兴这才知道昨天是哪里觉得不对劲了,每次都是他们一起回去的,以往来找他们一起去小河村,如果张平刚好没空,刘娟也不会去。 可是磊子上次却说,是刘娟自己回去过,并没有和张平说起过。而从那时候开始,张老爹就满腹心事。 “是有什么事吗?” 张平见胡兴好一会儿都没吭声,更是确定是有事。 “昨天我们回去了一趟,爹……好像有什么心事,想问下大哥是怎么回事。” “昨天?你嫂子没有说起过啊。” 昨天妹妹妹夫来,娟子怎么没跟他说? “我们没有找你们,嫂子也不知道。但是我问过磊子,前两天嫂子自己回去过。” 胡兴说完仔细观察着张平的表情,果然,张平脸上闪过疑惑,接着面色就沉下来几分。 张平好歹也在袁家做了大半年的账房,也跟着府上的老人学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处世之道。 隐藏表情,就是其中一个,到底是经验不多,还没有练到家,被胡兴给看穿了。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兴许没什么关系,不过你有时间还是多回去看看的好,毕竟,爹只有一个。” 胡兴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能尽量委婉的提醒两句。 如果张平真的有心,那他就会自己去问。至于老丈人说不说,就不知道了。他只是个女婿,说多了,难免有挑拨的嫌疑。 “妹夫,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张平觉得妹夫的话没有说清楚,只是委婉的提醒他要回去看看爹,胡兴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个,还是特地等在袁府门外,找地方跟他提起的。 “大哥,莲儿是外嫁的姑娘没错,她挂心娘家也是事实。但她现在是我媳妇儿,是我家人。 不管以前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光景,我和胡家都是她的靠山。” 胡兴说完,喝完面前的茶,作揖,走人。 第239章 反正我是不来了(加量) 小茶楼里,张平坐在桌前,手里的茶杯都已经凉透了,都还没有松手。双眼发直,没有焦点的目光盯着一个地方,思考着。 胡兴一向和气的很,今天说的这些话,虽然语气平淡,但是言辞之间,已经有些重了。 这是妹妹受了委屈,来给她撑腰了啊。 张平把胡兴的话想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他是在说刘娟。 爹也不对劲,妹妹也不对劲,胡兴还提到了刘娟,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就差直接说出来了。 茶楼的小二敲门进来。 “这位客官,今儿祭灶,咱们中午就要打烊了。” 张平这才回过神来,跟小二哥说了声抱歉,这才起身走了。 过年了,街上的人少了许多,这个时候,在外讨生活的人都已经回家了,沿街的铺面关了一大半,红色的对联增了不少的喜气。 本来是打算要买些东西回村的张平,现在完全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逛了,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走。 不过,他没有打算直接质问,问不出答案不说,也会伤了情分,那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如非必要,他并不想闹得太难看。 还是那个小院子,现在是他们自己在住,小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还养了花,只是冬日里都凋零了。 张平走到巷子拐弯的地方,就见自家院子里出来三个妇人,也是住在这个巷子里的人家,他见过,但并不熟悉。 “先说好啊,明天我可不来了,家里一大堆的事儿呢,哪有时间听她在这儿听她得瑟。” “大早上的就喊咱们去她家,还以为有什么正经事儿,结果一上午,净说闲话了的。” “那她今天整这一出儿是干啥呢。” “还能干啥,今儿都二十三了。” “二十三怎么了?” “你傻呀,二十三了,过年都停工了,该回村了呀。” “那就回去呗,” 那俩人挑眉看着作者请来的托儿装傻,瞧瞧,一点儿表演痕迹都看不出来。 “还看不出来呀,她那是不想回去,拿咱们当幌子呢。” “啊?不至于吧。” “行了,你这个缺心眼子的,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吧,别回头被人家埋了都不知道。” “我就不明白了,她男人看着和和气气的,一个读书人,身上没有那些坏毛病不说吧,找他帮忙也都是能帮就帮的,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表里不一的。” “飘了呗,男人出息了,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呗。她刚搬过来的时候啥样,现在啥样,比比不就知道了?” ………… 三个人说着话就走远了,躲在拐角处的张平,心里却烦杂起来。 她们嘴里的人和他媳妇儿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感觉不一样? 张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往家里走,进门的时候特意没有说话,放轻了脚步往正屋凑。 屋里传来窸窣的声音,张平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进去,刘娟正在拆头上、手上的穿戴。两根银簪,两只手镯,一个项圈,还有两个戒指。 这些之中,除了手镯之外,还有一根和张莲一模一样的柳叶簪。其他的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而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得十几两银子的样子,她什么时候买了这些?为什么他从来没见她戴过? 正纳闷儿呢,就见刘娟把戴过的东西放进一个布包,布包放进一个匣子,匣子又放在了炕琴的最深处…… 怪不得,他都没见过。 张平重新走到门口,像以前回家时候那样,冲着院子喊了一声。 果然素面朝天,头上插了根常戴的木簪,袖口挽着,一副忙活了许久的样子,从屋里出来。 “平哥回来了?我正收拾东西呢,饿了没?我这就去做饭。” “是有些饿了。” “刚好,今天买了肉,咱们中午吃些好的。” “不是说好今天要回村里吗?怎么还买肉?” “哦,这不是看着肉还不错,想着带回去吃。” “那怎么现在又要做着吃?” “也不差这一顿,再说,买了不少呢。” 刘娟确实买的不少,不过,并没有打算带到张家去,是准备初二的时候,给娘家的。 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坏,索性就多买了些。 张平没再说什么,趁着刘娟去灶房的时间,在屋里转了一圈,衣裳什么的都好好的放在柜子里。 过年的新衣裳也整整齐齐的放在那,一身姜红色衣裙,一身藏蓝色长衫。 没有张老爹的新衣,连块张老爹可以穿的布料都没有。 打开刘娟平日里放钱的匣子,只有二十两左右的散碎银两和铜板,没有银锭,没有银票。 张平把东西放回原处,拿了本书坐在书桌前,心里却在算着一笔账。 “吃饭了。” 刘娟端着个托盘,用后背顶着门帘进门,雪白的米饭,白菜炒肉,葱烧豆腐,还有尖椒炒鸡蛋。 说是吃点儿好的,却还没有平日里吃的好些。 “不是说吃点儿好的?怎么都没炖肉?” “时间来不及了,先凑合吃点儿吧,晚上炖肉。” 只字不提回小河村的事。 张平深呼吸了一下,才放下书,开始吃饭。 “娟儿,一会儿把钱都找出来吧,趁着钱庄还没关门,咱们把钱放到钱庄去,不然咱们不在家,还得惦记着银子。” 刘娟吃饭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张平,却见他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办法放好,绝对不用担心。” 刘娟笑意盈盈,多少有点儿心虚。心里猜测平时的给了她钱之后就不闻不问的张平,怎么突然问钱的事。 “好些日子不在家呢,还是放到钱庄省心些,银票带在身上也方便。” 张平坚持,刘娟没有办法,只能先答应下来,主要是一直拒绝,张平肯定会追问的。 一顿饭,两口子人,各怀心思的吃了一刻钟。 刘娟磨磨蹭蹭的收拾完灶房,一回屋儿就见张平坐在炕沿儿上,有空就会拿在手上看的书,也摊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看这个架势,刘娟大概是躲不过去了。 张平心里的账算是有个差不离的估算的的,他现在一个月五两银子的银钱,就算是在镇上租房子,给家里银子,剩下多少心里已经有数了。 “娟儿,你把钱给我吧,再晚一些,钱庄就该关门了。” “这么着急吗?实在不行就等年后吧。” “不行,就那么放在家里我不放心。” “真没事儿,都放了这么久了,也没见能出什么事儿。 “以前你在家啊,这马上就过年了,家里没人守着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真的不用…………你要是真不放心,要不咱们就先不回去了?” 刘娟眼睛一转,试探着问道。 张平垂垂眼皮,再抬眼依旧是云淡风轻。 “也行,那我找人给丈母娘送个信儿,就说今年回不去了。” 张平起身往外走,却被刘娟给拦住了。 “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刘娟不愿意回张家,但是不代表她不想回娘家。 以前她确实不大愿意回娘家,家里人没少拿张家的潦倒说事儿,嫂子更是冷嘲热讽,说她上赶着也要嫁给一个穷书生,缺男人也不是这么个缺法。 可现在不一样了,张平出息了,除了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银,时不时还会有赏银,物件儿什么的,她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尤其是娘家人因此转变的态度,现如今见到她都是捧着抬着的。这个感觉让他十分解气,又很上瘾。 飘飘然的她,更是变本加厉的给自己“贴金”,而且还是捡着重的,贵的来。只是张平挣的有限,就算是有赏银那也只是偶尔,等她有所察觉的时候,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她哪里还能拿的出来银子存进钱庄,就连给张老爹的银子,也都有两个月没给过了。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不然…… “那正好,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咱们这就出门,拿上行李,存过钱之后,直接回家。” 张平往里屋走了两步,又问刘娟。 “包袱放哪里了?我先搬到车上。” 背对着刘娟的脸上,阴沉沉的,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某些情绪。 压根儿就没有收拾东西的刘娟,直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也终于发现了张平不同以往的咄咄逼人。 “上午家里来人了。也没顾得上收拾,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张平僵直着身体,闭闭眼,片刻的时间才稳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又回到了堂屋的太师椅上,随手从桌上拿了个核桃,在手里把玩。 “娟儿,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张家,可以直说的。” 张平始终没看刘娟,眼神落在手里的核桃上,语气很平淡,还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清。 这是他心心念念又亏欠了许多的姑娘啊,他知道自己荒废多年,又没有什么大本事,不能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所以,他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从不干涉她的事情,她开心就好。 可他却忘了,在成亲之前问问她的想法,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他和他的家人。 “没有,怎么会呢。” 刘娟拿不准他现在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多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了。 “做了新衣,只有你和我的;你明明那么喜欢数钱,说要存到钱庄就拿不出来了;你说守着银子不回家,我说不去刘家你又改口;说回家你又特意找了人来家里聊天,不收拾东西。 不是不想回张家,那是什么?” 刘娟面色涨红,被人抓包后的尴尬,大概就是如此吧。张平算是把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每一句都戳中了她做的事情。 她觉得很难堪,也仅此而已。 “我……” “想好了再说吧,我不想再听你说谎了。” 刘娟苦笑,实话?那怎么说得出口? 说她觉得张老爹是累赘?说她喜欢被刘家人捧着?还是说,她把张平的钱都败光了? 刘娟心头一跳,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想法变成这样了?平心而论,张老爹对她算是不错的,她落水会心疼,怕影响俩人会一个人留在村里。 明明张老爹并没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她怎么会觉得是累赘? 刘娟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盘算了许久的小心思此刻已经不值一提了,俩人分坐在屋子的两头儿,各自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只是今天,张老爹注定是白等了一场,郁郁寡欢了多日,人没有回来,反倒松了一口气。 小坎沟,胡家。 胡兴悄悄出了趟门回来,家里依然很是热闹,明宣礼一家子已经启程去京城了,张莲和银子忙活了二十来天的衣裳也被带走了。 不止是沈婉儿和明珠,明宣礼和明成也有搭配的衣裳。嗯,爷俩只能是娘俩的陪衬,要怪就怪男人的衣裳变数太少了,不比女子的花样多。 银子早就回去了,在镇上忙活了二十来天的胡发,匆匆见了银子一面儿,也终于能回家了。 过了今天,那想再见到人,可就得上元节了,胡发在李氏跟前儿转悠了许多圈儿,晃得李氏都眼晕。 “别晃了!去赶车把你二哥接回来去。” “好嘞,娘,我现在就去。” 胡发撒丫子就往后门跑了,一鼓作气套车赶牛跑远了。 胡旺就是给明宣礼送了个定好的东西,人就再也没回来,等人来送信儿的时候才知道,就给唐木匠送个年礼,人就被扣下来了。 这都腊月二十三了 ,再不回来,李氏可就要上门要人了。 都腊月二十三了,也不知道小五还回不回来了…… 去年的今天,大家满世界找他 ,结果招惹了个大人物回来。今年他人都不在,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想到这儿,李氏的眼皮子直跳。 “闺女呀,你说小五在外头不会又惹了什么事儿吧的?” 李氏抓着两个儿媳问出了今天的第八遍,担心是真的担心,操心也是真的操心。 回想一下,满打满算一年半的时间里,胡家来了多少人,摊上了多少事儿……都是小五给惹来的…… 第240章 什么情况(修改) 马上就过年了,李氏担心出门小半年的的小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是这个担心的方向……会不会有点儿奇怪? “娘,小五多乖巧的孩子呀,皮是皮了点儿,肯定不是惹事儿的孩子。” 文小点就觉得李氏的担心就是多余。小五多好一孩子呀,脑瓜子聪明,嘴巴又甜,谁见了不喜欢呀? “就是啊,您就算是不放心小五,那顾南风他们不是也跟着呢?再不济还有二伯和田大夫呢。” 张莲也不怎么担心,小五自己就是个鬼灵精儿不说,算上山青,七个大人还看不住一个半大孩子? “你们想想,这两年咱家出了多少事儿啊,不都是小五惹的?” 张莲和文小点炸丸子的动作停下来,仔细回想了一番,有吗? “惹事儿了吗?没有吧,相反倒是帮了不少忙呢。” 李氏看着这俩努力思考的闺女,十分的恨铁不成钢。 “就说最近的,满山熏兔子的,是他不?把人家兔子熏的在山上待不下去,都下山嚯嚯粮食去了。” “那不是明成的事儿么?是他非得要给明珠找白兔子的。” 文小点嘴快,直接就反驳回去了。 “那再往前,你家那东屋塌了,是不是因为他?” “娘,那不是王爷弄的吗?小五能有那本事?” 张莲哭笑不得的跟着反驳,到现在为止,大家都还觉得,那房子是明宣礼和初七给踩塌的。 “人总是他招惹来的吧,要不是他招惹了顾南风,能有那事儿?” “顾南风不是冲嫂子来的吗?” 说起这个,张莲也确实不好意思了,不过回想起来,当初顾南风的表现,确实是像冲着她来的。 “那,那你二伯他们仨老头儿集体出远门儿……” “这个我得必须得说了,那是王爷惹出来的事儿,我爷爷他们是去帮忙的。” “那你爷爷也是他给惹回来的。” “我记得是老二给小四请的回来的吧?” “那王爷总是他招惹的了吧?” “这个是,百分之百的是。” 李氏终于说了个小五确实做过的事,总算是保住了老脸。 “就这一个就要命了,咱们现在是不管想不想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不准哪天就被人给嚯嚯了。” 这个事儿张莲插不上嘴,等着文小点出马就是了。 “哎呦,娘哎,你想想,王爷要是自身难保,还能这么毫不遮掩的想来就来不?再说了,太子都定了,只要他没那心思,就啥事儿都没有。” 文小点使劲压住声音,知情的就那么几个人,文师傅话说不利索,其他几个都不在,只能她上了。 不过,这都多久了,现在才担心受牵连,是不是太晚了些。 看来,这胡家人不止是不靠谱,反应还慢。 “那!”李氏刚说了个字,觉得声音有点儿大,又改成小声儿。“那万一他要是有那个心思……” “不可能,他要是有那心思,死了的那俩加上上位的那个,都斗不过他。” 文小点对明宣礼的信心十足,京城里谁不知道呀,七皇子,现在的安王爷,不管是朝堂还是战场,那都是能数得上名号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就算他昭告天下放弃皇位,也依然被二皇子惦记上了。 “那就更麻烦了,就咱们家对他的态度,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得罪人了。” 越说李氏就越怕,明明就是闲聊天儿顺便吐槽儿子一出门就不着家,怎么把自己还给整害怕了? “他自己要是不同意,谁能像咱家这么随意?你没见那大东家都看着他的面子,对咱家礼让几分吗?” “什么意思?” “你儿闺女是说,小五给咱家捡了个大靠山,不会倒的那种。” 张莲利索的把锅里的丸子给盛出来,一边解释。 还好,李氏没再往前头倒,不然两百年前的账,也得算在小五头上。 真是,人都不在还得飞锅给人家娃。 深山老林子里,吃糖把牙给粘掉了的小五,并不关心自己头顶飞锅,他只想知道为啥他的牙,扔不到屋顶上…… 张莲和文小点劝了半晌,李氏心里才稳当了不少,剩下的那点儿担心,没一会儿就被别的事儿给冲散了…… 胡家人怎么都没想到,“惹事”的小五没在,家里还是能摊上事儿。 院子里,胡发和胡旺站在当中,顶着一张便秘脸,旁边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身宽大的衣裳,凌乱的头发,看不出是男是女。 就是脸上的伤看着挺瘆人的,有冻伤,也有划伤,看上去就是一副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的样子。 “这什么情况?” 不是说去接老二的吗?怎么还多了个人?还是个不认识的乞丐? 文小点拽了拽胡旺的袖子,小小声的问。胡旺也学着文小点的样子,用小小声回答。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着过年了,发发善心……” “结果就跟着你们回来了?” 胡旺点点头。 胡发去接他的时候,他正跟唐木匠纠缠呢,他要回家,唐木匠照旧不愿意放人,死活要多留他两天。说什么活儿还没干完,得干完了才能走。 还不让问什么时候干完,问就是大年三十儿。 “您老这就是不讲理了,谁不知道今年就没有三十儿。” “那就二十九,反正你不能走。” “再怎么着也得让人胡家过年吧,放手,我还得回家过年呢。” 胡旺伸手拉扯唐木匠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毕竟唐木匠是个手艺人,伤了手丢了饭碗没区别。 “你给我干活儿我就让你走。” 俩人正较劲呢,胡发到了,一看这架势,开心了。 俩人掰扯好啊,他俩掰扯,他就还有时间去跟银子说几句话去。 “哥,你跟唐伯好好说,我先去转一圈,一会儿回来接你啊。” 胡发丢下一句话就走人,胡旺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暗骂老三重色轻哥,这是人干的事儿嘛这。 胡发到布庄的时候,银子和王氏正准备关门呢,有眼力见儿的胡发,主动帮忙,又卖力的帮忙,王氏乐的自在,直接回家去了。 闺女一会儿有人会送回去,她并不担心。 毕竟是在大街上,胡发也不能跟银子接触的太多,寻了个机会,把揣在怀里的银耳坠,塞给银子。 这一看就是胡发自己琢磨的花样儿,银质的链子下头,坠着的是个小元宝,和之前他送的簪子可以凑成一套。 东西是好东西,心意也是真有心意,就是这东西也太沉了点儿吧?这要是戴耳朵上,还不得扯坏了? “这个耳坠子是用了多少银子呀?” 银子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不多,就儿二两吧。” “二两???” 银子无语了,二两都能打个簪子了,要不做个镯子也行啊,弄个耳坠子算怎么回事儿?这也戴不了啊。 “对,去年送了你个簪子,一两多吧,今年咋也不能比去年少啊。” “那你就弄个二两重的耳坠子?” “不重,我本来还想着弄一边儿二两的,人家银匠不给做,说最多只能一边儿一两……” 是不能给做,回头传出去,不得坏了自己的生意? 哪有人会在耳朵上的挂上二两银子到处跑的?那不是好看,那是有病! “挺好的,下次要再做点儿什么,还是听人家劝哈。” “你喜欢就好。” 胡发这会儿就开始盘算着下次做什么东西了,俩人说话间,店铺就上好门,贴了对联和红贴,就要回去了。 胡发送完银子去木匠铺接人的时候,唐木匠已经不抱胡旺的大腿了,改抱胳膊了。 得 ,俩人还在拉扯呢,唐木匠可真不是一般的固执,不,不是固执,应该叫做执着。 唐木匠其实快执着不下去了,地上齁冷的,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起身换成抓胳膊。 胳膊那叫个酸啊,比干活儿还累人。现在他急需个台阶下来。 胡发,就是那个台阶。 “唐伯,您这也差不多了,我们得回家干活儿了。” “好,你走吧。” 唐木匠的放弃来得猝不及防,给台阶都整不会了。笑话,台阶都来了,还不赶紧下来,等他跑吗? “走吧。” 胡旺已经习惯了唐木匠这迷人的操作,拉着胡发直奔小坎沟儿去,到城门口的时候,就见大门边儿上,坐着个乞丐。 胡发心情好,随手给了乞丐几个铜板儿,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儿,感觉不对劲,回头就见那个乞丐跟在牛车后面,他走就跟着走,他停就跟着停。 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赖着他们。 胡旺摸了摸包袱,里头还有个从唐木匠那儿拿的馒头。停了车递给了那个乞丐。 没想到人不止没走,还越跟越近了,合着刚才跟的远一点儿还是因为饿了,没力气? 兄弟俩加快了速度,乞丐都能勉强跟上,牛车速度有限,就被人跟回来了。 “可是,他跟着来是想干啥?” 文小点看不透,怎么都猜不到这人究竟是来干嘛的。 “不知道。” 李氏手里捏着个小木勺,上眼一瞧,就看出点儿门道来了,这人怕是故意跟着他们回来的,这俩傻小子还真就让人跟回来了。 “你叫什么啊?” “多大了?” “是男是女?” 李氏连着问了三个问题,那乞丐就是看着她不吭声儿。 李氏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来人,脸上的伤十分严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看这身打扮,应当是在镇上有一段时间了。 偏偏这个当口跟着胡旺回来了,这件事情真的只是巧合? “这人啥都不说,我看还是送衙门里去吧。” 一个来路不明,面目不清的人,可不能就这么留在家里。 那人一听要去衙门,二话不说就往胡旺身后躲,胡旺长腿一迈,往旁边挪了一大步,胡发紧随其后,往另一边挪了一大步。正正好好把要躲的人给闪在了中间。 可是那乞丐像是认准了胡旺一般,胡旺躲到哪里,他就藏到哪里,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文小点看着俩人躲躲藏藏,直皱眉头,胡旺躲的也是冷汗直流。 “胡老二!” 文小点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踮起脚尖儿揪住胡旺的耳朵就往屋里拽。 “你进来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四站在一边儿,摸摸自己的耳朵,吞了吞口水。 那乞丐还要跟,被小四一个锅铲横过去给拦下来了。马上就要十四岁的男孩子,正是疯长的时候,现在的个头儿已经和两个嫂子差不多了。 这两年胡家吃的也好,小四又是个做饭的,油水给足了,长得不光有个子,还有肉。 “人家两口子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小四的语气很不客气,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他也没有什么好讲道理的。 那乞丐的眼睛凶狠了一瞬,又换上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活似在小四这里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李氏一直观察着这个人,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个乞丐这么简单。 “老三!你去趟衙门,请衙役来一趟,这大过年的,来了这么个疯子,真够晦气的。” 晦气这两个字,大概是刺激到了那乞丐,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李氏。 张莲上前一步挡在了李氏跟前,毫不客气的瞪回去,李氏的战斗力是个啥样,这两年里也算了解,真要动手,只有挨打的份儿。 胡兴恰好从后院儿过来,跟胡发俩人挡在了张莲跟前儿。 “老三,赶紧去。” 李氏嚷了一句,这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胡发扭头就要出门去衙门,还没走到门口,那乞丐就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 “摁住他!” 李氏喊了一声,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并没有逮住人,胡发追了几步没有追到人,只能折返回来。 “人跟丢了,咋办?” “丢了?” 李氏心里的奇怪的情绪越发浓烈,思绪乱成一团,还没等她理清思路,胡兴那边儿就安排上了。 “老三,你去衙门把事情说一下,尤其是那人的长相特征要说明白。” 这人不知道是专门冲着自家来的,还是凑巧而已,凡事还是要多做准备的好。 胡发扭头又出去了。 第241章 月黑风高……夜 到底还是没找到那个乞丐的行踪,胡发去了镇上的衙门,没想到衙门还挺重视,说可能是他们最近在找的逃犯,得仔细寻找一番。 可是三天过去了,小坎沟周围都翻遍了,镇上也找了一大圈,依旧没有看到人。 “这些日子进出都小心些,最好是不要单独出门,那人说不好是不是冲咱们家来的,得小心着些。” 胡老汉第八次提醒家里人,三天的时间,胡老汉几乎是比照三餐的频次提醒大家。 “行了,都不是小孩子,你说一遍就得了,怎么还顿顿说。” 李氏本来就因为那个乞丐心烦,胡老汉还非得没完没了的叨叨,直接撞李氏的枪口上了。 胡老汉不敢反驳,直接张嘴吃饭。这件事情就像是萦绕在胡家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 衙门的人还在外头巡查,几乎是地毯式搜索了,可还是没找到人,衙差们一遍找,一边骂骂咧咧。 “他娘的,大过年的还得出来找人,这冰天雪地的,冻死个人了。” “害得老子吃不到炖肉,让老子逮到,非得弄死他不行。” “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疯子,惹谁不好,非得招惹那一家子。” “你们可小点儿省吧,没听说吗?不光是咱们镇公所,连县衙的人都出来了。” “不是,犯得着么?不就是个叫花子,怎么还整这么大的阵仗?” “听说是上头安排的,说是那疯子今天子时之前必须得抓了,不然县令摘了帽子咱们也得跟着吃瓜烙。” “那户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连县令都这么紧张?” “都嘀咕什么呢?赶紧找,今天找不到,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镇公所的头头儿发了话,几个人也不敢再叨叨了,赶紧仔细找人,这都中午了,离子时也没有几个时辰了。 再叨叨下去,谁都落不着好,大过年的出来转悠就够憋屈的了,再丢了差事,那过年可真就出不了门了。 明面上县衙派了人下来,暗地里,袁铮骋也找了杜五爷帮忙找人,他虽然是个地头蛇,可是手底下跟着的人不少。 找个人可比那些衙役大张旗鼓的方便多了,可就这样,三天里都没找到人。 杜五爷也急得团团转,大东家头一次找他办事儿,这要是办砸了,以后再想要在大东家面前露脸,可就难了。 更何况,这事儿还关系到胡家,胡兴那小子合他眼缘,刚开始他跟胡兴确实是有目的,可越是接触越觉得这小子合胃口。 千好万好,就一点不好,他拿胡兴当兄弟,人家可是拿他当外人呢。你看看,有事儿都不找他帮忙,还找镇公所,那些草包能有他手下好用? “胡家那边儿盯紧了吗?” 杜五爷问身边的心腹,那人跟他是有过命的交情的,是可以相互交出后背的存在,人称六爷。 “盯着呢,已经找到人了。看样子就是冲着胡家去的。” “那派人跟大东家那边说一声,咱们这就去小坎沟。” “五爷,您不自己去大东家那边吗?” “不去,把人直接提过去,不是更好?” 俩人相视一笑,有些东西,不用说出来,大家都懂。 比如,杜五爷,比起大东家,更在乎的是被他划成自己人兄弟。 小坎沟,入夜。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日的天黑下来的早,白天还晴朗的天,似乎随着太阳一起下山了。 天色越来越漆黑,深夜里月黑风高,寒冬腊月的北风一吹,寒意更甚。 刚刚完工不久的顾宅,崭新的大门悄然开了个缝隙,一个瘦弱的人影从门缝里钻出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人,这才敢出来。 凌乱的头发用一根从破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绑住,露出一张的爬满狰狞疤痕的脸。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凄凉又瘆人。 那乞丐脚步从容,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胡家小院儿里静悄悄的,入冬之后格外热闹的西屋里,此时黑灯瞎火的,人都在后院里各自的屋子里窝着。 小四和胡发也被胡老汉勒令住在了胡二伯之前的房间,为的就是万一有个什么,大家也能照顾的到。 夜色渐浓,月亮躲的更深了,黑漆漆的晚上,几乎看不清楚人影。 两个院子之间的小门里,钻进一个人来,不得不承认,这个乞丐还有几分聪明,知道胡家人会设防备,并没有直接进到胡家。 而是从西边的院子进来,本来要翻墙的,结果发现有现成的门摆在那儿,这倒是省事儿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那人步伐轻松,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像只轻巧的猫儿,步履轻盈却带着野兽的攻击性。 他站在后院中央,在五扇门之间点兵点将,唇角带笑,牵动了脸上的疤痕,诡异四溢。 肿胀的手指,停在了最西边的那一间,小四和胡发就住在这一间。 那人嘴巴无声的张了张,往那间屋子走去,手从宽大的衣裳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带着腥味的柴刀。 “笃笃笃。” 不紧不慢的敲了三下门,小四迷迷瞪瞪的声音传来。 “谁呀。” “我。” 下一瞬,屋里就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大概到门口的位置停下来,下一瞬间,屋门就被打开。 睡眼朦胧的小四,一抬头,看到一张似人非人的脸,魂儿都要吓飞了。 “谁~~~~呀!!!!” 小四,迷糊是真迷糊,反应快也是真快。手里的夜壶甩手就扔出去了,童子尿,驱邪避凶! 可惜就是动作慢了不少,还是被那东西给抓在手里了。 还带着热乎气儿的童子尿浇在身上,还升腾出淡淡的白雾,就是这个味道……还是不太美妙。 “闭嘴!” 粗粝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衣着单薄的小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分不清是冷还是怕。 带着铁锈的柴刀架在了肉嘟嘟的脖颈下,刺鼻的腥臭味直冲脑门儿,小四强忍着恶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心里盘算着,现在反击的赢面儿,能有几成。 第242章 到底是谁 这天的夜里格外冷,心中担忧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的胡家人,被一声变了调的声音惊醒,再仔细听听,又像是没了声音。 不对, 像是什么东西摔破了,是罐子?还是瓶子? 小四:……都不是。 张莲就要穿衣裳起来,被胡兴摁回去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就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胡兴从炕席下头拿出一把匕首,并不明亮的月光下,闪着点点寒光。 这是明宣礼送他的,是玄铁锻造的匕首,大小一共六把,他手里的这把,是最顺手的。 胡兴连鞋都没穿,点着脚尖往门口移动,打算先透过门缝看看院子里的情况。 勒住小四脖子的人,耳朵动了动,鼻息轻哼,阴影之下,唇间带着冷笑。 阴沉沉的天,院子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胡兴轻手轻脚的把屋门打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门开出一个他将将能通过的缝隙,就不在动了,轻手轻脚的出门,和墙壁之间保持一臂的距离。 一个是窗台上放了不少东西,怕弄出声音打草惊蛇;另一个是好判断距离,万一打起来,也能有个分寸。 可他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个粗粝的声音叫住了。 “你最好站在那儿别动,不然你弟弟可就保不准会少了哪里。” 胡兴僵在原地,不敢再动,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两丈远的距离,这人有点儿本事啊。 更远一些,还没走出门的胡旺更是一惊,他还没出门呢,这怎么就被发现了? 而小四身后,被发现的罪魁祸首,胡发举着块石头,进退两难。他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胖子,看来你也不大重要呀,你都这样了,别人还睡得挺香。” “臭乞丐,你别放屁,挑拨离间这种事儿,对我们没用!” 胡发这个急脾气,当即就急眼了。 “行了,别装什么兄弟情深了,少了一个,家产就能多分点儿不是。” 就是挑拨离间又如何,财帛懂人心,谁家不是争家产争得你死我活,表面上再怎么兄友弟恭,到头来哪个不是分道扬镳。 王家为何会败落, 还不是钱来得太容易,每个人都想要分一杯羹,最后闹了个四分五裂,死的死残的残。 到了她这一辈,只剩了她这一个,还要被胡家人算计,丢在深山野林里自生自灭! 胡发那边一出声,胡兴这儿又蠢蠢欲动的往前挪了两步。 “我说了,最好别动,听不懂是吧?” 下一瞬,小五肉乎乎的胳膊上,就多了的一条深深的刀口。 胡兴心里暗骂,她到底是谁?他明明已经很轻了,打猎的时候猎物都发现不了,她怎么会发现? 而乞丐闻到了血腥味,似乎变得更加癫狂了,她伸了伸舌头,将柴刀上面的血迹舔舐干净,像是这世间的不可多得的美味。 月色渐渐明亮了起来,先前还模糊的夜色也随之清晰了不少。 月光下,破衣烂衫的乞丐,束起了头发,布满沟壑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右边的眼睛大得奇怪,布满了血丝,隐隐还有泪珠滚落。 小四被她用胳膊勒住了脖颈,胳膊左胳膊上的伤口一直在出血,滴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面上,摔成了点点的血花…… 胡兴站直了身子,天色这么亮,躲也没什么意义了。 “小胖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血是甜的?呵呵呵哈哈哈……” 扭曲的笑声毫不遮掩,粗粝沙哑的声音时断时续,却依然不影响她分叉的声音里,携带的癫狂。 “你到底是谁?” 胡发离得最近,这张完全看不出人模样的脸,给他的冲击力更大,他双手捏拳,指甲用力掐进肉里,才勉强没让自己后退几步。 “我是谁?你看不出来吗?” 乞丐冷哼一声,言语里都是讽刺。 “你那脸都没个人样了,别说我们来,你娘都不见得能认得出来吧?” 小四一手捂着胳膊,嘴上说的毫不留情。疼痛让他清醒,清醒之下的碎嘴子技能自动开启。 乞丐的脸是她的逆鳞,小四这次算是扎对了地方,疼是真的疼的,可是人家乞丐是能就这么算了的人吗? 必须不能啊,虽然嗓子每说一句话都像被刀片儿割一样,但是这事儿,还是得说。 “你个死胖子,不会说话,这舌头要不就别要了?” 说着,那把生锈了的刀就要往小四嘴里捅。 “咋地,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就你这张脸,我们要是能认出来,不是早就认出来了?还用等你问?” “你!” “你啥你?我说错了吗?脸脸看不清,声音又是个这,还让我们猜?往哪儿猜,你家祖坟吗?” 小四这嘴呀,是真损,看得出来,平时还是收敛了不少呢,不然这一张嘴真能把人气死。 张嘴闭嘴都是脸,还就离不开她这张脸了是吧?她是毁容了,又不是没脸了,至于这么总是挂在嘴边儿吗? 她是真的怒了,可是愤怒也是真的会冲昏头脑,这不,她现在不自觉就跟着小四的思路走了? “你们把我害得这么惨,转头就说不认识是吧?你们老胡家还真是不出好笋,从老祖宗那辈儿就坏透了。” “说话就说话,有什么事儿就说什么事儿,都说了祸不及家人,咋还刨上祖坟了?你脸不坏谁坏。” “你就不会说别的了是吧?就逮着这么一个点使劲戳是吧?那我也让你尝尝只嚯嚯一个地儿的滋味?” “一言不合就动刀,就你有刀吗,就你有吗?我的刀更多,切菜的,切肉的,剁骨头的,你想要哪个,我给你试试疼不疼!” 胡兴在后头听得直跺脚,眼看着都套出来了,怎么还跑题了?接着问呀! “哼,就你还玩儿刀,就你这体型,顶多就是个做饭的,我还能让你给吓着了?” “厨子怎么了?厨子就不能玩儿刀了?至少我敢承认是干什么的,你连自己是谁都没脸说!” 第243章 是她? “厨子怎么了?厨子就不能玩儿刀了?至少我敢承认是干什么的,你连自己是谁都没脸说!” 又跟她提脸是吧?又又 提脸是吧?这个坑是过不去了是吧? “好你个死胖子,真当老娘是吃素的?你现在还在我手上呢,信不信我一刀捅了你!” “捅了我?不信!你要是敢就不会只捅我胳膊了!叫什么都不敢说,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的?怪不得这副鬼样子,原来是不要了!” 小四算是豁出去了,今天他大概是逃不出去受伤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差再多一刀了。 三哥干嘛吃的,听着挺近的距离,他都拖延半天了。他怎么还不动手?草包也没有这么不中用的吧? “你不提脸会死是吧?还有没有点儿教养。” “教养?你配吗?半天了,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还跟我说教养?什么仇什么怨你倒是说出来呀,什么都不说上来就要杀人,你有教养吗?” “还怪我了?你们做的亏心事太多,自己都记不清了是吧?那我就帮你们想想。” 乞丐这会儿是真的被气疯了,勒住小四的力气加大,握刀的手更是激动的胡乱挥舞。 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正悄悄靠近的人影…… “你们胡家仗着家里男子多,对我和我娘赶尽杀绝,祖上定好的赔偿不给了不说,还把我们扔到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你们不记得,我怎么可能忘!” 一年前,也是冰天雪地的天儿,她们娘儿俩衣着单薄的被丢在山上,一天的时间就生了一身的冻疮,转悠了三天,才在山里不知道是哪里的位置找到了个猎人歇脚的木屋。 冻疮遇热,又痛又痒,一抓就破了皮,抓得狠了,还会流血…… 冬天的深山里,吃食稀少,饥肠辘辘的野兽,哪怕只是淡淡的血腥味,也能闻风而来。 躲在木屋里固然可以,可她们也要吃喝不是,这一出门,就是危险。 两人裹着的木屋里的破被褥,结伴出去的找食物,倒是平安度过了几日,可是冻伤的地方越来越越严重,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食物越来越难找,她们就不得不往深山里去,越是深入,就越是危险。终于有一天,危险降临。 那天她们捡到一只冻僵了野兔,转身就碰上了狼群,人的双脚怎么跑得过狼群…… “娘,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白寡妇也很怕,可是做母亲的,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僵持了许久,白寡妇想起在木屋里找到的火折子,随手捡起一根木棍,缠上块布头,点燃。 狼群怕火,母女俩才能走出狼群的围攻,可毕竟只是一块布,又没有燃料,燃不到一会儿就灭了,只能重新点。 母女俩边跑边点火,冰天雪地的能找到的燃料有限,很快,俩人就没有什么可以烧的了。 王怜一脚踩空,滚下了山坡,冰碴子和尖锐的石头,将她弄得伤痕累累,一张脸血肉模糊。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位置狼群过不来,还是……有了足够的食物,她侥幸活了下来。等她爬上去的时候,只看到地上残留的肉块,和撕碎的布头…… 她拖着一身的伤,在林子里兜兜转转,手里捏着沾满了血迹的火折子,不敢撒手。 好不容易找了个山洞落脚, 日夜都燃着火堆从不敢的熄灭,哪怕是山洞里烟熏火燎,也不敢出去。 身上的伤好了坏,坏了好。人也晕了醒醒了晕,没有药没有大夫。只有趁着找柴火的时候随手抓的一把野草。 她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中秋节时才找到下山的路,城里进不去,村里往外赶,东躲西藏靠着乞讨生活了几个月,遭受的白眼和侮辱,都是为了今天。 “你,是王家人?是哪个?” “呵,认出来了?要不是你们,我娘也不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你们说,我要你们死,不冤枉吧?” 粗粝的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雌雄难辨。 守在暗处的杜五爷终于等到了袁铮骋派来的高手,抬眼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直跟在明宣礼的身边的初七。 “可算来了,里头那个人已经疯了,随时都可能下手!” 杜五爷忍不住出声催促,一路从京城施展轻功飞回来的初七,连气都还没喘匀,就被人催着干活儿,心里自然是有怨气。 从胡发去镇公所报案到现在不过三天有余,王爷一收到信儿就让他往回赶,一路上连停下来喝口水都不敢。 居然还敢催他?疯了吧这是。 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看都没看,就往院子里那人身上。 哐啷! 咚! 啊!!!! 扑通! 咔嚓! 噗~~~ 院子里一顿乱响,再一看去,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院子的人。 “刚才不是就站着仨吗,怎么就躺了一院子?” 杜五爷也奇怪,明明刚才都没看到多余的人,更没听到其他人说话。这些人都在哪儿来着。 来来来,咱们进度条往回拽一拽,换个角度看看初七扔石头的时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 毁了容的王怜被小四一连串的“戳脸”扎心,攻击到疯癫的时候,胡兴已经悄悄摸到了几人不远处的石桌下面。 胡发也搬起了一块石头,举过头顶。 胡旺手里握着根木棍站在墙壁的阴影处,隐藏自己的身形。 王怜忘我奸笑的时候,几个人一拥而上,却都没有初七的小石子儿快。 王怜被小石子儿打到胸口,一个不稳就往旁边倒去, 手里的破柴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本就失血过多,又被冻了半天的小四支持不住,咚的一声倒在了另一边。 胡发砸人的动作没收住,眼瞅着就要砸到的突然窜出来的胡兴身上,只能强制换了动作的方向,扭到了腰…… “啊!!!!”护发惨叫。 胡兴也冲的太快,目标忽然消失,扑了个空,脚下收势太快,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措不及防的被胡旺的棍子敲在了后背上,棍子咔嚓一声就断成了两节。 第244章 一点默契没有 一直守在暗处看着院子里动向的杜五爷小弟,被这一瞬间发生的乌龙,给惊着了。 就说声音都这么大了,胡家怎么都没人出来,结果是躲在了暗处悄悄靠近啊。 就是,袁家的帮手来的太是时候,差点儿让人家自家人误伤了自家人。那乱七八糟的瞬间,惊心动魄的——好笑。 他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出了声。 因此等初七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横七竖八躺了一院子的人。 王怜还不死心,受伤了也要挣扎起身的拉个垫背的。 看守的小弟眼疾手快,上前一脚踹过去,正中她的心窝子。人往后一倒,头撞在了石凳上,没了动静。 一团混乱终于结束了,在屋门口躲了半天的人,终于有机会出来了。 一出门直奔自家男人和儿子,唯一没有受伤的胡旺直奔小四而去。 初七和杜五爷也及时出现,杜五爷带着人过来的,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扶起来,晕过去的王怜被人五花大绑起来。 “四儿,四儿!醒醒,四儿。” 胡旺焦急的拍着小四的脸,却怎么都叫不醒他,摸着他冰凉的脸,心里的不安一直在扩散。 张莲把胡兴安置在石凳上,去小五的房间里拿了药粉和绷带出来。 “五爷,您今天赶车了吗?” “我知道了。尺子!去村口把马车赶过来,要快。” 尺子就是刚才踹人的那个小弟,因为腿脚利索被的杜五爷留在身边儿跑腿儿。 张莲拿着药粉,双手一扯,就撕掉了小四的衣袖,手上哆哆嗦嗦的给小四上药。 “等一下。” 胡老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小酒壶,照着小四的伤口就浇上去了,一整壶用的一滴不剩。 酒精刺激伤口的酸爽,体验过的人都知道,就算是这样,小四脸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 小四的伤口有些大,外翻的皮肉裹着新鲜的血,有些骇人。可张莲没有心思顾虑这些,整瓶药粉往小四的伤口上倒。 张莲刚给小四的伤口裹好绷带,马车也赶过来了,胡旺抱着小四就要上车,文小点抱了两床被子跟着一起去了。 小四穿的太单薄,又受了伤,今天能不能回来都还不一定,还能想到拿被子裹上就很不容易了。 张莲飞快的回屋拿了几张百两银票,将将赶上就要出发马车,把钱塞给了文小点。 连句嘱咐都没来得及说,马车就绝尘而去 。 家里还有其他伤患,家里其他人走不开,小四那边只能靠老二夫妻俩跟着,至少今天是不用担心的。 初七也要去袁府办后面的事儿,就跟着马车一起走了,轻功什么的还是歇会儿吧,累,太累了。 杜五爷带着人把受伤的兄弟俩都弄回屋里去,看得出来都在担心小四的状况,奈何家里又离不开人。 “兴子兄弟别担心,我的人跟着去了。有什么消息我让他们来跟说一声,我这儿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那就多谢五爷了。” 胡兴呲牙咧嘴的给杜五爷作了作揖,杜五爷眯了眯眼睛,现在不是计较胡兴客气的时候,他还得赶时间回去复命。 杜五爷转身就要走人,又被张莲给拦住了。 “五爷,您稍等。”张莲回屋拿了两张银票给杜五爷,一百两一张的。 “大过年的还劳烦兄弟们,本该亲自道谢的。只是现在这情况也顾不上这些了,这个劳烦您拿着给兄弟们分一分,多少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张莲话里话外都是说给兄弟们的,只字不提杜五爷本人,本来看见银票脸色就难看下来的杜五爷,心里又高兴了。 那什么破兄弟,看看弟妹多懂事儿。 “既然是给兄弟们的,那我就不推辞了。” 杜五爷拿上银票,带着一众小弟走了,心里暗暗给张莲的处事竖了个大拇指,年纪不大,成长得倒是挺快。 胡兴和胡发没有外伤,就是上些药酒过两天就没事儿了,好在他们几反应快,及时收了力气,不然,按照他们预想的用力,他们俩都得跟小四一块儿走。 胡发交给了胡老汉,胡兴的伤就得张莲自己来了,后背上,一条青紫的印子,还渗着血。 药酒不能直接用,只能先上了药粉,淤血不揉开的话,最多就是多疼两天。 “你说说你们十几年的兄弟了,怎么连这点儿默契都没有啊,这下好了,人家是没伤到,都打自己人身上了。” 张莲忍不住吐槽,缓解自己心里疙疙瘩瘩的情绪。 “就是太默契了,打配合呢,谁能想到猎物自己跑了。” 胡兴还有心情调笑,身上的伤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就是担心小四的情况,那张苍白的脸,实在是不怎么好。 “你还有心情笑,人五爷带走了,明天你要不要去看看。 ” “要去的,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可不是给点儿钱就行的。” “遇上那母女俩准没好事儿,这不,又是几百两的花销。” “原来,媳妇儿是心疼钱了呀。” “你别烧包,破财免灾这点事儿,我还是懂的。对了,镇公所那边,要不要有点表示?” 毕竟是朝廷的人,如果像是给杜五爷那般直接给钱的话,怕是有些不妥当。所以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胡兴刚要说话,就听见有人叫门,张莲要出去,就听见胡老汉应了一声,往大门口去了。 张莲跟着出去,但是没有去前头院子里,就在饭堂后门口墙角躲着。 来的两人穿着衙役的衣裳,就是不大一样。 “胡老哥,咱们来就是跟您说一声,人既然已经抓到了,咱们就都要回去了。” “因为我家的事儿,还劳烦衙差大哥们辛苦了这么多日。” “咱们也是听上头的命令办事,应该的。百姓的安危更为重要。” 张莲听了几句车轱辘话,心里大概明白了衙差们跑这一趟大概是为了什么。转身回屋拿了两个小荷包出来。 “爹,您来一下。” 胡老汉拿着张莲给的荷包,转身回来给借着端茶递水的幌子塞给了两人。 第245章 小三儿? 送走了衙差,胡家的院子里这才算彻底安生下来,村里依旧很安静,并没有因为胡家的事情掀起什么波澜。 折腾了半宿,尘埃落定之后,张莲却没有了睡意。胡兴受伤了,晚上需要观察他会不会发热,也担心小四那边如何了。 张莲房里的灯亮了一夜。 那边,尺子把马车赶到飞起,半刻钟的时间就到了镇上的医馆,胡旺抱着小四腾不开手,文小点下来拍门。 尺子嫌叫人太慢,直接跑到后院的墙头,把大夫的从炕上给薅出来了。 文小点拍门的动作一直没停,尺子一开门,差点儿没被文小点一巴掌拍在脸上。 “是我,是我。” “老二!” 文小点喊了一声,帮着尺子把门板又卸下来两块,方便胡旺抱着人下来。 大夫人还怪好嘞,听说有急症,裹着被子就出来了。 大夫:妈耶,杜五爷的人,惹不起呀,惹不起。 大夫一看小四煞白的脸色,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也顾不上什么惹不惹得起了,赶紧让来人把病人放在店里的炕上。 文小点边帮忙边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我弟被砍伤了手,流了好多血,还挨了冻 ,这会儿已经喊不醒了。” “已经包扎了?” “对,用了酒和药粉。” 大夫把把脉,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掀开被子一看,伤口的血根本就没止住,当即就从小四身下的床单上撕下两根布条,把小四伤口上面一些的位置绑起来了。 “他这个伤口倒是小事,但是血止不住就有些严重了。我医术有限,药材也不够,我只能先试着止血,争取时间送到县里去看看吧。” 大夫行医十几年了,手法很利索,说话间,手下就已经把事情办好了。 文小点也不多客气,从身上摸出块散碎银子塞给大夫。 “叨扰了,这是诊金。” 说着就把小四重新裹好,带头又要回马车上,尺子也不耽误,对着大夫作了作揖,也跟着跑了。 这是救命呢,一刻都不能耽搁。 他们在大夫那儿耽搁的时间,初七已经从袁府转了一圈儿回来了。 “这是要去哪儿?” “县里,大夫看不了。” 初七皱眉,不是就砍了一刀,这么严重的吗?当即就把尺子推进了马车里,自己坐在前头赶车。 “不用去县里,去袁府。” 初七也着急,王爷有多在意胡家人,他们这些整天跟在身边儿的人最清楚,小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和袁铮骋一个都跑不掉。 就算是小四最后没事儿了,他这顿罚肯定也跑不了了。 胡旺看看文小点,见她点点头,这才安心一些。胡旺和袁家没有什么交集,可文小点有啊,虽然出面的是她爷爷,多少有耳闻。 现在袁铮骋由暗转明,从一个庶子一跃成为了袁家家主,却还窝在这个小镇上,若说没有明宣礼的手笔,谁能信。 既然如此,不用白不用。 胡旺是个手艺人体力跟不上,从袁府门口下车开始,就是初七一路抱着小四往里走。这就看得出来,有规矩的大户人家的办事效率了。 这会儿袁府的门已经敞开等着了,门房一看到初七立刻小跑着带人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屋子。 炕已经烧上了,炭盆也安排上了,连大夫都衣着整齐,装备齐全的在候着了。 甚至袁铮骋都已经在偏厅准备好了点心和热茶,坐在那里等着他们过来了。 初七守在小四跟前儿,胡旺两口子被管家请到了偏厅等着了。 就连尺子都被请到了门房那边,边休息边等消息。 “见过袁三爷。” 一踏入袁府的大门,文小点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一举一动都是大家小姐的做派,刚才担忧小四,胡旺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现在看着媳妇儿优雅规矩的跟袁铮骋行礼,心里莫名就觉得配不上她了。 胡旺心情复杂的,对着袁铮骋行了个拱手礼。 “见过袁三爷。” “这是作甚,都是自家人,可没有那些虚的。” 袁铮骋从他们一进门就起身过来迎了,懒散习惯了的人,还是没赶上人家利索,这真心实意的话,平白添了几分虚伪。 “不用担心,府上的大夫以前在京城的大医馆里坐诊的,医术虽然比不上田大夫,却比这镇上的大夫好了百倍不止。” “那就先谢过袁三爷了。” “怎么回事儿,都说了,不用客气,就随着你男人,叫声三哥得了。” 说起来,袁铮骋和文小点也算是旧相识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算是有来往,说话间不自觉的就带着亲昵。 本来就心烦意乱的胡旺,一个眼刀子就甩过去了,跟他媳妇儿说话这么亲昵,是谁都不行。 “我男人可是叫王爷七哥。” 文小点语气平淡,直接把话给堵了回去,果然,袁铮骋脸上出现了尴尬。 呃……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叫王爷七哥,叫他三哥,他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对对对,是不能这么叫,要不叫小三儿?” 文小点不说话,只低头喝了一口茶,看了他一眼。 袁铮骋讪笑。 “也……不合适哈。” 袁铮骋转明了,也不用再维持那个冷面的人设了,再说这会儿也没外人,怎么自在怎么来呗。 胡旺一边冒酸泡泡,一边担心里头的小四,整个人坐立难安。 “你也别贫了,横竖咱们一年到头儿也见不到两面儿,叫啥都一样。” “那可不行,咱们在京城就说好了的,给对方孩子做干爹干娘的。” 胡旺瞬间转头看向了文小点。文小点拍拍男人的手,以作安慰。 “那都是以前的玩笑话,咱们现在的差距,我可不敢高攀。” “哎哎哎,说好了的,怎么还能变卦呢?再说,回头我这家业可还指望着你家娃呢。” 胡旺一口气提起来,看看媳妇儿和袁铮骋,醋意更浓了。 “他什么意思?” 文小点也是咬牙切齿的,这都好几年了,姓袁的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啊,话能这么说吗??? “旺子,你别着急,我回去跟你好好说昂。” 第246章 体质特殊 袁铮骋的一番骚操作下来,俩人心里的焦虑被冲散了不少,不让他们担心是不大可能的,能转移一下也是好的。 文小点连保证带哄着的,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说话间不自觉会流露出来的一点点温柔娇软,哪有一点以前刺猬的样子。 呦呦呦,文小点这么个要强的,还有温柔的时候呢?袁铮骋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目光暧昧的嗑糖。 果然,成亲会改变一个人,谁都逃不过。 刚要开口调侃两句,那边儿大夫就过来回话了。 三个人唰地一下站起身来,那大夫没料到会出现这个情况,心里一惊,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愣了一下才缓住心神,不过也没敢再往前走,抢在问话之前赶紧回话。 “爷,病人就是伤口深了些,有些失血过多,回头吃些汤药补一补。剩下的只要每天换药即可。” 大夫战战兢兢的说完,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东家的神色。 虽然袁铮骋没有再刻意维护人设,可是那些年袁铮骋残暴的形象太深刻,一时半会儿的,也转不过来。 “只是伤口深的话,怎么会流了那么多血?” 胡旺赶紧问,那个伤口他们看过, 确实不算严重,按道理来说,都上过药了,怎么还会一直流血? “伤口确实不大严重,正常情况下,受伤后没有伤到的要害是不会一直流血的。您刚说他血流不止,这大概是他身体与常人不同所致。” 叨叨了半天,就是小四自己太特殊? “哦?怎么个特殊法?” 袁铮骋也不大满意这个答案,这说的什么屁话。 “打个比方,手上扎根刺,有的人没感觉,有的人会觉得疼得死去活来。这个就跟他自己的感觉有关。” “同样的道理,一模一样的伤在别人身上是擦破点皮,到他身上就要比别人严重许多。” “因此,他这次受伤算不上严重,但是血却流了很多,路上也耽误了些时间,所以……不过问题不大, 吃些药补一补就行。” 说到自己拿手的部分,大夫的态度自然多了,自信放光芒嘛。 “这么说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小四小时候受伤,看起来都比别人严重。” 胡旺回想来一下,确实如此,也因为这个,没少麻烦田大夫,一来二去的就和田大夫熟悉起来了。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一吗?总不能一辈子束手束脚的。” “这个老夫没办法,平时也不用过多担忧,小磕小碰的就是看起来吓人,不用特意管的,家里备一些好的止血药就行。 不过,像今天这样的伤,或者更严重的,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那就多谢大夫了。” 文小点从怀里拿了一张银票给大夫,大夫都没敢接,站在一旁等东家发话。这家人看起来和东家的关系不一般,还是谨慎些好。 见人不收,文小点转头看了看袁铮骋,后者这才无奈开口。 “姑娘姑爷赏你的,拿着就是了。” “那就多谢姑娘姑爷了。” 大夫拿了钱就退下了。快走快走,待不了一点了。东家以前残暴起来吓人,现在温和下来不是吓人了,是瘆人了。 大夫一走,文小点拉着胡旺就去看小四了,袁铮骋也跟着过去了,回头王爷问起来,他也得回话啊。 隔壁屋子里灯火通明,暖烘烘的,丫头小厮正收拾一屋子的狼藉。 小四身上的衣裳和身下的被褥都已经换过了,还是锦缎的料子,配上他的身材有些富家子弟那个味儿了。 人还睡着,没有血色的脸上是他少有的安静,刚才还有力气跟那个疯子争吵的人,这会儿倒是安静了不少。 “真可怜,怎么偏偏就碰上你了呢。” 文小点给小四掖了掖被角,那王怜心思还真是歹毒 ,专挑家里最小的下手。 “小四一直是家里最倒霉的,这次也没逃过去。” “啊?回头得去给他求个符纸什么的,让他随身带着。” 袁铮骋在门口给下人交代了几句,这才进来。看着床上的倒霉蛋儿,这哪里是失血过多而已,这都快没人气儿了好吧。 “他刚受伤,晚上难免会发热,我安排好了人守着了。我让人带你们去休息。” “我们想守着他,就不用麻烦了。” “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你们再起来也来得及。” 袁铮骋无奈了,怎么?成亲了,他的好意就不能接受了?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她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文小点还要推辞,胡旺这会儿却站出来说话了。 “那就多谢袁三爷了。” 大概是之前有杜五爷这个称呼在前,这个称呼袁铮骋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可别这么叫,怪客气的,这样,我的年纪大概和你大哥差不多,叫我声十七哥好了。” 袁铮骋说着就去揽胡旺的肩膀,就是男人之间的正常动作,文小点却十分激动的把胡旺给拉到自己跟前儿了。 胡旺看了看文小点,不明所以,她刚才眼睛里明明是有防备的。 “行,那就这样,你也赶紧歇着去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回头你家‘情儿’该不要你了。” 文小点说完就拉着胡旺走了,袁铮骋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文小点做了什么。 袁铮骋哭笑不得,这个小妮子,重色轻友啊…… 俩人一到隔壁,就有人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俩人没要人服侍,自己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准备休息了。 欲言又止了一晚上的胡旺,依旧在纠结要不要问出口那些话。 “哎呀,有什么话就说,你这磨磨叽叽了一晚上了。” 还是文小点看不下去了,要是不给那男人个台阶,他都能纠结到明年去了。 “点点,你跟他很熟?” “谁?十七?” 胡旺点头。 “是挺熟的,毕竟认识好多年了。” “在京城的时候?” “对呀。” 胡旺苦笑,他们果然很早就认识了,忽然就对自己没有什么自信了。 文小点就算是穿的是普通的棉布衣裙,但是她不同于平日的一举一动,还是让胡旺看到了他和她之间的不同。 第247章 想啥呢 文小点还等着他往下问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再一看,人家正自己黯然伤神呢。 “你自己又在那儿想啥呢?” “点点,你更喜欢以前的生活吧?” 群仆环绕,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谁都喜欢的吧? “喜欢什么?随时都有人要来插一刀,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要灭掉的生活?” 胡旺噎住。在她描述的过往里,好像还真就是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哈。 “我是说可以住大宅子,有人伺候的生活。” “咱们现在住的也挺大的呀,有你们在我也不怎么需要干活啊。” 文小点实事求是的说,她也是真心觉得在胡家的日子很好,虽然物质上不比以前,但是很踏实很安心,相比而言,她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所以,我也回答你啦。” 胡旺望着媳妇儿,她面色轻松,眉目舒展,唇角含笑,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他那颗心,也安定下来不少。 “不后悔吗?” 胡旺还是想确认一下。 “你看我像后悔的样子吗?” 文小点眼皮子沉沉,后不后悔看不出来,倒是看着挺困。 其实,在事情落定回来的时候,爷爷就跟她说过的,明宣礼有意要把温家重新扶植起来,毕竟温家是因为明宣礼才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这么做也不过是想弥补他们。 文师傅没有立刻表态,特意回来跟她商量过的,祖孙俩的意思很统一,不想再接触那些尔虞我诈的生活了,温家的冤屈洗刷干净,正了名头就行了。因此,他们才会选择安稳的留在这里的。 只不过,文师傅也不是什么都没要,既然说是补偿,那就得有补偿的样子不是? “我和爷爷都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或许在别人眼中,那泼天的富贵谁舍弃了谁是傻子,可对我们来说,亲人在一起才更重要。” 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就是他们祖孙的写照。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也要好好活着。 “媳妇儿,我会努力让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胡旺满眼的情意,一点都没被人看到,文小点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像只猫儿一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也不知道,某人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早上的阳光刚刚扫过窗缝,张莲和李氏就到了镇上,街道上静悄悄的,本来就是年底,又是个很早的早上,镇子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担心小四,一大早俩人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胡老汉还要照顾两个儿子,大过年的又不好意思找别人跑一趟,李氏就的自告奋勇赶车过来。 来是来了,可是去哪里找人呢? “娘,这也没信儿啊,咱们去哪里找人啊。” 张莲觉得,应该在家等等消息的,就这么找过来,估计要费大功夫了。 “先去医馆看看。” 昨天被人从炕上拎出来的大夫,一大清早又被敲门声给喊起来了,这个和胡老汉年纪差不多的大夫,真的好可怜。 不想搭理,又怕是杜五爷的人,毕竟昨天就是他身边儿的小弟把他薅起来的。 飞快的穿上衣裳,赶紧开门,看外头是两个妇人,这才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杜五爷的人。 “大夫,昨天晚上有没有小两口带着个十几岁的小子来看过伤?” 这么一问,大夫的心又提起来了。 “你们是谁?” “我们是他们家里人,我担心孩子,就过来找找。” “家里人?” “是,这是他们娘,我是他们嫂子。” 张莲解释了一番,大夫这才相信了些,李氏已经不耐烦了,人在就在,不在就不在,说这么多干嘛? 莲儿也是,什么都说,万一被人骗了呢? “哦,你们说那个孩子呀,昨天来是来过了,但是伤得太重, 我看不了,他们连夜去了镇上。 哎,那血流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镇上。” 大夫还在这儿得啵得啵,那边儿李氏和张莲已经没影儿了,去县城要一个多时辰,牛车太慢了,她们打算换辆马车再去。 刚到城门口就碰上了匆忙往小坎沟赶的尺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谁能想到,什么安排都妥妥当当的袁家宅子里的人们,不知道跟自己说一声小四的情况啊? 他可是在门房那屋子里等了整整一夜啊,他都以为凶多吉少,都准备奔丧了,人家值班结束回来补觉的门房才发现他还在这儿等着。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家小四爷没事儿了,赶紧回去歇会儿吧。” 门房看着尺子那憔悴瘦长的脸上,巨大的黑眼圈,瞬间就有了同为天涯熬夜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一夜没有休息的脑子,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一瞬就直奔马厩套上车就奔着小坎沟去了,也得亏去县城和去小坎沟是同一个方向,不然娘俩还真得去县城了。 “婶子,嫂子!等等!” 尺子眼尖看到了正埋头赶路的娘儿俩,赶紧喊了一声儿。 “尺子大哥?您这是……” 张莲认出来是杜五爷身边儿的尺子,毕竟人家给送过粮食的,这都认不出来就不合适了。 “可不敢叫大哥,五爷要是知道可饶不了我。正巧碰上您了,赶紧跟您说一声儿,小四爷没事儿了,正在袁府养着呢。” 李氏和张莲俩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才想清楚,这是在说小四。 “真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好,没事儿了就好。” 李氏双手合十,虚空里拜了拜,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不对呀,那镇上的大夫不是说他们去县城了吗?怎么在袁家?” 李氏利索的把车停到不碍事儿的路边,仔细询问情况。 尺子把昨天的事儿给说了一下,也没忘记提一嘴他等了一夜的事儿,一句带过,并不多说。 要不说他得杜五爷的青眼呢,干活儿也不能瞎干啊,总得让主子知道你都干了点儿啥不是。 ”辛苦小哥了,不过还得劳烦您跑一趟家里,我爹他们还等着消息呢。“ 张莲拿了二两银子给了尺子。 第248章 凶残的印象 尺子也没客气,笑呵呵的把钱收进衣襟里,顺便赶车把她们送到了袁府门口,牛车就直接寄放在了城门口。 袁府的门房见尺子去而复返,刚想上前问两句,就见还带了俩妇人,到嘴边儿的话当即就咽了回去。 “小哥,这是小四爷的娘和嫂子,担心小四爷的情况,一早就来找人了,劳烦你能给带个路。” 门房小哥说了句稍等就进去通报了,半刻钟之后,袁铮骋就衣着整齐的出现在了大门口,亲自来接人了。 张莲可是见过袁铮骋的,去年把把王家母女俩扔到深山的时候,可是眉毛都没动一下。 此时看到面色和善甚至还带着微笑的他,并没有让人觉得舒服,甚至更加毛骨悚然。 李氏见到袁铮骋的时候,基本都是明宣礼在的时候,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袁铮骋一直都是这样的。 “小袁啊,小四没事儿吧?” 跟在身后的门房听见这称呼,冷汗都下来了,这妇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敢这么的称呼他们家爷,那个以凶残为前缀的爷。 幸好,幸好,刚才并没有为难她们,不然真是死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尸首。 尺子见大东家亲自出来接人了 ,也是呆愣了一下,随即就小声跟张莲说了一句,就准备去小坎沟送个信儿。 “婶子,小四弟就是皮外伤,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虚弱了些,正睡着呢。胡旺兄弟他们也跟着熬了半宿,这会儿也歇着呢。“ 袁铮骋边说边稍稍靠前半步领着两人往前走,为了方便跟李氏说话,甚至还微微弯了弯腰,侧着身子。 张莲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他不敢问爷不敢跟李氏说。而向来心思比较大条的李氏,根本就没啥感觉。 “皮外伤?镇上那大夫到底行不行啊,刚才还跟我们说人快不行了。” 李氏心里安定下来,都有心情抱怨了。 “也不知道小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镇上那庸医,皮外伤都能看不活了,我可不敢找他看。” “小袁呐,你也不能找他去啊,太害人了……” 李氏叨叨了一路,袁铮骋面带微笑的听了一路,还附和了两句。 而跟在另一边的张莲,身上的冷汗都没停过,边走边在心里劝李氏少说两句,别说错了那句话,都走不了了。 现在他们家一大半的人可都在他“手上”呢,那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就在张莲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到了小四在的院子。 小四还没醒,炕边还有个丫头守着,时不时的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试试体温。 见袁铮骋进来,丫头屈伸行礼。 “见过三爷。” “他怎么样了?” “昨晚有些起烧,喝了宋大夫备下的药,两刻钟后就不烧了。许是身子还虚弱,人还没有醒。” “知道了,先下去吧。” 丫头福了福身就下去了,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规规矩矩的样子。 不规矩也不行啊,去年妄想的那两位,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吓死人了。 李氏已经坐在炕边上了,摸摸小四苍白的小胖脸儿,许久说了一句。 “遭了这么大的罪,怎么还是这么多肉?” 张莲哭笑不得,这才一晚上而已,就算是塌膘儿也没这么快的呀。 袁铮骋紧紧抿着唇,忍住!不能笑! 偏偏李氏就是不大想放过他。 “小袁啊。” “哈啊?” 袁铮骋一张嘴差点儿笑出声,嗓子一转,换了个尾音。 “大半夜的过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麻烦,小四做饭那么好吃,我可是还没吃够呢。” 袁铮骋半开玩笑的说,王爷的名头还是能不提就不提吧,省的胡家人心里有负担。 “那再麻烦您件事儿可好?” 李氏厚着脸皮提要求,她向来都是个要强要脸面的,虽然她那点脸都被胡老汉丢的差不多了。 “婶子,正好我也想跟您商量个事儿。小四还没醒大夫得经常来看看,也说是最近也不宜挪动,让他在这儿养些日子,等人醒了好些了再回去可好?” 袁铮骋在京城大家族里做了好几年不受宠的庶子,察言观色揣测人心的事儿,可谓是得心应手。 只看李氏的脸色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王爷回京的时候可是嘱咐过他要多照看些胡家的,现在就是需要照看的时候。 那个伤人的乞丐还在地牢里关着,昨晚已经连夜审过了,说起来这件事儿还跟他有些关系呢。 已经传了消息给王爷,等候发落。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呀?” 李氏脸上笑开了花,嘴上还是客气道。 “怎么会,就是不看七爷面子,就冲跟点点妹子的交情,这也是应该的。” “点点?你跟点点有交情?” 刚才还高兴的李氏,皱起眉。 袁铮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来那小妮子根本没跟胡家人提过俩人之前在京城的事儿啊。 那他这么说不就是给小妮子惹了事儿? “婶子别误会,都是给七爷办事儿的,有过来往而已,而且文爷爷对我颇有照顾,礼尚往来,她有用到我的地方,自然是要上心些的。” 为了给文小点“洗白”,袁铮骋把官腔都搬出来了,直骂自己真是过了几天儿安生日子,连说话的分寸都掌握不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等小四好了,让他给你做一桌席面,好好谢谢你。” 李氏特意把文小点给摘了出去,不管以前他们俩人是什么交情往来,她现在成了亲,都得注意分寸。 人言可畏。袁铮骋秒懂。 “那感情好,许久没吃小四做的菜了,还挺馋的。” 寒暄了几句,袁铮骋就走了。小四这儿有人照顾,李氏也不怎么担心。 拉着张莲问了问胡旺和小点住哪里,直接去了隔壁房间。 胡旺和文小点刚才听丫头说娘和嫂子来了,赶紧起床准备去小四那屋去找人,就见李氏拉着张莲进门了。 “娘,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吃过了没?” 第249章 什么交情? 小夫妻听说小坎沟来人了,刚穿好衣裳洗漱好准备出门呢,就见李氏和张莲进门了。 文小点亲亲热热的挽上李氏的胳膊,笑意盈盈的脸上,藏不住的疲惫。 “娘,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吃过早饭了 没?” 李氏看文小点那憔悴的脸色,心疼得慌,明明受伤的是小四,她怎么看起来比小四还憔悴? “吃过了,早上你嫂子做的。你要是累了就再睡会儿去,我俩都来了,你就放心睡去。” “也别现在就睡,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饿了更睡不好了。” 张莲补了一句。 站在门口等候吩咐的丫头,站得笔直,却竖起耳朵的听着里面的对话。 三爷走的时候可是叮嘱过的,要记下来他们都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文小姐的地方。 “对对对,你想吃什么,我……还是让你嫂子吧,让你嫂子给你做去。” 李氏想说她去做,一想到十几年没动过手了,估计那手艺跟小四以前也差不了多少了,转手就把锅甩给了张莲。 门外听着的小丫头,转身面对着屋里问了一句。 “姑娘,姑爷,现在用早膳吗?” “摆上吧,正好我娘跟嫂子也一起吃点。” “是。” 那丫头吩咐下去,又赶紧回来继续听墙根儿。 三个女人互相关心了一圈儿,愣是没有一个人问胡旺一句,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边,听娘仨说话。 “点点啊,娘有事儿想问问你,先说好,不是怀疑什么啊,就是单纯的想了解一下。” 小丫头儿听的更用心了,来了,来了,要为难姑娘了。 “您有话就问呗 ,没啥不能说的。” “刚才小袁说你们之间有交情,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文小点没回话,转头先把屋里的人都给撵出去了,确定屋里都没人了,这才小声儿跟李氏说起来。 文小点还姓温的时候,温家就投靠了明宣礼,虽然明宣礼没有争权的心,可架不住被人当作假想敌的首选啊,被人算计了两三次之后,明宣礼也开始安插自己的暗桩了。 温家的酒楼温夕阁就成了他们交换消息的地点,而袁铮骋因为身份的原因,则被安插到了二皇子的外祖家——袁家。 袁家和明宣礼不和,这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从老皇帝还没登基之前,袁家有个姑娘是嫁给了老皇帝做侧妃的。 跟明宣礼的亲娘,明争暗斗了许多年,本以为明宣礼娘出走了,那皇后的位子总要是这个袁侧妃的了吧? 谁知道那后位至今都是个空缺,袁侧妃也只得了个贵妃而已,也因此袁家和明宣礼成了死对头。 温家面上就是个商人,和明宣礼毫无瓜葛,就算是明宣礼经常出入温夕阁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顶着“袁家人”身份的袁铮骋却不能随意出入,因为袁家人和明宣礼不和,明宣礼常去的地方,袁家人基本上是能不去就不去的。 这样消息就没办法传达,经过文师傅、袁铮骋、明宣礼三人一番商量之后,温家不受宠的庶女在去温夕阁的路上就被袁铮骋这个残暴的世家子弟给“看上了”。 威逼利诱的,温家人“不得已”跟袁家人定了亲。本来两家之间的差距颇大,就算是庶子也不可能会同意娶一个上家之女,更何况还是个庶女。 可偏偏袁家主还就同意了,文小点后来猜测是因为袁家想通过酒楼套明宣礼的消息。 不过也方便了两人传达消息。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起来,所以,胡旺才会觉得两人说话之间很是熟稔。 “婚约?那……” 张莲看着胡旺很是担心,要真的有婚约的话,那老二岂不是抢了人家媳妇儿?夺妻之恨呐,袁铮骋能放过他? “假的,假的,连婚书上的八字都是假的。” 文小点赶紧澄清,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弄不好就得浸猪笼了。 “那也是婚约啊,你爷爷咋想的?姑娘家的名节多金贵啊,怎么还能随便拿来嚯嚯呢?” 李氏也真是开了眼了,再是做什么大事的人不拘小节,也不能把自家闺女的名节搭进去吧? “娘,这真的不作数的,再说了,就算婚约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嫁给他的。当初算计的时候,王爷连退婚的办法都想好了。” 文小点解释。 “能有什么办法?再有什么办法那不都得赔上你的名节?” 文小点讪笑不敢接话,李氏说的也是实话,她无话可说。 “也太不靠谱了,回去我得让你二伯说说你爷爷,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李氏吐槽了两句,话锋一转,又问。 “你俩还有婚约呢,你成亲了,小袁为难你了没?” “没有啊,我俩关系好着呢,再说了,就算是我没成亲,我俩也不可能真成亲的。”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点点这么好,眼瞎的才看不上。” 张莲才不信愿铮骋没想法呢,这么好的姑娘,又频繁来往,这都不心动,谁信呢呢? “真的,那婚约本来就是糊弄袁家的,要成亲早就成亲了。所以,没可能,就是没可能,更何况他……” 文小点直接闭了嘴,不说了。 李氏和张莲怎么可能放过她,胡旺那就更不可能了,醋味儿已经飘起来了。 软磨硬泡的问了好一会儿,文小点还是因为张莲的一句:“赶紧说吧,你家这醋坛子都要翻了。”放弃了抵抗。 “哎呀,我跟你们说实话吧,但是!出了这个门儿,都得忘掉,一个字儿都不能往外说,知道吗?” “咱家你还不知道吗?出了名儿的嘴巴严实,保证!一个字儿都不会被人听了去的,你快说。” 李氏下了包票。 “行,那你们凑近点儿,我跟你们说……” 几个人脑袋凑到一起听文小点说了句什么,在坐的几个人的身子僵了一下,神色各异…… 胡旺心情逐渐转好,甚至扬起嘴角笑起来。 李氏如遭雷击,被劈的是外焦里嫩。 张莲则是震惊之余甚至还有点儿……可惜? 第250章 谁老? 门外的丫头一直兢兢业业的躲在角落里听着里头的对话,心情也跟着里面的对话起起落落,一会儿觉得李氏看着不像是个坏人,一会儿又觉得李氏是个笑面虎。 听到婚约那儿的时候,也为东家后悔不已,姑娘这么好看,气质那么好好,怎么就错过了呢?要是东家下手快一点儿,还有这泥腿子什么事儿啊。 虽说,东家这人凶了点,残忍了点,冷了点,也没有什么人味儿……呃……好像是不大能要,好像,除了有钱,长得好看了点儿,没啥拿的出手的了。 丫头听的是津津有味儿的,可到了关键部分,文小点是凑到胡家人耳朵边儿说的,根本就听不见,给小丫头急得抓耳挠腮的。 到底是为啥啊,为啥呀?? 听墙角只能听一半儿,还不能去问更不能打听,这日子还咋……不对,东家那边她还咋回话?也正巧,文小点他们的早饭也端来了,那丫头说了一声,就去找袁铮骋回话了。 不管了,实话实说去吧,横竖多的是听不着了。可惜啊,小丫头前脚刚走,后脚里头的人说话声音就放开了。 文小点这边已经把事情和他们说清楚了,不用再担心某些人成天疑神疑鬼的担心她要跑了。 “不是,妈耶,这都什么事儿啊,哎,你们发现没,宣子跟前儿就没个正常人,难怪他自己的性子都不咋地。” “不是,娘,你都不好奇吗?点点是怎么知道的?” 李氏和张莲的关注点向来都不大一样,今天更是天差地别,不过李氏今天倒是对张莲的问题更感兴趣。 “对呀,点点,你怎么知道的,按说,这些事不都应该瞒着所有人的吗?” “巧合,巧合。呵呵呵。” 文小点不打算细说,毕竟是人家不能说的秘密,她本来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要不是袁铮骋自己给自己挖坑,她才不会跟家里人说。 “哎,小袁多大了?” 李氏可不打算放过这个八卦,细节说是不能说了,那八卦点儿别的总行吧? “二十三?差不多就这岁数吧。” 文小点也没细算,说了个差不多的年纪。 “啥玩意儿?这么老了吗?” 李氏平地一声咋呼,二十三,比小点儿大了七八岁呢,小点现在才多大呀,再倒几年 ,他俩定亲的时候,点点有十岁没有啊,禽兽啊…………! “谁老啊?” 袁铮骋带着宋大夫来给小四诊脉,一进院儿就听文小点他们聊得热闹,走到门口就听着什么老不老的,顺嘴就问了一句。 李氏回头一看,好么,说人家老被正主儿给逮住了…… 文小点刚喝到嘴里的水,又被呛出来了,为了不浪费那刚摆上的早饭,一转头儿,喷了胡旺一头一脸。 “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呀。” 文小点拿着帕子给胡旺擦,一边还不好意思的埋怨这个木头男人,这都不知道躲开的么? “下次我记得躲。” 胡旺还是从善如流的顺着媳妇儿说了一句,一副媳妇儿说的全都对的样子。 袁铮骋站在门口的位置,再一次拿出憋笑大法,他那是不知道躲吗?他那是没躲开,完美的误判了你的预判……躲的位置的刚好和小妮子攻击的位置一致! 背过身去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压下去笑意,这该死的笑点低,人设都要崩了。 “现在还没有用早饭?是不是下人偷懒了?” 袁铮骋看桌子上的饭菜还热着,可是这时辰已经很晚了。 “没有,这不是起晚了么,饭摆的就晚了。” 文小点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胡旺去洗了个脸又重新坐下。袁铮骋也不能一直站着吧,就让丫头给他也拿了一副碗筷,打算一块吃点儿。 只是他还没坐下去呢,文小点麻溜儿的拉着胡旺就错开了一个位置,把他和胡旺的距离拉开了。 “不是,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这小妮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 袁铮骋有有些生气了,以前还能说是年纪小不懂事,这都嫁人了还这么不着调。 “哎?你不坐这儿吗?搞错了搞错了。” 文小点插科打诨的混了过去,好歹人家也是这宅子的主人,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可不能弄得太难看了。 大夫看完小四过来回话,见东家这两边不靠的位置,有种“东家被孤立了好可怜”的错觉。 “东家,小四爷的情况没什么问题了,多养养就好了。” “那人怎么还没醒呢?” 李氏追问,没问题的话早就该醒了吧。 “毕竟失了那么多血,人总要养一养的。” 宋大夫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就得看他身体的恢复情况了。” 宋大夫说完就告退了。心中越发好奇这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路,咱家东家可是个目中无人的主儿,这都被人排挤了还要扒着人家一桌吃饭…… 袁铮骋:原来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就我自己还觉得挺美是吧? 李氏和张莲看过了小四,也仔细问了宋大夫,后晌就放心回去了。 胡旺和文小点还是留在袁府照看着小四。 离年关越来越近了,家里却出了这档子事儿,别说准备吃的了,就连房子都没扫成,现在家里不在的不在,在家的又是大伤小伤的,男人里还算完整且在家的就胡老汉这个上了年纪的了。 “怎么样,我说了的吧,儿子没用。到头来还得靠我这老头儿。” 胡老汉一边儿干活儿一边儿还得瑟,李氏懒得搭理他,嘴里嗯嗯啊啊的算是敷衍。 可是家里的活儿是越干越多,张莲和小点也不敢让胡老汉和李氏干得太多,毕竟都是上了年纪的,万一有个好歹儿的,这个年真就不用过了。 张莲把手里的东西一扔,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半大小子,都是胡家自己人,谁家人手不缺,像这些个半大小子多一个不显多,少一个不显少。 张莲出了一顿饭的价就都给领回来了。 第251章 人多,热闹 张莲领着一帮的半大小子回来,家里的活儿瞬间就有人干了,登高的活儿不让他们干,就搬搬抬抬归置东西这些。 张莲坐在院子里整理食材,看看缺什么少什么,还有一天的时间,兴许还能想办法补补。 在家里被嫌弃碍手碍脚的孩子们,到了张莲这儿直接晋升成了主力,一个个热情高涨,活儿干得热火朝天。 张莲和李氏只需要四处看看,安排指导一下,剩下的孩子们就能给干得漂漂亮亮的,看得李氏直乐呵。 “没想到啊,一帮孩子把活儿干得这么漂亮。” “可不能小瞧了这些小孩子们,他们可是未来的栋梁,这点儿小事儿可难不倒他们。” 张莲俏皮的眨眨眼睛,孩子们都不经夸,夸一句就卖力一分。满头大汗还笑得贼拉开心,真不知道该夸孩子单纯还是傻气。 灶房里的东西还没清理好,尺子就上门了,直接赶车到了门口,一进院子就被吓住了。 走错了?一天没见,怎么就多了这么多的孩子?那……东西是不是就不够了? 尺子出门重新数了一遍,村东第二排,第八家,没错啊。 “李婶子,胡叔,在家吗?” 尺子十分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儿,就在灶房的张莲赶紧出来看看。 “尺子兄弟,你咋来了?” “嫂子在家呢,那就好。五爷说前几天那事儿家里估计都没能备好东西,就让我给送一些过来。” “这怎么好呢?不行不行,这可不能收。” 胡兴正好出来,看见俩人正推拒呢。尺子看见胡兴就像看到了救星,直接绕过张莲跟胡兴说去了。 “胡大哥,您快劝劝嫂子吧,东西拿过来又原封不动的拿回去,我就得吃排头了。” 胡兴顺着尺子指着的方向探头往大门外一看,大概知道是发发生了什么。 “媳妇儿,送都送了,咱们就收着吧。” 张莲不想收,又不能在外人跟前儿掉胡兴的面子,只能点头答应了。 就是人家这又是平事儿又是送东西的,自家一个庄户人家,该怎么还这份人情呢? “得嘞,那我就卸车,嫂子您说放哪儿我给您放。” 尺子说着就赶紧去外头卸车。 那群半大的孩子们从尺子进门开始就盯上了,就等着张莲发话呢。一看嫂子松了口,一窝蜂似的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尺子就出去了。 尺子出去了一趟,都没轮到自己动手,东西就都被搬空了,看着还剩下俩孩子没东西拿的委屈样儿,觉得是自己东西带少了是怎么回事儿? “呵呵呵,家里人多就是好哈,呵呵呵。” 尺子进来给张莲说一声,东西送到了,他也该回去了。 “媳妇儿在家等着呢吧,大过年还让你跑一趟,估计人家该不高兴了,记得买个小物件儿哄哄昂。” 李氏说着塞给了尺子一块碎银子,一两多的样子。 “婶子说笑了,就我这样儿的谁能看得上我啊。” 瘦竹竿儿摸着自己的尖脑瓜儿,脸上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孩子多机灵啊,会来事儿还能挣钱,那些只会看脸的姑娘,咱们可不能要。” 李氏拍拍尺子的肩膀,以示安慰,尺子还是头一次听人夸他,心里的暖意把李氏话里本就不太明显的违和给冲了个一干二净。 张莲伸手扶额,娘啊,你确定是在夸人吗? “婶子,我哪有那么好啊,打小没爹没娘的,就是看着人家脸色生活罢了。” 李氏没想到就闲着没话找话说,还能戳到人家肺管子上。看尺子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概也是被人给说习惯了。 “正好,你也不用着急回去了,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李氏大手一挥,就留人在家吃饭了,反正得做饭,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张莲不会介意的。 张莲:您还记得是我做饭呢? “长辈都发话了,大过年的可别拉扯了不好看。不过咱可得提前说好了,我可没有小四那手艺,整不了那么多花样儿,你可不能嫌弃。” “怎么会呢?怎么都比我自己糊弄的好吃。” 话都说到这儿了,再拒绝就矫情了,也挺好,省的回去冷锅冷灶的一个人,胡家人多热热闹闹的挺好。 尺子是客人,自然是不能让他干活儿的,胡兴伤在了背上,没伤到筋骨,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 李氏就拉着尺子到西屋跟胡兴说话儿,省的他总想着出去干活儿。 “你叫尺子是吧?今年多大了?” “大概十八九吧,我也记不清了。”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回头有合适的,给你留意留意。” 胡兴心想,小四眼瞅着就到说亲的年纪了,您还有心思惦记着别人的婚事呢? “婶子,要真有姑娘能看上我这样儿的,我不挑,最好是家里人多些的,热闹。” 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的尺子,最喜欢人多的场合了,高兴的时候也会假装自己就是他们的一份子,虽然短暂,也能让他回味很久。 自从跟了杜五爷,逢年过节的都是被夫人叫到家里吃饭,可是等回去之后还是冷冷清清一个人。 所以,他就想找个家里人口多些的媳妇儿,人多了热闹,多好。 “你说说你的情况,回头也好跟人家姑娘说不是?” “哦,我在镇上有个小院儿,就是个小四合院儿,是我这些年攒钱买的。家里就我一个,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跟着五爷干活儿,偶尔还能有个赏钱。就这些。” “你听婶子说啊,说亲可不能说大话的,骗媳妇儿可不好。” 好家伙,李氏可是记得当初胡恩阳那套四合院儿卖了多少钱,这瘦猴儿其貌不扬的,还能买得起宅子? “婶子,我从不骗人的。说起来那宅子还是我捡到便宜了。五爷有笔账的没收回来,事主拿房子抵的,五爷知道我没地方住,便宜让给我了。” 这里头的事儿尺子没细说,反正差不多也是这么个事儿,算不上说谎。 第252章 醒了醒了 李氏听尺子说了一番,心里对这孩子更喜欢了。 一个孤儿,就算是抱上了杜五爷的大腿,那也得有几分真本事才能做的长久,仰望着别人的鼻息生活,和自己有能力打拼,是两回事。 原本以为他就是个杜五爷身边的小跟班儿,现在看来,这孩子还有点儿东西呀,既然是这样的话,说给他找个媳妇儿的事儿就得好好计划计划了。 中午张莲做的大锅菜,人太多,光馒头就蒸了两百多个,反正过年也要蒸包子馒头的,索性一次性就多弄些。再说了这些都是能吃的娃,弄少了还真不够吃的。 灶房里蒸汽缭绕,宛若仙境的云雾一般。 大铁锅里的食材翻滚着,旁边锅里的肉也飘着诱人的香味。 张莲喊人帮忙,尺子自告奋勇,他人是瘦了点,毕竟是年轻的成年人了,力气比胡老汉大些,比孩子们稳当。 “帮我把这锅里的肉,连汤带肉的盛到这个锅里点儿。” 张莲活动活动酸痛的膀子,洗菜、切菜、熬菜大的忙活了半天,一大锅的菜,单说翻炒都不是人干的活儿。也不知道小四那孩子怎么就喜欢干这活儿,还是一天三顿都可开心了。 一口气放了半锅肉,张莲才喊了停,尺子忍不住夸张莲大气。 “这才哪到哪呀,这就是现在时间紧张来不及,不然照我娘的安排,高低得炖上半头猪。” 张莲笑道,这事儿李氏确实干得出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胡家人的日子大多只能算是一般,可是在吃这方面从来不委屈自己。 小坎沟这个村子不算小,像胡家这么舍得吃喝的,还真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况且以前还有王家母女来要钱,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也是奇迹呀。 这就要归功于胡老汉的曾曾……曾祖母了,被王家人要钱要急眼了,破罐子破摔。有钱自己就赶紧花了,王家来的时候钱有多少算多少,要就要,不要拉倒。 不然这一大家子都得给王家人搭进去。 午饭摆在西屋和饭堂两个屋里,一个大陶盆吃一盆盛一盆,剩下的始终在锅里温着,随时吃都是热乎的。 腊月二十九,晌午时分,官庄镇袁府。 宋大夫此时正汗流浃背的在跟袁铮骋解释小四昏迷了三天还不醒的原因,苍天呀,那小胖子是半点儿内伤没有,浑身上下也就那一处外伤,按道理来说早就该醒了。 谁知道为什么三天了还不醒啊?这本来就是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的事儿,他哪里解释得清楚呀。 袁铮骋手里捏着封信件,脸色难看,京城的信儿都回来了,小四还没醒呢。他也知道这事儿跟大夫没什么关系,可是一会儿的回信他该怎么写呀?大过年的,他是真的不想挨骂呀。 俩人正在小厅里各自发愁呢,袁铮骋越想越觉得憋屈,都怪那个乞丐,要没有她哪有这么多事儿?袁铮骋噌就站起身来,准备找乞丐算账去。 宋大夫冷不丁儿的见东家这么激动,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心理素质在那儿摆着,这会儿已经跟瘫软在地了。 “三爷,小四爷醒了。” 忽然院子里传来丫头咋咋呼呼的喊声,换做平时,定要打上一顿板子的。可此时袁铮骋只觉得好听,挺好,不用挨骂了。 “走,咱们去看看。” 说完大步一迈,就往小四的院子里去了,宋大夫扛着药箱紧跟其后。 一路跑着过来的丫头,屋门都没摸着,脚下都没停下来,转了个弯加速去给东家带路去了。 就是划破了胳膊就昏睡了三天的小胖墩儿,在消耗了一大圈的自己之后,还是被饿醒了。 眼珠转动了几下,睫毛忽闪几下,一睁开眼睛就是华丽的窗幔,一边儿说话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小四动了动嘴巴,干到起皮的嘴唇瞬间就裂了道小口子,殷红的血色配上蜡黄的脸色,加上那半眯着的眼睛,平白多了些妖气。 “嫂子,我饿。” 小四一开口,那本就不明显的美感,就像破裂的泡泡,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三天没吃没喝,还发过烧的小四,现在嗓子干得厉害,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声音大了还劈叉。心疼又好笑。 “四儿,你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我都得找那破大夫算账去了。” 文小点两三步就从桌边奔到了炕边,还不忘喊这两天在一边儿伺候的丫头去请宋大夫。 “嫂子,这是哪儿啊?” 小四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晚上的混乱,看着这华丽又陌生的地方,人都是懵的。他家这是一夜暴富了?这么华丽的地方怎么看都不是自家的房子呀。 “这是袁家,你吓死个人了,要不是人家宋大夫,你小命儿都没了。” 说到这儿,文小点才想起来要找大夫过来再给看看,连忙跟一直守在这小院儿的丫头说去请宋大夫。 丫头:刚才不是还骂人家是破大夫呢? 心里吐槽,脚下可不敢耽误,一溜儿小跑着去喊人,又一溜儿小跑跟着跑回来。 袁铮骋他们来的时候,小四刚喝了药,正在喝水漱口。 宋大夫上来先是仔仔细细的给他把了脉,又看了看已经结痂的伤口,这才放下心。 “恢复的不错,就是失了近几个月得多补一补,过两天就能下地了。”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还不能下地活动,主要是现在他身子太虚,下地八成又得受伤,宋大夫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横竖就是多躺几天的事儿,保险。 胡旺跟宋大夫道谢,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容来,这两天担心小四,他们两口子也跟着吃不好睡不好的, 人也跟着憔悴了不少。 “是得补补,小胖子都瘦一圈儿了。” 袁铮骋喊了管家来,嘱咐他从库房里拿些补药出来,让厨房做给小四吃。管家知道自家爷对这家人上心,早就有打算了。 这会儿得了主子的话,直接吩咐下去,摆饭的时候,补汤就端上来了。袁铮骋见管家办事儿这么利索,直接赏了个大红包。 第253章 银票啊 半大小子们在胡家干了大半天的活儿,吃了两顿饭,一人拿着个红纸包的小红包,咧着嘴呲着牙就回家了。 尺子吃过午饭就走了,他是来替杜五爷送东西的,不能逗留太久,吃饱喝足带着回礼就走了。庄户人家的回礼本来就简单,再加上胡家今年确实也没顾上准备什么,好在去年冬天小五种菜的手艺没落下。 西院儿里没人住,就都给种上菜了。今年没给袁铮骋他们送,都自家人吃了。干脆,薅了一些让尺子给杜五爷带回去了。 杜五爷都给了,那王四方和袁铮骋也不能落下,张莲和李氏把剩下的都摘了,凑了两背篓,转天去镇上给他们送去。 先去的王四方家,张莲和李氏俩人都没去过,还好事先跟尺子问清楚了王四方家的地址,这才顺利找到地方。 “请问这里是王四方大掌柜家吗?” 张莲上前叫门,没多大会儿就门就开了,没全开,就开了一人宽的缝隙。 王四方家小院儿不大,下人也就两三个,没有特意安排门房。开门的是王四方夫人的丫头,看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妇人,就多打量了两眼。 “你们是谁?找我们东家做什么?” “我们是小坎沟胡家的,来给王大掌柜送年礼。” 张莲能感觉到对方的打量,也不甚在意。 那丫头看了看,见牛车上还坐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关上门就往后面跑。过节送礼都是男人来,什么时候是妇人上门送礼了?找得还是东家,这事儿有问题,得赶紧跟自家夫人说一声。 张莲看着眼前又关上的大门,转头问李氏。 “娘,是这家吧?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没错!你没听她刚才说是她东家么。” “那这是……” “是啥?有钱人摆谱呗,等会儿吧,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着院子里吵吵嚷嚷的,那丫头重新打开门,态度也没有刚才的和气。 “你们进来吧,我们夫人想见你们。” 说完敞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俩人也不磨叽,一会儿还得去袁家呢,可不能耽误时间。张莲提着一背篓的菜,跟在李氏身后进了门。 王四方和夫人都坐在前堂,王夫人手里捏着帕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王四方也是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 李氏一进门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这是大过年的吵架了? 王四方一见来的人是她俩,脸上瞬间就扬起笑,起身上前迎了两步。 “胡家嫂子,您怎么来了?” “过年了,过来送礼呀。咱们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好送的,就给带了点儿自家种的菜。”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氏也带着不失礼貌的笑意说。 “哎?胡大哥呢?兴子也没来?” 王四方还不知道胡家的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袁铮骋那边又刻意交代了要低调,因此杜五爷连王四方都没给说。 “兴子跟老三受了点小伤,老头子在家照顾比较方便,就我们俩来了。” 王夫人见俩人聊得还挺开心,脸色就更难看了。 “杏儿,给客人上茶。” 客人两个字咬得还挺重,李氏和张莲对视一眼,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不过也不影响她们速战速决的行程安排。 “茶就不必了,东西送到了,咱们也该走了。给你们拜个早年,生意兴隆万事随意。” 李氏说完还行了一礼,拉着张莲就要走。 “胡家嫂子,怎么刚来就要走啊?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吧。” 王四方挽留,虽然两家的交情不多,但是表面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护的,不说别的,单说胡家背后的倚靠,就是大东家也只有听吩咐得份儿。 “不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去趟大东家那边儿。” 李氏提到大东家的时候,声音压了一下,坐的稍远的王夫人没听清。 “这是有什么事儿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吗?” 王夫人提高了音量,面上带笑,却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李氏和张莲对视一眼,确诊了,这女的多少有点儿不大正常。 “哎呦,你就别添乱了。” “我添乱?我还没问她们到底是谁呢,你还说起我来了。” 王夫人这脾气到底还是没压住。 “夫人您误会了,我们是小坎沟胡家的,今天就是来给王掌柜送些家里种的菜,过年了,拜访一下。” 张莲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要是因为这个让人家两口子吵架好像也不大对,她们就是来送个礼,咋还把人给得罪了? “送菜?就些萝卜白菜谁家没有啊,还用得找你们专门跑一趟?” 话说得过分了些,王四方舒展了没一会儿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没等他开口,李氏直接就怼回去了。 “呵,我家送的你家还真没有,不止你家没有,这镇上乃至县城你都找不到!” 笑话,她在村里吵不过那些人就算了,到外头还能等着让人欺负? “杏儿,你把那布头儿给掀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菜,我还能没有!” 王四方想拦都没拦住。 杏儿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就把背篓上得布给掀开了,绿油油的菠菜和红彤彤的西红柿,就在那儿摆着。 “夫、夫人,这……” 王夫人垂下眼睛一看,脸上也是震惊。菜不稀奇,大家都吃过,就是这个季节不大对吧? 冬天的菜少,尤其是这些就不是这个季节长的东西,冬日里金贵的很呢。她听王四方说过,去年大东家那边儿就要过这种菜,二两银子一斤,还得看人家有多少。 “这,是二两银子一斤的菜?” 王夫人惊讶道,眼睛瞥了一眼杏儿,脸红了。看样子,人家还真是来送礼,这可好了,闹了个乌龙不说,还差点儿得罪人了。 “那是去年的价格了,今年她们没种,外头都涨到五两银子了。” 王四方话音未落,婆媳俩顿时觉得今年没卖菜,像是丢了大把的银票。五两银子一斤啊,就送出去这一背篓都得五六斤了…… 第254章 这得亏多少(修改) 王四方看着自家老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醋罐子,平时跟他在家闹闹就算了,今天都闹到客人跟前了。 别人就算了,偏偏是靠山巨硬的胡家人,虽然不知道王爷和胡家有什么渊源,就看人家对王爷的态度,那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态度。 王夫人隐约知道自己大概是惹祸了,连忙跟王四方使眼色,这得往回找补啊。 夫妻俩挤眉弄眼的开始无声交流,尴尬肉眼可见的开始蔓延。 再看那婆媳俩,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眼睛就盯着那一背篓的菜,心里头的算盘打的噼啪乱响。 去年还是二两银子呢,今年就五两了?好家伙,这要是按去年卖的量,那钱不得是翻倍赚啊。 里外这是亏了多少啊…… 婆媳俩一边算账,一边还惦记着要去袁家。嘴里念念叨叨,手上掐着指头,人就往外走了。 等那两口子眼睛都要抽筋,准备跟婆媳俩说话的时候,都已经没人了。 那边儿婆媳俩赶着车就往袁家走,张莲去过,轻车熟路,李氏还在心疼自己没赚着的钱,看着还没送出去的菜,都有点儿舍不得了。 不知道在街边儿摆个摊儿有没有人买…… “哎,你说咱们今年为啥就没做这笔生意呢,这得是多少钱呐。” “娘,没事儿,进奶奶兴子和小四的摊子也没少挣钱。” 张莲倒是放得下。 “要不……咱们直接找个地儿把菜卖了算了,白送人,总觉得心疼的慌。” “那和小四比呢?还心疼不?” “对,还有小四呢。走走走,也不知道这两天,补回来了没有。” 上次去看的时候,小四脸色蜡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李氏这两天都睡不好,总是惦记着。 进袁家就顺利多了,袁铮骋跟下人们都打过招呼的,胡家人来不用拦着,直接请进去就行。 婆媳俩直接被带到了小四在的院子里,今天日头好,小四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正在晒太阳。 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多晒太阳好得快,二嫂就让他在外头晒着了。 已经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晒太阳能不能好得快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再这么晒下去,就该风寒了。 李氏和张莲额进来,就见小四裹着着个小被子,坐在搬到院子里的塌上,脸色还是不太好,不过精神头还可以。 “你怎么躺在外头了?” 李氏上前摸摸小四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二嫂说,晒太阳好的快。” “呃,你二嫂说的对,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暖和暖和吧。” 小四想问他娘是怎么知道他躺在这里很久了,又怕问了还要躺在院子里,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刚安顿好小四,袁铮骋就来了。 按道理来说,上门来应该先去拜访主人家——袁铮骋的。 也不知道门房为什么会把他们的带到小四这儿,富贵人家的规矩婆媳俩可不懂,又不好意思问,就当作不知道吧。 “小袁来了?对了,家里种的菜给你拿来了一些,你收好昂。“ “多谢婶子了,还是婶子家的菜好吃。” 今年胡家没有供菜,愿铮骋只能出去买别人家的,那些菜没有胡家的好吃不说,长得还挺难看。 管家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能和胡家菜一样好的,袁铮骋干脆就不吃了。 管家看着这一背篓的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从入冬开始就找的东西,现在随随便便就是一背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早知道东家就认识,他何必要舍近求远的到处找呢。 这家人看上去不起眼,身上的衣服也就比普通人家好一点点,还能有这好东西。看来这家人不简单呀。 管恭恭敬敬的把背篓收起来,就去了灶房,他得亲自盯着这些菜。 胡旺和文小点从宋大夫那边回来,软磨硬泡了许久,宋大夫始终都是一句话。 “小四爷的身体亏空严重,得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府上药材齐全,还是多住上一阵子吧。” 文小点的小暴脾气当时就要发作,胡旺连拽带劝的,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弄回来。宋大夫也算松了口气,这姑娘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怎么这么彪。 他不想放人走吗?东家说了不管怎么说,现在不能让人走。他一个打工的,不得听东家的吩咐么? “你俩去哪里了?小四那死心眼子,让他晒太阳,就在院子里躺半天。” 袁铮骋半调侃的说,他一过来,下人就跟他说了小四的动态。 “啊?没冻坏吧?不是跟你说了晒伤一刻钟就回去么?” 文小点赶紧上前摸摸小四的头,还好还好,没有发烧。 “你没说啊……” 小四委屈巴巴,二嫂明明就说了让他晒太阳,根本就没有说时间。 “呃……下次注意啊,下次注意。呵呵呵。” 文小点尴尬一笑,她好像还真的没有说…… “行了,你冷了自己回去不就行了,还用人提醒啊?” 李氏开始和稀泥,他这四儿子哪里都挺好的,就是嘴巴碎了点还有些死心眼子。 李氏这做派,要不是袁铮骋知道文小点的底细,还真以为她是胡家闺女呢。 再看小四,都没有要还嘴的意思,看来是日常操作,都已经习惯了。 “时候不早了,已经让人准备了饭菜,中午可得吃完了再走。” 袁铮骋有意拉近彼此的关系,这才主动留人用饭。 没想到李氏和张莲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家里还有病号需要照顾呢。 “谢谢你啊,小袁。不过家里还有俩伤患呢,就他们几个在家,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李氏说完,张莲就拿出来个小荷包递给文小点。 里头是塞的银票,看样子小四年前是回不去了,穷家富路的,他们身上有银子傍身也有底气。 而且,这是在别人家,马上就要过年了,总要有些表示才好,不懂这些,难免会惹人家不高兴。 “嫂子,不用 ,我这儿……” “闭嘴!拿着!” 被半大小子们吵吵了一天的张莲,还有点儿没适应过来。 第255章 零散 “闭嘴!拿着!” 被半大小子吵吵了一天的张莲,脾气还没有收敛起来,开口就有点凶。 也不是她那啥,主要是那帮小子,要不就一个也不来找,一来找就是好几个人一起来。 七嘴八舌的一说话,耳朵嗡嗡的。 一把将文小点拽到一边的角落里,小声嘱咐。 “你个傻妮子,在人家里打扰了这么久,不得有点儿表示吗?这都过年了,咱啥表示都没有,不得让人家挑理啊?” “没事儿,我们都挺熟的,不在乎这些的。” 文小点觉得没什么,共患难的情谊,要是因为这些小事儿就计较,那还真是良心喂了狗。 “那不一样,再好的关系也得维持不是?更别说你们都好些年不曾见过了,再深厚的情谊都经不起一直透支的。”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这钱你拿着,家里的事儿就得用家里的钱。” 张莲不多说,把钱塞给她就走了。 那边袁铮骋还在挽留李氏,但是效果不佳。 “不留了,得赶紧回去,家里就一帮半大小子们,再不回去,都得把家给拆了。” 确实,熊孩子们皮起来,那分分钟就是个拆迁队。 “那这么说,恩阳哥那边大概更需要他们。” 小四在一边儿调侃,严格来说,他爷算是半大的小子,不觉得自己真的这么招人烦 。 “你呀,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养伤吧。” 李氏拉着张莲就走了,赶着牛车就回家了。 小坎沟,胡家。 家里并没有李氏预想中的混乱,反倒是其乐融融。 今天来的可不是那些半大小子,而是各家的大人们,男女都有。 男人做那些费力的,女人们则是在灶房里准备吃食。知道胡老汉家没有准备什么吃的,干脆就从家里带过来。 一家一点,凑起来也不老少。其中三爷爷家的贡献最多,烧鸡、酱鸭、卤肉、还有剁好的肉馅儿,配上菜调好味道就能用。 张莲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儿,基本没有下手的地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干脆就回屋去看看自家男人。 胡兴的伤口有些发炎,发了烧在炕上躺着呢。 摸摸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还得吃几天从镇上带回来的汤药。 “都跟你说了,别乱动别乱动,这下好了,大过年的吃药。” 张莲忍不住抱怨,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没想到这么严重啊。老三躺床上都动不了,家里的事儿也不能总指望着你呀。” 胡兴闷闷的,老二也是的,下手那么重干嘛,这下好了,直接给他一棍子闷炕上了。 “谁说就指望我了,院子里那老些人呢,还不是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少操心吧你昂。” 明儿就是过年了,今天再怎么临时抱佛脚,也有准备不充分的地方。 婶子嫂子弟媳们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儿,看到哪里少了什么,直接给补齐了,实在是没地方买的,干脆就从家里拿过来。 几家子人,拼拼凑凑的,总算是给胡老汉家里安置好了。 在胡家,这算是正常操作,可张莲依然每次都会觉得不真实,这样互相着想的亲戚真的存在吗? 转眼就是除夕,村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偶尔响起的几声鞭炮声,映衬着红色的春联和灯笼,更添几分喜庆。 胡老汉家,西屋的小饭桌上,摆了一桌子的饭菜,有酒有肉,还有外头五两银子一斤的各种青菜。 唯独少了团圆的喜气。 说是小饭桌,那是跟饭堂那张大圆桌相比较,西屋这张小了点,也能盛得下七八个人。 此时只稀稀拉拉的坐了胡老汉老两口、胡兴张莲小两口四个人,以及文师傅。胡发?伤了腰的他,现在还只能在炕上趴着。 人多的时候,得再修个院子,现在好了,人都不在,居然连个桌子都坐不满了。 和往年相比,着实是凄惨了些。 而在镇上养伤的小四他们,此刻也围坐在一起等袁铮骋过来。 时间还早,还没有摆饭菜, 只放了好些点心零嘴儿。 文小点拿了个枣夹核桃,塞给小四。 “多吃点儿这红枣,补血。” 这句话小四这两天听的有点儿多,好像他这阵子吃的所有东西都只有补血这一个目的。 不得不说,袁家还真是财大气粗,给小四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吃饭也是变着不同的花样儿给做着吃。 就连这会儿的零嘴儿也都是放了温补的药材的。 而袁铮骋呢,此刻正在宅子深处的一间密室里,和一个衣不蔽体满脸伤疤的女人,对面而坐。 他,身下是上等的黄花梨木,找了名匠精雕细琢打造而成的太师椅。座椅上还铺了锦缎做的垫子,塞了今年的新棉花。 身上穿着的,是暗红色锦袍棉衣,裹了一件狐裘,火红的狐狸毛,把他的脸衬托得更为妖艳。 再看那面目全非的王怜,身上的衣服几乎碎成了布条,只用块破布单子裹着。阴寒潮湿的地牢里,她冻的瑟瑟发抖也只能蜷缩在地牢还带着凉气的地面上。 两人之间,还隔着牢房的木栅栏,每根都有胳膊粗细,按照王怜的力气,想出来,那是门都没有。 一个身穿黑衣,凶神恶煞的男人,打开牢房的门,像拎只小鸡崽子似的,把人拎出来,一把甩在袁铮骋三步开外的地上。 那块原本就不大结实的破布单子,也刺啦一声多了个洞。 王怜自嘲的笑了一声。 “这么几天了,还能笑得出来,也怪难为你的。” 袁铮骋把手里的暖手炉挪挪位置。里面的炭渣装的有些多,还有点儿烫手。 王怜不吭声,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不会说话?” 袁铮骋招了招手,从他身后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位身形瘦小的男人,也就六七岁的孩童高,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收拾得干净利落。 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脏乱的地面,挑着相对干净的地方下脚,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第256章 怎么这么不听话 袁铮骋,也叫十七,是明宣礼养在身边的侍卫之一。只因为是京中世家——袁家遗落在外的私生子,被安排回袁家暗中传递消息。 袁家子嗣单薄,除了他之外,也就一个嫡出的大公子和一个庶出的小姐而已。那位小姐,嫁给了二皇子作侧妃,袁家也就等于是站在了明宣礼的对立面。 即便回到了袁家,他也是明宣礼的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还是要他来处理。 这个灰衣男人,就是他手下养的人手之一。别看他只有孩童的身高,长得像颗土豆,却有个带着希冀的名字——高大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有“残疾”所以心理格外扭曲,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完整”的回去。 人称,缺爷。 缺爷好不容易走到王怜跟前,就感到他的职业生涯遭到了挑战。 先不说人是什么样,就这造型,他都不知道哪里能下手。 这人实在是太脏了,衣裳更脏,他这么爱干净的人,是真心受不了。 “缺爷,可以开始了吗? 名字是他的逆鳞,所以,袁铮骋也会跟着大家叫他缺爷。 缺爷,叹口气。给钱的金主还在这儿呢,活儿该干也得干。 只见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盒子,挑了几件长长的工具来。 “你说,咱们先从哪里开始呢?” 缺爷表情柔和,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莫名让人觉得寒风四起,无处可躲。 袁铮骋不动声色的把暖手炉抱紧了些,好声好气的跟缺爷商量。 “缺爷,咱们速战速决呗。” 还有人等他吃饭呢,他不想让人等太久。 “那你来?” 缺爷头都没回,淡然开口。 既然找他来了,那就得听他的。 “您来,您来。” 袁铮骋没脾气了,要不是今儿除夕,别人避讳不愿意缺大德,也不会找上缺爷,毕竟,他干的缺德事儿也不差这一件。 “妹子,不用理他昂,咱们继续,想好了没?是从哪儿开始?” 王怜还一头雾水呢,寒冷已经让她思考的速度跟不上事情的发展,眼睛里有那么一刻迷茫。 “哦,是不是我没说清楚?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哈。今儿三爷找我来,是要问你些问题,不过,我不管问,我只管让你回答。” “你看,收了钱就得办事儿对吧。你不爱说话,那我就得让你开口不是。你看,咱们是从手指头开始,还是从手指甲开始?” 缺爷的声线很是温柔,像是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早饭,要不要加个鸡蛋。 王怜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股寒意从身下迅速爬满全身,明明已经很冷了,却还是冒了一层冷汗。 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山间的野兽还要可怕。毕竟野兽们可不会跟你商量先从哪里开始吃你吧。 “你不说话,那就听我的了。” 缺爷左手拿着个大夹子,夹起王怜的一只手,看着没怎么用力,却根本抽不出来。 右手,拿着一把秀气的钳子,从大拇指开始,一根根薅她的指甲。 指甲被生生从手指上薅下来,指甲与肉分离时候断裂的感觉是那样清晰,她似乎都听到了分离的声音。 “啊~~~” 凄厉的叫声,在密室里的回荡,十指连心,指尖的疼痛,传遍全身,直击心窝。 缺爷看着钳子上头夹着的那块指甲,端详了很久,像是不大满意。 “哎呀,对不住啊妹子,没发挥好。这次你别乱动,我保证这次干得漂亮一点。” 王怜挣扎得更厉害了,她就算是心思恶毒了些,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怎么淡定的起来?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你配合一点,拔下来的指甲才更漂亮知道吗?你们姑娘家的这么爱漂亮,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缺爷嗔怪,那架势像是长辈训斥不听话的孩子,责备,又带着恨铁不成钢。 也不等王怜说话,缺爷快准狠的拽下了她食指的指甲,大概是没想到,又或者是速度太快,王怜的惨叫晚了那么一瞬。 “哎呦,这回指甲倒是拔的倒是漂亮,你怎么不配合呢?叫的晚了,三爷还以为我不尽心呢。再来。” 如此反复,在心理和生理双重折磨下,第五根手指——小拇指的指甲被拔下来的时候,王怜几乎都没有力气惨叫了。 冷汗浸湿了她身上的布料,又被寒冷的空气瞬间凝结,贴在身上冰凉一片。 “你……你们要问……什么?” “呀,你会说话呀,就是这声儿怪难听的。” 缺爷吐槽一句,放下工具侧身而立,好让袁铮骋能看到王怜的脸色。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胡家人?” 袁铮骋见到自己顺序了,清清嗓子问。 王怜抬头看着袁铮骋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我现在这副鬼样子,都是他们害的。我报仇有什么不可以?” “报仇?展开说说。” 王怜的眼睛里都是仇恨,说起来,这事儿跟这个“三爷”也脱不了干系。 “你,不记得我了?” 王怜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袁铮骋眉头一皱,给了缺爷一个眼神。 “你这丫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呗,这怎么还带打岔的?得,又得遭罪。” 缺爷叹息一声,像是在可怜这个没有脸面的女人。手上却从盒子里拿出来另外的工具。 “哎,那黑人儿,来帮个忙。” 缺爷召唤已经悄无声息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他不仅穿了一身黑,就连肤色都比寻常人黑了三分。 黑人儿上前两步,蹲下身子等着缺爷吩咐。 “来,你用这个夹住她的手,不管怎么着,都不能让她动,知道吗?” 黑人儿点头,接过夹子,用力夹紧王怜的手腕。 缺爷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把精致的小剪刀。在缺了指甲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又用剪刀,一点点把指尖的肉和骨骼分离开来。 王怜似乎是习惯了疼痛,反应并没有一开始大。直到指尖的骨头被生生拽出来,下意识要把手收回来,手腕却被紧紧夹住。 第257章 故事听完了,但是没听全 王怜的指尖从颤抖到挣扎,黑人儿记得缺爷的吩咐,手上不敢松劲,甚至夹着她的手还往缺爷跟前送了送。 手腕上的力道不松反增,隐约间还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王怜再也忍不住了,凄厉的叫声在地牢里环绕,本来就是个封闭的空间,声音被无限放大。 震得众人耳根子声疼,袁铮骋怕吵到上头的人,脚尖一动,一颗石子打到王怜身上,声音瞬间就断了。 哑穴又不止疼,疼还不让人叫,这几个人简直丧心病狂。 不,他们不是人,这能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哎呦,看着你柔柔弱弱的,怎么声音这么难听的?来,张嘴,我看看你舌头长出来了没?” 缺爷是真讨厌这个声音,要不是三爷还得问话,他真想从她喉咙开始。 王怜一听这话,脑子也转得飞快,赶紧点头表示有舌头。 话是说不出来的,毕竟疼也是真的疼。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和周家的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铮骋估算了下时间,耐心也耗尽了,面上的不耐烦根本就没有隐藏。 王怜知道,这次的回答如果他不满意,那她就得去死了。或许她会不管不顾的去复仇,并不代表她不怕死。 更何况,这个小个子,也不会让她那么容易死。 “两百年前……” “打住,两百年?我可没有耐心听你讲故事讲到天亮。” 好家伙,从两百年前开始讲起,到天亮那都是讲得快的。 “胡家祖上欠了我家的债,祖祖辈辈都得还债,到了我们这辈……” “不打算好好说了是吧?什么债能还两百年还还不清?” 他奶奶的,从头儿说你嫌时间长,从现在说,又嫌说的不清不楚,跟她玩儿猫抓老鼠呢? 王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 “他们祖上跟我家有仇……这不是重点,到了我这辈儿,王家就剩下我跟我娘两个人了,没有靠山的绝户,就算有人给钱,也照样是受人欺负被人瞧不起。” “后来……” “停停停,实在是受不了了,你这破嗓子,真特么难听。会写字吗?” 王怜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想说不会。 “缺爷,怎么就选了只右手呢?” 这下好了,还得听着魔音贯耳。 “你还真当她会写呢?” 缺爷翻了个白眼。 “行吧,继续说。” 这么一打岔,王怜都忘了自己说到哪里了,又不能问,只能自己在心里复盘了一下。 “后来,我们就把主意打到了胡家的儿子们身上,只要我嫁进了胡家,别说要钱了,就是整个胡家都是我说了算。 不然,就胡家那样的条件,胡兴怎么可能娶不到媳妇儿?可惜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让张莲那个小贱人钻了空子。 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跟胡家人说了什么,不止不给钱了,还到处宣扬,害得我们像是过街的老鼠一般,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不止没事,还做起了卖菜的营生,冬天里卖蔬菜,赚的荷包满满。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好过。” 说到这里,王怜的眼睛里,嫉妒都要溢出眼眶了。 “卖菜是吧?那我就买通了镇上的混混,把菜都毁掉,我看他们还怎么卖!” “呵!是你啊?都把你扔山上了,没冻死,没被吃掉,还能活着,命是真硬啊。” 袁铮骋想起去年的事,说起来,这事儿和他也有关系,是他处置的不妥当了,要是直接弄死了,也就没现在的事了。 “哼,现在还不是落在你手上了?” 王怜自嘲,人命,在有些人眼里,和地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说碾死就能碾死而已。 “要不是你动了我的东西,怎么会被丢在深山老林子里?” “不过就是一筐菜,十几两银子,你就要赶尽杀绝,害得我娘死无全尸,我被毁了容、坏了嗓子。你说我要不要讨回来?” 王怜眼中的疯狂更甚、带着愤恨。 “你个傻姑娘,你要报仇也该找三爷,你找胡家算怎么回事儿?” 缺爷八卦听得挺起劲儿,可是听八卦不插话这点,还没黑人儿做的到位。 王怜看缺爷的眼神,像看一个让人害怕的傻子。 她要是能斗得过还至于去找胡家这个好欺负的?虽然现在看来,胡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我娘死了,我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这笔账,总要有人付出代价吧?” 王怜怒极反笑,嘶哑的声音里充斥着不甘、愤怒、怨恨……眼神里满是扭曲的神情。 “王家不劳而获的享受了两百年,凭什么到了我这儿就一无所有?凭什么我哪里都比张莲好,胡家却看都不看一眼?凭什么他们运气好遇到了贵人,我只是报复,却要落到如此下场。凭什么?凭什么!!!!” 几句话,说得歇斯底里,嘶哑的声音逐渐疯狂,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果然啊,王怜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你们王家像只蚂蝗一样贴在胡家身上吸了两百多年的血,如今有这个下场,也是活该。人呐,要知足。” 故事听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袁铮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施施然的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像是想起了什么。 “缺爷,今儿除夕,我也没什么好送您的,这……”袁铮骋手指着王怜,手指划了几圈,像是在找形容词。 “……玩意儿,就送您玩儿了。” “那感情好,如此就多谢袁三爷的好意了。” 所谓送礼要送心头好,对于缺爷来说,给他找个新玩物儿,比给他银子可心儿多了。 当然了,银子也是要给的,说好了的价钱,不给可不行。 袁铮骋一路走出密室,身后的密室大门刚刚合上,这才想起来,两百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没问清楚呢。 现在回去问,那势必会惹到缺爷,他要是不高兴了,可是不好哄呢。 算了,算了。谁让他中午贪睡,耽误了时辰,八卦都不能好好问清楚也是活该。 大过年的,让下人们也消停消停吧。 第258章 心中默念:过年了 胡旺、文小点、小四三个人,从半下午等到了天色染墨;零嘴儿吃了一堆,果壳果皮扔了一地,茶水都换了七八壶了,袁铮骋这才姗姗来迟。 “对不住,对不住,我来晚了。” “你索性再晚一些,咱们直接吃五更的饺子不是更好?” 胡旺拽拽文小点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一是过年,拌嘴不大好;再者,这是在别人家,总要给主家几分面子。 “点点说的对,一会儿我自罚三杯。” 袁铮骋喊人摆饭,时间不早了,再耽搁真要吃五更的饺子了。 “你饿吗?” 文小点冲要去传话的丫头摆摆手,让她等一等。转头问袁铮骋。 “这是……” “等了你一个半时辰,茶水点心都吃饱了。要不你先吃点儿点心垫垫?” 文小点可不管胡旺那一套,本来就是朋友,相处起来也就没什么规矩了。人情是人情,交情是交情,两码事。 “也行。换壶新茶,再拿一壶消食茶来。” 半个时辰之后,这才摆饭,常规的鸡鸭鱼肉还有五两银子一斤的蔬菜,经过府上大厨的手一做,身价直接翻番。 袁铮骋说到做到,上来就是自罚三杯,要不是明宣礼非要把事情拖到今天才处理,他早就处理了。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整个人都是放松的,这人一放松,状态就不一样了。 而在宫里正在参加宫宴的明宣礼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消息。明明说好了的,今天要知道结果,到现在都没消息,十七的办事能力现在这么差了吗? 亥时三刻,泼墨般夜空里,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雪花越飘越大,灯下的雪花,染上了灯笼昏黄的颜色,暖橘色,更觉得温暖。 自从回到了袁家,袁铮骋的大年夜都是找各种借口在外逗留,一个人的大年夜,都已经习惯了。 如今有人陪着,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感觉……还挺好。 山谷里的温度更低,雪下得更早,纷扬的雪花,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红火的灯笼,鲜艳的春联,还有喜庆的窗花,给山间添了不少喜色,犹如红色的山花,开在雪白的大地上。 此时,顾家众人已经吃过了年夜饭,正在温暖的屋子里的守夜。 葫芦精一家三口在自己屋子里,孩子太小,需要照顾的地方太多,和众人待在一起很不方便。 其他人凑在一个屋里,喝酒、下棋、看书、聊天。娱乐也是安安静静的,和玩儿起来恨不得拆房子的胡家,天差地别。 小五捧着一本医书,坐在一个临近炭火的地方,许久都不曾翻动一页书。 “小五,来。” 马上就是子时了,胡二伯朝小五招招手,小五收起手里的书本,走过去。 “二大爷。” “这个给你。” 巴掌大的一个红色纸包,边边角角都很整齐,一看就是用心折出来的。 老田这个师父也不落后,也拿了一个红纸包,如出一辙的痕迹,一看就知道,田大夫又偷懒了。 “二大爷,师父,过年好,新的一年,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小五,你的心气不高啊。” 胡二伯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儿,小声询问,这孩子到了这里没多久就开始闷闷不乐,过完年也就才十岁,难免会想家。 “嗯,想家了。” 从来不曾离家这么久,小五很难适应。他本来就恋家,或者说是喜欢他在意的人都在目之所及之处,随时都能看见。 这样天各一方,他很不适应。 “小五,人都有自己路要走,也许有人走得比较远,你不能随时都见得到,但是,他们同样也都在心里惦记着你,不就好了?” “相互惦记、在意,许久才能见上一面,和日日相见,却心猿意马,你更喜欢哪个?” 胡二伯的话,像是给小五出了 一道难题,选哪个呢? 小五脑子转得飞快,不自觉的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嗑。 胡二伯和老田对视一眼,总算有事情可以让小五不再沉浸到情绪里。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孟婆汤喝少了,小小的年纪,却操着老人家的心,心思重又不说。 性子沉稳是好事,思虑过重可不是。不管是胡二伯还是胡家,都觉得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 天真烂漫,不管不顾的疯跑,时不时闯个不大不小的祸,挨完骂第二天还敢继续惹是生非,那才是孩子。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那就是棵好树,谁家的树还不长几根树杈子了? 但小五不是,也许他有疯玩的时候,也随时都在克制自己,把自己框在一个框框里,绝不他出去半步。 小五的资质,大家都清楚,这样的自我限制,非但对他毫无帮助,只会把他困起来消耗自己。 旁观的人只能指点,其中关窍得他自己想明白。 深山里,不能放烟火,就在院子里生了火堆,扔了几根截好的竹子,也可以噼里啪啦一顿响。 爆竹一响,就有了年味儿,各自玩耍的众人,收拾起自己手上的东西,切里咔嚓的摆上了案板、篦子、面盆、肉馅儿。 因为有了之前姜芋生孩子的经验,这次是先把需要用的东西都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开始动手。 年夜饭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为了防止肉馅儿会出水,还特意放在了相对冷一些又不会冻冰的地方。 现在拿过来用,刚刚好。 这么多人一忙活,胡家男人的优势就显出来了。小五擀面皮,包饺子一条龙都没问题,还会许多花样。 而顾家那仨,光是包个饺子都能出各种问题,露馅儿的,皮儿破了的,包不住的……最好的就是顾北风这个平时最不靠谱的,以上的毛病都没有,就是丑不拉几的还没什么馅儿。 小五几次欲言又止,山桃和花千也是忍了又忍,心里默念,过年了,过年了,过年了…… 最后,还是胡二伯看不下去了,把顾家那几个都给拉出来,自己上了。 第259章 新技能 自从二十多年前从胡家出走之后,胡二伯也就是在娶妻的那几年做过饭什么的, 之前都是别人请客,之后就是小厮帮忙。 现在跟在身边的山青是跟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是最合他心意的。 今天是实在看不下去了,顾家这几个武夫,手上的力气是真的没数,要不力气大得能把馅儿挤出去老远,要不就轻得都捏不住皮。 要不就是老厚一张皮,包了花椒粒儿那么大点儿的馅儿,团吧团吧团成个球儿,就算包好了。 啥呀这都是,就照着这个成品,一会儿吃的就是片儿汤煮疙瘩,为了自己肚子,胡二伯简直不能忍。 那可是一年一次的五更饺子呀。 “行了行了行了,让让吧啊。山青,去拿我的装备。” 胡二伯毫不客气的撵人,洗过手之后就上手了,包的是最常见的元宝饺子。 左手一次拿了四五张擀好的面皮,右手拿着山青拿来洗干净的竹片儿,一舀一一捏,就是个元宝。 手里的面皮,不过十来个呼吸,就都成了饺子。还都是圆嘟嘟,馅料饱满的那种。 除了没有摆盘,根本挑不出毛病。 “你们也别傻站着,摆饺子吧。” 小五也跟山青要了竹片,有了趁手的工具,速度也跟着上来了。比不上他二大爷,比那几个武夫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山桃和花千看得的都顾不上手里的活儿了,好家伙,就这一老一小的速度,她们妯娌仨加起来都比不上。 一开始有存货的时候,山桃一个人做面剂子擀面皮还供的上,后来就得妯娌俩一起上了,不然供不上啊。 仨武夫,看着几个人干得热火朝天,自己只能傻站着,顿时有种啥也不是的错觉。 “别羡慕了,胡家的男人虽然做饭不咋滴,包饺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老田坐在一边儿看热闹,他是啥啥都不会,干脆就不上去添乱了,省的还得被那打杂的呛呛两句。 顾南风包饺子不行,包一个坏一个,身为大哥觉得丢份儿,就开始观察山桃做面剂子,嗯~这个简单的,他能行。 从面盆子里拿了块面,揉搓两下——成了面饼。 “大哥,你这力气太大了,力气小一点。” 山桃见状指导起来,正好要做面剂子,就示范了一遍,边示范边讲解重点。 “手掌刚刚挨到面就行,微微用一点点力气……哎,对,粗细要均匀……手掌要来回移动……” 山桃说完一抬头,顾南风手底下,又是一坨面饼。 顾南风身后,还有个正在摆饺子的算盘精,正跃跃欲试的看着这边……而顾北风已经转向跟胡二伯学包饺子了。 “面皮这么放,肉馅这么放,放在中对折,捏紧,拇指向内并拢,用力,好了。” 胡二伯仔仔细细的放慢了速度示范了一遍,然后让顾北风上手,一开始还能一点点纠正。 可是全大荣都知道,拂尘先生其人,最是没有耐心,顾北风才包到第三个,他就已经暴躁起来了。 “让你手指头弯一点儿,一点儿!谁让你把皮儿都捏成面团子了?” “馅儿放那么一丢丢,说是馄饨都觉得皮儿厚!” “虎口用力,谁让你整个手都用力了???都挤出来了!“ ”手指头!手指头!就拇指和食指,别的手指头都给我的翘起来!“ 最终,在胡二伯快要发飙的时候,顾北风翘着三根的手指头,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完成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完美的饺子。 “这个还差不多,丑是丑了点,倒是没坏。继续吧。” 顾北风包了十个饺子,就成功了一个,但是这个成就感,比小时候练功受到称赞还要满足。 顾南风也着急了,顾北风这进步速度让他这个做大哥的都生出危机感了。 顾南风集中精力观察着山桃的动作,似乎都成了的慢动作,也终于学会了做面剂子。 花千这边儿擀面皮擀到手抽筋儿,甩着手要休息。顾南风抓紧机会,开始学习新技能——擀面皮。 大概是有了之前做面剂子的经验,擀面皮顾南风很快的就上手了,然后山桃和花千就完全退居二线——去摆饺子了。 山桃和花千对于这种新奇的体验,还有点儿进退两难,总觉得奇奇怪怪。 “你俩就放心歇着,有人替你们干活儿不好吗?” 老田朝俩人招招手,让她们过来喝杯茶水,休息一下。 犹豫了一下,还是承了老田的好意,尤其是花千,擀皮儿擀的手都发酸,整个胳膊酸胀得很。 老田是个大夫,上眼一瞧,就知道不是累着这么简单。 “闲着也是闲着,来,给你们请个平安脉。” 要说深山里什么不方便,那肯定是找大夫了,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吃葫芦精给的药丸子。 老田自己都说了,她们俩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桃儿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月子没坐好,落了点儿小病,问题不大,吃两剂药的事儿。” “千儿这个就是个老毛病,以前没恢复好,有点儿难办,得针灸几次。” 老毛病这三个字,让花千的心里咯噔一下,顾家三人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干活,但是注意力却都分了一部分到老田那边。 山桃关心花千的身体,忍不住追问,老田只说问题不大,针灸个几次就没问题了,其余的话没再说。 兄弟几个暂时放下了心事,继续包饺子。 寅时不到,五更的饺子就端上了桌,顾北风一边吃一边在盘子里寻找自己的杰作,吃到一个高兴一分。 顾南风也想找自己做的,奈何面皮儿可没办法区分,忽然就觉得自己亏了。这活儿干得,别人也看不见成果啊。 众人聚在一起,吃过了五更的饺子,互相拜年说了吉祥话,这才回屋去睡觉。 整个深山野林里,只此一户人家,不需要拜年,刚好可以美美的睡上一大觉。 只是,现在还高兴的众人,都忘了一点,刚学会了某个技能的菜鸟,会多么热衷于展示自己…… 第260章 王家的结局 正月十五,上元节。 在袁家养了半个多月的小四终于回到小坎沟了,躺在想念了许久的土炕上,心里终于舒畅了。 袁家虽然事事都有人管,可到底不是在自己家。袁铮骋再怎么和气,小四都觉得隔着点儿什么。 胡旺也有同感,大概也就是文小点觉得没什么吧。 小四他们回来了。李氏高兴得不得了,年前就做好的新衣裳,早就放在了屋里。最喜欢的吃食也安排上了,从早上就站在门口张望。 远远的看到马车过来,眉眼都笑成了一团。 袁家的马车停在胡家大门前,胡旺第一个下来,然后扶着小四下车,再然后是文小点。让人没想到的是,袁铮骋居然也跟着来了。 李氏看了看小四,见他面色红润,气色大好,就知道好得差不多了。然后脚下一动,上来就给了文小点一个熊抱。 “哎呦,我二闺女可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走,赶紧进去,外头怪冷的。” 李氏拉着文小点就往家里走,把袁铮骋看得一愣一愣的,拉了拉披风,看看身边一脸平静的兄弟俩,真诚发问。 “你俩……是捡来的吧?” 好在他反应快,没敢真说他们不是的亲生的,不然这大过年的,估计又要吵起来。 “不是,但是不妨碍我嫂子是亲生的。” 小四的嘴巴依旧很碎, 说出来的话也依旧很扎心。 十四岁的少年,因为受伤瘦了不少,在袁家各种补药的加持之下,居然还长了一点个子,年前还圆滚滚的小四,现在也有了线条感。 这次本来是文小点想跟袁家借马车用用,结果袁铮骋非得要跟着一起来,还带了一堆东西,说是上门不带东西太有失礼数。 胡旺和小四拦不住,文小点根本不想拦,袁铮骋就跟着他们回来了。 他这次来也确实是有事情要跟胡家人说,有些事情不好让人带话,还是他亲自来一趟的好。 胡兴的伤初五就好了,但是胡发伤得重一些,还要休养一阵子,这些天因为上元节不能和银子出去看花灯,正郁闷不已。 西屋里,一群人一顿寒暄,互诉衷肠之后,袁铮骋才说明了来意。 “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年前闯进家里的乞丐,是被抓到县衙处置的。” 明面儿上是县衙抓逃犯,那这个人按照道理来说,不管是谁抓起来的,都得是县衙处置。所以,袁铮骋也是按照这套说辞来说的。 “听说是因为跟咱家有过节,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着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这才趁着过年钻了空子。不过,也没关几天,人就病死了。” “死了?” 张莲诧异,那天那动静儿,也不像是个快死了的人呐。 “嗯。听说是大年初一那天,牢头儿去查房,才发现她暴毙了。” 王怜确实死了,也确实是大年初一。从地牢里抬出来的时候,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全貌,不过,从轮廓来看,已经残缺不全了。 “哎,这下王家是彻底没人了。” 李氏叹了口气。 作为对家来说 ,王家人死绝了,她也欣慰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王家而徒增烦恼。 同时又觉得,王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就算是两家有过节,何至于就搭上了一条命呢? 袁铮骋垂垂眼 ,隐藏起眼神中的不自然。王家之所以会搭上两条人命,起始点应该在他这里才对。 当初为了立住他残暴的人设,才会把她们母女俩给扔到了深山里,也因此让王怜恨上了他。 偏又惹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胡家,给自己的无能找一个发泄口,好让自己心里能好受一些。 当初只是想要给个教训,这座山并不大,转几圈挨挨冻也就能下山来。谁能料到她们会这么倒霉,遇上了狼群。 袁铮骋没有过多纠结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想这么多,只会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情绪。 再说了,这次的命令是王爷下的,他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时也, 命也。怪不得谁。 “仙儿~~ 我来了。” 屋里正因为王家的事情唏嘘不已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欢快的声音。 叫李氏仙儿的,除了胡老汉就只有王氏了,胡老汉就在屋里坐着呢,那外头的肯定就是王氏了。 “哎,翠姨来了,银子是不是也来了?” 文小点边说着就起身穿鞋,迎出去了。张莲也跟着出去。 袁铮骋毕竟是大家出来的,听着像是女眷要来,有意要出去,好方便胡家招待客人。 “兄弟,这来的是女眷,我还是换个地方待着的好。” 袁铮骋拿起放在一边的披风,请胡兴给他重新找个地方。 “大东家,请随我来。” 胡兴领着袁铮骋,从西屋东边的门出去,穿过饭堂,进了东屋的西门。 “大东家就在这屋歇会儿吧,以前王爷来的时候,也是住这间的。” 胡兴说完,就出去给袁铮骋弄茶水了,袁铮骋也没着急坐下,在屋子转了一圈。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但也算是齐全。 一铺炕,靠着北墙,半人高的地方有扇小窗;西边儿是一溜炕琴,是最为常见的木料,雕着燕子南飞的花纹。 南边的窗下是宽大的书桌,靠近墙的那边,用线条刻画的是燕子归巢,燕子窝里还有嗷嗷待哺的乳燕 。 书桌放置在屋子南门和东门的拐角处。东墙下是衣柜,和炕琴的花色是一套,也是燕子南飞的花色。 看着不起眼,却处处是巧思,难怪王爷对这家人的兴趣那么大。果然是深藏不露的人家。 胡兴端着托盘进来,见袁铮骋还站在原地,出于礼貌还是上前问了一句。 “是有什么不对吗?怎么不坐下?” 顺手就把装好热水的茶壶放在屋子中间的方桌上,瓜子花生大枣也摆上。 “就是见这些家具的花色特别,多看了一会儿。” 袁铮骋在方桌前坐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胡兴坐到了他对面,抓了一把瓜子嗑。 第261章 太太太太奶奶+不想吃了(2章合并 修改?) “那都是老二自己琢磨着做的,他有手艺,家里的东西就都让他做了。” 胡兴嘴里嗑着瓜子,浑不在意的答道 。 “你是说胡旺?” 袁铮骋没来过几次,家里这几个大的年纪差不多,他还没太能分得清到底谁大谁小。 “对呀,他是个木匠,跟着师父学了几年,后来家里的东西就都是他做了。” 最开始是为了省钱,后来发现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不用太浪费了。 不得不说,胡旺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分的,要不唐木匠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怎么会的每次见了他都不撒手呢。 “那他的手艺可真好。看来是老天爷赏饭吃,以后也是个有大出息的。” “也就是学个手艺,混口饭吃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出息。” 要不是胡兴一脸骄傲的样子,袁铮骋就要信了他的邪。 这也证实了,胡家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只是习惯了低调,或者说是隐藏自己的闪光点。 袁铮骋原本只是好奇能让明宣礼侧目的人家究竟是有什么吸引他的,现在却对这家人更好奇了。 这家人就像是一座布满宝藏的山,每一次的探究都会给他不同的惊喜。 可以让生性孤僻的天医门首徒赖着不走;能让习惯隐藏自己的小妮子释放天性;让隐士高人重新入世生活;让堂堂王爷改变自己的习惯。 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两百年前又发生了什么? “你们家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袁铮骋感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家人的神奇之处,只好说出他最初的感叹。 “卧虎藏龙?不过是生活所迫而已。” 胡兴脸上闪过一抹无奈,谁不想轻轻松松的生活,是真的没办法才修炼了一身的本事。 “何出此言呐?” 何出此言?还不是胡家的老祖宗留下的孽债?他是一了百了了,但是她们这些做子孙的,却要用尽一生去偿还他的罪孽。 他的罪孽还清了,那欠了他们的,谁来还? 没有了家族庇护、身份加持的胡家子孙,不过就是沧海一粟的存在,和那些曾经有云泥之别的平头百姓一样,努力的讨生路,努力的活着。 可是他们又比一般百姓活得更加艰难,一年到头挣不出来二两银子,一两半都得给了王家,剩下半两还是因为得让胡家人活着,活着才有人给钱花。 祖祖辈辈的生活都是这般穷困潦倒,偏偏又子孙满堂,人口多,进项少,娶亲的大忌。 没有钱,就没办法买东西,买不起那不就得自己学着做?手艺就这么练出来了。 有了手艺就能挣钱了不是?挣了钱依旧会被王家要走,王家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挣钱了又怎么样?还是一样吃不饱穿不暖,一屋子的秃头小子,举全家之力才能给其中的一个娶上媳妇。 兄弟多,进项少的人家,没有哪家的姑娘能瞧得上,兄弟中能有一两个娶上媳妇儿,都是好的。 没办法了,就让孩子们去入赘,不愿意入赘的就只能分家。分了家的光棍只能带着为数不多的钱,出门讨生活。 不公平,但是能活着。 有的人落叶归根,有的人一去不返,到了现在,胡氏这一族,连村里带外头的也不过两百多人。 为了生存,也为了生活,胡家的男人几乎是十项全能。 “那就没有哪家的媳妇儿闹过?” 袁铮骋灵魂拷问。袁家家底颇丰,还争的你死我活的,背地里捅刀子的事儿几乎天天上演。 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底的,那不是争的更厉害? “怎么没有?闹都是轻的,还有跑的呢。” “那……” “能怎么着?明明人家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还要阻拦?” 胡家的媳妇儿们也不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和气,争家产争吃穿的也有。 “我有个太太太太奶奶,嫁过来的时候也闹过,说胡家这是骗婚。后来发现胡家人对她很好,这才不闹了。 可穷还是穷,一家子人节衣缩食的攒点儿钱,都填了王家的窟窿。就这么过了一年,她不干了。” 那位太太太太奶奶,气急了,挣了钱先满足了自己家的需要,剩下的,有几文就给他们几文。这日子才慢慢有了起色。 另外几家也有样学样,王家气得跳脚,奈何胡家男丁多,他们也只能认栽——打不过啊,打不过一点儿。 “那你家祖上这媳妇儿娶的好。” “可不是?不然还得苦哈哈的给王家卖命呢。” 到了现在,那我i太太太太奶奶坟前的贡品都是最多的。 有了这同仇敌忾的事情,各家的关系也慢慢好起来了,再加上日积月累的感情,到了现在自然是和和气气的。 “娶妻娶贤,古人诚不欺我。”袁铮骋说完,觉得不大对,又找补。“也是你们对媳妇儿好,相互的。” “他们疼媳妇儿那都是有目的的,表面功夫而已,但是假的做多了,就会变成真的,然后就成了习惯。” 俩人正说话呢,门外有人敲门,张莲在外头喊人吃饭。 小四大病初愈,再怎么积极,也被剥夺了做饭的权利,主要是宋大夫交代了,暂时不能太过劳累,起码要再休息半个月。 按说,小四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可宋大夫怕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袁铮骋那个活阎王还不得吃了他。 今天这桌是张莲张罗的,手艺是比不得小四和文小点,但是在胡家,也是前三的水平。 糖醋排骨,四喜小丸子,还有经典菜红烧肉,几个清炒的素菜。味道比不过小四的手艺,菜色比不上袁家的丰盛,却有独属于张莲的味道。 这是小四和文小点都做不出来的味道。 正月十五,饺子当然也是必备的,不过,今天的不是煮的,而是蒸饺。为了保温,是直接在饭堂的小灶上蒸的,吃 一屉拿一屉。 “嫂子,你这面点做的,绝了。饺子都做出花儿来了。” 文小点的夸赞向来不吝啬,不过今天也着实被惊艳到了。 胡发的腰伤还没好,还不能坐着,做好的饭菜是端到房间里吃的。银子来了,但是考虑到两个人还没成亲,所以也不好一直在胡发房间里待着,银子去看了看他,就出来了。 胡发在房间里对着饭菜叹气的时候,饭堂里,几家人围坐在大大圆桌边。李氏和王氏俩人紧挨着,胡老汉在李氏另一边,都没能让媳妇儿分出点注意力关注一下自己。来者是客,胡老汉虽然憋屈却干不出来给客人甩脸子的事儿来。 袁铮骋好死不死的,坐在了胡兴和胡旺中间,本来这样也没什么,可这俩已婚男人,一顿饭都在给媳妇儿献殷勤,他这只单身狗,可真是坐立难安。 正吃着呢,张莲起身去一边的小灶上,端下来两屉蒸饺。盖子一打开,花儿一样的饺子带着香味儿就出现在大家面前了。 层层叠叠的饺子皮中间,是颜色恰好的肉馅儿,朴实无华,又带着点巧思。 文小点当即就夹了一个吃,明明是开着口的,还是有肉汁爆出来。 “嗯~~ 嫂子这面点手艺,绝了。” 文小点的夸赞向来都不吝啬,这次也是真的被惊艳了。 “就是做着好玩的,哪有这么夸张?” “嫂子,你这‘做着玩’的,都能甩别人三条街了。” 小四趁着嫂子们说话的空档,一连炫了三个饺子,还是家里的大肉馅儿饺子好吃,袁家的饺子确实好看,食材也足够难得,小四总觉得少了什么。 张莲被夸得面色红红,都有些害羞了。 也是今年家里人都不在,还有人受伤动不了的,李氏和胡老汉的情绪也受影响,不管做什么,脸上都挂着担心。 张莲有心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能在吃食上下功夫。阴差阳错的,居然还真被她给琢磨出个不一样的吃法。 为了方便保温,笼屉是在饭堂的小灶上的,吃完了再拿热的。 同样是吃饺子,小五那边的深山里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 “今儿上元节,咱们吃饺子吧。” 院子里正晒着太阳,说说笑笑的人们,瞬间就紧了脸色,齐刷刷的往大门口看去。 算盘精两脚泥泞,身上的衣裳略显凌乱,背后背着头野猪,看样子还是未成年的猪崽子。大雪封山,住在深山里的他们,没办法去镇上,想弄点肉吃,都只能进山去找。 年前的雪下得太大,冬天的日头又不像夏天,积雪太厚到现在都还没有化出来活动的动物也少。 他天不亮就进山了,在山上转悠了大半天这才碰上的,这会儿都下午了才回来。也幸好,二十来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对付个野猪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路上他喜滋滋的想象着今天的饺子,独属于菜鸟的兴奋感在心里翻腾。 可惜,大家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甚至还有些嫌弃。 顾北风:“二哥,我先去把肉剁了。” 顾南风:“那我去和面。” 好吧,姓顾的三个武夫还是挺开心的,菜鸟嘛,想炫耀技能的冲动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压制得住的。 顾南风迈着四方步,从容不迫的往灶房走去,熟练的盛面,和面…… 顾北风上前接过野猪,就去灶房去皮分割去了。野猪是算盘精在山上简单处理过的,已经放了血丢了内脏,现在只要分割一下就行。 其实这样在山上就处理猎物的做法很危险危险,血腥味随时可能会引来其他的野兽,尤其是在这缺少食物的季节。 只是家里刚添了奶娃子,山桃特意叮嘱过的不要在家里处理猎物,奶娃子魂魄不稳当,容易吓着。 为此上山的时候还特意带了葫芦精给的驱兽药粉,就算有野兽闻着味道来了也不敢靠近,危险什么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胡兴之前也找老田给配置过这种药粉,去年小五救明宣礼的时候也是因为带了药粉才暂时没有危险。不过显然葫芦精配置的药粉效果更好些,毕竟,用了毒和没有用毒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山桃和花千很想说,可不可以吃点儿别的,但是又没好意思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毕竟这几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爷”们,总算是主动做点儿什么了。 可是…… 自从这几个货学会了包饺子,半个月的时间,吃了十来次饺子了,几乎天天都在吃。 年初二不用回娘家,但是不能少了这道工序,得吃饺子。 年初三今天雪停了,得庆祝一下,吃个饺子吧。 年初五,今天破五,吃个饺子。 初九,明天是老鼠娶亲的日子,晚上要包饺子初十吃,包都包了,吃点儿吧。 年十二…… 年十三…… 这都十五了,中午没说,谁成想还是没躲过去。 最后悔的莫过于胡二伯,闲着没事展示什么个人技能, 搞得现在他们一包饺子,都得让他做个评判,还得评出来个一二三来。 有什么好评判的呀,好看难看,吃到肚子里不都是一样的吗?这奇怪的胜负欲是哪里来的? 几个人,想阻止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把希望的目光都聚集在小五身上,让这个“团宠”想个办法。 小五突然就成了大家的希望之光,懵住了,愣了会儿才理解了大家眼神里的意思。 他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对着灶房大喊一声。 “南风哥,我想吃红烧肉、四喜丸子、糖醋排骨、锅包肉、糖醋里脊……” “闭嘴吧,小孩子不许挑食!” 小五的菜单还没报完,就被顾南风给吼声给打断了,小五歉意的看了看大家,无声跟大家说抱歉。 希望之光灭了,大家也彻底绝望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对饺子如此的“深恶痛绝”! 打也打不过,说也不让说,能怎么办?吃呗。 还好,也武夫们也不是全然不顾大家的想法,饺子是必备的,刚才小五报的菜名,也做了。 山桃和花千做饭的时候,使出了浑身解数跟武夫们抢肉,尽了最大的努力减少饺子的数量。 第262章 可以给我找个地方住吗 正月十五的花灯会,今年谁都没有去,不只是因为胡发的病还没有好,也是因为这个年过得是真挺糟心的,他们也真不想再出去惹些什么事亲回来了。 没有花灯,还有礼物啊。 张莲嫁到胡家两年,也终于收到了第一份来自胡兴的礼物——整套的银质首饰。簪子、镯子、耳坠子、耳钉、戒指、项圈……但凡市面儿上有的首饰,都安排上了。 清一色的柿子造型,大概是年前的时候见她绣了好些日子的柿子树?看着那在村里根本就带不出去的步摇和冠子,张莲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买了这么多?” “成亲的时候就没给你买首饰,这两年老二老三都给媳妇儿买了,你还是没有,这次都给你补上。” 胡兴感觉亏欠,说实在的,张莲说是嫁到胡家享福了,可实际上她费心的事情更多。以前他傻老实,说了钱归媳妇儿管,那是一点儿都没藏私。 “得花了不少银子吧?” 张莲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小炕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首饰,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胡兴心里立马警觉起来了,胡老汉以前可是提醒过他的,媳妇问花了多少,那肯定就是要盘账了,这些钱是怎么来的,那就得说道说道了。 “媳妇儿……” “买了这么多,肯定没少花。” “一百两,确实花的有点多,但是买了首饰,咱们也不亏。” 胡兴一边说,一边看着媳妇儿的脸色,按照胡老汉传授的经验,分析张莲现在是生气到哪个程度了。 “一百两?疯了吗?” 张莲还是炸毛了,她还以为几十两银子呢。 “媳妇儿,你别生气,这都是找老师傅定做的,你看这做工,这手艺,肯定不是市面儿上的东西能比的。”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也不能花这么多钱啊?” 虽然东西是给自己的,但是抠门还是很抠门的张莲,觉得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一百两银子啊,又不是一两,这男人怎么花钱大手大脚的? “媳妇儿觉得好看就行,这个样式还是我画的呢。” 胡兴试图转移话题,可张莲是谁啊,涉及到银子,她的执着可不是一星半点。 “花样子都得自己画怎么还要这么多钱?买都买了,怎么没给自己买一件儿?你从哪里找的师傅呀?这不是明摆着在坑你老实……唔……” 不会看气氛的张莲喋喋不休的小嘴儿,还是被堵上了。确实,人家送礼物还被说教,破坏气氛不说,还挺让人寒心的。堵上就堵上吧,比让人心寒的强。 “回答我,喜欢吗?” 胡兴流连忘返的松开张莲的唇,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蛊惑。一时之间,分不清他问是首饰还是……他。 “喜欢,但是……” “喜欢,那咱们继续。” 张莲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不是问首饰吗?怎么还……她想要嗔怪两句,可那臭男人根本就不给机会。 摆满了首饰的小炕桌,被的打发到了炕梢,给两人留出了足够的……运动空间…… 过了年了,媳妇儿也二十了吧? 昏暗的屋子里,银白的月光无意间捕捉到了胡兴脸上一闪而过狡黠。 过了正月十五,年就算是过完了,不知道是不是烧错了哪路香,得罪了哪路神仙,一年到头都顺顺利利的,结果都年底了,还闹出这么个事儿。 年过完了,胡家人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媳妇儿,咱们今儿去趟小河村呗。” “怎么忽然要去小河村?” 其实,去小河村的提议,好像每次都是胡兴提出来的,他一个女婿,怎么对回娘家这个事儿这么执着? “十五就没去, 咱们也该去一趟的。” 也算是个正经的由头,张莲拒绝不了。 初二回娘家,张平也要和刘娟去娘家人家里拜年,所以在张家小院儿里兄妹俩并没有遇上。 这次,大概张平也是要回嫂子娘家吧?那就去转转好了。 “那咱们就去,早去早回。” 张莲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眼子小的很,她放在心上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还真消不下气。 “得嘞。” 胡兴屁颠的就去套车,带着一堆给老丈人准备的礼物就出发了。走之前看着素面朝天,粉黛未施的小脸儿。又拉着人转回去了。 “哎哎哎,干啥呢?不是要去小河村?” 胡兴直接把人按在了梳妆台前,昨天晚上刚被张莲收拾进柜子的那些首饰,又全都给拿出来了。 “媳妇儿,你还没打扮呢,这些能戴的都戴上。” “戴这些干啥?出个门儿都怕丢了。” “丢不了,我看着呢昂。” 好说歹说的,张莲戴了一对镯子、一对耳坠子,多的怎么都不肯戴了。行吧总算是戴了一些,不是空着的。 又耽搁了一会儿,总算是出发了。 到小河村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张平和刘娟已经去刘家了,没碰上人,张老爹一个人坐在屋里,眼巴巴的望着外头。 磊子没在,大概是张平他们都在,就没过来吧。干瘦干瘦的一个老头儿,静悄悄的坐在屋子里,平白就让人觉得心酸。 “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想啥呢?” 胡兴边往屋里走,边跟的老丈人打招呼。 “闺女、女婿回来了?” 张老爹这才打起精神来,起身往外走了两步。 “爹,不用动了,都不是外人。” 胡兴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张老爹坐回去。摸着老丈人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过几天的工夫,好似又瘦了些。 张莲看着张老爹明显不如往日的精神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爹怎么就憔悴成了这个模样?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到底还是没忍住关心了几句。 “没事,都挺好的,人上了年纪,免不了有精神不济的时候。” 话说的没毛病,就是这躲躲闪闪的眼神和说的话明显对不上啊。 “有什么话您就说,都是自家孩子,没啥不能说的。” 张老爹确实是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得了口,眼神几次扫过大门口,像是在找什么人,又或者是怕谁来。 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像是怕被大人抓包的孩子,说句话还要看人脸色。 “别看了,怎么着不得吃过饭才回来?” 张莲看都不看一眼,张口就来。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张老爹在看谁,不就是看儿子儿媳回不回来吗? “哦……” “你说不说,不说以后就都不要说了。” 张莲下了最后通牒,胡兴手上一直忙活着归置东西,假装自己不存在。他大概能猜到是有什么事情,他一个女婿不好直接插手,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过了,在往后的事情他可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闺女,我……我……” 张老爹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得出口。 小两口也不催促、不打岔,就安安生生的等着他的下文。 张老爹深吸几口气,眼睛盯着地上的某一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 “能不能在小坎沟给爹找个住处?”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羞臊的情绪使然,张老爹只觉得脸面一阵阵发热,耳朵根子都躺得慌。 他这一辈子,意气风发过,也失意落魄过,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臊得慌。他有儿子,有儿媳,却还要跟闺女张口要片瓦遮身。 张老爹始终没敢抬眼看闺女,自然也没看到,大门外独自一人匆匆回来的张平,食指放在唇上,示意胡兴不要说话。 “房子是新盖的,家具也是新做的,这是不喜欢了?还是住腻歪了?” 张莲的声音沉了几分,言语间多了几分严肃。过去的十年里都是张莲管教着父子俩,虽然这两年张莲出嫁之后没有再管着他们,可是已经形成的习惯,还没那么容易改。 张老爹明显瑟缩了一下,胡兴看不过去,伸手拽拽张莲的衣裳,想让她别这么咄咄逼人,那是她亲爹,又不是仇人。 张莲正气儿不顺呢,胡兴这个时候撞上来,自然也没有好果子吃。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胡兴就蔫巴了。 “说话呀?这个问题很难吗?” 张莲催促。转头之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这……” 是啊,房子、家具都是新的,就连被褥都是闺女给置办的全新的,他还有什么理由呢? “要不……还是算了吧?就当我没说过。” 被“拒绝”了,张老爹却莫名松了口气,也挺好。心里头默默开始回想村里谁家还有空房子。 “别呀,爹您好不容易跟我张回嘴,我这当闺女的,总要满足一下您的。但是,我得知道为什么呀?回头哥哥嫂子问起来,我也得有话说不是。” 哥哥嫂子这几个字咬的很重,像是特意强调什么。 “没有,是我……一时间没想明白。” 张老爹继续躲闪,但又想看看闺女,她生气的时候,和她娘真的很像,如果她娘还在,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吧? 她在的时候,有事情都是她出主意解决的,后来是闺女,回想起来,他这一辈子还真是窝囊,一直依附在别人身后,做那个坐享其成的人。 自嘲的笑笑,心酸不已。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走的那么早呢? “爹,娘不在了之后,我对你们不错吧?哥哥放不下以前,我省吃俭用的,让他穿最体面的衣裳。我自己呢,都是村里婶子们给的旧衣裳,大了小了,我自己拆了不能穿的,自己改。 我天天说你喝酒不管家,但是我缺过你的酒吗?不管好坏,你要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哥哥的亲事一拖再拖,连带着你也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我把自己卖了,就是为了给哥哥娶上媳妇,你也不用再被人说是软骨头。 到头来呢?你跟我要房子,我连个理由都不能知道?我就该把骨头都打碎了,递到你们眼前是吗?” 张莲坐在凳子上没有动地方,捏着帕子的指尖冰凉如冬日的雪水,身子因为隐忍微微颤抖。 就算是她再怎么要强,再怎么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她为了给哥哥娶媳妇儿,把自己卖了,换了二十两银子的彩礼。 胡兴顾不得其他, 上前把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 门外,躲在墙后的张平,双手紧握着拳头。这两年张莲过得越来越好,他以为,这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可没想到,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一个想起来就会痛的刺。 更不可思议的是,爹怎么能跟妹妹要房子?他怎么可以的? “爹,您就说吧,您把事儿都说明白了,我们要帮忙也得有个正当理由不是?别把莲儿给气坏了。” 胡兴心疼媳妇儿,尤其是那句:我把自己卖了。简直就是在用刀戳他的心窝子。 他从没想过媳妇儿是他“买”来的,娶妻本来就要给彩礼,二两还是二十两都是一样的,他能给的起,那给了就是。 至于嫁妆,他不在乎,他家也不在乎。成亲是两个人过日子,能过好最重要,又不是交易,为什么就一定要讲究个你来我往呢? “莲儿,爹对不住你啊,可我也是没地方去了啊。” 张老爹手抱着头,从凳子上滑落下来,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哀嚎一声。 “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说清楚啊。” 胡兴赶紧的追问,这话说的没前没后的,再把媳妇儿气狠了可不行。 “先前,你哥总是三番四次的提起来要让我去镇上跟他们一起住,说是我自己在老家,不放心。说的多了,我也就动摇了。可是,那天就娟子自己回来了……” 张老爹声音里带着哽咽,是委屈?心酸?愧疚?担心?害怕?又或者交杂在一起,根本就理不清。 门里门外的人静静的听着,谁也没有打断,只是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沉了下来,像阴沉的天色,随时都要落雨。 第263章 没我,你娶不上 小河村,刘家。 刘娟沉浸在来自娘家人的恭维和奉承中,就算饭吃到一半,张平就不见了人影,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直到未时末,张平都没回来,刘娟这才觉得忐忑起来。 “爹,娘,哥哥嫂子,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刘娟嫂子早就不耐烦了,回来半点活儿不干就算了,吃了饭还不走,一遍一遍的让人夸她,是个人都烦吧? 刘娟的大嫂听见说要走,立马就起身要送送,抬头一看,方氏拉着刘娟又坐下了,刘娟的大嫂翻了个白眼,拍拍衣襟上沾染的花生壳,又坐下了。 “走什么走?张平还没来呢。” 方氏的话都是不满。 “大概是又什么事儿绊住了,就几步路,我自己……” “自己什么自己,哪有回娘家把媳妇儿自己扔下跑了还得媳妇儿自己回去的?等着,等着他来接。” “可是……” 刘娟觉得不大妥当,但是方氏却比她还要坚定,打定了主意要让张家亲自来接。 “你闭嘴吧,早上是俩人大张旗鼓的来的,现在你自己灰溜溜的回去,别人怎么看?说你被张家送回来了,还上赶着要回去?” 本来就是刘娟自己回去就可以的事,让方氏一说,就成了张家的不对,还得让人家自己想明白了来接人。 刘娟听了,也觉得方氏说的对,人也不着急走了,就在娘家等着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渐暗。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张平还没来,方氏和大儿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刘家大儿媳,刘娟的大嫂,进进出出拿东西都是摔摔打打的,刘娟就是再怎么的心大,也能看得出来这是要撵人了…… 张家,现在气氛也很难说,苏说完心里委屈的张老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左藏右躲的不能让儿子知道,还是被他听到了。听到就听到了,不用藏着掖着,张老爹自在多了。 张平黑着一张脸,和张莲两口子面对面坐着,看到胡兴皱眉的样子,就想起年前两人在镇上茶楼的谈话。 原来那时候胡兴就发现了端倪,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 枕边人变了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想想都是一阵恶寒。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娇妻在怀,收入尚可,日子越来越好。 就连张老爹的不对劲,都能自我解释是因为张老爹自己在村里,没有家里人照顾,不太适应。 原来,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哥,这个事儿,说到底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我一个出嫁了的姑娘,确实也不能多嘴说什么。 但是,我做了那么多,给你娶上媳妇儿,厚着脸皮帮衬家里,可不是让你们作贱咱爹的。” 张莲伤心归伤心,心寒归心寒,可是该训人的时候也毫不留情,不就是她哥?训了十年了,不差这一回。 “我知道,这个事儿我会给你个交代。” “不是给我交代,是给咱爹。我告诉你,不管好赖,没有我,这媳妇儿你也娶不上!我能给你娶了,也能给你搅和黄了。” 张平被妹妹训的是一训一个不吱声儿,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被妹妹训的抬不起头,多少还是有点丢人了。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做哥哥的都记着呢。” 张莲不搭理他,直接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爹我接走去住两天,什么时候家里的事儿解决完了,什么时候去接人。” 胡兴连搀带拽的拉着张老爹去屋里收拾东西,张莲把拿过来的东西又一件一件的往回搬。 张平不怕妹妹发飙,不怕妹妹生气,就怕妹妹不说话,不说话,这怎么哄? 没有机会张嘴的张平,只能把给她准备的东西往车上装。这才发现妹妹手上戴了镯子。 这才想起来,自从上次因为一支簪子, 和刘娟闹了不开心之后,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个妹妹了。 要说不凑巧没碰到,也不应该,毕竟以前回来都要去镇上他住的地方找他的,那……就是躲着她了。 嗯,还是小时候的小心眼子,得罪了她的都会记很久。 张莲带着东西和人,直奔小坎沟而去,完全不管身边坐立难安的张老爹是否同意。 不是要让她给找地方住么,现在就给他找去,不住都不行的那种!正好,家里的还有个不爱说话的文师傅,他俩凑一堆儿去得了,老田和胡二伯不在,文师傅都要自闭了。 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张平来接人,刘娟还是自己回来了,不过,是带着小脾气回来的。 等了这么久都不来接她,果然就是的她娘说那样,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到了张家小院儿,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她那点小心思,不由得就被抛诸脑后了。 从刘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大亮堂了,路上又磨蹭了会儿,现在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张家院子里没点灯,就堂屋里一盏豆大灯苗,微弱的跳动着。灯影下,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坐着,忽明忽暗的灯火下,看不清脸色。 刘娟放慢了脚步往屋里走,到门口才看清是张平,提着的一口气,没松,反而提得更紧了。 “怎么的不点灯?爹呢?” 那人影动了一下。 “你回来了?” 重音落在“回”字上。 “嗯,回来了。” 不回来也不行啊,大嫂那明显是不想留她了,娘也没了要留她的意思,待久了,还是招人嫌了。 “爹呢?” 刘娟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张老爹,问了一句。 “去妹子那儿了。” 阴影下,张平借着黑暗的遮掩,仔细观察着刘娟的神色。果然,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得意? “啊?老丈人去女婿家住,不好吧?说住多久了没?” 刘娟虽然高兴计划得逞,不过没忘记按照方氏叮嘱的,演一下。可惜,还是经验不足,后面那句,跟得太急切了。 “没说,大概是……不回来了吧?” 张平不动声色看她表演,只觉得,自己还真是眼瞎,怎么会觉得她哪哪都好呢? 第264章 给的不够? 不回来了好呀,不回来了,那这房子…… 刘娟用力压下不由自主翘起的唇角,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看不到自己唇角越翘越高,根本压不住。 在当铺和袁府历练了一年多,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比前面二十年见识的可丰富多了。 当年傲气的“小才子”被冷嘲热讽了十年,隐忍和不动声色几乎是信手拈来。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在十几个帐房中被挑中,到袁府做事。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把这个本事用在自家人身上,还是和他最为亲密的枕边人。 “你很开心?是丈母娘跟你说了什么好事儿?” 冷不丁的一句,让刘娟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控制住了。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爹过去住,小姑子那边会不会为难?不过还真有个事儿。” 小姑子?娟子以前不都是喊妹妹的。 刘娟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本来还发愁要怎么往下说,这不是就有现成的坡可以往下说了么? “什么事儿啊?” “我弟弟要成亲了,是隔壁大河村的。” “嗯,确实是好事儿。” 要成亲了,确实是好事啊。不过看样子这成亲大概是要张家付出点儿什么吧? “事儿是好事儿,就是最后能不能成现在还说不好。” 饵,这么快就抛出来了?他还以为要周旋两天呢。 “哦?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姑娘家要单过,得重新起房子,为这事儿,家里都闹了好几天了。大嫂说要起房子的话,那就得孩子们都有,不能偏向谁。” “找到你这儿了?”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我娘的意思是借咱家的房子用用,等媳妇儿娶进门,再说。” 是搬不搬出去再说?还是怎么跟媳妇儿交代再说? “就是借用?不过假的就是假的,骗人不好吧?” “那怎么办?我家也没钱再盖房子啊?平哥,就是借来用用,你就同意了吧。” 刘娟抱着张平的胳膊撒娇,平时有什么事儿撒个娇准能成,这次应该也可以的吧? “大概是不成,爹说了,要是妹妹给他养老,这房子就给她了。” “那怎么行?” 刘娟一听这房子要给张莲 ,顿时就不干了,一时之间就没能控制得住情绪,叫嚷了一声。 果然,就是冲着房子来的。 “怎么不行?谁给爹养老,家里这些田产就给谁,挺公平的呀。” “我的意思是,哪有闺女给爹养老的?人家婆家也不能同意呀。” “同意了,妹夫当时就同意了,爹当即就跟着走了。” 同意了?这居然都能同意? 刘娟心中腹诽,这胡家怕不是有病吧?养个外来的老头儿,钱太多,烧得慌? “那也不行。就算……就算是亲家那儿没意见,这传出去了,好说不好听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当儿子的不孝顺呢……” 刘娟边想边编,总算是找了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有个能站得住的理由,刘娟编起瞎话,也自信多了。 “你这在袁家刚站稳脚跟,也没有什么根基,背着不孝的名声,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万一因为这个再丢了活儿,可不值当。” 说的也算是有理有据,刘娟对自己这一番话简直是不能再满意了。 “可是这房子也没办法住啊,你看,家里连个灯油都没有了,更别说被褥什么的了,连个被褥都没有,怎么借?还是重新盖的好。” 张平装模作样的狡辩了一句。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娘家没钱盖啊,要是有钱也……” “怎么?我的月钱和赏钱还不够盖个房子的?” “当然不够了,还有一大家子……” 心眼子不够用的刘娟直接就秃噜出来了。话说到一半,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不是……你挣的不都在咱们家……” “差不多就行了,戏演多了,自己会当真的。” 张平的声线依旧平平的,情绪似乎没有什么起伏,刘娟却觉得他不一样了。 “你说什么呢,什么演戏,什么就当真了?” “行了,也没外人,别演了,不累吗?” 刘娟再怎么迟钝都看出来了,张平大概是知道什么了。难不成是那个老头儿跟张平告状了? 平时不吭不哈的,没想到还会背地里嚼舌根儿呢?难怪饭吃到一半儿,张平人就不见了,肯定是两人的商量好了,给她下的套。 “从成亲到现在,我们张家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还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 凭心而论,张平和张家并没有哪里对不起她,就连出嫁了的张莲都对她很好。可,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娶了她对她好,不都是应该的? “那我们张家是哪里对不起你们刘家了?” “不算吧。” “那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妹和我爹?” “你别胡说,我可没有。” 刘娟不承认,也是方氏跟她交代过的,只要她咬死了不松口,张平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是吗?买那柳叶簪子的时候,是不是说了,是要给妹妹挑的?” “谁说簪子是给她的,那镯子才是。” 那银片儿似的镯子才是她给张莲挑的镯子,那簪子是给自己买的,谁知道张平直接就拿给张莲了。 “镯子?你不是都戴手上了?怎么?就拿一两银子都不值的,还要你戴过了才舍得给?” “怎么不行?她一个出嫁了姑娘,怎么能拿娘家的东西?给个银片子就不错了。” “好,那你说说,给爹找人照顾你也是同意的,你有多久没给钱了?” “用得着我给吗?你那好妹子每次来一出手就是十几二十两,还差你这仨瓜俩枣?” “我问你,你多久没给了?” “大半年?记不清了。” 刘娟对张平的追问,十分不耐烦,语气里也带着烦躁。 大半年?也就是说,从他把这个事交待给她开始,她就一分钱都没给过! “一个月一两银子,村里人根本用不完,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干嘛浪费?” 刘娟觉自己很有道理,根本不管不顾。 第265章 不装了 “浪费?给我爹是浪费,那给谁不浪费?” 张平现在觉得妹妹把张老爹带走的举动太对了,这话让他听到又要胡思乱想了 。 “你甭管给谁,这钱我不出,也没影响到你爹,不缺吃不缺喝的,要银子也没用!” “那我挣回来的银子呢?拿出来我看看。” “都在镇上,等回去了拿给你看看。” 银子?哪里还有银子,都成首饰了,还有一半儿都在方氏那里。 “看什么?盒子里的那几根簪子?你说,钱呢?到底去哪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翻我东西?” “银子是我挣的,怎么就不能翻了?我最后再问一遍,钱都去哪里了?” 张平声音越发的冰冷,像年前的冰天雪地,冒着丝丝凉意。 “花了。现在没钱。” “所以,你就打起了这房子的主意?想方设法的把我爹撵走,好去卖房子?” “哎,你可别冤枉我,我没打算卖房子。不是说了吗,我弟弟要成亲,得找个房子借用一下。” “那你的意思,是承认撵人了?” 刘娟语塞,这件事情确实不对,不是几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 “娟子,你确定 ,这房子借出去,还能还回来?” 张平发出灵魂拷问,刘娟还是不说话。不过张平并不在意的她回不回话。 “我猜猜看吧。你也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张平嘴唇微启,略带薄凉的声音,在黑暗里慢慢讲述着。每一句都扎在了刘娟的心上。 最初,刘娟的确是要和张平好好过日子的,也是真心实意对张老爹好的。 可是,从搬到镇上之后,有些事情就变了。 张平是做账房的,平时为人处事也很周到,四周的邻居们自然是对张平赞不绝口,连带着刘娟也受到追捧了。 一开始,这些善意确实安慰到了她因为很难怀孕而低落的心情。后来,她的心情不再低落的时候,大家对新邻居的好奇也暂时告一段落。 不再被人围着转的日子,她竟然会觉得不适应。会想得到别人的夸赞,想要看到他们眼中的艳羡。 当年因为执意要嫁给张平,这些年她的耳边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都是对她的贬低。 而邻居们的奉承恭维,渐渐让她迷失了方向。 她开始攀比,开始时不时炫耀一番自己的长处,只为了让别人多夸赞两句 。飘飘然的感觉很上头,也很容易上瘾。 张平让她给张莲买件像样的首饰,感谢她对家里的付出。也给自己买一件喜欢的,现在家里情况好转,当然也得给自己添置些东西。 她私心作祟,大部分的钱都买了一支新出的刘烨簪子,剩下的几百文钱,就买了银片儿的镯子。 本来想戴簪子的,又怕张平看到不好解释,就顺手戴上了镯子。 谁知道,她算计了那么多才得来的东西,被张平轻而易举的送给了张莲。 第一次,刘娟生出了极度。 她也开始不再满足于这些来自陌生人的沾沾自喜,时不时的跟娘家人透露出现在翻身了的自己。 方氏没想到,那个家里穷到卖闺女的张家,儿子居然走了狗屎运,还能有这样的机遇。 开始从刘娟下手,给自家讨要好处。闺女养到这么大,总是得讨要一些好处的吧。 先是小钱,然后越要越多,刘娟自己作的人设,怎么都要硬撑下去。她尽量满足娘家人的要求,要钱就给,没有钱就拿那些首饰顶上。 方氏见闺女这么好糊弄,开始变本加厉——盯上了张家的房子。 对着闺女百般哭诉家里怎么不容易,养大她有多么不容易,因为她家里又遭受了多少白眼…… 说的刘娟心里愧疚感逐渐攀升,趁着这股子劲儿,方氏又开始离间她和张家的关系。 “那父子俩的心就是偏的,都向着你家那小姑子。” “你男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她是家里的姑娘,帮衬着家里不是应该的吗?” “嫁出去的姑娘,天天往娘家跑,那女婿笑模笑样的,张家老头子没给他们好处,你信吗?” “我的傻闺女呀,你可长点儿心吧,你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到头来都是人家闺女的。” “等没了老头子,张家的这些家当能有你多少,你现在不给自己打算,以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就说你弟弟成亲要用房子,先把老头儿给赶出去,等房子到手了,再还给你。” “你是我亲闺女,我把你养这么大,还能坑你不成?” “你记住了,娘家才是永远站在你这边儿的。” …… 张平仅凭猜测就能把刘娟经历的事情说的八九不离十,他丝毫不带感情的平铺直叙,却说中了刘娟的真实经历。 可是,娘家的话,没有说错! 如果张家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现在就应该能体会到她的难处,而不是一味的指责。 “不说话了?是不是都被我说中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你还要我怎么体谅?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怕你没钱受委屈,我拼了命的挣钱;你在村里受欺负,就带你去镇上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干涉。你说,我还要怎么体谅才够?” 张平站起身来,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淡定。他现在的心里像被捅了个口子,血滋呼啦的疼。 他印象里的娟子,说句话都会脸红,勤快,懂事,温柔如水。再看看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嫉妒、贪婪。 嫁给了他,所以才变了样子?是因为他才让她面目全非? “那我现在跟你要房子,你为什么不给我?说到底,你还是不在乎我,还是偏心你自己家里人,把我当个外人。” 刘娟也歇斯底里,双眼通红,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平。 “为了嫁给你,我遭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难听话,结果呢?你整天整天都不在家,里里外外都要我来张罗。这也就算了,有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妹妹,我永远都是顺带的那一个。 你总说亏欠了你妹妹,可是我呢?你也亏欠了我的!” 张平低谷的那十年,刘娟也在默默陪着,甚至是一起承担了那些年的流言蜚语。 可是,她不求回报的付出,只有她自己看到了。家里人不理解,张家人不需要,她所有的付出,最后只感动了自己。 以前,她不觉得单方面的付出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她后悔了。早在张平想要解除婚约、家里人坚决反对的时候,她就应该放弃这场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我亏欠你的,会用一辈子去弥补,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可是,你不该算计到莲儿和爹的身上!” 他亏欠刘娟的,从来不曾忽视过,在他最难的时候,她的帮助从来都不曾缺席。一把青菜,一个窝头,在那个所有人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时期,最温暖的存在。 他的亏欠,他来还。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跟算计到他的家人身上! “算计?我不算计,到底有多少是我能得到的?不都被你妹妹拿走了?你想着妹妹,你爹也向着闺女,谁想过家里还有个我?” “可是,如果不是张莲,这房子根本盖不起来。我也娶不了你进门。对她,是王我们一家子亏欠她一个。可是说到偏心,我不承认! 给了莲儿什么,你也一样有。我爹也把你当作是亲闺女一样对待,家里你当家作主,事事以你为先。难道非要对莲儿不好,才算是不偏心?” 月上中梢,俩人不欢而散,到头来,还是谁都没能说服谁。 张平赶着买给张老爹的驴车,往镇上去了,出门的时候还没忘了把门锁好。 到镇上的时候,已然是宵禁之后,要不是袁府的腰牌,他今天怕是要在荒郊野岭睡上一晚了。 大街上静悄悄的,上元节的花灯还没有收拾完,零散的几个还挂在原处。 圆月还挂在天上,照亮了无人的街道,天色已经很晚了,对只偶尔有个小酒馆还开着一扇小门,里头还有像瘫烂泥一样的酒鬼。 走过幽静的街道,穿过狭长的小巷,推开小院的大门,满园的清冷。 身心俱疲的张平,和衣躺在冰冷的炕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蜷缩了一夜。 第二天频频走神,不得已只能告假,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的张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 “哎哎哎~~撞上了,撞上了!!!” 急促的声音把张平叫回神了,随着声音望过去,一张的枣红色长满毛发的大~长脸。 “吩儿~~~” 大~长脸还打了个响鼻儿,带着牲口独有气味的口水,喷了张平一脸。 “我说兄弟,你想啥呢?我这马车早就停在这儿了,你还能直愣愣的往上撞?” 王四方站在马车旁边,看着明显失魂落魄的张平,调侃两句。 张平掏出帕子,擦擦带着味道的口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笑着回话。 “这是有心事啊……去家里喝两杯?” “那嫂子该不高兴了吧?” 王四方从来不在外面喝酒,都说是他为人谨慎,防止外人给他下套。 “嗨,喝个酒而已,不碍事儿。” 王四方拉着人上了马车,直接回家去了。王夫人因为年前的乌龙事件,已经收敛了很多,至少吃飞醋这件事可是改了不少。 至于那个中间挑拨的杏儿,已经被发卖出去了,这样乱嚼舌根子的下人,他王家不需要。 街上,马车走得慢,有小厮已经提前回去跟王夫人递过话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下酒菜都已经下锅做上了。 一张方桌,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放着的一小坛酒,还有一碟花生米。 “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菜还在灶上,稍等片刻。” “给嫂子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们也好久都没聚了,今儿可得尽兴啊。” 王夫人说完借口催菜就走了,这俩人一看就是有事儿要说,她是醋坛子不假,也还能拎得清事情的。 等下酒菜上齐的时候,花生米没怎么动过,酒已经下了三分之一,话题也进入了正题。 “兄弟,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王四方本来就爱交朋友,像张平这样脑子够用,又爱学的年轻人更是他的首选,更何况,他可是大东家青睐的人,跟他交好,没什么坏处。 “让老大哥见笑了,就是些家事。” 家丑不可外扬,他不太想多说。 “看来,这酒还是没喝到位啊。” 王四方说着又给张平添了杯酒,明摆着是要把事情聊透。 张平不吭声。 “你说你,年纪轻轻就整天老气横秋的,有事总憋在心里可不好。” 张平苦笑,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老气横秋。 “你看我跟你嫂子整天吵吵闹闹的,但是有事了也是商量着来的,女人呐,有小性子也正常,只要大事上拎得清楚就行了。” 王四方主动把话题挑起来。 “她,要真像您说的那样,就好了。” 张平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就坡下驴。推脱归推脱,来了这儿,不就是想找个人讨个主意的? 张平简单把事情给说了一遍,王四方皱着眉头听了半天,然后也跟着一起郁闷了。 “你等等啊,女人是什么想法,咱们男人可搞不明白,我叫你嫂子去。” “哎……” 王四方老胳膊老腿的,动作还挺灵活,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出门了。 王夫人原本是不想掺和着俩人喝酒的,一听说有热闹看,立马就来了。 多个人听,又要重新再讲一遍。 “说完了?” “嗯,说完了。” “你这是啥都没的说啊。细节呢?细节!” 哪里有人讲故事就一句话带过的,都这么讲故事,人家说书的还能吃上饭吗? 张平一脸迷茫,他说的挺详细了啊,比刚才给王四方说的详细多了。 “你媳妇儿说话时候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什么动作?你说话的时候,又是什么态度,原话又是怎么说的?” “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 第266章 他才不 男女之间思维差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同样一件事,同样的一组对话,不同性别的人就会解读出两种不同的意思。 毕竟不是在场亲眼看到的,有些事情只能不停的追问细节,才能推理出在那个情境里,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男人?就在这儿坐着呢,还用得着推理?直接问不就好了? “嫂子,您说的这些,我都没看到啊,说话的时候太黑了……” “黑?黑你不会点个灯?” 王夫人嘴快,问完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王四方也一个劲儿的拽媳妇儿。 “点了,就是……灯油不太够,有点儿暗。” 张平喝得比王四方多,脑子转的也慢了不少,根本就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夫人想吐槽,听说他在袁府混得不赖,咋还穷得连个灯油都买不起了呢? “行,这个咱们跳过啊,咱们接着往下捋啊……” 行啊,咱们让他们先捋着,回过头儿,再来看看小坎沟。 胡家的院子里,这会儿多少有点儿尴尬。 前院的阳光下,仨老头儿并排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胡老汉在中间,左边是文师傅,右边是张老爹。 这两年,胡旺空闲下来的时间几乎都在做这个玩意儿了。年前明宣礼来拿礼品的时候,还搬走了个刚做好的。 说是仨老头儿,但实际上的老头儿就文师傅一个,胡老汉和张老爹算起来要比文师傅还矮了一辈。 “我说老胡,文大叔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呀?” “不会吧?文师傅平时人挺好的呀?” “那我跟他说话他咋不爱搭理我呢?”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我跟他说话,他总说一个字儿,俩字儿,话都不想跟我说。” 胡老汉被问住了,文师傅不爱说话,这是客观条件限制,不是他的主观意愿啊。 原因他知道,可是他不能说啊。 “他跟我说话也是这样啊,你想多了。” “是吗?” “是,绝对是!” “咳咳。” 俩人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被讨论的主人公就在旁边,听了全程。 被抓包儿了的俩人,瞬间开始装鹌鹑,谁也不说话了。 屋里,李氏和张莲、文小点在屋里糊褙子,已经立春了,要开始做春天的鞋子了。 家里男人多最大的特点就是——费鞋! 他们的脚上像是长了牙,脚上的鞋穿不了几天就得破个洞,缝缝补补的,能撑过一季都不容易。 最轻松的就是夏天,穿个他们自己做的草鞋就好,多简单。 “莲儿,你有你爹的尺码吧?记得给你爹多做两双。” 大概是最近正准备做鞋子,李氏注意到张老爹脚上的鞋子已经很旧了。 昨天,张老爹来胡家小住的事情并没有事先跟胡家说过,表面上的很淡定的她,其实心里也很忐忑。 可是胡老汉和李氏什么都没说,还很热情的给安排住处,现在还在关心他的需要。 “有,他又不是小孩子,鞋码不会变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 “嫂子,鞋码怎么量的?” 正学糊褙子的文小点突然发问。 “弄张纸,让他踩个脚印,按着脚印裁。” 李氏开玩笑的说,故意逗她玩儿。 “那是得光脚踩还是穿着鞋踩?” 文小点一本正经的问。 李氏和张莲懵了一下,然后哈哈笑起来。 “哎呦,我的妹妹呀,你还真让老二去踩脚印啊?” 张莲笑得,刷浆糊的手都在抖,刷子上的浆糊被抖的到处甩。 “啊?不是这么量啊?那怎么量?” “娘,后悔不,好不容易哄来个二闺女,还是个傻的。” 张莲不怕死的挑事儿。李氏还一本正经的接话茬。 “还真是,平时精得很,这咋还犯上迷糊了。不行,不行,得整点核桃补补。” 文小点去年年底了才开始学针线,她不知道怎么量鞋码很正常。这才一个来月,那针脚上的进步确实很大,都能走直线了呢。 胡旺也成功收获了一打长得不咋滴的贴身衣裳。 李氏她们笑的是,平时挺机灵的个娃,今儿怎么连个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了,还特别认真的问是量脚还是量鞋。 “笑吧笑吧,还省的我给讲笑话了。” 文小点这才反应过来是为什么,想想自己都跟着笑。 “哎呦,文爷爷那么严肃的个人,咋就有你这么可爱的孙女儿呢。” 张莲忍不住抱了抱她。 “我爷爷才不古板呢。” “二闺女,你这就不厚道了,你爷爷那人咱们可都认识,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 李氏反驳,文师傅这人平时就不苟言笑看起来难相处的很,尤其是胡二伯和老田出门之后,看上去更严肃了。 “真的,他就是口条儿不好,这才显得很难接触。我小时候也很怕他的,后来不小心见他喝多了,自己在院子里扭秧歌,还自己配着锣鼓点儿,我就不觉得怕了。” 文师傅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小辈儿里唯一一个不怕他的孩子,居然是因为这个才不觉得他可怕的。 “真的假的?他那个人看着那么严肃。” “真的,而且私底下的时候,我爷爷跟二伯、田大夫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很活泼的。” “就因为说话不行,也没必要装成这样吧?” “爷爷是家主,管着上下几百号人。一个口吃的家主,可坐不稳那个位置,最起码威信就立不起来。” 俩人琢磨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李氏总结了一句。听这意思,以前也算是个大家族了,一朝落没,几百号人,最后就只剩下了祖孙两个。心里肯定不好受。 “所以呀,他不是多严肃,就是觉得自己口吃丢人而已。” 本来想到饭堂喝口水的文师傅,就听见来自孙女的吐槽。行吧,今天的抓包率有点儿高啊。 文师傅稳了稳心神,喝水的时候还可以发出很大的声音。 屋里安静了一瞬,直到外头的动静消失了,屋里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文小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张平和王四方夫妻俩边吃边聊,从半下午一吃就吃到了天黑。王夫人这才算是把想知道的细节给问清楚。 不问不知道,一问一个不吱声。看着挺那啥的一个人,对媳妇儿咋这么粗糙? “不是,你这一问三不知的,居然还能娶得上媳妇儿?” 换做是她,根本就不可能嫁好吧。 “我娘还在的时候,定的娃娃亲。” 张平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一问,才知道他平时对刘娟也是多有疏忽。 “就算是平时疏忽了些,也不至于要谋人家产吧?” 王四方算是替张平说了句话。 “一个一个说,这不是先说他的问题么。他媳妇儿的,等会儿再说。” “按你之前说的,你媳妇也算是等了你这么多年,可是,在我看来她并没有打动你。你娶她,感激她没有在低谷的时候没有抛弃你的面儿更大。” 张平下意识就要反驳。 “你先别急着反驳。先听我说完。” 王四方赶紧跟着制止张平的反驳,主要是怕俩人再呛呛起来。 “你想退婚的时候,你几乎都不曾留恋,可是人家姑娘却是死缠烂打对吧?” 张平点头。当时只觉得会拖累人家姑娘,并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感受。 “说到娶妻,你心里想的第一个人并不是她吧?所以,你也不是非她不可。” 张平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你成亲一年多了,连她喜欢什么爱吃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她手上身上多了什么首饰了。对家里的事情更是什么都不操心,也不会主动关心她今天做了什么开不开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点头了。原来,他只是把人娶进门了而已,什么都没做过。 “所以,你们俩虽然是夫妻,但你心里并没有她。” 王四方在一边儿听的都咋舌,好家伙,就问了些问题,就能看得出来这么多问题。不过张平的这孩子看着挺好,咋对媳妇儿这么……这么……不上心! 看着也不像是个花心的呀,怎么能干得出来这些呢。 “夫人,那他这不是祸害人姑娘呢?” 王四方想了想,还是发表了自己意见。 “谈不上祸害,成亲的时候没见过面,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多了去了。照你这么说不都成祸害人姑娘了?” 当下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少之又少。像她和王四方这样的,都算是运气好,还知道相互扶持。 “不过,也确实是我对不起她。” 张平喝掉手里的酒,苦笑就像是长在了他的脸上。亏他还觉得对刘娟还挺好的。 “说完你了,再说说你媳妇儿。” 叨叨了半天,王夫人也口干舌燥的,张平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斟茶给王夫人润润喉。 王夫人看着面前的茶,但凡他在媳妇儿面前也能有这份眼力见儿,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们两个的婚约是你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定下的,也许你娘是真喜欢那姑娘,但是从姑娘家来看,大概也有赌你以后会不会更往上一步的意思。 所以你前途尽毁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的想要退婚。你媳妇儿坚持要嫁给你是因为喜欢还是有别的什么,这个就不知道了。” 王夫人说到这里,还是有所保留的,在她看来,如果真是因为喜欢,那后面的那些事,明显就说不过去。 至少抉择时候的犹豫和苦恼应当会被张平发现才对。 “抛开她的本性不谈,毕竟我们也没见到过。我个人觉得,她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跟她娘家也脱不了干系,看样子在她心里也装着娘家,而且,似乎是娘家人更为重要。大概这样的事情,你们以后还会遇到。” 王夫人说到这里就停了,王四方只说让她来分析分析,决定还是得当事人自己来。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王四方听得正带劲呢,媳妇儿就不说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媳妇儿这么有能耐呢。几句话,人都没见着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王夫人给了王四方一个大白眼,这人还有没有点谱啊,后面的话那是能说的吗? 张平表示:能。 “还请夫人赐教。” 王夫人的话他是听懂了,就是还拿不定主意。而他最纠结的点也在这里。 王夫人真的服气了,都说这么明白了,还要怎么教?手把手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还想跟她过下去吗?” 问题怎么又抛回来了?他要是知道就不来了呀。 “说实在的,我还没想明白。” 张平老实交代,做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知道的东西不说明白,老师可没办法教。 “你自己想不明白,别人可没办法帮你。” 王夫人也没啥好气了,一下午了,天都黑了,老娘说了这么多,嘴巴都的说干了,你就跟我说了个这? “兄弟,平时看你还挺拎得清的呀,怎么到这会儿犯糊涂了?” 王四方也着急,话说得多明白,明显是女方的问题更大啊。娶妻娶贤,这种搅家精留着干嘛? 他夫人不都说了,这种事情以后还会有,天天都吵架,那日子能过安生吗? “家宅不宁,你的前途也要受影响的!” 王四方善意提醒,因为后宅前途尽毁的事情不在少数。 偏偏张平那股子执拗劲儿上来了,就看着两口子不说话,明摆着是赖上这俩人了。今天得不到答案,他是不会走的。 王四方没想到这孩子脸皮居然能这么厚,是谁跟他说年轻人脸皮子薄的?人还是他死拉硬拽回来的,撵人都没有立场。 僵持了一会儿,王夫人率先败下阵来,妥协了。 “这样吧,你既然拿不定主意,就说明你还想要挽回一下。如果她本性不差,没有娘家人的挑唆,你们还是可以好好过下去的。” 这下够明白了吧?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是还不明白,就别怪老娘翻脸了。这么傻玩意儿,趁早别跟老王来往的好,免得好好一个人被他带歪了。 “多谢嫂子指点。” 第267章 放下执着 张平在王四方家得到了点拨,到不了茅塞顿开的程度,却给张平堵塞的脑袋开了个口子,给了个疏解的方向。 他对不起刘娟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是他的犹豫和不坚定才有了今天的事情发生。世间没有如果,谁也不知道如果的结果。 他左右不来如果,但是可以决定现在的结果。 第二天,张平就回了小河村,直奔张家院子。 大门上挂了锁,门缝里能看到的地方,稍显凌乱,一看就是几天没人照料了。 刘娟这几天不在家。 张平叹了口气,掏出钥匙打开门,把车赶进去。在家里转了一圈,确实没找到人,转而去了刘家。 刘家大儿媳正在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喂鸡。刘家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四面盖了屋子,空出中间的院子来。南墙根儿地下的空位置上,圈了个小小的地方,养了四五只鸡。 “一天天的要这要那,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就是男人挣两个破钱,拽什么拽……” 刘娟在家住了两天,大嫂就看不下去了,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在家还算是勤快,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这是男人有本事了,她的翅膀也硬了,都学会摆脸子了。 本来就不和的姑嫂关系,因为刘娟的任性,更加雪上加霜了。 正是这会儿,张平站在大门口敲门。 “谁呀,这会子来敲门。” “大嫂,娟子在这儿吗?” “在在在,就在她屋里呢,你是来接她的吧?” 刘家大儿媳放下装着鸡食的破碗,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赶紧领着张平的往屋里走。 此时方氏也在等着张平来接刘娟,挑唆归挑唆,还真没想着要把他们俩给挑散了。本想着刘娟的长相也不差,找个有钱人家总是不难的。 谁知道这闺女随了老头子,是个要面子又死心眼的,就非得认准了张平。 “娘,妹夫来了。” 大儿媳在窗户外头喊了一声,方氏麻溜地就从炕上下来就往院子里去了。 “人呢?你妹夫人呢?” “去娟子屋里了。” 大儿媳传完话就走了。不是挑唆么,不是奔着拆散去吗的?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方氏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去闺女屋里也不是,进退两难。 张平和刘娟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刘娟,张平说走就走,留她一个人在乌漆麻黑的院子里,害怕,担心,不甘愿层层叠叠的压过来。 “娟子,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心里有什么话咱们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说,行吗?” 他今天来就是想要两个人好好聊聊的,至于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你想谈什么?” 刘娟的兴致明显不高。 “就从你对我不满意的地方说起。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我没什么好说的。” 刘娟明显还在赌气,话里都带着气。谈谈?说得清楚吗? 她这两天自己也在想,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到了今天?怪张平吗?好像也不能全怪他。凭心而论,张家对她不错,没有苛待,没有打骂,甚至真的和他说的一样,事事以她为先。 她生病的时候,仅有的柴禾张老爹紧着她用,张莲来一直在照顾她,知道有病根儿都没说过一句难听话。会带着她四处求医,镇上看不好,就去县城。其实,他们真的很好,是她不懂得珍惜。 可他也是冷漠的。他对她永远都是客气又疏离,细心却不关心,亲近却不亲密。原本她是不清楚这样是什么区别的,直到看到了胡兴和张莲的互动。 胡兴满心满眼都是张莲的模样,她从来没在张平身上见过。原来,她只在他眼里,并没有在心上。 她是个贪心的,想要的是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他,不是。 “娟子,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咱们说开了好不好?” “然后呢?说开了你就会变得不一样吗?” 刘娟很是认真的看着张平的眼睛,第一次,读懂了一个人眼睛里的躲闪。 “平哥,我是你的妻,但是,你对我没有喜欢,对吗?”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也是我太执着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做的太过分了。” 张平想说对不起,又觉得太过苍白无力,只能闭口不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平哥,咱们和离吧。” 许久,刘娟才说了一句。 语气里带着一点轻松。 她决定放过自己,执着了十年,眼前这个曾经风光霁月的男人,还是不属于她。 “娟子,你……” “但是,我喜欢了你十年,你要补偿我些什么吧?” 刘娟含着眼泪扬唇一笑的样子,在张平心里久久不能抹去。之后的许多年,他都还会想起来,时刻提醒他,要珍惜眼前人。 好一会儿,刘娟的屋门才被打开,一眼就看到了躲在窗户下面偷听的方氏。后者尴尬的笑笑。 “我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喝点儿水……呵呵……” 方氏懊恼,偷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不说,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不用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刘娟面上带笑,却语气薄凉。张平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女婿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吃顿饭吧?” “不吃了,还得回镇上呢,时辰也不早了。” 刘娟说着,就关上了屋门,两手空空的走了。张平对方氏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两人没有耽搁,赶着驴车往镇子的方向去了。方氏躲在村口的必经之路上,眼看着两人走远,这才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家去了。 一路无言,快要到镇上的时候,刘娟忽然拍了拍张平的后背。 “怎么了?” “去趟小坎沟吧。” 张平愣了愣,还是答应了。 驴车在进城前拐了个弯,上了一条小路。刘娟和张平一起坐在驴车前头,两只脚耷拉下来,一晃一晃的。 放下了心里求之而不得的执着,就连这光秃秃的树枝子,都生动了许多。 第268章 治结巴 张平和刘娟正在来的路上,小坎沟的胡家院子里,此时已经吵闹成了一片了,邻居们已经见怪不怪,搬上小凳子,坐在离胡家最近的墙根儿下,开听。 “老张!你有没有点儿牌品啊,打都打出来了,还能拿回去???” “明明是你老胡不讲理,我那是碰,动不动,碰!” “要是刚打的,我不说啥,都打过去三圈了,还能碰呢???” 牌搭子胡兴左边顺顺气,右边打眼色的。两边儿都是爹,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偏偏这会子张莲不在家,张老爹没了拘束,简直就是放飞自我。 “不是说了,我刚刚才看到,碰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哪有都过了三圈还能碰的?文师傅,你说,哪有这样的?”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文师傅,瞪圆了眼睛。明知道我说话不利索,还非得让我说??胡老汉你故意的吧? “没有。”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就很文师傅。 “嘿,我还没说你呢,你还拉上偏架了?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吗?” 咋回事儿?啥时候就看他不顺眼了?人在牌桌坐,锅从对面来呀这是,文师傅委屈。 “没有~”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还说对我没意见,话都不想跟我多说,还说不是看我不顺眼?” 才两天,张老爹就已经不是以前的张老爹了,从前话都不敢多说的小老头儿,这都敢跟人吵架了。 成功转嫁了怒火的胡老汉,坐下喝茶润嗓子。 “没!有!” 文师傅已经咬牙切齿了,憋了半天,还是只说了两个字。 “你看看,你看看,就只会说这俩字儿,换个字儿都不肯,你说没有我能信?” “……” 文师傅心里已经吵翻了,嘴巴张了又合,脸红脖子粗的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让我说中了吧,你看,脸都红了,还不承认。” “不是!” “不是你倒是多说两字呀。说不出来就是对我有意见,你有意见倒是说啊,我是哪儿得罪你了,你说出来呀!” “没!!有!!” “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出来,也让我知道知道呀,你这啥话都不说,就针对我,就是故意的!!!” 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车轱辘话来回说,句句都戳中了文师傅心里的点。明知道他说不出来,还一直让他说话。 终于,文师傅拍案而起,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说说说,说个屁呀说,我就不想说你能咋地,不爱说话就是看不起你,你脸怎么就那么大呢?你谁呀,我就非得扒着你跟你说话?” “你谁呀?都得上赶着围着你不成?你是比他们多个脑袋?还是多根尾巴?打牌都能耍赖的货,事儿还这么多,你咋不上天呐!!!” 话说完了,气儿也顺了,文师傅心情美丽的端起自己茶碗吨吨吨就是一顿喝。 安静的只偶尔一两声鸟叫的院子,终于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抬眼一看,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再看张老爹,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 “怎……怎么了?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文师傅说着又喝了口水,刚才喊得太大声,嗓子有点儿不得劲儿。 “看,我说有用吧,来来来,掏钱掏钱。” 张老爹,双手的一拍,笑了一声。接着哆嗦着手,跟胡老汉要钱。 “不是,什么钱啊,你说清楚。” 什么情况啊,刚才不是还吵架呢吗?这怎么就要上钱了?这把都没打完,再说也不见得就是张老爹赢啊。 “哦,我跟他们打赌,说可能能治好你的结巴,治好了他们就给我钱。” 张老爹十分平和的说。 那天张老爹和胡老汉说悄悄话被抓包之后,胡老汉就跟他说了,问师傅是结巴的事儿。 张老爹小时候听人说过,结巴要不是天生的,气急了就能打通“任督二脉”,没准儿就能说话了。 亲家俩人一合计,觉得得试试,就是气人的人选有点不好定。最后还是石头剪刀布决定的。 老张家的独门秘法,解决争执百试不爽。 然后就有了今天的牌局和张老爹作天作地的耍无赖。 “治口吃?” “对呀,就是听老一辈儿说的土方子,也不知道有用没用,随便试试。” 得亏试了试,这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么。也算是功德一件。 “爷爷,你没发现你说话利索多了么?” 文小点小心翼翼的跟文师傅说,生怕一不留神再把爷爷给吓回去。 “哎,好像是哈。” 文师傅被气糊涂了的脑袋,终于重新转起来了。 “什么好像,那就是。” 小四也附和,好家伙,俩老头儿闷不吭声干了件大事儿啊,他得记下来,回头跟小五说说。 几个人正高兴呢,就听着外头有人叫门。 “爹,张家大哥来了。” 小四跑过去一看是张平,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然后帮着把大门开展,好让张平把车赶进来。 “我儿子来了?我去看看。” 张老爹也顾不上要钱了,赶紧起身去门口看看,见是小两口都在,心里这才放下了些。 就是看到刘娟还是有点尴尬的。 “爹。” 刘娟喊了一声。语气里有点不确定。 “嗯,来了?” 张老爹打量了两下刘娟。 “这才两天,怎么还瘦了?身子本来就不好,可不能学那些不着调的啊。” 刘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里酸涩难忍 。 “怎么都站在门口了?怎么不进去?” 张莲抱着一个坛子回来,远远的就见张家三口子站在胡家的大门口,也不知道说啥呢,赶紧快走两步回来。 不管是说什么呢,也不能在大门口杵着说吧,就村里那喜欢看热闹的,还不都得围上来? “我就不进去了,莲儿,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张莲看看刘娟,总觉得刘娟不对劲,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和上次见到的不一样,和成亲前的她也不一样。 “好。去我屋里吧,暖和。” 第269章 道别 张莲把从余苗苗那儿拿来的鸭蛋坛子随手塞给了院子里的胡兴,领着刘娟去自己屋。屋里暖暖和和的,看得出来,没有人的时候,屋子里的柴火也是没断过的。 “嫂子,你坐。” 张莲从炕边小灶的瓦罐里,往茶壶里倒了些热水,天儿冷,又是刚从外头进来,喝点热水也能暖暖身子。 “好。” 刘娟大大方方的坐下,等着张莲忙完在她对面坐下才开口。 “我今天来,一是跟你说声对不住,二来……是跟你道个别。” “道别?我哥要去别的地方了?你们一起去也挺好。” 张莲有点惊讶,前两天怎么也没听大哥说起过呀。 “不是,是我要走了,不带他。” 看着张莲越发娇俏的小脸儿上,震惊的表情,刘娟忍不住笑笑。 “你要去哪儿啊?一个女人在外头行走多危险啊,让我哥跟你……” “我们要和离了。” 张莲还没开始劝呢,又一个炸弹就扔过来了。在她看来,谁家没有些个糟心事儿啊,事情解决了,还是可以一起过的。 生气归生气,她从没想过两个人要和离。张老爹大概也不曾想过的吧? “是不是我哥说的?我找他去!他可不能没良心。” 说着就要起身去找张平算账,被刘娟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你坐下,脾气还是这么急。是我提的,我不想跟他过了。” “还是他不好啊,不然你怎么会……” 当初那么难都要嫁给他哥的人,怎么会说提和离就提和离呢?不可能的。 “莲儿,两口子过日子,不能只守着那点子恩情的。” 这是她失眠了两天之后,悟出来的道理。是的,在她看来,她和张平之间,只有恩情,还是她用执着换来的。 “你哥只是感念我是为数不多帮了你们的其中一个,俩人又有婚约。落难时的情分他不好拒绝,想要负责而已。可是我想要的,不是他能给的。” “那你想要什么?” 张莲没有保证什么,能不能办到另说,她还是担心刘娟这次来,是另有目的。 “我想要他心里有我。就像妹夫把你放在心尖上疼一样。我还挺嫉妒你的,前头十几年虽然不顺了些,可你嫁人得运气,是真好。” 匆忙嫁人,闭着眼睛都能找个对的,这个运气,谁能比得上? “啊?” 难办了,要是别的还能想想办法,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咋整。 “你也不用想着说和了,我俩都商量好了,我也下了决心了,谁劝也没用。” 刘娟这属驴的性格,张莲还真没把握能劝出个一二三来,不然方氏也不会从洗脑下手,直接张手要就行了。 “可是,这……” 一个还想着劝,另一个已经不想听了。 最终,劝阻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劝或者不劝,好像都不太对。 等回到前院的时候,张老爹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放到驴车上了,人也在院子里等着。 张平一脸的黑线,咋,他不配跟妹妹说句话呗。 “老张,你这是干啥?要走?” “对呀,打扰两天了,也该回去了。” 实话实说,在胡家还挺有意思的,总比一个人住在村里要热闹得多。可到底不是自己家,还是有不自在的地方。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不是,才两天就要走?” 胡老汉这两天和亲家相处的不错,眼瞅着俩人关系就要处出来了,人要走了? “都住两天了,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那总得吃了饭再走吧?” “不……吃好像不大好哈,那就吃了再走吧。” 张老爹想到胡家的饭菜,话到嘴拐了个弯,换了口风。 张家兄妹俩对视一眼,简直没眼看,胡家的饭就那么好吃? 等饭菜上桌,香味一出来,这个疑问就有了答案。 嗯,确实好吃。 小四还在休养,文小点和张莲做饭,张莲就是个打下手的,文小点可能没有小四的天赋,童子功也不是白练的。 一顿饭下来,刘娟一直很沉默的观察着胡家人的互动,思绪打开了,确实能发现很多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吃过饭,兄妹俩躲在一旁密谋了许久,张老爹催了几次,张平才不情不愿的赶车走人。 “这是没事儿了吧?” 李氏关心道。 张莲摇摇头,怎么会没事了呢,明明更严重了好吗?但,不管多亲近,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插手。 “不会吧,我看着这不是挺好的?” “走吧,咱们回去。” 视线里再也的看不到驴车的影子,站在门口的人这才散去。 转眼就是二月二,龙抬头。 厚重的冬装已经轻便了不少小五、胡二伯、老田依旧没回来。田野间寥落的景象中,偶尔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色。 在胡老汉三催四请了几回之后,张老爹又到胡家做客了,只不过这次是来吃饭,不是来住的。 不过,张老爹看上去兴致不高,尤其是看到“车夫”张平的时候,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太过明显了。 而且,这次刘娟也没有来。 “嫂子呢?” “走了。” 张平说得很平淡,只是眼里有淡淡的伤感。有些事情,他注定没有机会弥补了。 “什么叫走了?你们还真和离了?” 他嗯了一声,想起上次在王四方家喝酒,临走的时候,王夫人的一句话。 她说:夫妻俩,是要相互扶持的。开始计较起付出多少的时候,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大概,刘娟也预见到了未来的貌合神离,所以走的毫不留恋。 张平想多说,只抬手拍拍张莲的脑袋瓜,像小时候一样。这么多年,不管长到几岁,这个动作他始终改不掉。 那个个子小小,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也离他越来越远了,这样的动作也不知道还能做几次。 “明明年纪最小,却总像个老婆婆,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 “我都二十了。再说了,我从八岁开始就管着你跟爹了,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 第270章 旺 确实晚了。 张平成熟的太晚了。 所以,错过了可以给家人撑伞,错过了给人一个交代,也错过了他本可以纠正错误的时机。 书上说:人生处处是起点。却没说,起点之前的错过又有何解。 刘娟走的时候跟他说:你已经浪费了十年,人,不能总看着过去。 顿悟,大概说的就是此刻的刘娟。 终于被解除限制的小四,正在灶房里卖力挥舞锅铲,油烟的味道让他甚是怀念。照例,胡家是要聚在一起的,去胡老汉家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张莲也没逃过要烙饼的宿命,就是不用她来和面,轻松多了。 每次都要现搭小灶架鏊子,这次胡家几个一合计,在院子里选了块不碍事的地方,砌了一溜儿小灶台,各家大小不一的鏊子,也有了自己专属的位置。 “照这么下去,咱家做饭的灶都要比酒楼多了。” 文小点坐在西厢房的门槛上,看着几个男人热火朝天的砌灶台,一波是砌固定位置,一波在搭临时小灶。 没办法,现砌的灶,今天用不了啊。 “酒楼可用不了这么多吧?” “有是有的,就是没有这么多一模一样,又尺寸不同的。” “那咱家就是独一份儿!” 李氏居然还有点儿小骄傲,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可是,咱家弄这么多灶,真的好吗?” “那有啥?反正吃饭都来咱家,做饭也快。” 李氏满不在乎,灶台多家里才旺嘛。 胡发终于可以下地了,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人都捂白了。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活动活动筋骨,撸起袖子就要帮忙干活。 “得得得,你可歇着吧,一会儿受伤了,还想再躺一个月?” 胡恩阳赶紧拦住人,好家伙,就没见过这么爱干活的。刚能下地都不说多休养几天,回头再伤到可就麻烦了。 “可别,再躺下去,我都要长蘑菇了。” 胡发直摆手,偷懒的时候躺着有多舒服,生病的时候就有多难受。还真是有什么都别有病。 “走走走,喊上人,咱们商量点儿正事儿。” 胡恩阳拉着胡发去东屋,半路上还拽上了胡兴。又喊上了大壮兄弟俩,这个阵容有点熟悉。 “哥哥弟弟们,咱们上次弄的房子那事儿,大家都还满意不?” 胡恩阳问归问,其实心里头有数,上次入股的几家人,挣的都比预期的要好。 “怎么?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大壮听出来了,这小子是要干点儿啥吧? “才一句话就被兄弟给拆穿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我就直说了啊。” “上次盖房子卖,咱们多少都挣了。我想着既然能挣钱,就还接着干,来跟兄弟们讨个主意。” 自从上一套房子卖出去之后,胡恩阳就觉得这个事儿确实能干,就是镇子上就这样,好地方不太多,得碰运气。上个月碰上了块好地方,怕有什么麻烦,还打听了不少,甚至还使了点钱去衙门查了查。 “看上哪了?” “离街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废弃的小楼。地方够大,离市集也近。” “十字街口南边儿?” “对!就是那!” 这地方儿胡发知道,去年还拉着银子去那儿看花灯来着,可是…… “恩阳哥,不是我泼冷水昂,我觉得这个事儿还得再想想。你看昂,那小楼虽然破败了点,也能看得出来,盖得时候是花了大价钱的。地方又好,占地又大,怎么就闲置了呢?” 胡发自从认识了银子,就没少往镇上跑, 镇上有点变化他知道的最多。和村里不一样,一套破房子杵在那十几年无人问津都正常。可是镇子再小也比村子强了不老少,暗地里的关系更复杂,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有几股势力。 先不说在哪儿,盖得那么张扬,就没人盯上?他们几个平头百姓,日子虽然过得去,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更何况,他们这胳膊还有点儿细。 “你说的这个我想过,不然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才来找你们说,我都蹲了一个月了,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啊。而且,衙门那边我也去了,确实没什么特殊情况。” “会不会有人在暗处盯着,咱们不知道?” 胡兴也插了一句。他们的关系简单,不在明面儿上的,他们不知道很正常。不过,因为挣钱惹上了大麻烦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兄弟俩一人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把胡恩阳给泼冷静了,刚才头脑发热的冲动,瞬间就熄火了。 “哥,那地方杵在那儿很久了,以前也没见你关心啊。” 胡发多问了一句,那楼都好多年了,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吧? “这不是出去干活儿,碰上以前的工头儿了……” 胡恩阳十来岁就跟着出去干活儿了,他现在说的这个工头是他跟的第三个工头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血气方刚的,看不惯工头克扣工钱,闹了个不欢而散。 当时老罗叔也在,不过不算是工头的人,他只是过来干个短工,俩人也是从那时候认识的。 照道理来说,那个工头就算不记仇,也不应该热情到主动给他找地方吧?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呢? “恩阳哥?嘿!想啥呢?话说一半就愣住了?” 二壮是个虎的,上前就伸手在胡恩阳眼跟前儿划拉。 “啊?啊,没啥,就是想起点事儿,这个事儿确实有问题,我还得再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就再找别的地方。” 左右他还有自己的人手,也不是非得急于这一时。 兄弟几个聊了个寂寞,又三三两两出来。 院子里已经十分热闹了,半大的孩子们烙饼烙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文小点站在廊下看着张莲打下的“江山”。 “看,嫂子,这都是你手下的‘徒弟’,是不是有种桃李满天下的感觉?” 张莲已经习惯了她这一脚天一脚地的性子了,也跟着胡闹。挺直了背,细手一挥,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错了妹子,整座城都是我的。” 第271章 你数数(修改) 胡家的特点,一个发疯,就有人陪着一起疯。 文小点说她桃李满天下,张莲就敢把这个小院比做城池,说这整座城都是她的,来来来,看谁更疯一些。 “那,这些便是你的兵了?” “可不,都是我的伙头兵。就在灶房打天下。” 妯娌俩抱在一起笑着,嘻嘻哈哈的声音,给乱糟糟的院子添了不少愉悦的气氛。 十五趴在胡家的屋顶上,身下是冰凉的瓦片,背上是冰冷的寒风。摸摸怀里的信件,瞅瞅天色。哎~~接着等吧。 院子里一群人热火朝天的忙东忙西;屋顶上十五趴着等人散。 院子里几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屋顶上十五趴着等月亮归隐。 院子里喝酒的人东倒西歪拉拉拽拽;屋顶上十五趴着等时机 。 眼瞅着,星星都要睡了,十五都要冻僵了,院子里总算是安生了,等院子里终于回归平静,冻僵的人也总算是可以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赶路的太过着急,还是趴的时间太久,一个不稳当,十五直接从屋顶上滚落下来。不过,一个燕子翻身,平稳落地;却没来得及接住掉落的瓦片…… “啪!”一声脆响,在刚刚安静下来院子格外清晰。 十五再一次马失前蹄,职业生涯再次遭遇危机。 还没来得及休息的胡家男人赶紧出来查看,几乎是同时,胡老汉、胡兴、胡旺、胡发、小四,端着四盏油灯就出来了。 站在碎瓦片边上的十五,一脸黑线。身为侍卫里的领头人,兄弟里的老大哥,一直被安王爷夸赞的他,这次丢人真的丢大了。 “呵呵呵……都没睡呢?” “你谁呀?” 胡老汉离得远,没看清楚那人是谁。胡兴离得最近,仔细看了看,还是认出人了。 “你是王爷的侍卫?” “在下十五,有幸和王爷来过。”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干啥啥不会的。” 小四这张破嘴啊,又开始瞎说实话了。 逝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十五,当时的尴尬清晰如斯。 “呵……呵呵……您还记得呀。” “记得可清……” 胡发一把捂住了小四那张漏风的嘴,连掐带拽的弄着他回屋里去。 “这孩子,梦游就算了,怎么还说梦话?” 胡发大声嘀咕着,拖走了小四。还好小四因为受伤瘦了不少,要是之前的小胖墩儿,他可弄不动。 胡旺见是熟人,端着油灯回去了。点点估计又躲在窗户跟前偷看,他得赶紧回去看看。 “兴子,给十五安排一下。” 胡老汉交代了一句,也进屋了。脚步还有些摇摆,看来晚上是没少喝。 “十五大哥,您这是?”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年龄,叫声大哥也算是对他的尊敬。 “王爷托我给您带封信,要带些东西回去。” 还特意交代了,要悄悄给他,别让人看到。 可惜他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人满为患”了,他只能趴在屋顶上等着人群散去。胡家人可真能折腾,一顿饭能吃俩时辰,亏得他还算沉得住气。 明宣礼:我是说别让人发现那封信,谁说你人了? 胡兴大大咧咧的把信给的打开,只有一行字。 “十五大哥,请随我来。” 胡兴带着十五直接下了地窖。搬开靠着墙根儿的几个坛子,把张莲埋在地下的坛子给挖了出来。 “一共十个坛子,每个里面百根,你点点数。” 十五眼睛大概扫了一眼,够十坛。 “数过了,一共十坛。多谢!” “看一眼就知道有多根了?还是打开数数吧。” “不用,王爷如此安排,定然是信得过您的。” 十五推托两句就要收拾东西走人。十个坛子,还真有点不好拿。 明宣礼这次是封王之后第一次正大光明来胡家,袁铮骋先是送金子,后又送粮食。 袁家的金子,胡家是不打算要的,当时明宣礼说,这这东西有大用处,他那不方便放,所以要胡家代为保管。 胡家这才收了起来,直到要晾晒粮食的时候,这才发现一袋子粮食里能藏了半袋子金子…… 胡家老少几个熬了两个晚上这才把这些粮食里的金子给整理好了,按照胡兴之前的办法,都封进了坛子里。 “先别着急走啊,还有呢。” 胡兴见十五这就要走,赶紧叫住人。这十个小坛子,还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家里三个地窖,每个下面都有。 “啊?不是就这些吗?” “这才哪到哪啊,还多着呢。就你自己来的?没弄个车啥的?” 胡兴一边儿领着十五往别的地窖走,边问。金子这东西重得很,他一个人能拿多少?这人也是,知道搬东西怎么也不带个人手? “大概有多少?” “没数过,得挖出来数数。” 那些东西掏出来就光剩下担心了,脑子里除了赶紧藏起来,就不剩下什么了,装了多少谁还记得清楚? 十五叹了口气,对着胡兴拱拱手。 “您稍等,我叫几个人来。” 十五直接运起轻功,飞身往村外去了。到村外没人的地方,吹了个口哨,独家的调子,是商量好的暗号。 没过多会儿,身边儿就多了四个黑衣蒙面的人。 “怎么少了一个?” “推着车在后头呢。” 毕竟车可扛不动。 “那东西呢?” 说了带工具的,几个人轻手利脚的,工具呢?用手刨,估计得刨上三天。 “头儿,工具在车上呢。那东西带着来得太慢。” 你猜,我叫你们是干啥来的?十五深吸口气,当初选人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他们这几个脑子不够用呢? “那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话音一落,几个人唰就跪下了,没用的人,基本上就一个下场…… “头儿,属下知错了。” 认错的时候倒是挺齐整,态度还是比较可以的。十五负手而立,四十五度仰望今晚的月……还月个屁,再耽搁,天都要亮了。 “发信号,让后边那个……” “头儿!我来了。对不住啊,还得劳烦您等我。” 话痨人还没到,话就说完了,等人到跟前儿,看兄弟们跪了一地,十五脸色铁青,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车子都没放稳,人就跟兄弟们跪在一起了。 做兄弟嘛,就是要整整齐齐。 一百多号人,怎么来的偏偏就是这几个货?人呢?他以一敌十的手下们呢? 算了算了, 时间来不及了,还是先干活儿吧。 “记住,少说话,多干活儿!” “是!” 十五不耐烦的招招手,带头去胡家。安静的夜里,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咕隆声。 “把车抬起来,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几个人直接把车扛在肩上,周围瞬间就安静了。就是这个画面…… 昏暗的月光下,十五背着手走在前头,后头跟着五个的男人……扛着架平板车,脚下生风。 这也就是大晚上的没人看得到,不然不得被人笑傻子。 不多会儿,一行人就到了胡家,胡兴坐在院子里打瞌睡,说是等一下,这一等就是两刻钟。 忙乱了一天,又喝了酒,这会儿有点犯困,要不是心里还装着事儿,他都要睡着了。 “回来了?原来是去找人了啊?” 胡兴扫了一眼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几个人捂得那么严实,想看也看不到。干脆就收起自己好奇心。 地窖小,盛不下那么多人,就下去了胡兴、十五点了两个人跟他下去,车放在了院子外头,只带了工具进来的,所以等在上头的人要把东西往车上搬。 胡兴找位置,十五他们几个吭哧吭哧的挖。这一干,就到天色泛白的时候,空荡荡的板车上,挤挤挨挨的摆满了坛子。 十五皱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踩着轻功赶了几天的路,在屋顶上一趴就俩时辰,挖了半夜的土坑……结果事儿还没办完。 “留下一个,其他人先把东西运回去,找个箱子装好。” 一晚上挖了二三十个坛子,还有个地窖没的挖开。几个人抱拳行礼,潇洒转身——抬着板车走了…… 十五别过眼睛,不想看他们。等人走远了,这才面色淡定的跟胡兴打商量。 “剩下的咱们先挖出来,等晚上再来运走可行?” “行。” 胡兴答应的很爽快,因为这些东西,他们家大半年都不放心,赶紧弄走的好。 “晚上来的时候可以带个赶车的,人哪有的牲口的力气大?” “说得对。” 十五的脸,这一晚上丢了个干净,真真是里子和面子都没了。他一边挖坑,一边盘算着以后再有事儿就让出初七来,再丢一次,他这个头儿也就不用干了。 吃早饭的时候,十五和黑衣人终于灰头土脸的从地窖爬上来了,小四从灶房出来,刚好看到。 “还没走呢?正好,赶上吃早饭。” 十五给了黑衣人一个眼神,对方抱拳鞠了一躬就走了,丝毫不留恋。 谁懂啊,大半夜的把人叫来,就为了挖坑?这事儿谁爱干谁干吧,他得赶紧溜了。 第二天晚上,东西终于运走了,胡家也算了却了一番心事。 那些坛子,马不停蹄的运往京城,一路上虽然不太平,也总算是在明宣礼定好的时间内,有惊无险的送到了京城。 “王爷,东西都运到了。要怎么处置?” “自然是要给圣上送去了,留着它干嘛?” 明宣礼正跟沈婉儿下棋,漫不经心的回了这么一句。最近才发现他的王妃下棋居然这样好,这两天正是有兴致的时候。 沈婉儿其实并不喜欢下棋,太耗费心神了。下一盘棋,比她在胡家玩一天都累。 十五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人手。回到京城,十五还是明宣礼手下那个事事妥当的第一亲信。 在胡家收到的打击,也渐渐找回来了。 果然,只要离开胡家,他就还是那个什么都会的王爷亲卫。 “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封地?” 沈婉儿见屋里没有外人了,这才问了一句。 “婉儿是想去官庄镇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 沈婉儿没有否认,早就料到了这次回来会不太平,就是没料到来了就走不了。 “很快了,再忍忍。该你了。” 沈婉儿叹气,赶紧回去吧,不然天天下棋,谁受得了啊。 明宣礼只当她是想回去了,并没有多想。只是眼睛看着棋局,心里却在思索,老九这是在搞什么名堂。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走的时候就变卦了。 有了封地的王爷,无召不得回京,这是大家都懂的规矩。明宣礼刚被赐了封地不过半年,就被召回京城,京城里的传闻早就已经满天飞了。 不早不晚,宫宴前一天到的,休整一天,第二天赴宴时间刚刚好。宫宴上,一家四口一出现就成了宴会上的焦点。 清一色的湖蓝色衣裳,明宣礼和明成是款式一样的长衫,沈婉儿和明珠是差别细微的衣裙。 同样都是绣着柿子树的花色,四个人身上的却是不同的位置。明宣礼和沈婉儿身上各有半棵树干,沈婉儿的花色更为靠近树冠,明宣礼则是从破土而出开始向上。 明成则是繁茂的枝桠,挂满着满满当当的橘红色柿子。明珠的就简单多了,去掉了棕色枝桠,只留了挂了霜雪的柿子。衣襟、袖口处,都是可可爱爱圆圆滚滚的柿子。 如果,够仔细的话,可以发现,除了明珠之外,另外三口子衣服上的花纹是可以无缝衔接的。 只是大家关注的点不在这里,而是他们出现的时机。 按照老皇帝的兄弟们来说,自从赐了封地之后,就鲜少回京,十年八年的回来一趟,都算是“恩宠”了。而被召回来的下场,就各有各的凄惨了。 所以,对于刚刚赐了封地就被叫回来的安王,大家心里也是各种猜测,各种打听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再看老皇帝和太子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又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一个弃子,做戏也不用这么真吧? 你看,太子看见哥哥那委屈的样子,像不像在撒娇? 你瞅,老皇帝那泪眼婆娑的隐忍,像不像许久未见到儿子的慈父? 第272章 (修改) 除夕的宫宴上,来参加宴会的文官武将以及带来的家眷,此时都觉得脑子要不够用了,都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狐狸,怎么如今连局势都看不明白了。 世人私下都在议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管它父母还是兄弟,为了早登大宝,挡路的都得死! 可现在眼前这一出又是个什么情况?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还能是皇家子孙?这局势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还是说他们的演技已经这般炉火纯青了? 除夕的宫宴给满朝文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明宣礼一家四口也正式踏进了圈套之中。 宫宴结束,朝官散尽,明宣礼一家也准备要走,老皇帝的一句想念孙子孙女,就把一家四口给扣在了宫里。 明宣仁还在一边儿添油加醋,说是七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说都得给父皇分忧才是。 然后,他就被抓了壮丁,和他的好弟弟在一大堆的奏折里边批折子边“叙旧”。 大年初五,明宣礼再次请辞,结果老皇帝一口一个舍不得,就是不打算放人。 “您想孩子,那就跟我们一起去封地好了,朝上有老九呢。” 嘶~~老馒头在一旁听得直牙疼,安王爷还真是不怕死,跟老皇帝都敢对着干。还得是原配的儿子,底气就是足! 老皇帝还没等往下接话呢,太子殿下明宣仁就开始撒泼了。 “七哥,不带这么玩儿的,我这什么都不会呢,你把父皇拐走了,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这都多久了,这点儿活儿都干不了?” 老皇帝也怒了,别人家的皇子想方设法的做太子,别人家太子卯着劲的做皇帝!这俩货可好,选个太子还得抓阄! 这个当了太子的,还是个懒货,推一推,动一动!跟没长脑子似的,不说就不知道要干什么活! 要不是看他事情处理得当,张弛有度,早给他撵下去了! “父皇,我也是您儿子,可不能这么偏心啊。您要是看我资质如此蠢笨,不如……” 明宣仁顺势请辞,主打一个努力不了就放手。 “哼!你什么?我没听清,你要是说话就大点声儿,不说就闭嘴,还小声叨叨,见不得人啊?” 这几个月老皇帝被明宣仁逼的格外放飞自我。主要是这届太子太懒散,多说他两句就要撂挑子不干,这种对话一个月要出现三四次,老皇帝没办法,都学会耍赖了。 他一个皇帝,还能让儿子给威胁了,说出去多丢脸! “父皇,你得想想你心里的江山社稷啊,您忍心这么多年的努力葬送在我手里?” 看,这太子做的,多么敬业!多么会为百姓着想。如果不用他做太子,那他可以给百姓做更多。 “既然是这样,反正迟早都是你的,我这就禅位,早败光了早消停。老馒头啊……” 老馒头相当熟练的开始往外请玉玺。 “父皇您歇着,儿子那还有几份折子没看完,就先去忙了。” 明宣仁丝滑转身,毫不留恋就走了,还不忘跟他哥约好了晚上一起喝酒。 现在不走,难道等着拿禅位诏书吗?溜了溜了。 老九走了,明宣礼也想借此机会走人,礼行了一半,话还没出口,就被老皇帝给截胡了。 “七啊,你看看,这小九就是故意气我,早晚得被他给气死。” “我看您挺乐在其中的呀。” “胡说!你看错了。早晚得把他换喽!” 现在看来,幸亏还有两个没有养歪的,不然他这晚年凄凉啊。 别看明宣仁老是这么闹,太子该做的事,该处理的折子是一点都没落下。明宣礼去封地也干脆,东西还没收拾好,人就已经先到了。 身在高位,能有这样的“和睦”,已经十分难得了。哪怕就是表面上的维持,也总比前头那俩儿子互相残杀来的好吧? 更何况,这哥儿俩原本关系就要好。 “您脸上现在还挂着笑呢。有人给你干活儿是不是还挺轻松的?” 他这父皇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说些吓人的话,好不容把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可千万不能给丢回来。 “轻松个屁。” “折子不是他批的?朝不是他上的?” 他都听说了,老九这个太子,说是监国,实际上做的已经和皇帝差不多了,就是职位摆在这儿,有些折子还是得让老皇帝批示一下。 “那干脆登基啊,我倒是省事儿了。” 老九给折子的批示很妥当,有什么事情也能处理的很妥当,再拿给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还得从头再看一遍,何必呢。 “那您直接一道圣旨下去,他不干也得干。” 明宣礼故意这么说,也着实没想到,他父皇还有跟他吐槽的一天。 “老九的脾气你也知道的,我要是敢这么干,他就敢玩消失。”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不是说着玩的。 “那我也没办法了。” 明宣礼摊摊手,他除了是儿子、哥哥之外,没有任何身份能够摆平这件事。这个道理老皇帝也明白,就是上了年纪,喜欢叨叨。 “那你就多留几天,正好陪陪我。” “这不合规矩。” “总得过了上元节吧。你就忍心让我们爷儿俩孤苦伶仃的过?” “就是,咱家就剩下咱们父子三个了,你好意思拒绝吗?” 根本没有走远就躲在殿门口的明宣仁的插嘴。 明宣礼无法,只说十六一早就动身。 结果,这一留就到了二月二,以端庄大方闻名京城的沈婉儿待不住了,要是光留在京城就算了,偏偏还得在宫里住着。 宫里进出不方便,出趟门还得老皇帝同意,还有拉拉杂杂的一大堆规矩,想想都让人头疼。起初是想着不过几天就可以动身回封地了,能不出去也就不出去了。 可是都一个月了,还是不让走,除了去沈婉儿的娘家,其余的时间都在这云华殿里待着,实在是待不住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沈婉儿这几天都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了,这脾气再温婉都有点儿……憋不住了。 以前在京城别说是一个月了,就是整年不出门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封地太自由了啊,想去哪里去哪里,那些繁琐的规矩都可以抛在脑后,自由的风都是甜的。 才半年的时间,她就已经没办法适应京城的条条框框了,果然是困在深宅大院里,没有什么见识。她都想不起来以前是怎么过来的了。 “最多再有五日,咱们就能动身了。我已经给外头去过信儿了,让他们先收拾起来了,别回头耽误了动身。” “真的?” “真的。” “啊~~~ 你可太好了~~~” 沈婉儿一听可以回去了,瞬间激动了起来。本来还端坐在榻上的她,直接一个大动作,扑倒了明宣礼,吧唧一口就亲在了明宣礼脸上。 在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都说安王妃是出身世家的大小姐,怎么行事这么孟浪。 关门的声音惊醒了兴奋中的沈婉儿,看清楚自己的动作,轻呼一声,就要起身。 人还没起身呢,就被明宣礼一把摁了回去。 “王妃,轻薄了本王,可不能走这么快。” “王爷,是我唐突了,我这就起来……” “咱们可是两口子,这是……情趣。” 沈婉儿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怎么回话,滚烫的脸颊,红晕蔓延到了耳尖。 自从启程回京开始,这样鲜活的她,好像被藏起来了,这一个多月,似乎回到了去封地之前,俩人之间客客气气,亲切又疏离。 明宣礼直接抱起沈婉儿,迈着步子往里间走去。 “王爷……这大白天的……” “乖,听话啊。” 帐幔落下,遮住了这一室的春光。乍暖还寒的初春,室内的春光更胜春日里的风景。 二月初六,十五带着从胡家地窖挖出来的那堆坛子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京城。到宫门口的时候,刚好是上朝的时辰。 十五连忙请守门的侍卫进去通传,虽然他自己去比较快,可这里是皇宫,除非他不要命了,还想连累自家王爷。 一刻钟之后,明宣礼在金銮殿外拦住了正要去上朝的明宣仁…… 平时最多一个时辰就散场的大朝会,二月初六这天都午时了还没有散,各家都派了人出来去宫门口守着了。 在宫里有路子的,也递了帖子,就为了能了解些内幕。但,这事情来得这么突然,后宫哪知道什么内幕? 未时中,大荣史上耗时最长的朝会终于散了,百官也终于可以从宫里出来了。宫门外的空地上,已经等了不少人家。 而官职级别不够的就只能等在稍远的地方了,宫门大开,身穿各色朝服的人一出来,等待许久的人就乌泱泱的围了上去,搀扶着自家人,匆匆离去。 空地上喧闹了一阵子,人就去了一大半,就剩下极少数的人没有接到人。还没等他们找侍卫询问,宫门再次被打开,老馒头的徒弟包子,捧着一卷明黄的卷轴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与他同级的太监,人人手上都带了明黄卷轴,带着侍卫四散而去。 “圣旨到~~~” 尖锐又高亢的声音一出,值班的,等人的,看热闹的,呼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包子的声音错落有致,字字清晰。虽是第一次宣旨,却没有打磕巴,一口气就宣读完毕。 圣旨交给了最前头的一位,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人又回去了。从始至终,都不曾的认真看过外头跪倒一片的人群。那浑身的傲气,颇有的老馒头当年的风采。 身后,厚重的宫门一关,包子身上的气势就变了,毫无形象的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 “娘哎,吓死个人咧。” 脚下踩着小碎步,赶着回去复命了。 宫门外,刚才翘首以待的众人神色各异,有人起身回去报信,有人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许久都不能起身,抽咽的哭声越来越大,又是杂乱一片。 皇宫外的喧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没多会儿,昭狱的人就到场了,那些在外图等消息的人被悉数带走了。 听说那天的昭狱,人满为患…… 两天后,百年世家袁家跌落凡尘的消息势头正盛的时候,明宣礼已经带着家眷在去封地的路上了…… 一出京城,明成就迫不及待的从马车里钻出来,骑上了明宣礼给他准备的马匹,明宣礼则带着明珠骑着另一匹跟在旁边。 “王爷,把明珠给我吧,别吹了冷风,回头该病了。” 沈婉儿撩开马车的帘子,说了一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小孩子可受不了这么冷硬的风。 “好,这就回来。” 才骑了半个时辰的明成虽然很不乐意,还是乖乖下马回到了宽敞豪华的马车上。 沈婉儿刚煮好的果茶,一人给递了一杯,吹了半天的冷风,还是要驱驱寒气。在路上生病,可没那么好受。 明珠年纪小,早上起床又太早,喝了些果茶,身上暖和了人也跟着犯困。明成见大人像是有话要说,主动哄着明珠去车厢后头睡觉。 “早上老九来送行,说没说为什么扣了咱们这么久?” 沈婉儿还是有怨气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被人给扣了一个月,换做是谁,心里都不大高兴。 兄弟俩走得近,沈婉儿就算是生气,说话间都还透着亲切。 “婉儿,李婶说,夫妻两个过日子,就要坦诚相待,有什么事也要商量着来,你觉得呢?” “嗯……很有道理啊,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跟老九有关系?” 沈婉儿收起刚才漫不经心的态度,身子不自觉端正了起来。根据明宣礼大半年的观察,这说明她认真了。 “倒不是商量什么,是有件事要跟你说声对不住。我没跟你商量就放弃‘掌印’,你……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得到那个位置,她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全天下女人都向往的存在。 “还放弃,你还真觉得那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第273章 (修改) 沈婉儿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呢。解除了战斗状态,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你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没有。” 沈婉儿仔细体会了一下,实话实说。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娘家那边……有没有为难你?” “幸好!幸好不是你。沈家到我爹这一辈也算是京城里排得上名号的家族了,树大招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沈家的基业怎么说也有百年以上了,历经几代人的小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说不上是一人之下,也算得上是万人之上的存在了。 但,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越是在高处,就越要懂得收敛锋芒。 沈家现在的家主——沈婉儿的父亲,是个史官,看过的前车之鉴太多,加上前些年的局势也不甚明朗,为了明哲保身,低调行事不站队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自从沈婉儿被老皇帝钦点为儿媳起,沈家的每一步都像是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就会连累整个家族。换句话说几百个人的荣辱和性命,都在家主的一念之间,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 直到去年,尘埃落定,明宣礼被赐了名号和封地,沈家提了这么多年的一口气这才松了半口。剩下的那半口,就等着明宣仁登基了。 “那你不觉得可惜?” 说了这么多,都是在为沈家考虑,那她自己呢? “可惜什么?我自己是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那个位置我可坐不来。整天困在深宫里,想想都觉得难受。” 尤其是尝过了天高皇帝远的好日子,谁还能过得下去那些让人心累的日子?世家小姐如何?王妃又如何?还不是走到哪里都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主儿?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过度解读,稍微有点不妥当都能扣上一顶高帽。 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得在心里想了又想才能说能做。这哪有在封地的时候自在,尤其是明宣礼为了低调行事,还闭门谢客。 没有那些假惺惺的宴请,她也不用端着架子,多自在呀。 明宣礼没错过的她脸上的嫌弃和庆幸,看样子不像作假。只是他那哪里是收敛锋芒,还不是她陪嫁的嬷嬷说,她不喜欢这些应酬,这才会拒了那些上赶着拜访的。 就是,命运还真喜欢玩弄人心。 想要的人,机关算尽都得不到。比如他大哥二哥;比如胡家祖上。 不想要的,还就非得塞给你。比如老九,比如小五。 “对了,老九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你还没说呢。” 得,绕了这么久,她还记着呢。 “还能是为了啥?不想‘掌印’,想甩锅呗。” 明宣仁是个受不了拘束的,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被太监“支配”着,要做这个要做那个,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 “哦。” 沈婉儿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追问。 “就这?” “怎么了吗?” “不问问为什么又变卦了?” “不重要,反正咱们能回封地了。” 明宣礼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无奈一笑。 他家王妃身上这层壳子,总算是要裂了,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有点喜欢上他了? “为了袁家。” 明宣礼还是决定跟她实话实说。 “袁家?就是前两天倒台的那个?” “是,袁家的老太爷,仗着自己是3开国的功臣,近几年是越发不像样子了。前些年还知道收敛着,从老九监国起,屡次在朝堂上出言不逊,私下里肆意妄为,还美名名曰是为了江山社稷。” “哎,为了自己一时之快,搭上了整个家族上百号人。那,十七……” “他没事。” 何止是没事,简直就是天上给他掉了个大馅饼给他。袁家败了,可袁铮骋自由了。 山谷中,盘踞在深山里的积雪,才刚刚有要开化的迹象,熬过了一个冬天的动物们也渐渐开始出来活动。 大院的四周被葫芦精重新撒了一圈药粉,算盘精也重新开启了机关和阵法,大院又重新进入了隐居模式。 不然,这么大的一座院子,怎么会没人发现呢? 不过,这种办法只能防住普通人,对于懂门道的人来说,这就是个有趣的信号,等于是昭告天下,这里有猫腻。 小五很是好奇,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为什么从来没人发现过这里。 “那如果这整座山谷,乃至周围的整座山都被人用心设计过呢?” “整座山?” 小五坐在屋脊上,看着那一眼都望不到边的山峦,这么大的地方,要怎么设计?又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 见他想得出神,算盘精给小娃子披了件披风,就下去了。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晒着很是舒服。 顾家搬家的事情开始被提上了日程,只是这次有了不同的声音。 “人都走了,这大宅子空着倒是可惜了。” 山桃打量着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心里很是不舍得。 “家里东西这么多,不可能都拿走,就收拾些必要的就好。” 算盘精说话也有点有气无力,向来惜物的他,每一次的取舍都像是在割肉。 “那些书要没人管,怕是要发霉喽。” 胡二伯也跟着添乱。眼睛还盯着放了书的屋子,满脸可惜,那么多书他还有好多没看呢。 “那些药材也得存放得当才好。” 老田也没落下。顾家居然还有他都只听说过没见过的稀有药材,存放不得当的话,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顾南风听出来了,这是不想走的节奏啊,好像也不是非走不可。 他这次回来才明白,原来不是他喜欢胡家的氛围,而是,他想家了。 比较起来,还是在家的时候他更为舒服放松,虽然喜欢小五,想从张莲身上看到亡妻的影子,但,最喜欢的,还是这深山里的家。 “不想搬,那就不搬了。” 当家作主的顾南风发话了,倒是家里其他人愣住了。 顾南风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哪怕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也绝对不会更改,因为这个做了多少吃力不讨好的事。 “怎么了?” 顾南风抬头看看大家的表情,哭笑不得。 “你……是谁?” 顾北风,警惕起来,手暗暗摸上了腰间的软剑,随时准备出手。 这个人肯定不是他大哥,他大哥那死不悔改的性子,怎么可能早上刚说了搬家,不到中午就变卦了? 肯定是有人混进来,戴了人皮面具,冒充他大哥,就为了骗他们。 “你大哥!看来你是想搬家啊。” “这才是我大哥。” 顾南风叹气,简直了,这孩子怕是有什么大病,好好说话不会听,非得跟他撒脾气。 “真不搬了?” 算盘精首先确认,能不搬家最好。 “嗯。” “那感情好,正好咱们也舍不得。” 山桃嗖的一声起身,直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算盘精紧随其后,跟着回屋去了。 顾北风也带着花千脚下抹油,去河边的抓鱼。 “别让你媳妇儿碰水啊,不能再受凉了。” 老田叮嘱了一句,背着手就去药房了,胡二伯拉着山青,讨论今天的书要从哪一本开始看。 葫芦精这会儿扛着个大箱子出来了,收拾了许久,也才刚收拾好孩子的东西。 “老三,动作挺快啊。从哪儿拿的还放哪去吧” “啊?” 葫芦精最近的反应本来就慢,被大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给的整不会了。 “听大哥的,东西都放回去吧啊。” 顾南风拍拍葫芦精的肩膀,心中满是欣慰,总算还有个听话的。也就是老三了,另外几个臭小子,不提也罢。 葫芦精刚把大箱子扛回去,还没放稳当就听屋顶上的小五一声惊叫。 “啊~~~~” 霎时间,顾家的四个武夫就冲到院子里,葫芦精武功最差,躲在暗处;算盘精在房前,顾北风在屋后,顾南风的速度最快,已经上了屋脊,站在了小五身侧。 “出什么事了?看到人了没有?” 顾南风直接把小五拽进了怀里,用宽大的衣袍把人包裹起来,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生怕漏掉什么。 “没有人,南风哥,你先放开我。” “那你是看到什么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南风左手用力,摁住在他怀里挣扎的小五。 “没什么,我就是发现了个让我很惊讶的事。” 顾南风松口气,胳膊一提,拎着小五的衣领子就下了屋顶。兄弟几个凑在一起,等着小五的下文。 “西南的那座山叫什么?” “不知道,没人给它起过名字。” “我怀疑,翻过那个山头就到小坎沟了。” 小五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岁的孩子,正是一个兼具儿童和少年两种特性的年纪,干净俊俏的小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怎么可能?咱们路上可是走了一个多月的。” 顾北风反驳, 来的时候七拐八绕的走了一个多月,现在说就隔着一个山头?开什么玩笑。 “就是猜测,而且算盘哥不是还设了阵法,万一是看错了呢。” 不过,他可以确定,小坎沟是那个方向。 顾南风重新上了屋顶,往小五说的方向眺望,盯着看了许久,还是看不出什么。 “你怎么知道翻过那座山就是了?” 顾南风问。他自认为眼力不错,为什么他看不出来? “西南的那座山后面,应该就是小坎沟的后山,至于怎么看出来……”小五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就感觉那儿就是。” 就是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像自家的后山。 要真是这样的话,看直线距离,大概也就两三天的路程,比一个月不知道近了多少。 “哦,你说那儿啊,就是你家后山啊。” 葫芦精突然插了句嘴,新手奶爸顶着两只熊猫眼,反应慢了半拍。 几道目光嗖嗖的看过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给大哥拿药的时候就是从那儿走的。” 葫芦精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们也没问啊,况且那么多东西,也没法走山路啊。” 山路确实进了不少,用上轻功,不负重的话,三天一个来回也差不多。 如果眼神可以捅人,葫芦精已经被他这几个没有血缘的亲兄弟捅了好几刀了。 “哎?怎么没听见葫芦娃哭?” 小五给小娃娃取了个昵称,葫芦精的娃简称葫芦娃。 “对了,得跟她们说一声。” 算盘精赶紧往屋里去,没一会儿,山桃他们也出来了。 胡二伯和老田也露面了,这俩老头儿,一个在书房里看书,一个在药房里看药,一个不留神就被关进了小黑屋。 直到被放出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出来找人问问。 “什么情况啊,你们家祖上是土匪吗?怎么还有暗室?” 老田动作慢,出来的时候,胡二伯已经质问上了。 “都是为了安全,没时间通知你们了。实在抱歉。” “外交官”算盘精解释道。 “怪不得,让我看书的时候得在固定的地方。” 还以为是他们家的怪癖,果然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老田也一样,两个老头儿都比较听话,所以都被“关”了。 “不是,你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怎么还得这么大费周章的保证安全?” 老田知道宫里会有密道,没想到这深山老林子里隐居的人家,在这方面居然比皇宫还要更上一层楼。 “这个,说来话长,说起来还是我家老爷子的秘辛……” 算盘精正准备娓娓道来,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胡二伯给打断了。老田也捂着耳朵躲开了。 “停停停,我们可没兴趣听你家祖上那些破事儿,赶紧闭嘴吧 。” 谁家祖上还没有个什么事儿了,还能有他家的事儿大? 谁还没听过秘辛呐,宫里得秘辛可多了去了,哪个不是惊天大瓜,还是有命吃没命 说的那种。 “不是,这不是你们问我的吗?一般人我可不说啊。” 会跟他们说,也是因为之前顾南风的原因,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也是真心把他们当作是家人,才会跟他们说这些家事。 第274章 (修改) 不管怎么说,关于人家家族的秘密,老天和胡二伯那是半点儿兴趣都没有的。老话儿说的好啊,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们年岁大了些,也还没活够呢。苟了这么多年,眼瞅着就要开始享受了,可不能让好奇心给害死了。 “打杂的,你家山青呢?没跟你在一起?” 老田这个话题转移的,还真是自然,不愧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还能全身而退的太医。 “对啊,山青呢?快找找,院子这么大可别走丢了。” 胡二伯说走就走,边走还边喊山青的名字。山青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每次到这个时候,就会很有存在感。 算盘精也跟着找人,要说对大宅里的机关最熟悉的,还得是他。刚刚他触发了机关,估计山青是被困在哪个地方了。 然后顾家老太爷的事情就被抛到了脑后,随风而散了。 小黑屋里的山青:多谢我田大夫,指望我家先生,晚上能想起来都是我烧高香了。 山里的节气变化要比外头明显得多,几乎是积雪消融的同时, 嫩绿的枝桠就爬上了树梢。河道里的冰面已经开化了,冰排随着湍急的河水顺流而下,渐渐消失 。 出门的时候是八月,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阳春三月了,算起来出门都大半年了。就想送个人的二老一少,终于踏进了小坎沟,胡家的大门。 “哈哈哈哈哈~~~~~我胡老五又回来了!!” 小五站在院子中央,左手叉腰,右手指天,笑声十分夸张。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但凡在家的人,就都被他给喊出来了。 李氏头一个出来,因为着急手里还捏着针线和剪刀,线上还挂了一只小小的虎头鞋,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转圈圈。 “小五?你回来了?” 张莲举着菜刀就从灶房跑出来,看见小五,顿时激动的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就喊还在炒菜的文小点。 “点点!点点!小五回来了,快快快。别炒了。” “啥?哪儿呢?哪儿呢?小五在哪儿呢?啊~~小五,你终于回来了。” 三月的天儿,地里已经开始忙活了,现在家里就仨女人在。小五想上前给个拥抱,看了看她们手里东西,觉得自己还能忍忍 。 李氏随手把东西放在窗台上,上前抓着他的胳膊左瞧瞧右看看。 “高了,也结实了。挺好,挺好,没受罪。” 做娘的就是这样,离家许久的孩子回来,第一时间看的就是孩子是胖了还是瘦了。以此来判断孩子在外的日子,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罪。 李氏一句话没说完,小五的泪珠子就掉下来了。胳膊一伸就扑进了李氏怀里,委委屈屈的掉眼泪。 “好了好了,回家了昂。” 张莲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心比较细的,在小五身后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到人进来,仔细看看小五,两手空空,明显不对劲啊。 “小五,你自己回来的?二伯和田爷爷呢?” “在后头呢,他们俩腿脚慢,大概得晚上了。” 小五从李氏怀里出来,闷着鼻子回答。半大小子还哭鼻子,多少还是觉得丢人了些 。 “那你行李呢?” “行李在二伯他们后面,大概要下个月才来呢。” “你听见自己说了啥没?人回来了,行李还在路上?” 文小点觉得这孩子出去了一趟是不是让人给忽悠了,行李还能让人帮忙带着是咋地。就不怕到时候连人带行李都找不着? “没错啊。这不是着急回来么,田爷爷的行李有点儿多,不好拿呀。” 看小五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可是这么一来,在家的这仨人,就更闹不明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说清楚了。” 李氏急切的追问,关心则乱,身为胡家唯二靠谱的人之一,小五还不至于受了委屈还说不清楚。 “真没事儿,等一会儿爹他们回来了,再一块儿说,不然还得说说好几遍。”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二嫂,是不是什么东西糊了?” “哎呦,我的菜。完了完了。” 文小点赶紧往厨房窜,可惜还是晚了,锅里的鸡蛋已经成黑炭了。整个灶房里都是带着焦糊味的油烟。 “快快快,赶紧收拾了,让爷爷知道了我又得挨骂。” 身为一个顶级大厨,文师傅最不喜欢看到有人把菜做坏,浪费食材。 文小点小时候可没少因为这个挨骂,下意识就想赶紧毁尸灭迹。 “看、到了。” 文师傅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文小点的手一抖,手里的锅铲就掉进了乌漆麻黑的铁锅里。 下一秒伸手就要去捡,被文师傅一把给拽住了。 “烫!” 文师傅看看这个傻呼呼的孙女,手不想要了是吧? “爷爷,我错了。” 文小点吐吐舌头,低头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注意、手!” “知道了,爷爷。” 文师傅说完又背着手出去了。 被张老爹治好的结巴,仅仅维持了半天,第二天一早,文师傅就又被打回了原形。 不过,他不再惜字如金,该他说话的时候也会说,就是磕磕巴巴的毛病依旧还在。 “呼……吓死我了,爷爷居然没骂我,嫂子,今天的日头是从东边儿出来的吧?” 文小点一边儿清理锅灶,边跟张莲唠嗑。 “不骂人还不好?哪有人上赶着挨骂的?” 张莲觉得好笑,这孩子怎么时而傻时而精的? “这不是觉得爷爷的变化有点儿大么。” “不适应?” “你是不知道以前他是什么样子。整天板着个脸,明明脾气挺好的,就是没有个笑脸儿,吓人得很。” “我看你爷爷对你挺好的呀,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所以说,你没见过他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珍惜现在就好。” 张莲知道文小点说的以前并不美好,不管是大难之前还是之后的回忆,都不怎么好。 所以,关于以前,还是少提起的好。 小五洗去了一身的尘土,换上李氏新做的春装,美滋滋的出来了。 胡家的饭菜差不多的时候,胡老汉也带着儿子们回来了。 麦子都是前一年秋天的时候种下的,现在都有膝盖高了,除除草、浇浇水,没有多少活儿。 正巧,孩子们都在家,三天的时间就把地里的活都弄好了。今天上午就是最后那点儿收尾的活,一上午的时间就够了。 “小五!啊~~ 我家小五回来了。” 小四一眼就看到正在摆碗筷的小五,身材再也没有胖起来的小四,朝小五跑了两步。 “四哥!爹,大哥,二哥,三哥。” “哎呦,回来了?好像长个儿了。” “还真是,半年窜了不少呢。” “我看看,还结实了,呵,还长腱子肉了。” 小五在几个大男人手里,又捏又揉的,他刚收拾整齐的造型,瞬间就凌乱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关 心方式,是旁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洗手吃饭吧,小五刚洗干净,再捏吧他还得重洗。 ” 男人们呼呼啦啦就去井边打水洗手,准备吃饭了。 饭桌上,免不了问起这半年的都做了什么,小五除了路上的见闻,好像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倒是家里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小五大呼可惜,他没能参与进来,还有点小遗憾。 “幸好你没在,咱家的人折进去了一半,你要是在也是给人做添头儿的 。” 胡发出声安慰,语气里都是唏嘘。 “可照你们的说法,这些伤不都是自己人弄的?” “好像还真是哈。” 兄弟几个讪笑。还真是,胡发是搬起石头,闪了自己的腰。胡旺是敌人没打着,伤了兄弟。 “小四是太吓人了,不过也不吃亏,三两句话就把那个疯女人给气了个半死。” 解气是真解气,惨也是真的惨。被那疯婆子划了一刀,一个小伤口愣是折腾了那么久。 “怪不得,四哥瘦了这么多。没事儿,田爷爷他们大概晚上就回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没事儿,袁家的大夫给看过了,说了都好了,要不咱爹也不会让我下地。” 小四是出了名儿的心大,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身材什么的,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胡发和银子的婚事定在五月十八,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婚房就定在后院最西边的那间。 这两年家里人多,那间屋子住过的人也不少,需要重新粉刷一番,家具也得重新准备、添置。还有成亲用的被褥,和胡发的新郎装也都要准备。 因此,胡家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忙碌。 胡旺一头扎进木工房一忙就是一下午,小四、文小点和胡老汉讨论婚宴菜单,等定好菜单之后就得准备食材开始试菜了。 作为嫂子和婆婆,李氏和张莲得操控全局,胡兴和胡发负责打杂、跑腿。 众人忙活了一下午,忙碌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小四说想先试试菜的时候才发现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 试菜得做,晚饭也得做,正好一块做了算了。等天都要黑了时候,饭菜才摆上了桌,一群人这才在饭桌上聚在一起了。 张莲看到饭桌上的小五,这才想起胡二伯和老田来。 “这天都黑了,二伯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还是他们回来了,但是她没有注意到? “还没到,南风哥跟着呢,应该没事儿,大概是路上耽搁了吧。” 小五下午开始就在等他们来,一直都没看到人。顾南风不放心两老一少俩人走山路,就一路护送过来的,望山跑死马,轻功一天半的路程,用腿走几个人走了五六天。 小五跟顾南风学了快一年了的武功了,这次赶山路就是个好机会,顾南风自然是要测试一番的,就让小五用轻功在前面走,每隔一段距离就等等他们。 小五身上带了葫芦精给药粉,顾南风也不怕他会不会遇到危险,走走停停了五天,终于进了小五熟悉的后山。 小五几乎是在山上长大的,对这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顾南风也不再约束他,小五一高兴就自己回来了。 具体顾南风和胡二伯他们在什么位置,还真的不太清楚。 “不对吧?就算是你脚程比俩老头子快了一点,也不应该差这么多吧?” 胡兴心里简单算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劲。 正说着呢,胡二伯和老田就进门了。顾南风一脸黑线的跟在他们身后,满是无奈。 两个老头儿身上就是脏了一点,倒是没什么不对劲。再看顾南风…… 一身白衣七零八落的挂在身上,外衫被提在手上,窄袖衣衫上,一点一块的都是山中掺杂了腐叶的黑色泥土,头上脸上也没能幸免。 认识顾南风这么久,除了他受伤疯癫的时候,还真没有见他这样狼狈过。 他永远都像谪仙似的一尘不染,干净整齐的。况且他武功高强,能把他弄成这样的人,得是什么样子? “回来了回来了。” 李氏见到人总算放心了不少,小五也赶紧起身迎上去。 “怎么这么晚,不就在身后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轻功啊?也不想想我俩都多大年纪了。还有这扎针的,还非得要挖什么破草。” 胡二伯忍不住吐槽,刚走山路一天,他就后悔了。现在,更后悔为了那所谓的面子死扛着不说。 还有这扎针的, 就是个不能上山的主儿,看见啥都得挖起来带上。行李都没带在身上,还得带着这些破草! “什么破草,那是罕见的草药好不好,你不懂就不要瞎说。” 老田平时最讨厌别人质疑,就算是挚友也不行! 眼瞅着两老二又要吵起来了,小五赶紧转移话题。 “南风哥,你咋变成这样了?” 小五的声音十分的夸张,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了俩活宝。 “还不是某些人,光挖草还不够,眼瞅着就到家了,在个山旮旯角角的地方看见条蛇都得抓,也不知道抽什么疯。” 第275章 (修改) 胡二伯想起这个就生气,别人赶路是看路,老田是看花看草看石头,还得旁边的人替他看路。这也就算了,还没见过世面似的,看见什么都想要,这个要挖,那个要抓的。 “你才抽疯呢,你个打杂的懂什么?那些药材虽然算不上极品,在这小破镇子上也找不到的好吧?” “我不懂?我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学富五车……” “你学过医术吗?” “我……” 看来小五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没修炼到家,你看同样都是转移话题,老田是真的找了个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来转移。 小五确实是转移了视线,可惜,聚焦在了矛盾点上。 功夫不到家激化了矛盾的小五,耸耸肩膀,这俩人一吵起来,除非自己选择停战,不然谁劝骂谁。 他只好先拉着顾南风去换身衣裳洗漱一番,让这俩人先吵一会儿。 顾南风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就收拾利索出来了。再次换上胡老汉的粗布衣裳,清醒的时候,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 等他出来的时候,胡二伯和老田已经坐在饭桌上开始吃饭了。 小五也纳闷,这次结束的怎么这么快。捅咕了一下身边的小四,小小声的问是为啥。 “二伯他们吵得正难舍难分呢,忽然肚子咕咕叫,俩人就休战了。说要吃饱了再继续。” 还能这样?顾南风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听说过这种吵架方式。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二伯,田大夫,你们怎么也没有行李啊?” 张莲仔细看过了,他们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就顾南风手里那个用衣裳临时冒充的“包袱”,别的行李是一件都没有。 “哦,行李在后头呢,走的慢。” 胡二伯吃的很认真,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语气很是敷衍。 出去了这么久,最想的还是小四这手艺。他成名之后,也算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像文师傅这样等级的大厨也不是没吃过,但,令他念念不忘的,只有小四这个手艺。 其实他厨艺算不上多么精湛,却有他自己独特的味道。 “五儿,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氏想起来中午小五说要等着人齐了再说的。下午太忙活,就给忘了。 “哦,对。去南风哥家的时候,坐马车走走停停的,走了一个月。回来之前发现南风哥家跟咱家就隔了两三座山头。翻山过来也就几天的时间。但是,二伯和田爷爷的行李太大……” “哎哎哎~~~你把话说清楚,行李多的明明是那扎针的,跟我可没关系。” “哎,你这打杂的,你那些书不是行李啊。” 眼瞅着俩人又要吵了,小五赶紧提高音量,打断这俩人的施法。 “总之!我们人是翻山过来的,行李,是赶着马车送来的。所以,行李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到。” “不是,那大件儿的行李坐马车就算了,你们连个小包袱都不带,是不是过分了点?” 李氏忍不住翻白眼,不是吧?这么点常识都不知道?不是吧? 小五愣住了,是哈,至少带个换洗衣裳之类的也好呀。 “呃,也对哈,呵呵呵呵。” 小五尬笑,要说是没出过门,好像也有点儿说不过去哈。 “山青呢?” 张莲这才发现还少了个人,二伯的书童,山青不在。 “他不放心墨宝,跟着马车呢。” 山青是胡二伯一手带大的,墨宝是山青的一手养起来的,说起来还是山青第一次离开离开胡二伯,独自外出。 胡二伯嘴里的饭菜,忽然就不香了。 这几天山青不在,胡二伯是各种不方便,平时山青在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废柴呀。怎么山青不在,就什么都不会了?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念山青。 “胡叔 ,这次来,还有个事情需要您给帮个忙。” 吃过饭,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初春的晚上天气还是有些凉,但是不影响他们坐在院子里喝茶赏月。 “有啥事儿直说就行,咱们这关系,用不着这么客气。” 胡老汉十分豪爽,他们就是个庄户人家,顾家人能求他什么事儿?大事办不了,小事不用怕。 “是这样,之前说的要在小坎沟定居的事情,可能要搁置了。那套宅子,麻烦胡叔帮我们转出去吧。” 说起来,那宅子年前就盖好了,胡老汉和胡恩阳亲自盯着的,那宅子盖的相当不错,就村里这些人的实力来说,估计很难。 胡老汉准备拒绝,李氏倒是来了精神。 “那宅子准备多少钱卖?” “我也不知道行情,您看着给估算个价钱就行。” 平时这些关于钱的事儿都是算盘精在管,顾南风几乎不操心,物价什么的还真不清楚。 “老头子,那房子你看着盖的,你给估算下。” 李氏胳膊肘子碰碰胡老汉,让他给出个价钱。 “那地方买的时候听小五说了,是三十多两,造房子连工带料也花了三百多两,怎么着也得收个本钱,四百两吧。” 那房子造的,胡老汉看着都咋舌,那老些好料子在村里盖个房子,在他看来就是有毛病。你看看,现在砸手里了吧? “四百两?” 李氏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计较。 “嗯,这个价钱,在村里大概是不好卖。” “不碍事,我们也不着急,您给留意一下就好。” 顾家不缺钱,造房子这几个子儿,他们还真不着急收回来。 晚上,李氏就拉着胡老汉商量要接手顾家房子的事儿。 “你看啊,银子家就她们娘俩,银子这孩子又是个顾家的,肯定放心不下翠儿自己在镇上。翠儿也有心要搬到村里来住,在咱们家住人家肯定不乐意……” “我知道了,你想给老三弄套房子,把他丈母娘也接过来是吧?” “对对对。” 不愧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就是有默契。 “先不说咱们买不买得起啊,咱家五个儿子,你给了老三四百两,那其他四个儿子呢?老大老二娶亲才各给了五十两啊。俩闺女还不得有意见?” 胡老汉对李氏还是十分了解的,这老婆子性子冲动,但好歹知道商量、听得进去劝。 “哎哟,把这事儿给忘了。那就房子给买了,以后让老三还钱呗。” “嗯,也行。三闺女一进门就背四百两的债呗。” “呃……” 事情陷入了死循环,看来这房子是不用买了。 那边儿张莲跟胡兴也在算账,张莲看得出来李氏是心动了的,但是四百两,确实有点……太多了。 “媳妇儿,别算了,钱咱家是够的。” “够什么够,你看看哪里够了?” 张莲没好气的把账本丢给胡兴,让他自己看清楚。 “袁家不是还给了黄金的么?” 胡兴把一眼都没看的账本还给媳妇儿,这可不能看,看了就是不信任。 “你还好意思说,你好好想想,十五来的时候,你挖了多少?” 张莲翻了个白眼。 “全……”都挖了?? 完犊子了,他们家的那份儿也给出去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 “想起来了?” “媳妇儿我错了。” “有这时间,你还是算算钱从哪里出吧。” 胡兴无语了,认命的帮忙看账本。心里懊恼喝酒误事,误了大事。 房子的事情暂时搁置了,离婚期也就一个多月了,就算前些年的准备充足,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婚期,时间上还是紧张了些。 胡家人忙进忙出,肯定是有点动静,胡二伯和老田这才知道,胡发要成亲了。作为新郎官的亲二伯,他肯定是要表示表示的。就拉着老田去他房间里找贺礼去了。 胡二伯再一次想念起山青来,最近这几天,他总是会频繁的想起山青。大概是上了年纪,越来越依赖某个人了。 被想念的山青,三月底的时候,就带着墨宝和一马车的行李回来了。从出发开始算,一路上才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直到这会儿大家才知道,之前走了一个月,是因为赶车的人,不认识路。 一遇到不知道怎么走的时候,就停车休息,然后偷偷打听路。 “不是吧?去的时候是谁赶的车?不知道路早说啊。” 文小点吐槽,这人得好面子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儿啊? 被大哥安排护送山青的葫芦精摸摸鼻子,十分有眼色的不吭声。说起来,其实他们兄弟四个都不认识路。毕竟,去哪儿都是用轻功,知道个大致方向就行了,多方便。 顾家四兄弟鲜少出山,上次要不是因为顾南风走丢了,顾家几个也不会出山。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得了原因,就纯粹是懒。 懒得应酬那些人情世故,懒得与人周旋太多。需要得时候出山去采购,已经是他们之前的极限了。 而胡家人没有好奇心这一点,让他们觉得十分舒服,也因为这个,顾家人也把胡家列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大人也许知道权衡,但是小五那个年纪,正是好奇心最强的时候,居然也从不过问他们的来历种种。就很对顾家人的脾气。 顾南风和葫芦精也知道胡家最近在忙胡发的婚事,也不好多打搅 ,就准备告辞了。 “行吧,现在知道了一条近路,咱们来往也方便了。想来的时候随时来昂。” 胡老汉态度亲昵,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寒暄,有什么说什么。都是自己人,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 “好嘞胡叔,老三成亲咱们肯定到,您可得给咱们留个位子。” “那敢情好。我们可等着你们啦。“ 胡老汉说到这里,想起什么,跟顾南风说等一等,随后就去找了胡发。 “老三,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子?” 胡发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荷包,一脸警惕。这是他存的老婆本,就算是亲爹,要想从他荷包里掏钱,他也得掂量掂量。 “爹,您想干啥?” “能不能把你丈母娘接过来一起住,就看你这荷包胖不胖了。” 胡老汉看着儿子的动作一脸黑线,咋,他还差儿子这俩钱儿?大闺女给他的零用钱可不少呢。 胡发一听,赶紧从荷包里往外掏钱。还从窗户下头一个砖洞里掏出个匣子,里面装的都是银锭子。 胡老汉看得两眼发直:差,还真差儿子兜里这“俩”钱儿。 胡发这两年成天往镇上跑也不是光赖着银子什么都不干的,倒买倒卖的小生意可没少做,虽然挣得不多, 时间久了,还是有收获的。 “一共二百五十两零二百五十二文。” 胡发数完钱,报了个数。嗯,这数还挺吉利。 “行,我心里有数了。” 胡老汉又出去找顾南风。 “南风啊,你家那房子,价钱上还能再便宜些不?你给个最低价,我也好说。” 顾南风以为是村里人觉得那房子价钱高,胡老汉觉得不好转手,思考了一下,还是松了口。 “本钱能收回来就成了,至于是多少,胡叔,您问问您家那工头?” 说起本钱,胡老汉想起件事儿来。 “对,你等下。小五,小五!” “爹,啥事儿?” “去喊你恩阳哥回来了没,就说顾家房主回来了。” 先前顾南风他们来的时候,胡恩阳出去做工了,没在家。之前给顾家造房子剩下的钱还在他那里,胡老汉怕钱上容易说不清楚,就没再倒手 。 “我这就去叫。” 小五撒丫子就跑,没一会儿就带着胡恩阳回来了。 “您可算回来了。正好给您报报账 。” 胡恩阳先拿出来账本,推到顾南风跟前。顾南风随手翻了翻,上头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几月几日,收了多少钱,进了多少料,用了多少工,花费了多少钱。 最后是个总数,一共花了三百二十九两四钱,剩余三百七十两六钱。 “这是剩下的钱,一共是三百七十两六钱。您数数 。” 顾南风合起账本,随手把钱袋子给了葫芦精。 “不用了,我看了宅子,很不错。” “您喜欢就好。” 胡恩阳开心了,他这人最喜欢别人说他活儿干得好了。 第276章 胡恩阳惴惴不安的揣了几个月的钱,终于还给人家了,心里也算松了口气,总算是少了一桩惦记的事情。 “拿宅子您先住着看看,有哪里不方便,需要修改的地方,您随时找咱们就行了。” “好,那就辛苦你了。” “好说,好说。” 寒暄几句之后,胡恩阳就先走了,他这刚回来就被小五喊过来了,只来得及回家拿个账本,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跟媳妇说句话。 顾南风把钱和账本都丢给了葫芦精,一身轻松。 葫芦精:好吧,我就是个行走的包袱。 “叔,那宅子不超过三百三十两就行。其他的您看着就成 。” 胡老汉还没说话,小四那张破嘴,又开始说大实话了。 “恩阳哥那边的账,没算着买地的钱。” 这就看出顾南风的短板了,至少算账是没算盘精算得明白。要不人家是算盘成精呢。 “哦……” 顾南风有点为难,买地的钱,他也没问过花了多少啊。 “这个我知道,三十五两。” 李氏偷听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插了句嘴。当初还是她给算盘精介绍的呢,这个价钱什么的,不管是事前还是事后,总是要打听清楚的。 “那就是三百六十五两,叔,您看着给找个买家吧。” “行是行,就是有人要买的话,我怎么联系你们啊。” 人家买了房子过户什么的,他们房主得在呀。 虽然隔着两座山头,对他们几个练家子来说不算是什么距离,可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四五天的路程呢。一来一回就是十来天,就为了个没谱的事儿奔波,属实不值当。 主要是地契还在算盘精那儿,房子是新盖的还没有落契…… “房子还没有落契,我们回去跟东风说一声,得让他来办一下,到时候让他跟您说怎么联系我们。” 顾南风想了想,决定把这个问题丢给算盘精。反正这种事情他也做习惯了,不差这一两件。 平时习惯了叫顾东风算盘,猛地一说东风,大家还都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谁。东风?谁呀?见过吗? 哦哦哦,那满身算盘的吧。大概是。 第二天一早,顾南风和葫芦精就启程回山谷的大院,小四和上次一样,一大早做了饺子,猪肉野菜馅儿的。 这饺子端上桌,小五是一口都没碰,甚至还有点儿食欲不振。胡二伯和老田更是直接把饺子端的远远的,看都不看一眼。 胡家人面面相觑,虽然但是,他们什么都没问。 顾家兄弟俩,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连带着把小五他们那份儿都吃了,最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上路。 “哎,我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爱吃饺子?” 李氏看着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后山林子里的顾家兄弟,小声跟小妯娌俩念叨。 “大概是馅儿不一样?咱们很少吃野菜馅儿的。” 文小点不愧是出身厨艺世家,连分析问题都是从食材角度分析的。 “是南风哥他们几个最近尤其喜欢吃饺子。” 小五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还没说你呢,几个月不见,你口味都变了,咋,嫌弃我包的饺子呗。” 小四可是看着呢,以前很喜欢吃野菜馅儿饺子的小五,今天可是一口饺子都没吃。一句一个饺子,小五听得直恶心,使劲儿压下那股劲儿,小五转身往回走。 “哎哎哎~~你跑啥,还没回答我呢。” 小四在跟在后头,死缠烂打的非得让小五说出个一二三来。胡二伯伸手一薅后脖领子,把他给拽了回来。 “别问了,小五他是吃伤了。” “啊?你们这几个月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小四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并没有什么意思,就是随口问的这么一句。 没想到转头就看到了胡二伯眼眶里晶莹的泪花儿,小四不理解,想问下一起去的老田,老田更夸张,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看这三个人的表现,现在好奇的已经不只是小四一个人了,是整个胡家人都好奇起来了。 哦,不对。老二胡旺就不好奇,回家就钻进木工房里不出来了。有时候李氏就十分不理解,她那性子活泼的二闺女怎么就能看上老二那根木头的? 胡旺:田大夫不是都说了么,吃伤了。 和他的单线思维不一样,胡家这几个人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仨人的性子天上地下的差别,居然是同一个反应。 在墙角干呕了一阵的小五被两个老头儿推到了人群中间,意思很明显,小五就是主讲人。 为了能一口气把事情说清楚,小五把敏感词汇用动作来表示。 事情还得从正月里开始说起。 截止到的正月十五上元节,顾家大院儿的所有人,已经连续吃了十二天的饺子,本来以为年过完了,顾家这几个武夫也能收敛一些。 谁知道…… 那几个宝货,是觉得他们是同一种饺子馅儿吃腻了,开始虚心请教,换着花样给大家做饺子。 韭菜,白菜,茴香搭配鸡蛋或者肉都还算是正常操作。谁知道他们居然还不满足,觉得自己掌握了饺子的精髓,开始无限创意。 只要是家里有的食材,那都能给安排上,也不管好不好吃,只要这东西能吃,他们就敢往面里包。 什么土豆丝肉,排骨鸡蛋,居然还有姜汁红糖馅儿…… 想象一下,刚出锅的饺子,咬上一口…… 嘴皮子上立马多出来个被烫出来的血泡… “还有五仁馅儿的,那一顿饺子吃的,腮帮子都疼。” 胡二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腮帮子发酸,忍不住用手揉吧两下。 “还有那个咸鸭蛋的 ,一个咸鸡蛋包一个饺子,那齁得……” 老田说着都觉得自己心口发酸,肠胃发胀。咸了就得喝水,水喝多了…… “还有豆腐腊肉馅儿,蒜黄萝卜干儿、尖椒鸡蛋,…………” 山青面无表情的重复,他倒是还好,有时候存在感低也是有好处的,就比如吃饭的时候,少他一个也看不出来什么的。 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咸鱼野菜馅儿,香辣茼蒿馅儿、蘑菇虾米、宫保鸡丁碎…… “总之,这样的饺子,我们吃到启程回来……哕……” 小五一不留神提到了“敏感词汇”,给自己整干呕了。再抬头,就是红着鼻头,眼泪汪汪的模样。 白净的小脸上,还有未消的稚气,看着都让人觉得可怜。 “我现在就去把j……那啥收起来去,最近咱家不吃这个了。” 小四虽然嘴巴碎了点儿,还是很暖心的。当即就起身去厨房把早上剩下来的饺子,叽哩喀喳就收拾起来了。 还有些没煮过的,直接连带着篦子,一块儿给胡恩阳家送去了。 “不是,那你们就由着他们这么瞎折腾啊,不吃不行吗?” “说起这个就很生气了。”老田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吃饭的时候,顾北风就站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 “就算没有他看着,你以为你能反抗咋地,就那几个货,是能打得过还是能跟他们讲得清楚得道理?” 胡二伯也是痛心疾首,想他连老皇帝都不怕的人,在顾家居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说出去,老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 “我倒是说了,但是他们越做越难吃。” 身为唯一的一个小孩子,拥有特殊保护的体质,小五依旧没能免得了被饺子荼毒的日子。 从不挑食的小五,如今的菜单上出现了第一个讨厌的食物——顾家的饺子(不论是什么馅儿)。 进了深山之后,就施展轻功往家里赶的顾南风和葫芦精,还边走边讨论,今早吃的饺子,有什么可取之处。 一路上讨论的不亦乐乎,丝毫不知道山谷大院儿里,只有顾北风还在留守…… 清明时节,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个不停,灰蒙蒙的天色,总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现,像是约定好了的,陪衬人间的凄凉。 胡家人约好了,一大早就浩浩荡荡的进山了,除草、添土、摆上供品、烧了元宝,报喜不报忧的叨叨了一番,又下山回去了。 春风和着雨丝儿卷起了地上的纸灰。直直地往天上飞去,犹如去年胡二伯回来祭祖时候那样。 胡家现在没有什么时间沉浸在伤感里,胡发的婚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李氏却发现家里需要准备的东西是越来越多。 自从看中了顾家的新房子,打算买来给胡发小两口和王氏住之后,这件事情就一直被她挂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干什么都沉不下心思。 一边准备着东西,还一边哀声叹气。 “娘,这备成亲用的东西呢,您总这么唉声叹气的,不合适吧?” 文小点在一边儿打下手,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提了一嘴。 李氏吐槽的欲望瞬间高涨,就要跟文小点叨叨几句,随即又想起什么,又忍住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文小点看着摆了一屋子的东西,确实有点多哈。穿的盖的,摆的用的,还有胡旺正在做的…… 对比之前她成亲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怎么看,都是刻意比较过之后才安置的。 十指有长短,人心有偏颇。 就算是亲生的孩子,也会有偏有向。能做到一视同仁的少之又少。 就算是刻意控制的,也让人暖心不少。 就算是当初的温家,家财万贯的大家族也有厚此薄彼的时候。 儿媳的出身决定了彩礼多少,女儿夫家的身份地位决定了嫁妆多少。 其实,胡家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经验之谈。毕竟,家里只有儿子,那争家产的事情肯定不少。 兄弟阋墙,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情在早年间的胡家也是屡见不鲜的,如今这么相亲相爱的场面,还是经历了几代人有意规避的结果。 “这些我也不懂,您有什么要做的,吩咐一声就行。我们帮您弄,别着急昂。” “哎呀,还是闺女贴心呀。那些个臭小子,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李氏提起儿子的时候,总是有点嫌弃的,主要是那几个秃小子,可不会说这么软的话。 “男人嘛,粗糙了点儿,也正常。” 文小点劝慰,她自己一个人家的那位就是个例子。 他对着木头有多细心,生活里就有多粗糙,文小点深有体会。 “你可不能这么惯着啊,该教的时候就得教。” 文小点心大,李氏可不是,儿子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俩人闹起来,他可不会偏帮。 “老二挺好的。” 文小点替胡旺说好话。忽然就有种是丈母娘教闺女的既视感。 “什么挺好的?” 张莲拿了一捆红线进来,见两人聊得正欢,就插了一句。 “她说他男人挺好。” 李氏打趣,心情也跟着放松不少。 “哦~~~” 张莲手上解着线捆,一脸揶揄的说了个九转十八弯的哦。 文小点的脸色腾地就红了,明明只是为了给李氏宽心,咋还把自己给搭进来了。失算了,失算了。 “娘,您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我明明是给您宽心,您还打趣我。” 文小点红着脸跟抱怨,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张莲笑吟吟地看着,有小小的羡慕,她……大概再也做不出来撒娇的举动了吧? “娘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张莲问文小点,刚才就她们俩在,有什么事情还是得问问文小点。 “刚才还唉声叹气的,问她什么事儿也不说。” 文小点耸耸肩,爱莫能助。 “娘,有啥事儿你说说呗,万一我们也能帮个忙什么的?” 嫁进来两年了,张莲还没见过李氏发愁的样子。 李氏笑笑,不说话。 怎么说?说要给老三买房子,想往里搭钱?一碗水端不平,碗都得摔碎了。 “哎呀,光拿了线,没拿缠线的木板,点点,去找你男人要几个呗。” 张莲刚好把手里的红线分好,准备缠成线团,发现没有趁手的东西。 “好,我手艺不好,我跑腿儿。” 第277章 “行,我手艺不好,我跑腿儿去呗。” 文小点麻溜地出门右转去胡旺的木工房去了。 张莲这才凑到李氏跟前儿,小声儿跟她密谋。 “娘,是不是给老三买房的事儿?” 李氏诧异的看了张莲一眼,她十分确定,这件事她除了和老头子商量之外,没跟别人说过。 “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呗,您问那套房子问的那么细致,肯定是有想法啊。” “那你怎么就知道是给老三的?” “之前听说翠儿姨想搬过来,老三有了自己的宅子,她过来住也方便呀。” 张莲说得理所当然,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你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不过,还是有点吃醋。” 张莲实话实说。她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谁家娶媳妇儿不是倾尽家财,更何况胡家可是五个儿子。 有偏有向,实属正常。 “不过,我可没打算帮他。家里不止有他这一个儿子,有心帮忙也不能太偏颇。” “我听到兴子说,老三在镇上整天忙忙叨叨,应该也有点儿积蓄才对呀。” “有是有,但是不够呀。还差几十两银子呢。” 这才是李氏唉声叹气的原因。 张莲心里开始盘账了。 顾家那几个人在的时候,一个月一人一百两银子,大概住了两个多月,八百两银子还是有的,如果只差几十两银子的话…… “差几十两的话,那咱们拿呗。” “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给了老三,给不给老二?给不给你?” 张莲张嘴要说什么,李氏比了个手势阻止,紧接着往下说。 “你可别说你不要啊,就算是你不要,他还有兄弟呢,不合适。” “那分家产总可以了吧?” “你啥意思?” 李氏皱眉,直接放下了手里的剪刀。兄弟多的人家分家是常事,现在就分家,是不是有点儿……还是她大闺女觉得小叔子太多,有想法了? “娘,咱们公账上还有几百两银子,不如一家分一些,老三有钱买宅子,大家也没什么话说,您说呢?” 张莲硬着头皮总算是把事儿给说明白了,心里也有点忐忑,她虽然管家,但是说了算的到底还是家里的老人。 虽说是她管家她说了算,可是分寸感还是要有的。像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跟家里商量一下的好。 李氏听完觉得还有几分道理,一碗水端平了,问题也解决了。可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合适。 “咱家有那么多钱?” “有,之前顾南风他们在的时候可是给了钱的,一人一百两呢,前后两个多月,给了不少呢。兄弟几个,分个几十两银子,还是可以的。” 嗯,知道哪里不合适了,这不就是用顾家的银子买顾家的宅子嘛,这合适吗? “钱也是顾家给的,这……合适吗?” “啊……倒是没想过……” 这个问题婆媳俩还没弄明白呢,小四就进来了。而且还是跟文师傅和文小点一起来的。 “娘,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小四开门见山,凑到炕边上。文师傅则选了个远些的桌子坐下。 “啥事儿啊?” 来自一个娘的直觉,小四找她肯定没啥好事儿。 “想跟您借点儿钱。” 直觉准吧?就说了没好事儿。 “借钱?你要钱干什么?” “开个酒楼。” 语不惊人死不休,就很小四。 李氏还好,倒是给张莲和文小点惊着了,手里准备缠线的板子,一个不稳当,直接掉地上了。 文师傅本来就没坐稳,差点儿出溜到桌子底下。 小四说他搞定,就这么个搞定法?就这么直白的张嘴要吗? “四儿啊,你没事儿吧,那酒楼是咱们说开就开的?” 李氏觉得这个娃是不是还没睡醒? “小四,你开酒楼得花多少钱呀?” 张莲觉得,她的钱匣子大概要空了。 “不知道呀,得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我怕手里的钱不够,想跟娘先借点儿。” “那你酒楼要开在哪里?多大?请多少人手 ?发多少工钱,这些你都知道吗?” “跟师爷商量过了,咱们是个小镇子,不用太大,二层小楼就可以了。至于人手,咱家就有现成的呀,那么多堂哥堂弟呢,需要哪个哪个上呗。” 听听,听听,酒楼都还没块儿砖呢,这老板范儿都出来了。咋地,把堂哥当地里的白菜了是吧?想拔哪颗拔哪颗了是吧? “爷爷,咋还有你的事儿呢。” “闲的。” 文师傅确实是闲的,那俩老头儿都有事儿干,就他天天在家闲着,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小四也不去摆摊了,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开始窜腾着小四找个事儿干。 “合着开酒楼这个主意是您提的呗?” 文小点还算是了解她爷爷,就俩字儿都能听出来是咋个事儿。 “是。” 文师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老人家嘛,总想着找点儿事情做,不然成天闲着想东想西的,觉得自己没有用了。 “不是,为啥呀,这么大年纪了就非得折腾吗?” “无聊。” “您还折腾得动吗?” “有、小四。” “爷爷,小四才多大,他……” “我十四了。” 小四插嘴丝毫不看场合。 “你先歇会儿。” 张莲把小四拽到炕上坐下。发出眼神警告。你二嫂那是不知道你多大吗?那是重点吗?你就接话! “爷爷,您要是想找点儿事情做,我没意见。但是,咱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吧?您都多大年纪了,小四又才多大,你们俩这个组合,撑得起来一个酒楼吗?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徒弟给您调动了啊。” 文师傅抬手一指小四。 “他有、堂哥。” 得,又绕回来了。胡家的堂兄弟们算是跑不了了是吧? “爷爷!别给我绕圈子。” “点点,你小声点儿,那是你爷爷!” 李氏上前挡了一下,不然这祖孙俩就得吵起来。文师傅年纪这么大了,气出个好歹来谁能受得了。 “点点,好好说话,这不是在商量么,还没定呢昂。” 张莲也跟着劝,不管从哪里说,跟爷爷这么说话,肯定是不行的。 “不是,你看爷爷他……” 张莲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然后,事儿就僵住了。 一群人坐在屋里,却没人再说话了。这个画面就很诡异。小四更不敢说话了,感觉自己好像是惹祸了。 沉默了一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文小点主动开口了。 “爷爷,您就非得折腾这一遭吗?” “嗯。” 文师傅只回复了一个单音节,但是很坚定。 “那咱们商量商量呗。” “什么?” “您要折腾呢,我不拦着了,但是酒楼不行,换个小饭馆儿吧,成不?” 文小点让步了,不让他折腾是不能够了,那就折腾的动静小一点总行了吧。 “不行。” “爷爷,别得寸进尺啊。” “行。饭馆。” 文师傅见好就收,大手一挥,招呼小四就走。帘子刚放下来,就听见小四哪个碎嘴子,夸他师爷。 “师爷,您真神了,先说开酒楼,二嫂就同意您开饭馆了。” 文小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个大的不给,给个小的补偿,结果人家就是冲着小的来的,你说说,气人不? 文小点那小暴脾气,直接就要出去找那爷儿俩理论,张莲和李氏赶紧伸手拦着,李氏也真是头疼。 这祖孙俩三天两头的闹这么一出,还次次不带重样的,要说都像是今天这样的事儿也就算了,还偏偏没啥正经事儿,哎,就是吵着玩儿。 光吵就算了,还就得有人在跟前儿拉架,不拉架都不行。一天天的净是戏,还得一大堆人陪着演。 “不是,这爷儿俩故意的,给我下套儿……” “哎呀,那你都答应了,还能反悔吗?” “我是那说话不算数得的人吗?” “那你这干啥呢,吓唬人呢?” “开饭馆就开呀,干啥非得骗我呢?” “你都能从酒楼给人家砍到小饭馆了,要真说饭馆儿,还能留住点儿啥?” 张莲无情扎心,文小点直接无话可说了。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讨价还价这种事情,还真是说不好。 “就让他们折腾吧,开就开吧,一个小饭馆儿,小四手里的钱应当就差不多了,不用管咱们要钱,就随他们折腾去吧。” 十四了,也到了自己出去折腾的年纪了。对于这一点,李氏很看得开,到了年纪该折腾就得折腾。 老大老二老三,不都是这么折腾过来的?现在不都挺好的。 “不是,小四哪儿来的钱呀?” 虽然是镇上的一个小饭馆儿,要投进去的钱是一点儿都不少,毕竟不管是什么规模的店,配置上的东西都少不了。 “说是当初给顾南风看病给的诊金,田大夫给分的。” 李氏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都能开得起饭馆儿了,诊金应该不少。” “嗯,是不少,不是还交上来一半呢。” 张莲想起来这个了,还好是和当初明宣礼放在这里的金子分开放的,不然就胡兴那个虎人,还不得都让十五给挖走啊。 “哦~~~~咱家也是有金子的人家了。” 说起钱,被小四打断的事儿,又转回到李氏的脑子里了。既然还有上交的金子打底,那分钱买房子的事儿,也不是不行。 晚上,李氏又抓着胡老汉商量买房子的事,照理说呢,这个房子该是银子娘家自己买的,村里人自己盖的房子也就几十两而已,王氏她们确实拿得出来。 可这房子不是一般的房子呀,是顾家指明用最好的料子造起来的,外面看着没什么区别,但里面的东西可不一般呢。 这价钱也就很可观了,三百六十五两银子,在村里能买五六套了。 “嗯,倒也是个办法。” 胡老汉琢磨了一下,可行是可行,就是还有个小问题…… “行,那我这就跟老三说……” “哎呦,你这脾气呀,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呐。” 李氏丢了个大白眼给胡老汉,显得十分不耐烦。这个老头子坏得很,说话总是大喘气,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是怎么忍过来的。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一口气说完不行吗?” “你看昂,咱们买宅子娶媳妇儿,这个是应该的,毕竟家里也住不下,早晚都得分出去几个对吧。那等下次呢,下次小四也要搬出去买宅子,咱们也这么分钱?”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小四还有金条呢,这几百两银子肯定拿的出来。” “那小五……” “小五也有。” “他们哪里来的金条?我怎么没……” “哎呀,现在是说这个得时候吗?房子的事儿你要是没别的要说的,我就去找老三了。” 胡老汉:怎么不重要了?那可是金子,他这个做老子的还没有呢,那俩臭小子倒是都有了,这还不重要? 媳妇儿不说,那他明天去问儿子去。 “哦,还有一个问题。你这都置办好了,你确定你那老姐妹能住得安心?” 这算是个普遍问题,如果是入赘那没得说。可这是娶妻,丈母娘住在女婿家一个是别人的议论不好听,再一个是自己住着不自在。 本来是好心,如果造成了别人的负担,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有办法,保证让她丝毫没有压力的住下来。” 李氏十分胸有成竹的打保票,胡老汉还有疑虑,也只能咽回去。他这媳妇儿呀,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了就要做。 这不是刚说定了事儿,这就去敲老三的房门去了。哦,不对,走到一半儿拐了个弯儿,去了胡兴和张莲的屋子 。 婆媳俩嘀咕了几句,李氏这才转战去前院儿,小四已经躺下了,四脚朝天的躺在炕上,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 胡发还在抱着他得钱匣子翻来覆去的数着里面的钱,但是钱就那么多,就算是把匣子给数碎了,它也还是那些数,下不出来崽子。 “老三,睡了没?” “三哥数钱呢,还没睡。” 小四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第278章 小四果然是小四,这碎嘴子人设是实锤了,这半梦半醒之间都能接上话茬,这碎嘴子的帽子是找不掉了。 胡发对着已经迷糊得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的小四假意挥挥拳头,表达一下他这个被出卖的哥哥的愤怒,毕竟是亲弟弟,为了这种小事儿下手,还是没什么必要的。 “来了,娘。” 胡发披上衣服,踢拉着鞋子给李氏开门。 “数钱呢?数到多少了?” “娘,您就别消遣我了。” 胡发有气无力的回应李氏的调侃,胡老汉都说了,顾家那院子最少也得有个三百七十两,人家给了底价不假,可一点儿都不加就太不懂事了。 “行,知道你着急,不消遣你。我来是跟你说一声,你大嫂说明天要给你们分分钱,一人八十两。” “真的?” “这银子为什么现在分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儿,我知道不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去。” 依照张莲的意思,是要直接补齐,胡发也就不用着急了。李氏没有同意,说白了,这个是家里给的支持,就是换了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 可是给支持也得有个限度,给的太多反倒不好。娶媳妇儿的是他自己,总要自己去争取一下,什么都不做,得到的太容易,反倒不知道感恩。 “好嘞,娘。也谢谢嫂子。” “要谢你自己去谢,跟我说你嫂子又听不到。” “好,我这就去!” 胡发眼睛发亮,当即就要去跟张莲道谢,也不管现在是个什么时候。 “你给我回去!也不看现在是什么天色,明天再去!” 李氏刚才那点子慈爱瞬间荡然无存,这孩子还真是……不分场合时间啊,就这情商,是怎么被人家说他做事周全的? “哦,对对对,是我想差了。” 胡发挠头傻笑,智商骤降。 李氏嫌弃得看了一眼这个傻儿子,撇撇嘴走了。 都是这老胡家的风水不好,你看看,都影响到儿子身上了。 说到做到,第二天早饭过后,张莲就把人都叫到一起,说发银子的事儿。 五个儿子,一家八十两,小四小五也有,自己的钱自己收好,留着娶媳妇儿也好,折腾什么也好,反正就归他们自己了。 这可是大家最高兴的时刻了,拿钱的高兴,发钱的也高兴。 发钱的高兴什么?自然是银子进了门,管家的事儿,就可以交出去了 。 在张家管家,要管着花销,不能花多了,毕竟想多花也得有啊。可是在胡家管家,除了花销,还得想着办法挣钱,这个她哪里会呀,这都两年了,除了守成,她几乎什么都没做成。 还是赶紧交出去算了,整天操心也怪累的。 钱过了过胡兴的手,又回到了张莲手上,男人嘛,收入上交是基本操作。更何况是这种明面上给的,钱数上做不得假的这种。 “媳妇儿,给。” 张莲接过钱袋子,随手就收进了自己的钱匣子,动作相当的熟练。 “莲儿,咱们是不是该回娘家看看了?” “那到底是谁娘家?你怎么比我还积极呢?” “你娘家也是我家,回家哪有不积极的?” “你猜我信不?” “咱们回去看看去呗,很久没回去了。” 算起来,二月二之后就再没见过爹和哥哥了,嫂子也走了,不知道最近过得怎么样,是得回去看看去了。 “行,明儿咱们就回,行了吧。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东西。” 胡兴撒丫子就跑,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也不知道高兴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胡兴正忙活着往牛车上装东西呢,明宣礼带着一家子人就来了。二月上旬从京城出发,边走边玩,月底就到封地了。 在府城休整的时候,遇上了些事情,这才有时间往小坎沟来。 “小五叔叔~~~” 明珠一进门就扑到小五身上了, 小孩子的记性差,大半年不见,没想到居然还记得。 “小猪猪~~你来了,好像长高了。” 小五拍拍明珠头上的小啾啾,笑意明媚。转而再看她身后明宣礼他们,笑意盈盈的跟他们打招呼。 “七哥,七嫂,明成。你们好。” “小五舍得回来了?” 明宣礼故意调侃,说了是去去就回,一去就是大半年,走的时候都没见到人。再回来都是四月了。 这大半年没见,小五的个子倒是高了不少,人也结实了许多。 “早就想回来了,都说我是小孩子,不让我自己走。哎~~” 这一声叹气,听出了老气横秋的意思,这才十岁,哪里来得那么多多愁善感。 “你确实还是个小孩子,再过两年再说吧。” 小五:你才小,你全家都小。 小五肉眼可见的生气了,稚气未脱的脸上气鼓鼓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小五叔叔不小,小五叔叔可大了。” 迷妹小明珠上线,就是这个语法……似乎有待提高。 明宣礼僵住,沈婉儿也很不自在,赶紧上前把明珠给带到一边。一脸尴尬,频频给明宣礼使眼色。 明宣礼掩唇轻咳,有些许的不自然。 “我们带了礼物回来,小五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总算是找了个理由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胡兴和张莲也在一边儿松了口气,还好俩人降低了存在感,不然这…… 这篇算是翻过去了,胡兴继续收拾去老丈人家的东西。 “你干嘛呢?” “收拾东西去小河村啊。” “家里都来人了,你还出门不合适吧?” “人家王爷又不是冲着咱俩来的,咱们在不在的不重要。” “可是……” 张莲还是觉得不妥,胡兴却打定了主意要去小河村,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对小河村的向往。 “不用可是了,年前他三天两头来一次,要是每次他来咱们家,咱们的事儿就得耽搁着,到不了年底,咱家就不用过了。” 也对,明宣礼来胡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估计他回府城的王府都没来胡家勤快。张莲也释然了,该干啥干啥吧,不然啥事儿都得耽误了。 俩人收拾好就要出门,四月的天了,已经很暖了,只穿个单衫套上外衣就可以了。 只是刚到门口就又被人拦住了,胡兴的好脾气有点绷不住了,闭着眼睛深呼吸一下,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和。 “王爷……” “说了,在这儿不用叫王爷 。” “七哥,您这是……” “你们要出门?去哪儿?” “去老丈人家。” “哦……这样啊……” 去老丈人家啊,啧,这就不好跟着去凑热闹了啊。 “嫂子,现在河里有鱼吗?” 小五忽然从明宣礼身后探出头,一脸期待的问,满脸都是:快回答有,有,有! 张莲认真的想了想,四月了……应该有了吧? “大概有吧,不过……” 河水太凉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小五就已经麻利的上了车,还朝明成招招手。 “快上来,叔带你玩去。” 明成原本还因为不能跟小五玩正失落呢,就有另外的惊喜。抬脚就要跟上去,想到什么,又没了动作,抬头看明宣礼的脸色。 “想去就去吧,注意些安全。” “谢谢爹!” 明成的语调里有明显的雀跃,脚下的动作很是利索的坐到了小五身边。 “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 高兴得都快忍不住了,还不忘礼貌的跟胡兴和张莲道谢,真真儿是个乖乖仔。不过,他这副乖乖仔的模样似乎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胡兴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上路了。明宣礼站在胡家大门口,一脸艳羡的看着胡兴他们远去。 “哎~~” 明宣礼的气只叹了半口,出来找她小五叔叔的明珠见小五坐着牛车走了,哇的一声就开始嚎了。 “哇……小五叔叔走了……我要小五叔叔……坏爹,你把小五叔叔赶走了。” 天降一口大锅,精准的扣在了明宣礼的头上,看着闺女百口莫辩。 “怎么了?怎么了?” 沈婉儿听见闺女在哭,连忙冲出来查看,李氏听见声音也出来了。 “小猪猪,谁欺负你了?你跟奶奶说,我让你叔给你出气!” 李氏上前揽住明珠,一脸愤慨。明珠年纪小,又忙着哭,只听清李氏说要出气,不管不顾的就开始“告状”。 “坏爹把小五的叔叔赶走了……啊~~~” “啊??” “怎么回事儿啊?” 李氏一脸疑惑,沈婉儿直接问起了一旁跟着来的小厮。这个小厮是从京城跟来的老人,对沈婉儿管家的手段十分清楚,也顾不上什么僭越不僭越了,给沈婉儿行了一礼,战战兢兢的回话。 “胡大少爷跟大少奶奶要回娘家,五少爷要跟着去抓鱼,就叫了世子爷一起去了。他们刚走,郡主就出来了,一出来就开始哭……”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可是事情也算是说清楚了。 这么大的一个乌龙,换做别人怎么着也得打一顿,可明珠不行啊,这可是他亲闺女,怎么舍得下手啊。 “小五叔叔不喜欢明珠了,带着哥哥抓鱼不带明珠,我也要去抓鱼~~” 明珠抽抽噎噎的边哭边说,就一个要求,要跟小五去玩儿。 明宣礼本来要拒绝的,转念一想,嘴角微扬,计上心头。 “那……爹带你去找他们抓鱼好不好?” “好,爹爹最好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稍微给点儿甜头就哄好了。 “小猪猪~~你没事儿吧?谁欺负你了?” 小五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大家跟前,气儿都没喘匀就一脸担心的问明珠的情况。他这副样子要让顾南风看到,估计训练量又要加倍了。 胡兴的牛车也跟在不远处往回走,赶车的胡兴脸色很不好看,张莲还在一边儿悄声安慰。 “小五叔叔……” 明珠委屈巴巴的看着小五。 “啊?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小五一脸懵…… “她听说你们去抓鱼,没等她,急哭了。” 明宣礼哭笑不得,背锅的不止他一个,瞬间就平衡了许多。 “这不是回来接你了么,走,咱们一起去。” 鲜少管小辈儿事情的李氏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小五,要不还是算了,你一个人可看不住两个孩子。” 玩什么都好,但是要注意安全。小五自己都是个孩子,明成的年纪大些还好,明珠才多大,一不留神掉水里,怎么跟王爷交代呀。 “婶子,我跟着一起去,总能看住的。” 沈婉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明宣礼。有这个行程吗?不是说来胡家走亲戚的吗? 说好的带她聊天儿放松的呢? “这……合适吗?” 沈婉儿反问。 “你这些天累了,就在婶子家歇着,我带着他俩去。” 明宣礼难得心虚,出门的时候好好的,现在突然改了行程,确实理亏。 “行,那你就怎么带过去的就怎么带回来,少一根头发,别怪我不客气。” 沈婉儿凑近了明宣礼,低声警告。 看着这个露出小爪子的媳妇儿,明宣礼只觉得有意思得紧,忽然就觉得去小河村也没那么有意思了。 低头看看明珠那期盼的眼神……算了,都答应这个小丫头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一刻钟之后,安王府特制——外表低调内里奢华的大马车从胡家门口出发了。脸色黢黑的胡兴赌气和赶车的小厮坐在一起。 车里是明宣礼和两个孩子还有小五和张莲。牛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又因为这来回的折腾耽误了时间,所以明宣礼为了补偿特意换了马车,路上能节省不少时间。 胡兴不想带着他们,可张莲觉得不好得罪人,硬是拽着胡兴不让拒绝。一大早就惹了一肚子委屈的胡兴表示很不高兴,十分不高兴。 就是想跟媳妇儿回个娘家,怎么这么多人捣乱?明宣礼父子就算了,小五这个亲兄弟都跟着添乱! 什么?父子仨?明珠那么可爱得的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小孩子贪玩是天性,她只是想抓鱼玩,有什么错? 错的都是这些大人,是他们太不懂事了!嗯,就是这样。 第279章 没有孩子,没有琐事,也不用小心应付男人,沈婉儿可算是真真实实的放松了一下午。 跟李氏凑到一起,教文小点做做针线,轻松又惬意,这也是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这些事情也可以用来放松。 这样什么都不用管的日子真好,真想就这么放松下去…… 黄昏的时候,在小河村潇洒了一天的几个人也终于回来了。 马车还是那个马车,小厮也还是那个小厮,胡兴和张莲也还是走时的样子。 但是! 明珠走时穿的衣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上,头发上,脸上……甚至连衣服上都是满满的泥巴。远远的看上去,就是个行走的泥娃娃。 明成也不遑多让,雪白的衣裳上,都是黑色的泥渍,还带着些许的腐臭。脸上倒算是干净,还能看得出来是个人。 小五算是最好的,裤子和鞋子也都阵亡了,脸上也是花的。 最搞笑的是,每个人身上都有鱼,明成和小五拿着的是两三斤左右的草鱼,而明珠怀里则是抱着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鲤鱼! 沈婉儿看着这仨孩子,怒气忍了又忍。憋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小明珠,爹呢?” “在后面。娘,你看我抓的大鱼。” 明珠脸上的泥巴太厚,看不出她真实的表情,不过雪亮的眼睛还是能透露出来她的开心。 “明珠真棒!回头给你炖了吃,昂。” “好呀,谢谢娘。” 单纯的明珠还沉浸在一大条鱼的快乐,根本没听出来沈婉儿后半句的咬牙切齿。 明宣礼恰好这个时候进来,脸上手上倒是挺干净的,就是这衣裳…… 一个大大的泥印子,隐约能看得出来是个人形。看这个轮廓,大概能看得出来,是明珠干的。 就知道男人带娃不靠谱,说好的怎么去怎么回呢,说好的他看着不会有问题呢?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王爷,咱们该回去了吧?” 沈婉儿压着最后一丝理智,给明宣礼在众人面前留着面子。 “啊?啊。是该回去了哈。” 明宣礼读懂了她笑容下的勉强和隐忍,十分不自在的顺着她说。 “叔婶,我哦的这就告辞了。” “这刚回来,不坐会儿了?” 胡老汉随口接了一句,被李氏捅咕了一下肋巴骨。 这老头儿怎么回事,是看不懂现在什么状况吗?现在是让人坐下歇会儿的时候吗? 就这一身泥,怎么坐?坐哪儿啊? “叔,他们这……也不太方便。改日吧。” “那……你们路上小心哈。” 李氏怕胡老汉又说点什么不靠谱的,赶紧接话茬。 沈婉儿对着他们点点头,脚步急促的往门外走去,全程都没有给那爷儿仨一个眼神。 王府的人走了,李氏一把拉过小五,就算是八卦也没忘记挑个干净的地方抓。 “今儿你们都干啥了?怎么弄成这么个德行?你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连带那俩小的也……” 人家再怎么没架子也是皇亲贵胄,不是村里的孩子,出去玩儿也得有个限度吧,看把人家娘给气的,脸都绿了! 来来来,我们往回倒一倒,看看在小河村发生了什么。 王府的外表低调内里奢华的定制版马车到小河村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了,张家小院儿里,静悄悄的。 磊子把小院儿收拾得干干净净,十分整齐。张老爹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旁边的小几上,放着杯具 ,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张平蹲在另外一边,给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颗一颗的给张老爹剥瓜子仁,小碗里,已经有小半碗了。 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平静祥和——如果张老爹没有喋喋不休的数落张平的话。 “你说说你啊,娶到手的媳妇儿还能把人给气走了。” “你对得起我……闺女吗?” “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娶个媳妇儿,别人背后都是怎么说她的。”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你!” “……” 张平这几个月这些话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他的不对。 张老爹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不能全怪张平,但人家是个姑娘家,和离之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儿子自己也说,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张平欠她的,这样也算是还清了。 “爹~~~” 胡兴一下马车,就是一声十分嘹亮的呼喊,比起张平,他才更像是久别重逢的张家儿子。 “女婿回来了?快进来。” 张老爹起身,上前两步,眼睛不自觉地往后看去,寻找闺女。 “爹,我在这儿。” “莲儿,快来快来。” 张老爹朝闺女招招手,脸上满是笑意,和面对张平的时候判若两人。 胡兴转身去马车上把带来的东西往下搬,张平站起身,想上前帮忙,可惜腿麻了,动不了。 “最近不错呀,都换马车了。” 张平暗自拍拍大腿,笑着调侃。 “我可买不起马车,再说,也用不到。” “那这是……?” 张平来了兴趣,也发现了赶车的小厮。 “是我的马车。不请自来,还请多多包涵。” 明宣礼从车上下来,先说了声抱歉。 张平在袁家是见过他的,自然是知道他安王爷的身份,脸上表情一收,就要跪下行礼。 “大哥,你干啥呢。这是七哥,跟着小五来咱河里抓鱼的。” 胡兴搬着东西挡了一下,趁明宣礼看不着,给大舅哥使眼色。 张平好歹也是在袁府待了大半年的人,胡兴的意思他能明白。 “刚才蹲了半天,腿麻了,快扶我一把。” 胡兴赶紧放下东西扶住张平。大舅哥可以呀,看这演技,多自然,这借口多合理,不愧是跟在袁铮骋身边做事的,考虑事情就是全面。 张平:我是真麻了。 “七哥见笑了,招待不周。” “无碍,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明宣礼也不认生,说起来都是熟人,也不用客气来客气去的 。 “这是我自家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胡兴小小小小声嘀咕,表达不满。明宣礼忍俊不禁,他的耳力很好,以前生病的时候隔着两间屋子都能听到他们说悄悄话,何况是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 明宣礼面色淡定,转身从马车上把明珠抱下来。身后明成自己从马车上下来,一站定就对着张平行了个书生礼。 “不请自来,给您添麻烦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了。” 张平也回了个书生礼,许多年不曾用过了,居然还能记得。 “叫舅舅!” 明宣礼拍拍明成的脑瓜儿,给了个称呼。 “舅舅!” 明成还没捋清楚这是从哪里论的舅舅,明珠就抢先对着张平叫了一声。清脆的童音带着欢快。 “既然都叫舅舅了,没有见面礼可不行啊。稍等一下哈。” 张平蹲下身子,目光与明珠齐平。可可爱爱的小孩子什么的,是个人都抵挡不住这种萌物攻击吧。 张平去屋里拿了两个小玩意儿出来,给明珠和明成一人一个。就是集市上常见的水哨子。 陶土做的小鸟,尾巴上开了口子,里面灌了水之后,吹起来的声音,和林间的恶鸟鸣声一样。 “谢谢舅舅。”明珠满心啊欢喜。她有很多玩具,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而且还是和哥哥的一模一样。 “哥,你怎么还有这个?” “路上看到就顺手买了两个,刚巧派上了用场。” 面对张莲的疑问,张平随口一答,并没有放在心上。 “都多大了,还买这小孩子的玩意儿。” 张莲半开玩笑地揶揄,心里无情嘲笑大哥的幼稚行为。 “本来是买给你的。” 张平看着明珠有些出神。 “给我的?” “你小时候看着这个都舍不得走,娘没给你买,你不开心了好久……” 在明珠身上,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妹妹。想要的没有得到,也不哭不闹,甚至一句不情愿都没有。可张平就是看得出来,妹妹不开心了,十分的不开心。 这件事情他记到了现在,所以在看到这个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买了两个。 “那时候没钱啊,也怪不得娘不给买。” “没事儿,以后想要什么,跟哥说,哥给你买。” “不用,以后有我呢。媳妇儿想要什么,我给她买。” 胡兴出现的十分不是时候,连跟大舅哥都得争个一二三,这样合适吗?他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不是挺体贴的嘛。 中午是张莲张罗饭菜,兄妹俩回来的时候,磊子一般是不在张家的,而且还要招待客人,胡兴的手艺……一言难尽,只能她上了。 她做饭的时候,胡兴是一直在一旁帮忙的。趁着做饭的时间,张莲决定问问胡兴。 “兴子,你今天这是咋了?怎么火气这么大?” “说好的咱俩回娘家,结果来了这么多人……” “就因为这?” “昂。” 委屈巴巴的语气,像只刚断了奶的狗子。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在咱们家,一大家子那么多人,你忙完这个忙那个,根本顾不上我。 也就是爹这儿人少事少,你还能顾得上我一点,现在他们过来了添乱,你又该顾不上我了。” 胡家人多事儿多,张莲是长嫂,又是胡家掌家人,什么事都得找她。 她又是个操心的,光是一家子的吃喝拉撒就已经占用了她大部分的时间了。一天下来的也就是晚上俩人独处的时候,她才能松口气。 到张家就不一样了,家里就张老爹一个人,又什么事儿都得是他来帮忙,一天下来俩人几乎都是黏在一起的。 这让胡兴十分满意。所以他才会如此热衷于往小河村跑。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那不是都在家吗?” “是,都在家呢,连句话都说不上。” 听,这阴阳怪气的,这还是那个不善言辞,只会傻笑的胡兴吗? “好好好,知道你委屈了,这样,还有一个来月银子就进门了,等银子进门我把管家的事儿交出去就好了。再忍忍昂。” 张莲好说歹说的总算是把人给哄好了,吃饭的时候,胡兴基本上也算是恢复了正常。 吃过午饭的之后,明珠就闹着要去抓鱼,正午时候的阳光正好,温度也高,河水相对也没有那么凉。 明宣礼大手一挥,就带着三个小孩子往河边去了,怕小孩子不知道深浅,还特意的下水试探了一下,这才放心让他们去玩。 明宣礼带着明珠站在河边的树荫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两个小子在水里折腾。万一有事也能及时发现。 明珠太小了,不能下水,只能在岸边靠近水的地方捡捡石头,挖一挖螺丝。 小五水性好,一个猛子扎进去,在河水深处寻找大鱼。明成性子腼腆一些,又是第一次在河水里抓鱼,难免有些小心。 小五扎了两个猛子,没看到有大些的鱼,又上来跟明成一起在水面上找小些的。 一个时辰之后,小明珠周围的石头都被她翻遍了,人就开始无聊起来了。 两三斤的草鱼,已经扔上来了三四条,那俩还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水面,等着下一条鱼游过来。 明珠十分羡慕,又想起爹说过,不让她下水。顺手就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朝俩人扔过去。 扑通!一个大水花儿,就砸在了的俩人面前。俩人溅了一头一脸的河水,刚刚游近的一条大鱼也被吓跑了…… 明宣礼站在树荫下直乐呵,看着明珠的眼神十分宠溺。至于全身都是水的俩小子,明宣礼都没看一眼。 都十来岁的孩子了,还都是臭小子,用不着太上心。 “明珠,你故意的是吗?” 明成还是有点儿做哥哥的样子的,宠着归宠着,做错了事情该说还是得说的。 “略略略…你们抓鱼不带我。” “这儿水太深了,下来都看不着你了。乖,咱们一会儿烤鱼吃。” 小五跟着哄孩子,万一下一块石头砸脑袋上,也还是挺疼的。 “好耶好耶。吃烤鱼,吃烤鱼!” 第280章 明珠高兴了,也不闹着非要下水了,转身去找木柴去了。 “不要走远了,不要靠水太近。” 明宣礼叮嘱了一声,人却站在树荫下没有动,只要孩子们还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就不担心。 时不时喊一声靠近水边的明珠,或者往深水处走的叔侄俩,就算是尽心“看”孩子了。 同龄叔侄俩又抓了几条鱼,就上岸来准备烤鱼了,关于烤鱼这个事情……明宣礼父子俩只能听小五指挥了。 这废柴父子俩,自小开始就是群仆环绕,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过日子。想要的,想做的,只要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帮他们完成。 一旦涉及到自己动手的事情,爷儿俩就只有干瞪眼现学的份儿。 这不,现在就是这样。 “七哥,准备下,咱们烤鱼吃。” 才未时中,在水里泡了许久的叔侄俩已经有些饿了。 “好,准备吧。” 小五不可思议的看着河边唯一的一个大人,他这意思,还得他这个小孩子伺候他呗?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你准备呀。” “我?哦,我这就叫……” 明宣礼往四周看了看,想找个人准备,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这才想起来他们来的时候除了赶车的小厮就没让人跟着。失算了。 “咳咳,那什么,我不会……” 在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前,承认自己什么都不会,还怪难为情的。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小五叹气,哎。用李氏的话来说,就他这样的,下人走丢了他都能把自己饿死。 下人:我们为什么要走丢? 小五:比喻,一种修辞手法,知道吗? 玩儿了这么久,小五还挺累的。看着明珠捡一根就跑一趟的,认命地开始找石头垒圈圈。明宣礼他是指使不了,但是明成叫他一声叔叔,那就得听话帮忙干活。 “明成,你找个树枝,在这儿挖个坑。” 小五在河边儿的一块空地上,划了个圈儿,让明成挖坑。 三个小孩子分工明确,各自做着自己那部分事情,他一个大人却站在一边等着吃现成的,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我能干点什么?” “搬几块大块的石头吧,我一个人搬,太慢了。” “要多大?” “就这么大的就行。” 小五指了指自己准备要搬起来的那块石头,比划了一下。 明宣礼把长袍撩起来塞进腰带里,开始在河边寻找合适的石头。小五抿抿唇,叹气。 我都给你比划了,居然还要重新找???要不是你出身好,就你这样的,能找到媳妇儿吗? 算了算了,赶紧搬石头吧,要不然,鱼没熟呢,人就得饿晕了。 找了许久柴火的明珠,回来见他们都得在搬石头,丢下木柴也跟着一起搬石头,奈何人小力气也小,只能搬几块小石头。 偏偏离河边远一些的地方,那些石头就跟长在地上似的,根本就搬不动。明珠那聪明的小脑瓜,开始往离河水更近的地方找。 带着泥水的石头抱在怀里,蹬蹬蹬就是一趟,跑得不亦乐乎。等石头圈完成的时候,明珠那身粉色的衣裙也毁的差不多了。 斑斑点点的黑色泥点子,几乎连成了一大片。 “爹,明珠她……” “怎么了?受伤了?” 明宣礼抬头看向闺女,一蹦一跳捡木柴捡的正开心呢。 “这不是没事儿吗?” 明成皱皱眉,一脸纠结,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一下。 “来的时候娘说过,我和妹妹要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所以,妹妹这一身的泥,确定没关系吗? “这不是胳膊腿儿都在呢,还挺完整的。” 儿子的提醒,明宣礼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有受伤,孩子还玩儿得这么开心,完美! 隔离圈已经搭建好了,下一步就是点火了。明珠兴奋的把自己跑了无数趟捡回来的柴禾往哥哥挖好的坑里放。 小五一边整理柴禾之间的空隙,一边欲言又止。 “小猪猪呀,这个柴禾太湿了,用不了……” 小五的话说了一半,明珠一听不用她捡回来的,嘴巴一撇就要哭,泪眼汪汪的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能用!小猪猪捡的柴禾,肯定好用!” 小五火速改口。就连明珠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女人都知道一哭二闹的,果然,女人都不能招惹。 明宣礼其实并不赞同小五这样没有下限的操作,想说点儿什么,一看到明珠那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到嘴边儿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也就这一次,无伤大雅。 随着滚滚浓烟腾空而起,烤鱼的火堆也终于燃起来了。就是…… “咳咳咳咳咳……” 不分你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明宣礼突然有点儿后悔刚刚没有狠下心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眼泪鼻涕横流,隔着滚滚浓烟什么都看不清楚,明珠悄悄往后退了退,离开了浓烟的包围圈。 紧接着是明成,然后是明宣礼,最后连小五都坚持不了了…… 离开了浓烟,大家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细细的,黑色的烟灰 ,伸手一摸,就多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尤其是混着眼泪鼻涕,要多花就有多花,跟画了脸谱似的,都能唱戏了。 “小五叔叔是个小花猫儿~~~” 明珠一看清楚小五的样子,就喊了一声,语气里怎么听都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她这么个小屁孩,能知道什么是幸灾乐祸? 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你还笑呢,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小花猪。” 明宣礼捏捏明珠的鼻子,把手上的灰都蹭到了明珠脸上,肉嘟嘟的脸上,花里胡哨的,还真挺像小花猪的。 “我才不是小猪,我是明珠。” 明珠撅着嘴巴,气哼哼的辩解,黑乎乎的小手一掐腰,原本就惨不忍睹的粉色裙子上,就多了一对小黑手印…… 明成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家老爹点了根蜡烛,爹还是赶紧想想用什么理由说服娘吧,不然回去了,可怎么跟娘交代呀。 小五拎着鱼去河边处理,那浓烟还得烧一会儿呢,为了不再遭罪,还是暂时躲开吧。 等着柴禾的浓烟散去的功夫,小五和明宣礼俩人利索的把扔到岸上的草鱼,捡着小一点的收拾了四五条,两三斤一条的草鱼,收拾干净之后,也就剩下三分之二的重量了。 随手从岸边的柳树上折了几根粗壮一些的柳枝,串起来,都给明成拿着。 小五从怀里掏出来个两个小瓷瓶,一深一浅两种颜色。 “这是什么?” 明宣礼看着两个瓷瓶,显得十分好奇。 “四哥给的调料,说是烤鱼的时候最好吃了,让我帮忙试试味道。” 小四给的?那味道应该会很好。 不对呀,小五不是临时决定要来的吗?还是从大门口直接跟着车一起来的,这什么时候准备的? 还是说……原本,他就是要准备跟着胡兴一起来的? 这孩子心眼子挺多呀,连他这个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混迹多年的老油条都没看出来。 浓烟散去,柴禾也烧得差不多了,又要重新加柴禾,为了防止又一次的浓烟袭击,明宣礼先给明珠安排了个事儿干。 “明珠,你看着这些鱼,别让野猫给叼走了。” “好!” 明珠答应的很痛快,能帮上忙她很开心的。小五把调料洒在鱼身上,仔细的抹匀,调料带少了,只能仔细点儿用了。 明宣礼带着明成去找柴禾,虽然跟小五比起来,他们俩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废物”,可是柴禾是干还是湿,明宣礼还是分得清楚的。 “这种的就是干柴,引燃的时候比较快,也没有那么大的烟。“ 一边捡柴一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经验传授给儿子。 “要实在分不清楚,那掰开看看,清脆,一掰就断的,就是干的。” 这种形容其实很含糊,跟没说也差不多。明成只能似懂非懂的跟着做,捡来的柴禾也是参差不齐的。 但是比明珠捡回来的要好不少,至少,烟没有那么大。 “要不……你在这儿看着明珠,别让她不小心被火给燎了。” 小五看着快要变成烟熏鱼的烤鱼,给明成安排了个活儿。 明成有点的失落的点点头。 他资质不错,在京城也是被老师夸奖的孩子。到小坎沟之后,好像每一件事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干什么都有点摸不到门道。 “下次咱们上山,山上柴禾多,多看看就能分得清了。” “你也是这么学的?” 小五心想,这还用学?捡柴禾这个活儿,他从明珠这么大的时候就跟在哥哥身后做了,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捡什么样的了。 “差不多吧,做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小五叔经常捡柴?” “还行吧,我嫂子进门之后,就不怎么捡了。” 张莲进门之后,小五的分工就成了给张莲跑腿儿,捡柴禾什么的,自然就用不到他了。 后来,文小点进门,他的分工又变了——变成给两个嫂子跑腿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就是从小的历练,事事都要自己来,其中的关窍自然就比从来没做过的人懂得更多了。 “所以说,想要把事情做好,那就得多做才行。” “呃……差不多吧。” 小五随口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没停。 明成小小的脑瓜子开始转动了,他这孩子吧,有个小毛病,脑子一开始转,这手上的动作就有点儿跟不上了。 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什么,然后,明成的每一个动作,都缺了半拍。 什么叫缺了半拍? 来来来,你看啊。 前面有一根又干又好的木柴,就在明成的眼皮子底下,他目光涣散的往前走,然后……一脚就迈过去了!迈过去了!! 然后,他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手上保持着虚握的姿势,顿了一下,又继续抓。 小五原本是没有注意他的,偶然转头就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本来还一头雾水,就见明成又有了新动作。 虚握的手,开始往火坑里做丢东西的动作,然后就跟卡壳了似的,一遍一遍的重复这个动作。 小五有一瞬间的暴躁,为什么呀?他为什么要提议来抓鱼呀??他为什么要带着这一家子来抓鱼呀??? 这有一个算一个的,有个正常人没有啊?? 火气在爆发的边缘,被他生生给忍住了,长出一口气,伸手拽住神游天外的孩子,给他调转了一个方向。 转过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他怎么了?” 平时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还有这个毛病。 明宣礼也皱眉看着儿子,心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儿子还有这毛病呢? “不知道。” “小五叔叔,我哥哥不是傻子,他想东西的时候就这样。” 明珠眼睛看着火坑上的鱼,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一直都这样?” “是啊,但是娘不让我跟外人说。” “那你还跟我说?” 小五手指着自己鼻子。 “你是小五叔叔,不是外人。” 明珠:小五叔叔真傻,你都看到了,也瞒不住了呀。 明宣礼摸摸明珠的头,刚才还搬了石头、捡了柴禾,小明珠的头上又多了些许“装饰品”。 他心里暗叫糟糕,刚才忘记洗手了。要不就等吃完鱼给明珠洗洗再走? 第一波烤的两条鱼已经好了,明珠先吃,明宣礼给小丫头挑鱼刺,这次记得洗手了,毕竟这荒郊野外的,也没双筷子什么的。 明成还没有从他的思绪中缓回来,小五就自己先吃了。 小五从捡来的柴禾中选了粗细合适的,折了两截,用刚才杀鱼的刀削了几下,洗干净了就是一双筷子。 刚就着爹的手吃了几口鱼肉的明珠,忽然就有点嫌弃眼前这个爹了…… 明宣礼尴尬了一瞬,有样学样的弄了双筷子用,果然顺手多了。 “七哥,回去还是给明成找个书僮小厮什么的吧,他这样容易掉沟里。” 小五跟明宣礼说了一句。毕竟也是当叔叔的,关心下“小辈”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嗯,得选个好的。” 第281章 世子身边的人自然要好好筛选一番,毕竟他们的身份比较敏感,明成的这个小毛病要是被有心人利用的话…… 第二波鱼烤好的时候,明成才回过神。 “啊……我又走神了。” 明成十分不好意思,他走神的毛病有时候净耽误事儿了。 “刚好,鱼也烤好了,趁热吃。” 鱼抓了,烤了,吃了,时间也不早了。春日的黄昏就没有中午时分那么温暖了,日头偏西了,光照也暗了些。 火坑里还燃着火苗,就算是离河边近,该做的善后事宜还是要做好的。 来时拿着用来装鱼的桶就派上了用场,明宣礼打了半桶水,浇上去,火就灭了大半。 明珠觉得好玩儿,就非得要自己打水灭火。木桶可不轻,明珠拿不动,明宣礼磨破了嘴皮子,闺女这才同意和他一起“抬”。 明珠抬着木桶去河边打水,明宣礼怕小孩子拿不动,还特意只打了一点点。顺着小丫头的力道,配合着她玩儿。 看样子,剩下的那点儿半死不活的火苗, 还得灭一会儿呢。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小五和明成一商量,决定再下水去摸两条鱼去。 两头一分工,除了明宣礼这个大人之外,大家都高兴。 水里的俩小子,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想趁着最后的机会,争取弄上一条大的。 隐约见一团黑影游过来了,明成激动的跟就想跟小五交流,小五眼睛没有离开水面,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 眼瞅着那条黑影离他们越来越近,明成努力的压制自己的兴奋,生怕惊动了那条大鱼。 忽然,一声稚嫩的尖叫声从岸上传来,大鱼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瞬间就不见了。 小五和明成几乎是尖叫声一出来,俩人就动身往岸上去了,到跟前儿一看,小明珠正趴在被她灭火灭成了水坑儿的火坑里。 “怎么了这是?烫着没?” 明成赶紧上前提起小明珠,还十分不满的瞪了明宣礼一眼。大概是他力气不够,小明珠刚刚离开水坑,又摔了回去 。 这下好了,本来小脸儿还是干净的,这会儿全是黑色的泥水了。 “啊~~~~噗噗噗噗。” 这回轮到明宣礼瞪儿子了,还瞪了两眼! “不行就别逞能 ,看把你妹给摔的。” “难道不是爹没看好妹妹吗?” 大概是到了封地之后,父母的放飞自我感染了他,又可能是因为没有了在京城里的束缚,明成那个腼腆又内敛孩子,如今都敢跟他爹犟嘴了。 虽然但是!明宣礼却觉得很好,有他当年那味儿了。父子俩之间的关系也确实亲近了不少。 “那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那你倒是拦着点儿呀。” “她唰一下就掉进去了,怎么拦,你告诉我,怎么拦!” 俩父子拌嘴拌的不亦乐乎,泡在草木灰水里的明珠已经从里到外,湿得透透的了。 小五不理会那父子俩争个什么劲儿,直接上手把快泡发了的“小黑猪”给捞出来了。 顺便还带到河边洗了个脸。 然后把她放在了还有阳光的地方,等着晒干。 吵架吵输了明成 ,气呼呼的拉着小五继续等大鱼。 俩人刚准备好,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影,正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片刻之后,小五一个猛子扎进去,扑腾了两下就失去了踪影。 “爹!爹!” 明成觉得不对劲,赶紧喊人,声音里都带着丝丝颤抖。 明宣礼脚下一点,就到了明成跟前,仔细盯着水面寻找小五的踪影。 几个呼吸之后,小五掐着一条硕大的鲤鱼跃出了水面,一个用力,就把鱼甩到了岸上。 明宣礼和明成赶紧靠过去,围着小五看了又看。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 小五喘了几口气,十分轻松的回话,明宣礼抓着小五的手腕,把他从上到下的看了个仔细,确认他真的没事儿,才放开。 “小五叔 ,你太厉害了,也太吓人了。” 明成心有余悸。 “对不住了啊,没时间也提前跟你提前打招呼了。” 听小五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明宣礼没忍住笑起来了。 黄昏特有的光晕洒在明宣礼的身上,给他套了一层柔和的光,人前的冷面王爷,身上似乎多了温度。 “咯咯咯~~” 再转头就看见明珠正抱着那条硕大的鲤鱼在泥坑里翻滚…… 仨人又过去解救明珠,快和她一样高的大鱼,被她抱得死死的,死活都不肯松手。 三个人又怕伤到她,束手束脚的不敢随意下手,明成插了个空档,一把抱住了明珠,垫在她身下。 一会儿要是甩到了石头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多了个半大小子,那大鱼的力气再大,到了岸上,也只有缺氧的份儿。挣扎了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动静。 明珠和明成也弄了个满身泥。 明成还好,到底是大些的孩子了,知道躲着点儿,就裤子和后背的泥多一些。 但是明珠就不一样了,大概是大鱼一上岸她就凑过来了,整个人裹了一层厚厚的泥,头发丝儿都看不出来了。脸上也是,只能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手还紧紧的抱着那条大鲤鱼。 要是在泥的表面涂上颜色,都能当个年画贴墙上了。 “快过来洗洗 。” 明宣礼喊俩孩子去河边儿洗洗,一会儿还要回张家小院儿,这满身泥的样子,也太失礼了。 小五:刚才明珠弄了一身黑水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失礼? 明成听话的去河边儿洗手洗脸,可是明珠却不听话了。 “不要,大鱼会跑掉的。” 说话间,明珠雪白的牙齿在黑泥中格外显眼。 “爹帮你拿着它,保证不让它跑掉,行吗?” “不要,我要抱着。” “那就去河边洗干净再抱呗。” “不行,大鱼会跑掉。” 得,完美的逻辑闭环。 明宣礼劝了又劝,明珠压根儿就不为所动过,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 明宣礼投降了,一个小丫头,这脾气怎么这么倔,真不知道随谁了。 沈婉儿:自己想,心里有点数儿。 天色越晚,凉意越明显。明宣礼没办法,只能他拎着娃,娃抱着鱼,一块儿回去了。 这么一折腾,这群人就得直接回小坎沟去了,这一身一脸的泥,也不好意思进人家门儿啊。 几个人做好的晚饭都没能吃到嘴里,就着急忙慌的往小坎沟赶…… 到小坎沟屁股都没坐一下,就被板着脸的沈婉儿给带走了。 洗漱完的小五边吃饭边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这男人带孩子真不靠谱,都在身边儿守着呢,还能让小猪猪掉坑里。” 李氏十分嫌弃的吐槽。 院子里带孩子的男人和被男人带大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看李氏,又默默收回目光。 镇上,袁家。 赶车的小厮战战兢兢得把沉默的马车赶回袁家,得到消息袁铮骋就在大门口等着了。 袁铮骋身为袁家人能好好的在这里,还被任命为官庄镇的镇守。名义上是因为检举袁家的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有功。 而实际上,是太子想扳倒树大根深权倾朝野的袁家,安王爷要保下袁铮骋的结果。 现在,他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明宣礼一家来往了。 只是,他不再是明宣礼的侍卫十七,而是他扶持的小官。 沈婉儿率先下了马车,娇俏的脸上带着薄怒。袁铮骋熟稔的招呼声直接就转了个弯,随口胡诌了一句。 “恭迎王妃回府。” “回什么回,这儿又不是我家!” 沈婉儿瞥了袁铮骋一眼,直接路过了。 袁铮骋站在原地心里直八卦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转眼就见自家王爷从车上下来了。 “王爷,您回来了?您身上这是怎么了?” 语气亲切又熟悉。 “怎么?本王不需要恭迎?” 袁铮骋噎住,这两口子什么情况啊?一个生气,一个一身泥。打架了?不会吧?不会吧?王妃那么温柔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动手的人呐。 恰好明成下车了,才算是有人给他解了围。 “见过世子爷。您怎么也……”一身得泥呀?咋?父子俩一块儿被收拾了? “确实见过。” 明成难得不正经一回,让他给赶上了。明成转身去扶妹妹下车,小丫头到现在还抱着那条大鱼呢,下车不方便。 “小郡主您……呀呀呀呀呀~~~~咋了?” 泥娃娃明珠一出现,袁铮骋直接就不会说话了。 “我的牙没事儿啊,袁叔叔。哦~~是这鱼太大了,吓到你了吗?” “呃……呵呵呵呵。我还是闭嘴吧。” “早该闭嘴了。” 明宣礼甩了他一个大~~~白眼。 我去~!这还是那高冷的王爷一家子吗?怎么,出了趟门就集体转性子了?还有,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怎么一个个的都是一身泥呢? 就算是王妃要收拾,总不能连带着小郡主一块儿收拾吧,谁不知道王妃有多宝贝这个小郡主,怎么会连带着小郡主一起收拾呢? 啊~~~~这该死得八卦之心呐!!! 袁铮骋还在各种猜测,沈婉儿陪嫁的钱嬷嬷出来了,拼着几十年伺候人的功底,忍着笑过来传话。 “王爷,王妃有事要与您商量,请您和世子、小郡主去主院。” “好。” 钱嬷嬷转身,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抖着肩膀加快脚步离开了大门口。 “小郡主,王妃找您,这鱼我先替您拿着吧。” “不要!” 都抱了一路了,也不差这一点距离了。 没办法,袁铮骋只得叫了俩婆子过来,一个抱着泥人郡主,一人托着大鱼往后院走。 一到后院,父子俩十分默契的就把明珠往前推,依照沈婉儿对小明珠的宠爱程度,应该不会为难她,等轮到他们的时候,火气也就不会太大了。 “母妃,我给您抓的鱼,是今天抓的里面最大的呢。” 明珠声音清脆甜腻,在大鱼和屁屁之间,选择保护自己的屁屁。 沈婉儿是真心疼明珠,但管教起来也毫不手软。单说明宣礼的皇家出身,得宠许多人盯着,不得宠盯着的人更多。 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会被人无限放大,然后在这个上面大做文章。 沈婉儿不懂朝堂那些明争暗斗,只能约束孩子们,减少添麻烦的可能。 “所以,你是为了给我抓鱼这才弄得一身脏污?” “对呀,母妃,您不知道,小五叔叔把鱼甩到岸上就不管了,它差点跳回河里去,是明珠抱住它这才好不容易给制服了的。”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沈婉儿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稍后一些的父子俩对视一眼:成了! “家里这么多人呢,你想要什么吩咐一声就好了。你一个女孩子,做这么危险又失礼的事,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婉儿感动归感动,该说还是要说的。 “那不一样,这是明珠亲手抓的,跟下人抓的怎么能一样?” 明珠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这么觉得的。 沈婉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她了,骂不出口,又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母妃,你是不是生气了?” 明珠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明显已经心软的沈婉儿,再次加码 。 “……没有。” 行吧,面对这个委屈巴巴的小泥人儿,沈婉儿还是心软了。 “钱嬷嬷,带她下去洗洗吧。” “是。” 钱嬷嬷应声就要带着明珠下去洗漱。 “还有,那条鱼,送到大厨房去,都抱半天了,再抱下去都臭了。” 沈婉儿揉着太阳穴,摆摆手。头疼。 明宣礼父子俩互相点点头,转身趁乱走人。 “你俩站住!” 父子俩又转身回来,低着头装鹌鹑。 “明珠年纪小,你们也跟着胡闹是吗?你看你们身上弄得,全是泥。” “就这么走出去,还有点儿王爷世子的样子没?” “知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吗?你还嫌咱们现在不够敏感吗?” 沈婉儿连珠炮似的一顿说。 父子俩默默无言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迎合,说上两句 。 “我们错了。” “你说的对。” 第282章 父子俩默默无言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迎合,说上两句 。 “我们错了。” “你说的对。” 沈婉儿忽然就泄了气,只觉得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气都没地方发。她长舒一口气。 “算了,一看你们这样就知道是死不悔改!走吧走吧,省的我心烦。” 沈婉儿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父子俩如蒙大赦,撒腿就跑。 钱嬷嬷安置好小郡主回来,就看沈婉儿眉头紧锁的坐在榻上。钱嬷嬷也不着急说话,先让沈婉儿自己沉淀一会儿。等看着她情绪平稳了些,这才上前劝慰几句。 “王妃,您别气了。” “就把孩子让他带了半天,就带成这样……” “老奴倒是觉得,王爷比以前有人味儿了。” 已经洗漱干净了的明宣礼脚步一顿,收回了要推门的手。有人味儿?那以前他不是人? “这是什么意思?” 钱嬷嬷的话沈婉儿也有点听不懂了,什么叫有人味儿了? “您和王爷以前看似恩爱,但是俩人中间像是隔着一堵墙,算不上有多亲近。” 沈婉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钱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又是心腹,她的话,沈婉儿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门外的明宣礼也无声表示赞同。 “现在虽然整日吵闹了些,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亲近了不少呢。” “是这样吗?” 沈婉儿疑惑,她只觉得离开了京城,生活放松了许多,所以最近这日子就舒心多了。 “以前王爷整日冷着一张脸,您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哪里像现在,王爷出门去哪都带着您,会说会笑的。” 门外的明宣礼一脸黑线,钱嬷嬷倒是会说话哈?也确实忠心。 “尤其是您自己,不再端着娘家的规矩装样子了,人也真实了不少。” 明宣礼觉得钱嬷嬷说的对,婉儿确实生动了许多。嗯,得赏。 明宣礼抬手推门而入,钱嬷嬷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挥挥手,带走了屋里伺候的小丫头们。 沈婉儿还在思考钱嬷嬷的话,反应没有那么快,一直到明宣礼走到跟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王爷,您过来了?” 明宣礼唇角带笑,总算知道儿子走神这点是随了谁。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钱嬷嬷说咱们两个亲近了不少,可是……” “你没有感觉出差别?” 沈婉儿点头。然后就感觉出了差别,换做之前,她连这些话都不会跟明宣礼说。 “那你觉得现在这样不好吗?” “挺好的呀。” “那就不用想了,你觉得好就好了呀。” 明宣礼刮刮沈婉儿的鼻子,他这媳妇儿啊,就是爱多想,凡事就是要弄个清楚。但偏偏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理由。 夜幕降临,村里的夜色很美,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星月交辉,各自收敛了锋芒,相处融洽。 张莲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炕沿发呆。胡兴拿着布巾子给他擦头发,表情平和目光温柔。 “兴子。” “嗯?” “咱家是不是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啊?” “啊?” 胡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从他记事起,家里似乎每次都是这么鸡飞……热闹的。不是这个出状况就是那个出状况,不说整个村子,就光说胡家,都没他家这么热闹的。 “媳妇儿不喜欢这么闹腾?” 张莲摇头。 “那就是喜欢。” 张莲还是摇头。 把胡兴都给整不会了。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就是这日子过得……太充实了。” 以前在张家,人少事情也少,每天过得很平静。可自从嫁过来之后,这日子就没有个平静的时候。 王家作妖,王爷受伤,卖菜,摆摊子,盖房子,进疯子…… “这是个什么形容。媳妇儿,你是不是累了?再忍忍,等下个月弟妹进了门,你就轻松了。” 哦,对还有娶媳妇儿,每次都能出点儿幺蛾子。 “对,老三要娶媳妇了。” 张莲深吸一口气,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明宣礼依旧是三不五时的来一趟,不过沈婉儿盯得很紧,绝不让明宣礼再整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 小明珠躲过了来自亲爹的伤害,却没有躲过来自小四、小五的无意“攻击” 明珠贪吃又贪玩儿,不是跟在小四身后蹭吃,就是跟着小五和哥哥疯玩儿。 就是,蹭吃的时候烫手、烫嘴。疯玩儿的时候掉坑、被马蜂蛰。 这不,村口大槐树的槐花开得正好,小五又带着明成和明珠爬树摘槐花去了。离老三成亲还有十来天呢,今天是个双日子,胡家喊了人来做喜被。 做被子的人多,又要同时进行,干脆就在院子里铺上好些大炕席,两三个人围着一床被子做,做好了再叠好放到屋里去。 别人家做喜被都是找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的全福人。胡家不一样,谁家闺女多就找谁,其他的一概不在乎。 就连来串门儿的沈婉儿都被抓了壮丁,堂堂王妃做的喜被,老三和银子这日子不好好过都对不起李氏的这顿忽悠。 “李婶儿,这不合适,我……” “咋不合适?你家明珠那么可爱,多有福气。” “不是,可是我婆婆……” “这个大妹子,你不知道,给李水仙做喜被就一条,谁家闺女多、谁家闺女好好,她就找谁。” 被喊来做喜被的马大姐搭了句话。作为村里闺女最多的一个,这些年她可没少被这几家姓胡的喊来做喜被。主家要求特别,喜钱给的又多, 她肯定来呀。 所以,胡家的要求她可是最清楚不过的。 “啊?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就连皇子成亲都是找全福人,怎么到这儿不一样了?听这意思,还是胡家自己的规矩和人家不一样。 “能有啥说法儿,咱家缺闺女呗。别光说话,来来来,手动起来。” 李氏给沈婉儿塞了针线笑着自黑,缺闺女缺的不要不要的。 “老话不都说了多子多福吗?家里五个大儿子,多有福气。” 马大姐一脸羡慕的说,就因为没有儿子,年轻的时候她可没少受气 。 “得了吧,你这是故意眼气我吧?你家那六个大闺女,我咋看咋眼馋。” 实话说,马大姐自己长得就不难看,她那六个水灵灵的大闺女,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儿,就是年纪跟自家儿子匹配不上,不然她早下手了。 沈婉儿看着互相羡慕的俩人,说白了就是物以稀为贵,虽然这么说有点那啥,但是,人不就是缺什么想要什么嘛。 “你要这么说,我就认了。我家闺女长得好又能干,咱村儿里谁不知道。” 马大姐提起闺女满是骄傲,眉眼间的自豪根本藏不住,她也不想藏 。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家那六个大闺女个顶个的好,再眼气我,我就让我儿子在你跟前晃来晃去了啊。” 李氏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 “李婶儿,我知道了,您这是想要闺女,沾我们的光呢。” 沈婉儿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进去了,也随着一起开玩笑。 “妹子,你算是说对了。” 马大姐把针尖往发间拨弄了两下,往前挪挪地方,继续缝被子。 “她这沾光,还不是一次,他家老大老二成亲的时候就喊过我们了。这都第三回了。” “你放心啊, 最多再有两次,你送上门来,我都不沾你的光。” 李氏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说得大气凛然。 “废话,你当谁不会算账呢?五个儿子就俩单着了,可不就两次?” 马大姐揶揄,李氏跟她要好,说话也不用思前想后的,想说什么说什么。 “行了啊,又不是白沾光,大不了喜钱给你多包点儿,成了吧?” 李氏赶紧换上“怕了你”的表情,这打嘴仗才算告一段落。 也就是这么说说笑笑的,半个时辰多一点,八床被褥就都做好了。因为这边儿的规矩,喜被不能下午做,而且要一次都准备好。 因此李氏找来的人多,也都是熟手,说说笑笑的就把事儿给办好了。走的时候一人拿了个红布包,装了小四做的喜饼和喜钱。 做了被子的人,一人抱着一个小布包笑呵呵的走了。李氏转手就塞给了沈婉儿一个。 “婶子,我就不用了。都是自家人。” “这是规矩,喜事儿,按照规矩来。” 沈婉儿也不再推脱了,这还是头一次拿这种红布包呢,说实话,这种体验感还是挺新奇的。 这正高兴呢,就听见一阵儿哭声从远到近传过来,小五抱着明珠就进了大门了。 “哎呦,这又怎么了这是?” “让马蜂给蛰了。” 小五顺手把明珠往李氏怀里一塞,就去屋里找药粉去了。最近正在学配药膏,前两天正好做了不少,算是派上了用场。 没一会儿,小五就拿了个小瓷瓶出来,蹲下身子就开始给明珠处理伤口。 “我得把刺儿给弄出来,可能会很疼。 娘、七嫂,你们得摁住她啊。” 李氏抱住明珠的上半身,只露出来蜇伤的手,沈婉儿抱住她的腿,不让她太过挣扎。 小五侧身调整了个角度,不让自己看明珠哭得十分凄惨的脸,狠下心来挤压伤口。 本就红肿起来的伤口,一挤压……那种痛,令小明珠刻骨铭心,自此之后,再也看不得飞虫。 把刺弄出来之后,小五给明珠涂上了一层翠绿色的药膏,冰凉的触感逐渐取代了灼痛,明珠也在沈婉儿轻声安慰下,渐渐不哭了。 再看的时候,小人已经哭累了,睡着了。 “小五呀,你咋回事儿啊,明珠怎么又让马蜂给蛰了?” 沈婉儿去屋里放下睡着的明珠,李氏就抓着小五开始盘问了。 “李奶奶,是明珠见着马蜂稀奇,非得上手摸摸。小五叔已经提醒她了,她没听。” 明成替小五辩解,也是事实。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这么奇怪,不提醒可能还没事,一旦提醒了,那就非得去试试提醒的对不对! 大概跟着他们兄妹俩出去,小五叔也没少背锅。 “这……哎……” 李氏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她又能说啥?是不让小五带着他们玩儿?还是不让他们来胡家? 明宣礼原本在隔壁院子里跟仨老头儿讨论什么,听见自家闺女惊心动魄的哭喊,直接就蹿到了这个院子里。 中间有个小门,还是挺方便的。 只是他听见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了,到跟前了,也只看到沈婉儿在哄明珠的画面。 明珠睡着了,他才有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被马蜂蛰了,小五都处理好了。那动作利索得很,应当是没问题。” 沈婉儿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 “啊?蛰哪儿了?我喊老田去。” “不用了,你……” 回来。这俩字儿都没有说出口,明宣礼已经去隔壁院子里找老田去了,去都去了,沈婉儿也拦不住。 主要是,那王爷都没给王妃拦着他的机会。 半刻钟之后,明宣礼拉着老田就来了。但在老田的角度上来看,他几乎是被拎着过来的。 不就是被马蜂给蛰了么,至于这么夸张吗?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孩子还没被马蜂蛰过,就你紧张,就你心疼?? 老田心里不耐烦的吐槽,脸上却十分平静的查看明珠的伤口,顺手把了个脉。 “这不是处理得挺好的么? 睡醒了就没事儿了。” 老田说完就往外走,准备回去继续找老朋友们侃大山。 “确定没……唔!” 沈婉儿一个纵身就站在了炕沿上,伸手就捂住了明宣礼那张嘴。即将要得罪人的话,直接让他给咽回去了。 “应该的。” “田大夫,您不用理他,劳烦您跑一趟了。” 田大夫施了一礼,就出去了。等人看不见了,沈婉儿才松开明宣礼。 “怎么就让他走了呢?” “不走干啥?不是都说了没事儿了么。” “可是……” “快闭嘴吧你,走走走,别吵闺女睡觉。” 第283章 沈婉儿直接拉着明宣礼出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能这么婆婆妈妈的呢?以前的雷厉风行呢?原来的杀伐果断呢? 沈婉儿拉着明宣礼从小门去了隔壁的院子,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跟明宣礼叨叨。 “你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儿你跟田大夫那么说话。” 明宣礼是王爷,老田现在就是个普通的村医,可是,老田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是明宣礼敬重的人,刚才那态度,确实有些过分了。 要不是沈婉儿捂嘴捂得及时,那些话要真说出口。就老田那针眼儿似的心眼子,有的是机会整他。 “我那不是着急闺女么。” “就是蛰了一下,你至于吗?” “那也是你闺女,你就不着急?”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着急。” “你没听见她哭成什么样了吗?” “何止是听见了,我还看见了呢。” “那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明宣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这还是那个温婉贤淑的王妃吗?平时不是最疼她了吗?怎么都没见她心疼呢? “这么点儿小事儿,我还得哭天抢地的折腾一番不成?” “你!” 明宣礼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只觉得心口憋闷不已,衣袖一甩就走了。 沈婉儿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孩子的磕磕碰碰多了去了,再矜贵的身份,再多下人围绕,都免不了出些状况。 被马蜂蛰这种事情,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事?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沈婉儿也转身回去了,都说女人动不动就生气,怎么他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小气。 明珠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五儿,你不是说没啥事儿啊,这怎么现在还没醒啊?你这医术行不行啊?” 李氏第十八次去屋里看明珠了,看完出来都得问小五一遍,从信心满满的解释,到现在都懒得回答了。 “没事儿,那会儿我又去看了一趟,肯定没事儿。” 到饭点了,仨老头儿和明宣礼就都过来了,正巧听到李氏第十八次质疑小五的半吊子医术,顺口就解释了一句。 “那怎么还没醒呢?” “累了呗,疯跑了半天,又哭了半晌,大人都累得慌,别说是个小孩子了。” 老田今天格外的有耐心,哎呀,随手收的徒弟——小五,配的药比他这个师傅还要好一些,他开心了,耐心就多了。 就是……这药劲儿有点儿大,那么一点就睡了这么久,回头得跟小五说说,改改剂量。 正说着呢,沈婉儿就抱着明珠从屋里出来了,明珠睡眼惺忪的样子,手上被马蜂蛰过的地方已经消肿了。 “哎呦,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小五把明珠给治坏了。” 李氏狠狠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小五叔叔,槐花呢?” 小不点儿人还没睡醒呢,还想着槐花呢。 “小四叔拿去做好吃的了,一会儿就能吃了。” 小五捏捏明珠的小肉脸,说了一句。 明珠当即就挣扎着要下地,沈婉儿刚把她放下来,就直奔灶房去了,没一会儿就端着个小碗出来了。 这个小木碗是胡旺用花椒木特意给明珠做的,外头还雕了浪花儿,打磨得很光滑,还有配套的木勺和木筷。 碗里放了个刚出锅的大包子,小明珠屁颠颠的出来,找到自己的小椅子,鼓着小脸儿给包子吹气 。 小四叔叔说了,包子还烫,得吹吹再吃。 家里人都在,看着这么个小娃娃,做什么都觉得可爱。 “娘,成亲的媒人还是找王媒婆吗?” 张莲忽然问了一句,日子越是临近,事情就越多。好在李氏有先见之明,成亲的东西是打小就开始准备的,现在就是准备些吃穿用度就好了。 “是,上个月就跟王媒婆说好了,她十七那天就来。” 说到这儿,李氏压低声音,凑到张莲耳边。 “我是多说了喜钱,她才答应的。” 张莲偷笑,就胡旺那闹腾劲儿,王媒婆怕麻烦不想来也能理解。 王媒婆:你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成,回头您跟我说一声,我提前准备好。” 李氏点点头,心情十分愉悦,哎呀,有个操心的人就是好呀。老大成亲的时候,那忙得脚打后脑勺,分分钟都要发火儿。 哪有现在的好心情啊。 其实,李氏去请的时候,王媒婆是拒绝的。 胡兴和张莲是她给保的媒,躲不过去;胡旺和文小点是她没有吸取教训。 这次她要是再答应,那就是她脑袋不好使。 可是……李氏给的太多了。放着银子不赚,那才是真的脑袋不好使。 五月十七,王媒婆下午就被胡兴接到了小坎沟,还是住的饭堂西边儿那间屋子。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外头热热闹闹的,胡家本家来帮忙的,正被张莲指挥着忙进忙出。有小四在,也不用再另找大厨了。 文小点和小四,带着几个人在厨房里准备明天要用的菜,有些肉要提前炖好。肉丸子、肉馅儿也得提前准备上。 还有要用的鸡鸭鱼这些,都得提前杀好,处理干净才行。明天一早,三爷爷还要熏出来,中午还要摆上桌呢。 “莲儿嫂子,鸭蛋给你放哪儿?” 余苗苗领着小叔子,小叔子推着平板车,平板车装了十几个坛子,坛子里是她独门秘制的咸鸭蛋。 “哎呀,都忙懵了,还得劳烦你给送一趟。” 张莲连忙迎上去,从袖口里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顺手就给余苗苗塞过去了。这是李氏特意嘱咐过的,亲兄弟明算账,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们还能如此融洽的原因之一。 “知道你忙,几步路的事儿。哎,这个你拿回去昂,就几个鸭蛋,哪还能要钱呢?” “那不行,这是咱家得规矩,可不能坏在咱俩手上。” “行,那我就收着。” 张莲把家规都搬出来了,余苗苗也只得收着,不过,回去还得问问恩阳,家里是不是真的有这条规矩。 要真有,那以后各家来往也得注意些分寸。 “来几个人,帮忙把坛子搬到灶房去。” 张莲随手点了几个人过去,十来个坛子,一趟就搬好了。 这会儿就看出来家里人口多的好处了,有点活儿,嘁哩喀喳的就都干了。 余苗苗没在院子里多留,直接去屋里帮忙剪窗花、扎布花了。明宣礼一家四口一大早就到了,这边人多,明宣礼就跟仨老头儿去了隔壁。 明成被小五带着跟外头那帮叔叔伯伯们干活去了,沈婉儿和明珠就跟着李氏在屋里帮忙。 这次,李氏的姐姐李秋菊和姐夫许光宗也一起来了。之前忙着许姝的婚事,胡旺成亲都没来。这次一家子一起来了。 “嫂子,快收敛点儿吧,知道你家有喜事儿,可别把下巴给乐掉了。” 西屋里,炕上,桌上,到处都是红纸 ,妇人们人手一把剪刀,剪喜字和窗花。三奶奶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就用红布扎红花。 “不是前些年,兴子说不上媳妇儿,急得满嘴燎泡的时候了。” 娶媳妇儿的闹公婆,官庄镇的习俗之一,李氏倒也能坦然面对。不就是打趣几句,又不掉块肉。 “可别提了,前阵子我才知道兴子说不上媳妇儿是有人捣乱。” “啥?还有这事儿呢?” “谁呀?干这缺德事儿。” “是咱村儿的吗?” 李氏的话一说完,本家的几个妇人就七嘴八舌的开始追问。关系到自家孩子的婚事,可不得打听清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捣乱到自家头上。 “说起来大家都认识,就那王家干的。”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三奶奶放下手里扎了一半的红花,拍拍李氏的肩膀。 “就是那个月月朝咱家要钱的王家?” “除了她们还能有谁?”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李氏把王家母女俩的事儿跟大家仔仔细细的说了,余苗苗进门儿的时候,王家都已经被丢进山里了。 这王家是谁,她还真不清楚。所以,这一通听下来,还是云里雾里的。然后,心里的小本本上,又多了一个要找胡恩阳了解的事。 “娇娇姐姐,李奶奶她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呀。” 角落里,许娇娇正带着明珠玩翻花绳,已经十岁的许娇娇,现在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带着明珠,远离大人手里的剪刀。 “我也不知道,大人的事不用咱们操心。该你翻了。” 许娇娇自己都听不明白,可回答不了明珠的问题,不过不怕,她会转移注意力。 李氏听见小丫头的声音,这才想起件事儿来。 “婉儿,跟你商量件事儿呗。” “婶子,啥事儿?” “借你家闺女用用呗。” 李氏难得一脸讨好的跟沈婉儿商量。 “明珠?她那么小,能干啥?” 有什么事能用上个虚岁才四岁的孩子? “也不用干啥,就让她和娇娇在新床上滚两圈儿就行。” “啊??”沈婉儿懵了一下,又想起胡家的“特立独行”,又把自己给说服了。 “哦哦哦,行啊。有什么说法没?我得提前教教。” 沈婉儿说着放下红纸和剪刀,就要去逮明珠。 “漂亮婶婶,这个事儿我熟,我教小猪猪就行。” 李秋菊笑吟吟的看着自家闺女,还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给大人分忧了。 一声漂亮婶婶,把沈婉儿喊得心花怒放,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个小姑娘。 许娇娇穿了一身嫩黄窄袖衣裙,明眸皓齿,面色红润。漆黑如墨的秀发散落在身后,只束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两朵和衣服同色的头花。 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那就拜托小姑娘你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着漂亮的小孩子,心情都跟着美好起来。 “漂亮婶婶,我叫娇娇,您叫我娇娇就可以了。” “好,娇娇。” 沈婉儿说着朝许娇娇招了招手,许娇娇一靠过去,手上就被沈婉儿套了个镯子。就在旁边的李秋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就过来拉扯。 “这怎么使得?这也太贵重了。您快收回去。” “这姑娘合我眼缘,不值钱的小东西,收着就是了。” “不行不行……” 李秋菊还要拒绝,李氏却直接上去把姐姐的手给挡开了。 “婉儿给娇娇的,姐,你别管。” 李氏给姐姐使了个眼色,又宽慰娇娇。 “娇娇,你放心拿着吧,去跟明珠玩儿去吧。” 许娇娇看看李秋菊脸色,见娘同意了,这才道谢走开。李秋菊虽然不知道妹妹这是来的哪一出,还是应下来了。 李氏的想方法很简单,王妃赏的,不要白不要,她家又不缺这一件儿。 目睹了全程的明珠,见许娇娇回来,赶紧拉住她的手,一脸担心。 “姐姐,我娘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怕,我娘很好的。” 许娇娇被这小孩子给弄笑了,明明自己就是个小孩子,还老气横秋的担心起别人了。 “没有,你看,漂亮婶婶还给我镯子了呢。” 许娇娇笑呵呵的晃晃手腕上的镯子。 “那就好,那就好。”明珠小肉手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转而又叮嘱许娇娇。 “姐姐,这个镯子你可要收好了,等我长大了,我拿哥哥跟你换 。” 明珠一本正经的用小小声跟许娇娇说,面色很是认真。 毕竟是大了几岁,知道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也没往心里去,只笑着答应。 “好,那姐姐回去就收起来,等着你来换 。” “姐姐,拉钩。” “好,拉钩。” 屋里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笑语嫣然的定下了一个约定。 门外,被妹妹拿来换桌子的明成正被小五指挥得晕头转向呢,手里端着一碗浆糊,就突如其来的打了个喷嚏。 人一抖,碗里的浆糊好巧不巧的,就糊了小五一脸。 “小五叔,对不住,对不住。” 小五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浆糊,放回碗里。叹了一口气,劝道。 “都说了,你这小身板儿,热了也不能随便脱衣裳,着凉了吧?” 第284章 令王媒婆想起来就瑟瑟发抖的新婚前夜还是来了,随着天色越来越暗,王媒婆就越来越紧张。也不怪她心理素质不过关,之前两次的经历,实在是印象深刻。 平时给别人家保媒得时候,不说都是好吃好喝好伺候,至少也能睡个好觉吧。可是到了胡家,吃的更好,喝的更好,就是这休息不好呀。 老大胡兴成亲前一天晚上满世界喊人问时辰,老二胡旺,半夜梦游装神弄鬼。老三胡发今天晚上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打是打不过的,说了也不见得能预防得了。为了第二天能有个好精神,吃过晚饭王媒婆就进屋睡觉了,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吧。 要知道,之前她可是会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要检查好多遍,确保不会出大问题之后才会进屋睡觉的。 见的王媒婆今天没有检查东西,就早早去休息了,李氏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去敲了王媒婆的门。 “王大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给您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不用,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那您这是……” “嗨,这不是上了年纪,怕晚上睡不好,早点儿睡。” “是这样啊,您等等啊。” 李氏转身去了隔壁院子,找老田要了包安神汤,让小四煮好了,再给王媒婆送过去。 “王大姐,给您准备了安神汤,您用了晚上也能睡得好点儿。” 王媒婆尴尬接过了安神汤,其实,汤不汤的无所谓,主要是担心明天的新郎官随了他哥,半夜折腾不睡觉。 “那就多谢妹子了。这汤还有吗?” “您放心,这是专门找大夫开的方子,肯定管用的。” 李氏信誓旦旦的保证,老田的医术她还是知道的。 “不不不,我是想着新郎官明天的事情多,晚上八成也睡不好,要是有多余的,给他也来上一碗。 娶媳妇儿呢,无精打采的也不好看不是。” 王媒婆尽量委婉的提了个要求。 李氏琢磨着是这么回事儿,就又找老田要了一副安神汤,让小四熬上。 原本胡家给胡发准备的新房是顾家的那个宅子,但是顾家一直没来人,这个事情就暂时搁置下来了,胡发的新房就安排在后院最西边的那间。 沈婉儿和李秋菊早早的就给许娇娇和明珠洗漱好,换了身新衣裳。张莲领着两个小丫头,去后院的新房压炕。 房间重新粉刷过,用过的家具都翻新过,还添置了些新的衣柜和桌椅。都是胡旺用心做出来的,雕花很特别。是胡发要求的金银珠宝…… 倒是也没有直接雕成元宝、金条那么俗气,不过聚宝盆和摇钱树还是标配。还有夜明珠和抱着大珍珠的蚌壳…… 这些“珠光宝气”的家具上,贴了红彤彤的喜字,炕上铺了红色的被褥,窗户上也都是些吉祥祝福的窗花。 明珠在院子里疯玩儿了一天了,中午都没有午睡,下午又东跑西颠了一下午,吃完饭的时候,就有点犯困了。 许娇娇教了一下午的吉祥话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她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这个香香软软的被子真舒服呀,还有阳光的味道呢。 在炕上滚了两下,就打着小呼噜睡着了……睡了…… 许娇娇以为明珠年纪小,说了两句就忘记了后面的是什么。四岁的娃,能把事儿说明白都不赖,更不用说是这拗口的顺口溜了。 等许娇娇做完仪式,去拽明珠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呀,怎么睡着了?嫂子,这……” 沈婉儿也在一边儿陪着呢,就等着抱明珠回去睡,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怎么还能在人家婚床上睡呢? “我抱把她抱回去吧。” 沈婉儿觉得尴尬又好笑,就过去抱明珠。 “放下那只小猪。” 众人手下一顿,李氏就进门了。 “别动她了,就让她睡吧。” “这不合规矩吧?” 但是沈婉儿出身名门,对规矩有自己的又执着。 “这有啥的?我们都不在乎呢。” “那有啥的,在哪儿睡不是睡呀。娇娇,你陪着明珠睡一晚可好?” 李氏这么说也是有考量的。 这是新房,明珠一个小孩子肯定不能让她自己在这儿睡的,可是大人谁来陪着都不合适,所以许娇娇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小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明珠妹妹的。” 许娇娇见娘没有反对,也答应下来了。 李氏重新拿了被子过来,明珠睡得横七竖八,好在炕够大,娇娇还能睡得下。张莲在明珠两边放了被卷,保证明珠半夜不会滚下来,这才留下两个小姑娘离开了。 “辛苦大家了,今晚都早点休息,明天精精神神的吃席!” 李氏嘱咐大家,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到了胡发这里,所有的准备都提前了不少,要用的都准备好了,明天直接拿来用就行。 “吃席是小事儿,看新媳妇儿才是大事。” 李秋菊说的夸张,姐妹俩打小关系就好,各自成亲之后,相隔甚远也没有断过联系。如今看着妹妹的日子越发红火,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替她开心。 “行,只要别吓着我家新闺女,随便儿看,行了吧?” 李氏笑呵呵的应下,反正是说笑,大家心里都有分寸。 后院的妇人们热热闹闹,前院的男人们还在做最后的收尾,顺便安排明天的分工。人多的时候最容易出乱子,提前安排好,不容易出乱子。 胡发今天是最后一次跟小四小五一起睡,奇怪的是,新婚前夜的胡发,并不像俩哥哥那般兴奋,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洗了个澡就困得灵魂出窍。 小五去个茅厕的时间,小四就端着李氏让他熬的汤进来了。 “三哥,娘说让你喝了这个早点睡。” “这什么呀?” 胡发困得眼皮子打架,无精打采的问。 “不知道,娘给的,大概是对你好的吧。” “哦。” 胡发一口气喝完,往后一仰,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这么快就睡了?行吧,早点儿睡也好。” 小四拿着碗出去,顺便去洗澡。 去完茅厕回来的小五,半路碰上了要回屋的张莲和李氏。 “哎,小五,等下。” “娘,咋了?” “晚上别睡太死,跟小四看着点儿老三,可别跟你大哥二哥似的,折腾得一院子人都睡不成。” 李氏十分认真的叮嘱小五,虽然用不能这兄弟仨都是这么个德行,但,总归是有备无患么。 “娘你放心,今天大家放心睡就行,四哥说不准现在已经睡着了。” “怎么可能呢?他……”李氏这才想起让小四熬的汤,也对,喝了安神汤,不困才稀奇呢。 但是……老二不也睡了,照样折腾得不轻。 “不行,还是得操点心,万一跟你二哥似的,大晚上梦游啥的,上次就把娇娇吓得不轻……” 小五没算到这一步,眉头一皱,十分慎重的点点头。 “好娘,我知道了,我和四哥会看好三哥的。” “那老三就交给你了。” 小五视死如归的点点头,脚步沉重的从南屋拿了根麻绳,回了屋子。 张莲见这母子俩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分不能理解,这是发生过什么? 胡兴成亲的时候她不知道,到胡旺的时候,张莲睡过去了,所以还真不太清楚究竟成婚前夜让胡家人多么头疼。 “娘,您和小五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别提了,兴子成亲的前一天晚上不睡觉,到处敲门问是不是到时辰了;老二成亲前一天晚上倒是睡了,可是梦游了,哎呦,把娇娇给吓得,嗷嗷哭 。” 李氏想起来就觉得头疼,老实说,家里这五个孩子,除了不靠谱的时候,还都挺靠谱的。 谁曾想在娶媳妇这件事情上的兴奋点就这么低。 “啊?还有这事儿呢?” 张莲想象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可不是,这不,到了老三这儿,就得提前防着点儿了。” 成婚前一天晚上,还得提防着新郎官儿,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呀,您给我讲讲呗。” “想知道找的你男人问问去,我上年纪了,熬不得夜,我去睡了。” “那您赶紧休息去,明儿还得起个大早呢。” 张莲回到屋里,胡兴刚洗漱好回来,张莲拿了换洗衣裳去洗澡,胡兴屁颠屁颠的跟着去给媳妇儿烧热水。 天气暖和起来,洗澡的频率也高了,那洗澡的时间就缩短了不少。不到半个时辰,张莲就洗好出来了。 刚刚沐浴过的张莲,身上还带着皂角淡淡的香味。 胡兴一弯腰,双手抱住双腿,一起身,张莲就趴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啊~~你干嘛?” 张莲惊呼一声,又怕惊扰到别人,用力压住自己的声音,低声质问。 “回屋,睡觉!”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扛着快。” 几句话的时间,胡兴就已经把人扛到屋里了。 “哎呀,今天院儿里有外人,让人看到多不好啊。” “没事儿,他们都睡了。” 胡兴把张莲的腿放到炕上,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一转,给她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伸手拿起已经准备好的布巾子,给她擦头发,动作缓慢而温柔。 屋子里一时间只有布巾摩擦的声音,张莲闭着眼睛,心里想着明天的事儿,盘点一下有没有遗漏的。 忽然想到李氏说的话,猛的一个转身,差点被自己的头发勒死。 “哎呀,你慢点儿。” 胡兴嘴上嗔怪,拨弄头发的手却很温柔。 “娘说,你娶我的前一天,把家里折腾的都不轻,有这事儿没?” “头发干了再睡,不然明天头疼。” 胡兴顾左右而言它,张莲喜欢晚上洗头发,却不喜欢擦头发。每次都是胡兴给她弄。 “有这事儿没?” “你躺下,把头发垂到炕沿儿,一会儿就干了。” 胡兴搭话是搭话,就是不回答问题。 张莲一骨碌爬起来,站在炕沿儿上,胡兴连忙张开手左右护着,就怕她掉下来。 张莲双手捧着胡兴的大脑袋,强迫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到底有没有嘛~~” 张莲几乎从来不撒娇,这冷不丁儿来一嗓子,胡兴还真把持不住。 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有。” “还真有呀?你快说说你都干了点啥?” 张莲放开那颗大脑袋。打算转身,却发现男人把她困在了怀里,动不了了。 “想知道?” “想!特别想!” “那我得先吃饱了,饿着没力气讲。” 胡兴的眼神开始不老实的了,困着张莲的双手也慢慢换了位置。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张莲这才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惜,好像发现得有点晚了。 “你。” 他一手揽着腰,一手扶着后脑,把人放倒了。顺势一个欺身,就把媳妇儿抱了个满怀。 “别闹,明儿还得早起呢。” 张莲兴致缺缺,大概是忙着老三成亲的事儿,最近这段时间总是疲惫的很。精神恹恹,总想着睡觉。 “我饿……” 胡兴摩挲着媳妇儿的小脸儿,语带诱惑,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呼吸都是交织在一起的。 “可是我好累……” 张莲一副小白兔的姿态,胡兴顿时觉得自己像只饥渴难耐的恶狼,有点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媳妇儿……我去洗澡……” 胡兴麻溜儿的起身,头也不回的直奔洗澡间,生怕一回头,就会禽兽上身控制不住了。 哎,这该死的欲望。 春末时节,天气虽然不冷了,可洗冷水澡这样的事情还是很有挑战性的。等胡兴再回去的时候,张莲已经睡着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惴惴不安担心晚上不靠谱的人,也渐渐熟睡,胡家小院子里,成婚前夜终于安静了一夜。 漫天的繁星,在如墨般的夜空中闪烁,预示着明天晴朗的天气。 春风徐徐,不骄不躁,正是一年中的好时节。 第285章 斗转星移,日出东方,天色渐亮。小四是头一个起床的,今天还有早饭要做,他得提前准备好。 娶亲这一天,男方家是管早午两顿饭,晚上自家人一起吃顿饺子,是这边的习俗。就连早上和中午的菜色都有具体指向。 早上豆沫粥、小咸菜,至于主食是油条、包子、还是馒头就随意了。 中午给的女方家摆席,肘子、熏鸡、红烧鱼、四喜丸子这几个是固定菜色,其他的荤素搭配得当就好。 男方家这边的亲戚则是煎饼菜和馒头管够!大锅菜放了上果泡、再盖上绿豆煎饼,就是这一带的特色。 也是成亲必备,平时却很少能吃到的一种吃食。 早上馒头、包子和油条都准备了。连小菜都准备了三种(多了准备不出来,四种又觉得不吉利,所以选择了三种。) 张莲起来的时候,文小点和小四已经带着兄弟们忙活着了。 炸油条是个技术活,是文小点在带着两个人在弄;小四在准备小菜,调味什么的肯定要他亲自来;包子、馒头就交给其他兄弟们了。 自从被张莲纠正过之后,蒸馒头、包子什么的,胡家的男人们还是可以上手的。经过两年的打磨,说不上蒸得有多好,倒也不会太失败就是了。 “对不住,起晚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张莲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哪有帮忙的都到了,主家还在睡的道理。 “没有,灶房里有我和二嫂照看着呢,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嫂子放心昂。” 小四给张莲端了一碗豆沫,和刚出锅的包子,还有小菜拼盘。 “谢谢小四,你们都吃过了吗?” 灶房的活儿和其他的不同,吃饭是没有时辰的,毕竟吃饭的正时辰,他们还在忙活。 “怕到开饭的时辰顾不上吃,就提前倒换着吃过了。” “那就好。” 张莲喝了一口豆沫、咬上一口素包子,胃里有了东西,整个人舒服多了。刚起床的慌张感压下去了不少。 这一舒服了,胃口也跟着打开了,一不留神,就吃了四个包子,两碗豆沫。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 给嫂子盛饭的小四,兴奋之余还很惊讶,嫂子平时是不是都没有吃饱过?她刚刚吃的可是平时的两倍。 “看来小四的厨艺又精进了,嫂子连吃了两碗呢。” 文小点的油条都炸好了,也端着一碗豆沫和刚出锅的油条过来,言语间直指核心问题。 “啊?我吃了这么多吗?” “是呀,还吃了四个包子呢。” 小四也搭腔,这件事情他还是有点不太好接受的。 “那大概是真的很好吃,一不留神吃多了吧?” “那我让小五给你找点山楂丸吃吧,一会儿该撑的难受了。” 文小点放下碗筷就要去找小五,老田还在隔壁没过来,估计要到吃饭的时辰才能看到人。 “我不觉得难受啊,不用找他了。要是一会儿不舒服了,我自己去找他。” 张莲确实没什么感觉,文小点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都是大人了,难受了自然会去找药吃去。 天色越发明亮,院子里也越来越热闹,王媒婆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地起床。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其他人的脸色。 还好,精神抖擞,看来昨晚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还好,还好。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接亲用的是马车,车厢顶上,坠了红布花,四角还垂了红布,一派喜气洋洋。拉车的墨宝,头顶一朵大红花,神气得很。 小五和明成一左一右牵着明珠,混在孩子堆儿里,等着一会儿的红包。明珠要拉着许娇娇一起,只是,十岁的姑娘,已经要避嫌了,只能跟在李秋菊边上看着他们热闹。 李氏左边是张莲,右边是换了衣裳重新梳洗过的文小点,此时站在饭堂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整装待发的接亲队伍。 胡兴赶车,现在已经坐在马车前头了,系着红腰带的傧相们,也都整整齐齐的站在了马车边上,随时等着出发。 王媒婆坐在胡兴的另一边,捏着枣红色的帕子,看看天色,等着吉时随时出发。 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地完美。就是,说不上来哪里有点不对劲。 “小五叔叔,他们在等什么呀?” 明珠兴奋的跟大家站在一起,虽然看着满院子的红色很是漂亮,却真的不知道这么多人忙进忙出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等吉时,就是要在好时辰出发。” 明成在一旁小声解释,可是小五却眉头紧锁,在思考些什么。 “为什么要等好时辰。” 明珠继续发问。 “因为要去接新娘子呀。” “是那个奶奶和兴子叔叔一起去接吗?” 童言无忌,但是! 却说到了点子上。 “我去!三哥不在!” 小五喊了一声,拔腿就从人群堆儿里往外跑。小五终于知道那不对劲儿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 哪有去接亲,新郎官不在的? 小五三两步就往自己屋里冲,李氏拍了一下胡老汉,文小点掐了一把胡旺,这爷儿俩这才跟着小五去屋里找胡发。 王媒婆,看看春日晴朗的天空,无语问苍天……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呀。这胡家跟她是八字不合吧?怎么摊上他们家,就没有一件事儿能顺顺利利进行下去的? 屋里的炕上,胡发被五花大绑的捆成了粽子,还在呼呼大睡,看样子,是要睡到天荒地老。 还记得,小五睡前拿的那根麻绳吗?就是怕他像胡旺一样梦游,小四小五俩个联手给绑上的。 小五上前先给三哥松绑,然后开始叫人。 “三哥,三哥?快醒醒,到时辰了。” 胡发:呼噜~呼噜噜~~ “三哥!!!起床了!!!” 小五大吼,企图用大声唤醒沉睡的胡发。 胡发:呼噜噜~~呼噜~ 小五没辙了,叫不醒,那就先把衣裳换了吧。想到这儿,小五上手就开始扒胡发身上的衣裳。 “爹,二哥,帮忙啊,先把衣裳给换了。” 给个没有意识的人换衣裳,那简直是费劲死了。好不容易扒了身上这身,胡发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噜噜~~ “他咋了这是?” 李氏见屋里只有小五的声音,不放心,过来看看。就见小五骑坐在胡发身上,又掐又拽的套袖子,胡老汉和胡旺一左一右的,掐着胡发的大腿套裤子…… 被穿衣服的人,却浑身绵软呼噜震天响…… “可能是我昨天给三哥喝的安神汤,药劲儿太大,现在还没睡醒。” 小五气喘吁吁的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什么?你也给他喝安神汤了?” 李氏忍不住喊了一声。难道,老三喝了两碗安神汤? “什么叫也?” 胡老汉抓住了媳妇儿话里的重点,也?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我让小四给他熬了一碗安神汤……我这不是怕老三跟他那俩哥哥似的,大半夜不睡觉,瞎折腾嘛……哎呦,这可怎么办呀。” 李氏着急,担心错过了接亲的吉时,更担心儿子的身体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是,晚饭的时候,我已经给他吃了安神散了呀。” 小五收了手,瘫坐在胡发旁边,吃了两份安神的,现在就是把他累死都叫不起来胡发。 “哎呦,你俩下药的时候能不能互相通个气呀,这下好了,下了两份儿。” 胡老汉也不掐了,胡旺见状也不动手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先把老三给喊起来吧 。” 平时像个木头似的胡旺,现在是唯一一个能冷静思考的人了。 小五一听,立马起身,站在屋门口环顾了一周,都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刚要大喊一声,就见门外进来了几个人。 顾南风带着三个弟弟,一人抱着个匣子进了门。 “顾氏,顾南风。” “顾东风。” “顾西风。” “顾北风。” “恭祝胡家新婚大喜。” 四兄弟齐刷刷地站在门口,气势如虹地自报家门,手上的礼物匣子,一个个的给了在旁边记录的胡二伯。 这一院子的人里,也就胡二伯的字最好,这种时候,肯定是要让他来的。 小五,急匆匆地跟顾家兄弟打了个招呼,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田爷爷,快来呀!!” 躲在角落里偷吃的老田,刚放进嘴里的一口肉丸子,差点儿没把自己呛着。小五平时沉稳的很,很少这么急切地大声喊人。 也顾不上什么,赶紧从角落里钻出来,就往小五的方向跑。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小五顾不上说话,一把就把人拽进了屋里。 院子里帮忙的和看热闹的,议论纷纷,院子里顿时嗡嗡声一片 。 屋里的小五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倒是把老田给说楞了。 “田大夫,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扎个针就能醒,不过……” “哎呀,您赶紧说呀,这吉时可不等人。” 李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偏老田说话慢吞吞的,说话就急切了些。 “安神药吃多了,醒了之后,会不会傻就不知道了。” “傻不了。” 顾南风见小五的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跟进来看看,恰好听到了老田的话,接了一句话。 “你有办法?” 老田侧头问了一句。 “只能辅助您,把他残余的药力排出来。” 半刻钟之后,胡发急急忙忙从屋里冲出来,一个健步窜上了马车。 “大哥,出发。” 胡兴看看王媒婆,王媒婆看看天色,时辰刚刚好。王媒婆一声令下,鞭炮声响起来,锣鼓声敲起来。 接亲的队伍在经历了起起伏伏的心理历程之后终于出发了,还好,准备都提前做了,不然,还真说不好会不会影响接亲的时辰。 接亲的队伍出去了,院子里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明珠站在孩子群里,撅着嘴巴,有点不高兴。 “妹妹怎么了?” “不是说会给红封吗?为什么没有给?小五叔叔骗人。” “大概是时辰来不及了吧?” 明成安慰明珠,他看得出来刚才是有事情发生过,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那是不是就没有红封了?” 明成笑着摸摸明珠的小啾啾,没有说话。 小五呢,从出来就坐在门槛上,手脚瘫软,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成亲什么的,怎么就没有一次是能顺顺利利的?还以为熬过了夜晚就是曙光,结果呢?简直就是灾难。 还好,接亲的人在女方家比较顺利,也顺顺利利的在吉时带着新娘回来了。 看着十分熟悉的傻笑,莫名让人觉得这场婚礼圆满了。 是了,胡发是一路咧着嘴傻笑接上的新娘子,又一路傻笑着回来的。 胡兴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弟弟,忽然想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 呃……还真是怪傻里傻气的。也幸好,新娘子都蒙着盖头,不然,还真怕因为这个把媳妇儿给吓跑了。 胡兴把马车赶回后院,回到张莲身边儿,在人群后面,握住了张莲的手。 张莲转过头看看身边这个踏实的男人,微微扬起一个笑脸。 拜完天地,送进了新房,胡发迫不及待的掀起了银子的盖头,看着眉目娇俏的媳妇儿,胡发呆愣愣的。 “不愧是亲兄弟,你们连表情都这么相像。” 张莲捅咕了一下胡兴,小声打趣。 “我可比他淡定多了。” “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喝多了回来,就知道傻笑。” 张莲偷笑,是这个冒着傻气的男人,让她可以安稳度日,也是他, 让她的生活有了不同的轨道。 “还不是怪你,只一眼,就闯进我心里,再也不出来了。” 张莲猛的回头,就看到了他幽深的眼眸。霎时间,周围的欢呼吵闹逐渐安静下来,此时此刻,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是胡兴第一次表白,也是张莲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从第一次见,就把她放在了心上。 所以,他才会那样注重她的喜好,会时时刻刻站在她这边。 第286章 接亲的时候,除了银子,王氏也被一起接过来了。这是之前两家就商量好的。 一是,银子出嫁,那边也没有什么亲戚需要招呼,剩下王氏一个人在那里,银子肯定也担心。 二是,李氏不想让王氏觉得姑娘出嫁了,就和娘家没了关系,让她亲眼看着姑娘的婚礼,也算是胡家的一个态度。 至于这么做合不合规矩,李氏根本不在乎,他们胡家特立独行的事也不止是这一件,别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李氏拉着王氏,站在门口,透过的人群看着胡发傻笑着掀盖头,王氏原本还有些心酸的她,瞬间就觉得没什么好心酸的了。 “以后,我家这傻小子可就得麻烦你的多教教了,这出去可太丢人了。” 李氏无情吐槽,成亲又怎么样?也挡不住他转圈丢人。 “俩孩子好就行了呗,跟他过日子的都不嫌弃,咱俩说了可不算。” 王氏也有点儿嫌弃了,平时这孩子挺会来事儿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净出洋相了。 老姐妹俩相视一笑,去一边儿躲清静了。 文小点和张莲拿了个小篮子过来,也不知道是胡发兴奋过了头,还是因为睡蒙圈了,出门进门给小孩子们的红包是一个都没有撒出去。 这不,赶紧给俩人送来, 这个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张莲小声在银子耳朵边儿解释了一下,把装了红包的小篮子往她手里塞了塞。 银子站起身,拿着篮子走到门口,得了吩咐的小五带头儿,招呼着小伙伴们过来抢红包。 银子抓起一把就撒了出去,孩子们呼呼啦啦的就围上去抢。 明珠也在孩子群里,明成担心的她个子小,怕孩子们抢起红包失了分寸,伤到她,一直在身边儿护着。 结果发现,好像这些半大的小子们,激动归激动,但是都会刻意保持着和明珠的距离,似乎是专门给她留了位置。 一篮子的红包撒完,这才算告一段落。 “哥哥哥哥,你看,我抢到了三个!” 明珠兴奋的脸色红红,藕荷色的窄袖小衫配罗裙,顶着两个小啾啾,要多可爱就多可爱。 眼睛亮晶晶的,捧着三个红纸包裹的铜钱跟明成炫耀。 “我们明珠真厉害,哥哥都没抢到呢。” 本来就是强行夸赞,他是来保护明珠的,根本就没有抢红包的打算。 却没想到,小丫头直接把自己的红包一股脑都塞给了明成。 “那我的都给哥哥,哥哥别不开心哦。” 明成哭笑不得,一个四岁的娃,给他红包不算,还想着哄他不高兴。 一边儿正数红包的胡小七,见状从自己的红包里拿了两个,直接放到了明珠手里。 “小妹妹,我的分给你两个,这样你和哥哥就都有红包了。” 明珠又有了红包,笑得眉眼弯弯,清脆奶甜的跟胡小七道谢。 “谢谢小哥哥。” 一声小哥哥,把全家最小的胡小七给叫迷糊了,摸着后脑勺,呵呵直乐,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得,又傻了一个。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快乐,男人们有男人们的开心。 完成了任务的胡发,被人请出去喝酒去了,作为今天的主角,少不了得被灌酒。 作为最尊贵的客人,明宣礼一家、顾家兄弟四个,还有胡二伯、老田、文师傅几个坐一桌。 王四方和杜五爷也来了,但是袁铮骋并没有来,他现在是大小也是个镇守了,这样的场合就不太方便随意出现了。 明宣礼不算,作为本地行政级别最高的人,又隐瞒了身份,谁敢拦着他呀。 所以,有权有势,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可以的为所欲为。 胡二伯看着外头一身红衣的侄子,眼神幽远,格外沉默。更像是透过胡发回忆过去。 “年轻就是好啊。” 老田感慨一句。 “怎么?孤家寡人的生活的过腻歪了?” 胡二伯回过神来调侃。老田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满脸的拒绝。 “没有、没有。还是一个人自在,娶妻生子什么的,太麻烦了。” 之前选择一个人过,固然有明宣礼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觉得这件事情很麻烦。 “你这么问我,你有什么想法?” 老田把问题丢回去,胡二伯喝了口酒,并没有回答他。 老田自讨没趣,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这边,胡老汉好不容易碰上了顾家兄弟,可惜,今天日子特殊,不能说房子的事儿。 现在说,难免有要房子做贺礼的嫌疑,胡老汉只能旁敲侧击,打听他们的行踪。 “南风,这次来,多住几天不?” “应当会多住几日的。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现在没什么事儿了。” 本来他们是想早来几天给帮忙的,谁知道家里女人离家出走,才刚找回来没几天,这才导致导致成亲当天才到。 还好,赶在了接亲队伍出发之前到。 “那就好,一阵子不见,还怪想你们的。” 胡老汉说的情真意切,能不想吗?老三的房子还一直没着落呢。说好的,过两天就给消息,这都多长时间了。 顾南风也想他们,或者说,想念永远都热热闹闹的胡家院子。 新房里,新娘子的席面摆在这里。 张莲、文小点作陪,还有来新奇体验的沈婉儿和小明珠、以及李秋菊和许娇娇,许娇娇是轻车熟路了,三个表哥成亲,她都是坐这桌的。 明珠两眼放光的看着桌子上的菜色,都是……她吃过的。但是并不妨碍她想吃。 许娇娇和明珠一左一右的坐在新娘子边上,银子给左右都夹了菜,这才开席。除了李秋菊和许娇娇之外,都是熟脸。 银子也没有太拘谨,该吃吃,该喝喝。张莲和文小点,正大光明的咬耳朵。 “哎呀,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比咱们可强多了。” 文小点,吃了一口四喜丸子,表情揶揄。 “这都是熟人陪着呢,换你,你也自在。” 张莲挨着明珠呢,正在给明珠挑鱼刺,没有意识到文小点的用意,随口回了一句。 “我成亲那天,也有熟人啊。” “谁?” 张莲把挑好的鱼肉放到明珠碗里,这才抬头看妯娌。 “嫂子你呀。我那会儿也就认识你。” 张莲笑了,这小点的脑回路,真是捉摸不透。 “那,按你这么说,我不是更惨?那会儿我谁都不认识。” “哎,你说的对,还是银子好啊。”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银子猛地抬头,嘴里还咬着一块排骨。 “叫我呢?我怎么了?” “没事儿,你吃吧。” 文小点很少见银子这么迷糊的时候,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哦。” 银子果然低头继续吃去了。 天不亮就起床开始梳洗,上妆,王氏怕她想如厕,半路上要下车,就刻意没给她吃喝。银子现在是又困又饿,灵魂都要出窍了。 一桌子的人,都抿着唇憋笑 。还好没有那些故意挑拨的,不然,怕是少不了得说几句不中听的。 “哎呦,知道你早上就饿了,慢慢吃。” 张莲给小点盛了碗汤,放到手边。 “再也不成亲了,不让吃不让睡的,我可太惨了。” 本来还能忍忍,结果张莲的一个小举动,直接给孩子整委屈了。眼圈红红,眼泪要掉不掉的,嘴里还没忘了吃好吃的。 本该伤感的画面,却莫名多了一丝喜感。 “哎呦呦,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下次了昂。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掉眼泪。” 李秋菊忍着笑哄了哄外甥媳妇儿,忍着笑让张莲给她擦擦。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成两回亲呐,除非是改嫁。 困极了的银子,跟个小孩子似的,还跟张莲撒娇呢,脑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像只可爱的小猫儿。 张莲安抚了几次,这才注意到银子的状态,怎么看着昏昏欲睡的。 “银子,你是不是困了?” “困,我感觉站着都能睡着了。” 大家的吃得差不多了,赶紧吃两口,就喊人来收拾了。 文小点和张莲给银子卸了妆环,帮着换掉了繁琐的嫁衣,这才安置她躺下休息会儿。 胡发精神奕奕的回来,满身的酒气,都挡不住他红润的脸色。本来想跟媳妇儿互诉衷肠,却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坐也不是,一起躺着也不是。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坐在了炕沿边上。 送走了亲朋,李氏拉着王氏在西屋休息,王氏惦记着闺女,虽然有李氏陪着,一顿饭下来还是坐立难安。 “是不是舍不得闺女?” “你说,也不是头一次来你家了,怎么这次就淡定不下来了?” 王氏自嘲,胡家来了没有十次也有八九次了,哪次不是轻松自在,怎么今天就怎么都不对劲了呢? “你只是舍不得。” 是啊,平时来的时候,还可以两个人一起回去,这次就只能她自己回去了。 “所以,你就别走了。” 李氏直接就拍板决定了。舍不得就不舍啊,这就是李氏的思考方式。 “那怎么行?这样不合规矩。” “那有啥呀,我们不挑理,你不要管规矩不就行了?” 李氏说的,十分想当然。 可是王氏却不能真的这么做。 “虽然你们不介意,可是别人的嘴,我们可堵不住。” 她若是真把李氏的话当真了,那闺女以后的日子,可就得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中过了。 “他们想说就说去啊,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关他们什么事儿?这过日子就像是穿鞋,穿在谁脚上谁知道。” 这话没错,只是,流言能淹死人,到时候任何的解释都只是百口莫辩。 俩人讨价还价了许久,最后敲定,王氏在胡家住到银子回门为止。 午间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又要开始准备晚上的饺子,胡家本家的男人们又回来给包饺子了。 银子还在睡,胡发怕她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他轻轻的趴在银子身边,盯着她看了会儿,伸手戳戳她脸。 睡梦中的银子感觉不舒服,皱着眉头嘤咛了一声,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胡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媳妇儿挺厉害啊,睡着还能这么精准的打在他脸上。胡发揉揉脸,继续戳脸,不过这次他有了准备。 银子终于不耐烦了,勉强睁开眼睛,就是胡发的大脸怼在面前,条件反射似的,抬腿就是一脚。 只顾着那张脸的胡发,没有躲开这一脚,银子这一脚可是没有收着力气,直接命中重要部位。 胡发闷哼一声,捂着两腿之间,疼得在炕上打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不然让别人听见,不是他丢人,就是他被笑话,拉倒吧。 银子缓了缓心神,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眼睛越瞪越大。 “你……你没事儿吧?” 银子手足无措的想要拉胡发一把,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一双白嫩的小手,伸伸缩缩,愣是没能挨上胡发的一片衣角。 “别……别碰!让我缓缓。” 胡发隐忍着,面色红得发紫。银子看着他这个样子,眼泪汪汪的,都是她睡懵了,失手伤了人。 “我去喊人来给你看看……” 银子说着就准备下炕,被胡发一把拉住银子。就她这副样子出去,那不得一家子都来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不用!我缓缓就好了。” “可是……” “缓缓……缓缓……” 银子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就蹲在他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感受到媳妇儿目光灼灼的眼神,胡发愈发不自在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不是说成亲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为啥他就这么倒霉呢? 缓了好一会儿,胡发这才觉得好多了,赶紧爬起来安慰媳妇儿。再耽搁一会儿,银子大概都要哭出来了。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别担心了啊。” “真的没事儿了?” “真的。” 银子哇一声哭出来了,还好声音不是太大,胡发一把搂住了银子,把他摁在怀里。 “没事了啊,没事了。” “啊~~我还以为……还以为把你给踢坏了……” 第287章 胡发忍着渐渐渐渐减轻的疼痛,怀里搂着银子,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银子抽抽嗒嗒地,惶恐得直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掉在男人的手背上,摔成了八瓣儿。 “哎呦,姑奶奶呦,快别哭了,一会儿把娘招来了。” 胡发手忙脚乱,嘶哈嘶哈的给银子擦眼泪。王氏亲自动手给闺女上的新娘妆,没两下就被胡发给捣鼓完蛋了。 眉毛也淡了,粉儿也掉了,就连胭脂都被揉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粘在脸上,那小模样真真儿是小孩偷抹了戏班子的油彩,那叫一个精彩! “我……把……你……踹坏了……” 银子吩儿哧吩儿哧的说了这么一句,五六个字儿,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抽过去。 “没坏,没坏,还能使呢。不信你摸摸。” 这俩人,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接。 胡发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拉着银子的手就往伤处带……想让银子安心并且转移注意力的胡发,没想到她还真有好好“瞧瞧”的打算,及时就停了手。 一心惦记着他伤势的银子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地方的伤,还真不大方便看……尤其是这青天白日的,万一被人看见了…… 银子就像被烫到了爪子,瞬间就抽回来了,脸色红的像要滴出血来,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 胡发也尴尬了一瞬,到底还是脸皮子厚实了不少,看着娇艳欲滴的媳妇儿,眼睛里满是戏谑。 “你确定不试试?” “试什么?” 银子脸色涨红,心跳如鼓,压根儿没听清楚胡发说了个啥。顺嘴就接了这么一句。 “试试它坏没坏呀?” “什么坏……” 银子傻愣愣的顺着胡发的眼神瞄过去,目光触及的一刹那,整个人转了个身,只留给男人一个背影。 “你!你!你!……你不要脸。” 你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从她记事起,就没有哪怕一刻的时间如此抬不起头来。就连她头一回卖布的时候都没这么窘迫过,现在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胡发还坏心眼子的凑到银子耳朵边儿上,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要脸面可娶不上媳妇儿。” 胡发说完,在银子发烫的脸蛋儿上啄了一口,连忙起身出去了。不能再逗了,一会儿把人惹毛了,再来一脚,没准儿就真的坏了…… 只留下耳朵发痒的银子,一个人冷静冷静。 “啧啧啧啧,这成了婚的男人啊~~~” 屋顶上,看着嘴巴都要笑飞了的胡发出门。算盘精一副村口晒太阳的大娘姿态,摇着头说了这么一句。葫芦精能让哥哥说话掉地上吗?那必然得接话啊。 “嘬嘬嘬嘬,这还没圆房呢,就变坏了。” 葫芦精随手抄起一个葫芦,倒出来一把瓜子儿,嗑了两个。 原本这兄弟俩是要帮忙包饺子的,可经过胡二伯和老田的坚决反对,兄弟俩就只能放弃了。 可是院子里人来人往的,俩人自觉帮不上忙,干脆就上房顶躲清静。 “我看你俩也是闲的。” 顾南风突然出现在俩人面前,一脸嫌弃的看着一把年纪了,还偷听墙角的俩弟弟。那俩反应也不慢,顾南风脚下刚一落地,那俩就起身往山里跑了…… 顾南风脚下一点,追着走了。 好不容易逮着顾南风一个人,追出来的胡老汉,只来得及看到他得一片衣角…… 第288章 胡发从屋里出来,直奔前院儿的井口,兑好温水又端了回去。 他刻意磨蹭了一会儿,好给银子多留出一些冷静得时间,再进去的时候,银子已经坐起身来了,顶着花猫似的小脸儿,正在发呆。 胡发长记性了,不敢再冒冒失失的喊人了,脚步轻巧的站在几步开外,银子又能看到的地方,端着水盆子,左右晃晃吸引她的注意。 “你做什么去了?” “打水去了啊。洗把脸,咱们得出去见见人。” 胡发见银子回神了,这才把水盆放到架子上,上前拉了银子一把。 胡家的火炕砌得比一般人家高了一点,银子和两个嫂子相比又娇小了一点,虽然自己下来也不至于会摔跤,可谁让胡发体贴呢。 洗脸的时候借着水中倒影,银子这才发现她脸上是有多精彩……妈耶~~~都赶上戏班子里的大花脸了。 再三整理好仪容仪表,胡发这才拉着银子去前头饭堂。 饭堂里,一张大桌子上头摆得满满当当,一群老爷们儿或站或坐的围了一圈,腰间是各种花色款式的水裙子(围裙),干得热火朝天。 这个场面虽然挺惊悚,放在胡家又十分合适,有一种奇特的和谐之感。 叫了一圈儿人,张莲和文小点就出来接人了。胡发想送进去,直接就被俩嫂子给轰回去了。 胡发瘪瘪嘴,卷起袖子去包饺子。 小五,老田还有胡二伯则是有多远躲就躲多远,饺子这个东西,大概两三年以内,他们是不想再碰了。 贴心小四给他们准备了其他饭菜,等煮饺子的时候,一块儿炒了就行。 顾家那四个武夫从山里回来的时候,饺子才包了三分之一,看见这摊子,眼睛都放光,他们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包过饺子了。 花钱不花钱的倒是次要的,关键是家里的几个女人谁也不让包啊。还说什么,再敢包饺子腿都给打折。 这就算了,因为饺子离家出走的一大家子,这刚找回来了可不能再气走了。 五大三粗咋滴,武功高强又咋滴,在管家的跟前,那就都是鹌鹑。 “大哥,胡家包饺子呢……” 顾北风悄咪咪的开始卷袖子,还不忘提醒几个哥哥。 “我看着也像。” 葫芦精开始摘身上的葫芦。 “那么一大盆的馅儿,他们包不过来吧?” 算盘精从怀里掏出几个水裙子,给兄弟们一人发了一件。 “咱也不是外人,得去帮个忙。” 顾南风接过水裙子随手系好,大手一挥下了号令。 几息之间,他们就洗好了手,十分自然的融入了大老爷们儿之间…… 隔壁院子里,躲着饺子的老少三人组和明宣礼一家四口,面面相觑的干瞪眼…… 明珠听着隔壁热热闹闹的动静儿,小屁股早就坐不住了,特别想要去隔壁玩儿。可惜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小五叔叔,刚刚居然拒绝了她…… 沈婉儿也想去,但想到午后算是胡家自己的家宴,他们再去多少有些不合适,就只能安抚明珠,摁着她不去捣乱。 明成也想去,但是他要面子,不好意思撒泼打滚闹着要去。同样死要面子的明宣礼也一样强装不在意…… 一屋子人里,只有老少三人组是真的躲都来不及……甚至他们已经决定,吃饭的时候就在在这个院儿吃算了。 第289章 饺子这东西,真的让他们很受伤,就有种,真的不想再见到的意思。 明珠的请求被再三拒绝,饶是年纪小,心大,也觉得委屈起来。这会儿也扭着身子要出去了,就小小一只,对着墙角安安静静的坐着,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隔了一会儿,沈婉儿就觉得这屋子里过于安静了些,转头就看着正在“面壁”的明珠。一小团窝在榻上,散发着“我不高兴”的气息。 “明珠?你怎么了?” 沈婉儿试着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皱眉。不止没有回话,甚至都没有回头。 明成也看过去,他也觉得妹妹这状态明显不对,随即起身过去看看。到跟前儿,侧着身子把脸凑到妹妹面前,轻轻唤了一声,明珠却看都没看,肉嘟嘟的身子一扭,换了个方向。 明成呆了一下,很快跟着换方向重新凑了上去,明珠再次低着头换了方向,看也不看哥哥一眼。 “小猪猪,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明成无奈,只能压低嗓音,用小小声跟妹妹沟通。一边不停地换着方向哄孩子,一边猜测她不高兴的原因。 “妹妹,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困了?” “尿裤子了?” 这句话一出,明珠瞬间抬头看着哥哥,小肉脸儿上,满是气愤。哥哥才尿裤子呢,她已经是个大小孩儿了,才不会尿裤子呢。哼,坏哥哥。 “我没有!” 明珠大声反驳,明成倒是松了口气,终于说话了,肯说话就能弄清楚是因为什么。 “那你不高兴什么呢?” “你别说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明珠眼圈儿就红了。明珠虽然是娇宠着长大的,也不是什么不懂礼数的任性孩子,她的请求被拒绝了很多次,也知道娘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她不理解,也还是懂事的没再纠缠,可是她委屈呀,她想去隔壁玩儿,想跟着娇娇姐姐,想去找李奶奶…… 娘不让去…… 默默观察兄妹俩的大人们,大概知道明珠是为什么不高兴,还是给兄妹俩留出了交流的空间。 明成看着有些不耐烦的妹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一边,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低头,凑在妹妹耳朵边儿。 “你想去隔壁?” 就这么一句,明珠勉强才忍住的情绪,瞬间就崩溃了。 嘴巴一撇,眼泪就滚下来了。终究还是没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短胳膊张开来,冲着哥哥要抱抱。 明宣礼耳力好,自然是听见了明成的话,可其他四个不知道呀,见明珠忽然就哭起来,当即就坐不住了。 明成抱起妹妹,学着嬷嬷的样子,一边轻拍妹妹的和后背,一边抖着肩膀在屋子里转。明珠就趴在哥哥肩头,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明成整日坐在桌案前写字看书,力气不算大,明珠人小,肉却不少。加上最近又圆润了些,属实是有些斤称的,没一会儿,就感觉明珠往下滑了。 怕摔到明珠,一个用力往上一颠,正哭在兴头上的明珠没抓稳,直直地越过明成并不宽阔的肩膀,就往下栽…… 小五和沈婉儿惊呼一声,下一瞬,明宣礼就一个箭步窜过去,抓住了明珠的肩膀,一个翻转明珠只觉得悠了一下,就掉了个个儿,头朝上被明宣礼抱在怀里。 明珠总算不哭了,挂着眼泪鼻涕,呆呆地看看爹,又看看一脸惊慌的哥哥…… 沈婉儿也急忙过去,拿着帕子给明珠擦脸,还不忘关心儿子。 “成儿,你没事吧?扭到哪里了没?” 三两下给明珠擦好,又转头仔细检查明成的情况。捏捏胳膊,按按肩膀,见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过一句。 可明成还是后怕,这要是摔下去……明成看看自己的手,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谁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此时觉得很有道理,这手上没有二两力气,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转头就看见小五站在身侧,了然地对他点点头,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小猪猪,我带你去隔壁玩儿,不哭鼻子了好不?” 小五仰头对着明珠说。 明宣礼见着明珠阴转晴的小脸儿,俯身放下女儿。 小五牵着欢快的明珠,一脸便秘的往小门去了。 明成低着头站在原地没动。 “成儿,你怎么不去?” 明宣礼重新坐下,问。 明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爹,我想……学武。” 说完还看了沈婉儿一眼,怕她生气。 沈婉儿只惊讶了一下,便扬起一张笑脸来。 “练武很苦的,你确定?” 明成郑重点头。 “好。” 得了应允的明成,对着明宣礼行了一礼,脚步匆匆地去追小五和妹妹了。 明宣礼:…… 半响,才轻笑一声。臭小子,你倒是带上你爹娘啊! 小五牵着明珠到饭堂门前,就见包饺子的人群里,煞是热闹。 一群大老爷们儿,眼睛看着案板,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还啧啧成一个劲儿。 “还是得学过,你看北风这手法,啧啧啧……” “葫芦也不赖啊,你看这剂子多圆乎,啧啧啧……” “南风这饺子包的,好看得都不舍得下嘴了,啧啧啧……” 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手上的活儿是一点儿没落下,小五在门口看着这明显不太符合爷们儿人设的发言,满脸黑线…… 深吸口气,目不斜视地把明珠往饭堂西屋一塞,转头就往回走,和随后跟来的明成,拐了个弯儿,往后门去了…… 对包饺子始终保持十二万分热情的顾家四兄弟,此时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葫芦精,凭借着多年搓药丸子的手艺,搓出来的面团儿匀称,面剂子个个圆润得很。 算盘精醭面一撒,手上一滚,轻轻一按,一个个面剂子就成了棋子状。 顾北风一根擀面杖,左右开弓,一次出两个面皮,薄厚均匀,速度也快。 面剂子经过顾南风的手,变成各种形状,柳叶饺子、元宝饺子、花式饺子一个个摆在篦子上赏心悦目。 第290章 胡老汉在一边儿看着顾家这四位,当真有点儿理解不了,包个饺子,咋还有这么多花样儿?你看看这表情,这有啥好兴奋的? 不过,顾家这四个一上场,一个能顶三四个,胡老汉这一辈的、三爷爷四爷爷他们就都撤出来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就不给孩子们添乱了。洗洗手,整理好衣裳,到一边儿聊天儿去了。 这一次要包上百人的饺子,兄弟四个可算是过瘾了, 不由得感叹,人多真好啊,包饺子都能多包会儿。 后悔了,应该带着家里人一块儿来的,让她们也看看,这才叫包饺子呢。省得他们回去包饺子还得挨骂,嫌他们弄得太多吃不完。 西屋里,得偿所愿的明珠光着脚丫子在炕上跳来跳去,开心得不得了。 许娇娇在旁边看着,防止这丫头一不留神掉下去。 李氏难得没上桌打麻将,拉着王氏跟三奶奶她们坐在炕桌边上嗑瓜子聊天。小辈儿们拉着银子打麻将,文小点和张莲一左一右站旁边,随时准备给银子撑腰。 也不是怕谁会欺负人,就是有时候,这些“过来人”真的会让人很难招架。 “哎哎哎,耍赖啊,耍赖。牌都打出来了,咋还能拿回去呢?” 文小点直来直去,见银子不好意思吭声,直接下场当嘴替。 “又不玩房子不玩地的,别那么认真呀?我就一时没看清,打错了。” “落地无悔,打牌哪有反悔的,万一有人就胡这张呢。不成不成,放回去。” 张莲也帮腔,主打一个看不得银子受委屈。 这一来二去的,三个人就十分和谐的吵起来了。 银子左瞅瞅,右瞧瞧。最后拉了拉张莲的衣袖……不是跟张莲关系更好,实在是文小点火力太猛,拉不住呀,拉不住。 “嫂子,算了,她小相公又胡绝张,拿回去也胡不了。” “你咋知道的?” “啊?这么明显,一看就知道了呀。” 张莲想问啥,结果旁边文小点突然提高音量,张莲转身就去对面数人家的牌了。正在据理力争的对家一时没顾上,真就被张莲给数了一遍。 绝张不绝张的她看不出来,少没少牌,数数不就行了。 “哈!点点,点点!别叨叨了,省省力气。” 张莲朝文小点摆摆手,一脸大气。文小点不明所以,但不耽误她好好配合。当即也笑意盈盈的收势,等着大嫂出招。 “哎哎哎,咋还偷看呢?” 对家一屁股坐下,还用手挡了挡。 “没看牌啊,就数了数,发现……”张莲故意顿了一下。“少了一张。” 这下另外两家也都坐不住了,扒拉开对家的手,仔仔细细数了两遍,嘿,还真是小相公,少一张。 沉默了一瞬,长辈见打牌的都站着,都在好奇。 噗嗤~~也不知道牌桌上的谁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一人带头,全家乐呵。就连对家都哭笑不得的跟着笑。 “这还打啥,真成搭子了,干打胡不了。” 手里那张牌也不争了,甩手一丢就扔桌子上了。 “嫂子嫂子,你咋知道是小相公的?” 文小点心大,加上之前又没注意,这才问出来。 第291章 银子愣了一下,看看王氏的方向,拿不准要不要说出来。却听。 “你没见我刚数的么?” 张莲拍了拍文小点,下意识把话揽在自己身上,说不上来为啥,但就觉得应该这么做。 王氏看到这里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藏了这么多年,差点就露馅了。 “放心了吧?在咱家,银子有人护着呢。” “放心了。” 小四突然从门口探进来个脑瓜子。 “娘,饺子包好了,现在煮还是等会儿?” “现在就下吧,再不下,都得笑抽过去。” 李氏乐乐呵呵的打发了小四,大家自觉开始整理桌椅,准备吃饭。 小明珠没见过煮饺子,立马要跟着小四去灶房看下饺子。许娇娇阻止无果,只能帮着小丫头穿鞋下地,去灶房看煮饺子。 一溜儿的灶台都燃着火,许娇娇带着小明珠站在门口就不肯再让她往前了。前头都是半大小子,干个活儿顾前不顾后的,没得再把这么可爱的小娃子给撞到、烫到了。 锅盖一掀开,满屋子都是升腾的蒸汽,整篦子的饺子,哗啦一下全倒进锅里。农村的大铁锅,灶台齐开,一次就把所有人的饺子都煮出来了。 小明珠嘴巴张得老大,十分没见识的觉得,在自家吃的那些饺子,是不是被人给克扣了。如果一次可以煮这么多,为啥到上桌的时候的就那么几个? 小娃子不知道,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约束着。看似地位崇高,却没有什么自由,就连吃东西,都没办法自己决定。 所以,能摆到他们跟前的吃食,那都是有定数的。 大勺子在锅里转了几圈,重新盖上锅盖,等着锅开。 那边,几个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拿出盘子。准备一会儿盛饺子。 饺子煮好的时候。灶房里也收拾妥当了。反正一会儿也得是他们收拾,有时间就顺手收起来,等吃完也好收拾得多。 长桌上,摆了一溜的篦子,每个上面都放好了盘子。外圈五个,中间一个,不多不少刚好六个。 “撤火。” 小四喊了一声,烧火的几个,当即就扯着大根的柴火往外头去。灶堂里剩下一点余火。 随时待命准备上饺子的几个,一人一个篦子,凑到灶台前。 大笊篱盛起,控控汤水,就是一盘子,盛满之后,直接端走,接着有人摆上新篦子,盛出来下一轮的饺子,等送过去的人回来,直接端走。 许娇娇也拉着明珠回去吃饺子。 院子里,桌子上摆好了筷子、醋碟、辣酱、蒜瓣。 没有菜,只有饺子。可把顾家四个武夫给高兴坏了。 明宣礼那边,李氏让胡兴去请了,结果老少三人组说什么都不肯来。最后就两口子来了。 李氏拉着沈婉儿坐她们这桌。 “一下午也没见到你人。这是干啥去了,怎么没过来玩儿?” “你们忙活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没过来。” 沈婉儿嘴上客气着,看了一眼隔壁桌的明宣礼,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大家也明白了。这是有人不让来呀。 明宣礼毫不知情的顶了包,也不算冤枉,谁让他死要面子,不好意思来的。 “以后想来就来,不用管别人。” 李氏说了这么一句,心想着,这两口子也是闲得慌。平时跑两天就跑来一趟,也没见他们这么多顾虑,今儿也不知道想啥呢。 沈婉儿笑意盈盈的答应了一句,话题就跳过去了。 饺子一上桌,顾家四兄弟就在饺子堆里找自己的作品。 葫芦精也想找,结果刚起来,今天他擀面皮来着,这会儿哪里还分辨得出来。 “莲婶婶,我能不能吃那个漂亮的饺子。” 明珠小声对身旁的张莲说。 在她眼里,今天的饺子十分特别。跟自家厨房里做的都不一样。 虽然,府上厨子的花样更多。可现在桌子上摆着的,有在府上没见过的。 第292章 在胡老汉的欲言又止,终于在吃完饺子之后结束了。 不是找到了的谈话的机会,而是彻底没有机会说了。饭吃完了,人也走了,还说啥? 亲戚们都回家了,明宣礼三口子,抱着睡着的明珠去了袁家;小四送文师傅回隔壁院子找老哥俩,顺便收拾碗盘,再把小五给喊回来。 顾家四人也准备去新院子住一晚,被李氏给拦住了。 “你们那房子,要啥没啥的,咋住?” “家具啥的都安置着呢,能住。” 算盘精赶紧说,胡家的住房也紧张,他们在村里也有自己的房子,再住似乎不合适了。 “都安置好了?” “啊。都安置好了。” “哦,枕头被褥啥的有没?” “……没有。” “换洗衣裳带了没?” “……” 李氏灵魂发问,算盘精一句都回答不上来。确实没有呀,这会儿死要面子,一会回去得被兄弟们捶死。 “嘿嘿嘿……婶子,您看……” “看啥?” “能不能借几床被褥……” 算盘精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说的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打脸。 “行啊,就是你们那房子都没收拾,你确定能住?” 李氏看看天色,乌漆嘛黑的。这会儿打扫也来不及了,到底还是心软了。 “今儿就住这儿吧。明儿喊几个人帮着收拾收拾再说。” 顾南风衣袖一抖,率先往之前住的东屋去了。 “婶子,就还是以前那间吗?” 嘴上问着,话音还没落,人都进屋了。 剩下仨兄弟眉开眼笑的谢过李氏,跟着就进屋了。 银子傻愣愣的看着傲娇的四个人,喜滋滋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又十分合理。 “不是,来的时候没想这个问题吗?心可真大。” 顺着声音望去,李氏婆媳仨这才发现新娘子文小点居然站在前院。 “你咋还在这儿?” 文小点咋呼一声,伙同张莲就一人一个胳膊把人给架到后院,往胡旺房门前一“丢”。 “老三!媳妇儿给你送回来了~~” 李氏瞅准时机我,好在后院当中嚷嚷一声,脚步飞快的进屋、关门。摆了仨闺女一道,就当闹洞房了。 姐儿仨果真听见屋里有动静,张莲和文小点果断丢下满脸通红的银子,各自“逃生”去了。 夜,再次归于平静。 日出日落,转而就是银子回门的日子。 胡发早早就准备好,吃过早饭,小两口就准备赶着牛车去镇上。难得早起的胡二伯,看到,赶紧拦下来。 “去,赶马车去。” “二大爷,不用了,牛车就挺好的。” 胡发脚下还没来得及动,银子就婉拒了。 “好啥好?平时就算了,这回门呢,还不给自己长点脸?” 胡二伯瞥了一眼胡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胡发也不等银子有啥反应,直接赶着牛车去后院,换墨宝去。 养了好些时候的墨宝,毛色油亮,器宇轩昂。终于有了点膘肥体壮的样子。 李氏也出来,直接上前几步,嘱咐了几句。胡发待人接物没啥问题,甚至目前看来比其他兄弟们要好不少。 可是,这孩子碰上银子,脑子就容易抽,这脑子抽了,谁知道会干出点啥来。 “娘说的这些,你可记好了啊。记得回来的时候,把翠儿给带回来昂。” 胡发听得很认真,边听边点头。银子也在一边儿跟着受教,端正态度,认真听着。忽然听到最后一句。 胡发尤其认真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娘,我会把娘接回来的。” 银子却懵了。 “娘,这……这不大合适吧?” “我说合适就合适。赶紧的,翠儿该等着急了。” 李氏摆摆手,去灶房端早饭。胡家人的作息各有不同,这早饭吃的就跟自助似的。谁来了谁自己弄来吃。 胡发见银子不肯走,上去就把人抱起来,塞到马车上了。 “哎呀,你干啥呀,我还有事跟娘说呢。” “回来再说,时辰不早了。” 回来?回来还用说吗? 胡发也不给银子机会,当即就赶车出门了。结果遭到了一顿的埋怨。 “娘早晚要来的,你昨天不是还惦记着呢?” 马车一出村,胡发才有了回声。 “那也不能来你家住呀。” “啥你家我家的,都是咱家。既然都是咱家,也都是咱娘。那咱娘为啥不能来咱家住呀?” “你放眼看看,整个大荣,有谁家丈母娘住婆家的?” “我家就有呀?” “啊???你骗谁呢?” 银子没想到胡发还真能接上这话,好家伙,为了接丈母娘,还编上瞎话了。明明最讨厌别人骗她,这会儿心里还有点开心。 “真的,三爷爷家就是呀,三奶奶的娘就跟着他们过了一辈子。三奶奶弟弟来接都不走,就愿意跟这闺女住。” 银子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不是,全大荣离谱的事儿,都在胡家了吧?这咋啥事儿都有呀。这么离谱的事儿,村里人肯定都知道,经不起打听的。 更何况胡发也没必要骗她呀,本来就说好了,要带着她娘一起过的。 “媳妇儿,你得慢慢习惯。” “……哦……” 银子坐在车厢里,透过撩起来的车帘子看着男人发呆,忽然觉得都有点不真实,她这是……嫁了个什么男人呀。 镇上,王氏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从银子出生开始算,还真没有娘俩分开的时候。即便是在那个男人家,都不曾分开过。这一点上,王氏其实是感激主母的,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没有让母女两个分开来。 昨天回到小院儿,明明两个人的时候还十分热闹,只是少了一个人,却会觉得那么空旷。 在炕上辗转反侧半夜睡不着,干脆就起来准备东西。有点事情做,这时辰就好熬了。 小两口进门的时候,王氏还在灶房忙活着。 鸡杀好了,鱼也处理干净了,肉也炖上了,连菜都切好备上了。 “娘~~~我们回来啦~~” 门外,一个男生语气欢畅,百转千回的喊了一声。换来银子一个白眼。 第293章 马车到了城门外,胡发越发端坐起来,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门,只觉得跟往日的不一样。 “媳妇儿,马上进城了,咱给娘再买点啥?” 银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半车厢的东西,叹了口气。 “准备的不少了,不用买啥了。” 胡发这一趟,可谓是吃穿用度都给拿上了,居然还不知道从哪摘了一捧新鲜的野花儿来,说丈母娘喜欢雅致,带回去给家里装点一下。 “会不会太少了,要不还是买点吧。” “买啥?你要把娘接回去,买了啥不都得带回去?” 银子扶额。服了,真的服了。 “还是我媳妇儿机灵。” 见银子不再反对,胡发终于放心了,心下就开始盘算到时候怎么跟丈母娘说,才能把人给接回去。 转眼就到了小院跟前,银子上前开门,大门一开,人还没进门就喊上了。 “娘~~~我们回来啦~~” 王氏闻声从灶房里出来,看见门口的银子,满脸喜气。 “回来啦~~热不热?” 话没说两句,王氏就红了眼眶。 “不热,我坐在车厢里,没晒着日头。” 银子也有点心酸,娘俩就这么站在院子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说话,就这么拉着手,站着。 胡发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氛围,又看看马车里的东西,当即决定还是不打扰娘俩了。 小院不大,只能把墨宝栓在门外,东西一件一件往里拿。 东西都要搬完了,这娘俩才注意到胡发,再一看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东西。吃的喝的用的,要什么有什么。 银子家就是做布庄生意的,就没拿布匹,倒是拿了不少皮子来。 “你这是把家搬来了?” 王氏又欣慰又无奈,欣慰胡家的重视,又无奈于胡家的离谱。 谁家回门会连喜馒头都带上的? 孩子脑袋大小的喜馒头,带了一包袱,十几个的样子。这么热的天儿,这是打算让她一个人吃俩扔一堆? “东西不多,娘,你可不能因为这就不待见我啊。” 胡发搬完最后一趟,没脸没皮的耍赖。 “这还少?你再多拿点儿,都把房子搬过来了。” “房子搬不动,不过,可以搬人。” 王氏看着成亲之后傻了一大截的胡发,哭笑不得。 三人聊了几句,趁着娘俩说话的工夫,胡发去灶房做准备,准备好好表现一番。 可惜,想闺女想到睡不着的丈母娘压根儿就没给留机会。 没多会儿,胡发就耷拉着的脑袋回来了。出去一趟换了个表情的胡发,引起了王氏的注意。 “这是咋了?” “我想着来了帮个忙什么的,结果娘都准备好了,没我的份儿。” 这委委屈屈的小表情,逗得王氏直乐。怎么还有人因为没活儿干委屈的。既然新女婿有要求,那丈母娘肯定要满足呀。 “菜啥的我都准备好了,用不上你。知道你得来,专门给你留了别的活儿呢。” 胡发眼里又有了光,然后就被王氏给指使出去修大门了。还是接亲的时候,被自家兄弟们一个用力过猛给弄坏了的大门。 大门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娘俩在屋里相视一笑。 “银子,还适应吗?” “娘,不应该问问胡家对我好不好吗?” “你看那傻小子那傻样,还用问吗?” 王氏翻个白眼,再说,之前胡家对她也不赖呀,这不都是明摆着的? “嘿嘿~~他们对我挺好的,就是……热情的有点过分,还真不太适应。” 习惯了只有娘俩的生活,到胡家的大家庭里,难免会有些不好招架。 “以前你总说咱们的日子冷清,这热闹了,你又嫌弃了。” “娘,这,跟的热闹真搭不上边。” 银子给王氏念叨这两天的“遭遇”。 成亲第二天,李氏就拉着银子出门转悠了,又走了一趟张莲和文小点的老路,唯一的不同,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回来了,放下碗就又出去了。 这些都还好,毕竟张莲和文小点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她有所准备。 可是,为啥没人告诉她,每遇到胡家一个人,都要被拉着去家里坐坐,再给一堆吃的,不吃还不高兴呀…… 也没人跟她说,吃个东西还得雨露均沾的呀…… 还吃了一个还有一个,怎么吃都吃不完呀…… 就连在自己家,从一起床,就开始关心,她习不习惯,想吃什么,胡发有没有作死云云。 被关心很好,但,真的招架不住呀。 “怎么,有人关心还不好?” “好是好,一天问个几十遍是不是……太热情了?” “是就对你自己这样?你嫂子们呢?” “我问过了,都一样。” “那不就是关心,怕不适应么。”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相处呀。” 银子有点发愁,她倒是不怕别人跟她不对付,偏偏怕别人对她好,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 王氏叹气,大概是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让银子对谁都刻意保留了几分自己。说到底,还是她的执拗,害了孩子。 “你啥样就咋相处呗。” 王氏劝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胡发接了这么一句。 修大门也不耽误胡发关注娘俩说了啥,虽然不理解,但是他可以帮忙开导呀。 “大门修好了?” 银子见他手里拿着东西,顺嘴问了一句。 “修好了。” 胡发放好工具,洗干净手,这才进屋。 “你不用觉得有压力,你平日里啥样子,就啥样子呗。你自在了,他们也不追着你问了。” 说着,接过银子倒的水喝了一口。 “平时也没这么多人关心呀。” “那你就直说呗,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事儿。” 胡发说的轻松,可,婆媳妯娌之间的相处哪有那么简单。见银子和王氏都是一脸的不认同,又仔仔细细的跟他们分析了一番。 他娘李氏,本来就是个心大的,喜欢谁那就恨不得揣兜里,走哪带哪儿,不然她也不会干啥都带着嫂子们。 大嫂张莲,看着泼辣,心最软了;文小点大大咧咧的,没个心眼子。 就这仨凑在一块儿,也没啥需要小心翼翼的。 第294章 胡发把三人的脾气一顿分析,银子也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婆婆和妯娌好相处,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还有胡发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做好中间的和事佬,银子也终于踏实了不少。 这篇终于算是翻过去了。王氏看着小两口有商有量的,心里也高兴。 挺好。 估摸着时辰,王氏去做饭,银子要帮忙被王氏给挡了回来。 胡发趁机上前要帮着烧火。王氏推托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东西都是准备好的,半个时辰就都上桌了。 这不是胡发第一次吃丈母娘做饭了,被李氏安排来当伙计的时候,都是王氏给做饭吃的。 “我做的可没小四好吃,但是够多,多吃些昂。” 王氏跟新上任的女婿客气,知道胡家男人的饭量大,王氏特意多做了些。 “嘿嘿。想您的手艺好久了。” 胡发说着就夹了鸡腿给娘俩一人塞了一个,等王氏动了筷子,这才吃起来。 “要想也该想小四的手艺,莲儿做饭也好吃。” 边吃边聊天,王氏也顺着往下聊。 “好说呀,想吃就吃呗。” “咋滴?你给我送啊?” “想吃您就去呗,想吃啥跟小四说,让他给您做。” 胡发开始挖坑。 “那也就偶尔去一趟。” 说到这儿,王氏又想起来,以后跟闺女朝夕相对的日子,估计越来越少了。 难免有些失落。 “您想不想天天吃小四做的饭?” 胡发停下动作,贼兮兮的下套。 “想啊,还省得我做了。吃得着吗?” 王氏嗔怪,这孩子今儿怎么净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您想吃就能吃得着,我有办法。”胡发说着还看了看银子。“还能天天跟银子在一块儿。” “又想让我住你家?不去。” 王氏一秒钟识破胡发的小心思。 被识破,胡发也不尴尬,反正都被看穿了,那咱就敞开了聊呗。 “干啥不去呀,有人给您做好吃的,不用自己动手。” “不去。” “还有人陪您聊天解闷儿。” “……不去。” “还能天天看着闺女。” “不……去。” “跟闺女单住。” “去……你们能单住?” “能啊,正在村里找房子呢,这次来,还得把您给接回去呢。” “找好了?” 要是孩子们单住,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个事儿就比较复杂了。胡发年纪不大,想要单独出来住,钱够不够? 要是家里支持,胡家其他兄弟会不会有意见?因为这个跟妯娌们闹得不愉快,银子又要如何自处? 王氏难免想得比较多,也怕孩子们年纪小,想不到这些再吃了亏。 “还没有,也用不了多久。您就跟着我们踏踏实实的住着就行。” “你这还没谱呢,跟我这儿说啥?不去不去。” 得,刚有些动摇的王氏,再次坚定了立场。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娘,您为啥不去啊。您自己在这儿,我们也不放心啊。” 银子也劝慰。虽然她也觉得不合适。可看到娘一个人在家的那种心酸,她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你这孩子,这不合适,我去了,你妯娌们要怎么想?孩子多的人家,最怕一碗水端不平了。回头妯娌也要接人来住,家里还不得乱套了?” 王氏宁肯自己辛苦一点,也不想让闺女在婆家成为众矢之的。 “两个嫂子人都很好的,不会计较这些的。” “时间久了可说不好。” 银子也不知道要说啥了,看了一眼胡发,让他说点什么。 “嫂子们家也没有人能来住呀。” 胡发咽下嘴里的食物,接着劝。还给银子夹菜,让她先吃饭。 “谁家还没个人了,你大嫂娘家人……” “大嫂还有哥哥,就在镇上,张大叔有人照顾。大哥嫂子他们时常回去看看就行。” “那的……你二嫂家……” “二嫂家就剩下个爷爷了,就住隔壁,天天来家吃饭呢。” 这下,王氏也没啥好说的了。这胡家也真是不挑,仨媳妇儿,哪个家里都不全乎。 “那也不去。” “娘……” 银子还要劝, 王氏又打断了她的话。 “现在不去,等你们单住了,我再去,行了吧?” 王氏退了一步。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可以接受孩子们和亲家的好意,但也要有分寸。只是晚些时候,她有耐心等。 不管再说什么,王氏都咬死不松口了。 镇上离家近,天色也长,直到临近黄昏,王氏再三催促之后,小两口这才赶车往回走。 李氏见没把人接回来,还有点失落。早该想到的,王氏那个人还挺执拗的。 “行吧,不来就不来吧。她不来,你俩就搬过去住。” “啊?” 银子看了看马车上刚搬过来的东西…… “啊什么?她自己在镇上,你放心呐?” 银子不好意思的笑笑,确实不大放心。没说什么,跟着胡发往下搬东西。 “还搬啥?明儿就去镇上住了。放着吧。明天收拾收拾,就去镇上吧的。” 李氏拍了一把儿子,搬上搬下的,不麻烦吗? “明天就去?” 银子顿时纠结了。能跟娘一起住她求之不得,可是,李氏的态度又让她觉得不踏实。这么积极,是不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也不像啊。 “明天就去。估计昨天你娘就没休息好,再耽搁两天,再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李氏语气里的担忧,让银子直接红了眼眶,心里发胀。 “娘,你把银子给惹哭了。” 文小点咋呼起来,那淡淡的感动,瞬时就被冲散了。 “胡说,我这么和蔼可亲,肯定不是我。肯定是老三干的。” 说着就把胡发给扯到跟前背锅去了。胡发立马就接下了来自亲娘的锅,是是是,都是他的错。 这么一打岔,气氛就活泼了起来。 第二天半晌的时候,山青赶着马车,送胡发两口子去镇上。 昨天跟墨宝分开了一天,心里就惦记了一天,今儿一听还要去,说啥都要他来赶车。有人赶车,胡发也乐得清闲。 张莲,抱着账本,眼睁睁就看着银子带着东西去了镇上。想喊住人,又张不开嘴,只能叹气。 第295章 张莲想要交出管家权利的愿望再次落空,抱着账本在屋里委委屈屈,一连几天下来都心情低落。 胡兴跟着胡老汉下地去了,连带着小四和小五都没落下。明宣礼一家子又来了,这会儿都跟着去地里了。 名头上是考察民情,说白了就是没见过,去看新鲜了。 这天张莲暗自神伤了一上午,想明白中间的关窍,自然心里就有了盘算。 银子是回镇上陪王氏了。王氏有心“退休”来村里养老,可没地方住,又不愿意在胡家住,那……王氏来了,银子不就回来了? 银子回来了,这账本子不就能丢出去了? 恩,那就从解决房子的问题开始吧。 张莲瞬间开启满血状态,当即起身去村里转悠去了。 这两年发生了许多事,虽然花销大了不少,家底子也厚实了不少。想在村里找个地方住,还是有底气的。 再说,也不用家里出钱,胡发自己就有。怎么说也是小叔子,平时也没少指派人家干活,做嫂子的,帮忙找个地方住,应该的。 小坎沟不小,因为靠近山,所以住的还比较集中。胡家住在更靠山的位置,离村子中央有些距离,不过不算远,隔着两栋房子。 三爷爷四爷爷更靠近中心。胡恩阳家则靠近村口,大壮二壮他们就住在另一边。 张莲在村里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空置的房子,倒是搜罗了一筐八卦。 什么谁家的小媳妇跟婆婆闹矛盾了,什么谁家的老公爹又出幺蛾子了,谁家的小子看上了哪家的闺女,哪个小寡妇又跟那个老鳏夫有首位…… 五花八门,不知真假。 吃过午饭,大槐树下正是热闹的时候。硕大的树冠,遮出成片的阴凉。大娘婶子小媳妇儿的,三三两两凑成一堆纳鞋底子、搓麻绳,还讨论着八卦。 张莲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装作不经意的听着四方八卦。 直到周边气温逐渐透出凉意,大家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去,也到准备晚饭的时候了。等人群散去,这才发现,李氏跟文小点也在这里。 “娘?你们咋也在呢?” 早说呀,还不如一块儿出来呢。 “你还说呢,出门的时候喊你,都没搭理我俩。不叫你吧,你自己倒来了。” 文小点嗔怪道。心想着平时大嫂也不是这样的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啥心事。但是李氏说过,有啥事儿回家说,没得给外人添谈资。 文小点可听话了,记得老清楚了。 “早上心里有事儿,没听到,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张莲一边儿一个,挽着她们的手,满脸讨好。自己理亏,哄着吧。 一到家,娘仨就进了灶房。农忙的时候,小四顾不上做饭,娘仨就得顶上。说是仨人,其实文小点才是主力,张莲给打下手,李氏就负责提供情绪价值。 干啥都得夸两句,烧个火那都是功力深厚,经验老道云云。不管咋说,反正娘仨都挺开心就完了。 “嫂子,你那会儿想啥呢?喊你都跟没听见似的。” 刚有点想忘掉这些事的张莲,被文小点一句话给整破防了。 “别提了,我还想着让银子管家呢,话都没说呢,人回家了。” 说着心里还泛起了委屈。 “啊?嫂子这是忽悠我不成,转移目标了呀?” 文小点调侃道。 想当初,文小点刚进门的时候,张莲也找过她。抱着一堆账本,连忽悠带劝的,要给她。她就是个心大的 ,看见账本就头疼,怎么可能会接呀。 她还以为张莲都放弃了,感情是盯上银子了。 “要不是你这丫头说啥都不松口,我还用得着等这么久?” “我说大闺女,都两年多了,你这还不想管家呀?” 李氏也没想到,张莲背后还有这个打算。 “娘,管家跟管账那是两码事。我只会管账,不会管家。” 文小点和李氏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清澈的疑惑。 “展开说说。” 李氏把凳子往前头挪了挪,打算好好听听原因。这大闺女就这样,不问就不知道说。有时候问了都不说。 在张莲看来,管家的,那就是家里当家的。作为家里的领头人,可不能只会守成。一味的守成,金山银山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那么,这个当家人,就要有能力带着一家子越过越好,得知道一家子的力气要往哪个方向用才能更上一层楼。 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个本事。不管是能力还是眼界,她都不是家里最好的,折腾了两年多,在管家这方面,只做到了守成。 胡家是更上了一层,却与她无关。 她好几次,连守成都没做好,险些花空了家底。 “那跟你有啥关系?惹事儿的不是你,败家的也不是你。干嘛往自己身上揽?” 文小点不理解,李氏也理解不了。 说实在话,那些钱也不是她花了,也没花在她身上,为啥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可是看着张莲的眼眶子发红,一脸的委屈,李氏也不好再掰扯啥。觉得不开心,那就不管了呗。 “莲儿,你要是觉得管家太累,那就不管了啊。但是,你得记住了。咱家花销多跟你没关系,可不能啥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昂。 李氏觉得张莲这几天的举动十分不对劲,这丫头以前虽说性格敏感了些,也不至于这么……悲秋悯人吧? 是操办婚事把人给累着了,这才不想管了? “怎么没关系?我是那个管家的,光出不进,就是我没本事。” 张莲说着都掉眼泪了,这下李氏和文小点都看出来了,张莲肯定不对劲。 还不等俩人说点儿啥,胡家男人们就从地里回来了。胡兴照旧一进门就找媳妇儿,见张莲和李氏、文小点相对而立,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咋了这是?吵架了?” 没见到胡兴还好,一见他满脸的担心,张莲心里那点儿没来由的委屈,瞬间放大数倍。情绪就像冲破大坝的洪水,波涛汹涌席卷而来。 “哇……” 张莲哭得猝不及防,惊呆了所有人。 第296章 “哇啊~~~” 张莲开口的一瞬间,委屈凝结成实质的哭声,排山倒海而来。吓得李氏和文小点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这可跟她俩没关系啊,肯定是张莲又捉弄她俩呢。别说,这演技还挺好,你瞅这哭的,她们都跟着委屈。 为什么委屈?不知道。有这么委屈吗?好像没有。但是她就好想哭啊,想到忍不住的那种。 张莲双手抓着胡兴的衣裳,想说啥,一张嘴就是哇哇的哭声。越想停下来越刹不住车,越哭越上头,越哭越停不住。 胡家爷儿几个的眼神,在娘仨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趟,询问,好奇,乃至求助。李氏终于忍不住了。 “别看了,跟我俩没关系。五儿,去喊老田来。” 小五转身,提起些力道,走到西墙根下,纵身一跃,就上了墙头。 “田爷爷~~您来一趟呗。” 少顷,老田一边解着围裙,慢吞吞的从屋里出来。 “干啥?正配药呢,瞎捣乱。弄错了你赔呀?” 老田嘴上嫌弃着,把解下来的围裙,挂在的门板上,又放下挽起来袖子。 “我娘找~” 老田一听,脚下一转,顿时就朝胡家的院子去了。 唯一靠谱的李氏找他,那肯定是出啥事儿了。各自在屋里的文师傅和胡二伯闻声也往小院去了。 “出什么事了?” 老田一过小门,就紧张的询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李氏和文小点,远远的指了指张莲。 “我大闺女今天反常得很,赶紧给看看,是哪儿不舒坦了?” 老田一脸黑线,只觉得李氏这个靠谱的在不靠谱的人堆儿里待得久了,也跟着不靠谱起来。但是,出于一个大夫的谨慎,还是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田听完,仔细观察着在胡兴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张莲,片刻,脸上就多了笑容。上前抓起她的手腕把脉,感受到脉搏跳动的规律,心下确定了。 老田不疾不徐的让到一边,一脸的开心。 眼巴巴还等着老田说结果的胡家众人,说呀,你倒是说呀。 老田暗自高兴了一会儿,转头看到胡家众人脸上,哪有一点喜色,当即皱了眉头。 “你们不高兴吗?” “高兴啥?” “这么好的事儿,你们都不高兴?” “所以,要高兴啥呀?” 老田眉头皱的更死了,沉思片刻,问道。 “我没说?” “没说。” 胡老汉说着,一挥手让大家都坐下,要高兴,那肯定是好事。先坐下。 “我真没说?” “田爷爷,您赶紧说吧。” 小五看了一眼逐渐失去耐心的李氏和大哥,赶紧打岔,劝老田别卖关子了。 “哦,那什么。张莲有孕了。” 老田十分淡定的说了一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茶具是胡二伯让添置的,茶叶是明宣礼送来的,胡家也开始讲究起来了。没听到想象中的高兴,老田一抬头,就见一堆人一脸懵。 “我都说了,咋还不高兴呢?” 老田皱巴着脸,不说不高兴,说了也不高兴。要不是知道这家人是个啥德行,还真怀疑是不是苛待了张莲。 “真的?” 张莲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 “假的,我这身医术也是假的。你别信,千万别信!” 老田也有小脾气了,这都啥也,说啥也没人信呗。 “信,我信,我们都信。” 胡兴终于反应过来了,傻笑像是焊在了脸上,伸手就要给媳妇儿一个熊抱。李氏赶紧挪了一步,把儿子给捅咕到一边儿去了。 那傻小子手上没轻没重的,再伤着人了。 大家松了口气,脸上也换上了喜色。还真该高兴的事儿,添丁进口的,天大的好事啊。 “你!给我小心点儿。一不小心,莲儿就得罪。” 李氏警告了一番,看胡兴听进去了,这才让开。胡兴僵硬着胳膊,换了几次,终于找了个满意的角度,拍了拍张莲的胳膊。 小四盯着肚子看了许久,又看看老田,一脸的怀疑。 “田爷爷,嫂子的肚子也不大呀。这能装下一个娃?” 小四问出了小五的疑问。小四心大,生小五的时候都还没记事。但是他上头的哥哥们可见过不止一次了。 “现在还小呢,小娃娃也要一点点长大。” 胡旺解释。 “那有多小啊。” 众人看向老田,这个还是得问专业人士。 “这会儿刚一个来月,跟颗花生豆差不多吧。” 老田想了下,做了个比喻。 小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小五则是惊奇,一颗花生豆要怎么长成一个娃娃。第一次对他不理解的医术产生了兴趣,也可以说是好奇。 “不对呀,田爷爷,除了有孕,嫂子还有啥不对的没?” 文小点忽然想起什么。 胡旺赶紧拽住文小点,她这张嘴,就是爱开玩笑。可是,现在的时机可不对呀。 “是哈,田大夫,您再给看看。” 李氏也终于想起来,喊老田来的最初目的,赶紧让老田再给仔细看看。 老田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信心,加上又是最为亲近的胡家人,他自然是十二分的仔细,根本用不着再来一次。 “不用看,没别的毛病。” “那我嫂子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最近这段日子,动不动就唉声叹气,转脸儿就笑得嘎嘎响,要不就哭得哄不下来……” 文小点是真的担心张莲的身体,怀孕了更得注意起来。 张莲点点头,好像最近是有些奇怪。原本还觉不出来什么,文小点这么一列举,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这阵子就跟被人下了蛊似的,情绪波动有点大…… 老田为了保险,仔细问了张莲一些问题。待她一一作答之后,这才跟大家解释。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怀孕闹的。孕妇情绪敏感,平日里多注意些就行。” “田爷爷,为什么会这样啊。” 小五凑近老田,问出大家的疑问。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怀孕之后的反应也不一样。有的人吐得昏天暗地还吃不下东西……” “这个我知道,去年摆摊就遇到过这样的客人,天天来买葱油饼,结果是冲着小菜来的。” 第297章 小四说完一脸求表扬,抬头就见大家面色不耐,又尴尬的闭上嘴巴。 “小四说的对,这个症状也是最常见的。” 老田十分认真的点头,表示认同。不过,这只是孕期反应的其中一种。 “有的根本没有反应,肚子大起来才知道。还有的闻不得某些味道,见不得什么人的,反正是千奇百怪。” 老田行医几十年,还做过太医,听闻、见识、医术上的典礼,林林总总的加起来,那可就多了。 就这举例说明的几个,小五脑子里就冒出了一箩筐的问题。 “所以,莲儿这……也是正常反应?” 李氏犯愁了。不想吃喝,不想动,哪怕是这会儿想吃冰溜子、想要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件儿都好,至少是看得到摸得着的呀。 可张莲儿这……也不知道哪句话就给招惹哭了呀。 “虽然跟别人不尽相同,但,确实是正常反应。” 孩子跟大人身体都好的很,你说这不算正常算什么? “那……有啥办法能……控制控制不?” 张莲也觉得不好意思,关键是,这和她平时的人设不符啊。虽然算不上是啥女强人,可也不是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弱女子呀。 想想自己以后就跟刚才那样似的,真的好想把自己埋起来。 老田摇头,这个……都算不上是个什么具体的病症,没办法下药……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的好。” 绝对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要开什么药,对,就是这样。 这一点,得到了胡家人的一致同意。胡老汉大手一挥,就要喊人来家里吃饭,公布这个好消息。 “不到三个月,不能张扬的。” 一直没啥存在感,有时候吃饭都会被忘记的山青,突然插了句嘴。 胡老汉僵了一下,转而找李氏确定。 “确实是有这么个说法。” 胡二伯附和道,他这半辈子去过不少地方,确实有不少地方都有这个说法。 “什么狗屁说法。就是前三个月不稳定,提前说出去了万一有点什么意外丢面子。” 身为大夫,老田最讨厌这种所谓的说法。 “那……还叫不叫人呀?” 胡老汉问李氏,他想叫,但是怕大家不高兴。 “叫,随便叫。这娘儿俩安生得很,那孩子有劲儿着呢。” 李氏还没说话,老田这边儿就较上劲了。干巴瘦的一个小老头儿,脾气却固执得很,越是不让做的,就越要做个看看。 瞅瞅,他傲娇的表情,这是小脾气又上来了呀。 李氏点点头同意了。一是因为胡老汉愿意,二呢,老田的面子总要给的嘛。况且,都说了,这娘俩的好得很,回头仔细着些呗。 第二天要宴请,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氏把大家叫到一块儿,仔仔细细的嘱咐了一圈儿,这才放人去该干嘛干嘛去。 小四下午就不用去下地了,留在家里准备吃食。胡老汉说了,他得拿出个章程,最好是有寓意的菜,往后只要添丁,就按这个来。 都奔着长久去的菜单了,那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小四拉着文小点在饭堂写写画画了一个多时辰,找李氏讨论修改了好多次之后,菜单终于算是定下了。 为啥不找张莲? 首先午睡还没醒,其次,还是怕她又没来由的哭唧唧,哄不好呀。老田可是说了,孕妇可不能老哭。 这有啥事儿了,能不麻烦她的那就尽量自行解决。 “娘,不麻烦嫂子好是好,就是有个问题。” 小四十分严肃的跟李氏提出自己的观点。 “啥问题?” “菜单上不少东西,得去镇上买。” “那就买去呗。” “没钱。” 李氏想说找张莲要,话到嘴边紧急刹车,又咽回去了。就是去镇上买个东西,不用非得找张莲。 “要多少?我去……” “二十两。” 小四看了一眼刚和文小点核算出来的数。 李氏脚下一转,又重新坐下了。十分严肃的看着小四和文小点,眼带询问。 “确实是个问题。这个得找当家的。” 二两的话她出就出了,二十两……家里和自己的钱,还是别混在一起的好。别到时候再闹不愉快,得不偿失。 恩,对,不能混着来。所以,你看你俩谁去找张莲去。 “是找我吗?” 门外,张莲恰好路过,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睡醒了?饿不饿?” 李氏尽可能放缓语调。 “娘,你们这是咋了?” “怕吓着嫂……” 小四这漏风的嘴被文小点一把就给堵上了,这是能说的吗?就不怕张莲又跟着哭起来? “怕吓着我?怕我哭?” 张莲笑呵呵的说,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了许多,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委屈也散去了不少。这会儿可不会一言不合就哭鼻子了。 “这不晌午那会儿太吓人了么。话说,晌午那会儿到底为啥呀?那委屈的,我听着都想哭。” 文小点放开小四,见张莲这会儿心情还算好些,才问起中午的事儿。 “那会儿啊?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太想把管家的事儿给交出去了吧。” 张莲感觉不好意思,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委屈到不行的事儿,怎么就哭得停不下来呢? “娘,你看我都这样了,要不您就……” 张莲顺势示弱,打算耍赖赶紧交出去算了。 “恩……我看,是得把银子喊回来。”李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银子就算回村,到时候她跟老三出去住了,也不好管吧?” 李氏这才想起这个问题,她们单住,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这会儿再反悔,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说着,俩人的目光就转向了在一边儿听着的文小点。吓得她都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茶碗,就忙着摆手拒绝…… 温热的茶水,结结实实的泼了正在被迫修行“闭口禅”的小四一脸,文小点看都不看一眼,一把搂住小四的脖子,用衣袖给他擦脸上的茶水。 “别看我,别看我,我肯定不行的。你让我做饭干活都行,就这个不行。真不行。” 文小点惊慌失措的拒绝,张莲现在一提管家就要哭,倒是把李氏给难为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298章 家里要办宴,张莲拿钱让小四去采买,文小点想跟着去,被李氏给拦下来了。她这儿还有一摊子事儿没解决,正需要人给出主意呢。 现在的情况是,张莲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管家的事,情绪控制不住,波动太大还有可能会动了胎气。 文小点是半点儿都不想接这茬儿,看上去可能也确实是没这脑子。 好不容易清闲了两年,不能把这摊子重新接回来吧?不能吧?不要吧! 思来想去许久,李氏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还就是把银子给喊回来,直接给王氏安排好住处,把人留在身边的好。 “娘,您这说了半天,还是得分开住啊,都不在一个院儿里,咋管咱呀。” 张莲见有门儿,十分积极的分析眼前的局势,但凡有一点儿可能影响到她顺利交出管家权,都得扼杀在摇篮里。 “翠儿来了也是来咱家吃饭,不怕她不在家。大不了就回去睡呗。” 李氏想当然的这么想,结果等晚上宴请的时候见到银子和王氏,这才感觉是自己想简单了。 “仙儿,这不合适吧?我们一块儿住,管着自家的账,好说不好交代呀。” 王氏不反对闺女管家,但是,管家最忌讳不清不楚。银子在娘家住,管婆家的账,这里头的漏洞本来就很大,不是一句信任就能磨平的。 时间短了还不觉得,那久了呢?万一有疏忽的时候,不仅解释不清楚,就连两家的情分都得搭进去。 王氏掰开了揉碎了这么一通说,西屋里凑成一堆儿的妇人们都受教了不少。李氏却更发愁了,这下更没人能管家了。 谁能想到,在别人家争破头的香饽饽,到自家还成了万人嫌了。 张莲可算是放心了,现在这情况,不管最后是给谁,都不会再落到自己头上了。心里一派轻松,心情也跟着美丽。 不过还得收着点儿,现在婆婆愁得头发都快掉了,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心,大概不太好。 实在商量不清楚的李氏决定暂时不再想了,今天高兴就先高兴今天的。不过,这事儿还是得有人想着呀,她出去了一趟回来。 发愁的,就出现在了东屋。 在灶房帮忙的文小点对此一无所知。 胡老汉最怕动脑子,尤其是这人情世故上的考量,他根本拿捏不来呀。媳妇儿交代的事儿还是得完成不是。 东屋里,气氛安静了一。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说什么。 媳妇儿交代任务这事儿吧,不管是身为胡家人的三爷爷、四爷爷、胡二伯还是经常往来的老田、文师傅、明宣礼、顾家四口子都是习以为常的。 不寻常的,是需要解决的事情本身,真的很难理解,尤其是明宣礼,根本理解不了。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各家后院里的那些事儿,他几乎摸了个遍。 却从来没见过往外推的。 回头得去问问婉儿,看她见过没。对了,婉儿。 “叔,这个,其实可以问下婉儿,她没准知道怎么办呢。” 明宣礼给自家媳妇儿争取工作机会,此时的沈婉儿正带着闺女明珠在西厢房找许娇娇玩儿,不是前院西屋没地方,而是这里更适合她们两个小孩子。 听到有人找她,还有些奇怪。以为是明宣礼有事找她,就直接去了东屋。 “婉儿,是胡叔和李婶有事找你。” 被胡老汉拽过来的李氏,只觉得自己尴尬。就家里这点子小破事儿,用得着让王妃给拿主意吗?要不是这儿人多,还真想给这老头儿一巴掌。 “婶子,有什么事能帮忙的?” 经过将近一年的相处,三不五时就来叨扰一番的沈婉儿对胡家已经视作自己人了。而交集的最开始的所谓恩情,似乎不太重要了。 “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氏客气了几句,还是把事情说了一遍。 沈婉儿也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啊,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给家里找个能管家的。 她快速的把家里每个人都过了一遍,又一个个排除掉,好像除了银子,还真没人能接得了这个事儿。 恰巧,山青拿了新茶送来,沈婉儿眼睛一亮。 “婶子,咱家管家的,就非得是女的吗?” 李氏惊诧一下,好像也不是必须的吧。 “咋,你有主意了?” 李氏也开始思考家里的男人们,然后……一脸的嫌弃。 “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这边事情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外头小四就嚷嚷着开饭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啥都不能耽误咱们干饭。 这件事情就这么被搁置到了一边儿,大家又高高兴兴去干饭了。 饭桌上,三奶奶十分不高兴,张莲怀孕了,就是说,她得有一年吃不上张莲的烙饼了,已经被张莲把嘴巴养刁了的她,已经开始不适应了。 小四和文小点的厨艺比张莲好了不止一点,却始终没办法复刻出那独属于张莲的味道,文师傅说,这是一个人独有的印记,是别模仿不来的。 “你说你俩这是着什么急呢?这才几天儿呀,能不能消停两天啊。” 三奶奶把胡兴喊到跟前儿,咬牙切齿的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猴急呀。 “三奶奶,我都二十二了……” 二十二岁,别人家的娃都能打酱油了,他这儿才是个花生豆豆…… 三奶奶心疼了这个族孙三秒,然后再次鄙视他,可到底没再说什么。 月上柳梢头,众人这才散去,胡老汉也终于有机会跟顾家那四口子打听出房子的消息了。这就赶紧来找媳妇儿来说道了。 “媳妇儿,顾家那房子估计是不大行,他们那意思是想着有时间了带着家里人过来住几天。” 胡老汉本来还挺失落的,李氏却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不行就不行吧,那房子就算行,大概也用不上。” “行,那咱们再找找别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莲也躺在炕上想这个事情。不能再这样那样的胡兴,只有干看着的份儿,再也不敢胡乱动手动脚了。 第299章 胡兴站在屋子中央心理建设了许久,这上了炕,也只敢维持在一个稍显亲密的距离不敢再过靠近。 离得太近,受罪的还是自己。 “媳妇儿,想啥呢?” “正盘算这管家的差事儿,啥时候交出去。” “舍不得了?” “不不不,我是看我多久才能彻底不用管了。” “再等几天吧,时间不会太长的。” “好。总算能清闲些了。” 张莲伸了个懒腰,嘴角含笑,看样子就知道她心情很不错。 “以后你就开开心心的过咱自己的小日子,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哎?明明是好事,怎么你一说就好像是我在躲懒?” “怨我怨我,我媳妇儿这么有眼力见儿的好姑娘,怎么可能躲懒呢。” “这还差不多。” 张莲娇嗔的翻了个白眼,有点傲娇,还有点小得意。胡兴终于满意了媳妇儿的反应,轻松自在,不再在意别人的看法,眼光。 真好。 媳妇儿终于是自家的了。 不过,好像忘了点啥事儿,总觉得人没来全呢…… 顾家那四个武夫又走了,明宣礼带着明成也走了,但是沈婉儿却带着明珠留在了胡家。平日里都是一家四口同进同出,这么分开还是头一次。 与沈婉儿的兴致勃勃不同,以往走得最干脆的男人,如今却生出了不舍,扭捏的很。沈婉儿几句话打发了明宣礼,让他赶紧走人。 还等着他赶紧去办事儿呢,这么磨磨唧唧的,啥时候才能办好呀。明宣礼人还没动身呢,沈婉儿扭身就回院子里去了,她还有事儿要忙活呢,可没功夫在这儿跟他耗着。 明宣礼摸摸鼻子,挥挥手,示意来接他的人出发。初夏的蝉鸣稀稀拉拉的,偶尔发出一两声声响,茂密的翠绿色中,点缀着成片的金黄。 麦子熟了,农忙的季节也到了。天色也越来越热了,地头种下的两陇西瓜,就成了家里的宠儿。 自从怀孕之后,在家里几乎成了团宠的张莲,此时只能眼巴巴看着西瓜干瞪眼 。因为老田说了,西瓜寒凉,孕妇要少吃。 所以,她吃了一块之后,就只能捧着西瓜皮看着别人吃。 胡兴看媳妇儿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吃过一块之后就没再吃,转而跟张莲坐在一起,看着大家吃。 原以为会换来媳妇儿的感动,没想到…… “你坐这儿干啥,赶紧去吃呀,替我多吃两口,赶紧的。” 张莲拍拍胡兴的胳膊,让他赶紧去吃西瓜,她自己想吃还吃不到,居然还有人能吃自己还不吃的,赶紧吃回本的才对呀。 胡兴看了一眼媳妇儿,被后者推了一把,只能回去吃西瓜。 胡旺抽空又做了一把躺椅,在文小点的要求下做的比之前5的都要宽大些,还加了颈枕和腰靠,躺下去别提多舒服了。 给那仨小老头儿给急的,叉着胡旺就要让他给改造他们的躺椅。加宽啥的就算了,颈枕和腰靠得加上。这一天找东西冒充这两样,可费劲了。 胡旺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从木工房转了一圈,就拿出来几个单独的颈枕和腰靠。还包着柔软的棉花和布料,就是这个走线……粗糙了些。 几个不会做的也不挑,有这东西就行。押着胡旺一个个的给装上,这才放他走。胡旺哭笑不得,得,工具人实锤了。 “我说的对吧?还好让你提前做出来了,不然 ,他们一人叨叨几句都能叨叨你一个月。” “对,媳妇儿说啥都可对了。” 胡旺从善如流的夸媳妇儿,果然,文小点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的,嘴上也不闲着,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胡旺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低着的脑袋藏住了浅淡的笑意,时不时的答应两声,算是附和。丝毫没注意被一院子的人看了热闹。 沈婉儿在胡家住了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还得跟李氏讨论一番才行。 张莲看着西瓜憋屈,看得见吃不到,简直要命。索性不看了,招呼着人去西屋打麻将去。 沈婉儿也总算是找到机会跟李氏她们商量了。 “婶子,之前说管家的事儿,现在是个啥说法?” 沈婉儿主动出击,跟胡家相处那就不能太委婉,就得单刀直入才有效率。 沈婉儿现在都觉得,以前说句话要拐八百个弯儿的办事手法简直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啥说法?这不是等你给出主意呢?” 李氏的摆烂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遮掩。 “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啊。” 沈婉儿是大家出身,她的思维方式自然也是大家士族的做法,可能不太适用于胡家,但也保不齐能给他们点儿啥启发不是。 她掌管一大家子可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不然就王府主子没几个,下人一大堆的,没人帮着,她还不得给自己累死。 管家刘波就是她最好的帮手,什么事儿她只要提出来个想法,其他的就是刘波安排手下的人去做。 她只要动动嘴巴,拿点银子出来等着看事情的结果就行了。 只要管好了下面的人,其他的也不费什么力气。前头理顺了,后面就轻松多了。 “婉儿嫂子这么一说,好像以前温家也是这么干的,管家伯伯总是忙得很,但是管家的大伯母好像也不怎么忙。” 文小点嚼着地瓜干儿,忽然就明白了啥。 “你现在知道了?前几天咋也没见你提这茬儿啊。” 李氏无语了,这孩子现下看着怎么比小四那孩子心都大呀?以后分家了,他俩得过成个啥样子? 愁啊。 “这不是一时也没想起来么,呵呵呵。” 文小点吐吐舌头,装萌作样的蒙混过关。 “婉儿,按照你说的,咱家还得找个管家?” 李氏拉回思路,好像理解了沈婉儿的意思,但,不够透彻。 “也不全是。我的意思是,管家不是一个人就能干好的。有一个主心骨儿还不够,也得有人帮衬着才好做。” 家里的事情,事事都指望着一个人全权张罗,那就是累死都干不好。 第300章 沈婉儿帮着李氏分析了一通,手上也没闲着,摸牌打牌是一点儿都没耽误。 话说完,手上拿的牌往桌子上一摆,喜上眉梢。 “自摸,清一色一条龙。哈哈,贴条贴条。” 自摸吃三家,沈婉儿对这几文钱一把的不怎么有兴趣,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看她们脸上贴纸条的样子。 明珠听见自家娘那兴奋的声音,当即自告奋勇要帮忙贴条。闹腾了一通,新一局开始,这才的安生下来。 李氏倒是一直在琢磨沈婉儿说的话,管家的人要有帮手。大家族的帮手是管家,那她们的帮手呢? 胡家的祖训,女人管家,可是也没谁正经说过这个家要怎么管。现在看来,之前的管家方式是有问题的。 “婉儿啊,你婶子我脑瓜子有点转不动了。” 李氏现在就觉得脑瓜子直嗡嗡,今天用脑子的地方太多了,头疼。 沈婉儿温婉一笑,看着张莲和文小点,让她俩说说自己的看法。有心要教,那就不能把事儿说得太明白,要不不长记性。 “东风。没啥看法,既然是缺帮手,那不行就找个管家呗。” 文小点明显心思就没在这个事儿上,听人问起,干脆就随口一说,对不对的再说吧。 张莲还处于孕早期,暂时还没影响到她的智商,心里盘算了一阵子这才开口。 “不管是谁管家,家里其他人都得帮忙才行。最好是家里人都参与,做自己擅长的事儿,这劲儿就往一块儿使了。” 张莲总结了一句,丢出去一张白板。 沈婉儿笑意更浓,也没说对谁对谁错,严格来说,这俩想法都是对的。但张莲的想法更符合胡家。 李氏也在俩闺女的话里听出了些门道,刚才一团乱麻的脑子里,也渐渐理出头绪。一个想法在她的心里慢慢勾勒出轮廓。 四圈打完,随着细节一点点优化,李氏那个想法也逐渐丰满起来。 几个人丢下手里牌,换到炕桌上铺开笔墨纸砚,由沈婉儿执笔记录下李氏的大致安排,再综合几个人意见,最终,落地成一个完整的章程。 沈婉儿看着最后整理出来的章程,就像是画师完成了此生最完美的作品,那种骄傲又满足的情绪充斥着她的整个身体。 “有了章程,那以后不管是谁管家,都轻松多了。” 沈婉儿圆满完成任务,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可是,咱到底谁当家呀。” 张莲只关心啥时候能丢掉的这个差事。 “管家还找不找了?” 文小点只记住了个管家。 “就咱家这仨瓜俩枣的,都不够给人管家开工钱的,点点啊,咱跳过这茬行不?” 李氏哭笑不得的跟文小点“商量”,知道这孩子心大,可最近心是越来越大了,这咋还有点儿掉心眼子了? 本来就不多,再掉几个,那不得成实心儿的了? “哦,嘿嘿,我还觉得咱家日子挺好。” 文小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是实话。胡家的日子不上之前的温家富足,甚至和之前一比那都穷得没法比。 可是,在胡家的日子安心又踏实,就算是一辈子都这么过,她也甘之如饴。 “哎呦,傻丫头,能不能有点追求?” 哪有人会嫌自己日子好过的?都巴不得这日子过得像芝麻开花——节节高。这丫头倒是知足,解决个温饱就行。 实在是,之前她还在逃亡的路上,那上无片瓦遮身,下又食不果腹的滋味,太过深刻了。 “我没啥追求,就觉得咱们就这么一直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过日子就好,踏实。” 张莲听得眼眶发红,喉咙发胀,李氏察觉不对劲,赶紧扯开话题。 “咋滴,娘我还想多俩伺候的小丫头,你都不让呗。” “让让让,回头就都给安排上。” 张莲也努力忍下又要捣乱的情绪,把一直关心的问题再次搬出来。 “所以,咱到底谁当家呀?” 这个问题,李氏直到三天后的全家大会上才给了张莲答案。 这次,胡家人都到场了,胡二伯,老田,文师傅还有王氏也没落下。明宣礼和沈婉儿一家四口来了,直接被扣下了。 正值下午,桌子上摆着西瓜和零嘴儿,还沏了茶水。 男女老少十九口,围着饭堂的大饭桌,吹着穿堂风,轻松惬意。 李氏清清嗓子,时隔两年多,再次端起大家长的派头。 “这两年咱家人丁兴旺,日子也越来越红火,家底子也厚实了不少。以前紧巴巴的的时候也不觉得,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得过且过。家里头也该有个像样的章程。 今儿把人都喊过来,就是跟大家商量这个事儿。前些日子跟婉儿讨论了一下,给大家说说,有啥话,等说完了咱们再商量。” 李氏示意张莲给大家都说道说道。 第一,家里人一人当家,其余人各司其职。胡老汉和胡兴,就负责田间地头的活计,忙不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得帮忙。 胡旺胡发有自己的工要上,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小四就照顾一家人的吃喝,每个月伙食费月初给他,他来安排每天的吃喝。家族聚餐另外给钱。 小五……就跟着老田和胡二伯好好学,顺带跑个腿儿。 “这跟现在一样啊,没啥区别吧。” 小四心直口快,兄弟几个平时就是干这些呀,这还用专门喊大家一起来说道说道? “听着是一样,可实际是不一样的。” 拿种地来说。说了胡兴负责,那跟地有关的,胡兴就有绝对的话语权。什么时间种什么东西,收获之后要怎么处置,都得他来负责。 而之前,都得一样一样等着李氏或者张莲来拿主意。现在,胡兴就是那个拿主意的。 其他兄弟也都一样,自己负责的事儿哦,那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当然。家里最大的还是当家人,大方向还得当家人来控制。 比如:发现家里人的优势,利用优势来给家里创造利益;维持家里的关系,与亲朋的往来等等。 第301章 张莲稍加解释,大家心里就明白了些。以前干活儿啥的都是抓壮丁,抓着谁就是谁,现在每个事儿都有了具体的安排和负责人,更合理了。 见大家都清楚了,又转而说起家里的进项。 主要的进项,一个是小四和胡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吃摊;再就是胡旺胡发俩人的工钱。 胡旺胡发俩人都成亲了,收入和胡兴一样,给家里交三成,剩下的自己留着。 这样算来,家里的进项其实是缩减了的。 “还有我和师爷的小饭馆。” 小四又插嘴。 之前跟家里提过,后来各种事情赶到一块,就没顾上,小四可没忘。 “行,给你算上。回头记得给家里交钱昂。既然要做,那就抓紧,放置时间久了,又该忘了。” 李氏嘱咐了几句,又让张莲接着说。 “别的也没啥了,就是各人手头的事儿都好好干,谁有啥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家里能添个进项也挺好。” 胡兴对安排没啥意见,反正他还是那俩事儿,对他来说没啥区别。 “那,到底谁当家?” 他还惦记着张莲不想管家的事儿呢,说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就主动提起来了。 张莲看看李氏,这个她也想知道,奈何到现在李氏也没说。 “管家的事儿,就仨闺女轮着来,一人一年。莲儿从进门开始管了两年了,那从初一开始,就是点点当家。银子是明年。” 李氏转而又加了一句。 “等小四小五娶亲了,也按这个来,省得到分家的时候,自己的小家都不知道怎么照顾。” 李氏这么定也是看文小点那心大的啥事都不操心,担心以后分家了照顾不了自己。 “啊?不分家不行吗?” 文小点一听要分家,都顾不上推辞管家的事儿了,她不要分家,一大家子在一块儿,多热闹。 她还没过够呢。 “早晚的事儿,你们总要自己过日子的。” 李氏很看得开,她婆婆说了,把孩子们都捆在身边,时间久了,总会生出别的心思。倒不如趁着孩子们关系好的时候分家,到时候也还有兄弟情分在。 “娘,你不要我们了?” 一向没心没肺的文小点红了眼眶,声音里还有些颤抖。她,真的舍不得。 “停停停,你打住啊。又不是现在就分家了。再说,分家就是分开住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还不要你了。” 李氏赶紧打住文小点的想法,别这管家的事儿还没说清楚,又得解决分家的事儿。 胡旺也安慰媳妇儿。 “分家,那至少也得等小五成亲了再说呢。他才几岁?早着呢昂。” 文小点看看才十岁的小五,心里的小算盘一打,至少还有个五六年呢,不急不急。 小五眨巴眨巴眼睛,这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呢。 张莲顺势就把手头的账本塞给文小点了,不是她不讲武德,婆婆都发话了,那就该文小点管了。 “哎?不对呀,咋还成我管家了?不行啊,我可管不了。” “不会就现学呗,针线活儿都学会了,看账本总能学会的。” 张莲劝文小点的同时,还不忘补刀。 说起文小点学针线,这都大半年了,也就能给胡旺做个贴身的衣裳,鞋都做不了。 文小点推辞了半天,也没能推出去。张莲的情况摆在那儿,确实管不了了;银子刚进门又总在镇上,爱莫能助;李氏更简单,一句退居二线,就打发了。 “不是,那叫我们来是干个啥?也没我们啥事儿啊。” 老田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咋滴?天天来吃饭,还不是咱家人了?” 胡老汉毫不留情的回怼。 “哦,还真有事儿。”李氏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事儿没交代呢。转头看向胡二伯。 “二哥,你家山青平时也没啥事儿,我给他安排个差事呗?包吃包住,工钱……就一两银子一个月。行不?” 胡二伯想拒绝,奈何有人比他着急。 “行。” 山青抢先答应了。 “你答应啥?我还没同意呢。” 胡二伯气的吹胡子,他也没缺孩子吃喝吧?跟着他也没少见好东西吧?一两银子就叛变了?? “先生您没工钱。” 这话就很明白了,是胡二伯自己不给工钱。 “那每个月二两银子给谁了?” “您说了,那是零花。” 胡二伯语塞,草率了,要不是当初不想让山青觉得自己是下人,他也不会说那是零花钱。 失策啊! 就这么的,六月初一,文小点这个新鲜的当家人和山青这个小管家正式上任。 山青说是管家,其实也就是记账核对账目,平日里还跟着胡二伯。文小点只要负责把控全局即可。 有了山青的帮忙,文小点觉得她又行了,就是动动嘴皮子,操点心,她可以的! 六月初一,一大早,明宣礼特意从府城带来的管家刘波就出现在了胡家的院子里,身后还带了两个跟山青年岁差不多的小厮。 “王……七爷吩咐了,让小的来帮衬几天,顺道给田大夫和温……文师傅送两个得用的,给您二位跑跑腿儿。” “不要!” “不要!” 老田和文师傅异口同声的拒绝,态度十分坚决。 “二位,就您三位住一个院子,身边儿没个使唤的人,确实不大方便。” “我有小五。” “小四。” 他们家一个有徒弟,一个有徒孙。不需要再塞俩人过来,没啥必要。 等等。小五是老田的徒弟,小四是文师傅的徒孙,文师傅和老田又称兄道弟……这个辈分…… 胡家人,这才意识到,这个辈分好像不大对…… 真论起来,小四是不是还得喊小五一声叔? 哎,早知道就让文师傅收小四当徒弟了,做什么徒孙? 也不对!小四要是文师傅徒弟,那就是跟文小点她爹是一个辈分了…… 那胡旺……娶的是侄女?还得叫小四一声叔? 小四还跟胡老汉他们是一辈儿的了? 那胡二伯……不就成小四他……哥??? 徒孙就徒孙吧。也挺好的。一家兄弟,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第302章 刘波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忽然就沉默了下来,只是几十年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不要问,更不要有好奇心。 这里虽然不是王府也不是皇宫大内,可前面几十年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一个谨小慎微的性子。 好奇害死猫的例子他见识了不少,并不想成为其中一只。 “二位,这是七爷的吩咐,这……回去了也不好交差啊。” “你就实话实说。他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俩来。” 老田这两年散漫习惯了,都敢跟王爷叫板了。 “这……这不合适啊。二位,就别为难我了。” 老田的脾气肉眼可见的上来了。胡二伯当即出手,王爷脾气好那也是个王爷呀,私下里就算不用顾忌太多规矩,还是得注意分寸。 就老田那发起疯来啥话都说的性子,回头再给自己作没了。虽然这个可能性还挺小的吧。 “刘管家,老田他说话直,您多担待。” “先生您真是折煞小的 了。” “王爷惦记着我们几个老家伙,是王爷宅心仁厚,念着以往的旧情分,我们心中甚是感激。王爷送了人来,虽说是伺候人来了,那也得给人安排吃住不是?” 刘波想要接句什么,胡二伯却没有给机会。 “可是您也看到了,咱家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又这么多人等着吃喝,实在是……实在是养活不起啊。还望王爷能够体恤一下我们庄户人家生活不易,心意我们领了,这人,就不收了。” 胡二伯面色深沉,言语间情真意切,这一大圈绕下来,刘波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点。人家对王爷的感激,现实生活的困难都说得那么明白,再坚持,难免有强人所难的嫌疑。 而且,王爷本来就是担心他们年事已高,生活不便,是好心送人来帮忙的。要是态度太强硬了,这事就变味了。 刘波不好再坚持,只能先打发两个小厮回去复命,他则留下来培训山青。 胡二伯对山青要做胡家“管家”这件事,还是不高兴的。他视若亲生的孩子,忽然就成了“下人”一般的存在,他觉得很不舒服。 老田似乎看出胡二伯的情绪,趁着山青正和刘波说话的工夫,把人拉到西院儿里,和文师傅一起打算问个清楚。 “你今天这是咋了?人家好歹也是个王府的管家,没招你没惹你的,你这阴阳怪气的是要干啥?” 胡二伯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田。 “不是,我是为了谁啊?我要是不出声你就得罪惨了知道不?” “我还能不知道这个?” “那你说什么呢?” “山青。” 文师傅鲜少出声了。他也觉得胡二伯有点过了,人家刘波就是来帮忙的,他就是有啥不乐意的,也不用对人家这个态度吧? 刚才人家就几句话的工夫,他白眼少说都翻了十几次。这哪还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浮尘先生。 胡二伯不吭声了,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平时也没少使唤山青,可就是不想让别人使唤他,就是老田和文师傅都得先问问他 。 “你到底在意什么呢?山青帮着管家那是好事……” “山青跟个下人似的被人使唤来使唤去,你管这叫好事儿?” “谁说他是~下人了?” 文师傅反驳。 两院子的人都算上,谁不知道胡二伯对山青不一样,谁还敢把那孩子当下人?再说那孩子多讨喜啊,存在感再低总有个人能知道他在不在。 “那你说,管家,在大家族里算什么?” “你家?大家族?” 不得不说,文师傅怼人也是个好手,就是口条受限制了。 “不是大家族,那就不需要管家了,我这就把山青喊回来去。” 胡二伯说着就起身要出去喊人,文师傅上去一把就捂住他的嘴,紧接着老田就抱住胡二伯的腰,费劲巴拉的把人又按回到凳子上,等不再挣扎了,这才松开手。 文师傅的手刚一松开,胡二伯就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条搁浅的鱼,渴望呼吸。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大手一挥,就朝着文师傅后背上甩了一巴掌。 “咳咳……你……差点憋死我。” 刚才一时情急,文师傅一巴掌上去把胡二伯的鼻子嘴巴捂得死死的,差点儿,就差那么一丢丢,他就能见到媳妇儿孩子了。 文师傅不好意思,只能尴尬的赔笑。 “你离死远着呢。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出去捣乱,就再捂你一回。” 老田也没好气的说他两句。 胡二伯喘着粗气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谁也没说话,就安安静静的等情绪缓和下来。 片刻之后,胡二伯开始给俩个老伙伴讲他和山青的故事。 遇到山青的时候,大概是十三年前,那时候,他还没从丧妻之痛里走出来,一个人走在路上,遇上了山青。 已经记不清楚是哪里闹了灾,只记得他那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难民。那时候的他浑浑噩噩的,根本不关心身边发生的任何事。 可是,那个骨瘦如柴,面色灰黄的小孩子,却直直的闯入了他的视线。 还是倒春寒的季节,他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小手冻得通红,因为生了冻疮,手脚肿的像个馒头。 三四岁大的小豆丁儿,看着成堆的死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害怕,执着的从另一个已经僵硬的孩子身上扒拉着沾满脏污的衣裳。 或许是这孩子的与众不同,让胡二伯已经麻木的心有了波澜。鬼使神差的就把那个小人儿带在了身边。 给他吃穿,教他读书识字学规矩,从没做过什么承诺,却待他像亲人。 从三四岁的年纪教养到现在,十几年的相处,说一句感情深厚一点都不为过。 “你这是,当儿子,养了。” 文师傅一针见血,瞬间确定了胡二伯对山青的感情。胡二伯怔愣了一下,呵笑。可不就是儿子,打小养起来又悉心教导,可不就是当做儿子养的。 既然是儿子,那,做管家就更不行了。 “不行,我儿子怎么能做管家,我得找老六去。” 第303章 胡二伯就是个急性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旦事情轮到了自己头上,那就非得较真一把不可,就有种不把天捅破了不算完的架势。 “你可消停点儿吧,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伙子似的,说风就是雨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 胡二伯站直身子,一脸的严肃。 文师傅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 “山青决~定的,你问他。” 文师傅这正常说话了之后,长进确实不少,老田都怀疑是不是经常不说话不会了。该说不说,文师傅言简意赅了些,却直指问题核心。 人家孩子自己决定的,那问问孩子的想法没毛病。 胡二伯还没回答呢,老田就站在院子里嚎了一声儿,不大会儿山青不疾不徐的出现在三人面前。 “先生,有什么吩咐?” 山青还是那个波澜不惊的山青,这两年里,身形貌似又高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四的饭菜养人,山青比前两年高了大半个头。 可和胡家人均一个胡兴的身高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刚确定是把山青当儿子了的胡二伯,垮了,你听听,这像是儿子跟爹说话的口气?哪有儿子管爹叫先生的。 “怎么还叫先生?” 山青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 “您让的。” 胡二伯语塞。还真是他让的。起先孩子是叫他大爷的,他嫌土气,又不知道叫什么合适,就让他喊先生。 他丢出去的回旋镖,准确无误的击中了自己。 “你扯这些犊子干啥,你不好意思,我帮你问。” 老田急着确认,这打杂的刚才还急吼吼的,这会儿咋还磨叽上了。 “山青啊,你家先生想问问你,你咋想的?给胡家做管家。” “挣个零花钱。” “我没给你零花吗?我给的还多呢。” 胡二伯不服气,怎么看都像是撒娇的老爷子跟小辈儿耍无赖。明明以前就是这么相处的,以前咋就没觉得这个场面还挺温馨的。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那是胡家给的,大家都有。” 山青顿了一下,低了低头,语气带着委屈。“我也想要。”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三个老头子都转了下脑子。 多的有了,还想要少的?这是个什么想法? 还是……胡二伯给的不够? “钱不够用?那我给你加点。” “不是,就是想跟家里人一样,从家里领零花。” 家里……家人…… 好像明白了点啥。 “青啊,你就是,家里人。” 文师傅拍拍山青的肩膀,就出门去了。 “从来都是。” 老田拍拍另外一边的肩膀,也出门去了。 “那为啥就我没有。” 委委屈屈的发言,还带着点小心的看了一眼胡二伯。 “因为我分出去了,跟你六叔就不能算是一家了。你的零花钱该我给的。” 胡二伯心里软乎乎的,跟山青解释。 “您也没交伙食费啊……那不就还是一家子?” 大约是一句六叔,让山青胆子都大了不少。 胡二伯笑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也是,自从回来都是在老六家蹭吃蹭喝,从来没想过要交啥费用。 他还觉得挺自在的,大概这就是山青想要的安全感? 恩,他好像明白了。既然是一家子,给家里出点儿力,还能有零花钱,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行,你愿意咋地就咋地行了吧?” 胡二伯还是妥协了。山青一扫之前的委屈模样,肉眼可见的开心了。 “以后你也别叫我先生了。” 胡二伯喝了口茶,顿了一下。 山青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稳如山松的身形,隐约晃动了一下。这个瘦高的少年,红了眼圈 。 “那我……” “叫爹。” 胡二伯咽下茶水,重新添上一杯茶。 “干爹……?” 山青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确信。 “嗯?” 胡二伯抬眼看了一眼少年,是他没说明白?还是这孩子傻了? “……爹……?” “嗯!” 胡二伯开心了,满意了。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盏,山青这才反过味儿来,当即就要端起茶盏,下跪敬茶。 “停停停,你个傻孩子,住手。” 山青没想到还有反对的,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胡二伯十分配合的接过来就喝了一口,挑衅的看着那俩老头儿。 “哎呦,急什么呀?” 文师傅也跟着跺脚,一着急说话都利索了。 “就着急了,咋滴。” 胡二伯怼他,山青也站在他身侧,一脸傲娇。 “还咋滴?你这儿子是见不得人吗?就偷偷摸摸的认下了?” 老田一脸的不赞同。 “你这孩子也是,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咋这么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是爷儿俩?” 绝了,真的。老太太都不扶,就服这俩活宝。 晚上,一家子坐在饭桌上,胡二伯十分郑重的宣布了这个消息,换来的是一家子的困惑。 “山青不就是你亲生的?” “本来就是儿子,咋还得办仪式?” “这么严谨的吗?” 不止是胡老汉老两口,小五也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跟着起哄。 山青笑着笑着,眼圈子就浅了,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下来了。五岁之前他是不幸的,一场灾祸带走了他的亲人。五岁之后又是幸运的,遇到了先生,又收获了一大家的亲人。 “这孩子,咋还哭了?” “是十八年了,终于又有亲人了。高兴。” 山青呲着大牙傻乐,白米饭都甜滋滋的。 “十八?你不才十六?” 胡发愣了,说好的同岁弟弟,咋还成哥了? “对呀,你咋十八?我捡着你的时候你不是才三岁?” 胡二伯也觉得不对,当即就反驳。 “我那会儿五岁了。” 亲情是有,但是看起来不多。眼泪瞬间就止住了。这都啥事儿啊。 老田:“不是,打杂的,你咋回事儿,自己家娃都不知道几岁了?” 文师傅:“不称职。” 胡老汉:“哥,你这也太不上心了。” 李氏:“十八了呀,该娶媳妇儿了。” 男人们谴责胡二伯的不负责,胡二伯反驳当时那孩子看上去最多就三岁,三岁都是多说了。 李氏这边儿就拉着仨闺女开始讨论,从哪儿给山青哄个媳妇儿回来。 第304章 落日余晖伴着夏日的蝉鸣,宽敞的小院儿里,一家人围桌而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月明星稀。 第二天一早开始,胡家就进入了忙碌状态,文小点一开局就遇到了双管齐下,再也不是那个无所事事的快乐小鸟。 一边要准备五日之后的认亲宴,一边还得操心给王氏在村里寻摸房子。 张莲猛地闲下来,这才感觉到无所事事的美好。 一天下来,晚饭的时候文小点哭丧着脸,吃饭都提不起兴致。整个人直接颓了三分。山青也不遑多让,被刘波逮着,硬生生的灌输了一天的人情世故,做事分寸。现在脑壳子比小时候背书都浆糊,昏昏沉沉的,差点坐地上。 心软的张莲,看着他俩这样儿,心里不是滋味。 “点点,反正我现在没啥事干,要不我帮你打听房子去?” 张莲试探着问,没敢直接包揽到自己身上。一是怕点点撂挑子,二怕点点刚管家,她贸然提出来,会打击她的积极性。 “嫂子!” 文小点噌一下站起来,吓得张莲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你怎么这么好呀~~~” 文小点转身给了张莲一个熊抱。胡兴见状赶紧拉住张莲,胡旺也配合着掰文小点的手,直接把她从张莲身上扣下来。 “莲儿还怀着孩子呢,你可当心点儿吧。” 文小点吐吐舌头。 “嘿嘿,我忘了。嫂子你没事儿吧。” “就抱一下,能咋地,是他们太紧张了。” 张莲感觉良好,除了情绪波动大了点儿,完全没有什么感觉,能吃能睡能动弹,挺好。 “要不还是让田爷爷给你把个脉吧。” 胡兴不放心,看看老田。后者一脸无奈。 “就抱一下,把什么把。你当你媳妇儿是琉璃呀?碰一下就碎??” 说着,啃了一口从文师傅嘴里抢下来的大鸡腿。恩,抢的就是好吃。 那边儿,胡二伯的注意力在山青身上,这孩子坐下之后就跟梦游似的。 “明儿我跟刘波说,让他给你慢慢讲,讲太多记不住。” 说着还眼疾手快的给娃夹了一筷子菜,再梦游,饭都没了。 “好的先生,明儿开始我少说些。” 被文师傅和老田硬架着上桌,就坐旁边儿的刘波,顺势接了一句。 “二大爷,我给山青哥留了饭菜了,在锅里热着呢。” 小四咽下嘴里的饭菜,说。 胡二伯一听,转而给自己夹菜。 山青适时的呵呵傻笑,看来,魂儿没跟着,倒是还能听见别人说话。伸个懒腰意识渐渐回笼,眼神也清明了不少。 嘿嘿,山青哥,恩,挺好听。 见山青状态回归,小四腿脚利索的跑去灶房,端出来特意给山青留的饭菜,还有个大鸡腿儿呢。 “我说呢,咋就一个鸡腿儿,原来在这儿。” 想给张莲夹鸡腿儿胡兴,没抢过文师傅,找另外一只鸡腿儿找了许久。 “我是看着山青哥要记的东西太多了,得补补。明儿给嫂子们炖鱼汤。” 小四也没忘了嫂子们,主要是今天没食材。 “说起鱼汤,还是嫂子娘家的鱼做出来的好吃。” 小五冷不丁接了一句,顿时引起了大家的赞同。去年明宣礼他们去小河村抓的鱼,他们可是吃了不少,确实比镇上买的好吃。 银子没吃着,光是听着就觉得好吃,一个想法突然冒出头来。 “咱们抓着养呗,想吃就吃。” 大约是胡家的氛围太过放松,一不留神,心里的想法就脱口而出。饭桌上安静了一瞬,银子闹了个大红脸。 “那得抓多少啊,小五,你得努力了。” 文小点忽然就给小五布置了任务。 “挖个鱼塘呗,养着还方便。” 山青第一次试着加入讨论。 “哎,这个才是正解,还是得多读书,脑子就是活泛。” 胡老汉觉得山青说的对,夸了一句。 山青窃喜,感觉还不错。 “饭馆,也用得,着。” 文师傅又想起自己的小饭馆儿了,自家养了方便呀,省得还得去集市上挑那些参差不齐的去。 “媳妇儿,那咱们回去看看爹呗,顺便抓鱼吃。” 胡兴顺势提议。张莲这才想到,有时间没去看张老汉了,想了想就答应了。 “过两天再去,正好认亲宴上用的鱼,一并抓回来。” “那得带上小五。” 刘波听了个正着,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从胡家院子里放出去了一只信鸽。这只从军中带回来的鸽子,大概也没想到,传递军报的他,居然被用来传递这个。 还好,它不识字。 小两口去小河村的前一天,明宣礼拖家带口的又一次出现在了胡家,这次,还特意带了换洗的衣裳,用个小箱笼装着。 聊天儿的时候张莲提起给王氏找房子的事儿,想着让沈婉儿给出出主意。哪想到沈婉儿瞪了瞪眼睛,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明宣礼。 明宣礼笑着点点头,沈婉儿这才敢说。 “先别急了,再等两天,还能随便儿挑房子了。” “啊?谁家都没空着,咋挑?”李氏有点不信,转而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有啥消息?” 沈婉儿笑起来,消息确实是有,看明宣礼的意思,说了也没关系吧? “是有消息,咱们村儿,要大兴土木,村里人都得搬走重新安置。”沈婉儿画风一转。“除了咱家。” 闻言,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明宣礼,不会吧?不是他捣鼓的吧? 日头已经老高了,日头太热,不适合下地。除了胡旺和胡发两口子,其他人都在家。刘波出来迎了迎明宣礼一家子,又带着文小点和山青去西院开小灶了。 人少了几个,但是目光依旧炙热。 “别看我,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他虽说是个王爷,也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有这个权利的……就剩那一个了。 胡二伯一下子就听出意思了,撇撇嘴,丢下句劳民伤财。明宣礼认真点头,附和道。 “确实,太烦人了。” 在那皇城里住的好好的,挪什么窝儿啊。 第305章 文师傅和老田瞪了一眼胡二伯,这打杂的啥都敢说,你这话让别人怎么接?还有这个从小叛逆到大的,那是你老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老子,你听你这话,要不要脑袋? 屋里的气氛忽然有点尴尬。 “爹,村里的人的人都要搬走吗?” 明珠眨巴着大眼睛,对着明宣礼询问。 “要搬走一些,怎么了吗?” “那他们得多不开心呀。” 明宣礼看着一脸难过的明珠,笑着摸摸她的小脑瓜。 不开心吗?也不尽然。毕竟,在努力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得到的财富面前,多少人能禁得住诱惑呢?俗话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胡家人对视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沈婉儿没见到预期中的开心,反而看到了胡家人脸上的愁云。 愁,确实挺愁的。这个家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谁也不想招惹那那个顶天了的大人物。 明宣礼预料到了,所以才没拦着沈婉儿说出来,就当是打个预防针也好,得给他们些时间好好适应一番。 真要动工还早着呢。牵一发动全身的事,牵扯进来的可不止是这一个村子。镇子、县城、府城,哪个都逃不过。 小坎沟是整个过程中的最后一环,况且,这个事儿连开始都没开始呢。 “先别急着发愁,还早着呢。” 明宣礼淡然一笑,丝毫不担心。 “确实,皇……你家的规矩本来就大,他的身份更麻烦,怎么不得个十年八年的?” “娘呀,十年八年?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冷不丁儿的,张莲来了这么一句,说完脸就红了。丢人啊,显得咱多没见识呀。 “哈哈哈,没毛病。”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老田的哪个点,笑得停不下来。 不过,胡二伯也不算夸张,皇帝看起来高高在上,这天下,他一个人说了算。 可是,他干点儿啥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耳边就不得消停。 就拿眼下的事儿来说,对百姓而言,这就是搬个家的事儿,找个良辰吉日,撸起袖子干就完了。 从第一锹下去开始,到搬家,考究些也不过是几个月。 而他呢。从有这个想法开始,要先跟朝堂上那些人掰扯一些时日,等要用钱的时候又要掰扯。 好不容易都摆平了,可以开始着手了。又要钦天监选址,又要看天象的一通折腾。然后是户部拨银子,工部出图纸,选材料…… 还要考量规制,依照规矩横七竖八的一堆流程下来,要想住上,可不得十年八年的。 听完胡二伯的科普,大家的脸色才放松了不少,李氏更是夸张,还一副后怕的样子,用手拍拍胸口。 “我还以为明儿就进村儿了呢。”随即又想到什么。“不对呀,那我们那房子还得等到十年以后?” “不用,过几天就有人要搬走了。”明宣礼喝口茶,表情有些微妙。 “这次……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明宣礼前段时间借着办事儿的由头儿,回了趟京城。因为是密诏,他只带了十五和初一,用轻功回去的。 结果,人刚到,还没等喘口气儿呢,就被他的好弟弟给拉进了皇帝的寝宫。 “我不管,这破活儿谁爱干谁干去吧,我不干了。” 看着小孩子似的,蹲在地上耍赖皮的明宣仁,他只觉得头大。这一看就是娃受委屈了,你看看,眼圈子里,还冒水气呢。 再瞅瞅龙榻上,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他的老皇帝,这还有啥不明白的,这位又作妖了呗。 只是,这次是因为什么呀,能把小九…——哦,不,是太子殿下给气成这样。 问他们俩肯定也问不出来,为了能早日回去,明宣礼选择去问老馒头。 只是,从进来开始,一直和老皇帝形影不离的老馒头此刻却不在,只小包子在跟前儿伺候。还得爹、儿两头顾。 问了小包子,这才知道,太子殿下拿床上这位没办法,就拿老馒头出气了,人现在关在天牢里呢。 明宣礼看看小包子不慌不忙的样儿,心想老馒头这徒弟……也不咋地呀。 “我也去。” 一听明宣礼要去天牢找老馒头,明宣仁一骨碌爬起来,也不让人跟着,亲自带着明宣礼去了天牢。 宫里的大牢,在皇宫最深的角落里,人迹罕至的地方,杂草丛生,和其他各宫比起来,阴暗憋仄许多。 大内侍卫把守着,连牢头的官衔都比旁人金贵些。 明宣仁拉住要往牢房里走的哥 ,拐弯就进了院子里的一间厢房里。 此时正是深夜,夏日里唯一还算凉爽的时辰,一进屋还有丝丝凉意。 明宣礼抬头一看,笑了。 窗明几净的屋子,桌椅、床榻、书桌、笔墨一应俱全,老馒头此时正在屋里转圈圈。两个七八岁的小太监,一个捧着西瓜,一个端着冰碗,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给太子爷,安王爷请安。” 老馒头看见来人,第一反应就是请安,两个小太监赶忙跟着行礼。 明宣仁上前两步,结结实实的把老馒头给扶起来了。老馒头受宠若惊,又要跪下谢恩…… “就别谢来谢去的了,你俩,赶紧过来扶着点儿。” 明宣仁赶紧打断施法,不然可没头儿了。 等老馒头重新站起身来,明宣礼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爬起来的俩孩子,差点哭了。完了完了,没给主子斟茶,这下又要挨罚了。 “这就是你说的,人在天牢?” “你就说,这儿是不是天牢的地盘儿吧。” “是。” “那不就行了?人反正在牢里呢,你管我安排哪个监房。” 行,当了一阵子太子,这说话都有底气了,看来没白干。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您赶紧劝劝这二位吧。” 再折腾两趟,皇宫都能给拆喽,他一把年纪了,还得躲在这儿陪着俩人折腾,容易嘛。 要不是主子是他从小伺候到现在的,他还真怀疑这父子俩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可太能作了。 第306章 老馒头说的情真意切,俩太监小娃娃是才入宫的,学好规矩也没几天,他们话里的内容听不明白,只低着头减少存在感。 明宣礼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就见门外跑进来个差不多年岁的小太监,一进门儿,头都没抬,库次就跪下了。 “大总管,包掌事差小的来问问,这个时辰皇上要去花园赏花,要做些什么准备?要带什么人,用什么仪仗……” 小太监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就算是不清楚太监工作分配的明宣礼和明宣仁,都能明白是要问什么,不由得对这小娃子认真了几分。 可这孩子从开始到说完,就保持着跪姿,身体尽量贴近地面,双手垫在脸下。自始至终都没抬一下头。 老馒头认认真真的听完,没第一时间回答,先是看了看两个主子。 明宣礼理所应当的看向弟弟,明宣仁撅着嘴看了哥哥一眼,这才收敛了表情,和颜悦色的朝老馒头点点头。 老馒头这才一个事一个事的交代清楚,这才说了声:“去吧。” 身后站着的两个小娃子中的一个,飞快的朝大家行了一个标准的跪安礼,慢慢退到门外,转身撒丫子就跑。 地上那个这才慢慢挪到边上,才站起身来,同时也发现了屋里多了两个人,并且,这两人坐着,老馒头却是站着的。 这俩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刚爬起来的娃,啪叽又跪下了。没了刚才的伶俐劲儿,身子抖得像筛糠。 “给太子爷、安王爷请安,太子爷、安王爷恕罪,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说话间还带着颤音儿,害怕又强装镇静的样子,看得人心酸。 “多大了?” 明宣礼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回爷的话,小的今年十一了。” 比小五还小一岁呢。 明宣礼看看弟弟,明宣仁翻个白眼,并不打算管这些。 “起来吧,也没啥大事,不用紧张。” “谢太子爷、安王爷恩典。” 那孩子连着说了三遍,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站在身侧。 “叫什么?” “回爷的话,大总管给小的取名,蒸饺。” 明宣仁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也不装啥委屈了,八卦起来。 “亲手带的徒弟叫包子,手底下的小太监叫蒸饺,都跟面食撇不开关系了。” 老馒头被调侃,笑呵呵的回话。 “叫起来顺口,就随意了些。让您看笑话了。” “没事,哎?另外那俩叫啥?” 明宣仁开始好奇那俩孩子叫啥了。 “回太子爷的话,小的叫水饺,刚才出去的是煎饺。” 这个孩子胆子大些,说话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怯懦。 噗嗤~~俩人没忍住,被老馒头起名字的逻辑给逗乐了。明宣仁又开始好奇,听说,包子也是从几个小太监里头挑出来的,那他的同门都叫啥。 “名字不赖,听着就好吃。”说着明宣仁随手从衣袖里拿出几个金花生,看了一眼,是五个,又特意加了一个,刚好六个,不打架。 “赏你们的,回去自己分分。这儿没啥事,出去玩会儿去吧 。” 水饺和蒸饺看了看老馒头,见没反对,大一点的蒸饺这才接过金花生,谢恩之后退出去了。 “坐下吧,小眼睛们都走了,守着那没用的干啥。” 真正的尊敬不是表面功夫,是放在心里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谁是真心,谁是做戏,还能分不清楚? “不敢,不敢……您是主子……” “那不就得听我的?” 额……老馒头竟然无法反驳。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哥,天都要亮了,你赶紧问吧。” 明宣仁指着门外的天色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逮着人家小孩子问东问西。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 “所以,他们爷俩这到底是因为点儿啥呀。 ” “皇上说,你总惦记着往管庄镇上跑,他好奇,就想去看看。太子爷监国也有些时候了,肯定能干好,把事情交给太子爷他放心……” 老馒头尽量美化这爷俩之间的矛盾,俩都是主子,哪个也得罪不起。 “别替他遮掩,什么去看看,去看看还要盖个行宫?还让我给拨银子派人手,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他就是想撂挑子,见七哥你自由,眼红了。” 明宣仁一开始还只是冷嘲热讽,后面越说越义愤填膺,甚至还埋怨上明宣礼了。凭啥呀,明明七哥才是合适的人选,咋就成他了? 说好的先做太子,结果太子是太子,还得监国。监国就监国,老皇帝能别作妖了不?今儿想吃江南的菱角,明儿想要北边儿的野味儿,转眼又要出宫体察民情,微服私访。 这些就算了,虽然麻烦点儿,安排上就安排上,无伤大雅的事儿,他就惯着了,谁让就这么一个爹。 万万没想到呀,这老登,居然跟他玩儿蹬鼻子上脸,提的要求是越来越过分,你看看,这连造行宫这么劳民伤财的事儿都给整出来了。 就是好奇七哥封地的一个小镇子到底有啥好的?说出去,谁能信呀? 明宣仁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就像是跟家长告状的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这些年又被他保护得太好,稍微有些什么事,就扛不住了。 “小九说的属实吗?” 明宣礼也没急着下结论,而是找老馒头确认。 毕竟都是当事人,说的难免有失偏驳,不能全信。 “呃……属实。但是……也不全是事实 。” 老馒头犹豫了一下,斟酌着措辞回答道。 “哪里不对了?我说的就是事实,您就是偏帮着他。” 老馒头低着头不说话,让他说啥?太子殿下您说的都对,就是皇上他老人家不讲理,折腾人?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也还没活够呢。 这么想不开的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要不……您还是亲自问问皇上?” 老馒头诚心建议。明宣礼见老馒头这儿确实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也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老馒头的提议。 他看出来了,老馒头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呀。那这到底是谁的锅,还用问? 叮嘱老馒头注意身体,兄弟俩又转战回老皇帝寝宫。包子等在宫门外,像是专门在这里迎人,见太子和安王爷过来,连忙行礼。 “起来吧。通报一声吧。” 包子看了一眼紧闭的寝宫大门,低头回话。 “皇上就寝之前吩咐小的在这儿候着,有话跟您二位交代,一定要按原话说,得罪了。” 包子跪下,先行了礼,这才跪着复述原话。 “皇上说:大晚上的,折腾个什么劲,刚回来就不消停,也不累得慌,让他滚回去休息。” 兄弟俩对视一眼,无比确信,他们那个爹肯定说得出来。 包子又转而面向明宣仁,踌躇一瞬,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皇上跟太子爷说:哭完了没?哭完了就赶紧滚去干活儿,折子批完了吗?大臣们摆平了吗?银子找出来了没?还有空到处跑,有这时间,早干完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忍不住换了个气,然后……后边儿的就忘了。 “太子爷恕罪,后边还有话,小的没记住。” 没记住,也挺好的,恕什么罪呀恕罪。 “无妨,不说也猜得到。帮我给父皇带个话吧。” 明宣仁附在包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包子的脸色一变。 “按原话说就行,就说这话是我说的。” 明宣仁说完,就打算拉着哥哥走人,却没看到人。明宣礼听完包子给自己的转述之后扭头就走了。 根本没有解救弟弟的觉悟,走的毫不留恋。 明宣仁嘴里嘀嘀咕咕的往东宫走去,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声底气十足的怒吼。明宣仁挺直脊背,嘴角向上。 安心了。 月亮看完一场大戏,带着满足感回家。对而东升的旭日,对夜晚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按部就班的日出。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明宣礼的房门就被人敲开了。 连续赶路几天,又折腾了大半夜的明宣礼本不想搭理,可那敲门的都快把门给拆了,要是再不搭理他,拆完门就该拆房子了。 睡眼惺忪的明宣礼顶着蓬头垢面的脑瓜子,刚打开门,就差点儿被人撞个跟头,一进屋就直奔墙边的矮榻而去。 等明宣礼回过神,明宣仁已经歪歪斜斜的躺在榻上了。明宣礼大手的一挥,散了院子里伺候的一干人等,这才倒了杯凉茶端过去。 茶水放了一夜了,肯定不是热的了。 “你这是干啥了?怎么虚成这样?” 明宣仁面色憔悴,衣着稍显凌乱,半睁半闭的眼睛,毫无神采。 “熬了一晚上,换你,你也虚。” 行吧,看样子他这个弟弟有时候孩子气了些,还算勤勉。再等等,等手头儿的事儿都理顺了,就没这么累了。 “一会儿让人给你做些好的,补一补。” “不用了,刚从书房出来,包子就端着一碗大补汤给我了,不喝都不行。” “那你就睡会儿吧,一会儿该上朝了。” 明宣礼看看天色,提醒道。 “上什么朝,昨儿半夜,就下旨了,今日不早朝。” 呵,还真是任性。 “那挺好呀,你可以好好睡了。” “不行,不能睡。走,咱这就去找爹评理去。” 明宣仁躺了一下,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当即就要拉着哥哥走人。 “还早着呢,急什么?” “怎么不着急,这次不掰扯清楚了,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明宣仁觉得心累,一边儿是家国大事,一边儿还得天天哄爹,谁家好人还拖儿子后腿的。 “不差这一会儿,听我的,你先去睡上一个时辰,也让你哥我洗漱洗漱,吃点东西呀。” 明宣仁总算是退了一步,话刚说完,人就已经睡着了。 明宣礼拿了床被子给他盖上,这才出去。 明宣仁是被热醒的。一觉醒来,已经是午饭时分。大夏天的和衣而卧还盖着被子,衣裳头发湿了个透。 而明宣仁则是坐在另一侧,手里握着一本书卷,看得正起劲。 “醒了?去隔壁洗洗,换身衣裳。” “不洗了,先吃饭吧。” “午饭去父皇那吃,你还是……” 话都没说完,明宣仁人就不见了。让老皇帝看到他这副狼狈相,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万万不能让他看了笑话。 半个时辰之后,明宣仁终于收拾清爽了,兄弟俩往老皇帝寝宫走去。 兄弟俩一到,老皇帝就让人上菜了,菜一上齐,包子就带着一干人等下去了,硕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圆桌上的三人。 主位是老皇帝,左右是两个儿子,但,距离稍远,呈三角形排列。 老皇帝左右看了看,抬起手向俩儿子招了招手。 “你俩坐近点儿,这么远说话都不方便。” 不知道是不是近距离的接触了生死离别,安定下来之后的老皇帝,过得是越来越随性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统统扔到了一边。 就连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记录起居的史官都被他给轰出去了。嗯,应该说是从出了叛变的事情之后,就没有了这个官职的存在。 大臣只要在朝上说起来,老皇帝就一句话。 “怎么?这是想让朕再被逼一次宫?这次是为了谁?” 一句话就堵死了大臣们的嘴。毕竟这次的逼宫,起居官功不可没。后来,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这样就挺好的。” 明宣仁当即表态,离近点?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挨得越近,挨打就越方便,他又不傻。 明宣礼则听话的往旁边挪了挪椅子,人挪是挪了,挪完之后,餐具根本不用动。 老皇帝看着俩儿子,一个直接拒绝,一个阳奉阴违,生气,真的很生气。 “你!坐这儿!你!坐这儿!过来!” 老皇帝耍完横,又眼巴巴的看着俩儿子,眼里居然有委屈。兄弟俩对视一眼,只觉得惊悚。惊悚归惊悚,俩人还是慢慢悠悠的挪了过去。 一边挪,一边观察老皇帝的表情,终于,老皇帝满意了。 再挪,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了。一伸胳膊就得打架了。 第307章 捣鼓了一番,终于可以吃饭了。 老皇帝的筷子一动,明宣仁就开始疯狂进食。昨天赌气,今天睡过去,几乎一天都没有吃饭的他,现在快要饿扁叽了。 平日里看着都没胃口的菜,现在吃得津津有味,果然啊,饿最好吃。 老皇帝的胃口一般,吃了十几年的饭菜,难免也会腻。宫里的御厨们也是,整天就是这些,都不知道做些新鲜的花样。 “天天都是这些,宫里的厨子也该换换了。” 老皇帝吐槽。 “这也不能怪厨子,您能吃些什么,那都是有规制的。来路不明的您不能吃,不好吃的上不了桌,味道浓烈的您不能碰…… 总之,他们已经把您能吃的都端上来了。” “你看看,做皇帝有什么好的,饭都不能好好吃。真不知道这些人都在争什么。” “那您还让我做?” 明宣仁嘴里还含着东西呢,就含含糊糊的反驳。合着,这些他都不愿意干的活儿,都扔给自己了呗。 “那是你自己抓的阄,是老天爷的意思,别扣我头上。” “你敢说你没让老馒头捣鬼?明明两个阄都是一样的。” 他也是后来才想到这一点的,可为时已晚。这么明显的局,偏就他缺心眼子,上去就打开了,这明显就是谁先打开就是谁呀。 明宣礼也心虚,现在的这个结果,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再说了,你这不是干得挺好嘛。” 老皇帝难得夸夸小儿子,这孩子也确实干得不赖,就是泰国较真儿。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眼里容不下一丁点儿的沙子。 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上最容易得罪人,官场复杂得很,背后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网,一个弄不好,就下场凄惨。 但是,作为一个帝王,无论大小事情,都能清清楚楚却最好不过,可以不发难,却不能没有把柄。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交给我的事儿,就没有办不好的。” 明宣礼深以为然,确实,在他手里的事儿,都能办得稳妥。几乎不用多费心。嗯,现在缺心眼子实锤了,现在是自夸的时候吗? “那就都交给你了,你老子我也该休息了。” 老皇帝瞬间就来了胃口,舒坦。拿起筷子又吃起来,仔细尝尝,今儿这菜还可以。 “您说什么?又耍赖是吧?昨天刚耍了的,今天又来??” 明宣仁气的放下筷子,起身转圈圈。换做旁人,他可以骂,可以打架,偏偏这人是他爹,打不得骂不得。就……感到很窝闷。 “早晚的事儿,早点儿就早点呗,不差这两年。” 明宣仁要反驳,一直避之不及的明宣礼倒是先搭话了。 “朝里稳定了?那虎符是不是可以还给他了?” 噗!噗! 被人从背后插了两刀的明宣仁,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震惊。知道七哥也同意爹的想法,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捅刀。 “七哥,怎么连你也这样?” 明宣仁终于不转圈儿了,颓唐的坐下来,看着一桌子菜,瞬间失了胃口。饿着吧,饿死拉倒。省得还得跟这俩老狐狸兜圈子,累了,累了。 “朝里……还不算太稳当。不过,也没啥大问题了,他勉强能应付得过来。” 老皇帝有点心虚,问题可大可小,有赌运气的成分。成败就在一瞬间,但结果就……大相径庭。 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先兆,稍有风浪,就有倾覆的迹象。也不知道先帝们都干了点啥,以前强大的我朝,怎么就成了这四处漏风的筛子。 “您管这随时都有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局面,叫问题不大?您装疯卖傻才蒙混过关,您说我能勉强应付?您看我像傻子吗?” “不像,你要是傻子,谁管这摊子事儿?” 既然是耍赖,那就耍到底吧。 “我就是傻了才会接这摊子破事。” 明宣仁抓起一个鸡腿,看着那俩狐狸父子俩,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化悲愤为食欲,猛吃。 “你要是能说服你哥,那就不用干了。” 老皇帝无所谓,反正不是他就行了。本来就不是那块料,勉强支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他也是真的干不动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我吃好了,一会儿要回封地,就不再跑一趟了,父皇,太子殿下,请慢用。” 明宣礼当场就要逃跑,那俩能放过他吗?那必然不可能。 “站住!” “站住!” 刚站起身才走了一步,就像被贴了定身符,动弹不得。没办法,只能坐回去。 “不能走,那咱们就干脆说清楚,说吧,您这次到底是为了啥?把小九都气哭了。” 饭都快吃完了,终于扯上了正题。 “在这宫里干啥都有人看着,什么都不让干,憋屈。” 老皇帝犹豫了半天,还是实话实说。 “您都别去半辈子了,现在不适应了?” “那能一样吗?我是时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那现在就不管时局了?” “这不是有你呢?” 整理一下,就是有人顶包了,他就可以不管了。行吧,好歹不是不管不顾了,算有责任心吧。 “我就活该呗。” 他才二十出头,大把的年华就只能困在这个皇宫大内,一眼看不到头的绝望。 “没事儿,等你找到接班人,你也可以撂挑子。” 老皇帝毫不在意的说,明宣礼只觉得老爷子是真的任性,明宣仁却当真了。 “七哥,成儿……” “你想都别想。” “其他侄子们这会儿可都在北境呢。” “他们更不行,小小年纪,戾气就重得很。” 老皇帝想起那几个孙子,一脸不满意。也不知道平时都怎么教的,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这样的心性,做了皇帝还能得了? “那您说,我还能找谁接班?” 明宣仁撅着嘴巴,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揉了揉撑起来的肚子。 “你自己生呗。现在就成亲,还能早点儿退位。” 老皇帝诚心建议,明宣礼也认真附和。如此便是一举两得,他能娶妻生子,又能顺利登基,蛮好。 第308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胡二伯明宣礼说完,总结了一下。“皇上要来小坎沟住些日子,作为交换,太子爷生下儿子之前,不能退位?” “就是这样。” 明宣礼也很无语,一顿午饭吃了两个时辰,却得出这么个结果。 “妈呀,这想得挺明白呀,等行宫建完,孩子也生了,立马就能搬过来。” 小四算了算时间,盖行宫要十年八年,到时候多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挺上算。 “呃……用不了十年八年,几个月就够了。” “啥??” 胡家小院里,有一个算一个,异口同声的惊讶。 “呃……这是另外的交易。” 用延迟登基换老皇帝出宫暂住一段时间。 两个一句话就能决定江山生死的人,做事就是这么草率。不过,这里面的布局,不能说。 这下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僵住了。沈婉儿也埋怨地看了明宣礼一眼,都说完了,照胡家这性子,还不得连夜搬家? “山青!走,收拾东西去。” “小四,收拾。” “五儿啊,咱也去吧。” 胡老汉虽然没说话,但拉着李氏就要去后院儿…… 果然,这就想走了。这会儿怕是连住哪里,带着什么东西都想好了。 “这是干什么啊。”明宣礼哭笑不得。 “给行宫腾地方。” 胡二伯怼他,明知故问嘛。 “不盖行宫。” 走到门口的胡老汉老两口又回来坐下了,那挺好,不用搬家了。 “但是会住在村里。” 虽然行宫不盖了,可还是要起个宅子。即便如此,整个官庄镇都会筛查一遍,皇帝出现的地方,可不能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碍眼。 走走走,赶紧走。这地方儿不能待了,待不了一点儿。 “这也是交易?” 小五天不怕地不怕的问道。明宣礼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还不是因为明宣仁不肯出钱,老皇帝又舍不得自己花钱,最后只能装病给明宣仁撑场子,自己偷偷出宫了。 “皇上,也是人啊。” 小四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感叹。张莲顿时跳起来堵上了他的嘴。这孩子碎嘴子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是吧。 “娘,小四乱说话就扣钱的那条,还是捡起来吧。” 张莲看着李氏,诚心建议。 “我看行,今天这句加罚,给三两。” 小四说不出话,还是呜呜抗议。三两!这是割肉啊。他以后都不说话了行不行。 胡家一家子大方人,出了这么一个抠门儿的,还是家里最有钱的两个人之一。胡老汉就想不明白了,小四怎么就长得跟大家不一样了。 “走吧走吧,还是走吧,这地儿没法待了。” 胡二伯拽着山青,还是嚷嚷着要走,他是怕了老皇帝那个人了,整天拉着他问一些他不能说的事儿,他这人嘴巴毒,万一哪句话说不好…… 算了算了,他还没活够呢,媳妇儿孩子也没喊他呢,还是躲躲吧。 “先生不用走,他肯定不为难您了。” 胡二伯还在思考明宣礼话里的可信度,小五又说话了。 “我们不走也可以,七哥您得跟我们保证。” “保证什么?” 不止是明宣礼好奇,大家也都想知道,小五脑子好使这事儿大家都清楚,这会儿插嘴,那肯定有目的。不像小四,说啥都不过脑子。 “我们不走,但他来了,就只能是宣子他爹,没别的身份。说话轻了重了的,不能翻脸。” 明宣礼笑了,不愧是胡家最聪明的,这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快就把那爷儿俩的招数给用上了,还用的恰到好处。 不过,他已经打过招呼了,跟老皇帝都说好了。 “可以,我保证。他要是不守信用,我亲自送你们走。” 他封地其实还挺大的,大不了他就带着一家子跟他们一起走呗。 明宣礼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的,他在家的身份明显最低,但却是家里的核心。不管看在哪一方面,他的话,老皇上总会听进去几句的。 胡二伯知道明宣礼言而有信,也不急着走了,大不了到时候再跑呗,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总算安抚下了胡家人的明宣礼,心里也松了口气。老皇帝肯“安分守己”的重要条件,就是他得就近观察胡家这一家子。 这顿两个时辰的午饭,还真没少做交易呀,你看看,这考虑得多细。 果然,五日之后,村里来了官差,镇上、县里、甚至府城的官差都派出来了。既然是要在小坎沟住,那排查当然就要从小坎沟开始向外伸展。 胡家以及本家几家根本不慌不忙,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们不用动。不过官差们也还是要上门做做样子,当然,胡家也不会让人家白忙活就是了。 明宣礼提前到西院住下了,就怕有不长眼的分不清好赖,到小坎沟当差的早就得了消息,所以,真的进村之后,那态度叫个和蔼可亲。 上头只说了大人物在村里,没说是哪家呀,那不就得家家户户都得恭敬着?连胡家给的意思都没敢收,生怕得罪了。 可越是这样,村民越是害怕,收钱那就是还有的转圜,这连钱都不收,那不就是没救了?天爷呀,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呐。 人心惶惶中,官差们在村里排查了三天,终于结束了,村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忧心忡忡。这么大的阵仗,那犯事儿的肯定罪大恶极,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自家。 除了胡家人还比较淡定之外,村里一时之间愁云惨淡。 明宣礼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晚上大家凑在一起,这才问出心中的疑问。 “官差的态度还算和善,为何大家还是人心惶惶?” 这一问,换来的是大家看傻子的眼神,就连小五都是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意思很明显,大家都知道原因,除了他……和他的家人。 沈婉儿也不理解,更何况是年纪尚小又没有经历的明成和明珠。 胡二伯看着一脸迷茫的一家子,叹了口气。 “别看了,他们的出身,理解不了才正常。” 第309章 说起来也不怪这家子没啥常识,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别人对他的态度,所占的位置决定了他们看到的东西,这是世间的常态。 “就是因为态度太好了,他们才怕呀。” 文小点作为两种高度都曾涉猎的存在,自觉的解释道。 “为什么?态度好却错了。” “哪家的官差见了百姓不是气势汹汹?不扒一层皮下来都是好的了。他们今天来了多少人?又是个什么态度?” “百姓习惯了遇到事情,给他们些好处,两相便宜,突然被站在高位的人,对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们态度好了,只会觉得事情更大了。” “收了钱,还能安慰自己,不管是什么事儿都有转圜的余地;钱都不收了,那就说明……” “这事儿太大了,他们做不了主。” 沈婉儿第一个理解了,毕竟,比起顶端的明宣仁,她见到过自家人求人的样子,所以文小点说到态度不同时,她便理解了。 但明宣礼和明成却听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 文小点也不着急,还给他们提了建议。 “官差们还要去其他地方吧?你们可以私下去看看,大概就能明白了。” 听别人说三天,不如自己看一眼。她虽然只经历了几年,但像胡家这样的普通百姓,却是从出生起就在经历的。 论起来,他们的感觉更深刻才对。 第二天,明宣礼在明成再三请求下,去了稍远些的村庄,想亲眼看看日常的官差们究竟是什么样子。 小坎沟又恢复平静,胡兴又开始担心起小河村的老丈人来。明宣礼说了,整个镇子都得翻一遍,小河村也是镇子里的村子。 只是还没动身,张平就主动上门了。 “最近镇子上不太平,你们可得注意着些。” 张平一进门就劝告道,说完还要赶回小河村跟爹说一声,最好是接到身边儿才放心。 张莲心里暖烘烘的,不管什么时候,一有事发生,哥哥总是第一个来告诉她的人,大概就是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才会让她愿意付出许多吧。 “我们知道了,爹那边儿你去了吗?” “知道了?昨天才知道消息,你们就知道了?” 张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行,大家都知道的事了,他才刚知道。 “昨天就来过村里了……” “你们没事吧?没起什么冲突吧?” 张平一脸担心,抓着妹妹起身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再这么拽我,没准儿胳膊就脱臼了。” 甜蜜的负担也是负担,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拽来拽去的,真的很社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氏在一旁听着,心思微动,什么都没说。 既然张平也要回小河村,胡兴当即决定和大舅哥一起走,驴车比牛车快多了,媳妇儿也能少遭罪。 田大夫没在,不然他都想随身携带田大夫了,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说走就走,胡兴当即就收拾了东西,带着张莲跟着大舅哥走了。手脚麻利到张莲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收拾好,就等着张平来呢。 想着见到张老爹,心里耐不住的开心,猛然间,想起个事儿来。 她怀孕的事,好像还没跟张老爹说,完了,又要挨骂了。一上车就拉着胡兴嘀嘀咕咕。 “完了,忘了跟爹和哥哥说揣娃的事儿了,咋办?” 胡兴嘿嘿一笑,邀功道。 “放心吧,我已经跟爹和哥哥说过了。” “啊?你啥时候说的?他们怎么也没动静啊。” “第二天就去说了,你那会儿在睡觉,就没喊你。知道你身子不方便,那会儿情绪起伏又大,特意叮嘱了得空了咱们过去。” 张莲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胡兴还是靠谱的。 “你俩嘀咕一路了,说啥好事儿呢?还怕我听着?” 张平赶着车,放慢速度避开路上的颠簸,还有心思调侃小两口。 “就不给你听,都不来看看我。” “你这丫头,能不能有点良心呀。你那会儿啥情况你不知道啊,我跟爹敢往你跟前儿凑吗?再把你气着。” 张平大呼冤枉,照顾她的情绪,还出错了。 “你俩好好的,我生啥气?还不是你俩不省心,还怪我脾气大了。” “你就是脾气大呀,还不让人说了。” “怎么脾气大了,说清楚,说不清楚咱俩没完。” 兄妹俩边走边拌嘴,一个二十,一个二十四,都是做爹娘的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斗嘴,也是够了。 一路吵吵闹闹,到小河村的时候,都临近中午了。磊子正在院子里收拾中午要吃的菜,张老爹坐在树荫下,跟他聊天。 “爹~~ 我回来了。” 聊得兴起的张老爹没注意听,听着是个男人还以为是张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回来就回来呗,三天两头儿的往回跑,也不怕把驴给累死。” “爹,您这是不想我们回来了?那我们这就走。” 张莲佯装生气,装模作样的就要上车走人,张老爹见状赶紧起身阻拦,到跟前又放轻了动作,生怕惊着吓着。 “你咋来了,这么远的道儿,你让人说一声,我就去了呀。” 张老爹看着闺女笑意盈盈,一点儿没有刚才的嫌弃,饱经风霜的脸上,笑起来连褶子都多了几条。 “咋,不嫌我累着你家驴啦?” “什么你家我家的?那是咱家的。” 张老爹嗔怪的板起脸来,下一瞬又开开心心的带着张莲去屋里,院子里日头太盛,晒着了可怎么办? “磊子,一会儿杀只鸡啊,今儿咱们吃好的。” “杀只鸡就算好了?怎么不弄点儿肉?” 张平吃醋,开始刷存在感。 “你不是买了吗?不让吃呀?” “吃吃吃,今儿这一顿都吃光。成了吧?” 张平说着就把手里一整块的肉给了磊子,让他看着做。都吃完。 “这得有十斤了吧?这么多,吃不完吧。” 磊子拿不准是不是在赌气,想着一会儿吃不完的就抹上盐挂起来,做成腊肉。 “你拿回去一半,就刚好吃完,时辰还早,你先送回去。” 第310章 “哥,那可不行,上次拿回去就被我娘训了一顿,我可不敢拿了。” 张平每次回来,带着的东西总会让磊子拿回去一些,多少不固定,总之不会让磊子空着手回去。 磊子每次都推辞,但每次张平总有理由让他拿回去,但这次却行不通了。 “你不送回去,是要我送回去是吧?” “哥你去吧,你看我娘收不收。” 磊子说完就带着肉去灶房,一切两半,把带着草绳的一半拿出来给张平。张平哭笑不得的拿着肉,有点佩服陈寡妇了。 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居然还能教得如此好,让人敬佩。 张平还是去了一趟,不出所料,灰溜溜的回来了。陈寡妇说了,再拿东西回去,就不让磊子再干了。张平和张老爹离不开磊子,只能听陈寡妇的。 关于陈寡妇和张老爹之间的事,他也问清楚了,不是他以为的张老爹又要再娶,而是急着陈寡妇的恩情。 当年,张平娘病逝的时候,张平“烂赌鬼”的名声人尽皆知,村里人避之不及,哪怕是方氏都躲得远远的。 整个村子里,也只有陈寡妇肯带着孩子们来帮忙,这个恩情张老爹记住了。可惜,张家自己的日子都过得艰难,实在顾不上陈寡妇一家子。 直到张平挣了钱,这才有余力拉扯一把。 就是知道了这些,张平这才会时常照顾着。此路不通,那……给磊子涨涨工钱吧,五百文太少了。 胡兴主动来灶房帮忙,厨艺不行,洗洗切切也能做些。相比之下,磊子的厨艺就好多了,平时的小菜到炖肉炖鸡 ,都熟练得很。 可把胡兴羡慕坏了,一直拉着磊子取经。 张莲跟张老爹聊起最近小坎沟的事儿,张平也回来了,在屋里跟着讨论。张平倒不是躲懒,实在是……不敢让他进。 上个月磊子有事儿没来,张平主动下厨,差点儿把灶房给一把火点了,一战成名。张老爹好几天都没能在家做饭,自此,就再也不让张平去灶房了。 张平听了一会子,心里就有了想法。 “莲儿,等你们村里有空房子了,让人到镇上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啥?谁住啊?” “爹住啊,我也住。不行吗?” “行啊,那找什么样的?” “就跟咱家这个差不多的,再大点更好。” “成。” 张莲记在心里了,反正也要给银子找房子,顺手的事儿。 “成什么成?房子不要钱呀?咱家这房子这才几年?莲儿,别听他的。” 张老爹反对,和当初反对去镇上一样。 “爹,你听我说……” 张平要解释,张老爹一把捂住耳朵,摇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兄妹俩一头黑线。这话他说出来,真的好吗?张平可是他亲儿子哎。 临走的时候,张平还是托妹子给找个房子,比起小河村,小坎沟可方便太多了。来回跑也方便得多。 几天后,明宣礼带着明成回来了,走的时候沈婉儿就没回镇上,就在胡家住着了。明宣礼父子俩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到胡家了。 父子俩的脸色不大好,只是谁也没问,这些不是他们这些市井小人可以知道的东西,看样子是有收获的就对了。 村里还没有动静,文师傅和小四这儿却有了收获。这些天他们也没闲着,说好的小饭馆儿,得赶紧着手行动起来。 这几天他们把镇子都转遍了,终于看好了一个地方。地方不大,但以前就是个小饭馆儿,修缮一下就能用,省了不少事。 明宣礼听小四说的位置和大小,眉头紧锁。 “这么小的地方,开饭馆能行吗?” “怎么不行,就咱这手艺,那肯定妥妥的。” 小四毫不遮掩的自夸,信心十足。 “我是说,地方太小了些,怎么不开个酒楼?” 明宣礼觉得,文师傅要东山再起,当然不能太寒酸了,镇子比不上京城,但该有的酒楼还是得安排上。 “我们也想开个酒楼呀,是……” “咳咳。” 小四这张嘴呀,又开始不过脑子了。文师傅及时提醒,小四瞬间刹车,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让口水给呛着?” 文小点话里有话的暗戳戳警告,活该就罚你的钱,这孩子,也太缺心眼子了。 “钱不够?我出。” “不行。” 文师傅拒绝了明宣礼的好意,严肃且认真的拒绝。他从不觉得明宣礼欠了他们什么,是他太过急功近利,才赔上了一族人的性命,所以,也不需要明宣礼补偿什么。 “不是白给,就当是多个产业。” “可以。” 文师傅瞬间改变主意,有人投资,点点总不能再拒绝了吧。酒楼才能真正的展现自己的实力不是。 在镇上经营一家酒楼,如此就刚刚好。京城什么的,还是算了,这怕是他们祖孙俩一辈子的伤痛了。 果然,文小点没再阻拦,文师傅肉眼可见的开心了,一脸的满足。 “集市南边有个三层小楼,够用吧?就是破旧了些,不行就拆了重盖。” 明宣礼连地方都想好了。 胡兴跟他确认了位置,想起许久之前,胡恩阳也提到过那里。 “那个地方还是多打听一下的好,之前恩阳想在那盖房子,结果差点被人算计了。” 好心提醒了一下,话题又转到了盖房子上。之前在西院盖院子的时候,接触过胡恩阳,年纪不大,却有一手,印象深刻。 “好,回头让十五去打听一下。人手不够的话,记得跟我说。” 胡家人十分默契的给了明宣礼一个眼神。他,开玩笑呢?老胡家啥都缺,就是不缺人。自家的人顶上,足够了。 “啊~~忘了,咱家人多。” 小四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钱,跟文师傅确认。 “师爷,我还有五千两,够不?” “多少???” 胡老汉一个不注意嘴里的西瓜都喷出来了,遭到了大家的嫌弃。胡老汉可顾不上这些,再次确认小四话里的真假。 “五……五千……两……” 没来由的,小四没了底气,还有些心虚。 第311章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胡老汉端正了态度,孩子钱多不可怕,钱的来源不明才是问题的根本。主要是小四这么抠门儿,有钱也不会乱花,他放心的很。 但是!该问的一定要问清楚。 “挣的呀。” “怎么挣的?” 李氏也加入进来。 “帮田爷爷救人……” “嗯,大概三千两。” 老田作证,还剩下两千两。 “二伯给了一千两。” “恩,我给的,小四,小五都有。” 胡二伯作证,还有一千两。 “为啥就给他们俩?” 李氏觉得不公平,仨闺女也得给呀。这不是让孩子们吵架吗? “师爷给的零花钱,大概也有五百两。” “七百。” 文师傅纠正,还剩下三百两。 “文师傅有这么多钱吗?怎么可能啊?” “爷爷还是挺有钱的。” 文小点给爷爷作证,大事结束之后,皇家给的补偿,除了京城的宅子,其他的都换成了银票或者现银,小老头儿还挺有钱的。 “剩下的就是和大哥摆摊还有家里给的零花钱了。” 小四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通下来,没啥问题,胡老汉和李氏这才松了口气。 “师爷,这些够不?” “够了,有他。” 文师傅指了指明宣礼,意思明确,他们俩手里不够的,有人给顶上,他们有靠山,不用担心。 明宣礼笑着点头。 酒楼正式进入准备阶段。 胡恩阳负责装修和修缮;胡旺负责桌椅板凳,收钱的那种;文小点手里的账本又多了一摞,还是没办法丢给别人的那种。 胡发被预定了掌柜;银子的布庄要给伙计做统一的衣裳,还有桌布之类所有和布料相关的东西。 小五提前半年就接到了冬日蔬菜的订单,具体数量要到时候才知道,现在小五的主要任务就是准备各种菜色的种子。 米面之类的,就从村里各家收,一家独大,容易遭人嫉恨,所以大家好才能真的好起来。 至此,胡家就剩下胡老汉两口子和胡兴小两口没有接到任务。老两口还好,本来就是半退休的状态,对他们而言,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胡兴就不一样了,开酒楼,就不能摆摊子了,他的收入,损失了大头儿。有点不开心。 一连三天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张莲实在没忍住,问了问缘由。 “没关系呀,咱们现在也有几百两了,够用了。” 安慰聊胜于无,沉默,安静无比。 小四要开酒楼是好事,他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小摊子,就拦着他的成长吧。 “兴子,你种地老好了对吧。” 片刻之后,张莲忽然想到。 “那有啥用?就地里出的那点儿钱,怎么跟他们开酒楼比呀。” 胡兴真正担心的不是自己那点儿零花钱,而是,身为大哥,却成了兄弟当中最不中用的一个,连媳妇儿都得跟着他受罪。 这会儿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家,兄弟之间的关系会那么紧张。原来,亲兄弟之间也会有嫉妒的时候,因为自己比不上,所以眼红他们过得好。 既希望又讨厌的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怎么没用?用处大了。” 张莲兴致勃勃,胡兴还是提不起兴趣,整个人蔫蔫的。 “你看啊,村里有人要搬走,对吧?房子和地搬不走吧?咱们把地买下来,雇些长工给咱们呢干活儿,产出都除了自己吃的,都卖出去……那得多少钱啊。” 听着张莲的描述,胡兴黯淡的目光慢慢亮起来,心里快速的算了一笔账,虽然比不得摆摊来钱快,也不失为一个好营生。 雇长工的,在他们村儿那可是头一个。 “媳妇儿。” 胡兴含情脉脉的喊了一句。沉浸在期望中还没有缓过神的张莲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大善人。” “为什么?” 张莲仰起头,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希冀 。 “上辈子肯定做了不少好事,才能娶到这么旺夫的你。” 胡兴捧起张莲的脸狠亲了一口。张莲脸色红红,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关上辈子什么事啊,他们是这辈子才遇上的好吗? 是因为他和他的家人对她的好,才让她全心全意的想为这个男人,为这个家考虑。 是她,要谢谢他们才对。 找到了方向,第二天的胡兴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甚至还有些小兴奋。 与此同时,小坎沟村口的胡恩阳屋子里,余苗苗和胡恩阳也还没睡,胡恩阳正在给余苗苗看酒楼装修图。 余苗苗的审美很不错,之前帮他看过的图纸,雇主赞不绝口,让余苗苗帮他把关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你是说,六叔家的小四要开酒楼?” “对呀,之前说要开个小饭馆儿,说找我给装,这一下升级了,图纸还得重新来。” “那以前的铺子就不租了?” “应该是吧,那个小铺子可开不了酒楼。” 胡恩阳实话实说,这几年,胡家扶摇直上,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村子就困不住他们了。唉~羡慕到让人牙根儿发酸。 “那个铺子还挺好的,位置,大小,都不赖,怪可惜的。” “你要是觉得好,那咱们租下来呗。” 胡恩阳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余苗苗也跟着起哄,反正是畅想,怎么都不过分。 “租下来也行,可是咱们卖啥呀?砖瓦?还是木料?” 胡恩阳接触的就是这两样,余苗苗想到也不意外。 “就不能想想你会的?我做的那些可不用铺子。” 他需要的材料都是直接从人家窑厂直接买的,根本不需要开铺子。 “我?我会的那些大家都会,谁会买呀。” “虽然大家都会,但是你做的就比别人的好吃,这就够了。” 余苗苗不置可否,全当是胡恩阳在哄她,反正在他眼里,她就是用泥巴团个球儿,他都得夸上几句。 他说的这些,可信度不高。 却没注意到胡恩阳逐渐认真的表情,一个想法正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出现…… 小坎沟的夜幕降临,星月交辉的天空下,村庄逐渐归于平静,转变,悄然而至…… 第312章 十五只要不跟胡家人打交道,那办事能力就是一等一的,不出两三天,他就把明宣礼看中的那栋小楼的前世今生都给扒拉出来了。 明宣礼只是想知道这个小楼会有什么问题,十五连那地方这些年闹出来的传闻都给整明白了。 信息量之大,从儿女情长到江湖恩怨再到鬼怪异志都让给他给搜罗了一遍,且能讲给明宣礼听的,还都是他已经筛选之后的靠谱精华版。 “一个时辰不到,你都讲了三个话本了,还有?” 明宣礼发现十五办事啰嗦了,以前三句话就汇报完一切,多简洁明了啊。不是说他性子木讷,不爱说话的吗?啥时候变话唠了。 “还有个坊间的八卦,属下觉得不像是空穴来风。” 明宣礼喝口茶,看看一边儿的沈婉儿,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十五,满脸期待的好奇会是什么八卦。 当即从善如流的让十五接着讲。 听当地的老人们说,那小楼是几十年前,一个从外地来的富商建造的。为了选这块地方,在镇子上转了许久,挑挑拣拣的,最终选择了那里。 几十年前的小镇子,刚遭了大难,镇子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根本不像现在这般繁华,甚至都有些冷清。 哪怕是集市上都没几个人走动,铺子也就那么零星的几家还开着门。 按说,他想要什么地方不能,偏偏选了距离主街稍远的一块空地,从无到有建造了这座小楼。 据说,只是因为自家的闺女喜欢,他便找人盖了这么一座不知用处的小楼。 百姓们纷纷猜测,盖这么气派的小楼可能是要做什么大生意,像是客栈、酒楼之类的。 小楼盖得很慢,几乎是花了一年才盖完,其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拆了盖,盖了拆。工匠们每天都在背地里骂他这人像个疯子,又被钱财给的心花怒放,卖力干活。 如此反复了一年,在工头儿即将崩溃之前,富商终于满意了。交工的那天,富商特意喊了闺女来验收。 富商跟在带了面纱的闺女身后,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大遍,终于点头说没问题了。 原本事情就此落幕,但,却只是刚开始。 这个小楼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也属于闹市区,在这样的位置盖这样的房子,大家都以为是要开什么生意。 没想到,历经一年,花费了无数精力与金钱而建造的小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闺女抛绣球…… 一年的时间,经常往来于镇上的百姓都见识到这个富商的实力,许多百姓慕名而来,只为了可以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抛绣球那天,小楼前人潮汹涌,擦肩接踵,一人滑倒带倒一大片。富商的闺女,戴着面纱看不清楚样貌。 弱风拂柳的身子站在三楼的栅栏内,巧笑嫣然。春风吹动了发丝,步摇叮咚作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女儿家的娇态 。 她接过侍女手中精心制作的绣球,在人群中寻找一番,这才抛了出去。 绣球在人群中争抢一番,最终落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手里。接到绣球的那位差点没高兴撅过去,结果揭开小姐的面纱,呆愣了一瞬,满脸惊惧地丢掉绣球落荒而逃。 “鬼呀~~~” 他边跑边喊,转眼间,刚才还水泄不通的楼前,只剩下了零星几个。 富商连带着小姐证愣在了原地……只因这个小姐的唇角直咧到了耳根,说话的时候唇瓣翻飞,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人这般折辱,那小姐给富商磕了头,转身便从三楼一跃而下…… 落下时,面朝下,砸了个血肉模糊。刚好,落在了那个年轻人面前…… “十五!你这都打听得什么玩意儿,这能是真的?什么都拿来说,都不分辨真伪?” 明宣礼见沈婉儿脸色发白,立马制止了十五的讲述,眼神里带着威胁,再多说一句,那就把王妃吓着了,吓坏了,你哄吗? 可是…… “你别打岔!后来呢?后来呢?” 沈婉儿顶着发白的脸色,催促着十五继续讲。 十五看看王妃又看看王爷,这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王爷不让,王妃又想听…… 明宣礼也看着沈婉儿,明明都害怕成那样了,还要听? “快说啊,后边儿咋了?” 明宣礼无奈点头,十五这才又接着说,顶着明宣礼的眼神压力尽量缩减细节,尽快把事情交代清楚。 富商痛失爱女,就不打算在镇上多待了,三日后,就带着全部家当,三个硕大的马车,一走了之了。 头七那天晚上,抢到绣球的那个年轻人,在大街上,边哭边喊,声音凄厉无比。大家都觉得他是被富商的闺女吓破了胆子,就没多管。 天色亮起的时候,打更人顺着满地的破布条这才找到在小巷子角落里蜷缩着的他。全身赤裸,头紧紧埋在双腿之间,用胳膊死死抱住,不留一点空隙 ,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仵作验尸之后说,人是入夜的时候就死了。 转天,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小巷子的同一个角落里,建造小楼的工头儿被人发现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那里。 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一时间镇子上议论纷纷,但,只要提及那位小姐并语带冒犯。第二天就会被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发现——赤裸着身体,以同样的姿势蜷缩着,连惊恐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后来,就没人再敢说了。 而那个小楼空置了十几年之后,才有人敢接手 ,可接手的人,房子还没修缮好就接连出事,不是家破人亡,就是离奇失踪,小楼也空置到了现在。 “那……富商女儿的尸体呢?安葬在哪里?” 沈婉儿沉浸在故事里久久不能平静,又突然问道。她想去祭奠一下那个可怜的女子,想必在人间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楚才会走得那般毫不留恋。 “时间太久了,已经没人知道了。” 这件事镇子上的百姓都讳莫如深,他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打听到的。正因如此,他才着重汇报了一番。 第313章 明宣礼察觉到这件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又吩咐了十五几句,让他带几个人去小楼里探查一番,时间没有要求,但是要细细查探,一定要弄清楚。 这也意味着,文师傅和小四的酒楼要晚些时候了。不过并不耽误其他东西的准备,重新装潢也是查探的一种。 明宣礼假借给胡恩阳加派人手和负责的名头,让十五带了五个人跟胡恩阳一起返修,自上而下,由内向外有秩序的开始翻修。 炎热的夏季刚刚开始,蛰伏许久的胡家也开始进入新的里程碑。而胡家则把这一切的功劳归功于自家三个旺夫的媳妇儿身上。 这些天李氏可没少夸她们,银子在家的时间少还好些,张莲和文小点却有些受不了了。虽然是好话,却总觉得受之有愧。 这不,李氏又要开启夸夸模式,吓得两人赶紧叫停。 “娘!您尝尝这个肉,今儿炖的特别好吃。” “娘,还有这个土豆,又面又软,快尝尝,一会儿让她们抢完了。” 李氏忙不迭地拿起碗接着,转眼就把口头的话给忘干净了。 小楼的事情还没出结果,村里又来了官差,这次只有两三个,直奔村长家而去,只待了半个时辰就又走了。 午后,太阳没那么刺眼的时候,村长家的小院儿里或坐或站的挤着二十几个人,听着村长跟他们说的消息。清一水儿的汉子们脸上,布满愁苦。 “你们这副样子干啥?官府也不白要你们的地方,给钱的。” 愁容满面的人群悉悉索索的小声讨论了一阵,后面也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给多少钱。 “一家二百两,外加五亩地。人多人少都是这个钱。” 其实官差还有一句——讨价还价没用,这些人不走也得走,别学那自讨没趣的。 这话村长没说,直觉告诉他,这话说了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人群又安静了下来,各家的小算盘都悄悄的扒拉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村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这也算是个好事,要不谁家能挣上这老些钱呢,二百两银子,重新盖房子,再给孩子们娶上媳妇儿,还能剩下不少,别犯倔啊,别把好事儿给弄没了。” 村长说完就进屋去了,人群散去,他才抽出烟袋,一锅接着一锅的抽着,屋子里憋闷,就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闪烁的夜空,一言不发。 官差给的三天时间一到,一队官差,抬着几个箱子就到了村长家。借用了村长家的桌椅,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不急不慌的等着。 村长陪着等了一上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心下忐忑不已,只能一个劲儿的跟领头的赔不是。 今儿领队来的,跟村长也算熟识了,毕竟每次来村长家的,都是他。看着村长坐立不安的样子,难得出言安慰他。 “叔,您坐下等,给了三天时间呢,不差这半天儿。” 领队二十来岁的样子,笑起来春风拂面,说话也会让人不自觉放松。可村长却还是紧绷着一根弦儿,能混到这个位置,且手下都很尊敬,那就说明这个人不简单。 紧张和忐忑下的村长,并没有发现,领头的初一时不时就会瞄上一眼,灶房烧水的村长闺女,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兴趣。 午后,就在村长快要把院子踩出个坑的时候,终于有村民找来了。刚高兴了一瞬,村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好不容易盼来的人,结果却是村里有名的缺心眼子,做事一根筋说话还不过脑子。村长心里快速盘算要怎么避免冲突,那缺心眼子已经拿着契书放到了桌子上。 缺心眼儿身上背着两个大包袱,呆愣愣的连个人都没喊 ,直接就把房契地契往桌子上一放,站在一边儿不说话了。 初一看着他,他看回去,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村长上前要帮着说话,被个官差给拦下来了。 “您别着急,先看看。” “哎呦,不能等啊,这小子是一根筋,再把人给得罪了。” “别怕,我们头儿很好说话的。” 村长根本听不进去,官差好说话?你当我是没见过咋滴?被人拦下来了,不能上前,给那傻小子使眼色他也不看,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你哪家的?叫啥?” 一炷香之后,初一终于说话了,脸上带着笑意,眼底是不易察觉的满意。 “李铁牛家的,叫柱子。” “家里还有什么人?” “娘和我,还有个弟弟。” 初一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多余的话是一个字儿都没有。村长见像是家里人叮嘱过的,放心了不少。 初一问完,弯腰从脚边的箱子里取了两张银票,还有一张地契,放在前面,顺手收回柱子拿过来的房契地契。却被一双布满茧子的大手给按住了。 初一抬头看他,柱子却直勾勾的看着村长。初一收回手,摆了摆,村长这才敢往前上了一步。先跟初一说了声对不住。 初一笑笑并没有说话。 ”村长,我不识字,您帮我看看。“ 初一听见柱子的话,没忍住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引得灶房里的丫头都忍不住探头儿,一眼就看到斑驳的光影下,仰头大小的俊朗男子。 红黑相间的差服,裁剪合身,坐姿端正的人,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开怀大笑。一小块阳光撒在他的脸上,平添了一抹温度。 只看了一眼,她便慌忙别过头去。错过了他一闪而过的眼神。 村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初一,转而又警告了柱子一眼。 “大叔,您帮他看看,是我考虑不周了。” 村长没敢接话,只对着柱子解释道。 “这两张是银票,一张一百两,一共二百两,这是一张地契,上头是……十亩地?” 村长不可置信的看着初一,十分怀疑是这人拿错了。这和前几天说的可不一样,之前说的,最多也就三四亩而已。 “没错。第一个来的,多的是赏的。” 村长跟柱子解释完,只盼着柱子赶紧拿着东西走人。 第314章 “不要银票,有银子吗?” 柱子看着初一,语不惊人死不休,惊得村长一身冷汗,一脸慌张的就要解释。 初一却俯身从另一个箱子里拿了二百两的现银出来。 “一锭是五十两,四锭,一共二百两。要不要给你换成散碎银子?” 村长急着要说话,面前黑影一闪,银子和地契就从他面前消失了。 “不用了。” 柱子把东西往怀里一揣,对着初一鞠了一躬,又转向村长。 “村长叔,我们这就走了,这些年多谢您的照顾,等找到地方安定下来,让人给您捎信儿来。” 柱子说完又给村长鞠了一躬转身就走,村长呆愣了一下,刚要叫住人,就听初一起身,先把人给喊住了。 “柱子,等等。” 初一从小匣子里掏出了一张文书一样的东西,递给柱子。 “得拿了文书,你那张地契才能用。” 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书,并没有要给的意思,柱子皱了皱眉头,紧了紧怀里的衣裳。 “要多少银子?” 这话一出,村长不管不顾的上前一巴掌就拍在了柱子后背上,紧接着比柱子矮了半头的身子就挡在了柱子前头 。 “您别生气,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初一看着挡在前头的村长,半晌没说话。那些他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忽然涌上心间……心口传来钝痛,眼前渐渐开始模糊。 画面开始和记忆重叠,险些害他没能控制住情绪。十五年前,若是……有这样一个村长,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村长还在竭尽所能地解释,初一却已经不在乎他说了什么,自顾自的打断村长的话。 “回答我一个问题,文书我就给你。” 村长怔愣的瞬间,柱子就已经抢先回答了。 “问啥?” “你想当兵不?” “不想。” 初一把文书给他,柱子接过来,转身就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初一又叫住了他。 “一个月,十两银子。” 柱子顿住脚步,思考了一瞬,头也不回的答道。 “得问问我娘。”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出门了。 “带着东西回去吧,三天后,有人统一带着你们走。” 柱子脚步没有停顿,一转弯就看不到人了。下一刹,门外就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是有人在围着柱子问东问西。 门外的百姓见柱子真的拿到了钱和地契,即便是没看清地契上的内容,风向也起了变化。有人按捺不住进来试试,有人还想观望一番。 可是,初一没再动手,而是让初十上前,他只坐在椅子上,望着的院子一角出神。直到一双细长的麦色小手在他面前放了个粗瓷的陶碗,这才回过神来。 察觉到天色已晚,漫不经心的吩咐其他人开始收摊。 “怎么就不办了?都等半天了。” 初一一个眼神甩出去,那人瞬间按噤声。初十不咸不淡的丢下一句明日请早,收拾好东西,带着人就准备撤了。 村长暗暗松了口气,今儿可算是弄完了。 “大叔,还要叨扰两天,请别见怪。” 初一话里不自觉的带了些许恭敬,初十诧异却没说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 村长满脸笑意的应声,心里却盼望着这两天赶紧过去。 初一端起粗瓷茶碗 ,喝完了茶,这才带着人走了。 后面两日,事情就顺利了许多,除了柱子,其他人的去留初一没再多说,当下就要走的,也没拦着。 等事情落幕,村中空了一半。除了那些必须要走的,还有许多是见人拿钱眼馋的,也跟着凑上来要搬走。初一没拦着,要走,那就走好了。 反正,上头拨下来的钱还算充裕,也不差这些人家。 最后一个下午,趁着还有些时间,初一带着初十去了柱子家,之前就收拾好的包袱也没拆开,就堆在炕上。柱子兄弟俩在院子里的临时搭建的灶上做饼子,柱子娘在满脸愁容的坐在门槛上做针线活儿。 进门之前,初一在拐角的地方,看了许久,这才上前敲了敲门板。 柱子娘像只惊弓之鸟,立马站起身来迎接,弟弟拉了拉柱子的袖子,示意他跟着起身。柱子把锅里做好的饼子,这才站在他娘靠前半步的位置。 初一看着柱子保护意味浓厚的动作,扯扯嘴角,心中越发满意。 明宣仁太子册封的诏书一下,明宣礼就开始为这些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寻找出路。 是为了消除兄弟之间的猜忌,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更为安稳的未来。 就如做官的十七,跟着他的初七和十五,初一和初十也选了他们想做的事,虽然明宣礼还有些不太理解,但他们选了,那他就会尊重。 初一之所以对柱子特别,除了在军中的二十让兄弟们留意之外,柱子本身就特别适合从军。 他体格健硕,看上去呆呆傻傻,心眼子却不少,偏偏又是个实诚孩子,你看他把家人护在身后的举动,相信到了战场上,也是个能把后背交给他的兄弟。 柱子娘听柱子说过,有个官差想让他去当兵,现在就是要把人带走的时候了? “大娘,我叫初一,这是我弟弟初十,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请您见谅。” 柱子娘是个地道的农妇,家里祖辈都没有一个识字的,这文邹邹的话,她听得似懂非懂。 “哥,您说这场面话,酸不酸呀。”初十嫌弃了哥哥一把,又转向珠子娘。 “大娘,没跟您打招呼就来,您别怕啊,今儿是有好事儿找您的。” 柱子娘心里头害怕,声音里颤颤巍巍的,还是客气了几句。 “没事,没事,您二位来是有啥事儿?” 大娘边说,边让小儿子去倒了两碗水,有客上门,还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可不得好好招待。 “柱子兄弟跟您说了吧?我大哥觉得柱子兄弟是个好苗子,正巧,军中的兄弟需要,想让柱子去当兵。” 初十接过二株端来的水,一饮而尽,又笑着再掏一碗。 第315章 “小兄弟,再倒上一碗吧,刚才忙活了半天,都没顾上喝,这会儿口渴得厉害。” “好,等下。” 二株端着碗又去盛水,家里的东西能收拾的都收拾起来了,想着没两天就还得走,干脆就没再拿出来。 打岔归打岔,初十要完水,又接着跟柱子娘说。 “前日就跟兄弟说了,他说得问问您的意见,这不我们就来了。” 柱子娘一脸后怕的看着柱子,这傻孩子,当真是啥都敢说呀,就不怕人家一个不高兴,直接拉壮丁了? 初十尽量放低了姿态,大概是身上这身衣裳的缘故,他还是感觉到了柱子娘的胆怯。 “您别怕,咱不是朝廷下令征兵来的,就是惜才,他若是到军中,定能有番大作为。若是在这村子里荒废了,那就太可惜了。” 柱子娘一言不发的听着初十说完,沉默 着看了看儿子,只见柱子眉眼一舒展,给了她一个傻笑。 意思很明显,全凭娘做主。 “两位差爷,既然不是征兵,也不是非去不可,那他就不去了,可行?” “到军中了吃喝都管着,每个月还有十两银子拿。” “我这儿子脑子不够用,还是别给军爷们添麻烦的好。” “就柱子这体格子,到了军中随随便便就是个军功,到时候不光有赏银,还能做将军呢。” “我自己的儿子完还不知道?立功就算了,他能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初十夸一句,柱子娘就损一句,就一个思想,柱子就是不当兵。 初十都许诺到宅子一座,外加良田十亩了,柱子娘还是不为所动,咬死了的就是不松口让柱子参军。 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干脆把前日领走的银子都拿出来了。一锭银子,五十两。 初一见状朝初十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劝了。普通百姓面对官差的施压,若是没有什么天大的难处,怎么会再三拒绝。 甚至,刚到手的银子拿出来竟然半点不犹豫,这个柔弱的妇人眼底居然带着几分坚决。 初一看得出来,若是再坚持,劝,也成了逼迫。 “初十,走吧。” 他觉得可惜,却不再劝了。 “可是……好吧。就让那些北人再多活几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的。” 兄弟多年,他知道初一的眼光有多高,他能来争取,那就说明对柱子十分满意,且柱子也是个可造之材。 难免会觉得可惜。 “初十,少说几句。” 初一对柱子一家行了一礼,就准备走的了。 “等一下!” 只见柱子娘扒拉开儿子,激动的朝前走了几步,红着眼珠问道。 “你们刚才说……打谁?” “北人啊,就是夺了咱们两座城的北人。” “呵!” 柱子娘笑了,声音间断,冷冽又悲凉,裹杂着浓浓的恨意。 “柱子,你收拾东西,这就跟差爷们走。” “大娘,您……” 初一被柱子娘这突然的转变给打懵了。 “不让他参军是舍不得儿子,要是打北人,那就不一样了。” 柱子娘不想多说,转身拿出两个包袱,递给柱子。 “大娘,不急于这一时,明天一早,我们带人来接。” 二柱红着眼睛夺下包袱,一声不吭的又放回去。 第二天一早,柱子吃过娘亲手做的早饭,填饱了肚子,等着人来接。 看见人来了也不着急出门,直勾勾的看着初一。 “怎么了?” “宅子和田地 ,不能赖账。” “哈哈哈哈……” 亲自来接人,五大三粗的二十,是个直率的汉子,在战场上以一敌二十的男人,却打不过初一。 也幸好初一志不在此,不然,军中可就没他的容身之地了。 见初一吃瘪,心中畅快不已,除了王爷,终于又有人能拿捏住他了。 “不耍赖,明儿工匠们就到了。” 柱子不多言语,提着包袱跟在队伍最后,嘴巴紧闭,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视线在一扇窗子上停留了许久。 随着一声令下,跟着队伍慢慢走了。 初一拦着二十的马,不肯让路。 “人你带走了,宅子和田地的钱,你得留下。” “许诺的是你,凭啥是我掏钱。” “给你找的,你要用的,你不出谁出?” “我可没许诺这些……” “那,打一架。” 二十虎躯一震,丢下五百两银票,策马而去。 打不过打不过,刚寻来新兵还在,这要是鼻青脸肿的回去,他还怎么带兵啊。 初一拿着银票踌躇一番,脚下一点,直奔袁家。 一刻钟之后,就带着银子和地契回来,把东西亲自交到柱子娘手里。 三天的时间,村子里冷清了许多,离别的伤感,在村子之间蔓延。 和李氏经常凑在一起的妇人走了两个,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直到明宣礼的出现。 “现在就能选房子了?” 李氏的低落一扫而空,想到王氏能搬来,瞬间就将搬走的妇人抛在脑后了。当即就让胡兴赶赶车去镇上接人。 以后是他们要住的,自然是要他们自己挑的住得舒心啊。 “让老二一起去吧,我得去找大舅哥,要是没在镇上,还得去小河村。” “呀,亲家也要搬来?好事儿啊。赶紧去,趁着天色早,把人一块儿接来。” “不能来。” 文师傅鲜少如此情绪失控,胡老汉想到之前刺激文师傅的事儿,还以为老头子记仇呢。 “哎呀,你这人怎么还记仇呢?当时不就说了,是给你治口条。” “不是!他来,谁养鱼?” 这下给大家整不会了,养鱼?啥时候说要养鱼了? 见大家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小四肯定没跟大家说。看了小四一眼,小四这才想起这回事儿来。 “之前不是说嫂子家的鱼好吃,三嫂还说抓了养来着,师爷觉得可行,就让我跟二嫂说,我给忘了。” “文爷爷……您的意思是,让我爹养鱼?” 张莲不确定的问。 “自己人,放心。” 从股东,到伙计,再到厨子、工匠和供货商,就没有一个是外人,不是姓胡的,就是姓胡的亲家。 主打一个自己人用着放心。 第316章 文师傅的盘算打的特别好,却没想到小四连招呼都没跟张莲打,变数就多了一个。 “可是我爹也没养过鱼呀。” 想法是好的,只是没做过的事,谁也说不好结果会是什么样?万一没弄好,那文师傅不得失望啊。 “没试过,咋知道?” 文师傅都这么说了,张莲也只能跟爹和哥哥商量一番,再告诉文师傅结果。胡兴赶着牛车带着张莲和胡旺出发,牛车上铺着厚被子。 本意是为了减少颠簸,但是,七月的天,除了烫屁股,张莲没有半点儿舒适的感觉。尤其是,微微突出的小腹,窝在板车上,总觉得不舒服。 将就着到了镇上,胡旺下车的时候张莲也跟着下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坐车了。 “你走着多累啊,听话,上车坐着昂。” “不坐了,坐得都憋得慌,还不如走着呢。” “那……那就躺着。” “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不行了呢。” “那怎么办?还得去找大舅哥呢。” “要不你去吧,我在这儿歇会儿。” 胡兴看了看布庄的招牌,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 “那你就在这儿,哪儿都别去啊,我找下大舅哥就回来,别乱跑昂。” 媳妇儿不坐车,也就不用赶车了。胡兴一边叮嘱一边一步三回头的往袁府去,生怕一眼看不到,就把媳妇儿给丢了。张莲摆摆手,他走远了这才进了铺子。 胡旺已经跟王氏娘儿俩说完了,这就准备关了铺子去小坎沟呢,因为有客人,所以,要等客人走了才能关门。 见张莲进来,银子从旁边扯了把椅子,让张莲坐下。 “呼~舒服。” 半靠在椅子上,肚子上的憋闷感这才舒缓了不少。 “不愧是要当娘的人了,这是一点儿仪态都不顾了呀。” 银子拿了个靠枕塞到张莲腰后,有个支撑,也会舒服些。 “你这丫头,肚子里揣着一个,你当是吃多了呀?不过,你这还没显怀呢,怎么反应这么明显?” 王氏作为过来人,倒是能体会张莲现在的不舒服。 “田爷爷说是因为他躲得太靠后,挨着腰呢,稍微弯一点儿,就觉得憋闷。” 张莲到现在还觉得很神奇,现在也还没个核桃大,就会躲着了。 “估计也是个调皮的,肚子是个啥样子,以后就是个什么性子。银子那会儿就不爱动,三天两头儿的就得找大夫来看看……” 王氏猛地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复杂起来。 她找大夫得要主母同意的,除了头一次是她的请求,后面到时候大夫就到了……而且,不管是刚进门还是后来那几年,主母几乎没有为难过她们,甚至……从未苛待过。 那,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呢? 张莲看看银子,银子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拉着张莲聊些别的。 王氏没让自己太过沉浸在以前的回忆中,很快就回过神来,又是那个能干的不装老板娘。 几个人还没聊几句呢,胡兴就气喘吁吁的进来了,不管不顾的先凑到张莲跟前,关心一番。被晾在一旁的众人,简直是没眼看。 “你差不多行了啊,这么多人呢,你不臊得慌我还臊得慌呢。” 张莲嘴上嫌弃,手上却拿着帕子给胡兴擦汗。打情骂俏的如此明显,简直不把别人当人呀。 “是没找到人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找到了,跟大哥说完我就回来了。” 胡兴跑着来回,见了大舅哥连珠炮似的说完,扭头就往回跑。还是张平眼疾手快抓住了人,这才问清楚了事。 而胡兴连答案都没听就跑回来了。 “你说你,你来这一趟是干啥的?早知道就不跟着来了,你这真是。” 她敢肯定,就是因为她说不舒服,这男人才着急回来的。感动,又有点无奈。还有好几个月呢,总是这样,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不是不舒服吗?” “我那就是坐车累了,不想动。啥事儿没有。你以后要是再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就不跟你出来了。” 俩人又旁若无人的拌了几句嘴,终于想起其他人的时候,就只等着关门了。 “腻歪完了?咱能走了不?” 银子忍不住揶揄,眉眼间都是暧昧的笑意。 “这不是等客人走呢……” 张莲给自己找补。 “你自己看看,这哪还有人了?都被你俩吓跑了。” 银子偷笑,随手从柜台后头拿了个包袱出来,往肩膀上一甩。 “关门,走人。”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潇洒。 张莲看看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觉得有些可惜。这得损失多少生意啊。 “这,就关了?不做生意了?” “不差这半天。” 王氏十分佛系的摆摆手,不怎么在意。以前是没办法,人活在世上总得生活,更何况还要养闺女,要给闺女攒嫁妆。 现在闺女嫁出去了,婆家也不赖,她自己手里有钱,完全不用担心。 所以,王氏对生意也就没那么在意了,能够个吃喝就行,她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不给孩子添麻烦。 说走就走,胡兴赶着牛车又往回走,到家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看门外的马车就知道,明宣礼一家子又来了。 院子里胡二伯正嫌弃嫌弃明宣礼的马车扎眼,让他别放门口,招人惦记。 可是,后边儿的牲口棚就那么大,老牛和长大了的小牛再来个墨宝,都有点挤得慌了,再来一个吃饭都挪不开脸了。 正吵吵呢,小五见缝插针的凑到几个人中间,给了个解决办法。 这边院子不够,那不还有个院子呢? 一群大人,都不如个孩子,新脑子就是好使哈。 这边儿刚安生下来,文小点那儿又咋呼起来了。 “呀呀呀呀……” 举着毛笔,嘴里叫着,甩着墨点子就从屋里窜出来了。 “你这又咋了?不是都理顺了吗?怎么还咋咋唬唬的?” 李氏上前两根手指捏着笔杆拿走了,墨点子可不好洗。 “山青!山青!山青的认亲宴忘了办。” 可不是,掐指一算,都忘半个月了…… 第317章 看大家一脸恍然的样子,果然,都忘了。文小点瞬间挺直了腰杆,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有人陪榜呢,不怕。 再说了,她可是第一个想起来的。 “青啊,你咋也不吭声啊,说好的事儿没给办,你都不知道委屈?” 胡老汉这话说的,人家孩子脸皮子那么薄,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我自己也忘了。” 山青摸摸脑袋,还有点不好意思。 “孩子不好意思就算了,怎么你这当爹的还能忘呢?” 老田开始借题发挥,一天不斗上几次,总觉得缺点儿啥。所以老哥仨十分默契的知道自己找茬。 “谁说我忘了,我特么在那儿坐了一上午人没等到,还晒掉了一层皮。” 胡二伯也觉得委屈,他还以为是山青临时改主意了,怕听到真相心塞,还刻意躲着这孩子。 他倒好,还给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孩子还没说啥呢,你委屈啥?” “这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把我给忘了,能不委屈吗?还有你们,你们怎么能忘了呢?” 胡二伯开始无差别指责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合着就他自己记着了。 面对胡二伯的指责,大家都无言以对,他们对山青确实忽视了。就算人孩子存在感再怎么低,也不能把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呀。 王氏他们一进来,就听见胡二伯正在训斥大家,从胡老汉到明宣礼,个个正襟危坐,脸上无一不是羞愧难当。 小五莫名的想到,二大爷年轻时候“舌战群儒”大概也是这样的场景吧?怪不得,能在文坛有无冕之王的称呼。 这可不是多读几本书比旁人多了阅历这么简单。 只有山青一脸轻松,似乎习以为常了。见胡兴他们带着王氏回来,还敢上前招呼人,胡二伯还不能说什么。 “哥哥嫂子回来了,翠姨也来了。你们先坐会儿,我爹这就快结束了。” 胡二伯的声音戛然而止,结束了,瞬间就结束了。再有什么话也不用说了,被忽略的山青自己都不在乎,他这个家长再怎么出气,都显得没有意义。 罢了罢了,自家的娃,宠着吧。能怎么办呢?他都喊爹了。 “认亲宴是大事,咱们选个好日子,我给张罗,替大家跟山青赔罪了。” 明宣礼直接给了个台阶,顺顺当当的接着胡二伯下了,众人总算敢正常呼吸说话了。他给安排的话,那牌面自然小不了,十分合胡二伯想要大肆宣扬的心意。 当然,这样的安排自然少不了他自己的小心思,不过皆大欢喜又有何不可? “翠儿,快来坐,正好该吃饭了。” 李氏赶紧上前拉着王氏往桌边拉,亲亲热热的拉着人一顿聊,十分卖力的驱逐刚才的尴尬,其他人也赶紧找事做,不然尴尬的就只有自己了。 不多会儿,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张莲在车上折腾了一圈儿,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趁着小四炒菜的工夫,赶紧去屋里躺会儿。 胡兴寸步不离的跟着,顺带把老田都给拉进来,非得让他给张莲把个脉。 “说了没事儿,你家这娃娃靠后,腰酸都正常。” 老田嘴硬心软,一边嫌弃一边把脉。经常劳作的人,身体素质好,除非受伤或者吃喝上有了什么闪失,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也太受罪了。” “那不然呢?你以为生孩子是剥豆子呀?一挤就出来了?” 老田忍不住瞥了一眼傻小子,心里倒是觉得这孩子还行,知道体谅媳妇儿的不容易,难得的好孩子。 “那,能不能把娃往前挪挪?我媳妇儿也能好受些。 老田放袖子的动作一顿,他……刚才说啥?肯定是上了年纪,耳朵不好使了。听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你再说一遍?” “能不能,把孩子,往前,挪挪?” 胡发想着大概是自己没说清楚,一字一顿的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 老田的胡子貌似竖起来了一下,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眼神震惊又愤怒。 “你!你是真把娃娃当豆子了是吧?” 张莲捂着嘴巴偷笑,怕老田生气都没敢出声儿,肩膀一抖一抖的,憋得满脸通红。 真是,从医四十年了,就没听见过这么冒昧……不,都不能算是冒昧了,这简直就是……特别冒昧的请求。 这一刻,老田的气愤达到了顶点,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衣袖一甩,扒拉开草竹帘子就出门去了。 力气太大,还拽掉了一串,草珠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傻小子!把地上的珠子收拾干净!你媳妇儿滑倒了,我可收拾你!” 老田愤怒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张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就有点儿停不下来。 “别笑了!再把娃给笑出来!” 老田去而复返,在窗口扒着头来了这么一句。虽然不是危言耸听,但是,对张莲来说可能性太小。可以忽略不计。 张莲收敛了些,但也没那么快压得下去。胡兴认真了,上蹿下跳的着急。 绝了,绝了。老田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他们两口子这样的,也挺好,这不挺开心的么。 午饭之后休息了一个时辰,李氏就拉着王氏去看房子了,出门正好碰上张平和不情不愿的张老爹。 “兴子~你爹、你哥来啦~~” 李氏扯着嗓子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这才跟亲家打招呼。 “这是中午都没歇着呀,走走走,去家里吃点儿西瓜再出去。” 李氏又拉着王氏返回去,吃都吃了,也不能偏向谁。 “爹,大哥。这么快就来了?” “哼,你哥说早点来还有的挑。” 张老爹老大不情愿的吐槽。要不是因为张平坚持,他来都不来。 “买房子是大事,可不得好好看看。钱花了房子不好咋办?” 李氏附和道,王氏也跟着点头。 “家里的房子还是刚盖的呢,干啥又置办?” 张老爹大概是心疼钱,不太愿意搬。 “娶媳妇儿。” 张平咬了口西瓜,平底扔了颗炸雷。 闻言,所有人都看着他,满脸的八卦。 第318章 “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怎么不知道?” “哪家的姑娘啊?” “定的哪天啊?” 张平随口一说,顿时身边响起一片七嘴八舌,全是打听八卦的。 他在吵闹声中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捅了多大的一个马蜂窝。赶紧放下吃完西瓜解释。 “误会,误会了。” “你自己说的要娶媳妇儿的,这还能有误会?” “不是,这怎么还一会儿一变的?” “到底靠不靠谱啊。” 又是一阵乱糟糟过后,张平才逮到机会给自己辩解。 “我是说,住在这儿以后娶媳妇儿也容易很多。” “咋的?在小河村就去娶不上媳妇了?” 张老爹锲而不舍的唱反调。 “不是娶不上,是费劲呗。” “费劲,你还知道费劲啊。知道费劲娟子那么好的媳妇儿你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还嫌费劲了?” “爹,我都跟您解释过了,这怎么又翻出来了?” “行,那你说说,咋在这儿就比在小河村好娶媳妇儿了。” “这儿离镇上近。” “???” 小坎沟距离镇上很近,一刻钟的路程就算是每天往返都毫无压力。 那他照顾张老爹就会轻松许多,尤其是这儿还有她妹妹一家子,实在顾不上的时候,也不用担心。 至于说的娶媳妇……挣得多离家近,这样的男人,但凡是有眼光的闺女都能看得上。 解释清楚之后,大家也终于明白张平的打算了。 想法是好的,但是吧……总有人不让他如意。 “不能来,还得养鱼呢。” 文师傅找准一个空档,赶紧插了一嘴,没办法呀,就他的口条儿,能插得上这一句都不容易。 张老爹一听一脸的雾水。感叹胡家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你看看,这都打算挖鱼塘了, “你家要养鱼吗?想吃鱼就去捞呗,反正河是大家的,谁吃不是吃。” 张老爹从善如流的说,他一不管捞,二不管做的,还真没什么要阻拦的理由。 “不是,你,养鱼。” “我?我养?” “对,就是你。” “我不会啊。” 张莲摊摊手,看吧,我就说他不会吧?还非得问问清楚。 拉倒吧,拉倒吧。 文师傅没想到,在这方面,这爷儿俩不愧是爷儿俩。回答问题都一样。 “咱家门口就是小河,想吃下去捞不就行了?为啥要养?” 张老爹搞不明白,明明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为啥还整这么复杂。 “张爷爷,我和师爷打算开个酒楼,只要是吃食都要跟咱们打交道。鱼肯定需要的也不少。 买别人的也是买,这钱还不如给自己人赚 ,而且,小河村的鱼也是真的好吃。” 小四接收到来自师爷的授权,跟张老爹解释。 “不过……这养鱼最好能在小河村,这样才能保证鱼和以前一样好吃……” “养!必须养!现在就回去养去!” 张老爹一听要在小坎沟养鱼,啥都不问了,立马同意了。 张平都觉得今天这趟他来的就多余,你看看,爹没搞定,倒是又搭进去哥鱼塘。 “兴子,你咋没告诉我还有这么一出呢?” “那会子……哦,莲儿累着了,我着急回去,就忘了。” 文师傅没脾气了,就这么一件事,都被大家遗忘了好几次了,就这么难记?养个鱼要不要这么难呀。 张老爹的鱼要养,张平的房子也要买,看房子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张平和胡兴。刚才要去的都是女人,张平要去,胡兴就得作i陪。 李氏拉着仨闺女一块儿去,买不买的随意,钱都在自己兜里,要怎么安排随意。小五托李氏给他看一套,年纪不大,打算倒是挺到位。 小四还要投资酒楼, 就没掺和,他手里的银子,现在每一文都有它的用处。 知道胡家要选房子,明宣礼特意喊了初七跟着,把看中的房子记下来,到时候得先跟衙门通个气,别再给别人了。 小坎沟搬走了不少人,空着的房屋和田地,都得有人接手,村里少的人口也得填补上。等胡家这些人选好了,衙门就要往外撒消息了。 当然,要想搬到小坎沟,那就得经过衙门重重筛查了。 看了一下午,王氏和张平都选好了地方。主要是选地段儿,看哪块地方合适。 王氏选在了胡家前排的一处,地方比胡家小了些,王氏和银子小两口住绰绰有余,将来有两三个孩子也能住得下。 张平选的地方远了些,在村南,和四个风的新宅子比邻而居。只是张平这个房子明显要破败许多,和之前的张家小院不分胜负。 恰巧,西边就是柱子家。 柱子去参军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柱子娘和二柱子不用搬走了。钱和田地也不用还了。这会儿,初十找了胡恩阳来,准备给柱子家翻盖房子。初一承诺的宅子是兑现的。 “住的好好的,翻盖什么?” “娘,我哥走之前特意交代了的。” 柱子娘拗不过儿子,只能妥协。初十看了看地界儿,果断把柱子西边的那个比柱子家还小的院子一并纳了进来。 柱子家瞬间就成了五间房的大院子。后面多圈了些空地,这就是柱子家的后院了。 “大娘,这房子您要怎么盖,您跟他说就行,都是本村儿的,应当熟悉。一切花销都由我来出,您放心啊。” 初十跟柱子娘细细解释,胡恩阳听说过柱子参军的事,却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个弯弯绕。 “婶子,想要啥样儿的您尽管说,他们出钱,不用心疼。” 胡恩阳凑近了些跟柱子娘说悄悄话,一句话,就驱散了不少萦绕在心头的不快。 “有人出钱那还不得好好盖?你就按最好的来。” 柱子娘也打趣,这孩子有意给她宽心,那还能不接着? “成,那我可就好好规划规划了。” 初十装作自己没听到,嘴角却微微上扬。 “我有个要求。” 初十插嘴,向胡恩阳提要求了。 “家里就一个半大小子,地里恐怕照顾不来,你看合适的地方,盖几间工房,帮工也得有地方住。” 第319章 柱子家因为是第一个主动领钱搬走的,赔偿的时候除了二百两银子,还给了十亩地;后来,为了能让柱子娘同意柱子去参军,又加了一座宅子和十亩地;再加上他们家原本就有的三亩地,现在总共有二十三亩。 但是,家里能下地劳作的,就剩二柱子了。原本的三亩地都费劲,再加二十亩,更不行。 初十心思细,初一交代他要多照顾的时候,就在心里盘算过了。 佃租出去,家里就孤儿寡母的,万一佃户不是好相与的,租子收不回来不说,地都得被吞了。 找长工干活儿的话,他还能时常帮忙看着些。再不行,花几个钱,让村里人照看着些也好。 二柱子是个心眼子多的,体力上比不得他哥,脑子却好使得很,初十这么一句话,就打开了他的思路。 等晚上的时候,就有了个完整的计划跟柱子娘商讨以后要如何过活了…… 晚饭的时候,一桌子人都在聊房子的事儿。 胡发老早就跟银子商量好的,不管王氏看中哪里,他们小两口出钱买,要重新盖啥的也他们拿钱。 “你不要南风他们家的房子了?” 胡老汉盘踞在心里许久,但没机会说出口的主意,彻底凉了。 “我问过了,南风哥说他们还是想留着自己住。” “啥时候问的?” “他们走的时候呀。” 胡发说的理所当然,等着他爹犹犹豫豫的想明白了,那得啥时候了。 “那会儿我就跟银子商量好了,有合适的房子就我们出钱买下来。” 此话一出,王氏就反对。 “哪能用你们出钱了?我有钱。” “您的钱是您留着养老的,您就好好收着吧。房子的事儿有我俩呢。” 银子直接就摁住要掏钱的王氏,不知死活的又补了一句。 “您就我这一个闺女,早晚都是我的,您就是个保管的。” 惹得王氏抬手就拍了下闺女的额头,不轻不重,不疼不痒。李氏见状,丢下筷子赶紧护着银子。 “要打打你儿子去,干啥折腾我闺女。我看看,疼不疼啊?” 王氏抬着的手僵了一下,看了看一边儿的胡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朝胡发招了招手。 “儿砸,这家的姑娘如此娇气,要不得。走,娘给你换个好的去。” 说着,王氏作势就要拉着胡发走人,胡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银子,嘴角还挂着委屈……眼睛里居然还有泪光!!! 银子也从李氏咯吱窝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手,无声的望着胡发,一脸的伤心欲绝…… 王氏走了几步,不可置信的回头。 “哎?这都没人拦着的吗?” “拦啥拦?好不容易有闺女了,谁还稀罕那个臭小子?你稀罕就赶紧拉走。” 胡老汉头也不抬一下,刀刀命中要害。 沈婉儿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家子人闹着玩儿呢,忍不住鼓掌。 “厉害厉害,这可比唱戏的好看多了,多有意思呀。” 还是得在胡家,换做在京城,一辈子也见不着这样玩闹的场景,那一个个的,生怕自个儿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明珠看得都忘了嚼东西了,短短一刹那,心里涌出无数个想法。 “娘,成亲了,就不是娘的闺女了吗?” 小奶音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无比慌张。 文小点挨着近,最先听见的,忙低头哄着。 “小猪猪别怕,这就是闹着玩呢,你看,这不都在笑呢?” “可是,发叔叔和银子婶婶都哭了。” 嘴里的饭菜也不要了,随口吐在桌子上,呜呜咽咽的跟文小点控诉。 “那是演戏呢,不是真的,他俩……哎呀,别演了,娃都吓哭了,赶紧过来哄哄啊。” 文小点本来就不大会哄孩子,见明珠的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顿时手足无措的。 “娘,我不要长大,也不要嫁人了,嫁了人我就没娘了……哇……” 沈婉儿抱着明珠一下一下的拍着背,明成也在身后逗她开心。李氏和王氏哭笑不得的站在一旁,后退了半步 。 玩儿大了,一时兴起,把孩子给吓着了。恩,这还有俩可以挡枪的。 “你说你俩,赶紧哄哄去呀。” 李氏推了一把儿子,把银子拽到身后。王氏看着李氏的动作,心中一动。 然后就见明成慢悠悠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慢条斯理的接着吃饭。明宣礼不明所以。 “不哄妹妹了?哭得那么伤心?” “是,声音在哭,脸上是笑。” 明成叹了口气,他从京城带来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妹妹不见了……被一个喜欢捉弄人的小屁孩儿给夺舍了…… 明成脑子里忽然就浮现了前两日看到鬼故事…… “哥哥,你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明珠听见哥哥泄密,从沈婉儿怀里起来,抹了一把新鲜的眼泪,嘟着嘴巴不满。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明珠!谁教你这么戏弄长辈的?” 沈婉儿的家教就在那儿摆着呢,这种有悖于长幼的事情,不能姑息。 “对不起。我一开始真的被吓到了。是点点婶儿说是演戏……我不该戏弄大家的,对不起。” 明珠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给大家行礼致歉。 明珠的狡辩说到一半,嘴上一转,给各位道歉。沈婉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道歉是必须的,但不能代替惩罚。 然后,三岁半的娃娃,就被罚洗今天所有的碗。 这,还是胡家人替她争取过的结果。本来是要罚小猪猪不能吃饭的,胡家人以小孩子饿肚子会影响成长为由,据理力争之下,改成了洗碗。 明珠心塞啊。不吃饭就不吃饭呗,反正她都快吃饱了,这下可好,还得洗碗。 虽然不懂王府是不是真的规矩大过天,也很心疼小猪猪小小一只要洗比她都高的碗盘。 但,人家爹娘说了要罚,他们就不能过多干涉,换方式都已经算是他们越界了。 小五看看洗碗的小猪猪,又看看满脸担心的大人们,欲言又止。 明宣礼发现小五的不对劲,以为他是想给小猪猪求情。 第320章 “不用替她求情,小的时候不教,等长大就废了。” 这一点,和胡家的观念不谋而合。看起来有个学问颇深的祖上,那影响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即便是到了两百年后的今天,残余的一点点东西,依旧在影响着整个家族。 有人说,这叫做家风。 “犯了错挨罚,没什么好求情的。” 明珠委委屈屈的转过头无声对着小五控诉。她最喜欢的小叔叔,居然是这样的小叔叔。 “那你在这儿纠结什么呢?” 胡二伯也好奇,小五这个脑袋瓜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角度新奇,又很有思考价值。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想不通。” “说出来听听。” 胡二伯换了个离小五更近的位置。 “就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来大概我也得受罚。” 这才是他要说不说的原因,想搞明白,又不想受罚。 胡二伯看向胡老汉两口子,教育孩子是父母的事,受不受罚也得爹娘说了算。 “你问吧,不罚你。” 李氏发话了,小五也有胆子问了。 “为什么,娘和翠姨拉着三哥三嫂闹着玩儿可以,换做小猪猪就不可以了呢?” 李氏忽然就觉定心丸的给的有点早了,这问题问的,不冒昧吗? 这个问题是对着胡二伯说的,但,其实是在问沈婉儿,也是在问在场的所有大人。 “她是小辈,一个小辈把一群长辈耍得团团转,一群人围着她着急,她一个人偷笑,不该罚吗?” “那三哥三嫂也得挨罚。” “啊?还有我俩的事儿呢?” 冷不丁儿的被点名的小两口,只觉得锅从天降,十分无辜。 “你俩也算小辈,同样是在耍长辈们,小猪猪挨罚,为啥你们不用啊?” “我俩那是配合。” 胡发理论。他们只是配合着两个娘的表演,最多算个助演嘉宾,为啥要挨罚? “那小猪猪一个小孩子,她为啥就不算是配合了?就是跟着演了一下,就得受罚?” 小五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替明珠说话。只是,不管用什么话反驳,好像都苍白了些。 可是小五没打算就此打住,看着屋里的一角出身,嘴上还不停的问问题。 “可是,明明是做了同样的事情,为啥年纪小,辈分小,就得受罚?” “明明是看见七嫂夸了三哥三嫂她才跟着学的,为啥只有她受罚?” “娘说,小孩子学大人是正常的,那这次怎么就不正常了?” “……” 小五还在喋喋不休,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的上来。 好像有些事情注定就是如此,如同套上了眼罩的骡子,只能围着磨盘一圈圈的绕。慢了要挨鞭子,方向错了要挨鞭子,什么都不做更要挨鞭子。 大家都知道,做了那些事就必须要受罚,可是为什么受罚,谁又能说得出标准答案? 所以小五想不明白,到底是为啥。 念念叨叨好一会儿,文小点拉着胡发去和明珠一起洗碗了。 沈婉儿和明宣礼开始复盘今日罚明珠到底对不对。 李氏拉着胡老汉回屋,嘱咐小四明天给小五做好吃的,补补脑子,就怕以后长不高。 独自思考的小五,还是没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胡二伯也被他的问题给难住了。 小五问的东西更像是约定俗成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就像是隐形的规矩,长辈怎样都可以,小辈就是不行。 若是小辈反驳,那换来的就是打一顿。不服气?那就再打一顿。 也许长辈们是知道这样没有道理的,但长者的地位和威严,以及面子都不允许他们低头,而小辈则更不能冒犯。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有人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有人心大不甚在意,还有人觉得只是替人求情。 最后,偌大的饭堂里,只剩下了一老一少围桌而坐,中间一盏昏黄的油灯,跳动的烛火投放在墙上的人影时不时的摇摆一下。 转天,去衙门过手续。房契、地契之类的过户,要去县衙。胡发之前跟胡恩阳来过,就让他赶车。 小四、小五和张莲、文小点在家看家,其他人几乎都去了。自家要买的就自家人去,这可没法让人替,干脆,就都去了。 张平赶着驴车在必经之路上等着,超载的牛车上分了几个人下来,这才不慌不忙的往县城赶。明宣礼此时已经在县衙等着了,他也买了个地方,总是在胡家蹭住,总归是不如有个自己的院子方便。 小坎沟。 小五坐在屋脊的阴凉处,眺望整个村庄。最要好的小伙伴们正跟着家人在田间地头忙活;村口槐树巨大的树荫下,老者们坐着自家拿来的板凳望着远处发呆;院子里妇人们忙里忙外的张罗着…… 日子过得还和以前一样平凡又忙碌,又缺了几分往日的热闹。 “哎……小坎沟,要改姓了。” 小五从屋檐一跃而下,老气横秋的来了这么一句。 “姓啥?” “跟咱家姓。” “别扯了,这么大个村子,还能跟咱家姓?” 小四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困了,瞅瞅,睁着眼睛都开始做梦了。 “不信?你来看看。” 小五脚踩着墙借力,三两下就跃上了屋顶,朝小四招手。小四看了弟弟一眼,默默的从墙边搬了把梯子架在屋檐下。 “来,拉我一把。” 开始抽条的小四,半年窜了不少个子,只是整天在灶房打转,可不如每天在后山一个来回的小五利索。 “要看啥呀,还得上来看。” “看见对面那座房子没?” “看见了,那不三嫂买的么?” “是,三嫂刚买的,以后跟翠儿姨住那儿。” “所以呢?” “那边那个房子看着没?” 小五换了个方向指着某一处说。 “那儿咋了?” “二嫂买的。” “然后呢?” “那边儿,那一小片儿,大概三个小房子的地方……七哥买的。还有那个……” “哦,我知道,那是南风哥他们家的。他家院子大,最好认了。” “隔一个房子的那座,是平哥买的。” 小五站在屋顶上指点江山,小四却依旧一脑袋雾水。 第321章 (修改) “四哥,你看出点儿什么没?” 小五指指点点的说了一堆,问出的问题让小四想给他疼爱的弟弟一个爱的脑瓜蹦儿。 “你不说我下去了啊,还等着做饭呢。” 今儿家里人少,小四难得有点子不太多的空闲时间,却被弟弟拉着来看哪个房子是谁家的。搬家暖房子的时候不就知道了?还用得着现在看? “别走啊,再提示你一下,你想下,咱们本家都住哪里?” “五儿,你要是没事儿干,就帮我问下大嫂一会儿想吃点儿啥呗,我好准备上。” 小四觉得大概是自己长大了些,跟小五生疏了,咋还搞不明白这孩子想干啥了呢? “你就没看出来点儿啥?” “算了,你慢慢看,我去问问大嫂去。” “村里一大半儿都是咱家人的了。” “别扯了,这才几家人啊,咱们村儿怎么不得有两百户啊……哦,可能现在不到了,那也不能够。” “现在咱家,除了你,都有房子了。” “爹娘就没买。” “现在住的就是,不需要买。” “大哥也没买。” “你看村东那片地,等大哥从县里回来就都是他的了。” 小四顺着小五指的方向一瞧,村东的那一片儿,大概得有个五十亩大小。小四撇撇嘴,看了一眼小五。 “你不是也没有?” “我让娘帮我买了,我出的钱。就在七哥家旁边儿,挨着大哥的地。” 小四顿时就泄气了,这么一看还真是,就他没买房子。不是他不想买,是现在他手头紧张,顾得上房子,酒楼那边儿就得受影响。 “不对!田爷爷,师爷,还有二大爷和山青哥不是都没买呀?” 小四的脑袋难得转快了一回。 “哦,他们要买来着,七哥说房子不够了,没让。” 不是人家不买,是有人不卖。这让小四简直牙酸,还说啥他是家里唯二的有钱人之一,合着全家都置办房产了,就他没有呗。 “那也没有一大半儿,空房子还多着呢。” 小五笑笑没说话,从房顶上跳下来,给小四扶着梯子。 上面要让小坎沟搬走一半的人家,就得要住进来新的人家。来的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肯定要经过层层筛查的“好人”才可以。 这些“好人”若是从百姓中筛选,那耗费的可不是一年半载,所以更大的可能就是进来他们知根知底又十分放心的人。 所以,小五的话也没说错。 不过,小四真心觉得近几年自家的运势着实不赖。以前娶个媳妇儿都困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买房子置地都如此随意额了。 说起胡家的崛起,还真说不好具体原因。 明宣礼给过谢礼;袁铮骋送过金条(虽然后来都被十五给拿走了)、杜五爷、王掌柜给送过粮食;顾家给过诊金和伙食费…… 反正被他们碰上的人,就没有哪个没给这个家“添砖加瓦”的。他们自己也在努力着,只是,不太明显。 去县城一来一回就要大半天,再加上还要办事,回来也得是晚上了。 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晚上小四情绪不佳,就准备了打卤面。等着人一进门就煮面,刚好可以吃上。 明宣礼一家子又跟着回来了,他们还要找胡恩阳盖村里的房子呢。他早就想跟胡家人学着什么都自己张罗,所以村里的房子就没让刘波忙活。 胡发和银子也要找胡恩阳修房子,是重新盖还是修缮一下,得看过房子之后才能定下来。 这么一说,大家一合计。反正都得找胡恩阳,那干脆都定在一天给大家都看看。 有时候这人还真不禁念叨,正说着呢,胡恩阳和余苗苗就上门了。胡恩阳家就余苗苗这一个女人,事情多,余苗苗鲜少有时间出来串门子。 “六叔六婶,正吃着呢?” 胡恩阳十分自然的拉着余苗苗坐在小凳子上,和餐桌之间留了一距离。 “苗苗可算是有空出来转转了,你瞅瞅,都瘦了。” 李氏心疼的说着,顺手就把刚调好的麻酱鸡丝面塞她手里了。 “六婶,我们吃过了来的,咋又塞给我一碗?” “你看你瘦的,不多吃点儿,你爹妈不心疼啊?恩阳那小子舍不得给你吃是咋的?你也是,他不给你吃你不会来告状啊?” 眼瞅着李氏都要把胡恩阳的“罪名”坐实了,余苗苗赶紧解释,要不胡恩阳还真可能被李氏他们给骂一通。 “没有的事儿,就是这阵子忙了些,吃啥都不长肉啊。” “你忙活啥呢?缺人手了?” “没有。是好事儿。我俩在镇上找了个铺子,打算做点儿小买卖,正忙活这些事儿呢。” “还真是好事儿哈,铺子选在哪儿了?要卖啥?” 大家顿时来了兴致,李氏拽着余苗苗坐到桌子上,边吃边说话。胡恩阳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被忽略了个彻底。 “说来也不好意思。就是小四之前看中的铺子,恩阳说位置啥的都挺好的,地方也宽敞,被别人捡了便宜也怪可惜的。” 小四看中的铺子被他们捡了漏,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是吧是吧,我跟师爷一下子就看中了,前边是铺子,后头是院子,院儿里还有水井,干啥都方便呢。” 听余苗苗说起来,小四邀功似的一顿夸,突然话风一转。 “嫂子,房主当初跟我们说的是十两银子一年,没跟你们多要吧?” 最近深感银子不够用的小四,但凡能省出来一文钱就绝对不会错过。 “没有没有,也是十两银子一年赁的,里头的柜子啥的都给我们用了。” 余苗苗心情好,说话都带着几分开心。 “苗苗嫂子,那铺子到底是卖啥的呀?” 小五比较关心这个。 “就卖这个。” 余苗苗扫了一眼桌面,随手指了一下切好的咸鸭蛋。本来不打算多说话的沈婉儿顿时来了兴趣。 “你要卖这个?” “是,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我也就会这个,家里人都喜欢吃,就卖个试试。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能!肯定能!一定能!” 沈婉儿一激动,没忍住来了个肯定三连,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又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 她在胡家可没少吃这些,原本也想自己买来吃的,听说是本家亲戚给的,就没好意思细问。但每次来胡家,都会吃。 外头的她也买来过,总觉得味道上差些,不是太咸就是发黏,就是没有余苗苗做出来的那种略带沙沙的口感。 终于等到人家开铺子售卖了,她能不激动吗 不过,在一向没什么规矩可言的胡家,沈婉儿这反应纯属正常。 “得,这回放心了吧?铺子还没开呢,你看,这就有客人了。” 李氏半开玩笑似的说,孩子自己张罗的呢,可不能泼冷水。 “那敢情好,我还担心过两天儿开门没人来呢。” 余苗苗跟沈婉儿接触的少,也不怎么熟悉,但是她的肯定也给了余苗苗些自信。 “哪天?什么时辰?我肯定去,你得给我留着点儿。” 沈婉儿抓住机会给自己预留,这下好了不在胡家也能吃上了。 “成,我给您留着。” 余苗苗笑眯眯的答应下来。能卖点儿是点儿。 “可是,嫂子,就光卖鸭蛋吗?” “那不是,还有我做的酱菜、辣椒酱、腐乳……” “腐乳是啥?” 文师傅职业病犯了,听着没见过的东西,就想问清楚……最好能尝尝。 “腐乳就是毛豆腐……哦,忘了,咱这儿没有。恩阳……” “我回去拿。都拿些?” “都拿些吧,正好也让大家看看能卖不。” 文师傅闻言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面,喝了口清水去掉嘴里的味道,等着胡恩阳给拿腐乳回来。 东西是余苗苗早就分装好了的,距离也不远,没一会儿胡恩阳就抱着几个小罐子回来了。不同颜色的布条对应不同的口味。 有红腐乳、白腐乳、还有红油三种口味。用干净的筷子,每种夹出来两块,放在小盘子上。 文师傅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余苗苗和胡恩阳都没来得及阻止,文师傅一口就吃进了嘴里。一时之间,表情就有些难看。 “文师傅,忘记跟您说了。这是咸的,跟咸鸭蛋似的,空口吃……” 余苗苗看着都觉得齁,文师傅居然没吐出来,着实令人敬佩。 小四还以为这个东西不好做,苗苗嫂子是舍不得多夹……合着,是真不能多吃啊。 文师傅吐出来,去井边漱口。咸,太咸了。 “就面吃行不?” 小五端了端自己碗。 “成啊,面条、 米饭、馒头……啥都成。” 就是别干吃这个。余苗苗在心里补了一句。 小五夹了白腐乳的一个角,放在面上,又夹起面一起吃。恩……没啥特别的味道,就口感挺特别。 小四去灶房拿了几个馒头,和中午剩下的米饭过来,提前预判了师爷想要的东西。他也想试试不同搭配。 文师傅终于去掉了嘴里的咸味,重新坐下开始试吃。 胡家人一时之间都不敢大声说话,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文师傅这么严肃的做一件事。文小点定定的看着爷爷,依稀之间,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以前的那个温家的家主。 果然,文师傅就着面条、馒头、米饭把各个口味的腐乳都吃了一遍。半晌,等大家都吃完了,这才开口说话。 “方子,千万,别卖。” 大家还一头雾水呢,文小点却是眼前一亮。妈耶,这哪里是本家亲戚,现在,余苗苗就是一棵可以行走的摇钱树呀。 “嫂子,你听我爷爷的,这个腐乳的方子,不,你所有的方子,谁都不能说,不管给多少钱都不卖昂。” 余苗苗不明白文小点为什么这么激动,但知道这是好意。 “好,不卖。这就是些不值钱的小菜,大概也没人会买的吧?” “怎么没有?你等着看吧,到时候……” “这个……能不能卖给我几罐?” 文小点的话还没说完,明宣礼就来了这么一句。文师傅笑起来,稀罕东西从来不愁销路。 “我也要。” 文师傅跟着捣乱。胡二伯简直没眼看。 “人家还没开张呢,你俩就开始定上了,让人家开张的时候卖啥?” 不得不说,胡二伯一针见血的发言,瞬间就戳中了问题的关键点。 “所以,到底是哪天开张啊?” “后……后天,辰时。” 余苗苗感觉有点不真实,好家伙,这些人是真亲戚啊,有事是真捧场。 还要去其他几家通知,说好了日子时辰两人也没有多待。已经开封了的腐乳也没带走,明宣礼和文师傅互相看着眼色,寻找抢走的最好时机。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抱走了一个。两人顺着看去,又少了一个,再看过去,剩下的也让人拿走了。 “你俩别争了,放灶房,大家一起吃。” 文小点丢下一句,大摇大摆的抱着最后一个罐子亲手放进了灶房的柜子里。 东西都被收了,俩人也只能散了。 余苗苗的小店,开业这天,小两口早早就到了铺子里,铺子早就收拾好了,只等着摆上新鲜的货物,就可以开门了。 一进门是个硕大的四方桌,盖着一块蓝色的桌布,遮盖住了桌下的空间。上头整齐的摆着九个藤条编制的方形筐子,装着鸡鸭鹅的蛋。 挨着墙边放置了一圈货架子,顶天立地的站在两侧。现在的货物不多,由上而下摆放着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罐子,笨重的放在下面,越是小巧的就放在上面。 柜台和其他店铺不一样,是围着整个屋子做了一圈,台面下也都做成了柜子,也可以放东西,现在还空着。结账的位置靠近门口,客人选好自己要的东西,最后在门口结账。 一眼望去铺子里货物充足,各色各样的标签名目繁多,因为是刚开业,还特意挂了红,看着就吸引人。 铺子里没开后门,进进出出的搬货只能从店门口进,现在没什么客人还好说,生意好起来了,也是个麻烦。 余苗苗没想那么长远,她更专注于眼下的事。又擦了一圈柜台,再一次检查货物。 第322章 (修改) 还没到正式开业的时辰呢,沈婉儿就带了几个丫鬟婆子上门了。她今天来一是为了给她捧场,另外,她的主要目的是来买东西的。 “恭喜发财,顺顺利利。” 沈婉儿接过丫鬟手里的木质金蟾和一个红封递给余苗苗。 余苗苗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让沈婉儿晾在一边,双手接过来,嘴里客套的道谢。 “您人来捧场我都觉得十分开心了,这还带着礼物来,这情分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清了。” “开业就是要有个好彩头,这些也就是图个吉利,你收着就好。” 这些东西在沈婉儿手里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拿来送人情也算这些东西还有些价值。 余苗苗看上去柔软好说话,却是个爽利有主见的性子,当下喊铺子里帮忙的小叔子。 “恩元,去搬两坛鸭蛋过来。” 沈婉儿脸色越发好看了起来,看来东西也没白送,这不,目的就达到了。 胡恩元一手一个坛子,转眼就拿到余苗苗跟前了。 “我这儿也没啥拿得出手的,这两坛鸭蛋您拿着,不值什么钱,不能嫌弃啊。” 沈婉儿身旁的婆子上前接过来,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楚神色。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嫌弃?这两坛子也够我吃一阵子的了。” “拿的时候别湿着手,只要不沾水,吃几个拿几个,剩下的能放一阵子呢。” “那感情好,等回头跟她们说一声,让他们仔细些。” “嗨,就这么点玩意儿,回头再来拿就是了。” 余苗苗听胡恩阳说过,这位夫人是有来头的,这次还要让他帮忙给起个宅子,不管出于哪个方面的考虑,跟她打好关系,没什么坏处。 “那你这铺子早晚得让我搬空了。” 沈婉儿开玩笑的说,余光见文师傅他们也来了,赶紧跟余苗苗这儿定东西。 “妹子,这鸭蛋还有吗?我得再要十坛,我娘跟我一样是个爱吃的,给她捎回去。” “有是有,十坛会不会有点多?这也放不了那么久啊。” 胡恩元拿来的可不是只能装十个鸭蛋的小坛子,这半大的一坛子得有三十个呢。三百个鸭蛋,一天一个也得吃上一年,这东西也就能多放几天,又不是不会坏。 “我娘家人多,除了爹娘,还有三个哥哥呢,只给了爹娘,他们回头又该念叨我了。” “看你说,这鸭蛋还不是满大街都有的东西,要送人的话还是看看别的的。” 沈婉儿连忙摆手。 “就这个刚刚好,正好也让他们尝尝有多好吃。省得他们三天两头写信问我好不好。正好,拿去堵住他们的嘴,足够了。” “成听您的,我这就让他们拿去。” 沈婉儿这边刚说定,文师傅这仨老头儿就进了铺子。 胡二伯带头恭喜余苗苗,文师傅口条有限,就跟着做动作。 余苗苗收起红封,文师傅直接上前一步,步入正题。 “腐乳,各两坛。” 余苗苗想了一下,这才明白文师傅的意思。昨天他吃,听文小点说,为了那几块腐乳,俩人还争起来了。 “好嘞,文师傅,您稍等啊,我这就让他们给拿过来。” 余苗苗跟沈婉儿示意了一下,这才喊人拿东西。 胡小七年纪不大,眼力劲儿是真好。俩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小七就搬了个凳子给了沈婉儿。 趁着文师傅翘首以盼的等着腐乳的时间,胡二伯和老田俩人就在铺子里转悠,一眼就瞧见他们好奇的东西。 “柜台上那些小碗儿是干什么用的?” 胡二伯的声音并不小,店里的人都听得挺清楚。 “咱家铺子卖的都是小菜,先尝后买,小碗儿用来尝味道的。” “那是不是忘记放筷子了?” 沈婉儿这才发现柜台上还真放着小碗,不过不是瓷的,是用粗壮的竹节做成的。 “嫂子说,不一样的小菜换了筷子会串味儿,就咱们用固定的筷子夹出来,放到碗里给客人尝。又怕陶碗容易碎,就用竹筒代替了。” 胡小七一个半大小子,不用读书不用上工的,就天天跟在嫂子后面帮忙张罗,余苗苗的用意他都清楚。 有人问起来,他就直接说了。 “还是苗苗教的好呀,小七以前多虎的孩子呀,你看现在说话办事儿,一套一套的。” 还没进门儿呢,阮氏就夸起来了,余苗苗闻声看出去,果然,本家的媳妇儿们都到了。 阮氏、吕氏、段氏还有李氏带着仨儿媳都来了,几家人商量好的,结伴一起,谁也不落下。三奶奶打头阵,吕氏和段氏在两边儿搀扶着,阮氏跟同辈的小媳妇儿站在一起,笑意盈盈。 “我说呢,怎么都还没来?合着这是商量好了呀。” “那可不?谁家也不能落下。不一块儿来,哪知道谁没来呢?” “咋地,还不兴人家有事儿啊?” “就是都在一块,谁有事儿就都知道了,省得问一个还问不出来为啥。” 不管别人咋说,阮氏就是有理。 这边儿正热闹呢,胡恩阳就抱着一堆鞭炮从后院出来了。 “时辰差不多了,咱准备热闹起来吧?” 沈婉儿带着人往后让了让,胡二伯老哥仨就在原地没动,本家那些人呼啦啦往前一上,他们自然就在人群之外了。 铺子不大,男人们没进去,就在铺子外头歇着,还是早上,空气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微风。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牌匾上的红布被扯了下来,木质的牌匾上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小菜苗。 “哎呦,这名字稀奇啊,这是卖啥的?” “招牌上写啥了?我不认识字,谁给念念呀?” 胡恩阳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围观的百姓浅浅的鞠了一躬。 “招牌上写的是‘小菜苗’,一听就知道,咱家这铺子是卖小菜的,还有咸鸭蛋、咸鸡蛋啥的,不值什么钱,但是回去也能添个菜。” 胡恩阳给大家解释了一番,大家这才知道这个铺子是干啥的。 “那为啥叫这个名字呀?卖小菜就卖小菜呗,为啥叫菜苗?” “老板娘名字里有个苗字,咱家老板疼媳妇儿呗。” 大壮调侃似的大声接了这么一句,人群里顿时笑了起来,胡恩阳给了自家兄弟一个眼神,对方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别傻站了,让客人们进去瞧瞧咱都有啥呀。” 阮氏说了一句,头一回开铺子的小两口儿这才让开了门口,请客人们进去。自家六个兄弟已经站在了之前说好的位置。 知道刚开业的前几天人多,他们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位置,一圈儿柜台,算上余苗苗,一边儿仨人,小七和胡恩阳守着中间的桌子。 眼看着忙活起来了,沈婉儿和老哥儿拿着东西也准备告辞了。他们帮不上什么忙,要再在这儿待着,就太没眼色了。 余苗苗这边忙着给客人介绍,注意到他们要走,顺手从柜台下面提出来一个硕大的篮子,里面是用柳条编成的一个瓦罐形状的容器,靠近开口较细的地方还绑了红布条。 “先别忙着走呢。” 说着就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个柳条小篓子,递给要走的人。 “这是回礼,都是自家做的,别嫌弃哈。” “好精致啊,明珠肯定喜欢。” 沈婉儿看着精致的小篓子爱不释手,怕人笑话还拿闺女做挡箭牌。 “这个给你,你拿回去给明珠。” 胡小七眼疾手快的从篮子里又拿了一个给沈婉儿,也幸好余苗苗准备的多,不然有人没有可就尴尬了。 胡家人都见过明珠,白瓷娃娃一样的小丫头,招人稀罕得紧。尤其是自家本就缺闺女,有个长得好看嘴巴又甜的小丫头出现在家里,谁能不喜欢。 “不用不用,这一个就够了。” “一个给你,一个给明珠,就这么定了。” 李氏上前,把小篓子往她怀里塞了塞,就把人给撵出去了。 可别说李氏欺负人,这小铺子就这么大,她身后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带了三四个,杵在铺子里光占地方了。 沈婉儿和老哥仨一走,本家几个人就钻进了柜台里头,眼瞅着几个小子都要应付不过来了,几个媳妇儿一上场,没一会儿就控制住了场面。 “三小子,你去给这位大娘端碗水来。大娘,我看您尝了不少,喜欢哪个呀?” 阮氏眼瞅着一个大娘生吃了一碗咸菜了,还要让胡恩民——胡恩阳的三弟给拿新的,这才找了个话口。 “那不还有几个没尝呢?我怎么知道哪个好吃?” “这倒是,这样吧,您跟我说说,您爱吃什么样儿的,我给您找差不多的,您也好比较不是。” 大娘脸色沉了沉,略过一丝尴尬,刚想说什么,身后一个声如洪钟的大个子就有些不耐烦了。 “小嫂子,有辣口的没?” 前面那大娘没防备,冷不丁的瑟缩了一下,本来还想多吃两口来着,当即也不敢了,转身就要走,身后那大个子又说了一句。 “你不买呀?俺还当你要的多,怕不够俺的呢。” 那大娘只能冲那大个子讪笑一下,随便买了二两小咸菜。 阮氏这边儿可没再管这个大娘,夹了两三种辣口的小菜,还有红油腐乳递给大个子。也多亏了这个大个子,不然那个大娘还得再磨磨嘴皮子。 “这两样口比较重,这个是酸甜爽口的,这个腐乳是咸辣的,你尝尝看喜欢哪个?” 那大个子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个馒头来,这还是他刚从对面儿买的。明明是正常大小的馒头,在他手里捏着,总觉得店家缺斤短两了。 “小嫂子,我就尝一口。” “尝吧,还挺聪明的,知道就着点馒头。” “这才能尝出味道来呢,谁也不是光吃咸菜的呀。” 冒着傻气的话倒是给旁边儿几个还在观望的提了个醒儿,转身就出去买馒头去了。 阮氏看着大个子尝菜,每样就夹一小点儿,放在馒头上咬一口,还真就是每样尝了一口。 “小嫂子,这几种我都要,我要的多,您看……” 没想到这看着傻呵呵的大个子还是个大主顾呢?当即就喊了一嗓子余苗苗。胡小七当即接替了嫂子的位置,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阮嫂子,咋了?” “大主顾,这几样菜,他都想要些。你跟他说说价钱。” 余苗苗看看身后标着价钱的小牌子,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 “我要的多……” “哦,哦!这样,你跟我来,这儿人多听不大清楚。” 余苗苗领着大个子就往后院走,胡恩阳紧随其后,跟在余苗苗身后。 人,都有种从众心理,后面的人见前面有人大批量的买,顿时就觉得这东西肯定好吃,不然人家买那么多干啥? 打听的人多了,挤在一起,铺子外面的人就好奇里头这是卖啥的,然后就进来看看……一直到下午,“小菜苗”里的客人就没断过。 到家一盘账,亏了! “啥情况啊,今天人那么多,怎么还能亏本了呢?” 胡小七拿着账本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来毛病在哪儿。 “人是不少,一半是看热闹的,另一半是光吃不买的,肯定亏本啊。” 胡恩元给弟弟解释。新店开张,大家观望的更多,想先听听别人的看法,再去尝试 。 “那咋办?这才刚开张呢,以后咋办呀?要不咱趁早关门吧。” 小七一想到会亏钱,就想着赶紧别干了,就算不挣钱也不能赔钱干呀。胡恩阳朝小七脑袋上敲了一记,嗔怪他胡说八道。 “别胡说八道,这才刚开始,你看今儿那个大个子不是买了不少吗?” 胡恩阳安慰媳妇,也十分相信余苗苗的手艺,别的先不说,三爷爷都做不出她的味道。如此一来,继张莲之后,三爷爷再次被超越了。 为此,老爷子郁闷了很久。骄傲了一辈子的老头儿,最近都有点低落了。 他引以为傲的手艺,在胡家奠定地位的唯一手段,轻轻松松就被新来的闺女给超越了,长吁短叹了好几天。用三奶奶的话来说,他就是不服老。 第323章 (修改) “他是买了不少,那一堆都够他吃一年的了,也不能光指望着他一个人养活咱们一个铺子吧?” 余苗苗无语了,他这是打算把做出来的都卖给这一个人了是吧。 “没事,你看大家平时三不五时的找你帮着做的,这还能差得了?” “这不是想着好不容易弄个铺子,不想赔钱么。” “大不了就是赔点子房租呗,你男人我接了个大活儿,够你赔的。” “嫂子,大哥咒你,说你挣不着钱。” 胡小七抓住机会告状,报之前那一下之仇。哼,谁让他打人的? “哎,你小子,心眼子这么小的吗?还会告状了。” 胡恩阳上前就要抓人,胡小七当即就躲在了余苗苗身后,坐等被抓?那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谁等谁是傻子。 胡恩阳接的大活儿第二天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明宣礼那边还得拆除,暂时不着急。现在手头儿上最着急的就两个。 柱子家和胡发的房子。 一下子要同时动工三家,人手有些不够,胡恩阳也不去远地方找,就在村里招呼了一帮手脚麻利,干活儿快当的汉子。 也就几天的时间,整个小坎沟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忙碌之中。家家户户都有事要忙,有活要干。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种忙碌的和谐。 柱子家的房子也要拆,但是要比明宣礼家的要容易得多,胡恩阳安排着人在这边儿扒房子,那边就带着工匠开始给胡发的房子做修缮了。 那套房子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重新加固一下,再刷新一下墙面就行。这个房子属于堂屋进去分东西两间的户型,为了以后使用方便,改了进门的方向,堵了堂屋两侧的门。 配房也有各自的分配,在正房后面加了牲口棚。 “咱家又没车啥的,加这个做什么?” 银子觉得用不上这些,有点浪费。买了这房子,手里的钱紧张了一些,也得给后面的日子预留一些银子才好。 “要弄就一次都准备好,不然等用的时候再弄就麻烦了,没准花钱更多呢。 胡发一句话就讲到了银子话里的重点。 “那就现在就都弄好,还要弄啥,要是一起弄便宜的话,就一起都弄了。” 银子小手一挥,打算把院子里能弄的全都弄一遍。 胡发和胡恩阳俩人笑得贼兮兮,便宜是便宜,也还没便宜到那个地步而已。但是,她同意了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哥,这房子你给抓点儿紧……” “知道了,你丈母娘着急住是吧?” 胡恩阳一脸的知道、了解、明白的表情。村里有房子的时候他家也想买来着,一个是为了自家兄弟以后分家,在知道胡发要接丈母娘来住的时候,他也动了心思。 主要是觉得自家爹娘去的早,家里全指着余苗苗确实辛苦,如果丈人丈母娘两人来小坎沟住的话,也有人帮衬着,她也没那么辛苦。 谁知道,却被余苗苗指着鼻子一通教训。 “我和银子能一样吗?人家就娘儿俩了,接过来照顾那是应该的。我家还有哥哥呢,嫂子也孝顺的很,你贸贸然接过来住,那不是打哥嫂的脸么?”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人们的认知里,是一定要儿子养老的,没儿子的要招婿,这么一来,养老就顺理成章了。 最后,还是胡恩阳退了一步,说等忙完了这一段儿,让老两口来小住几天。余苗苗没再拒绝,他有这个心就不能让他的这份心觉得不值当。 胡发这几天没去看铺子,每天送银子去镇上再回来盯着房子的进度。胡恩阳同时照顾着几个地方,不能总守着一处,胡发这边儿就得自己看着些。 初十找了一处空屋子安置好柱子一家子,胡恩阳这才开始着手拆。没办法,柱子家就这么三间屋子,拆了就得露宿街头。 家家户户都在忙活,大槐树下的人群明显少了许多。李氏因为找不到人玩耍,只能在家做针线。实在是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开始做小鞋子。 大的、小的、薄的、厚的想起的哪个就做哪个,终于,做好第八双的时候,明宣礼久违的带着好消息上门了。 “哎呦!这谁呀?” “哦豁~稀客稀客。” “闲了?” 老哥仨阴阳怪气的打招呼,话虽不好听,却带着些许想念。 门外,明宣礼带着家人正从马车上搬东西。去府城的这些时日,沈婉儿倒是没少准备礼物。 因为了解胡家人的性子,准备的东西不是价格多高或者少见的东西,大多是府城特有,而价格又不太高的东西。 几张当下时兴的花样子,当季当地才有的食材,亦或是几株没见过的植物……反正都是按照每个人的喜好准备的。 张莲的肚子越发凸显,腰酸的症状却缓解了不少,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就是有时候因为状态太好,总会撞到肚子。 胡兴都顾不上别的,整天净跟着张莲护着她了。 “兴叔这是怎么了?” “是惹莲婶婶生气了吗?” 明成和明珠一人一句拉着小五问东问西,小五叹气,一脸嫌弃。 “说是怕嫂子撞到肚子,护着呢。” “哦,娘说莲婶婶肚子有小娃娃了,得护着。” 也不知道明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不过人小鬼大的模样,可爱到不行。小脸一鼓一鼓的样子,好像让人捏两把。 小四就没忍住自己这个邪恶的想法,直接上手捏了两把。又在明珠哭鼻子之前塞了一碗刚做的“箕斗”。 “小四叔,这是什么呀?鸡蛋为什么长尾巴了?” 李氏他们没忍住,笑起来。这是小坎沟的吃食,一般过年的时候才会做一些,明珠没见过也正常。小孩子的想象力真的是天马行空,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都能被联系在一起。 “你们笑什么?” “没事,大人们说话不用管。这个不是长尾巴的鸡蛋,这个叫‘箕斗’,是用面和糖做的。” 小五耐心解释,意外的让人有种老父亲的即视感。明宣礼皱皱眉,甩掉这个有些可笑的想法。 “是甜的吗?” “甜的,你尝尝。” 明珠尝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她,沈婉儿想尝一个都被明珠给挡回去了。 “你个小黑妮儿,吃一口都不给,小气鬼。” 沈婉儿心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顺口就接出来了。 (黑,方言里是小气的意思。) “我才不黑,我可白了。不信你看。” 明珠撸起袖子,给大家看她的小胳膊,藕节一样的婴儿肥,白嫩嫩的,一点儿都不黑。 “白白白,明珠可白了。走,跟奶奶去屋里吃西瓜去,现在日头大,别一会儿晒黑了。” “我不黑!” “不黑不黑,这不是怕你晒黑了嘛。” “晒也不黑!” “好好好,明珠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晒不黑!” ……………… 一老一小边走边斗嘴,终于如愿以偿的把孩子给哄到屋里去了。 明宣礼这才开始进入正题。 “小楼那我已经都查清楚了,现在这楼就是文师傅的了。” “那不行。谁的,就是谁的,这,可不能,差 。” 文师傅跳出来反对,要是真要了这个东西,那这酒楼到底算谁的? 算明宣礼的?那他和小四不就只是个打工的?那可不行,他们折腾这些不就是为了自己做老板的吗? 明宣礼自以为都搞定了,结果文师傅却不领情。早知道就听婉儿的,也不至于被人当面儿拒绝一次。只是,话是这样说,他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在这儿重新开一个温家的酒楼? 明着不行,那就拐个弯,总能送出去的。 “不是给你的,我用小楼入股,每年给我分红,可好?” “成,算多少?” 文师傅当即就跟胡二伯招招手,当下就要立字据,签字画押。明宣礼是没想到文师傅把路堵得这么死,简直就是准备齐全。 也是,以前就是做酒楼发家的家族,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可是最清楚的。 罢了……地契等以后再给他就是了。 酒楼的分成,明宣礼占了两成,小四和文师傅各占四成,名副其实的酒楼老板。这其实还有些占便宜,可文师傅说了,不让他少些,他心里不痛快。 小四觉得,要求奇怪了些,但他绝对尊重。 “宣子,那小楼到底是为啥呀?” 李氏端着瓜子花生坐下,随手抓了一把瓜子,兴致勃勃的等着明宣礼的下文。明宣礼招招手,把十五从房顶上喊下来,上次他就发现了,十五讲故事好像还挺有两把刷子的,这次也让他讲算了。 “哎呦!你在哪儿来着?” 李氏看眼前凭空多了个人,手里的瓜子差点儿就朝他丢出去了,好在她反应慢了但眼神还算好使,及时认出来了。 “王爷让我跟着给大家伙儿说事儿来着,刚才就藏房顶上。” 在十五眼里,胡家,那和他们差不多。都是王爷的亲信,亲如兄弟的那种。有什么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 “你……以前不会也都在那儿藏着吧?” 文小点忽然问,这个关注点也确实有点奇怪了,话题瞬间就被拉远了二里地。 “不一定,还有时候在树上……” 胡家自认为比旁的人家多了几分警惕,结果家里多个人竟然没一个人发现的。还好,还好是自己人,要换做是个有别的心思的…… 不敢想,想都不敢想。 “以后就大大方方的来,估摸着以前连饭都没吃上过。饿不?让小四给你弄点儿吃的去。” 李氏这个关注点,让把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十五瞬间红了眼眶,终于啊,终于有人发现他们这些暗卫的不容易了。 以前就算是训练的时候,都没人问上一句饿不饿,渴不渴,甚至还有人为了锻炼自己的抗饿能力,专门跑去跟道家学了辟谷…… 可,他们也是人,也要吃喝,需要排泄。甚至有时候连个喷嚏都得硬憋回去。 十五半低着的头,微微往明宣礼的方向侧了侧,等主子示下。 “婶子,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您要是心疼他们,回头给他们准备些饭菜放到灶房,他们换着吃就行。” 十五当即就跟明宣礼和李氏行礼谢恩,好事儿得赶紧接着,不然一会儿就收回去了。 明宣礼斜眼看看十五没多说什么,倒是往有些尴尬的李氏边上凑了凑,用小声儿跟她说。 “我出伙食费。” 即便他现在是“落魄”了的王爷,自己的人自己养也是天经地义的。 李氏顿时就开心了,笑容挂在脸上,眼睛亮晶晶的一扫刚才的小尴尬。 “小四,回头做饭的时候多做些,放灶房啊。” 小四听到了全程,自然大声答应了。他酒楼都要开业了,做饭啥的也就这几天儿了,估计以后还得是二嫂张罗了。 三嫂……没做过饭,不知道是什么水平。但是,不耽误自家又有了个进钱的项目。 就是逮着一只羊使劲儿薅羊毛,似乎也有点不大合适哈。 被薅的羊表示,毛多,就愿意让你薅。 “七哥,还真要在那儿开酒楼啊?镇上的人都说那小楼可邪性了。” 胡发犹豫好半晌,还是决定再劝两句,都是自家人也实在不愿意看着他们栽跟头。 “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故事,传言都是人散播出来的。对了,十五,讲讲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明宣礼指了指身旁的凳子,让十五坐下说。 还在屋顶坚守的初七,只恨自己没长一张说书先生的嘴,不然现在坐着讲故事的就是他了。 上次,讲了鬼故事的十五,一边带着人在小楼里寻找线索,又去衙门翻阅了几十年的卷宗,居然还真让他找到了传言里的那几起案子。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卷宗里的细节,和传言中的是一模一样。从死状、年纪、性别再到案发的时间地点、报案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细节高度一致,十五却只觉得后背发凉…… 第324章 (修改) 案子卷宗里的这些细节是不可能昭告百姓的,那么传言又为什么会说得那么详细?而且,都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若只是细节泄露还好解释,不是有人看了卷宗,就是有人故意泄露出来让世人皆知,具体是为什么,现在还不好说。 真正恐怖的是镇子上的传言,竟然几十年如一日,分毫不差。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那他是肯定不信的。 他正一愁莫展的时候,小楼里又有了新发现。 小楼的三层正在拆除旧装饰,拆除的过程中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现一些隐蔽的东西,为了避免人多口杂,他们暗卫的几个人就主动包揽了这个活。 巧了,这几个人还是老熟人,就是上次搬金子的那几个。至今为止,他们也不过出过两次任务,上次是挖坑,这次是拆房子…… 空顶着个“皇家密探”的名号,干的净是这种谁都能干的体力活儿。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名不副实还是足够幸运。 你看,前一天晚上刚交代下来的任务,下午就有了收获。 拆到房顶装饰用的纱幔时,总觉得这房子有哪里不对劲,五个人站在屋子正中间,仰着头换了不同角度看了许久,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榫卯结构的房子,房顶除了横梁还有椽子,最后搭建成稳定的三角屋顶,正常来说,椽子相对细一些,也更密实一些。 而横梁,除了正中的主梁之外,四周也会有边梁,而梁则要比椽子粗壮不少,大多都是选用整棵笔直的原木做主梁,除非因为开间太大,才会使用拼接的工艺。 而小楼的屋顶,奇怪就奇怪在这个屋顶的椽子比一般的房子都要稀疏就算了,还只有主梁没有边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阳光下,那主梁似乎还透着光……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让体量最小的沫子上去一探究竟。 等他人提着灯笼一上去,地上的影子顿时的清晰起来。地上的人看不出什么来,可沫子站在高处,地面上的光影一清二楚…… 几乎,一眼就看认出来地上的图案是什么,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收起来,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一脸凝重。 十五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为了看着更清晰些,几个人一直等到了天色全黑,这才让沫子再次提着灯笼再次上了房梁。 经过十五的确认,这个标志确实是几十年前极具盛名的一个邪教的图腾。 “邪教?娘神啊~~那不都是害人的吗?该不会是几十年前他们逃走的时候留下的吧?” 沈婉儿惊呼一声,她自幼家教就极为严格,这种事情几乎没有机会能传到她的耳朵里,更何况是几百里之外,几乎没有掀起水花的一件事。 在场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毕竟若是现在还有他们的人存在,那本地的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不是,最近还有人去过,并且,还举行过仪式。” 十五经过明宣礼的同意,这才敢说实话。 因为,他们一开始也认为只是遗留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东西之一,毕竟这是小楼的主梁,要毁了这根梁,这房子也势必会受影响。 可是,当他们扩大范围搜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第三层的空间,看上去分隔成了六间同的屋子,可实际上每间屋子的墙壁都是由木板搭建,甚至可以推至四周,与三楼的墙壁融为一体。 挪开这些“墙”,沫子又上去拿着灯笼照了一次。 刚才还需要找准角度才能看清全貌的图腾,此时随手一照就是一幅完整的图腾,甚至连细节都能完美展现出来。 寂静的夜里,谁都没说话,甚至连呼吸都轻浅了几分,外面远远传来打更梆子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仔细找找,一丝一毫的都不能放过。” 十五沉了声音,没有起伏的声线似乎结了冰碴子,细细密密的让人难以躲藏。 几个人分头开始搜寻,沫子还在屋顶细细检查,就差把椽子一根根翻一遍了。其余四个,两个人检查墙,两个人检查地板,每块砖、每块木头都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十五觉得人手还是太少,趁着回去跟明宣礼汇报的功夫,又带了十个人回来帮着弄。人手够了,干活儿就快当了不少。 十五个人,折腾了一夜,才把三层里外搜查了一遍。地板被撬开,墙面也被扒开,门窗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晨曦的微光透过破碎的窗口缓缓照射进来,驱散了房子里最后一丝阴暗,宽阔的空间里,满目皆是骇人的场景。 这个房子从外观看没什么问题,可实际却是八边形的。每一层都是由八面墙组成,每面墙的宽度,高度,甚至厚度都是一致的,十分精确。 墙面用一层薄薄的木板封住,而厚实的墙体内,却被人掏空之后……藏进了一具具的尸体。尸体的腐烂程度不一,有的已经是一具白骨,而有的明显是才死没多久…… 八面墙,八具尸体,八种不同的姿势,却全都用红色布条裹得严严实实,从发丝到脚底,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缝隙。 十五去请了缺爷来,就是大年三十把王怜给拆零碎儿了的那位。大概是熟能生巧,他不止能把人拆了,更擅长验尸。 “我说十五,这一屋子,除了咱们自己人剩下的可是一点儿肉都没有,叫我来干啥?我可审不了不会说话的。” 缺爷似乎很不耐烦,看着乱七八糟的现场,忍不住捏起十五的衣摆不停的擦手。 他虽然性子残暴,但对十五他们几个兄弟还能有几分耐心,当然,前提是别踩到他的痛点,不然就算是明宣礼他都不会给面子。 “缺爷,别急着走。咱们等着抓那会说话的呢,这不是得问问这些不会说话的,才知道么。” “你当我闲的没事儿干是吧?你们的活儿为啥还得我出力?” “会说话的找着了,交给您。” “一个会说话儿的换这么些不会说的,你倒是会算账。” 见缺爷不买账,十五只能又加码。 “咱还不知道能抓几个呢,这样,给您三个,如何?” 缺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答应了。看在这八个也没啥肉的份儿上,就当是按斤交换吧。 他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掏出一个白色手套,还有两个小布袋似的东西套在脚上,仔细把身上的衣服塞进裤子里,头发用帽子兜起来,戴上布巾捂住口鼻这才走近其中一具尸体跟前。 “头儿,有人来上工了。” 沫子站在三楼的平台上,远远就看见来上工的几个人,赶紧跟十五汇报。 十五跟缺爷打了招呼这才下去跟工人交接,胡恩阳是工头儿,工人都听他的。听十五的说辞只觉得奇怪,抬眼看看三楼,装作没事一般选择相信了十五的话。 “正巧,还想跟您说一声呢,我有点儿私活儿要做,原本是想趁着空闲的时候去做做,既然您这边有了安排,那我就带着人去我那儿几天,可好?” “那巧了不是?就放心去做自己的活儿就好,我咱这边儿还需要些时日。” 因为胡恩阳的懂事,十五顺顺利利就打发了这些工人,也能安心查小楼里的事儿了。胡恩阳转身就带着人去了他刚租的铺子里,顺带叮嘱手下的工人,没事儿就别去那小楼。 十五转身从一旁的小脚店买了些豆腐脑和油条,这才又回到现场,一踏进现场的一瞬间,只觉得手里的早饭,似乎买的不大合适。 “别进来,早饭都给我熏臭了,放下头去,我一会儿自己吃。” 十五让其他人先拿着下去吃,大家伙儿到楼下面面相觑。刚才看了半天那蠕动的白色的软体动物,再看看手里的食物,谁都下不去嘴,最后只吃了些干的了事。 缺爷验尸总算有了结果,缺爷脱掉身上的装备,慢步到楼下,一边喝着豆腐脑一边给十五说结果。 八具尸体,都是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少女,从骨架上来看,都未曾生育过,因此把她们定位成为少女。 几人生前都曾受到过折磨,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痕迹已经无法知晓,但最为明显的就是每个少女的嘴角,都曾被人用利器划开过,且,用力到在骨头上都留下了刀痕。 “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最有趣的是,她们都是被活活憋死的。” “您是说,她们是被掐死之后,缠上了布条藏在墙里的?” “对了一半。” 缺爷又端了一碗豆腐脑,还感叹这么好吃的豆腐脑,怎么都没人吃呢? “她们确实是死后被藏在墙里的,但不是被掐死的。” 是憋死的,却不是掐死的。好像能理解,又自相矛盾,十五一头雾水,只能跟缺爷求证。 “她们生前被人划开嘴角,拔掉了指甲,然后用红色的布条一层一层的裹起来,从脚到头,一层层的裹上去。从里到外,一共裹了八层。” “所以……她们是被布条包裹之后……” “不是,我看过了,她们身上的布条十分轻薄,裹了八层都还可以自由呼吸。按她们的死状来看,应当是包裹之后,被关在了一个地方不大又密不透风的地方被活活憋死的。” 讲这些的时候,饶是经过训练见惯生死的暗卫们都觉得残忍了,再看兴致勃勃的缺爷只觉得后背发凉,有些分不清楚他们究竟谁更残忍些。 “那不就是……棺材?” 沫子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就是棺材,有点空间但是又不大,确实能被活活憋死。小子,你跟着我干吧,有天分……” “那为什么要摆成那副样子?是有什么含义?” 十五装作不经意的打断缺爷的话。 “死的时候就是那样子,只是按照原样封在了墙里。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几十年来还能一直僵硬着。等抓着人了,我得好好问问。” 嘴角被利器划开,指甲被拔……十五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个跳楼而亡的富家小姐,连忙追问。 “缺爷,那女尸当中可有摔死的?” “怎么?不信爷的手艺?” 缺爷眼神凉凉的瞥了一眼十五,言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不,只是确认一件事。” “没有!” 缺爷语气不善,但是也没为难十五。平时这孩子给他送的人最多了,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了。才二十多,还是孩子,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没有吗?是传言有假还是被藏在了别处? 缺爷走后,十五亲自带着人,在小楼没塌的情况下全都拆了一遍。果然,第二层也有收获。和三层的布局一样,藏了八具男尸,年纪大概都是十来岁的样子,被割了舌头、耳朵,裹了八层白色布条被活活憋死。 而在一楼的地基下头,找到了一个精致的金棺,刻着繁复的花纹,就横在一楼大厅正中地下三尺的地方。 经过明宣礼的同意之后,他们撬开了金棺,打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腐烂的气息,而是清淡的花香,似春日野外的花田,清新淡雅。 金棺内,是大红的嫁衣,金线绣制的凤求凰花样,盖着龙凤盖头。脚上是同款的绣花鞋。鞋头、前襟、衣摆、领口、袖口甚至是盖头的边角上都缀着大小相同,颗颗圆润的珍珠。 “这娘们儿什么人呐,陪葬都这么奢华。” 又被叫回来验尸的缺爷站在金棺边上评头论足,丝毫没有半点尊重。不等十五有什么表示,直接就上手把她的盖头给揭开了。 “豁~” 缺爷的感叹伴随着一群人倒吸冷气的声音,少顷,金棺里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成了一堆白骨。 她刚才还栩栩如生的尸体,弹性十足的肌肤,几个呼吸之间就像是风口的蒲公英,风一吹,就四散的而去。只是,这具尸体,连粉末都没起,就只剩下了洁白的骨头。 第325章 (修改) 他们虽然没来得及阻止尸体的变化,但短短的时间里,却看清了盖头下面的那张脸。 那应当是张绝美的脸,肤白胜雪远山如黛,山根挺直托举着小巧的鼻尖。这近乎完美的组合却毁在了鼻子下的那张嘴巴上。 她唇角很宽,可以说是斜着向上与耳根相连,两侧很长的一段,都是不平整的缺口,像是撕裂,却又似乎看得到嘴唇。 参差不齐的牙齿尖锐而锋利,小小的又很密实。看得人头皮发麻。 缺爷惊讶的表情逐渐被兴奋替代,这才是灰飞烟灭,停留在血肉上的一切,全都随风而去了,消失不见了。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有黏糊糊的血肉,也不会有惊吓后的脏污。 多么完美。 是怎么做到的呢?得好好研究一下。 “这个棺材我要带走。” 不是商量,也不是请求,而是平淡的叙述,还有些不接受反驳的固执。 “我要先问过王爷。” 十五也有自己的坚持,但是也没有直言拒绝,还有商量的余地。 回过神的几句,他们开始在金棺上寻找有用的线索,若是被缺爷带走,可就没有再搜的可能,所以他们尽可能仔细的搜索金棺的每一寸。 可惜,除了繁复的花纹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了。 金棺被缺爷带走的第二天,他差人送了一卷白布给十五,据说是从金棺内部的棺底拓印出来的文字。 因为压在尸体下面,而缺爷再三强调不许碰尸体,所以当天他们没能发现这个。而棺底的文字也讲述了这个女人的生平。 故事中提到了之前十五打听到的传言,穿嫁衣的女尸就是传言中跳楼而亡的富商女儿,她也确实如传言中那般,死在了招亲的当天,跳楼而亡。 只是这个传言在一丈多长的白卷中只是一笔带过,更多的是讲述了她的生平和死后。 她出生的时候,富商只是个小摊主,和妻子过着清贫却还算幸福的小日子,直到,她的出生。她一出生就吓疯了稳婆,只因为她有一张硕大的嘴,嘴巴一张,就是半个头后仰而去。 本就因为难产而虚弱的娇妻,也因为惊吓和难以接受,挣扎了几天之后一命呜呼。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男人家生了一个妖怪还克死了母亲的事情便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还有人专门远道而来,花费重金只为了看一眼这个“怪胎”。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获得了第一桶金,此时,“怪胎”的热度也渐渐散去,只是村里但凡谁家发生了什么不幸,都能扯到父女俩人的身上。 然后他便带着她远走他乡,边做生意,边将女儿养大成人,只是,原本活泼的女孩日渐沉默,后来就再也不肯摘下面纱。 甚至有一次被发现用针线把过大的嘴巴缝了起来,只为了得到一张与常人无异的嘴巴……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生生撕扯开来,成了破破烂烂的疤痕。 他们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两年,总是辗转在各处的路上,虽然生意越做越大,父女俩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女两人,渐行渐远,直到后来,女儿甚至会刻意躲着父亲。 直到他们来到小楼,直到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大概是富商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又可能是想要挽回什么。他假装离开,又带着一位所谓的法师悄悄回来,隐姓埋名的在小楼里折折腾许久,痴心妄想的等待着女儿“起死回生”。 可惜,整个计划在最后关头戛然而止,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猜测当年盛极一时的邪教就是从这开始的,白卷上记录的时间节点和那个邪教的轨迹几乎相同,应该不止是个巧合而已。” 十五的故事讲完了,明宣礼做了个总结,故事很长,但是考虑到某些原因,故事里的有些细节还是被隐藏了。 比如,富商的生意;比如,父女之间扭曲的感情;比如,在女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选择去死…… 在明宣礼眼中,胡家是他唯一的净土了,那些灰暗肮脏的事没必要带到这里来,就让它淹没在世俗中就好。 “可是,你们说那口棺材已经在埋在地下几十年了,那金棺上的文字是谁刻上去的呀,连几十年之后的事情都能写上去?” 而且还是在尸体下面,不是说打开金棺之后,尸体就成灰了吗? 把明珠交给小四,回来听故事的李氏,提出的问题直指故事的漏洞,而这只是叙述中出现的最明显的一个。 “额……” 十五支支吾吾的看着明宣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最近他们又开始活跃了,几个月前还曾去过,再之前就是两年前……” 缺爷验尸的时候说的,每个尸体之间都是有一定时间的间隔,而且,他们的身高、体型尤其相似,应当是精心挑选过的。 明宣礼见糊弄不过,只能说一半留一半。 “两年前?我还拉着银子去过……” 胡发咽了咽口水,这才发现他们曾经离危险那么近。 “你去过?去那儿干啥?” 身边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幸好,人家没看上他。 “以前去镇上了就瞎转悠,转到那儿了;再之后就发现那房子角落里有个门没锁,就进去了。站在三楼的栏杆那儿,能看到主街的花灯。” 大伙儿的目光集中在胡发身上,神情复杂……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我保证!” 胡发见气氛不对,赶紧出声保证,免得被群起而攻之,这么多人的围攻他可承受不来。还是老实认错可能还有挽回的机会。 “那这房子还能开酒楼吗?多晦气呀?” 胡老汉开始担忧起来,这又是尸体又是邪教的,万一被人知道了,谁还会去酒楼吃饭呢?到时候不得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这个您放心,房子已经修整、加固过了,王爷还请了钦天监的大人来看过,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十五赶紧替王爷解释,这些明宣礼都想到了,而且也都处理好了。 “而且封锁 了所有的消息,保证不会透露出来一丁点的风声影响酒楼开张。” 文师傅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明宣礼,眼神里的质问和怀疑毫不掩饰。 “我再让一成。” “那就,没影响。” 行吧,算盘珠子砸的脸生疼。 其实文师傅才不在乎这些,就算没有后来这一出,小楼之前的传言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有人在意,除非去换地方,不然一丁点的瑕疵都能成为他的借口。 但是,如果能因为这个得到一些好处,那他也不会错过。 “等等。” 胡二伯忽然想到的一个问题,若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这个小楼大概就是某个组织的窝点。爆改窝点开酒楼咱就是说,会不会不太礼貌? “小楼都处理好了?确定没有麻烦了?” 胡二伯问的还算委婉,心里没什么担心的成分。按照明宣礼的办事风格,肯定会处理妥当的。 “这个您放心,都已经到衙门办好手续了,合情合理合法。” 事关邪教,是他的封地也不能不上报,所以势必要经过衙门再层层上报。 因为调查一开始就是秘密进行,后来又担心小楼里发现尸体的事情传出去会影响以后开酒楼,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传出一丁点的消息。 也正因如此,对窝点被清拆一无所知的信徒们,按照约定再次聚集在一起时,被明宣礼带兵一网打尽。 无知信徒送进了大牢,教育一番,吃吃苦头也就放出来了。而核心成员都给了缺爷处置,这是之前就答应好的。 “那,我那认亲宴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已经在筹备了,就等到了日子您去就行。” 说着明宣礼还特意嘱咐沈婉儿有时间去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有时间修改一番。正愁无聊呢,当下就应下了。 其实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她去转转验收一下即可。明宣礼最近忙着老皇帝来之前的人口普查,实在是顾不上,今天能来胡家,还是把手头要紧的处理好,挤出了这么一点时间。 十五处理事情的效率已经很高了,但还是比明宣礼预计的时间晚了几天,不过还好,后面的事情抓紧一点的话,并不影响什么。 因为之前小楼被拆了个零碎,又多花了几日时间恢复,留给胡恩阳的时间就紧凑了不少。为了赶工期,沫子他们五个就被十五派给了胡恩阳。 得,奔着做暗卫来的,结果又干上装修了。 胡恩阳这边都是平时用惯了的熟手,配合也相当默契,后头还有好几个活儿等着,做起来的时候,就动力十足。 验收的时候,硬是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天。 初七带着人布置了三天就来交差,结果差点儿没把沈婉儿给气着。 一进大堂,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灯结彩的大红色,红灯笼、红色纱幔、红色的对联,无一处不是喜庆的氛围。 再定睛一看,正对着门口放了一把大交椅,铺着整张虎皮;交椅后面是原木背景黑色的字体,一个巨大的酒字;空荡荡的大厅里,柱子下的架子上放的是火盆;中间整整齐齐的摆着三张三丈长的长条桌…… “东湖,你看清了没,确定没找错地方?” 沈婉儿喊了一声她身边的大丫鬟,也是她最得用的东湖。 “奴婢看过了,就是这儿。我已经让人去喊初七了,外面日头大,您先进去歇息一会儿。” 不愧是沈婉儿最可心的掌事丫鬟,你看,她还没嘱咐呢,事情就已经安排妥当了,沈婉儿只要等着回话就可以了。 东湖一边回话,一边把整个大厅打量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到像样的地方,只能硬着头皮拉着沈婉儿坐在大厅正中的交椅上…… 不一会儿,初七就从楼上下来,先给沈婉儿行了礼,再一抬头,表情很难形容。 那硕大的交椅上,纤细的沈婉儿挺直腰背端坐在那张虎皮上,浓绿的衣衫和焦黄的虎皮交叠,犹如骑坐虎背,面容沉静神态自如。 莫名就有种女土匪头子的感觉,好想喊王爷来看看,怎么办? “酒楼的布置是谁拿的主意?” 沈婉儿直奔主题,尽量把视线控制在初七的位置,至于其他地方,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回王妃的话,是……小的拿主意。” 沈婉儿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眉目清秀的少年,怎么都没办法跟大厅这狂野的风格联系到一起。呵,这小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这东西……是现买的?” “是从王府库房里找的。王爷说了,家里有的,能不买就别买了。” 沈婉儿看看东湖,家里还有这些玩意儿?她怎么不知道? “王妃,这是前阵子王爷派兵去剿匪带回来的,还有些金银珠宝什么的。” 东湖凑近了提醒了一句,沈婉儿想起来了,她还吐槽明宣礼什么都往回扒拉来着。仰头叹气,准备扶额的手顿时一僵…… 只见匪味十足的山寨风大烛台吊在大厅中央的半空…… “这……是从哪买的?” 沈婉儿提着一口气,问初七。 “……从库房拿的。” “那火盆呢?” “也是,库房拿的。” “虎皮……” “库房……” 沈婉儿彻底死心了,别的也不用问了,肯定也都是从库房搬来的。这下她倒是有些好奇明宣礼的库房了。 有什么她倒是不好奇,就好奇是个什么地方能放得了这么多东西。 “王妃……您看有哪里需要改动的吗?” 改动?不用改,一点儿都不用改。直接拆了重来就行了。 本来还想着去楼上看看的,还是算了吧,估计和楼下也差不太多。李氏说了,女人就少给自己找些麻烦。 沈婉儿深以为然。 “东湖,今儿开始,你留下帮着改改。也征求下小四和文师傅的意见。”沈婉儿捂着发堵的心口,一脸无奈的吩咐道。 第326章 (修改) 吩咐好东湖,又指着初七,只留了一句:“你,听她的。” 然后,沈婉儿就带着人回去了。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冲着东湖喊了一句。 “用着什么了,就去王爷库房里找,他那儿没有的,再来找我。” “是。” 东湖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等沈婉儿走远了,这才开始仔仔细细的看酒楼的装潢,楼上楼下的看了一圈之后,什么都没说,回袁家了。 初七没当回事,只埋头干自己的活。半个时辰之后,就见东湖领着十个丫头回来了。这是她特意从袁府借来的人,这……王爷库房里可没有。 “初七小哥,麻烦你把大家伙儿叫到一处吧。” 东湖站在大厅中间的长条桌的一头,好声好气的跟初七说。不是商量,而是友好的吩咐,王妃可是说了的,得听她的。 但,初七到底是王爷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一个主子,还是客气些的好。 少顷,长条桌的两边就坐满了人,不得不说,这长条桌还挺能盛,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我是王妃身边的掌事大丫鬟东湖,忙活了好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王妃知道大家不容易,这不,让我带着人过来给大家帮帮忙。” 东湖说着,右手合掌往右边示意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人。 “从今日开始,咱们两边分组合作,谁有擅长的先安排,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就服从安排。” 东湖三下五除二就分好了人,原则很是简单,一组人中有男有女,人数根据负责的工作安排,轻松些的两个人,重些的就多安排几个。 小楼布置的掌控权瞬间就被东湖拿下了。 晚上,一回到住处,初七就忍不住跟十五哭诉。是的,哭诉。哭得情真意切,眼泪汪汪,控诉东湖的无情。 十五一脸便秘的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兄弟。在一块儿训练执行任务的时候,断胳膊断腿都没见他说无情;执行任务受重伤一躺就是几个月,也没哭得这般凄惨。 听说东湖比初七还小两岁呢,说是被这么个小丫头气成这样的,兄弟们谁也不能信啊。 “你有点儿出息行不行啊,不就是你布置的王妃没看上啊,至于哭成这样不?” “怎么不至于啊,又不是你跟她共事,站着说话不腰疼。” 十五和初一,算是兄弟中领头的存在,不管是年纪还是能力,都是其他兄弟的倚靠。尤其是跟他们一批出来的这些,私下里就是把他们当哥哥一般对待。受了委屈挨了责骂,第一时间就是找他们告状。 “她骂你了?” “没有,她说话还挺和气的。” “那她打你了?不能吧?” 没听说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会功夫啊。 “没有,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 “那你哭个球啊……” 十五正盘问呢,就听见房门被人敲响。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初七的哭声戛然而止,兄弟俩面面相觑,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敲门。 别说是其他兄弟啊,他们来可不会敲门,不把门卸下来都算是脚下留情了。 “十五小哥,初七小哥可在你这儿?” 门外,传来的东湖清洌的声音,如夏日的泉水,沁人心脾。 初七都没来得及阻止,十五就打开房门迎东湖进来。东湖给十五道了谢,才直冲着初七而去。 十五挑眉,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哈。摊上这么个姑娘,初七只能认栽。 “初七小哥,听说你今晚没怎么吃饭,这是我从厨房拿来的,当做给你赔罪。” 东湖看着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的初七,面不改色的跟初七道歉。十五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着站在一旁看热闹。还真是跟初七说的一样,说话的态度是真的好。 “不、不用了,多谢挂念了。” “那,明日早些开工?早些布置完,也好跟王爷交差,你说呢?” 恩,还带着些不允许拒绝的压迫感。 “哦,好。不、不是……” 初七呆愣愣的“好”字一落音,东湖就起身点点头就回去了。初七稀里糊涂的又接下了这个糟心的活儿。 “哥,咱换个人吧。” 初七跟十五卖惨,他没来得及拒绝,只能把希望放在十五身上。 “换不了,你都答应人家了,怎么换?” 十五摊摊手,满脸写着爱莫能助。 这个东湖姑娘明显就是冲着初七来的,那他为什么要做中间这个不讨好的呢? “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死不了,不用救。” “哥,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你不能这么无情啊。” “以后你会感谢我的无情。” 十五毫不留情的把初七赶出房间,吹灯,睡觉。 三日后,沈婉儿再次来到小楼,兴许是因为之前的场景太过震撼,这次一下子就爱上了。 虎皮和大交椅移走了,高台也被拆掉了。大大的酒字还在原地,原本放交椅的位置上,随意摆放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中间的大长条桌还在原地,两侧的桌子挪走之后,换成了小方桌和方凳;柱子边的火盆架子变成了花架和吊兰 。 清一色的大红纱幔减少了数量只保留了中间的,点缀又不失喜庆,两侧则换了靛蓝,顺着房屋走向垂下来的纱幔,被固定在交界处的柱子上。 正中的那铁链拴着的烛台,换成了火盆,但柴火同样换成了吊篮,枝条顺着火盆边沿垂下来,绿意盎然。 东西似乎还是那些,一番加减挪换之后,就变了样子。 “恩,像个酒楼了。哎?柜台呢?” 沈婉儿看了一圈儿,都没见着柜台在哪里,总要结账的吧。 “就在那酒坛子后头那儿,后晌就给送来了。” 东湖指了指酒字下方的位置,确实空了一块地方,看位置刚好是个柜台的大小。 “走,去楼上看看。” 修缮的时候,八边形内部结构,经过重新修整,恢复成最开始的传统方形建造。整个二楼都安排成了单间。 楼梯设置在柜台大字背景的后面,二楼和三楼的格局都是回字形,从楼梯一上来,就是一大块的空地,靠近围栏的地方左右对称的摆放着高矮不等的各色月季。 二楼是一整圈的包厢,大小一共十六间,规格布置各有不同。每一间都有窗,或看向楼下大厅,或能看到外头的车水马龙。 楼梯的正对面,隔着回廊中空的是最大的包厢,内外通透。六扇上下通开的格扇隔着房间遥遥与通往露台的格扇相对,打开整个二楼就是通透的感觉,关上又是独立的房间。也是包厢中唯一可以既能看到大厅又能看到窗外的包间。 东西两侧各有六间,北侧楼梯两侧各有一间 ,呈对称分布。转角的包间开有个转角窗,打开落地格扇,一进门就是宽阔的视野。而两个转角之间的四间,虽然每间只有一面窗,但如果有需要的话,任何相邻的两间包厢中间的隔断都可以移开,合并成一间。 “这个布局倒是挺新奇的,这是谁的主意?” 沈婉儿觉得有意思的地方,也是初七和东湖两人分歧最大的地方。 初七想把包间的窗朝里开,打开就能看到大厅,以后若是有个什么表演之类的,二楼推开窗就能看到。 东湖却觉得,这是酒楼,又不是什么花街柳巷的,为什么还要准备表演?倒不如窗户开在外侧,还能看看景色。 两人争论了许久,最后还是初七败下阵来,但是东湖还是准备了一间内外通透的包厢,也算是对初七做了妥协。 只是没想到,两人的意见结合之下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是两个人一起想的。” 东湖的声音没有波澜,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却让初七微微一愣。原来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这不是挺好的?我怎么听说你俩还有点什么小矛盾呢?” 沈婉儿忽然间的提问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初七当即站在原地,垂首等着挨训。被人家正主提出来,那他不只有挨训的份儿? “没有的事儿,您看我们这配合的多好。” 东湖毕竟是跟沈婉儿时间久了,了解她的心性,这还有心思打哈哈呢。 “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你都十八了,就这么个性子,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王妃,我错了,您给我留几分脸面,这还有外人呢。” 东湖天不怕地不怕,还敢跟主子打哈哈,最怕丢面子。当着初七的面说这个,无异于是把她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怎么?初七听着才好呢,正好他们那都是老爷们儿,给你介绍介绍。” 本来是随口一说,说完觉得这事儿十分可以,突然就来了兴致。 “十五年纪也不小了吧?成亲了吗?” 十五是明宣礼的左膀右臂,东湖是她身边的掌事丫鬟,很般配呀。 “嫂子下个月生。” “啥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他媳妇是什么人啊,你见过吗?” “没见过,听说叫花花。” 沈婉儿和东湖把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都没想出来到底谁是那个花花。东湖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不重要。 “王妃,您还要看看三层吗?” “哦,对,先忙这个。走,上去看看。” 沈婉儿走着走着,脑子里又开始给东湖搜索年轻的儿郎。 “初一呢?初一还没媳妇儿呢吧?” “好像是没有。” 初七十分老实的实话实说,不能跟主子说谎,只能心里忐忑着,希望初一哥回来不会整他就好。 “那等他下次回来,问问他。东湖你也见过的,你觉得如何……” 东湖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开始介绍三楼的安排。这层主要是留着自用的。胡家人有什么事要再酒楼聚一聚,又或者是老皇帝要来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所以三楼的装潢就十分简单,大大的空间分为三个大的包间,中间的隔断可以拆卸,主要是看需求。 除了楼下包厢配置的餐桌椅,茶台之外,还专门准备了文房四宝和一张宽敞的书桌,以及博古架、书籍字画之类的点缀。 比起二楼来,三楼更显得有品味、更符合有身份的人。 沈婉儿还算满意,等全都弄好了,再拉着明宣礼过过目就好了。 “差事办得不错,你们俩再辛苦两天,等事情办清了,有赏。” “谢过王妃。” 有赏那就大大方方的接受,这是安王府的风气,做得好拿赏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对了,银钱可还够用?” 东湖和初七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给出了个答案。 “没花钱。从王爷库房里出的。” 沈婉儿迈着的步子僵硬了一下,上次就知道了,明宣礼有个巨大的库房,放满了没啥用的东西,却没想到,整个小楼用的东西都是从库房搬的。 这到底得是个多大的库房啊,一个酒楼的东西都摆得下? “不是还做了柜台?不要钱吗?” “柜台是拆了长桌找胡二少爷改的,不要钱。” 初七恭敬回话,沈婉儿看着东湖和初七俩人,满是敬佩,谁懂啊,这简直就是省钱达人呐。一分钱不花,布置完了一个酒楼,说开业就能开业的那种。 “初七啊,回头领我去看看你家王爷那库房,我有点儿好奇。” “是。” 沈婉儿摆摆手,回头可得好好赏赏这俩人,费心了,费尽心思的省钱啊。 六月二十五,百无禁忌,诸事皆宜。 一大清早,胡家人就忙碌上了,胡二伯、文师傅、山青、小四都穿上了新衣裳,心中难掩喜气。 今天是酒楼开业的日子,也是胡二伯要办认亲宴的日子,明宣礼这人,为了立住他这个落魄的人设,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装潢酒楼用仓库的旧东西就算了,居然开业和认亲宴一起摆,这还是一个王爷能干得出来的?换做平常王爷,谁能丢得起这个面儿? 偏偏明宣礼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站在小楼门口,迎来送往的十分自在。这心态,这抗压能力,绝了。 第327章 官庄镇上出了一件大事,还是一件很稀奇的大事。 安王爷,那个被赐了偌大的封地,却没得到半点赏赐的安王爷,在官庄这个小镇子上开了一间酒楼。 关键是,开酒楼的小楼,还是有名的凶宅。几十年都没人敢碰的地方,愣是被王爷拿来开了个酒楼。 镇上的乡绅富豪已经坐立难安了,为啥?因为想去攀关系又没接到邀请,就在家门口的关系不去又不甘心,抓心挠肝的难受。 反观小楼这边,六挂鞭炮齐鸣,硝烟未落牌匾上的红绸子已被扯掉了。宽阔的牌匾上,是胡二伯苍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墨宝——小楼。 这个招牌起的,那是相当草率。 开业的前一天,小四在家盘点开业要用的东西,来来回回盘了八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到底缺了什么。 实在没办法,只能趁着吃午饭的时候,摇人来帮他盘盘到底缺了什么。还没等小四张嘴呢,小五就主动提起酒楼的事,小四打算等待时机,顺势提起来。 “天天酒楼酒楼的叫着,你们的酒楼叫什么名字呀?” 山青随意的一句话,直戳小四的命门。他也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没等到小四的回答,大家抬头才发现呆愣愣还一脸惊恐的小四。大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脑门上犹如刻上了三个大字——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小四不会把名字给忘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小四该不会还不知道名字吧? “你不会是还没起名字吧?” 知子莫若母,李氏一把就猜中了小四的问题所在。 “没……没有……” “还真没起啊?天爷呀,明儿就开业了,名字都还没想好,那你牌匾怎么刻的呀?” 文小点不可置信的惊呼,再次甩出一个响雷。 牌……匾……? 完了完了,忘了,还得刻牌匾呢,就剩半天了,这怎么来得及呀。 “牌匾都没刻吗?” “名字都没有,刻啥?” 张莲也跟着吐槽。好家伙,孩子都要落地了,当娘的叫啥还不知道呢,真是,太离谱了。 只是,张莲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头呢。 “牌匾,宣子,准备。” 文师傅气定神闲的安慰,大家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些。可惜,这顿中午饭大概就是不能好好吃了吧。 刚吃了没几口,就听见刘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文师傅、小四爷可在家?” 小四当即就出去请人,刘波跟在小四身后进来,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抬着一块遮了红布的东西。 “刘管家,您这是?” 论年岁,刘波跟老田差不多了,小四小五喊老田的时候都是叫田爷爷的,到刘波这儿也打算这么称呼,遭到刘波的强烈反对。 小五跟王爷称兄道弟,刘波年岁再大他也只是个管家, 不能僭越,更不能爬到主子头上去,只能折中,叫刘管家了。 “王爷差小的来送牌匾,选了上好的金丝楠木,鎏了金边儿的,只等您刻上店名就可以挂上了。” 刘波乐呵呵的示意两个小厮把东西抬过来,文师傅也来了兴致,当即就想打开红布看看明宣礼给取了什么名字。 “我瞅瞅,起的,什么名字。” 刘波觉得奇怪,没等他张口问,老当益壮的文师傅就一把掀开了牌匾上遮盖的红布。只见木纹还隐约可见的金丝楠木牌匾,用金漆描边,四周还篆刻着藤蔓的花纹。 就是,没有字! 是的,明宣礼送来的是一张空白的匾额,没有刻字的那种。 “字呢?” 文师傅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激动得面色通红。 “什么字啊?” “名字啊,我们酒楼的名字。” 小四也着急着询问刘波,刘波这才察觉到,大概是中间有些误会,导致他们以为明宣礼送的匾额是起好名字的。 “小四爷,文师傅,先别着急。小的来的时候王爷特意叮嘱了的,牌匾送的晚了些,但还有些许时间,定好的名字直接刻上就行。” “……” 震耳欲聋的沉默,一下下的冲向小四的胸口。文师傅也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波,合着你家主子说的送匾额,还真就是一块匾额啊?他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吗?刻字的钱出不起是吧?还是到刻字这一步的时候花完了? “宣子,还说,什么了?” 文师傅不死心,再次确认。 “王爷说,您二位的酒楼,名字由您二位来取最好不过了……” 刘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都到这儿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大概是王爷答应了的事儿没办成,又给推回来了。 不愧是从小看着明宣礼长大的,把他性子摸得是真透彻啊。 刘波见气氛不对,当即找了个借口留下个空牌匾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怎么连七哥都出尔反尔呀?这下怎么办呀?” 小四都快哭了,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酒楼,这马上就要开业了,却整了个空头牌匾,这还哪有时间去重新定啊。 “牌匾都送来了,刻上字就能用啊。” 山青说着,目光移向了欲言又止的胡旺,胡旺顺势点点头,表示是这么个理儿。 “但是,我得知道要刻什么。” 就是说,还是得先有个名字。得,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名字怎么取? 起名字胡旺可帮不上什么忙,仔细看了牌匾的材质,跑木工房准备的工具去了,等他准备好了回来的时候,名字念叨了十几个,愣是没选出来个满意的。 温家的招牌文师傅不想用;什么“飘香楼”、“汇春阁”、“食为天”的,文师傅觉得土气;“饕乡居”、“至味斋”这些,又觉得太不接地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们是真磨叽。我看呐,天天小楼小楼的叫着,就叫小楼得了。” 李氏本来就没啥耐心,这会一人一句吵得头疼,发牢骚的一句话,意外的得到了大家的赞同。胡二伯细细品味,越想越觉得其中的意义颇多。 第328章 小楼二字,既是这建筑的总称,又可以是酒楼的名字;从寓意的方面来说,表示好着他们是由小做大,有着长远的未来;还可以是当下的写照,是一个小小年纪就独挑大梁的掌勺大厨开的酒楼…… 胡二伯一通阅读理解做下来,山青已经面无表情的准备好了笔墨,塞到了胡二伯手里。就着他翻涌的情绪,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小楼】二字。 李氏听得瞠目结舌,乖乖,她怎么不知道,就是随口的一句话居然还能有这么多解释?读书的就是读书的哈,一句话就能联想到这么多。不累吗? 早就等在一旁的胡旺,喊上大哥,小心翼翼的抬进木工房,忙活了一下午,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挂在了门头上。 幸好,幸好赶上了开业揭牌。 门前围观的百姓不少,里三层外三层的对着小楼指指点点,但不管伙计如何招呼,却始终无人肯上前一步。 好在自家人也不少,分散开来,一楼大厅里也显得有几分人气。 不过,有没有人来,他们似乎都不甚在意,毕竟,他们今日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做。一件比酒楼开业还要重要的事情——山青的认亲宴。 开业仪式结束之后,大家都进了大厅等候,胡老汉摸着一进门的大长桌爱不释手,嘴里嘟囔着能坐下不少人呢。 “叔您喜欢? 正好,家里还有两张,正愁怎么办呢,您要是喜欢,改天我让初七给您送家去。” 明宣礼耳朵尖,一听见胡老汉嘀嘀咕咕的声音,当即就表示可以送货上门。因为这些从土匪窝里扛回来的东西,沈婉儿可叨叨了他好些天呢,耳朵都要磨破了。 既然有人喜欢,那可不得赶紧处理掉? 胡老汉也不含糊,一个敢给一个敢要,俩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初七带着人又把铺过虎皮的大交椅给抬了进来,放在柜台前面的空地上,正好是大厅的主位。 胡二伯一身藏青滚云纹的长袍,四平八稳的坐在交椅上,精心打扮过的脸上,散发着红润的光泽,目光矍铄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山青。 从他三……呃,五岁时候的初见,到现在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十三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山青也从一棵小小的豆芽菜,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端方君子,好似一瞬间,他就长大了。 “快喝茶啊,手都酸了。” 山青面带挣扎,小声提醒从刚坐下来就一直神游天外的老头儿。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自己一端茶他就灵魂出窍? 被山青责备又带着宠溺的声音唤回神智,胡二伯这才笑呵呵的接过茶杯,开始后面的流程。一通折腾,临近中午才勉强结束。 “真是的,是那么个意思不就行了?弄这么复杂干啥?” 老田不耐烦的对着胡二伯吐槽,上次没名没分的死活都要喝上那口茶,今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兴傻了,孩子端了大半天,都不知道接过来。 跪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孩子,就知道傻笑。 “不是你们说的吗?嫌我没有昭告天下,今儿阵仗大了怎么还说我?” 老田懒得当着这么多人跟他掰扯那些有的没的,省得坏了孩子的心情。自顾自的拿出个小盒子,傲娇的塞进山青手里。 “前阵子大家都慌着买房子,你家那老头儿都不说给你准备一套,白跟他那么些年了。田伯给你准备了一套,你收好了。” 小木盒里装的是一把钥匙,是老田老早就准备好的,小五都没有呢。 文师傅也递上了一只小木盒,跟老田的大小差不多。他没老田那么絮叨,言简意赅的给山青撑腰。 “他给房,我给地。” 他的盒子里,是地契,二十亩地的地契。算上之前胡兴买的那些,小坎沟空闲出来的田地,基本都到了胡家的口袋。 胡老汉就简单粗暴多了,掏出族谱,在胡二伯名字下头,郑重写上了胡山青的大名,李氏顺势掏出一摞红封。 “这是十二晌的,这个是满月的,这个是周岁的,两岁生辰,三岁……” 每拿出一个,就念叨一句,从出生到十七岁的红封,李氏一次性都给补上了,手里还剩下一个,又被她收回去了。 “哎?这怎么还带往回收的?” 三奶奶可不干了,拿都拿出来了,这怎么还能收回去呢? “这个,现在可不能给,他今年可还没过生辰呢。” “小气吧你就,孩子,别搭理他,你看三奶奶给你准备了啥?” 三奶奶掏出一个银锁片儿,祥云的形状,前面刻有平安二字,下头挂了三只小小的银铃,背后刻着的是他的名字——山青。 “还有我这个呢,正好配一套。” 四爷爷赶紧掏出自己准备的东西,是一对儿小银镯儿,小孩子戴的那种。山青接过来,放在手心里,小小的两个竹节圈交叠在一起。 “啥呀你这,这么点儿,孩子能戴吗?” 三爷爷总算是逮着了,毫不留情的指出来。 “拿红绳串起来,怎么就不能戴了。” “那还能是镯子吗?” 三爷爷和四爷爷兄弟俩,一边儿拌嘴,一边儿往旁边儿走,山青快要跌出眼眶的金豆子,顺着上扬的唇,在带着哭腔的笑声中,滴在那对儿银镯上。 大壮爹是个闷葫芦,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沉闷的递上了一个小布包儿,便转头走开了了,山青忍不住打开,却发现是用红绳串起来的桃核手串。 “哎呀,我爹这是把你当小娃娃了,还拿这个给你挡灾呢。” 有一种桃子,是扁扁的形状,小坎沟这儿叫蟠桃。蟠桃的果核和它的形状很像,也是圆圆的但没有那个尖,形状更像佛珠。 老人有讲,说给小孩子戴这样的手串,能定魂驱邪,晚上睡得安稳。几乎每家每户的小孩子,小时候都有这么一串桃核手串。 只是,山青这串明显是成人的尺寸。 阮氏没有刻意控制音量,还没走远的大壮爹,假装自己没听见,只剩下那红红的耳尖,默默揭穿他的伪装。 第329章 山青本以为认亲只是他和胡二伯之间的事,最多会牵扯到胡老汉这一家子。却没想到就连本家的族人都这样上心。看着手里捧着的这些礼物,心底的温暖逐渐散开。 “还得是我爹,你看看,这尺寸多合适。” 不知不觉之间,阮氏已经把手串给山青戴到手上了,没有盘过的手串,还有些粗糙,直接接触皮肤,还有微微的摩擦感。 “呀,这是谁给的呀?这么小,你也戴不了啊。” 小四这张嘴呀,是真该缝起来。参加完认亲仪式正准备去后厨的小四,见大家都围着山青就准备上前打个招呼,他是弟弟不需要送礼,但,可以送个祝福。 正巧看到阮氏给山青戴手串,两厢一对比,就显得手镯和锁片的尺寸太小了。这一声惊呼,直接大打断了山青的情绪,眼眶里徘徊的金豆子也扭身回去了,真的是,在胡家就没办法好好感动一次。 “六婶儿,小四又乱说话。扣零花钱。” 山青底气十足的跟李氏告状,在小四震惊的眼神中把小小银镯子和锁片揣进了怀里,眼神里还透着傲娇的挑衅。 “山青哥,哥……我的亲哥哎,你不能这样!” 小四眼瞅着李氏正怒气冲冲的过来,一边用控诉山青,一边频频回头的逃往后厨。一边跑还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耳朵。 “你最好进去就别出来了,就你那张破嘴,有客人都得让你得罪干净了。”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李氏也没逮着不放,离近的时候念叨两句就得了。 开业典礼和认亲仪式忙忙叨叨的进行了许久,却还没有迎来第一位客人。围观的百姓还在围观,甚至比在主街上逛的人还要多。 但……酒楼大小三个老板似乎都不大在乎有没有客人,就好像今天就是自家普通的聚会,自家人开心了就好。 巳时中的时候,一辆马车穿过人群,停在了小楼门口。车夫停稳车子,放好下马凳,等了一会儿,马车上的人这才下车。 首先下来的是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身材微微发福,中年人生得眉开眼阔,宽鼻阔口,算不上有多好看,却让人觉得很面善 。 男人下车之后,站在马车边上,搀扶身后的妇人下车,妇人年纪较于中年人稍长一些,绛红交领窄袖长衫下配着墨色马面裙,裙摆上用银色丝线勾勒出祥云的纹路,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身后跟着跳下两个孩子,五官、身形、甚至衣着发型都的是一模一样,让人看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双生子。 守在门口的二柱子,小楼的店小二赶紧喊人领着车夫去后院停车,自己上前迎接小楼的第一位客人。 “小二哥,可还有包厢?带着内人孩子,想寻个清净些的位置。” 男人态度温和,面对小二哥也只是礼貌的询问,似乎只是路过,想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二楼就有包间,您一家四口,给您找间风景好些的可好?” “那就有劳小哥了。” “客官,请随小的来。” 二柱子一边带着人往包厢走,一边介绍小楼的招牌菜,还时不时的夸赞几句妇人和孩子。一点儿都不像是头一次干的。 酒楼要用的人手,小四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家兄弟,别的都好说,到了店小二的人选,整个胡家只选出来俩。 俩肯定不够啊,顶着明宣礼的名头从村里招人。二柱子从十来个人里脱颖而出。按照文师傅的标准,这仨人还差得远呢,还得找几个老手镇场子。 文师傅能看得上的本来就不多,一听是小楼全都打了退堂鼓。只好开始加价,这才请来了其中一个家里艰难急着用钱的孙庆东带着几个人学了一阵子。 “你说哈,都是一个爹娘的生的,那柱子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你看人二柱子,这小嘴儿叭叭的,说话多利索。” “可是说呢,二柱子脑子好使嘴儿也甜,这柱子家可算是缓过来了。” “柱子娘这些年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把瘫在炕上好几年的婆婆伺候走了,柱子又去参军了。还好,还有个二柱子在。” “换做是我啊,公公和自己男人都扔在了战场上,我可舍不得再让儿子去那吃人的地方了。” 阮氏她们看着都出来上工的二柱子,心下感叹着。话虽是这样说的,她们心里也知道这些家国大事,总要有人去做。 人性是自私的,尤其是一个母亲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半都不会把孩子放置在危险之中。 有了公爹和丈夫的先例,她心里清楚,柱子这一走,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但,她还是送儿子去了战场。 只这一点,就值得她们内心的敬佩。 “哎, 你说,就二柱子这脑瓜子好使、手脚又勤快的,再过几年,得迷着多少小姑娘?” “二柱子长得也不差呢,可惜了,咱家都没闺女,只能干看着。” 李氏总结发言,打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家莲儿这不怀上了?你不期待一下?要是个闺女……” 三奶奶看看张莲,给李氏画饼。要不是脸上的戏谑太过明显,都得让人觉得她这是重女轻男,上眼药呢。 “您打住啊,生个啥是啥,别再吓着我闺女喽。” 是个玩笑也不成,这种玩笑说多了,说不准就往心里去了,到时候再起了争执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你也就说说,你不盼着生闺女,那你那些小衣裳小鞋子,还净捡着红的做。” 段氏前几天去串门儿,正巧见李氏做这些呢。 “嘿,那是我想做红的吗?还不是那俩不省心的,让他们给几块软和布,拿来的就那一个色,我能咋办?” 李氏嘴里不省心的那俩人,一个是文小点,一个是银子。李氏现在这个后悔啊,这俩闺女啥时候也不靠谱了。 “是是是,我作证,这确实不是我娘的本意。” 张莲赶紧安抚,别一会儿脾气上来了,再当场给俩妯娌再骂一顿。 第330章 二柱子领着小楼的第一位客人从酒字后头的楼梯上了二楼。边走边介绍小楼的特色的菜品,可能是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格外注意客人的一举一动。 稍微一留心,就发现了客人的不对劲。 妇人和孩子还好些,只是四处打量着小楼的装潢,时不时的问上一句。相比而言,男人的状态就不太对了,他似乎很紧张,还有些不情愿,却始终紧握妇人的手,将她微微护在身后。 “二楼这层都是包厢,因为您是咱们小楼第一位客人,您可以随意挑选您喜欢的包间。东西朝向的格局是一样的,您更喜欢哪个朝向?” 中年人温润的看着妇人,面带微笑的等着妇人决定。妇人拍拍他的手,笑呵呵的指了指正对面敞开格扇的那间。 “就那个吧。” “客官,那个包厢是大小间两用的。咱们是一家人吃饭,温馨自在些就好,给您开成小间可行?” “成,就按你说的,用小间的吧。” 三两句话就定下了,一直乖乖跟在身后的两个孩子,此时却齐刷刷的看着母亲,眼神里满是请求。 “别看我,有什么要求,得说。” “娘,我们想看看那包间是怎么两用的。” “从这儿看着就是一大间,中间也没墙啊。” 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母亲,没成想母亲却没有答应。 “这我可做不了主。” 孩子们的目光又转向了男人。 “你爹也做不了主。” 妇人头都没回就知道俩孩子在做什么。她明显没有要阻止孩子们的想法,但也没有给他们解决的办法。 男人放在身后的手,悄咪咪的指了指二柱子,俩孩子眼睛一亮,快走了两步,朝二柱子重新提了一遍要求。 二柱子不好自己做决定,就找了个借口下去问问东家。他一走,妇人就安慰一脸紧张的男人。 “干嘛这么紧张?想要在安王爷面前有个好印象,这个时候来最好。咱们就是来吃饭的,别搞得好像要打劫一样好吗?” 男人一脸无奈的看着媳妇儿,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大胆,难道对关于这里的传言就一点都不害怕吗?换做旁人,肯定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欢姐,你不怕吗?” “怕什么?王爷开的酒楼,就算是有什么也都处理干净了,有什么好怕的?” 陆运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也逐渐放下了心头的担忧。看着两个孩子在包厢里好奇的模样,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 “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何欢温柔一笑,就是他这怕也会陪她一起来举动,才让她念念不忘,不是吗? 她是他的童养媳,从小父母就告诉陆运,这个大了他十岁的女人是他的妻。陆运是老两口老来得子,或许是这个孩子来得太晚,怕照顾不了他太久。陆运五岁的时候买了何欢做童养媳。 十岁,父母就走了,何欢本可以丢下这个十岁的孩子一走了之,但她没有。她供他读书,照顾他的生活,直到他十八那年,她要给他定一门亲事。 但,他满心满眼,都被她占据了,如何还能看得到别人? 二柱子拿炭火回来煮茶,等着水开的工夫,顺便给两个小家伙演示大小间的秘密。 其实就是在这个大开间中间有一扇可以折叠的木头隔扇,厚度和中间隔扇的框的厚度一。如果要打通,将中间的格扇从的中间的分别向两边折叠,顺着边上的凹槽收在南北两侧的格扇后面,两个小间就成了一个大间。 两个孩子围着折叠起来的木头隔扇研究了许久,甚至还跑出去从外面看看是否真的看不出来。经过二柱子的同意之后,又亲手把它展开,重新分隔成两小间,就没再动了。 “咱们有铁观音、普洱和菊花,您喝什么?” “菊花吧,放些冰糖。” 何欢最近有些咳嗽,适合喝些去火的。 “好嘞,这就给您上茶。您看下墙上的菜品,每一道都是咱们的招牌菜,小的最喜欢酸甜口的松鼠鱼和麻辣口的水煮肉片,对 ,还有地三鲜也很下饭。” “哈哈,你这孩子,说得跟真吃过似的。” 陆运放下了紧张的情绪,都有心思跟二柱子开玩笑了。 “咱们酒楼从东家到杂役,这些菜全都吃过记过的。” “是吗?那你们东家还挺大方的。” 何欢来了兴致,跟二柱子攀谈起来。陆运默默把茶盏往里挪了挪。 “东家说了,光知道菜名不知道是啥味儿,跟客人可说不清楚。这叫……叫……” 二柱子突然卡壳了,死活想不起来胡二伯那句拗口的话来。 “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 双生子一人接了一句,二柱子顿时眼睛就亮了。 “对对对,就是这句。一看二位小公子就是读书人,以后肯定不简单。” 不管对不对,二柱子这话听着就让人舒服。 “你今天得吃了二斤蜜,小嘴儿甜的很。你刚说的那几个菜都来一个,我也尝尝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当娘的就喜欢听别人夸孩子,何欢也不例外。当即就下了菜单。吃什么都好,反正今天来的目的也不光是为了吃饭。更何况,这三个菜恰好包含了陆运和双生子爱吃的口味。 “得嘞~~松鼠鱼、水煮肉片、地三鲜各一份,还有什么需要的?” “有酸辣口的吗?” “有,刚才点的有鱼有肉,酸辣土豆丝清清口可以吗?” “就按你说的来。” “得嘞。这就给您做上。您稍等片刻。” 二柱子从包厢的矮柜里端了一盘零嘴儿,让客人边吃边等。 “这是咱们包厢送的,要觉得好吃,您再喊我。” 二柱子说完就去了后厨下单。一下楼,就被无数双眼睛给盯上了,被几十号人盯着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得住的。 “怎……怎么了?” 二柱子声音都有些发抖。 “楼上……都点啥了?” 三奶奶指指楼上,神神秘秘的说。 “松鼠鱼、地三鲜、水煮肉片,酸辣土豆丝。” “没了?” “没了。” 第331章 二柱子不明所以,还是重复了一遍。 “松鼠鱼、地三鲜、水煮肉片,酸辣土豆丝。” “没了?” “没了。” 三奶奶有点失望,盼了一上午才盼到的客人,就点了四道菜,后边儿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这可咋回本儿啊。 “快去下单吧,别让客人等着。” 二柱子撒腿就往后厨跑,小四正准备一会儿自家用的席面,接到单子还再三确认了是不是客人点的。 “来单子啦~来俩人给帮个忙。” 后厨帮工的除了胡家本家就是明宣礼和袁铮骋找来的,全都是自己人,就算是边做边练,文师傅都没找外人。 酒店的后厨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好在这些菜都不是费功夫的,松鼠鱼费些刀工,有人帮忙也能忙得过来。 二柱子下完单又上楼守在包厢外,因为在楼上,就怕有事听不到。 文师傅和孙庆东一直在观察二柱子的举动,见没人提醒就知道守在楼上,俩人只觉得这孩子够机灵。 孙庆东刚要说点什么,急匆匆的来了一辆马车。大家伸长了脖子瞧去,就见是袁铮骋急吼吼的下了车 。 后面紧跟着王四方和杜五爷,这俩人也很无奈,早早就准备好要来了,结果说好要一起来的袁铮骋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 “对不住,对不住,忽然有些事绊住了,来晚了。” 袁铮骋一进门就对着坐在柜台后面冒充掌柜的明宣礼赔罪,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萧炎出事了。” 明宣礼皱皱眉,一脸疑惑。萧炎都出事了,你还顾得上来这儿?赶紧去找他啊! “缺啥?” “解毒高手、药材、田大夫。” 解毒高手和田大夫分开说的,那只能证明这毒太棘手,老田可能搞不定。 “要什么药材,你列个单子……” 袁铮骋立马从袖子里拿了张单子递给明宣礼。还用说吗?明宣礼起身拉着老田去角落里嘀嘀咕咕去了。 王四方和杜五爷只好转移目标,对着文师傅道贺、送礼。 观望的人群中,又走了几个,脚步匆匆。 一刻钟之后,几户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都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陆家商行的当家人带着妻儿去小楼吃饭了;镇守袁大人和杜五爷也去了。 如果说陆运带着一家子去了小楼不算什么大事,他们还能坐得住的话,那镇守和杜五爷的消息直接让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袁铮骋虽然是个小小的镇守,只管着一个镇子的事务,面对的却是王爷,也就是说,不管是县衙还是府城亦或者是州府的官员,谁都奈何不了他。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再这么等下去,就不合适了。 这些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抉择,当即就起身去小楼。小楼开业的事没瞒着人,几乎是个公开的消息,知道背后的东家是王爷,州城、府城的那些人几乎提前几天就到镇上等着了。 甚至还包括知州、府台和县令在内,都悄咪咪的躲在这个镇子上守株待兔。如今得到消息,不管是什么想法都不能再等着了。 那边的暗潮下人头攒动,小楼里袁铮骋几乎冷静不下来,用尽全身力气也只勉强控制在不发疯的地步。 “十七,你冷静些,田大夫本就不擅解毒,你逼他也没用啊。” 明宣礼夹在中间来回劝架,他能懂十七的慌张无措,也理解老田的无奈。 “这样,你和田大夫先去,我这就让十五去找解毒高手,随后就到,可好?” “要等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文小点远远看着袁铮骋几近崩溃的状态,也不免跟着担心,从不曾见过他有过这样的状态,即便是受困于人,也不曾这样崩溃。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心里也跟着担心。只是她也知道他们的对话最好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王爷,告诉我,让我等多久?我能等,萧炎等不起啊。” 十七红着眼睛几近哀求,那种无能为力的挣扎,直戳明宣礼的心窝子。 “不用等了。” 老田不经意的一瞥,眼睛亮了。 “你什么意思!” 袁铮骋一把薅住老田的衣领子,愤怒即将冲破他的防线。 “解毒的来了。” 人命关天,老田也顾不上跟他计较,指尖银光一闪,袁铮骋就捂着胳膊肘跳开了。老田趁着这一瞬间的空当,直奔大门而去。 大门口,顾南风兄弟四个一人抱着个盒子正在道喜,余光不经意的瞥见一道人影从角落里冲过来,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都是练家子,第一反应就是躲开,还好顾南风拉了一把,老田这才免于摔个狗啃泥。 “谢谢。借个人。跟我走。” 老田抓起葫芦精就走,顾家兄弟们只能跟上。老田拉着葫芦精直接到袁铮骋跟前。 “有他就行了,咱走吧。” 袁铮骋看看挂了一身葫芦、身份不明、风尘仆仆的葫芦精,一脸的不信任。 “他是谁?” “葫芦精。哎呀,你不是着急解毒吗?他就是顶好的高手。快走吧。” 袁铮骋站着没动,还是一脸的不信任。老田撇撇嘴,要不是看着他太着急,真想给他两脚,什么时候了,他还能害他不成?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会解毒?” “啊,会。” “那就成了,快走吧。” 袁铮骋还在发愣,明宣礼直接拍了他一把。 “赶紧去吧,我信田大夫的。” 袁铮骋这才回过神,当即就拉着人要走。顾南风挪了一步,挡住了去路。他们看上去很着急,但也不能啥也不说,就要把人带走吧。 “我需要一个解释 。” 顾南风云淡风轻,却坚定不移。 眼看着有个傻小子又要发疯,老田挡在前面解释。 “他心上人中了诛颜,我觉的他能解,借来用用。”一句话说清楚,又指了指袁铮骋,“钱他付。” “你说,诛颜?几日了?” “到午时就十日了。” 葫芦精皱眉,那,还有五日,不,已经过了午时,只剩四日了。 第332章 诛颜,毒如其名。无色无味,甚至被下毒的人甚至到毒发才能察觉。毒发时浑身奇痒难耐,而后开始溃烂,最后,体无完肤的死去。整个过程,持续十五日。 已经十日了,那这个人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了。葫芦精神情严肃,这个阶段,可能不太好办了。 “人在哪儿?” “京城,西郊。” 老田皱眉,去京城,坐马车日夜兼程也要五日,时间,来不及了。 “可以搏一搏。大哥,我去一趟。” 他们兄弟的处事原则是不管闲事,但,这次找到他们面前的是老田,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跟你一起。” 兄弟里葫芦精的武功最差,他跟在身边还放心些。 “额……可能咱们都得去。” ???需要这么多人吗? “需要的药材有点多。” 所以得让他们回去拿了送过去。 一块墨色的小令牌突然塞到袁铮骋手里。 “缺什么你知道去哪拿。我会提前说好。”明宣礼又转手把袁铮骋给他的药单递给葫芦精过目。“看还缺什么吗?我让人先备上。” 葫芦精快速看完,皱着眉头添了三四味。既然能找全药材,那就不用去那么多人了。说话间就到了后院。 “会轻功不?” 袁铮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南风和葫芦精一人架起老田的一只胳膊,脚下一点,几个跳跃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袁铮骋刚要跟上,手里就被文小点塞了一个包袱卷,触感温热。 “带着路上吃,田爷爷饿了脾气可不好。” 文小点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袁铮骋刚走,小四愤怒的声音就从灶间传来。 “干粮呢?我的干粮呢?那么一堆干粮,就剩了点儿这?” 院子里,文小点挽起袖子去和面。事急从权,事后也得补上啊。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门口陆陆续续的就到了一批一批的客人。都是带着礼物来的,说是恭贺王爷的酒楼开业大吉。 明宣礼收敛情绪,去大厅坐镇。有人送钱来不收是傻子。 楼上,陆运一家四口的菜刚上齐,就听见外头乱糟糟的,凑到窗前一看,这才发现下面的人潮,再次感叹何欢的先见之明。 “下面来人了,看样子人还不少。” “没事,慢慢吃。等外面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去。” 两口子正说着呢,二柱子敲门进来了。 “打扰您了,这是我们东家送的冬瓜丸子汤,虽然就是常见的食材,也是我们酒楼的一番心意。” “那就却之不恭了,不知东家今日可在?平白受了馈赠,要当面道谢才好。” 陆运抓住了机会,这么好的由头可不能白白放过。 “在的,应当就在楼下大厅。” “那稍晚一些,我们再过去道谢,瞧着下面像是正忙着,就不过去打扰了。” “您二位果真是心善的。这儿还有个事情,还怕您责怪呢,您这么心善的人,我也不想糊弄您。” “怎么了?” “咱们店里的主食准备了八种,但是头一天准备的有些匆忙,现在只弄好了米饭……” 二柱子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合理一些,文嫂子也是,那么老些馒头烙饼的,怎么就都收拾走了? “不碍事,正巧我们也想吃米饭呢。麻烦小哥这就给上了吧。” “得嘞,小的这就给您上。” 二柱子没一会儿就端了一小陶盆的米饭和四个小碗,还贴心的拿了四把小勺子。 “米饭来喽,您慢用。” “这么多?” 从刚才开始就埋头苦吃一直没说话的何欢,看着面前一陶盆的米饭,眼睛都瞪出来了。 “不多,咱们酒楼的主食管饱,不收钱。” “那也吃不完这么多呀。劳烦小哥再拿个这样的空陶盆可好?。” 二柱子直接从屋里矮柜下头拿了个大海碗出来。何欢拨出来一碗米饭,除了松鼠鱼之外的菜都拨出来一些。 “麻烦你跑一趟,给我家车夫送去。” “成,我这就去。” 二柱子端着碗下来,直接朝后院儿去了,后院的马厩旁边,有个供车夫休息的小屋,这会儿已经有六七个车夫了。 见人家东家给了饭菜,这眼睛都直了。谁家跟着出来不是提前吃了或者饿着回去的?怎么就这家人不一样?看车夫那样儿,应当是稀疏平常的。 这边儿车夫们互相攀比,前面大厅里主家也在互相攀比呢。你家送了金丝楠木,我家就送黄花梨,他家拿的是檀木屏风…… 明宣礼库房里的那些个“破烂”转眼间就变现成功。累是累了些,也值了 。 头戴乌纱帽的就不敢像商人这样张扬,送个东西都得是风雅些的。一幅字画,一个摆件什么的,值多少钱都是自己说了算的那种。 孙庆东见这会儿人多了起来,就给小二们分了工,楼上两个,楼下三个。包厢有限,安排不开的,就只能坐楼下大厅。 自己人都被请到了三楼,包厢的隔断一撤大家还是在一个房间。 “这些人都商量好的吧?要不就都不来,要不就扎堆儿来。” “我看就头一个来的像是吃饭的,后边儿这些怎么看都像是来送礼的。” 三爷爷年轻的时候学厨艺,走过不少地方,这些浅显的道理还能看得出来。 “谁说不是呢,好家伙,那送的东西我都没见过。” “我刚才悄悄问了一下,好家伙,就那么个小摆件,就上千两银子,这些有钱人,拿钱都不当钱,这么好的东西,说送就送出去了。” 楼上正讨论着呢,本家里做小二的胡长生端着个大托盘就上来喊人了。 “小四哥说席面好了,让咱们自己端一下,这边儿人手不够用了。” 话音刚落,呼啦啦下去了一堆孩子。 胡兴兄弟四个早就被小四给征用了,去灶房给小四道贺的算盘精和顾北风都被扣下切墩儿了。按照文师傅的经验,安排的人手绝对平日里是绝对够用的,谁知道这些送礼的就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同时来几十号人,谁家酒楼也招待不过来啊。 第333章 见到知州他们过来,文师傅特意让孙庆东接待的,安排在楼上的包厢里,恰好就是陆运隔壁的那间,不过没人给他们演示小间变大间的魔术。 前面来的几家还有包厢,来晚了或者身份不够的,就只能在楼下大厅坐着。再晚些的根本没地方坐,要么跟认识的人凑成一桌,要么就只能放下礼品走人。 围观的百姓眼看着这么多有钱人不要命的往里挤,也纷纷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兜里有闲钱的,当即就要进去一探究竟,被认识的给拦下来了。 这东家是谁他不认识,但他见过县令啊,县令在里面都排不上号,哪有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位置。就算是要去,也不能现在去啊。 没了座位只收礼,楼下很快就没人了。陆运一家子也就是这个时候下来准备结账,明宣礼对他们有印象,是酒楼的第一位客人。 和这些送礼的不一样,他们更像是为了吃饭而来的。 “掌柜的,天字二号房结账。请问你们东家在吗?” “您找东家什么事?” 明宣礼反问 。 “我们吃饭的时候,东家给送了一道汤,想着东家要是在,当面道声谢。” 陆运认真又谦和的说。 “东家,天字二号房是我招待的,是有啥问题吗?” 路过的二柱子见东家迟迟不给算账,以为有什么问题,赶紧上前询问。孙庆东说过,越是忙的时候越不能闹出大动静来,不然会影响生意。 “这就是你们东家?还这么年轻?” “是,这就是咱们东家——七少爷。” 二柱子态度恭敬的给陆运介绍。 “二位客官吃的可好? 小店刚刚开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明宣礼活学活用的诌了两句昨天刚跟刘波学的客套话。 “菜品好吃,小二招待的也好。尤其是送的汤,很合胃口。这不,专门来当面道谢。” “客气了,合胃口可得多多光临。” “菜这么好吃,下次还想带着妹妹来呢。” 八九岁的孩子冷不丁接了一句,明宣礼笑着摸摸他的头,笑着约定下次给他送好吃的糕点。陆运一家笑着结完账走了。 文小点见下面没什么人送礼了,就下来替换他们。这个活儿她熟,以前温家的酒楼里也做过,不然袁铮骋哪有机会对她“一见倾心”? 明宣礼和文师傅也总算能松口气,胡二伯也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子,收拾好礼单和笔墨。上到三楼才发现,就只剩下了老弱妇孺们,和一桌没动过的饭菜。 “他们人呢?” “都下去帮忙去了,洗菜端菜的活儿还能干点儿。” 三奶奶不甚在意的说。明宣礼只想着营造他那“落魄”的人设,把开业和认亲宴安排在一起了,没想到还得让客人去帮忙。 “是我安排不周了,来参加认亲宴还得劳烦大家给帮忙。” 明宣礼认真道歉,确实是他安排的不周到了。 “我们帮的是我家小四,跟你有啥关系?忙活一大天儿了,赶紧吃点儿东西吧。” 胡老汉语气不善的安慰人。 动作迅速已经无菜可切的葫芦精和顾北风也上来吃些东西,明宣礼、胡二伯、文师傅一见他们俩来了,赶紧往碗里扒拉。 跟他们抢饭吃,吃不着一点儿,抢不过,抢不过。 这一波忙活到未时末才结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四,一边儿往嘴里狂炫,一边嘱咐下午要采买的食材。 最累的还得是二柱子他们几个小二,这会儿跟孙庆东一块儿一边吃饭一边复盘上午的不足之处。 胡旺楼上楼下的跑着,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胡家人都送回去了,张莲和银子也跟着一块儿回去了。张莲挺着肚子帮不上什么忙,李氏又不放心她自己回去,就让银子跟着一块儿回去了。 张平拿着算好的账本出来给明宣礼和文师傅盘账。 “大哥?你啥时候来的?” “你端盘子那会儿。” 因为袁铮骋那档子事儿,张平被临时扣下来办差,早上把张老爹送过来又急匆匆的走了。等再来的时候,正巧就见到胡兴端盘子端得飞起,就没跟他说。 “还说呢,亏得我看见张家大哥了,不然来了,还得掏钱吃饭。” 文小点注意到他的时候,正好见他在点菜,要不是拦的及时,真就被当成普通客人了。 “平哥,咱自己人吃饭还给什么钱啊。” 小四含糊不清的说,不认同张平的做法,这不是把关系都处生疏了吗? “账可不是那么算的。” 张平吃过饭就去帮着弄账本了,这两年做账房,这里头的门道他可太清楚了。刚才一核对才发现他们的账目记得乱七八糟。这不,跟文小点一笔一笔对到现在才终于弄清楚了。 “除了采买的那些食材什么的,损耗、房租、工钱这些也都得算到支出里面,还有桌椅板凳的折旧、锅碗瓢盆的损坏,送菜品、糕点什么的,这都是成本,这到月底了都要折算到本钱里的。 还有,这个酒水和菜品要分开记账……” 张平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大家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觉得脑袋大。 “照这么说,岂不是少根鸡毛都得记上?这也太麻烦了吧?” “这支出和收入才能对得上啊,一笔收入里头大概有多少本钱多少是你挣的钱,你心里才有数啊。”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文师傅以前也查账,知道张平说的没有夸张。只是…… “得找、账房。” 可不是,这么繁琐的事儿可不就得找人专门管着? 文师傅环顾一周,自己人是指望不上了。去哪儿找个靠谱的账房呢? 文小点注意到大门外犹豫徘徊的一老一小,早上开始就在那儿了,就不远不近的站着。人多的时候就走远了些,这会儿没人了,才敢靠近了些。 “点点,你看啥呢?” “哦,那祖孙俩,在门口站了一天了。” 李氏顺着文小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着一老一小,衣衫褴褛的站在不远处的阴凉下。 第334章 李氏盯着门外的两人看了一会儿,看着就是普通街边的乞丐,小的那个大概六七岁的模样,老的那个看不出年岁,不到老态龙钟的地步,却也弯曲了脊背。 大概是注意到了李氏和文小点的目光,老人拉了拉小孩子,浅浅的朝大厅里的人鞠了一躬。 “娘,我出去看看。” 李氏却拉住了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柔声叮嘱了一下。 “让老二陪你去,呃,也别去他们跟前,让他们到门口说话。” 文小点怔愣了一下,心中微暖。李氏的担心她明白,逃亡的那两年里,利用人的善心能做的龌龊事她也见过不少。 只是,不经意的关心总会轻而易举的触摸到人内心深处,留下丝丝缕缕的温度。 “我跟嫂子去吧。” 张平和文师傅还在商讨账房的事,胡旺也在楼上楼下的不知道忙活些什么,眼看着大家都在忙,山青主动提出来。 “去吧,长点心。” 李氏答应了,都是自家人,有人陪着就好了。 山青跟在文小点身后半步的位置,不急不缓的往大门外走去。 “弟妹不用担心,山青没啥特别的,就是这运气……” 胡二伯竖起大拇指,这是逮着机会就夸自家儿子,深得老虎家的真传。 经过这么一夸,李氏冷不丁就想起胡二伯刚回来的时候,一个没忍住笑起来。 “是,咱不是都见过吗?山青的运气……确实好。” 李氏言语中的调侃明晃晃的,一听就知道有内情。八卦的心经不起撩拨,氛围转瞬之间就从正经事挪到八卦上了。 “咋回事啊,亲家母,仔细说说。” 张老爹来了兴致,催促着李氏展开说说。 顶着胡二伯警告的眼神,李氏只能推脱,一脸为难。张老爹想听又听不到,抓耳挠腮的难受。三个人展开了极限拉扯。 文小点站在门廊下头,朝一老一小招招手。小孩子抬头看看老人,老人踌躇一瞬这才拉着孩子上前。 “东家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老人停在门廊外,隔着两三步的距离,站定后一开口先说了句吉祥话。被牵着的小孩子也有样学样,跟着说。 “祝您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清脆的童声里隐隐透着欣喜。他知道的,若是店家高兴,他和古爷爷今日就不用饿肚子了。 果然,文小点被孩子的话吸引,脸上多了笑容。 “你几岁了?这么小嘴巴就这么甜呀?” “古爷爷说我大概六七岁了。” 孩子言语里透着讨好,内容却让人心酸。这得是在外头流浪了多久啊,连年纪记不得了。 上了年纪的大人见状解释。 “我姓古,人家都叫我一声老古,这孩子是我捡来的,捡的时候问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估摸了个岁数。” 文小点心中微动,他自己都身不由己了,却还对一个小孩子动了恻隐之心。这中间的艰难,可想而知。 “我看您在外头站了大半天了,是有什么事吗?” 山青还是问了一句,并没有一眼就把人定性成了乞丐。 老古闻言面色上有些尴尬,又低头看了看孩子,挣扎了一瞬,语气坚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起所求。 “您这儿可有什么杂活是我们可以帮着做的?不要工钱,给口吃的就行。” 胡二伯见他们攀谈了许久,好奇过来看看,刚巧就听见这么一句。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乞丐”来。 这祖孙俩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身上满是脏污,老人一手拄着一根木棍,一手牵着孩子。老古姿态放得很低,低着头,脸上透着尴尬。但两人身姿挺拔,目光坚定。 “您是要找活做?” 文小点忍不住确认,原本以为是两个可怜人,寻一口吃的。若是这样也好办了,后厨就有现成的,端出来就成。 这要找活干…… “你们都会干什么?” 文小点还正纠结呢,胡二伯就接过了话茬。 “挑水、砍柴、洗盘子都成,什么活儿都能干。” 胡二伯话里给了老古些希望,老古赶紧开始推销自己。但是也没敢夸大,有什么说什么而已。 “我看你这腿脚也不咋好,重活能干得了?” 山青和文小点对视一眼,不知道胡二伯这突如其来的傲慢是为哪般。 “能干,能干!您要是觉得我干得慢……哪怕……哪怕少给些工钱也成。” 老古面带希冀,咬咬牙,退让了一步。 胡二伯弯弯腰,把目光对准了小孩子。 “小娃子,你叫什么呀?” “小鲤,鲤鱼的鲤。” 胡二伯两根手指捏着小鲤的衣裳,扯着他转了转,略带嫌弃的掏出帕子擦擦手,又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胡二伯一松手,老古便立刻把孩子紧搂在怀里。 “长得倒还行。年岁是小了点儿,养养也成。” 胡二伯小声嘟囔,惹得山青眼珠子瞪得溜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觉得这个姿态……似曾相识。 老古却脸色一沉,急忙要走。 “既然您这儿没我们能做的,那就不给您添麻烦了,祝您生意兴隆。” 说完拉着孩子就要走。 “别急着走啊,我给……” 文小点想说,等我给你拿点儿吃的再走啊。胡二伯那边儿又整幺蛾子。 “十两银子,孩子留下,钱归你。” 小鲤抓着老古的手下意识紧了紧,老古却没有停顿,甚至加快了脚步。 “二十两!” 胡二伯提高音量加价。没有把祖孙俩叫住,倒是把屋里的人都给喊出来了。李氏拽了拽文小点问情况。 “我爹,要买人家孩子。人家不卖,吓跑了。” 山青一脸黑线的小声跟李氏解释,文小点跟着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么回事。 “三十两!” 胡二伯不管不顾的嚷嚷。小鲤的脚步一顿,任凭老古怎么拽都不肯走了。 “爷爷,把我卖了吧,卖了你就有钱了,不用挨饿了。” “你闭嘴,快跟我走。” “三十两呢,三十两都能买好几亩地了……” 小鲤一脸认真的看着老古,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古一巴掌甩到了脸上。 第335章 老古的这一举动直接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耍心眼子的胡二伯,谁都没想到老古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大家都再当场愣了一瞬。 “哎呦喂,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的干嘛打孩子呀?” 怀有身孕的张莲,正值母爱爆棚的时候,见孩子被一巴掌扇在地上,心疼坏了,赶紧上前把孩子扶起来。 也不管脏净,揽起来仔仔细细的查看,有没有伤到哪里。见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还搂在身前拍拍孩子轻声安慰。 小鲤还没从老古这一巴掌的震惊中缓过来,又被张莲温声细语的安慰给吸引了,只呆呆的看着前面,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看在其他人眼里,小鲤这就是被吓坏了,连哭都不哭了,完了完了。 胡二伯就是想试探一番,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尴尬的摸摸鼻子,不知如何是好。 李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大伯子,让你要买人家孩子,你看看这事闹的。眼见张莲蹲在地上抱着孩子不撒手,李氏也赶紧过去,扶她起来。 也不是觉得这孩子脏,主要是张莲肚子都大起来了,这么蹲着容易挤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张平和张老爹更记挂张莲,反应过来就立马跟上去。 李氏一动,胡老汉就紧随其后,文小点和银子也跟上, 胡旺和胡发也要跟着,小四小五也不能落后。明宣礼不放心,打算跟上去看看情况,他带的人自然也要跟上去。 这么一来,大家伙呼呼啦啦的全体出动,围在了张莲身后。也就是胡兴去送本家亲戚还没回来,不然他肯定得是头一个冲上去的。 山青无奈又没好气的嗔怪胡二伯。 “您看您这是闹的哪出?好端端的让人孩子挨了顿打不说,还受了惊吓。” 山青说完叹了口气,脚底抹油也凑过去了。胡二伯清清嗓子,也过去了。事儿是他惹出来的,他不露脸儿肯定不行。 孙庆东一看,东家这一家子就这么撇下店凑热闹去了,赶紧喊二柱子他们几个过去,看着不好就赶紧帮忙。他则留下来站在门口看店,若是有人趁着这个空当干点什么,那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孙庆东以前的那个东家,不就是被人钻了空子,落了个倾家荡产的结局。这个东家比以前的东家好多了,他可得看好了。 那边一大群人围在张莲的身后,李氏和文小点扶起张莲,银子直接把小鲤护在了身后。看着老古一脸的责怪。 愤怒啥的倒也不至于,若是老古真是那不在乎孩子的,给钱卖了不是更好?相反,这老古肯定是知道卖身之后面临的是什么,这才会这么反对,甚至是气到一巴掌打在孩子身上。 老古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打过小鲤此时还有几分颤抖的手,想要把他拉回来,却被胡发挡了回去。 他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媳妇儿要护着的人,他就不能让人轻易带走。 “小鲤,你快出来,跟我回去。” 老古满是沧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害怕,怕这家人不把小鲤还给他,怕小鲤认定了不跟他回去,也怕……他所剩无几的时光要活在愧疚里。 小鲤听见老古的话,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闪过挣扎便渐渐坚定。瘦弱又矮小的身体站得笔直,没有回答老古的话,反而在他身后的人群中搜寻起来。 “五十两,我就跟你走。” 小鲤的目光锁定在胡二伯的脸上,他在赌,若是这人有心要买他,那就不怕他的加价,即便是隐约知道往后的日子会面临什么,他也想给老古多争取一些。 “小鲤!” 老古险些站不稳,本就苍老的身躯霎那间好像更加佝偻了些。 小鲤充耳不闻,只定定的看着胡二伯,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他,也是害怕的吧? 胡二伯忍不住挠头,这孩子真是轴,他都躲到这么不起眼的角落里了,怎么还就逮着他不放了?就没看见这么些人,都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吗? “我……” 胡二伯还没开口,山青生怕胡二伯又闹出什么事端来,一个小跳堵住了胡二伯的嘴。没办法,小时候营养没跟上,跟着胡二伯又没少操心,这个子站在胡家人堆儿里,确实不显眼。 “小鲤是吧?我爹玩心大,跟你开玩笑的,不用搭理他啊。刚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不作数昂。” 管他是不是出尔反尔,任由胡二伯闹下去,真就没办法收场了。 胡二伯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玩意儿就不搭理他,就不作数了呀?买人确实是闹着玩的,但钱是真准备给的呀! “不作数了?刚才说的,那些,全都不作数了?” 小鲤自始至终不曾产生过变化的小脸上瞬间爬满了难过和失望。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要豁出去自己,给老古争取一个安稳的晚年了。这就不作数了吗? “我不要五十两了,四十两就好。还是不行的话,三……三十两也可以的,不、不能再少了。” 小鲤急切了起来,错过了这次,他怕是再也寻不到这样好的机会,也再也遇不到这么多的好人了。在他短短的有生之年里,他所经历的那些肮脏远比他们和老古以为的更多,这世上不是谁都有一副好心肠,他所遇见的好人不少,但恶人更多。 小小年纪就对人的好坏有所感知,从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去揣度人心,几乎成了他赖以生存的本能。 他本以为遇到老古已经用光了他毕生的运气,但现在看来,不全是。 老古看出了他的急切,心中一痛。小鲤终究还是觉得跟着他的日子太苦了吗?他没办法责怪这个孩子,怪只怪他没本事却还要揽这么个责任。 卖身为奴是一辈子的低贱不假,难道跟着他乞讨就不一样了吗?还是一样让人瞧不起,任人欺辱,命,一样不在自己手里。 老古自嘲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还在等着答案的小鲤,脚步蹒跚的转身离去。 第336章 小鲤的急切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该惊讶于他的执着,还是该心疼这个大约经历了不少苦难的小孩子。 山青被小鲤眼里隐藏在深处的求生给扯住了心神,那脏兮兮的小脸渐渐生出些许的熟悉感,这样的眉眼、表情、和眼神…… 是了,是十三年前的他,那个在死人堆儿里捡回了一条命的他。若不是当初遇到了…… 山青猛然看向被他捂着嘴的胡二伯,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平静。 胡二伯:明白了?明白了就放手啊。还真当老子是闲得蛋疼拿人家寻开心不成? 趁着山青发愣的机会,胡二伯身子一转就从山青手里挣脱了出来。漫不经心的整理仪容,边语不惊人死不休。 “五十两就五十两,说定了。” 转身要走的老古浑身一震,也只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往前去。 小鲤脸上终于看出欣喜,当下寻找老古的身影,见他要走,又赶紧追了上去。 “古爷爷,古爷爷。” 他声音里的喜气藏也藏不住,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心思。尤其这对他而言还是天大的喜事,又如何能藏得住? 只见他似乎是没看到老古要走的样子,几步奔向前去拦住他的去路,兴冲冲的跟他分享好消息。 “古爷爷,咱们有五十两了,有了钱咱们去租个小院子,冬日里就不用受冻了。我再想办法挣些银钱,就能给您养老了。” 老古这才抬眼看这被他养了几年的孩子,握着棍子的手颤抖着,喉咙似乎被堵了棉花,酸疼难耐,眼眶也在发烫。 刚刚他还觉得这孩子是觉得哭,转眼就给两人“争”了一份“前程”。可,这代价太大了,他,不值得啊。 “也不知道镇子上哪里的房子便宜,回头咱们去打听打听;咱们也置办两身衣裳,都有房子住了,也不好再这么脏兮兮的;还有还有,我得学着做饭了,总买着吃,这些银子可能撑不了太久……” 太阳底下,小鲤穿着破衣烂衫,布满脏污的脸上满是兴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正兴奋的描述着未来。也许他不知道这五十两银子究竟能不能做到他说的这些,但是丝毫不妨碍他对未来的期许。 或许是夏日的日头太过刺眼,众人只觉得眼睛被晃得难受,眼眶也烫得很。张莲这个情绪起伏大的,已经撇着嘴掉起了眼泪。 胡兴赶着牛车回来,就见大家伙儿都聚在大门前,一脸的心疼感动。尤其是张莲还在努力的隐忍。胡兴纵身一跃跳下牛车,几步窜到张莲跟前,凑近了张莲一脸关心。 张莲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胡兴也顾不上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轻声的哄着张莲往酒楼里去。 胡二伯回过神来,迈步走出人群,收起脸上的表情。 “哎,那条鱼。” 鱼?哪有鱼?这要真有鱼也不会说话应他的吧?一众人等的感动瞬间被收了回去,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胡二伯,只山青只想捂住脸装作不认识他。 想当年,他这个便宜爹可是喊了他好些时候“那小娃子”呢,还是后来胡二伯自己被人问烦了是在叫谁,这才给他取了个名字。 “那鲤鱼,叫你呢,没听着?” 小鲤这才反应过来胡二伯是在叫他,歪着头隔着老古看向他,一脸的疑惑,他叫小鲤,是鲤鱼的鲤,可真的不叫鲤鱼啊。 还是老古先反应过来,转身面向胡二伯,步子微微往小鲤的方向遮挡了一下。 “这位老板,您有何吩咐。” 虽说胡二伯嘴上答应了要买小鲤,只要还没有给钱,那小鲤就还是自由身。 “钱还没给呢,就想着怎么花了。我可没说现在就都给你了。” 众人转头又看着胡二伯,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这刚好些,可别又把人孩子给吓着了。 感受到众人不善的目光,他也不敢再卖关子了,干脆就赶紧说明了他的打算。 “这五十两我说了给那就肯定要给的,但是我有个条件。老古你跟你家那鱼得待够三年,前两年每年十两银子,包吃包住,自然你们也得干活儿,不能白拿。三年期满,剩下的三十两银子会一起给你们,到时候你们再有什么打算,便随意了。” 说白了,五十两银子买了这爷儿俩三年,虽然还得干活,但比起在外头乞讨有一天没一天的好了不知多少。 小鲤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这和他打算的有出入,却更好了。包吃包住,到他们手里的银子就能留住大半了。若他说到做到的话。 小鲤看着老古,等着他拿主意。他能决定卖不卖自己,现在牵扯到了两个人,那就听老古做主就好。 “这……图啥呢?” 老古到底是有阅历的,看事情要比小鲤更深一些。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陌生人释放善意,尤其是对他们这样毫无利用之处的人,是为了什么? 胡二伯垂垂眼,不急不缓的给了爷孙俩一个答案。 “酒楼里还缺个看门的,你们好拿捏。” 在胡家人眼里简直是胡扯的理由,却让老古心里信了几分。 “我们这一老一小的,可不如年少力壮的好用啊。” 老古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胡二伯,他可能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也能看出些端倪吧?只要能看出一丝不妥,他都不会妥协。 “不打紧,也不指望你们真能做些什么,半夜遇到事了,有人给开门就行。” 胡二伯说完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不欲再多说什么,一切就等着他们自己定夺。事在人为,这摆在眼前的机会,能不能抓住,也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老古犹豫了一下,看看身后满心期待的小鲤,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心里暗自决定,日后还是得多长个心眼,一看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带着小鲤跑。 钱,确实重要,那也得有命花才成。 “成,儿砸。去,领着他们回去洗洗去,这模样儿,客人看着谁还进来。” 第337章 认亲宴一过,胡二伯就有意炫耀似的,对着山青一口一个“儿砸”叫的那叫一个起劲,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怎么了?老子都有儿子了,还不能到处嚷嚷了?又没让老皇帝写个圣旨昭告天下,已经很收敛了。 山青也懒得管他这个爹心里怎么想的了,只要不作妖就还能要。因为晚上还要营业,就打算带他们去镇上的澡堂子好好洗洗,要真回村里洗,这一来一回的耽误时辰,也耽误时间。 老古一听要去澡堂子,在人群里扫了一圈,还是对着年纪长些的李氏拜托道。 “小鲤这么个小孩子犯不上花那个钱,劳烦女东家给他在后院儿洗洗吧。” 老古说这话心里也是忐忑的很,他答应在这儿干活,那就是这家的伙计,哪有伙计跟东家提要求的?何况还是这么个得寸进尺的要求。 “也成,孩子跟着你们估摸着也照顾不好。” 李氏没多想,当即就喊着俩闺女往后院儿去了。后厨灶上的热水就没断过,现成的,拿来就用。 山青领着老古去澡堂子,李氏她们带着小鲤去后院儿,围在一起的众人也四散开来,各自忙活去了。张老爹和张平也顺势告辞了,下午他们就不再叨扰了,做客也得有个尺度不是。 就连胡二伯都背着手在文师傅白眼都要翻到天上的目光中,朝着三楼而去。明晃晃的日头地下只明宣礼和手下还站在原地,盯着老古蹒跚而去的背影,半晌之后,吩咐身后等待的人几句,这才收敛了脸上的阴沉,往回走去。 酒楼第一天营业,他也要坚持到最后才对。别说,站在柜台后迎来送往,拨着算盘珠子算账也有趣得紧。 恩,要不改天哄着沈婉儿也开间铺子来玩玩?开个什么铺子好呢? 明宣礼还没琢磨出开什么铺子,就迎来了晚间的营业,大家各自分工,在有限的时间里总算是准备妥当了晚间要用的东西。 慌乱了些,也还算能应付得来。晚上用的肉是喜子叔亲自送来的,是现杀了送来的,怕酒楼刚开业用不完,只拿了一半来。 早上自家也有生意要顾,只匆匆露了一面,下午没有生意,这会倒是有时间唠几句了。 “瞧着这生意不错啊,倒是我小看了。” 早上小四去拿定好的肉时,喜子叔没敢让他一次拿太多,只给了一半。说是就在镇上,要用随时来拿就好。 谁知道一上午就要了两趟,闹得他这会儿来送肉都不知该拿多少合适。再三考量还是决定的送早上拿走的那些。 “没有,这些刚好。” 文师傅闻声接了一句,若不是王爷的名头在这儿,中午怕是这点儿肉都用不完呢,名声还没有打出去,刚开业的这几天生意是肯定会日益下滑的,不适宜大肆备料。 “师爷,中午都那么忙活了,晚上咱们肯定也差不多的……” 小四见肉不多有心想再加些,但文师傅却拒绝了。喜子叔也没少给小吃店、饭馆子送过肉,文师傅的考量他也能理解积分,故而并不在意。 “四儿,就听你师爷的。” 喜子叔劝慰了一句,小四的手艺他也尝过,背后又有门路,这酒楼能起来,那是早晚的事。只要酒楼能长久,那他就有机会跟着沾光,他沉得住气,也算得清账。 文师傅对喜子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说起来都是关系亲近的亲戚,就怕一个拎不清,闹得不愉快可就难看了。 酒楼晚上的营业时间很长,店里的小二和留下帮忙的都得提前吃些东西,不然可顶不住。 还没到上客的时间,饭菜就摆在了一进门的长桌上,小二们先吃,其余人等着山青和李氏他们。 好在,饭菜刚摆上,山青就领着梳洗干净的老古回来了。身上穿的是和孙庆东、二柱子他们一样的衣裳,这还是文师傅要求店里的人要统一衣裳,找银子他们做的,防着以后还要招伙计,就多做了几身备着。 衣裳都放在店里,老古这才有干净的衣裳换上。 大概是许久不曾穿过新衣裳了,一路上老古时不时就要扯扯衣裳,走路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了山青刚给买的新鞋。 “这收拾干净了,都年轻了十来岁呢的。我看鲤鱼儿不该叫爷爷,该叫伯伯。” 胡二伯看着扎起凌乱长发,刮了胡子的老古调侃道。老古面带红润的笑着,脸上都是知足,并不反驳什么。 “刚好,你们也回来了。” 李氏一脸开心的从后院儿出来,胡老汉一看就知道李氏指定是遇上什么开心的事儿了,不然脸上不能要开花的表情。 “仙儿,啥事儿啊,这么高兴?” 胡老汉好奇的追问, “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李氏抄起已经凉好的茶,猛灌了一气。喜气洋洋的卖关子,也卖不了多一会儿,他们一会儿自己就发现了。 无论大家如何好奇又如何打听,李氏始终不松口,就自顾自的开心。 倏然,老古手里的茶碗一个没端稳发出叮当的声音,茶水全洒了出来。目光忐忑不安的看着通往后院儿的走廊。 众人顺着目光看去,文小点笑意盈盈的走在前头,侧后方的银子也是一脸笑意,手里似乎还牵着谁。 走近长桌的时候,李氏一个眼神驱使,文小点往旁边儿一让,将银子全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不过大家关注的焦点却都集中在银子手里牵着的小鲤身上。 此时小鲤一脸的紧张和不自在,面对众人毫不掩饰的打量,更是往银子身后躲藏。张莲心中暗自感叹,这孩子洗干净了这么好看啊。不行,以后得多跟小鲤接触接触,不是说了么,踹崽子的时候多看看好看的娃娃,自家娃长得也会好看。 本来是想多蹭蹭明珠和娇娇的,这下又多了小鲤,妥了妥了,以后自家崽子肯定也好看。 “娘!您这再怎么想要个妹妹,也不能把人家打扮成小姑娘啊!” 小四咋咋呼呼拍案而起,一脸愤慨的指责李氏。 第338章 小四这么一咋呼,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对呀,小鲤可是个男孩子呀,这么打扮……也怪好看的。 明宣礼看见小鲤着女装的那一刻,瞳孔明显一缩,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沈婉儿注意到他的情绪,从桌下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李氏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碗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老古。老古的眼神躲闪,坚定又游离,表情也十分矛盾。 急性子的小四当即就要领着小鲤去后院儿换衣裳,小小子以后终归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万万不能留下这样的黑历史。不然,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总会被人拿来打趣一番,真真儿是丢人丢一辈子。 “走,哥领你换衣裳去,以后你也长点儿心,别人家给什么你都往身上套。” 小四的语气里带着愤慨。 小鲤歪头看着已经不再胖乎的小四,十分欣喜的点头,伸出手就要往后院儿去。 “换什么?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银子毫不留情的扒拉了一下小四,这多好看呀,光头发她就捣鼓了一刻钟,这才出来看了两眼就要拆,那不是白费工夫吗? “现在觉得好看,以后都是黑历史。” “黑个头啊黑,人家小姑娘不就该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吗?” 终于,李氏出手就是个脑瓜蹦儿,手上可是半分没留情面。他是大厨咋啦?是酒楼的老板之一又咋啦?那也是老娘的儿子!当娘的教训儿子,那就没有手下留情的时候。 “啥?” 异口同声的疑问声响起,原来,不知是小四是这么认为的。 小四揉着脑瓜子,觉得大概是被娘给打傻了,耳朵咋还不好使了呢? “我还真当老古要给咱家省钱呢,合着是有内情啊。” 李氏对看不惯的人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瞧瞧,这矫揉造作的阴阳怪气,绝对是不高兴了。不过,这个程度……还是有些余地的。 大家的目光再次转向老古,只见他一脸的忐忑,脚下小动作不断,好似随时都要逃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明宣礼不怒自威的语气一出口,老古就身子就抖如筛糠。小鲤挣脱开银子的手,几步跑到老古面前,张开稚嫩的手臂,挡在他面前。 绒花上小小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声音略显急促,一如现在小鲤的状态。 “老古,收留你们俩人,是胡家一时好心。若你不说实话,我也不能留你。有什么话最好现在就说清楚。” 老古神情复杂,要走不走的姿势,更显他此刻的犹豫。看着眼前这个被人收拾得如此精致的小娃娃,闭闭眼睛,最终吐出了一口浊气。 罢了,罢了。他也不知道还有几日的活头,有朝一日小鲤想要知道的时候,总要有个人告诉她真相。 老古好不容易酝酿好了情绪,嘴唇微启,深吸一口气……就被打断了! “快快快,赶紧吃,一会儿都要来客人了。” 小四不经意的看了眼时辰,娘神啊,都申时末了,再有两刻钟都该到用晚饭的时候了。 收势太快,被口水呛到面红耳赤咳嗽不已的老古,差点没就此一命呜呼了! 李氏啪啪就是两巴掌落在了小四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夏衫尤为响亮,小鲤没忍住,清脆的笑声就荡漾开来。 “点点!给小四加一条,咋呼一次,罚款五两!银子!” 终于,被打断的晚饭在李氏的暴怒和小鲤的笑声中得以继续,只是她再也不肯离开老古半步。她渴望安稳的日子,但若要和他分开,那这安稳宁可不要。 晚饭一结束,早就准备妥当的小二们,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桌面,站在指定位置准备待客。胡旺忽然想起什么,把他们喊到了一起,带着楼上楼下的跑了一圈,这才追上大家往三楼而去的脚步。 等在最后的文小点,揽住他的胳膊,悄声询问他做什么去了。胡旺神神秘秘的,说一会儿带她去看。 三楼偌大的空间还没有恢复,中间的大圆桌倒显得小了,东西两侧还有软榻,大家随意落座,老古则跟着明宣礼带着坐在了中间的圆桌上。 小鲤被小五带着去楼下守着柜台去了。小五心眼子够用,年纪最小又怎样,并不妨碍大家觉得他靠谱。 老古深吸一口气,讲述起小鲤的身世。 说起来,也有四五年了,彼时他还在晋城府,废了一条腿的他,没办法做工,只能整日混在乞丐堆儿里,浑浑噩噩的活着。 突然有一天,府城里来了一大群陌生面孔,一进城就直奔府衙而去。第二天,衙役们便满街转悠,见到乞丐就抓到一处。 他躲躲藏藏三天,还是被抓到了,被抓到的时候,他怕极了,还以为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当看到只是搜查一番,就被丢出城去的时候,他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一个乞丐,到哪里都一样的活着,从这里赶出去了,他换个地方一样活。眼看着就要出城的时候,他的手骤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牵起,转头就注意到了一个满眼祈求的妇人。 “求你了,带她出去吧。求求你了。” 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反应过来答应了什么的时候,那妇人的脸上闪过决绝,转身就奔向了衙役们。 疯疯癫癫的大闹了一场,一个黑瘦黑瘦的妇人,却在十几个衙役之间周旋了半刻钟,也给他趁乱出城留出了时间。 他在城外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那妇人来寻,顿感不妙。他看着这个都没他小腿高的小娃子,顿时头大如斗,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还要带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 有人就劝他,把孩子送到慈济堂或是寺庙里去,总比跟着他居无定所的好吧?他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等他带着孩子站在慈济堂门前,铺天盖地的不安席卷而来。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莫名其妙的就认定了,送出去,这孩子就彻底消失了。 第339章 起初老古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他不喜欢这个慈济院,可是换了三四个,都是这种情况,老古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还因此给小鲤改了男装,不再是小姑娘的打扮。 老古也不再只盯着慈济院,换作寻找寺庙和庵堂。果然,这种感觉消失了。 可,人家庵堂的师太不收! “这孩子的有缘人是你,遇上你是她命数里生机,你们注定要有这样一段机缘。” 师太在他们二人之间看了几眼,便笑了,然后说了这样的话。 “可是,跟着我能做什么?我是个乞丐,难道要让她跟着我做个小乞丐?” 师太再次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这才舒展了眉眼 。 “你们一个是善人,一个是锦鲤命,福气还在后头呢。切记,你是谁,端看要如何做。” 师太笑意盈盈的说完,拂尘一挥,头也不回的回了庵堂,任凭老古在身后如何呼唤,都不曾回头。 师太的话听得他云里雾里,参不透里面的深意。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那就是这孩子只能跟着他,换作别人都不如跟着他好。 因为师太的一声“锦鲤命”,他便给她取名为小鲤。直到有一次,他病倒了,却见小鲤十分熟练的端起他的破碗出去乞讨的时候,他才明白师太后半句。 后来,两人就再不乞讨了,哪怕挣得比旁人少,也要做工养活自己。虽然日子依旧是衣不蔽体,无片瓦遮身,却渐渐有了底气。 所以,当相依为命的两人,见小楼开业也只是远远观望。即使知道这里大概有挣钱的机会,也没有贸然上前。 因为,他们是想找活做,不是乞讨。 乞讨要趁着人多的时候一拥而上,但凡是个做生意的,都不会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驱赶他们。 而找活做则相反,尤其是他们这样打扮略遭嫌弃的,就要躲开人群。 “你们这几年,也是不容易啊。” 李氏感叹道。胡家有房子有地的,这些年拉扯几个儿子长大也十分不易了。不难想象老古带着一个小娃娃讨生活会有多难。 明宣礼特意详细问了几个关于他和小鲤相遇时候的细节,这孩子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出城,那就说明她的身份肯定有特别之处,面对明宣礼的询问,只说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后悔,或许,他已经说得太多了。 可,那水红色的小衣裳,还有头戴绒花叮叮当当的模样,真的是他给不起的。 明宣礼察觉出了老古的防备,心中猜测,恐怕刚才的故事他也没有全说实话吧?不急,再等等十五那边的消息。 接到任务的十五,简直头疼得要死。要说什么人最难查?那必须是乞丐啊。为啥?谁走在大街上,会没事儿盯着人家乞丐的一举一动看啊? 况且,乞丐也有自己的江湖,乞丐之间格外的抱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群体之内不出一刻钟就都知道了。这还要怎么打听? 最重要的是,老古这人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乞丐还难说呢。若说他是,他又不乞讨,靠做工和挖野菜抓鱼过活;说他不是吧,他们这居无定所的和乞丐也没啥区别了。 老古的来历和小鲤的身世还没弄清楚,明宣礼不想贸贸然的把他们带回到胡家,便在后院儿给他们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暂时借住在这里,顺便,晚上给看着门。 李氏本来想把小鲤给带走的,可是小鲤死活不肯离开老古,看不得漂亮的小妮儿哭鼻子的她只能妥协了,但,却在屋子的两头儿分别摆了两张床,小鲤的床上还多放了一个枕头,放在床边,防着她半夜掉下来。 老古看在眼里,心中难免动容。这孩子胆子小,李氏这样安排真的很贴心。随着小鲤的年岁渐渐大了,老古也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可小鲤依赖他习惯了,总是有各种借口黏着她。 “先在店里暂住些日子,若是晚上有人翻窗翻墙什么的,你们可别自己上,先把自己躲好了,再找机会去袁家找人。一会儿我带你认认门。” “万一没躲过,也不要硬碰硬,他们要什么就拿什么就是了。记住了!报名要紧。” “还有啊,早上酒楼开门晚,我们来的也晚,后厨有吃的,你们自己做着吃。” 文小点一点一滴的叮嘱着,这是文师傅特意交代的,以前温家酒楼的伙计也是这么要求的,难得她还记得。 “这……这不好吧?我们是来干活的,看门不就得把东西看好吗?东西都看丢了,这说不过去啊。” 小鲤自小跟着老古尝尽人情冷暖,加上新脑子也足够好用,很快就发现文小点话里的奇怪之处。 “哎呀,我才说了一遍,咱们小鲤就记住了?这是咱们的店规,别的店里什么样儿我管不着,在咱们店里那就得照着咱们的规矩来,知道了不?” 小鲤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文小点也不指望这孩子真能想明白这里头的深意,她能记住就很好了。 文小点看了看四周,贼兮兮的蹲下身子,凑在小鲤的耳边说悄悄话。 “你可得看好老古,他可没你听话,他要是没按着店规来,你还得提醒他呢,知道没?” 这次小鲤很是郑重的点点头,小脸儿上满是严肃。文小点忍不住捏了捏小鲤的脸蛋儿,心中暗想,小孩子还得靠养。差不几岁的小女娃,每日挣扎着生存的小鲤和养尊处优的明珠可谓是天差地别…… 就拿外貌打个比方,若明珠是那光滑的细白瓷娃娃,那整天日晒雨淋的小鲤,便是那陶土娃娃。肤色黝黑又粗糙,仔仔细细装扮过了,也还是遮盖不住脸上的风霜之气。 文小点都怀疑那个师太还说她是什么锦鲤命,就是忽悠老古的。谁家锦鲤娃娃会受这份苦楚?怕不是条搁浅的锦鲤吧? 小楼的灯火亮到了戌时末,都没能迎来一个客人,小四后厨前堂的走了十八趟,终于还是被李氏给捶了一顿! 第340章 李氏刚在后院儿给祖孙俩安排好,出来歇会儿吧,这小子左一趟右一趟的来回蹿腾,晃得头晕。 小四第十九趟出来的时候,就被李氏薅住了后脖领子。 “你这来回晃晃啥呢?踏踏实实的不成吗?” “娘,我待不住。这么半天了一个客人都没有。” “哦,你这么晃几趟就能有人来了是咋,坐下歇会儿。都这个时辰了,估计也没人来了。” 后半句一出,小四刚要挨住凳子的屁股,瞬间就弹射起来。一惊一乍的动作,惊掉了李氏手里的茶碗。当啷一声脆响,茶碗顿时四分五裂。 小鲤听到前堂的声音,哒哒哒的跑出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李氏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儿,头也没回的甩手就捶了小四两下,手劲之大,尚不足以表达她的烦躁。 小四顿时呲牙咧嘴的站起身来,扭动着身子去摸后背的巴掌。今儿一天挨了两次来自母亲大人的“手打肉片”,还是在他自己的酒楼里,当着伙计们的面儿。 要知道他娘可不是那种不给孩子面子的人,况且还是下他这个老板的面子。 李氏:呃……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 “老实坐下,让我清静会儿。” “我这不是着急嘛,这一后晌一个客人都没有,我着急啊。” 小四坐在了离李氏稍远的位置,确认李氏的手够不到,这才踏实坐下来。小四也不过十四岁,正是有干劲儿的年纪。 缺点就是容易冲动,十分沉不住气。就如现在,见过了中午的人声鼎沸,就没办法接受下午的萧条,称不上什么挫折就已经坐不住了。 “中午人都来过了,下午自然人就少了啊。人家就是冲着王爷的名头来的,多正常。” 文小点安慰他。 按照张莲现在的心软程度,一定会上前拦着李氏的。可惜,李氏下午就让胡兴送张莲回去了,银子和胡发作陪。回都回去了,胡发还接了王氏,顺道去看新房子。 小五从后厨端了一小浅子酥肉出来,晚饭吃得早,又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大家估计也饿了。正好碰上的躲在前堂后门边儿的小鲤。 “小鲤,去喊古爷爷出来吃小酥肉。” 被抓包的小鲤扭头就往回跑,小五放下这些,又去后厨端了一趟,没见俩人出来,直接去房间抓人了。 “多谢好意了,我们就不去了,这样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请人干活儿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老古垂垂眉眼,遮掩住眼中的嘲讽。见识过了那些最底层的那些人情冷暖,他无法相信有人会给予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么大的善意。 “二大爷许诺了是包吃包住,宵夜是吃的不?” “……是,但是……” “二大爷说了管几顿了?” “……没有……” “那就大大方方吃呗,走走走。” 说完小五弯身抱起还有些失望的小鲤,转身就走。至于老古要不要跟过来,就随意了。 这两年小五练功可没偷懒,面上不明显,身体素质却有了个质的飞跃。他本想拉着小四一起学的,想到他那血流不止的体质,还是算了吧。 老古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出去了。他对胡家的感觉有点复杂,在他完全信任之前,还是尽量不要让小鲤脱离他的视线就好。 明宣礼坐在稍远的位置,不吃夜宵是他的习惯,也是自小的规矩使然。看着老古的表现皱着眉头。这个老古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太过矛盾,一边对他们心生戒备,另一边却又毫无防备的知无不言。 到底哪个才是真心,哪个才是假意? 小五坐下就捡了两块最大的,给小鲤一手一个,塞得满满的。老古见店里的伙计们都在,这才放心跟着一起吃。 小鲤比了比,转手就给老古递过去一个大的,老古扬了扬手里夹着的酥肉,拒绝了小鲤的好意。 “我这儿有呢,你吃吧。” 小鲤也是个固执的,直接塞老古嘴里,这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个。咬了一口小酥肉,小鲤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哎呦呦呦呦,要不都喜欢小丫头儿呢,你看看,吃个零嘴儿都这么招人稀罕。” 李氏忍不住捏捏小鲤的小脸儿。小四刚要跟着夸赞几句,就见孙庆东把手里酥肉往嘴里一塞,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手就往门口去了。 等人在门口站定了,嘴里的吃食,手上的油都已经处理好了。习惯性的哈腰,又瞬间站直了。与此同时,两个年轻人也从门外踏进了前堂。 “小二,可有包间啊?” “有啊,敢问咱们几位?” “就两位。” 孙庆东打眼往外瞧了一下,接着招呼着。 “包间在二楼,您二位随我来。” 借着转身的遮掩,朝着二柱子他们投去一个眼神。 二柱子正看得用心,都顾不上吃酥肉了。脑子里还复盘刚才孙庆东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接到孙庆东的眼神,二柱子当即就起身接替了孙庆东的位置,站在他刚才的位置。 果然,孙庆东那波人还没等上楼去呢,停在外面的马车边上走过来个丫鬟打扮的人来。 “小二哥,敢问酒楼里可有包间?能看到主街的?” 这个要求十分具体,二柱子在心里过了一遍,心里就有数了。 “有,这位姑娘,敢问是几位?” “四位。后院儿可方便?” 二柱子一开始没领会丫鬟的意思,文小点到底是经历过的,当即就接过话茬。 “方便,我喊人给您带路,姑娘稍等片刻。” 文小点转身朝老古招招手,说好了是要做工,那多少也得干点儿活儿吧。老古腿脚不大好,但是行动却不慢 。文小点叮嘱了几句,老古就一瘸一拐的带着人往后院儿去了。 小四一看来活儿了,招呼后厨的几个,当即就做准备去了。 算盘精随手扯过身上的一个算盘扒拉两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吃得正开心的小鲤,嘴角上扬,嘴里念叨着有意思。 顾北风不明所以,也懒得管,只低头吃自己的酥肉。 第341章 趁着马车往后院儿去的工夫,文小点抓紧叮嘱二柱子几句,他一会儿还要提前在后院儿等着,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 “刚才这是大户、女眷,规矩大,待会儿直接从后院上去,放机灵点儿啊。” 二柱子心眼子活泛,经过文小点三言两语的提点,心里就有底了。朝后院走的几步路上,把客人的要求又过了一遍 ,能看到主街的包间……那就朝南的那一侧的几间。 为了防止小二之间交接不清楚,有客的包间门外,会插上一枝松树枝——取意迎客松。一上来,二柱子就扫了一眼,确定南侧的几间都还空着,这才放心开始介绍。 特意提了一嘴,正中间的特色之处,价格翻倍。 “那就这间了了,就喜欢敞亮的。” 中年妇人一听价格,当即就决定要这间。主动帮忙的孙庆东差点儿没压住嘴角,给了二柱子一个赞赏的眼神。他这心眼子是真没少长啊。这都知道琢磨客人的小心思了。 二柱子把隔断完全打开的工夫,孙庆东已经把另外一边的圆桌收起来了。桌面掉了个面,挂在了墙上便是一幅画,桌腿儿一折一收,就藏在了画里。 剩下的圆桌挪挪位置,就成了。孙庆东帮完他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客人虽然没说什么,二柱子还是察觉出不妥,记在心里,等回头再问。 孙庆东径直走到楼梯栏绑着的一排绳索前,解开对应绳索的绳结,把怀里的菜牌子挂上,扯动几下,菜牌子顺势而下。 小五坐在楼梯对面的出彩口旁边,听见绳索上的铃铛响声,上前确认报检号码摘下菜牌子,誊抄在纸上,递入窗口。 菜做好,传菜的人手自会端上楼去。避免小二楼上楼下跑,包间的客人有事找不到。 上午,人潮涌入,小二哥已经忙成了陀螺,却还是有客人找不到人。文小点跟胡旺吐槽,胡旺就趁着休息的时间,临时做了这个。 方便是方便了,就是把小五给栓在了出菜口,不能离人。因为,胡旺跟大家讲解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胡家本家的那几个,其他人根本不识字。包括孙庆东。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若不是祖上有渊源,胡家这些人大概也是大字不识的。所以,只能把小五拴在这儿,递单子的时候报一遍,传菜的时候说一声。 胡旺心里大概有了数,开始琢磨起更好的方式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楼上包间就开了四五间,大堂里的散客也坐了七八桌,还好不是扎堆儿来的,不然就这四个小二可忙不过来。 酒楼里看着热热闹闹的,可实际上,点的那些菜,都不及小四备菜的三分之一。 一刻钟之后,孙庆东负责的包厢菜也上齐了,孙庆东却又端了一盘。 “小二,这是什么菜?我们没点过吧?” “今日开业,东家吩咐过,给每桌都送道这四喜丸子,讨个好彩头,不好耽误您用饭,就赶紧给您送上来了。” “你们东家倒是个大方的,替我们谢过东家了。” “不敢当,不敢当。您肯赏光来小楼一趟,便是东家最高兴的了。” 孙庆东的一番话,哄得两位客人心情大好,转手就赏了一块碎银子。孙庆东高高兴兴的谢过人就退出去,往下一包间去了。 二柱子那边也是一样的说辞,因着这桌客人还带了下人,还多了一项。 “小二哥,我们不便随意露面,代我们跟东家道声谢吧。” “招待您几位这样人美心善的贵客,是咱们小楼沾光了。能给您几位说上话,东家都要多夸几句的。” 二柱子年纪小,说几句孩子气的话,正合几个妇人的胃口。 “哎呦,嘴巴这么甜呢?叫什么呀,回头可得让你们东家给你涨月钱。” “小子二柱子。” “不错不错,是个可乐儿的。” 那妇人抬抬手,身旁的丫鬟就从荷包里掏出两颗银瓜子。二柱子余光瞥见,撤了两个空盘子,端出去。 那丫鬟便走到门口给他,借着这个遮掩,二柱子给她递了话。 “今日开业,东家给包间随行的都准备了饭菜,姐姐们方便的时候记得去后院吃。” 那丫鬟笑了笑,二柱子去其他包厢的时候,转身就跟主家当笑话一样说了。自家主子不是那等子苛待下人的,心肠是真的好。 她用这半开玩笑的说法,被拒绝了,也好收场。 “这东家倒是个心肠好的,既如此,你们换着吃去,别辜负他们的好意。” 同桌的几个也不好多说什么,跟着吩咐了一声。 小鲤吃饱了,见大家忙着,也不好自己回去,就乖乖的坐在李氏他们身侧。 “开业大喜,每桌送四喜丸子一道,沾喜气喽~~” 话音一落。两个端着托盘的小二,在一声声的道喜中满场跑。 “李奶奶,为什么每桌都送啊?” 小鲤凑到李氏耳边,小小声的说。 “你小四哥哥食材买多了,不送出去给大家吃,放到明天都要坏了。” 李氏也小小声的回答,毕竟这话可不能大张旗鼓的嚷嚷出去。文师傅知道这胡家就没有真笨的,但是他这么安排还有更深的考量。 晚间的人不多,但这些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中午那些,不过是想攀附权贵的,冲的是王爷的名头;现在这些人,才是来吃饭的。 你看,明宣礼守着柜台坐了那么久,就没谁跟他打招呼。 而送菜这个举动,会加深他们的印象,提起小楼,或者夜里想吃些什么,那就会惦记着小楼。 小鲤听闻是这个原因,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吃饱喝足不再担心明天的她,很快就犯起困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赶紧回去睡吧。” 李氏喊老古带小鲤回去,要不是这孩子跟老古是一个房间,那她肯定要搂着她哄睡的。 一直观察小鲤的算盘精,顿时来了精神,面上不动如山,却暗地里观察周围。 第342章 忙活到子时,才送完了最后一波客人,文小点做主,今日不收拾了,明天来了再说。算盘精主动要求第二天还来帮忙,顾北风的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接触到二哥略带警告的眼神,顿时变了口风。 “是,在村里也没人给做饭,这儿有人管饭。” 这找的什么破借口啊,敢情就是冲着吃来的?可是,大家都十分接受这个理由,放在他们身上怎么就那么合适。 算盘精破防了。 他以为,他们兄弟四个给胡家的印象怎么也得是江湖高手,隐世大佬啥的。结果呢,在他们眼里他们四个就是个吃货。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 不管怎么样,他明天是一定要来的,有个事儿,他得搞清楚。至于顾北风?二哥都来了,他怎么可以歇着呢? 一众人等熬到了后半夜,才回到家。村子里静悄悄的,各自洗洗睡去,第二天,一大半的胡家人都起晚了。好在巳时中才出发去小楼,并不着急。 文小点刚理顺了家里这摊子事儿,这不,吃早饭的时候小四又来求她给小楼坐镇,想也不用想,那当然——要拒绝啦。 为什么?因为家里比小楼还缺人手! “你自己瞅瞅,家里还有能做饭的不?”文小点指着这一桌子人说。“小楼你是必须去的,家里人也得吃喝啊,这老的老小的小……” “哪有小的……” “嫂子肚子里那个,不够小吗?” 小四闭嘴了,他没想到这个还没出生的都得算进来,也的确够小的。 张莲就不说了,她已经被剔出了干活名单了。 胡兴整了大几十亩的地,麦收一过,就彻底到他手里了,这么多田地,光是种什么都得且忙活一阵子呢。胡老汉也得帮忙张罗,人手忙不过来,说不得还得雇人。 胡旺之前给明宣礼做了几个东西,挣了些钱,最近明宣礼找他弄个木工坊,正在忙活这个呢,也是整日忙活得很。 胡发和银子还得去镇上开布庄,似乎还有点儿什么别的打算,也是整日见不到人。 小五……大概算是唯一的闲人了。 也还得练功、背书、学医……好吧,也不清闲。 还有山青,光是三个老的都够他忙活的了,还得帮文小点弄家里这摊子事…… 家里这几个孩子各自忙活起来之后,李氏就成了家里的定海神针,就是在家看家坐镇的那个。屋后的菜地、牲口棚的鸡猪牛马什么的也帮着忙活呢。 家里真啥都不干的,就剩下胡二伯自个儿了。他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儿,还能指望他干点儿啥? 文小点这么挨个儿一说,家里这些人可谓是各个都忙活着呢。酒楼那边儿真是爱莫能助。 “你二大爷闲着,你就让他给你坐镇去呗。” 李氏想着,谁闲谁就上呗。结果仨闺女齐齐拽住她,十分不赞同。 “娘……” “你再想想……” “想想昨天……” 昨天?咳,他二大爷是有点儿不合适哈。 “四儿啊,你也别光逮着咱们家自个儿身上薅,想想别人?” 银子给小四提出一个方向。 “咱本家的叔伯兄弟里头愿意来的我都给安排了呀……” 得,小四还没转过来弯子呢。 “哎呀,银子是说,你贴个招贴,招人不就行了?再说,那做饭的不是还在呢?” 胡二伯这急脾气,就看不惯这反应慢的。 “二大爷,您给写个招贴呗。” 胡二伯:得,给我自己找了个活儿。小四是懂得寸进尺的。 不管咋说,现在胡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了,家里各个都忙活自己的事儿,这日子眼瞅着就起来了,李氏道倒有点不适应了。 以前就在跟前儿守着,一天三顿的看着,她觉得麻烦。现在一个个一天不着家,她又觉得冷清了。 尤其是小四,以后饭都不能在家吃了,哎,那么好吃的饭菜…… “为啥一定要在家做饭啊?咱离镇上也不远,让墨宝赶车,咱去小楼吃呗。” 山青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总能在别人陷入死循环的时候,拉扯一把,一句话就解决了大家纠结的问题。 “天天去……是不是……” 累的慌。 “那就让小四赶紧招人,给咱送回来。” 倒也是个招儿,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十天后,十五终于带着消息回来了,撒出去手下近一半的人手,还是折腾了十天才确认了消息。顺便,还有其他收获。 不起眼的乞丐,收集消息简直太方便了,就是不好打听。不过以后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王爷,打听到了。老古的话都对上了,应当是真的。” “小鲤那孩子……” “老古口中所说的大事,应当是大……刘宰相奉旨办案,携带家眷途经晋城被围剿的事。这次我们找到了当年在场的乞丐,通常乞丐们相互之间就算是不熟悉,也多少会听说或者见过。” 乞丐们放在哪里都不会被旁人多看一眼,大概是被人忽视习惯了,所以小群体里就会格外留意彼此。 “可他们说,那个给老古塞孩子的女乞丐,他们都没见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不过,不排除是刚入城,他们没见过。” 十五心思细,观察了两天发现这些乞丐们都是有底盘划分的,心思一转专找城门附近的乞丐们询问,要真是事发之前刚刚入城,又是在城门当着众多乞丐被杀的,那肯定会有人记得。 可是他们几乎问遍了所有乞丐,都没人见到过。 “虽然没人见到女乞丐是什么时候入城的,还真的有人回忆起,见到一个女乞丐慌慌张张的从一条暗巷里走出来,手里紧紧抓着个披头散发的小孩,神色害怕。” 乞丐说,她乍看上去和乞丐没什么分别,但是身上却是香的,头发看着很乱又没有打结,尤其是那个孩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 那女人拽着孩子跌跌撞撞跑出来,边跑还边朝后观望,看见乞丐群就钻了进去。三两下就不见了。等再见到她的时候,就和那些人闹起来了。 第343章 十五也没只听他这一面之词,侧面又了解一番,觉得能确认了,这才回来给明宣礼回话。 “就是说,没查出来那个女乞丐是从哪里来的?” 明宣礼沉吟了一下,目光忽明忽暗。 “……是。” 现在的消息都是的侧面打听出来的,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甚至,都没有一个能确信的理由。 “若是能知道,有什么可以辨认的印记也好啊。” 明宣礼喃喃自语,思绪飘远。可惜啊,他们还是太晚了。哪怕暗卫先行一步,用轻功连夜赶路,终究还是晚了。 “王爷?” “去歇着吧。” 语气里有些失望。还有鲜少在他身上出现的迷茫。 十五沉默的行礼退下。 明宣礼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找沈婉儿。 沈婉儿正带着明珠和明成在王府的池塘里抓鱼。自从去年在小河村抓了一次鱼之后,明珠就总是吵吵着再去。 彼时天气冷了还可以拖延,到了现在,天冷的借口不管用了,偏偏明宣礼又要忙老皇帝来小坎沟的事儿,实在没时间。 耐不住明珠总在她面前念叨,没办法,就把池塘扩建一下,弄了个浅浅的水坑,给她踩水玩。 明珠高兴坏了,天天拉着明成来玩水,还真被明成给捞上来几条池塘里养的锦鲤。厨子一句不好吃,被明珠反手给丢了回去。 兄妹俩,一个抓,一个丢,玩的不亦乐乎。 沈婉儿坐在亭子里,拿着个话本子,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孩子们。 莲叶间,孩童嬉戏,亭子中,满眼欣喜。 入眼便是这样一幅画,瞬间洗去了他半数沉重。 “怎么想起来这儿了?今日不忙?” 沈婉儿面色带着几分认真,她知道,明宣礼若不是有什么难事,根本不会这个时候来找她,更不会是这么一副委屈的表情。 委屈?你敢信吗?这个传言里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安王爷,居然也有觉得委屈的时候?至少,她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时,就是这么想的。 沈婉儿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明宣礼是故意用这种表情来博取同情,让她心软帮忙的。 果然,没聊几句话,就扯到了正事上。 “你是怀疑那个小鲤是刘宰相的遗孤?” “嗯,天下就没有这么巧的事。” 明宣礼点头,看着池塘边上的娃娃们,嘴角上扬。随即又认真了起来。 “所以……婉儿,你可知道与刘家相熟的夫人们可都有谁家?” “知道一些,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换做是以前住在京城,她或许还可以走动一下,打探一番。现在到了封地,光是这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成为了隔阂,更何况还是个被厌弃的王爷,躲着都来不及,有谁会去帮忙? “怎么说也是宰相家的小孙女,或许在办满月宴、私下来往的时候,有谁知道那孩子身上有没有什么印记……” 明宣礼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毫无波澜。夫妻本就一体,互相帮个忙而已,没什么觉得丢脸的。 “这个事啊……” 沈婉儿拖着长音,明知道是故意吊他胃口,还是被这一举动给勾起了心神。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吗?” “没什么,大概不用找了。” 明宣礼皱眉,刘家的为人这么差的吗?做官这么久,居然都没个相熟的人?还是……私下来往,别人并不知晓? “连一个关系好的都没有吗?” 沈婉儿撇嘴,这人的脑回路就是单线吗?就不能换个方向思考? “我!就是那个关系好的。算是吧。” “咱家跟刘宰相家没什么交情吧?” 明宣礼一直都知道,身为皇子和前朝的大臣来往太多,必定会引来他人的关注。无论对那个位置是不是有兴趣,都会格外关注。 而那段日子,王妃除了母家的邀请,都会再三斟酌是否应邀。什么时候,他们和刘家已经熟悉到这个程度了? “确实没什么交情。但是我娘跟刘夫人是自小就相识的手帕交,当年刘家突遭意外,娘还难受了好久。” “那我这就差人去问岳母。” 明宣礼刚要喊人,沈婉儿就拦住了。 “不用,问我就行了。” 这下明宣礼卡壳了…… 刘宰相家小孙女满月,沈婉儿和她母亲都去了。沈婉儿本来是不需要去也不想去的,但沈母说是刘夫人有事相求,却又不想让人误解两家的关系,这才让沈母出面。 “他们有什么事要找你?” 明宣礼心中开始各种猜测。 “说是那孩子命格太过特殊,恐有早夭之象。然后刘家就辗转找过来,让我给孩子沐浴去灾。” 沈婉儿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母亲和刘夫人很是要好,找到了她,只是给小孩子洗个澡而已,能让刘家安心一些,好像也无伤大雅。 那天很是顺利,寻了个空当只几个人虔诚的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后来刘家出事,沈母还提起过,谴责那个骗子道士。 “那……那孩子身上有什么印记吗?” “我记得,在腰间有块红色胎记,形状像是一条摆尾的锦鲤。” 当初她还仔细看过,这样的印记属实不多,漂亮又特别的印记让她着实惊喜了一下。借着洗澡的便利,仔细看了许久。 东湖贴心的准备了笔墨纸砚,好让沈婉儿可以画下来。 大家小姐,自小学的琴棋书画,也许没有那么精通,画个简单的图形总是可以。谁知道,连着画了七八个,都觉得不像。 明宣礼看着宣纸上大大小小的墨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些墨点子,着实不像锦鲤,别说鱼了,除了像个黑点,啥都看不出来。 沈婉儿烦躁的丢开手中的笔,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这要传回沈家,少不得要挨顿骂。 说来也奇怪,那个图案就在眼前,到了下笔的时候就是画不出来。 “你说说是什么样,我试试。” 沈婉儿指着她认为是最像的那个墨点,给明宣礼讲解哪个位置应该是什么样子。 结果,明宣礼也画不出来。极品宣纸上,除了黑乎乎的墨点子,连个像样的都没有。 第344章 夫妻俩瞬间怀疑人生,都是自小被各位名师手把手教出来的两人,虽然不能跟大师级别的相比,却也不至于连个图都画不出来。 图案复杂,又很难区分便也罢了,可是沈婉儿描述的就是很简单。不止是两人脑海中有了画面,就连身旁伺候的,都觉得很了解了。 可是,偏偏就是画不出来。 明宣礼换了张新纸,继续较劲,脸色愈见严肃。执笔的力气渐渐增大。沈婉儿叹气,他这个人,就喜欢跟自己较劲,就不能放过自己。 “母妃~~~” 甜甜的声音吸引了沈婉儿的注意力,抬眼便看到明成抱着小明珠走过来。明珠的小脚丫上满是淤泥。 为了不弄脏衣服,明成只能让明珠背靠着自己,把小脏脚伸出去,坐在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穿过腋下,把她环在身前。 四岁的小肉墩儿,这么端着还是有点吃力的,明成听妹妹喊母亲,低头看去。明珠小脸儿被晒得通红,汗珠子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大眼睛亮晶晶的,挂着满足的笑意。 罢了。得空了,再去练练力气吧,小娃子都抱不动,可是挺丢人的。 明成下已经开始学武了,但,到底是身份矜贵,教他的师父虽然严格,也不敢太过分。如此一来,安排的课程就不像小五那么多。 “不玩了?瞧瞧这一头的汗哟。” 沈婉儿先用帕子给明珠擦了擦,给明成擦的时候,换了新帕子。 “母妃,父王这是在做什么?” 明成悄声问,明宣礼过分的投入,明成还有些不大理解。 “他?又跟自己较上劲了。” 母子俩说话没压低声音,明宣礼是一字不落都听见了。画完最后一个,看见明成的瞬间,就把手中的毛笔给递了出去。 明成恭恭敬敬的行礼收下,不明所以。 “婉儿,你再说一遍,那东西长什么样子,咱们试试成儿能画出来不。” 明宣礼揉揉自己的手腕,他还就不信了,记得这么清楚,描述这么准确,怎么就画不出来呢。 沈婉儿叹了口气,放慢了语速更加仔细的描述了一遍。明宣礼i再三确认明成真的明白了之后,才让他动笔。 果然,明成也画不出来。接连画了五次,依旧没有画出来。顿时,明宣礼和沈婉儿只觉得三伏天里起了北风,那种毛骨悚然的寒凉,传遍了四肢百骸。 明成觉得不对劲,后来给自己找了个最近疏于练习的理由,勉强算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虽然,那个不对劲的感觉挥之不去。 沉默了许久,沈婉儿第一个开口。 “明明,只要亲眼看看就行了啊。” 这么浅显的一个道理,本应该是最先想到的办法, 却莫名其妙的兜兜转转,始终走不出要画出来的怪圈。 说完,沈婉儿打了个寒颤。明宣礼沉默的环住他,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既然是要确认,要亲眼看看,那势必要去官庄镇。沈婉儿收拾行李的嘱咐一下,身上的那股寒凉便骤然消失。 转头看去,明宣礼也是。 轻装简行,东湖两个时辰就收拾好了一家子的行李物件,第二天一早,就赶着两辆马车往官庄镇而去。 开业十五天了,小楼的生意渐渐趋于稳定——一天也就二十桌不到,十分的稳定。小四愁得呀,直揪头发,好好一头长发,愣是让他揪得卷了发梢。 山青送饭的提议还是没有执行,李氏主动担起了做饭的“大任”,不过,二十年没做过了,才做了一顿,就自请降职,改配菜了。 她会做好前期准备,只等着文小点回来下锅炒炒。大家分工合作,忙碌也充实。 明宣礼一家子到小楼的时候,恰好胡旺带着他的新“发明”来小楼安装。小四也发愁小楼的生意,就把一家子人都喊上了,让他们给出出主意。 顾北风回山里了,算盘精有其他打算,就留下来了。 “这么热闹?忙活什么呢?” “李奶奶~~婶婶,婶婶,婶婶。” 明珠一落地,就朝着李氏他们跑去。开业的时候没带两个孩子,明成要是来,明珠肯定要跟着,索性就两个谁也没带。 这还是明成、明珠兄妹俩第一次来自家酒楼呢。 “哎呀呀呀,小猪猪来啦。快给奶奶抱抱,奶奶想死你了。” 李氏蹲下身子,张开手臂,明珠准确无误的就扑进她的怀里。最近长个子了的明珠,身上紧致了不少,肉呼呼的脸蛋子也小了些。 “李奶奶,我也可想你了呢。爹爹坏,都不带明珠。” 明宣礼无语,开业没带她的事儿,小家伙儿都记了他半个月了。想起来就得控诉一句:“坏爹爹”。 “小猪猪是不高兴了呀,估计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脸儿都小了。” 文小点上手捏了捏明珠的小脸儿,没上次的厚实了。 “长个儿了,显得吧?” 银子打量了一下明珠,看出了问题。 “正好,试试我新做的衣裳,试试大小。” 张莲站在李氏身后,握了握明珠的小手,随口一说。 躲在门后的小鲤,抿抿唇,心里有些失落。前几天莲嫂子说要给她做衣服来着,看来是要给别人了。 他们现在已经很好了,她不能太贪心。 “哎?小鲤呢?五儿,去喊小鲤去,两个小丫头儿年岁儿差不多,正好凑一块儿。” 忽然被李氏点名,小鲤下意识就踏出了门槛,应了一声。 “我在这儿。” 李氏抱着明珠往那边走了几步,和出来的小鲤一碰上,就放下了明珠,给她们介绍彼此。 “小猪猪,这是小鲤姐姐,小鲤呀,这是……” “是妹妹,小猪妹妹。” 小鲤抢先回答了出来,她是鲤鱼,妹妹是小猪,都能吃…… “姐姐,你好漂亮呀。” 明珠真心夸奖道,小鲤姐姐的眼睛真好看,就是太瘦了,李奶奶说的,小孩子得胖乎乎的才好看。 从没被人夸过好看的小鲤,虽然知道可能只是句客气话,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嘴角慢慢上扬,漾出一个笑,眉眼弯弯唇红齿白。 第345章 沈婉儿为了合情合理的接近小鲤,也为她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印记找个合适的理由,可谓是绞尽脑汁。甚至,还勾起了明珠已经淡下去的,抓鱼的愿望。 明珠要去小河村抓鱼,都是小姑娘,带上小鲤也算合理。若是一不小心弄个满身泥,这不就是现成的借口? 这会儿看李氏主动给两个孩子牵线,心里还放松了不少。 “那孩子是?” 开业那天沈婉儿走的早,没见着小鲤,好奇一下也很正常。 “这事儿说来话长,走,咱们去楼上坐着说。” 说着就要拉着沈婉儿往楼上走,刚转过身去,就想起胡旺刚才还特意跟她说过,他在装东西,尽量离那边儿远一点。 “呃……呵呵呵呵。我忘记了,二旺他们正装东西呢,楼梯上不去。” 沈婉儿和文小点在京城就相识,大约是受明宣礼的影响,她总是对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姑娘,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和偏爱。 “你呀,可长点儿心吧。说话就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心大,这可怎么好。” “嘿嘿嘿,不怕不怕。生崽子啥的还早着呢。” 李氏拉着两个小丫头过来坐下,小四也从后厨端了浅子素丸子出来。没客人的时候,他总是会弄些吃的,刚才在后厨忙活,都没有注意到明宣礼他们。 “小猪猪?你什么时候来的?等着啊,四叔给你做好吃的去。” 小四放下素丸子转身就去后厨忙活去了,明珠的一声“四叔”还没叫出口呢,人就不见了。 小孩子坐不住,抓了几个素丸子,就跑一边去了。小五和明成默契的跟上。文小点也终于有机会回答沈婉儿刚才的问题了。 “小鲤这孩子还挺可怜的,小小的年岁,就遭了不少罪。” 文小点三言两语的说了小鲤是谁,文小点是心大又不是真的傻,明宣礼肯定跟她说过的。 “她就是小鲤?长大了肯定是个漂亮的。” 沈婉儿毫不吝啬的夸奖,看起来和当年的刘夫人,还有五分相似。也难怪明宣礼会觉得有问题,刘宰相一家的死,是朝廷的损失,老皇帝到现在都还会时不时提起。 “你也这么觉得?那孩子第一眼看上去,脏兮兮的还以为是个男孩子,结果,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才发现,是个丫头。” 李氏兴致勃勃的跟沈婉儿念叨她当时的震惊。 “小脸儿洗干净一看,还挺标致呢。银子当即就去成衣店挑了几身小丫头的衣裳。” 说到这儿,银子接过话头儿。 “也多亏了老古有心,他给小鲤做男孩打扮,又弄得脏兮兮的,不然,这孩子都说不好会遇到些什么事。” 这话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谁也没多说。 沈婉儿捕捉到了关键词——洗澡。李氏他们给小鲤洗过澡,那…… “多好的孩子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在世,会不会来找她。” 这话是真心的。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都希望还有人在远方惦念着。哪怕不知在何方,更不知还能否再相遇,哪怕,只是个念想。 “就算是有,这天大地大的哪里找得过来哟。小时候,我娘家村子就丢过孩子,四五岁的男孩儿,就在大门口丢了。刚开始的时候,家里人疯了一样的找,村里村外,连河道都捞了一遍。” 张莲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当时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和哥哥被娘耳提面命的说了许久,都不敢出门。 “那后来找到了吗?” 沈婉儿追问。张莲摇摇头,时间太久了,他连那孩子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 “找了一阵子,始终没有消息,渐渐的也就不找了。再后来,家里添了别的孩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穷人家,没有那么多时间悲伤。现实就是如此,一大家子要生活,总不能因为一个人,不顾全家的死活吧。 所以,丢了的就丢了吧,只要没看到尸体,就当是在别人家好好活着呢。 李氏和张莲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倒也能理解几分,虽然不能接受,也不会过多说什么。 银子小时候过得也不如意,也听说过这些事。 沈婉儿和文小点却理解无能,自己的孩子丢了,找不到就不找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父母的? 沈婉儿皱着眉,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听着文小点义愤填膺的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都什么人呐,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冷漠?自己生的孩子丢了,换作是我,那都得找一辈子!怪不得乞丐堆儿里从不缺孩子,敢情不是没人要,是压根儿没人找!” “小点,或许,他们也尽力了。若是年岁小的,什么都记不得,确实不好找。再身上白净些,没个什么胎记、记号的,那就更难找了。” 沈婉儿想得深些,也能理解那些人的做法,却不能接受。只能安抚几句,人人都有难处,若不是逼不得已,也没谁能真的放下自己的孩子。 “那可说不好,你看小鲤身上就有记号,老古还在城门口等了好些天,这不是还是没人来找吗?” 沈婉儿心思一动,还真有记号? “点点,你冷静点儿。老古也说了,那妇人当初自身都难保了,兴许……”李氏说着看了一眼小鲤,压低了声音。 “兴许,她就再也出不来,再也没法找孩子也不一定。” 文小点知道李氏的话有道理,心里还是憋闷的慌。家里遭了难,她爹娘也是一样,豁出去了一切把他们这些孩子送了出来。 到了最后,也只活了她这一个。想到这儿,她也没法再抱怨什么,就是心头的难受,压得喉尖生疼。 “那这样,王爷手底下人多,小鲤身上的记号什么样跟我说说,帮着打听打听,没准儿能打听到什么。” 银子和张莲觉得可行,若是小鲤的家人还在找她,两头一起找,总比一头儿找起来快当得多。 李氏却犹豫了。 第346章 按照老古的说法,小鲤跟着老古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至少也有个四五年的时间了。若是家里人已经放弃她了呢?又或者根本没人找她呢?小鲤能接受得了吗? 退一万步讲,小鲤最后找到了家里人,这四五年的时间过去了,突然回去……那家人能像以前一样接受她吗? 李氏的想法黑暗了些,却都是实打实的隐忧。 “婉儿,小鲤能找到家人固然是好的。可咱也不知道那家人是个什么货色,要当小鲤是可有可无的,那孩子得多伤心呐。” 这话说得委婉,大家都不是那笨的,自然也都明白。 “六婶,您的意思是?” “你们手眼通天的,消息也广,就先帮着找找。小鲤那边儿咱先不告诉她,观察观察,要那家人不是个好的,小鲤就还不如留在这儿呢。” 胡家人对闺女的执念,这些年影响李氏不少,加上她本身就喜欢孩子,遇事考虑孩子就更多些。 “成,这么多年了,也不过就是打听几句,能不能打听得到都两说呢,就先不用跟孩子说了。” 沈婉儿答应了几句,转而又问。 “小鲤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襁褓衣服之类的?或者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都详细说说,找人的时候也要用的。越详细越好。” 小鲤来胡家的时候,就是一身乞丐服,哪有什么襁褓之类的东西?更不用说是随身携带的信物了。 “东西啥的没看见,记号确实是有,就在左腰上,腰侧有个红色的胎记。” 银子一直跟着李氏帮忙来着,这些细节她也留意到了。线索一条条对上了,沈婉儿却不敢相信了。 这世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儿?胡家好心收留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正好,是他们认识的?还是身份不简单的孩子? 戏班子都不敢这么演的吧? “那胎记长什么样子?详细说说,我也好跟底下人交代清楚。” “圆乎乎的一块,像只蚕茧,下面还带了条尾巴……尾巴是扇形还有些扭着……” 银子十分详细的描述着,还贴心的打比方,描述的东西却大相径庭。听着跟鱼,没啥关系的样子。 “嫂子,你说的像条鱼。” 小四十分贴心的端着刚出锅的馓子给几位,听银子在讲什么东西,忍不住站在一边儿听了两耳朵。 撇下这么一句,就又回后厨了。光吃馓子有点儿干,好像还有点儿银耳羹,正好端出来些。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还当是蚕茧要化蝶呢。” 银子听小四这么一说,也觉得他的形容更加贴切,连忙点头。 沈婉儿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忍不住想要确认细节。银子本来就描述得有些费劲还形容不到点子上,越说越着急,总觉得越说越不像。 “哎哟,银子你也别费那劲了,七嫂亲眼看一眼不就行了?” 文小点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了银子的描述。脑子简单的人,想法就很简单,有时候还就是这些简单的办法才能解决问题。 “咋看?喊小鲤过来脱个衣裳?人老古不跟你翻脸才怪咧。” 人家老古看小鲤跟看眼珠子似的,是你说看就看的?李氏觉得不好,小鲤也七八岁了,这么一整人家孩子也会起疑心的。 到时候跟老古一说,都是事儿。人家爷儿俩好不容易待住了,别再把人给吓跑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是这个想法,小鲤现在也挺好的,有她们几个惦记着,最起码要比以前的日子好过多了吧? 小五在一边儿听了好半晌,眼睛一骨碌,就冒出来个想法。 “那,不小心看到了,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吧?” 几个大人正琢磨呢。小五这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一时间都没转过弯儿来。 恰好,小四正端着一小盆的银耳羹出来,明珠和小鲤坐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小五捏了一颗花生,在小四路过她们的时候,手上一个用力,打向他的手肘。 呃……学艺不精,打偏了。房梁上正惬意捕食的壁虎,被突如其来的一颗花生打晕,直直的掉进了银耳羹盆里,溅起一大片的“羹花”。 灰黄带着花纹的壁虎我,在汤盆里浮浮沉沉。 小四一个激灵,端盆子的手一歪,一小盆的银耳羹,朝近在咫尺的两个小丫头浇去。 “呀!!!” “啊!!!” 小姑娘清脆的尖叫声盖过了嘈杂的声响,数十只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小四也顾不上这壁虎从哪儿来的了,盆子往旁边一放,赶紧“救孩子”。 好在银耳羹已经凉好了,是温的。不然这俩娃当场就得破相。 顶着一头银耳莲子的明珠和小鲤条件反射,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小四正弯腰要抱起她们,一上一下,头顶就撞了下巴。 “唔!” “哎呀!” “哦!” 小四捂着下巴后退两步,明珠又被迫坐回凳子上,小手摁着头顶,只觉得眼前有好多小星星。 猝不及防的从头顶上抓了个软乎乎的东西。 拿到眼前一看。 灰黄的壁虎,露着白色的小肚皮,和一小朵银耳并排躺在她的手心里。 “哇~~~~” 又怕又疼的明珠,嗷一嗓子就哭起来了,白嫩嫩的小手还托着那只壁虎,左右晃悠着,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发生在一刹那。大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珠就已经哭得人神共愤了。 小鲤见明珠哭得这么伤心,赶紧捏住壁虎的尾巴,从明珠手上拿下来。 “小猪猪!没烫着吧?快让娘看看。” 沈婉儿心头一跳,难道这就是小五说的意外?但看到女儿这么狼狈的样子,也十分心疼。 养尊处优、见都没见过壁虎的明珠还是被吓到了。 她一手拉着同样狼狈的小鲤不肯松手,另一只手又拼命的去抓沈婉儿,往她怀里拱。 银耳、红枣、枸杞蹭了沈婉儿一身,她也顾不上了,拦着俩孩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 小五摸摸鼻子,他,明明瞄的是四哥手肘来着…… 第347章 沈婉儿先一边安抚哭得稀里哗啦的明珠,一边抓着小鲤的衣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确认两人都没有受伤,这才放心了。 明珠还在哭,甩着刚才捧过壁虎的那只手,沈婉儿轻声的哄着。 “哎呦,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小四!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氏还真当是小四没端稳当,瞧瞧把小孩子气的。她天真可爱的小猪猪,什么时候哭成过这副模样? “就这么俩妹妹,你是一个都没放过啊,你,你……点点!扣钱!必须扣钱!” 扣钱?小四当即就开始求饶,手上也没闲着,抓着小鲤就给她择脑袋上的银耳。抠门儿的小四宁可挨顿打都不想被扣钱。不依不饶的缠着李氏让她收回惩罚。 小鲤呆愣愣的任由小四摆布,耳边回荡着李氏的那句话,心里是小心翼翼的雀跃。 “七嫂,小猪猪是不是觉得手不舒服啊?” 银子见明珠一直在甩着小手,又一直的哭,就连沈婉儿哄着都没能停下来。她这么一说,明珠抬眼就看了过来,还吭吭唧唧的点点头。 “哎呦,还真是呀?走走走,赶紧去后头洗洗去。” 张莲说着就往后院儿去,招呼了二柱子一声儿,准备些热水来。 洗洗?沈婉儿心思一动,赶紧喊东湖来。 “东湖,去准备几身换洗的衣裳来……对了,给小鲤也准备上,就,比照着明珠平时穿戴的准备。” 沈婉儿带着右手牵着明珠,左手牵着小鲤,一边走一边跟东湖叮嘱着。小鲤听见还有她的,连忙出声阻止。 “这位嫂子,我有衣裳换,不用给我准备。” “我知道呀。可我就是想给你怎么办?” “为什么?哪有人平白无故就给人东西的?” 不懂就要问,是小鲤碰壁之后明白的道理。 “你倒是精明。也不算平白无故,就当是我怕你不跟小猪猪玩,提前给你的贿赂。” 沈婉儿低头看看小鲤,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不赖,不管她是不是故人的遗孤,都不妨碍她觉得这孩子可心儿。 带着孩子到后院的房间,浴桶和热水就都准备好了,张莲帮不上什么忙,就准备离开了。不然一会儿踩到水滑到,可就得不偿失了。 文小点和银子跟着进来帮忙,东湖也拿着身衣裳进来了。沈婉儿现先去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俩小丫头已经在浴桶里相对而坐了。 银子和文小点一边一个,正给两人的洗头发,刚才用水冲过一遍,脑袋上的银耳莲子什么的,已经冲掉了。 这会儿正顶着一头泡泡,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你们俩可真会享受。洗干净了就不哭鼻子了?” 明珠听见娘的声音,哗啦一下站起身来,扭头就跟沈婉儿招手,分享欲十分饱满。 “娘娘娘,我跟你说。小鲤姐姐身上有条小鱼,红色的,可好看了。” “啊?真的假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有小鱼呢?” 沈婉儿目光闪了闪,心里那根弦再次紧绷了起来。 “是小鲤身上的胎记,形状像条鱼,刚才小猪猪扒着看了好久,小鲤闹了个大红脸。” 文小点给了她一个眼神,帮着明珠解释了两句。沈婉儿也不再多问,帮着手给俩小姑娘洗干净,就准备从水里出来了。 虽然是夏天,也还是不能在水里泡太久,要是受了凉可就难受了。况且这还是小楼的后院,到底是不大方便。 “明珠,小鲤,咱们起身吧?” “不要,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小鲤配合着起身,明珠却往水下埋了埋身子。 “好,那娘先给小鲤姐姐穿衣裳,穿好了你就得出来。” “好!” 明珠答应得很痛快,继续玩手里的那块小帕子,看它在水里浮浮沉沉。文小点大概知道沈婉儿的意思,主动去照顾明珠。 借着擦身子的机会,特意找了个小鲤不大能看到她的位置,看了看她的后腰。 是她! 就是她! 真的是她! 虽然沈婉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其实,她和明宣礼觉得,不是的可能性更大。围城三天,地毯式的搜查,几乎把全城的人都翻了一遍。 在那种情况之下,据说还找到了尸体,那希望就更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就这么刚好,这么刚好的出现在他们身边了? 沈婉儿激动得手都在微微颤抖,银子给孩子擦干了身子,正准备穿衣服。见沈婉儿的神色不对,轻轻唤了一声。 “明珠说的果然没错,这小鱼果然很漂亮。” 干巴巴的来了这么一句,就当是给自己打个圆场。文小点捞明珠的动作一顿,然后作势甩了甩明珠,好像是在甩掉蔬菜上的水。看来,是确认了。 明珠被她这个动作逗得咯咯直笑。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文小点又甩了两下,就觉得这胳膊的力气就有点跟不上了。 哎,这几年不颠勺了,力气都跟不上了。废了,废了,真是让胡家给养废了。 “ 不行,不行。不能再甩了,再甩你就该被甩出去了。” “啊?”明珠一脸的失落。 沈婉儿安慰女儿:“一会儿出去,让你爹扛着你甩去,他劲儿大。” 小孩子好哄,转瞬就又开心了。 东湖适时从外头拿了两身衣裳进来,浅粉色的窄袖薄衫配同色马面裙,裙子颜色稍深,绣着橘粉的喇叭花。裙角处还若有似无的,点缀了两棵狗尾草。 三人快手快脚的给俩娃穿好衣裳,说实在的,这衣裳的花样着实不怎么讨巧。大家惯用的花草,多是些寓意和颜色都好看的,没有谁会绣喇叭花和狗尾草的。 偏偏这样的衣裳穿在小孩子身上就多了几分童趣。就如那田野里肆意撒欢一般,随处可见的花草,衬托着快乐的她们 。 东湖给两人梳了俏皮的发型,扎上绿色的发带,生机勃勃。 即便小鲤还没养好皮肤,看上去有些粗糙发暗,也依旧衬得鲜活了几分。 大厅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当了,两个小娃娃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第348章 “这就对了嘛,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嘛,这多好看。” 李氏一把拉过小鲤,揽在怀里一顿稀罕。 “年纪小就是好哈,怎么打扮怎么好看。” 李氏突如其来的感慨,你看,时间过得多快。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就活成老太太了。回想起像小鲤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跟在爹娘身后干活了。 没等李氏继续回忆呢,小楼就来了客人。 沈婉儿跟明宣礼眼神交换,有什么话,留着回去再说。明宣礼起身理了理衣摆,轻车熟路的去了柜台后头。 沈婉儿浅笑一下,得,这怎么瞧着比起做个王爷,他更喜欢做个掌柜呢?也好,万一哪天被撸下来,也算有个能做的行当。 明成也看出来了,站在柜台后头的爹可比王府书房里的爹放松多了,被皇爷爷看到,少不得要说他一句不务正业。 客人进门了,胡旺那边儿也终于都装好了。 临时用的麻绳换成了竹筒,直接通到了后厨,每条竹筒的尽头各有一只四角缀了铃铛的竹篓。菜牌子掉进去的时候,会发出悦耳的声响提醒后厨。 菜牌子也做了更改,小小的一块牌子上,不止有菜名,还雕了配图。照着菜色做好的样子,雕刻得算不得多精细,也能区别得出来。 考虑到还有忌口,还单独做了调料的牌子,醒目的红叉,表示不能放。后厨不管识字与否,看一眼竹篓里的牌子,就知道要了什么菜,有什么忌口。 二楼和三楼竹筒上方的墙面也做了改造,挂了好些的菜牌子,下菜单的时候,直接拿了牌子丢下去就行了。 不得不说,胡旺是有些巧思的,好不好用就得试试再说了。 明珠觉得稀奇,说什么都想上楼看看去,沈婉儿连忙阻止,正是忙活的时候,可不能去添乱。 李氏倒是觉得没什么,小四自己都说了,一天下来也就二十桌,能添什么乱。 明珠拉着小鲤一起去,小鲤看了看老古,还是摇了摇头。 “小猪猪你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酒楼里来客人了,我也该干活了。” 东家对她很好很好,不过她也没忘记,她也得干活挣钱,才能继续留下来,有吃住的地方。这样安稳的日子是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可不能因为贪玩弄丢了。 明珠的小脸上闪过纠结,最终还是尊重小鲤的选择。 这天中午,破天荒的,开了三十多桌。比前些日子,一天下来都要多,小四颠勺颠得飞起,嘴角的都要咧到脚后跟了。 算盘精粗略的算了一下,比往日多出来的这些人,有一半都是往楼上包间去的,大抵是冲着某个人的名头去的。 但……小鲤今日在前堂的时间更长了些呢。 接连观察了半个月了,算盘精总算是有了收获。 下午,小四笑容满面的把大家凑到一起,终于说起今天喊大家来的目的——小楼生意惨淡,急需大家给出出主意。 此话一出,大家瞬间就沉默了。原因无他,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文师傅之外,也就文小点这个半吊子是实打实做过生意的。 胡兴和小四的小吃摊,最多算个玩票。 明宣礼的产业虽多,却都有专人打理,根本不用自己操心,沈婉儿也是一样。 “老三呢?以前不是给了他本书?” 胡二伯想起了胡发,之前看他有那么点天分,记得是给过他一本生意经来着,不知道那小子看得如何了。 “二大爷,他在布庄呢,我这就换他回来。” 银子有些尴尬,说好的让他来,非说她就能代表。这下好了,问了个她替不了的问题。 “不用叫,你回去直接让他想想书里有办法没。” “好。” 剩下的,就再没人开口了。文师傅也头疼啊,当年他虽然是家主,但更多是守成。温家酒楼他爷爷他爹两辈人挣出来的,客人大多也是冲着老字号的手艺,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努力,好好做菜就可以了。 况且,那时候毕竟是在京城,是个掉块碎银子都没人捡的地方,到底是有权势的人多,谁也不在乎这一顿几十、上百两的银子。 现在不一样啊,小楼就是小镇上的一个小酒楼,没在主街上就算了,还是用凶宅改的。光是最后这一点,就足够将很多人拦在门外了。 尤其是很多生意人,并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觉得晦气。 见大家都不说话,小四开始挨个儿点名了。明宣礼和沈婉儿因为身份的原因,被小四跳过去还松了口气,实在是也不知道说啥。 “是不是太贵了?二两银子一道菜,确实有点贵了。改成五文钱管饱,你看人多不多,保准能把门槛都踩烂喽。” “那还是酒楼么?怎么听着跟脚店也差不离了?” “那换个铺子呢?这里离主街还是有些距离的,包间弄得是不赖,可从窗户里头往外看,不是别人家的院子,就是荒山野岭的,谁还来啊?” “小楼咱买下来了,换不了了。”明宣礼忍不住补刀。 “没客人,咱就出去拉客人呗,多拉几趟不就有了?我看那翠云楼的生意就不错,去门口蹲着,肯定能拉到客人。” 人才!去人家酒楼门前拉客人,也难为他能舍己为人,该多鼓励!到时候的医药费,小四出了! “光开酒楼不行,咱再弄点儿副业呗,早上弄个早点摊子,晚上晚点关门,总有人找不到合适的来咱家的。” 主意不错,下次别说了。这是逼着小四不能休息了吧?别人还能轮换着休息休息,小四身为大厨,他一休息,酒楼上下都得休息。 到时候就在大门外贴上,厨子休息,歇业一天…… 大家说了一圈儿,有用的是一句没说,后边儿却越来越离谱起来。 什么大堂空出一半来,摆上些杂货售卖;免费吃饭不要钱……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听得明宣礼居然有那么一瞬,都分不清这人到底是自己人,还是其他酒楼派来的卧底。 第349章 明珠听不懂大人们在商量什么,偷偷扯扯小鲤的衣袖,小声询问。 “小鲤姐姐,爹娘他们在说什么呀?” 小鲤看看明珠,略带歉意的摇摇头。 “我也听不懂。” 她说谎了,她听得出来,小楼的生意不好挣不到钱,所以大家聚在一起是在想办法。她担忧的看向古爷爷,对方眼神示意她安心,可是怎么办?古爷爷也在担心呢。 明珠不知道小鲤的弯弯绕,听见她也不懂,心里平衡了一点,不是她不够聪明,是她还小。 算盘精全程都坐在一旁听着,手指时不时的动两下,表情时而舒展,时而皱巴,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却也精彩得像唱了一出戏。 看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没错过小鲤时不时打量他的目光。心里暗自满意。 “算盘哥,你有啥主意?” 小四终于问到他了,算盘精似乎被人从思绪中唤醒了一般,整个人一惊。若不是表演痕迹太重,大家还就信了。 “我确实有个主意 。” 开业那天算盘精一来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哪怕其他兄弟们都走了,他也还是留下来了。 先说这个小楼,大概一开始建的时候就带了目的,这座楼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聚财阵,不过不止是简单的聚财,而是一种邪术。 孙庆东听到这儿,捂着耳朵起身告罪一句,就往后院跑了。东家的私密,还是少听为妙。二柱子紧随其后,然后是其他几个,老古也想走,看了看小鲤,还是没动身。 整个小楼一共三层,每一层都是阵法的一环,而阵眼,就在他们围坐的这张长桌下。 说到这儿,哗啦一下,桌上的人瞬间后退了好几步,慌乱之中,小五和明成还没忘了带上两个小不点。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就算是明宣礼和沈婉儿都在其列,甚至动作更快。没办法,明争暗斗的多了,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玄术一法了。 信不信是一回事,觉得恶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阵眼都被人起走了,这儿现在就是座普普通通的小楼,不用这么紧张。” 算盘精坐在原地面上闪过些许尴尬,知道他们会有反应,没想到大家的反应这么大。罢了罢了,其他需要处理的地方,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了,他敢肯定,但凡他再多说点什么,这些人大概会毫不犹豫关门,另寻他处的。 “真的?” 李氏十分不放心,再三确认。眼神还若有似无的看了明宣礼一眼。这地方可是明宣礼选的。 不是她多心,她虽没见过真正的皇家是什么样,话本子可没少看。再说,明宣礼好歹是个王爷,就算救命之恩摆在那儿,他们也不敢全然没有防备。就连胡二伯私下里也是叮嘱过的,来往归来往,可不能不留一手。 明宣礼没有错过李氏不经意外泄的眼神,心里划过一丝苦涩,到底,还是被身份束了手脚。他,和那个算盘相比,明显是落了下风的。 “真的,千真万确。” “那你用南风起誓。” 胡老汉再次要求增加保障。 算盘看了一圈儿都没见有人站出来拦着胡老汉,只能起誓。誓言不算恶毒,不过是顾南风尿床三天,胡家人就信了…… “说到哪儿了?你继续。” 胡老汉和李氏率先坐了回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没了。这个地方的风水其实不错,就是被有心人利用做了些坏事。酒楼开业的时候改了格局,破坏了大部分的阵型,这些已经不足为惧了。” 不是全部,只是大部分。 因为邪术的原因,小楼还是沾染了不好的气息,于人无害,但对生意人不大友好。这些气息最终会渐渐消散,不过时间会久一些。 这些气息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吓退那些想要靠近的人,所以,就算有人想要靠近,也最终会望而却步。 所以,就算小楼的东家之一,是明宣礼这个有大气运的,也不过只能冲散一时,小鲤这个锦鲤命,能影响的也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范围。 “等等,你说谁?” 张莲抓住了重点,锦鲤命?谁? “谁是锦鲤命?” 大气运的是谁,他们并不关心,反正不能是小四那个倒霉蛋。文师傅……看着就不像。 “就她,小鲤。” “还真是啊?” 老古沧桑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略明显,见大家疑惑,老脸一红,还是坦白了。 “小鲤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你们都是好人,想着她留下也能有个好生活,说她命格好,你们也能善待她一些……” 老古也是个聪明人,小鲤是捡的,若说是特意算过未免太假,就说是高人看过的,不容易被拆穿。 没想到的误打误撞的,居然是真的。老古心里隐隐担忧了起来…… “古爷爷……” 小鲤红了眼眶,松开明珠的手就扑到老古的怀里去了。 “哭啥?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一个心善,一个运气好,好日子在后头呢。” 胡二伯没好气的嗔道一句,最讨厌他们这煽情的场面了,总让人的眼窝子变得那么浅。 “算盘,你接着说。” “说啥?” “说你的主意啊,你这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半天,你的主意呢?你的主意到底是啥?” 胡二伯一向不信这些,尤其不信命。不然他就是个会识字的庄户,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说完了呀。摆个风水阵,你们对小鲤好些,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 李氏信这些,当即就换了位置,扯着算盘精让他给指点一二,随手就掏了银袋子就塞过去。她懂的,管这些要沾染因果的,这个程序不能少。 算盘精顿了一下,取了一文,就还给了李氏。 “风水局我都改好了,房梁上的东西不要随意动,其他的不受影响。” 李氏把钱袋子又推回去,一脸兴奋。 “算盘,你再给算算,咱家啥时候能添个姑娘。” 算盘精看看李氏,又看看胡家的这有一个算一个的星星眼,满脸都是希望的样子,心里顿感压力。 第350章 算盘精实在是不忍心打破他们的希望,也无可奈何。 “婶子,这我可看不出来。我也就能看个风水。” “咋看不出来?你都能看出小鲤是锦鲤命。” “有大气运的人出现,是会影响身边的风水的,能推算出来。看相这个,我是真的不行。” 李氏骤然颓了下去,这两百年间 ,给家里添个闺女,几乎成了他们每个人的执念。惹祸的是无良的祖上,负罪感却代代相传至今,几乎成了胡家的一个病态的现象。 因为要弥补,所以竭尽全力、毫无底线的对待身边每一个女性,对自家的媳妇儿更是溺爱。你看李氏,被胡家宠了二十几年,都宠废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 若说胡家男人疼媳妇儿,倒不如说,胡家的男人把自己放得太低了。他们自觉有罪,所以不曾放过自己,却忽略了,犯错的不是他们,何必要如此作贱自己? 大概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们才能跳出这个怪圈吧。 “闺女儿子我都稀罕。” 胡兴赶紧表态。他一直记得老田的话。怀孕的人容易钻牛角尖,他得多关注。李氏的话有歧义,胡兴注意到了,就赶紧表态。 张莲怔愣了一下,午后犯困,眼神都有些迷茫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坐着都睡着了。 “哦,我知道了。” 她根本就没听清他们刚才都说了什么,打着哈欠回应了一句。胡兴拉着张莲就准备回小坎沟了。 怀孕之后的张莲觉多,随时随地都可能犯困。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要紧事,困了就睡呗。坏就坏在,张莲多了个毛病——认床。她只能在自己的炕上才能睡着,就连娘家的都不行。 “困成这样了,咋也不说话?路上赶车稳当点儿。” 李氏给张莲包了一油纸包的零嘴儿带着路上吃,还不忘叮嘱儿子。 到了晚上上客的时间,小四弄了不少瓜子儿花生干果蜜饯,还有小鲤最喜欢吃的酥肉,炸了一盆子,放在长桌上。 看得沈婉儿的眼皮子直跳,这还真把小鲤给供起来了。 “四儿!你也不怕把小鲤给撑着是吧?整这么老些,你做法呢?” 小四咧着嘴巴嘿嘿一笑,他只是觉得有小鲤在小楼坐镇,是他的福气,就想对她好点儿。他对谁好,就喜欢给谁弄吃的,就是这一不小心,就整多了。 “没事的,我坐在这儿,小楼的生意也好些。” 小鲤笑得真心,总算是有些用,应该不会被胡家嫌弃没用了,她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会被赶走了呀? 看着小鲤脸上明晃晃的讨好,李氏婆媳三人只觉得心酸,脸上发烫。 “小鲤,算盘也说了,等风水阵起了作用生意自然会好的。你不用这样。” 银子蹲下身子,看着小鲤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让她难以接受的不好。 她迫切的想把小鲤拉出来,不想她成为敛财的工具。 小四这才发现他的举动,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单纯,他皱着眉头,第一次认真思考。 少年,那幼稚的心态,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 “银子嫂,这有吃有喝的不好吗?我只要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能派上用场,不好吗?” 银子心口一顿,不知要怎么回答。好还是不好? “我没关系的,哪怕是因为我的命格好也没关系的。只要我有用,就不会再被赶到街上去了。” 小鲤的声音渐弱,稚气的声线,清脆又沉重。 “有用,你可有用了!” 银子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小小的身子,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她终于知道那不适感的出处,此刻她怀里抱着的,不仅仅是小鲤,还是多年前的自己。 银子没等到晚上大家一起回去,小楼开始忙活,她就匆匆赶回了镇上的小院子。 王氏坐在院子里就着还算明亮的天色绣着什么,银子凑近了才看到,是两颗小小的石榴。 “娘。” 王氏这才注意到女儿回来了。连忙收起手里的针线,起身去准备吃食。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去小楼了吗?” 银子不说话,就紧紧抱着王氏不撒手。王氏起初只以为是孩子撒娇,渐渐的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闺女,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 王氏语气逐渐焦急,银子终于从怀里抬起了头,眼睛红彤彤的像兔子,脸上是明媚的笑,如雨后的夏日,灿烂又耀眼。 “闺女,你这是咋了?别吓娘啊。你站着别动,我去找人……” “娘,我没事儿,我就是到现在才知道,你对我有多好。” 银子用帕子擦干了眼泪,带着俏皮挽住王氏的胳膊。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是你娘!不对你好对谁好?你真没事?” “真没事儿。” “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胡家跟胡发那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他们哪敢欺负我呀,还生怕我不要胡发了……” 哐啷!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娘儿俩转头就见胡发呆愣愣的站在大门口,脚边是碎掉的小瓦罐儿,红油淌了一地…… 那是今早银子随口提了一句,说想吃红油腐乳了,胡发想着丈母娘也爱吃,就多买了些。刚才见银子步履匆匆的回来,就赶紧抱着瓦罐回来…… 一进门就听见了一句:“……不要胡发了……” 胡发当即就破防了,这才多久啊,这就腻了?他还没稀罕够呢,她怎么就腻了呢? “银子,你不要我了?” 胡发红着眼圈儿,看负心汉似的看着银子。 “啊?” 银子一脸懵,啥时候的事儿啊?她怎么不知道呢?娘,我什么时候不要他了? 王氏多少有点尴尬,毕竟说人坏话被抓包,还是听社死的。小两口的矛盾自己解决,跟她这个大人无关 。 “你自己哄吧。” 王氏端着簸箩进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小两口哪儿都挺好的,就是这胡发三天两头儿的哭鼻子,闹着让人哄…… 哎,恋爱的酸腐味啊…… 第351章 银子看着眼前这个“小娇夫”模样的胡发只觉得头皮发麻,以前也没觉得他是这样的胡发啊。不说让他上进些什么的了,他能不能正常些啊? 前一阵,她小日子,夜里离他远了些,就说她跟他不亲了。 那几天,她手头有个活需要赶工,这丫跑来哭哭唧唧的跟丈母娘告状,说她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今天这又是咋了?这又是从哪儿捕风捉影的听了两句,指控她不要他了呀?麻了,被这娇滴滴的“胡大小姐”给整麻了。 银子:“你这又咋了?” 胡发:“你问我咋了?” 银子:“那我问谁?” 胡发:“你!你都不要我了,你还问我咋了?” 银子:“你先关上门,咱们私下里说。” 胡发:“不要,你现在就回答我。” 银子:“回答什么?” 胡发:“呵,女人!你自己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银子路过胡发关大门:“我说什么了?你今儿又咋了?莫名其妙的。” 胡发冷笑一声:“我莫名奇妙?呵呵呵,我就知道你腻了我了,你是不是看上别人男人了?” 银子无语:“……” 胡发委屈巴巴:“你就是看上别人了!难怪,你不要我了。说,你看上谁了?” 银子无奈:“没有。再说,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呀?” 胡发眼泪汪汪:“就刚才!你亲口说的!” 银子回忆,恍然:“哦,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胡发倔强忍泪:“那你什么意思!” 银子急于解释:“你听我解释……” 胡发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 王氏抬头望着屋顶,对白没啥问题,就是这角色是不是搞错了?确定这娇滴滴的语气是那个不小心就要撞门框的胡发该有的吗? 要是忽略了性别,就这言语之间,真会觉得自家闺女就是那寡情薄幸的负心汉(女)了。 也不知道水仙知不知道,她三儿子是这样的? 王氏从簸箩里拿出两个棉花团儿,塞进耳朵里……忽然想到,李氏不会就是知道自家小子是这么个德行,才非得要入赘的吧? 意不知何起,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一早,昨天还哭哭唧唧的胡发,顶着个肿眼泡带着媳妇儿和丈母娘回小坎沟了。心情愉悦的喊了声娘。 李氏闻声出来,抬头就瞧见呲着大牙傻乐的胡发,一脸嫌弃。 “哪儿来大蛤蟆?起开起开。” 拍开大蛤蟆就奔着他身后的银子和王氏去了。 “娘。” 银子一开口,声音就如迟暮的老人,沙哑得不成样子。 “这是咋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着凉了?上火了?还有哪儿不舒服的没?” 李氏紧张的询问,银子实在是不想说话了,一说话,嗓子就干巴巴的难受。 “俩人吵架了。” 王氏见闺女都插不上嘴,替闺女解释了一句。 “豁~!你这又是咋了?” 见王氏出声,李氏抬头就看见——好重的黑眼圈! “熬的!” 王氏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脚步虚浮。 “五儿~~快来快来。” 小五从屋里飞奔出来,十来岁的半大小子,站在本来就不高的李氏旁边儿,都到肩膀了,却比胡发矮了半截儿。 “娘,咋了?” “你有啥能治嗓子、去黑眼圈的没?快给你翠儿姨和嫂子使上。” 李氏说着就让俩人先坐下,倒了一碗小四做的薄荷茶。薄荷是小五种的,说是驱蚊,蚊子还没见着,就被小四薅了大半去。 “我眼睛也肿了。” 胡发弱弱的发言。 “我先看看。” 小五先给王氏把了脉,接着是银子。胡发伸着胳膊眼巴巴的等着,小五给娘俩看完转身回屋取药了。 “弟啊,还有我呢……” 小五仿若没听到,大步流星的就进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好像听到了若有似无的笑声。 不多会儿,小五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出来了。 “娘,去西屋吧,翠儿姨得躺着敷药。” 几个人又转战到饭堂西屋。小五挨个儿从瓶子里倒出来些药粉,加了药水,调成药膏。 张莲睡饱了起床,端着早饭寻过去的时候,恰好赶上银子哑着嗓子跟李氏解释这仨人的现状。看见张莲进来还打了声招呼。 “别提了,就听见个话尾巴儿,就不依不饶的闹了一晚上。我一解释就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不解释吧,又得说我不在乎他,哼哼唧唧的哭。一晚上就这样了。” 见银子说完了,正给王氏涂药膏的小五腾出手,递给银子一个青瓷瓶。 “一小口,含着一刻钟再咽。” 银子十分听话,当即就喝了一口,一股清凉从舌尖散开,火烧火燎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些。 “翠儿,你是不是被吵着了?要不今儿你住这儿,让他俩去镇上掰扯去。” 王氏躺在炕上,一开口就满是怨气。 “我这跟他俩没关系,都是你害的。” “这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啊?先说好啊,孩子有啥错,那都是他爹没教好,跟我可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了?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初非得要入赘到我家,是不是就存了别的心思了?” “啊?入赘不是银子提的吗?咋我顺着闺女这还出错了?” 银子见俩娘要吵吵,赶紧把药咽下去要解释。 “娘,我娘不是那意思,都怨我俩……” “三嫂,时辰还没到呢,重喝一口吧。重新算一刻钟啊。” 小五一听银子张嘴了,赶紧提醒了一句,转过头亲自盯着银子喝了一口,这才继续给王氏涂药。 王氏这边也接着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家老三是……”王氏一时没找好形容词,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胡发这做派。“是这么个德行,巴不得塞到我家,好自己躲清闲?”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三儿他咋了?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等着,我这就教训他一顿去。” “别给我整苦肉计啊,我不吃这一套。你就给我实话实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儿子动不动就哭鼻子这事儿?” 第352章 王氏这话一出,小五涂药的手一顿,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胡发,果然,这肿眼泡就是哭出来的呀。 “咳咳咳……” 张莲被刚喝到嘴里的粥给呛到了,为了顾及胡发的面子,十分刻意的抱怨了两句温度适宜的粥。 “烫嘴,真烫嘴。” 李氏看了看儿子,暗道一声不争气,好歹也多装些日子呀。这才几天儿啊,就暴露了??? “这话儿怎么说的?他……” “仙儿,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要不然,咱俩就绝交!”王氏放完话,觉得有些过分,又找补了一句。“三天!” 李氏哭笑不得,看着老闺蜜一脸气愤,还不忘给自己留个活口儿,还真就不好意思装下去了。给了胡发一个对不住的眼神,反正你自己都暴露了,那就接受现实吧。 “呃……三小子这性子确实多愁善感了些,可是我也跟你说过了呀。” 王氏闻言惊坐起身,要不是小五躲得快,手上的竹片差点儿就戳到她的眼睛了。吓得李氏赶紧挡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了?说的时候都不跟我打个招呼的吗?” “翠儿姨,先躺下,我娘她不跑。” 小五赶紧扶着王氏重新躺下。 “噗……” 张莲这口粥算是喝不进去了,哎呀,最近这笑点有点儿低呀。还是吃包子吧,太丢人了。 “怎么还这么烫啊……” 还没忘了找补。虽然忍笑忍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说过了的,我家这‘不省心的’就麻烦你多教教了,你好好想想。” “那你也没跟我说是这么个‘不省心’啊!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意思,说啥我都不能同意。” 王氏说着说着又上头了,噌一下又坐起来了!这次小五没防备,吓得一哆嗦,还好还好,竹片放碗里了。 “娘!” 银子一着急又把药给咽下去了。有些话就是着急也不能随便说,说不准话赶话的就出问题了。 小五叹了口气,重新给银子递了药。 “三嫂,不能再咽了啊,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小五十分认真的说。银子讪讪的答应下来。不经意的对上了胡发那委屈巴巴的眼神,赶忙躲开。得,她娘又惹事儿了。胡发这货又要开始了。 李氏也看到了。手一拍桌子,指着胡发喝道。 “憋回去!” 胡发果然吸吸鼻子,忍回去了。却吓得张莲一激灵儿,李氏赶忙安抚。 “没事儿没事儿啊大闺女,不是说你的。” 银子见胡发真给憋回去了,瞪大了眼睛心里直呼:还能这么操作?! “李水仙!你让谁憋回去呢?咋地,你儿子是个小哭包儿还不让说了是吧?!” 王氏再次起身!小五都有些着急了,咱生气归生气,能不能别总仰卧起坐呀?怪吓人的。小五终于明白了老田为啥脾气总是那么暴躁了,遇上不听话的病人,可不就暴躁了。 “哎呦,我没说你,这不是说老三呢吗?” “银子!你说,她说谁呢?” 被点名的银子也不能不张嘴啊。小五也赶紧回头眼神警告银子,不能再吞药了。就见银子啪叽一口,就吐了出来。 “说老三呢,没说您。” 小五看着地上的药水,彻底无语了。 不让咽就吐出来是吧?知道这药水有多难做吗?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才做得这么甜的吗?说吐就吐出来了? 小五深吸一口气,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这口气——憋回去了。 他但凡敢大声说一句,这屋子里除了张莲之外的所有人都得说他,惹不起。张莲还怀着孕呢,也不能替他阻拦,不划算。 忍着吧。 银子这才意识到她这次把药给吐了,不好意思的冲小五笑笑。 “药水没了,估计也差不多了,嫂子不用再喝了。” 小五说完手脚快速的给王氏的敷完剩下的药,收拾了自己的瓶瓶罐罐走了。他始终语气平淡,但大家都感觉到了,小五好像生气了。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了。胡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追小五去了,他这眼睛涨得难受,得去找小五讨个药去。 银子见胡发出去了,赶紧凑到王氏耳朵边儿,小声儿说。 “娘,我好像知道怎么治那小子了。” 胡发拦住小五,让他给看看眼睛,小五看了一眼胡发,随手从墙角薅了一把薄荷塞给他。 小五也变了,不给药就不给呗,给他把杂草算怎么回事? “这是薄荷,捣碎了敷眼睛。” 胡发看看手里的“草”,看看墙角…… 小五种的薄荷终究还是没保住,被小四薅走了一大半之后,剩下的连叶子带根被胡发一锅端了! 小五惆怅的看着空荡荡的墙角,罢了,三哥是个爱哭的,就当是给他敷眼睛了吧。 王氏终究还是被哄好了,主要还是因为胡发这娃吧,除了爱哭也没啥大毛病了。说到底还是在乎银子,才这么左一出右一出的折腾。 “他大概是觉得不安心吧。” 张莲总结道。一如刚成亲的自己。 “什么不安心?” “怕银子不要他了呗。上次差点不成的时候,他都把自己折腾成啥样了?他是真上心了,才这么患得患失的,经不起一点儿风吹草动。” 胡发比起他两个哥哥来,在感情方面表现得更加热烈,自然是陷得更深的那个。因为足够的喜欢,所以失去的时候,就像去了半条命。 他会粘人,会想时时刻刻见到她,不停的想要找证据证明,对方也是同样的感情,他才能确认这不是他的一厢情愿,才会觉得踏实。 偏偏银子是个不会表达的,哪怕心里的热烈不比他少,也鲜少会有表达,比起轻飘飘的几句话,更注重落到实处。 说的少,做的多,就是她这样的。 “好像还真是。” 王氏觉得张莲说得很有道理,但,夫妻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吧?两人的位置是平等的,才能走得更长远啊。 她觉得,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银钱多少,甚至是用情的深浅,一方处于另一方之下,或者并不对等,都不能长久。 第353章 又过了一刻半钟,小五来给王氏洗药膏,草药的味道渐弱的,王氏只觉得眼睛的干涩感减轻了不少。 “呀,黑眼圈果然轻了不少。” 李氏仔细打量着,眼周虽然还有些暗淡,却比之前那黑黢黢的样子好了不少。 银子也仔仔细细的观察一番,确实淡了许多。 “娘,好像皱纹都浅淡了。” 女人都是爱美的,无关乎年纪。王氏就算是最苦的那几年,依旧会将自己收拾得精致利索。 可惜岁月总是不饶人,上了年纪之后,她总是对着镜子唉声叹气的说又添了几条皱纹。近几年的情况好些了,也尝试过不少办法,用过不少东西,却都没什么效果。 听银子好这么说,也只当是她的宽慰。 “我看看。好像还真是哎,一看这一圈的皮肤好似都细腻了不少。” 李氏凑近了来,手指隔空指着眼睛周围的一圈,感觉十分的惊讶。还怕是自己年纪大了眼花,把张莲也喊过来看了。 张莲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反复对比。 “是不大一样,眼睛这块的皮肤要水润些。” 王氏这下也坐不住了,可惜自己的脸她自己看不见啊。在屋里寻了一圈也没看到镜子,得,想看也看不到了。 “等等啊,我去取镜子。” 张莲见王氏在找东西,大概知道是要做什么。银子可不敢让张莲瞎动唤,连忙出声阻止,去屋里取了自己的镜子来。 王氏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左右端看,这铜镜是新的,但丝毫不妨碍她看不清楚细节,尤其是细小的纹路。 “你这什么镜子啊,怎么都看不清楚。” 银子站在一旁撇撇嘴:“您给置办的嫁妆。” 所以,不好用也不是我的错。这可都是您选的。 王氏白了银子一眼,这棉袄大了,就是会漏风。 “怪我,行了吧?改天给你换个更好的。” “那您说话可得算数。” “算算算,说的我好像什么时候不算了似的。” 张莲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打打闹闹,心里有些酸涩,静静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出去了。还没走两步儿,就被李氏给拽回去了。 挑开草珠帘子,就跟小五提要求。 “刚才那药膏还有没?来来来,给我们也用上。” “娘,那是药,可不是随便用的。大嫂还怀着娃呢,万一用出啥毛病来,大哥非得拆了我不行。” 他洗完药膏人就没走,一见她们围着王氏看,心里就有种要糟的感觉。果然啊,他还是低估了女人们的爱美之心! “那你不会换成能用的草药吗?” 李氏倒是有想法,奈何自己不懂药理。 “我草药都认不全呢,现在也就只敢照着方子配药。” 老田说他有天赋,但到底还是学的时间太短,又学得断断续续,很多药的药性他还掌握不好。老田千叮咛万嘱咐,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不敢轻易在人身上尝试。更何况还是至亲。 “什么?你都学两年了,草药都还没认全?你是没好好学还是他没好好教?” 李氏陡然拔高了音量,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氏和银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近在咫尺的张莲只觉得耳朵直嗡嗡。 “田爷爷学了二十年才能独立看诊。” 小五又补了一刀。 李氏只觉得心口疼,二十年!二十年后小五自己都能当爷爷了!果然啊,他就是没好好学。 老田那个干巴瘦老头儿都能学出来,自家小五整日被他说有天赋,五年,五年就差不多了吧? 话本子里不都说了吗?那些根骨奇佳的男主,短短两三年的修为都能赶上旁人几十年的修为了。 小五看着目光灼灼的李氏,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娘这是又在打什么算盘?小五还没琢磨出来个啥,就听见熟悉的小奶音儿在院子里喊人。 “小猪猪来了,我去迎迎。” 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 没多大会儿,就带着人进来了。沈婉儿似乎是有急事,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了。 “六婶,这次来,是想托您给照看几天孩子,我跟宣子要出去几天。” “有事儿就让宣子自己去呗,这怎么还得让你跟着?” 李氏心里没底,不会宣子那倒霉孩子又摊上啥事了吧? “小九传话来了,说管不住他老子了,让回去劝劝。” 沈婉儿满脸的无奈,以前总觉得老皇帝虽然比不得先祖们有什么大建树,但帝王该有威严和果断他都有。更难得的,他是真真儿的爱民如子。 可经历过了那件大事之后,她才在明宣礼的只言片语中发觉,老皇帝就是个老小孩儿,时不时就要作妖引起他们的关注,想让亲人时时刻刻都在身边陪着。 而他的亲人……真的不多了。 “咋?跟他弟弟关系不好呀?” “也不是,就是俩人脾气不对付,整日跟小孩子吵架似的。明明心里都清楚,也都互相惦记着,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要我说你们就是没事找事儿,下两天地,屁事儿没有!” 村子里少有老人作妖的,还有力气作妖的,都得忙着下地呢;没这份力气的,都老实着呢,谁让年轻时候不做人,老了可不就只能看着孩子们的脸色过活? 要真是那混不吝的,像陈赖子那样的,这不,还没到老呢,媳妇儿孩子就都不搭理他了。 除非是没人给撑腰,自己又是个扛不住事的,那没办法,只能忍着呗。 老皇帝这左一出右一出的折腾,全仗着剩下的这俩都是孝顺的。他总这么折腾,时间长了,孩子们心里也该有怨气了。 “啊?这年纪大了不就该颐养天年吗?” 不让老人操心费力不就是孝顺吗? “那也就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你看看村里别的人家,那闹腾的就比你们少。老的小的手里都没闲着,哪有那个精力呀。” 沈婉儿貌似懂了一些了,老皇帝整日里闹,怕不是觉得孤单没意思了。李氏的话没错,他就是闲的。 “六婶,我好像明白些了。” 沈婉儿回去就跟明宣礼密谋上了,就是在路上都没歇着。 第354章 明成和明珠兄妹俩也不是第一次在胡家住了,这次没有爹娘陪着有些不习惯,也不妨碍他们白日里玩成个小疯子。 这不,小四又想起鱼塘的事了,想去小河村找趟张老爹。张莲就让胡兴带着去,顺便喊上张平。娘家的事儿,现在都是张平拿主意了,张老爹现在就是个吉祥物,镇宅。 明珠一听就要跟着去,她想去小河村抓鱼也不是一两天了,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而且爹娘都不在,弄一身泥也没人说。 明成?他就是个妹控,她去哪里都会跟着的。 知道小五最疼她,水性又好,撒娇卖萌的终于说动小五跟着去。条件是得经过李氏的同意,她要是不同意,就不能去。 李氏能拒绝吗?那不能够。 “兴子,你跟小五看好他们俩啊,不听话往深水里去的话,直接就扛回来!” 虽然没拒绝,但是也没那么好说话,用一大堆的条件交换,两厢满意,这才出发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的,天黑透了才回来。鱼是没见着,倒是胡兴领着几个泥猴子回来了。 满身满脸的泥巴,一笑起来,就剩下一排大白牙。一看就是这一天下来,玩得绝对过瘾,人也累得不行了。 明成和小五年纪大了点儿,体力还好些,也只能够撑着给自己洗干净了再睡,到极限了。明珠的澡还没洗完就昏昏欲睡了,胡旺不在家,独守空房的文小点主动要求明珠跟她睡。 香香软软的小丫头,文小点可是馋了好久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明珠都还没醒,小四站在饭堂后门张望了好几趟了都。 李氏看看天色,都巳时中了。 “点点,喊小猪猪起来吧,再睡,中午该吃不下饭了。” 明珠昨天真是累惨了,早上起早,除了吃饭,一整天都没闲着,直到滚了一身泥巴,乘着夜幕回家。 被文小点抱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哼哼唧唧的不想离开舒服的炕,皱着小脸儿有气无力的挣扎。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撒娇。 “我想再睡会儿……” “乖,该起床了。” 明珠哼唧一声,软着身子用力往下坠,始终不愿意离开被窝。四岁的小胖子,一点儿力气不用,滚来滚去的往下坠,没几个回合,文小点就折腾出了一身汗。 松开手坐在一旁气喘吁吁的戳明珠的小屁屁。 “嗯~~”明珠扭着屁股翻了个身。 文小点没动地方,改戳她的小肚子。 “啊~!” 明珠十分不耐烦的重新翻身,再次暴露了小屁股。 文小点十分不厚道的笑起来了,一时兴起却玩儿上了瘾。戳来戳去,滚来滚去,不亦乐乎。 “不要戳我屁屁!” 明珠的小肉手捂着屁股,嘴巴一撇就要哭。 文小点顿时汗如雨下,小猪猪可不能哭,她这么一哭可就解释不清楚了呀~~~~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四的声音。 “小猪猪,起床了没?小四叔带你去小楼看热闹呀~~有好玩儿呦~~~” 正值变声期的破锣嗓子,妖娆的语气,这个搭配……大夏天的,一饭堂的人都在搓胳膊。 只屋里的文小点一脸感激。 因为明珠听见小四的话,眼泪瞬间就被憋了回去,一咕噜爬起来,伸着小手要抱抱。 “点点婶婶穿衣服,出去找小四叔叔。” 明珠眼睛亮晶晶的,如果不是带着新鲜的眼屎,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刚睡醒的小破孩子。她转了转眼睛,吧唧在文小点脸上亲了一口,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啊~~~~ 化了,化了,要化了。 文小点赶紧起身,给小猪猪穿衣裳梳头发。小四在门外催促了几遍,她都是笑吟吟的没有生气。 小四催到第八次的时候,文小点终于牵着明珠出来了,一身黄色衣衫,粉绿交叠的发带,像田间的清新的花朵,风一吹,发带上缀着的铃铛就叮咚作响。 一出门,松开文小点的手,就扑进了小四怀里。 “小四叔叔,我们快去小楼吧,别错过了热闹。” 天色属实不早了,小四也赶着去酒楼呢,当即抱起明珠就走。明成赶紧拉着小五跟上。剩下几个人对视一眼,各回各屋换衣服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后就在院子里集合了。 因为小四的坚持,小楼也终于有了起色。事实证明,三个臭皮匠也确实能顶个诸葛亮。不是因为小人物的大智慧,而是,有心的人,可以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想要的东西。 还不到中午的时间,小楼前面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因为要等明珠起床,小四今日来的比平日要晚一些,不过热闹还没有正式开始,也不算太晚。 孙庆东已经开了店门,小二哥在门前摆了一长溜儿的桌椅,还特别好心,给围观的人群准备了长凳。 没有准备茶水,却很贴心的给各位看官准备了瓜子花生。小心机不言而喻。 门前的一角已经排起了队伍,二柱子在队伍的最前面往来时的路口张望。终于看到了小四的马车。 枣红色的墨宝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它再也不是初来时候的瘦骨嶙峋,在山青和胡兴的饲养之下,膘肥体壮毛色油亮,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 “四东家,您可算来了。” 老古上前牵住马车,小四把缰绳交给他,道了声谢。转身从车上抱下来明珠。民成和小五紧随其后,跳下马车。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小四这才问二柱子发生了什么。 “东家,报名的都来了。” “那就给他们登记呗。” “我们……我们都不识字啊。” 二柱子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红红。 哦,他把这事儿给忘了。当即就过去准备亲自登记。 “四哥,我去吧。” 小五主动请缨,明成也上前帮忙,两人直接坐在桌前,准备登记。小四叮嘱了几句,抱着明珠就进去了。 明成望着小四的背影,伸出了尔康手。四叔啊,其实你可以把明珠放下的…… 第355章 (修改) 小五和明成一人一个,没一会儿就把排队的都登记好了,俩人对着脑袋猜测了半天,都没弄明白小四这葫芦里卖是个啥药。 不过看着外头一堆的大娘婶子小媳妇儿,凑在一块儿眼巴巴的望着前面的样子,小四弄的这一出,应当还是有几分成果的。 午时初刻,小五收到东家的指示,登记完最后这两个,就跟明成收摊了。大约是太过新鲜,到底是没多少报名的,拢共就十个。 午时三刻,小四抱着单手抱着明珠,身后跟着伙计们,站在大门口,中气十足的宣布今日的活动开始。 小五和明成这才知道,小四这些天神神秘秘的都在忙活什么。 “各位乡亲邻里,在下是小楼的小东家——胡达。想必大家看过咱们小楼的单子 了,感谢各位的热情捧场,在此,胡某代表小楼上下全体先谢过大家了。” 小四说完带着身后的伙计们,给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鞠了一躬。 恰在这时候,李氏他们也到了。老古时刻关注着来小楼的车马呢,见着来人,立刻从队伍里脱离出来,连人带牛车就引到后院去了。 一行人直接从后院儿上了三楼,是小四提前给预留好的包间。其他人都在楼下给小四撑场面,老古就让小鲤跟着上来,万一有什么需要的,也能跑个腿儿。 几个人一上来,就直奔连廊而去,站在栏杆里往下一看,这才发现,二楼的包间已经都订出去了大半,剩下的没订出去,还是因为那个位置的连廊看不到楼下的场景…… “哎哟,几天没来,生意好了不少呀。” 前几天还听着银子说小楼生意不行,愁得到处找人出主意,催着胡发给弟弟想办法呢。今儿这就有转机了? 这也太迅速了吧? “可是说呢,前几天小四还着急上火的,转眼就有主意了。” 张莲也觉得小四的脑袋好使。 银子在一旁默默听着,不吭声。嘴角真是压都压不下去。 楼下围观的群众们已然等的时间不短了,小四也没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废话不多说,咱们先请各位参赛者登场。” 随着小五一声声的高喊,每叫到一个名字对应的人便从侧面走到桌前,从远处开始依次落座。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甚至还有位背着孩子的妇人。 待他们坐定,小四再次提高声音,将规则再次重复了一遍。 “想必大家已经迫不及待让开始了。但是在开始之前,再次给大家重申一下规则,也方便各位看官一起监督。” 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还有监督的责任,顿时围观群众的兴致就来了,挺直腰杆目不转睛的看着桌后的几位。 规则也十分简单,比赛吃饺子,吃进去最多的为胜。时间不限,数量不限,最终的数量以实际吃进去的数量为准;不能吐、不能有任何浪费的行为、不能私藏……总之一句话,只有真的吃到嘴里的才算数。 饺子后厨已经准备好了,比赛一开始,就会陆陆续续端上来。一盘十个,为了节省时间,都是在后厨凉好的,不冷不热入口适宜的温度。 比赛的都调好了自己喜欢的蘸料,前面放了水壶,每两人之间站着一个小楼的伙计,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情况。 一人一盘饺子端上来,手中的筷子蘸料也都准备妥当了。随着小四的一声:“开始!”,桌前的人挥动着筷子,开始进食。 小四这会儿才凑到小五跟前儿,小声儿询问。 “五儿~那啥,现在跟你要点儿消食散是不是有点晚了?” 小五倏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四,就是来凑个热闹,至于吗? “吃不动自然就不吃了呗,再怎么免费也犯不上把自己都搭进去吧?” “大概是奖品的比较吸引人吧?” “奖品是啥?我都有点儿好奇了。” 世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如果不是有奖品吊着,估计四哥……今天高低得有个结果。 “获胜的有五两银子……” 小四掰着手指头准备给小五念叨几句,也顺便让小五提提意见。谁知道,小五刚听了一句,眼睛就差点儿瞪出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都这会儿了,四哥居然没有这个准备?他难道会不知道人有被撑死的吗? 呃……真到那个地步,好像消食散也没啥用了吧。 “你怎么不等着人倒下了你再跟我要?” 小五咬牙切齿,对方却面红耳赤着解释——他忙忘了。小五皱眉,怎么感觉四哥这记性越来越差了?不行得给他好好补补脑子,别哪天连自己都给忘了。 此时,眼前的比赛逐渐升温,可小五却没了看热闹的心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别说小四给开的是五两银子的奖励,就算只有二两,也足够有些人来拼一把了。 “你但凡出门的时候能想起来也好啊。咱屋里就有现成的,拿来就能用。你现在才说,我也变不出来呀。” 小四尴尬无比的摸摸鼻子,琢磨着等今儿忙完了,得跟小五要点儿补脑的吃吃。 “要不,我回去拿一趟?可是……我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啊。” 小五无语问苍天,现在可不是掰扯的时候,得赶紧准备上。转身回去写了张药方给伙计去抓药,特意叮嘱了最好直接买药粉,就去镇上最大的药铺回春堂,省得到处跑着找药材浪费时间。 现场配倒是可以,就是费些时间,万一药粉还没配好,就有人倒下了……恰好,小五还在担心怕来不及的时候,看到了正兴起的明成,忽然福至心灵。 “明成,帮个忙呗。” 小五近在咫尺的脸上,写满了“不要拒绝”。明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走到角落里的唤来明宣礼留给他们兄妹防身的暗卫。 暗卫听到明成把他喊出来,就是为了给小五拿趟东西,一脸不可置信。 这……算不算干私活? 王爷……能不能因为这个弄死他? 身为皇家的暗卫,执行任务期间私自离开,确实得以死谢罪,不想死都不行的那种。可明成年纪虽小,他也是个主子呀,主子让他去干活儿,那不挺正常么? 偏偏这个暗卫是个死心眼子的二百五,别说明成的命令了,明宣礼亲自来都不一定认。除了十五,他是谁的话都不认的。 本来明成召唤人的时候,是跟他一起的另外一个人要下来的,可偏偏明成招手的时候,正对着这二百五的方向。 明成看见人了,表情十分自然的交代了下去,看上去没有半点第一次指挥暗卫的慌张与兴奋。 明成说完就准备走人,忽然想起明宣礼都是等暗卫离开才会走的,当即止住脚步,等那二百五离开。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番,暗卫纠结自己会不会被处死,明成则是在反思是不是哪里没做对。 “可是有哪里不清楚?” 二百五点点头,又摇摇头。 命令是听懂了,可是能不能照做他不清楚啊。 明成皱了皱眉,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说的十分仔细,再次跟他确认,结果还是点头又摇头…… 正在要说第三遍的时候,一同出任务的暗卫及时跳了出来,一把捂住二百五的嘴,把他护在身后。 “世子息怒,小的听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二百五难得的配合没有认死理儿,主要是他是真不知道这个差事要怎么办,还不如甩给别人呢。 明成也不确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没多纠结,事情有人办不就行了?等他爹回来了,得多观察观察在才好。 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已经有人退出了,正坐在一旁揉着肚子,打饱嗝。剩下的人还在吃,但速度却比刚开始的时候慢了不少,手边的盘子倒是越来越高。 李氏他们直接把桌子搬到了栏杆前,坐下来边吃边看,舒坦多了。明珠和小鲤坐在地上,小脚从栏杆之间的空档里伸出去,两只手抱紧了怀里的杆子。身上还绑了绳子,系在里面的柱子上,万一有个不测,也有个保障。 “哇哇哇,那个背娃娃的姐姐好厉害,都吃一百二十个了。” 明珠叽叽喳喳和小鲤讨论。能数到一百二十个数,也很了不起了。小鲤也盯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她觉得身材高大的男人总要比一个瘦弱的女人要吃得多些吧? “啊?这个大叔才吃了一百一十个。” 因为坐在三楼,距离远,楼下又吵闹得很,两个小丫头说话可是一点都没避讳,更不用说压低声音了。 猝不及防的,那个魁梧大叔抬头就看了上来。 “啊~~~” 小丫头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躲进大人们怀里。问清楚了原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说话间,又退出了三个,小五看这些人硬邦邦的大肚子,眼里闪过担忧。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暗卫手里拿了个小包袱儿来复命了。 小五赶紧接过包袱,从里面拿出银针来,给那个情况最不好的人先扎了两针,明成拿了消食散,喂给小五说的几个人。 后厨的消食汤也煮好了,一人一碗,喝下去加上消食散,应当会舒服得快一些,不然小楼的生意别说好起来了,没得还得丢了名声。 这边儿刚忙活完,那边儿又被扶下来俩。真的是被扶下来的,俩人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挺着肚子扶着腰,被一左一右两个伙计搀扶着走到一边儿坐下。 小五和明成赶紧给喂药扎针,看情况实在不好,小五干脆给来了个催吐。还真有人会勉强自己到这个程度,为了五两银子能豁到这个地步,明成只觉得不大真实。 台上剩下的三位,其中一个已然有些勉强了,他左瞅瞅右看看的,见背孩子的女人和魁梧大叔俩人还是不紧不慢的吃着,游刃有余的样子,眼前一黑。咚!一声,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两人像是被吓到了,直愣愣的看过来,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伙计一脸后怕的把人抬下去。他们对视一眼,女人慢悠悠的举起筷子,吃掉了手里夹着的那个饺子。男人看看盘子里剩下的几个,决定把它们吃掉再说。 俩人又吃了一会儿,最后,女人以一个的微弱优势,赢得了五两银子。女人兴高采烈的捧着银子朝人群中跑去。 “是真的,真的给银子了。你看,还是个银锭子呢。” 她扬着手里的银锭子,跨过专自己的门搭建的矮台,却没留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直直冲着前面扑了出去,扑出去的瞬间,还不忘伸出手护住背上的孩子。 一直都很乖的小娃娃也被吓到了,尖锐的哭声瞬间传开。 人群下意识的闪开了一个缝隙,眼看着人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一个魁梧的身影上前一步,手一伸就把瘦小的女人夹在了腋下。 大家刚要松口气,就见这男人夹着女人就要走。刚才还痛哭的孩子,嚎了一嗓子,变成了咯咯咯的笑声。 这人心肠儿还怪好嘞,要不是他,那女人和孩子就得摔惨了。哎?是要找个宽敞的地方放人下来?不对!他这是要把人扛走呀! “你站住!” “说你呢!把人给我放下!” 小五和明成俩人的声音一起,围观的人群里就响起了嗡嗡声,还有两个热心肠儿的,上前拦着。 那魁梧大叔就跟看不见似的,直愣愣的就是往前走,小五和明成这会儿也跟在了他身后,准备随时冲上去。 这个时候,被夹着的女人伸手拽了拽男人的衣摆。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你先放我下来,他们好像误会了。” 男人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这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男人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把女人扶正,确认她站好了才放手,顺手还把她背上的娃给提了出来,大手一翻,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趴在他胳膊上了。 第356章 小孩子不仅不怕,还咯咯直乐,女人更是没有要抢孩子意思。认出小五和明成,女人面带笑意的跟他们打招呼。 “两位小哥儿,是有什么事儿吗?” 小五看了看女人身后虎视眈眈的魁梧大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防备。虽然这俩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奇怪,但并不妨碍他想帮帮忙。 “姐姐,你需要帮忙吗?” 明成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那个男人,一脸关切。若不是两张稚嫩的面孔,也许会更有说服力。发完奖金已经去了后厨的小四,听说前面出了事又出来,二话不说就站在了弟弟身后。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事儿,进去说吧。” 进了小楼那可就是自己的地盘了,别的先不说,弟弟可不能吃亏。 女人看了看这边的人,毫不犹豫的退到了魁梧大叔身后,刚才还和煦的表情也随之沉了下来。怎么?店大欺客?还是反悔了要抢钱? “你们到底要干啥?” 明成也感觉到不对了,扯了扯小五,开启眼神交流。这半路相识的叔侄俩,到底是同龄人,相处下来竟然也有了默契。 明成:小五叔,这个反应,不大对呀。 小五:大侄子,他俩好像认识。 明成:我问问。 小五:要不我来吧。 “这位姐姐,你们二位……看样子是认识的?” “认识啊。” 女人理所当然的回答,看看自己又看看男人,这还不够明显吗? “方便问下是什么关系吗?来给我们小楼捧场,总要保证您的安全。” 这话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女人终于明白这俩少年的意思,敢情是人家以为自己受欺负了呢。男人皱眉,肉眼可见的生气了——这俩小孩儿居然把他当坏人了。 “哦,这是我家孩子他爹,谢谢两位小哥儿惦记了。别看他长得吓人,其实心可好了呢。” 女人笑语嫣然的说,语气里满是骄傲,好似找了这么个夫君,人生就已然满足了。你看,俩人这么一对视,眼睛里满是幸福,都拉丝儿了。 “实在对不住,瞧着他提着您的样子,还以为他对您不轨呢。是我们唐突了。” 明成和小五赶紧鞠躬道歉,确实是他们没有了解清楚内情,闹误会了。你看,人家大叔脸都黑了,肯定是生气了。 小四好不容易吸引来的几个客人,让他俩给气走了咋整? “云子,他们说我像坏蛋。” 汉子粗犷的声音,配上浓浓的撒娇语气,令听闻者精神为之一振! “大勇,人家这不是怕我吃亏么?别犯小心眼儿啊。” 云子连警告带吓唬的,总算控制住了大勇想要流泪的冲动。云子说了,大男人在大街上哭鼻子,太丢脸,他可不能给云子丢脸。 “两位小哥儿,别见怪啊。大勇他这人吧,心里头跟揣了琉璃似的,一碰就碎。别放在心上啊。” 云子一边笑着赔罪,一边推着大勇就往人群外走,似乎有点赶时间。 “不会不会。” 他们也不敢拦着呀,刚才就闹了个大乌龙,这会子再拦人更说不过去。 小四忽然冲着他们喊了一句。 “十天后咱们还会比一场,有空还来啊。” 十天之后的下一场,是小四当下才决定的,前后也就一个呼吸之间就确定下来的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大勇一听这话脚步一停,推着他往前走的云子没刹住,一脸就磕他后背上了,差点儿没撞断鼻梁骨,酸疼的感觉,蹲下身子的瞬间就泪流满面了。 他没错过云子的变化,抱着孩子的手没动,另一只手看都没看,准确的就找到了云子的小鼻子,看都没看就给她揉上了。 “下次还吃饺子?” 手上忙活着,也没忘了跟小四确认下次吃什么。 “还没定下来,但应该是不吃饺子了。” “啊?饺子怪好吃的,可惜了。” 大勇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看上去还挺失落。 热闹看完了,小四继续回后厨炒菜去。楼上楼下还有十来桌客人呢,总不能让人家喝点儿茶水就走啊。 点了菜也得给人家炒出来不是。 好在之前都安排好了,今日的菜单,大多以汤类和卤类为多,这些提前准备好,到时候直接盛出来上菜就行。 他插空去炒几个菜,基本不耽误。 虽然赔了十几锅饺子,但小楼的名字,彻底在镇子里传开了。这个简单粗暴的比赛,被人津津乐道了好几天,热度刚下来的时候,小楼的第二次比赛报名的消息又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这个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第二次比赛报名刚开始,明宣礼和沈婉儿就回来了。明宣礼到府城之后就没再往下走,就沈婉儿自己来小坎沟接孩子,顺便给胡家人带些消息。 “啥玩意儿?你说啥时候来?” “父皇下个月十五就到了。” 沈婉儿看着瞬间发疯的胡二伯,小心翼翼又尽量简洁的回答了他激动的提问。 胡家这一大家子也觉得发愁。本来还想着皇帝出来一趟那步骤、礼仪、行程之类的肯定特别繁琐,那不还得有个一年半载才能出发? 万万没想到啊,老皇帝还是个急脾气,说来下个月就到了。今儿都二十了,这掰成碎末子也就一个月就到了,剩下那一年多,就当是掉渣了? 沈婉儿来这一趟可不光是来接孩子,顺道给传个消息这么简单。那老皇帝要住的宅子还没搞定呢!还有村里走了这么多人,也得安排人补上,还有路上的打点、来了之后的侍候安排等等等等。 之前可以慢悠悠准备的东西,全部都要快马加鞭的加速准备。明宣礼也因为这个被一个人留在了府城,他要准备接驾,虽然是微服私访,该准备的也是一样儿都不能少的。 官员的觐见,接风宴的规格,还有吃穿用度,明里暗里的侍卫安排,既要照顾到老皇帝低调的需求,还得兼顾安全的防护,这个都堪比一个偷袭演练了。 不用想都知道,明宣礼肯定又忙得脚不沾地了。 第357章 (修改) 明宣礼忙成陀螺了,沈婉儿也不好带着孩子在外面躲清闲,接了孩子就去了府城。看见沈婉儿的那一刻,明宣礼感动不已,他都觉得沈婉儿要玩一阵子才回来,没想到,她接了孩子就赶了回来。 沈婉儿也有自己的打算,排兵布阵或许比不得明宣礼这个实打实上过战场的王爷,但要是论起打点一众人等的衣食住行,那明宣礼绝对打不过她! 吃喝穿用比照什么规格,各院里的主子下人要遵守什么规矩,举手投足的要注意什么忌讳……等等等等细节上的安排,沈婉儿几乎是手到擒来。大到府邸的修缮,小到屋里的摆件儿,她都要亲自过目的。 明成和明珠两人,一个跟着当爹的学打下手,一个跟着娘哪怕变成一个大陀螺整天都在找小陀螺。明珠年纪太小了,沈婉儿也没真指望她能跟着学到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教,她能记住多少算多少。 官庄镇和小坎沟也没闲着,官庄镇上大大小小的村子几乎都被人彻查了一遍,正要开始第二遍的时候,听说要提前来,衙役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了第二次的筛查。 小楼第二次比赛的时候,小坎沟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开始有人搬进来。 有一家老小拖家带口的;有年轻夫妻前来落户准备过小日子;也有鳏寡人士或带着孩子,或孤身一人来的。 没几日的工夫,小坎沟又热闹了起来。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搬进来的人,青壮年男人的占比大了不少。估摸着搬进也没有大概也是真假参半的吧,他们的任务应当就是保护皇帝安全的,没准就是临时住几日就走了呢。 当真是应了小五之前的玩笑话,大半个村子都跟胡家有关系。这些人住进来的人,没准儿都是明宣礼安排好,暗地里保护老皇帝的呢。 小河村的鱼塘到底还是挖起来了。就在河湾的一处空地上,张老爹带着磊子的两个哥哥挖出来的。 张老爹好久不曾这么忙活过了,黯然颓废的活了十几年的一个人,日子渐渐有了盼头儿。张平也许久没见过这么干劲十足的张老爹了,上次的见到的时候,还是他娘在世的时候,张老爹每天都是这样的。 新挖的鱼塘,就算是引水的时候引了鱼,刚撒进去的小鱼苗儿们,也要过些时日才能长成。 张老爹找儿子一合计,不行就让村民们手里收鱼过渡一下,无论大小他们都要。大的直接送到小楼,小的放进塘里做鱼苗儿养着,一举两得。 张平却觉得张老爹有些异想天开,就小河村里这些人的德行,要真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算计自家呢。单是挖鱼塘的时候,村里那眼红的,背地里都不知道使过几回绊子了。 张老爹说张平别总是把人都想得那么坏,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张平说张老爹,他就是太老实,谁欺负两下都不生气,还念叨吃亏是福。福气一点儿没看着不说,从小到大的那些个委屈可是实实在在的吃进了肚子里的。 两个人谁也没能说服谁,反而因为这个鱼塘大吵一架。一辈子没红过脸的父子,因为气头上的几句话,俩人差点没弄个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好在张平还有几分理智,最后关头收了话头,不然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收场了。张平生气归生气也没忘记他爹是一个人在家,一出门就去找磊子让他去陪着老爷子,这才去镇上。 这个时候他心里的气儿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碍于面子还是没回去,直接去上工去了。 他一走,磊子马不停蹄的就赶去张家小院儿,生怕就这么点儿的工夫,真出点儿什么事。结果,他一进门就看见张老爹坐在阴凉地儿下,桌子上还放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磊子来了?回去跟你娘说一声,跟我出去待几天去。” “您要去哪儿啊这是?我平哥还没走远呢,我去撵他。” 磊子说话间就要出门去追张平,他今天没赶车,应当走不了多远,现在追上去,脚程快当些,应该能赶得上。 “你回来!我才不跟他去呢。” “那您出门儿不跟平哥说合适吗?” 磊子没说的是,您这一声不吭的就出门去,还一去就是好几天,这怎么听着就像是要离家出走啊?这谁也不说可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老爷子拐跑了呢,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他可担不起责任。 “不说!我去我闺女家跟他说个什么劲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想干啥干啥谁也管不着!” 实锤了,这就是离家出走啊。 张老爹明显还在气头上,一提张平就吹胡子瞪眼的。磊子也不敢多说,心想反正到小坎沟也能见着张莲,她能管得住,跟她说就行了。 磊子也没收拾东西,张老爹去闺女家住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啊,把老头儿送过去得了。 天擦黑的时候,磊子终于把张老爹给送过去了。此时,胡家的饭菜刚摆上桌,正准备吃晚饭。 张老爹老脸一红,只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怎么跟蹭饭似的?都怪张平那个不孝子,把他气得都忘了时辰了,一冲动就来了。 “呵呵呵,都在呢?” “爹?”胡兴一打开大门,就见张老爹背着个包袱站在门外。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过来,这是出什么事了? 磊子拴好了驴车过来跟胡兴打招呼。 “姐夫好。姐夫,张伯非得要来,还没跟平哥说,你看着要不要给平哥传个信儿啥的?” 胡兴懵了,怎么还有大舅哥的事儿呢?大舅哥犯事儿了?严重到要跑路了不成?对了,文小点跟袁铮骋熟,明儿让老二两口子去问问咋回事儿。 不对呀,袁铮骋他们还没回来呢。那是咋回事儿啊? 胡兴赶紧把张老爹让进来,磊子摆摆手就要走,被胡兴一把掐住胳膊带了进去。事儿还没问明白呢,他可不能走! 第358章 自从小楼开业之后,胡家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就改成文小点张罗了,早上小楼开门晚一些,早饭就还是他张罗。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喜欢做饭,怕小四累着,家里的三餐本来都要交给文小点的。谁成想,小四据理力争的给自己保留了一席之地。 文小点毕竟是厨艺世家出身的,做菜的味道那肯定是没话说,就是在天赋型选手的面前,那也丝毫不逊色,尤其是刀工,能甩小四四五条街。 文师傅想开小饭馆儿,也是为了能锻炼下小四的刀工。首先,小饭馆儿没闲钱养那么些人,小四样样都得亲力亲为;其次,练手出来的饭菜也不浪费了,还能收回些成本;最后实现自主循环。 明宣礼的介入,打破了文师傅的计划,小四的刀工也始终不见长进。这有悖于文师傅的初衷,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众人刚落座,就听见有人叫门。胡兴主动去开门,没过一会儿,就拉着张老爹和磊子过来了。 “爹?出啥事儿了这是?” 张莲最先坐不住了,啥情况啊?用眼神询问胡兴,胡兴回给她一脸茫然。 “呵呵呵,吃着呢。” 张老爹尴尬不已的跟各位打招呼,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丢人!太丢人了! 李氏他们也坐不住了呀,赶紧过来问问是啥情况。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吃啥吃,一会儿问清楚了,大闺女张莲儿能不能挺得住都两说呢。 趁乱的时候,胡兴拉着磊子问情况,后者也没看见具体发生什么了,但是,根据张老爹的反应和言辞之间的细节分析,得出了一个父子俩吵架的结论。 不得不说,磊子这第六感绝了。分析得八九不离十的。 “姐夫,我把人送到了,我这就走了。我娘还在家等着呢。” “来都来了,好赖吃点儿再走。” 胡兴不放人,没办法,磊子只能跟着蹭了顿饭。这一吃,舌头都差点儿吞下去,眼睛里满是惊艳 。 妈呀,不愧是家里开酒楼的,平时吃的饭都这么好吃。 磊子完全沉浸在了美食里,文小点十分满足,一个厨子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此。但是,张老爹就不一样了,跟张平生的那点子气儿早散了,这会儿察觉出自己干的有多不合适了。 饭桌上,那叫一个坐立不安,食不知味的。面对来自亲家的关心,更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跟心思繁杂没半毛钱关系,纯粹是觉得丢人。 再不好意思,人家问了也得说不是,于是乎,这顿饭之后,大家也知道他们是父子吵架找闺女告状来了。大家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哎呦,爹,你这弄得这么吓人,我还以为哥摊上什么事儿了。” 张莲半靠在躺椅上,一手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另外一只手悄咪咪的伸向了桌子上一大块西瓜。李氏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毫不留情的在张莲的手上拍了一巴掌! “西瓜是凉性的,吃这个小的。” “嘿嘿嘿……” 张莲讪笑着接过了来,再一看,发现上面的籽都已经挑出来了。顿时喜笑颜开的。张老爹没看到细节,只觉得闺女果然不如在自己家自在,还是他们这俩男人没出息,害得闺女受气! 刚准备给闺女撑腰,小五就递过来一大块的西瓜,顺便劝张莲。 “嫂子,你怀着孩子得少吃点儿凉的,不然容易动胎气。” 小五把西瓜塞到张老爹手里就走开了,仿若他就是特意给他送了块西瓜。 张老爹知道小五会些医术,也信了几分他说的话,没再纠结刚才李氏的举动。 胡兴送磊子出去,让他把驴车赶回去,又叮嘱了几句其他的,这才又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张莲和张老爹中间,没办法,想挨着媳妇儿,又不能冷落了老丈人,就只能这么干了。 胡二伯和文师傅待了一会儿就回隔壁院子去了;李氏他们也各自找借口离开。等张老爹反应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就剩下这三口子了。 这下,张老爹是想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了。 “爹,说说吧,你俩是为了啥吵成这样的?” 张莲坐直了身体,尽量把表情放轻松。张老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说了一遍,尤其谴责了张平几句。 “就……为这个?” 正襟危坐听完前因后果的张莲,还有些不敢相信。不是,俩人气个半死,又是摔门而去,又是离家出走的,就因为这? “这还不够吗?莲儿,你哥,他说我记吃不记打!这是他做儿子该说的吗?” 张老爹试图把张莲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做好可以跟自己一起谴责张平的所作所为,然后张平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找他认错,把他接回去。不然,他折腾的这出儿可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我觉得我哥说的也没错啊。” 张平说的对,她也不同意跟村里人之间有银钱上的牵扯。张老爹的思维还停留在“记吃不记打”这句话上,顿时就有种被小棉袄被刺的感觉。 “你也觉得我是记吃不记打?” “啥呀。我是说不同意你在村儿里收鱼。” 张老爹心里平和了几分,但不多。 “我就知道你跟你哥是一伙儿的,你们兄妹俩合起伙儿来欺负我。” 这控诉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讲理。 “不是我拆自己的台,咱们村儿那些人都是个啥货色,你心里没数儿吗?这两年咱家日子好转了不少,说不定背地里早就有人眼红了,你再大张旗鼓的张罗这个,肯定就让人盯上了。” 张莲点明了其中的要害点,主要是村里拦看不得别人好的主儿太多了,随便儿一个给上点儿绊子、挑拨两句那就不得安生! 本来把张老爹一个人放在村儿里兄妹俩就不放心,再因为这个跟村里人闹些不愉快,那还不得成天的提心吊胆? “你咋跟你哥一个样儿啊。那村里也不光那些不着调的,你看,栓子他爹那不就挺好的吗?” 第359章 “除了栓子爹呢?” “还有陈……磊子那一家子都是好的。” “还有别人家没?” “……” 胡兴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张老爹的答案,心中不免有些不敢相信,眼神不停的往媳妇儿那瞟,希望能得到一星半点儿的提示。张莲现在可没时间给他解释,这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还是先专注她爹这件事上吧。 张老爹的沉默,就是他无声的回答。 “你看,你自己都找不出第三家来,就这还想着在村里做买卖呢?你要真开始了,不出三天,准叫人把手里的钱哄干净喽。” 这也不是危言耸听,小时候兄妹俩就亲身经历过的。 九岁的张莲知道,要想一大家子过得去,就不能光指望着地里那点子的产出。日子要想过得好一些,那就得有其他的门路才行。 于是,张莲这个九岁的孩子,每天在村里收鸡蛋,再到镇上卖去。前两次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三次就被人掀了摊子。 小小的一个人儿据理力争,说不见得就是自己的鸡蛋,那妇人也不是一定要跟个小丫头过不去,当即给了钱,重新拿了一个鸡蛋当众打开,黑乎乎蛋液散发着恶臭…… 后来,张莲好长时间都没再去过镇上,也再没在村里做过小生意了。至于去外村买卖,她没想过,自己村里的人都这样,小小年纪的她真的不敢奢望外村的人会比当村的还好。 而张平的教训更深刻,就因为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又恰好被先生夸赞了几句,就被同村的地痞盯上,哄着张平拿着娘的救命钱去赌…… 那一次,就让张平赔了个啥都不剩! “哪有那么夸张?咱家这两年的日子是好了那么一点儿,这不还是村里最穷的?” 张老爹却觉得没那么严重,就是倒买倒卖的小生意,别人还不见得看得上呢。再说,自家要啥没啥的,谁会惦记啊的。 “村里最穷的都有钱做生意了,说出去您信不?” 张莲这一句话就堵的张老爹半天都没话反驳。 “媳妇儿,好好说,别吓唬人。” 胡兴只是想着张莲夸大了事实,吓唬老丈人不让他做生意,对张莲说的那些事情,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媳妇儿和大舅哥都不想让老丈人做这件事,那就有他们的道理,他还是选择站在了他们这边。 “还真没吓唬人。有的人吧,他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一旦发现了,那都恨不得一巴掌就给摁死拉倒。” 这种人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 甚至都不用有什么交集,更不用有什么证据。只要他觉得你过得好了,那就会想尽办法恶心对方,一旦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拉下水! 张老爹下午非得要来,就是冲着张莲来给自己撑腰的,没想到闺女也不向着他,顿时就没了那股心气儿了。低着脑袋半天不说话,好像被张莲训得抬不起头了似的。 “爹,不是拦着您,是咱们没那么多心眼子跟人家玩儿。再说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您这么大年纪了,我跟哥又没在跟前儿守着,哪受得住啊。” 这才是他们兄妹俩真正担心的事。 那些人也不是一两天这样了,防范也知道个出处。偏偏张老爹是他们仨里头最没有心眼子的,挖鱼塘能这么顺利,还是张平找了袁家的两个家丁给演了出戏,这才给蒙混过去。 现在村里人都以为是有钱人家在村里弄了个鱼塘自己吃的,因为有钱有势惹不起,到现在为止也还算安生。这个时候要是弄个买进卖出的事来,能不能挣钱另说,这鱼塘里的猫腻儿能不能守得住都两说,没准儿都得让人给嚯嚯了。 张老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没再执着这个事儿,就是整个人看着没啥精神,蔫头耷脑的不高兴。 第二天,小四到了镇上,先去了趟袁家找张平报信儿,告诉他一声张老爹在小坎沟。张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嘛,这是去找妹妹告状了! 他应该尽快把张老爹接回来,但是袁家最近的事情有点多,他不好再告假了。反正是在妹妹那儿,等他把手头的事情往前赶一赶,再去接张老爹吧。 “对了,张平大哥。嫂子还说就让张伯住些日子,正好二大爷他们最近没啥事儿,还能做个伴儿。” 张平的嘱托还没说出口,小四就想起了张莲的交代。张平顿时就感觉踏实多了,果然还是妹妹考虑的周全。 “那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忙活去了。 消失了半个多月的明宣礼再次的出现在小坎沟的时候,距离老皇帝要搬来小坎沟只有十来天的时间了。而他这次纯纯是为了公事。 说来也可笑,还有十天,老皇帝就要来了,前两天收到小包子的消息,说是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即将出发。沈婉儿那边特意给老皇帝筹备了许久的各种用度,也是时候都摆放起来了。 结果,找明宣礼一问才知道,这当儿子的,压根儿就没给老皇帝留住的地方。 “为啥要住村里?到时候住十七那儿不就得了?反正十七最近也不在,闲着也是闲着。” 这么安排也没啥毛病,谁让他这个爹是个皇帝,小九还不让盖行宫啥的,借住到官员家里倒也算合理。 “父皇的信,你是不是没有仔细看?” 大概是老皇帝就猜到明宣礼嫌麻烦不给安排地方了,所以,当初给他的信里特意说明了,就要住在小坎沟! “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没看到?!” 沈婉儿觉得再没有比这更不靠谱的时候了,她从前在娘家,现在到皇家,办事就从来没有这么不靠谱过! 她这千挑万选、斟酌了再斟酌的东西,居然,没有地方放! 老皇帝撒泼打滚的折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这做儿子的居然没准备房子?!是打算,到时候让老皇帝露宿街头还是到处借宿啊? 第360章 在沈婉儿的阴阳和白眼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夜,明宣礼敢怒不敢言,为啥?就因为他少看了一句话,差点儿就让沈婉儿给他背锅了。 他是老皇帝的亲儿子,虽然“不受宠”,那也是老皇帝的血脉!做错了什么事,无论大小,都不会有人真的会拿到台面上说三道四。错事不会被掩盖,却会被偷梁换柱,指向别人。 沈婉儿就是最好的出口。 她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娘家只是没有实权的小吏,京城里人人称赞又如何?被放到封地,那就等于是被架空了。老皇帝也许不计较,不代表下面的人不会追责,不会甩锅,到时候沈婉儿就是浑身长满嘴,也只能受着。 好在,明宣礼的脑子够用! 小九没拨银子修行宫,老皇帝又非得住村里,还是微服私隐藏身份来的。那给他安排村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子,不过分吧? 沈婉儿听见明宣礼这个想法,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喊了一声东湖,拍着胸口走了。 明宣礼觉得这是认同,赶紧就带着人来小坎沟选房子,沈婉儿死活都不来,他没琢磨明白,但时间来不及了。 八月十五老皇帝到,最晚初十就要布置完成,剩下的几天还能检查一下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要提防着老皇帝不做人,提前就到了! 今儿都初五了,五天的时间,从无到有变出个房子,还得选址、修缮、布置……真是,挑战极限了。 明宣礼破天荒的到小坎沟没先去胡家,在村里连找带看再比较,折腾一溜够,都没找到个合适的,灰头土脸的进了胡家寻求安慰。 饭毕,明宣礼浑不在意的提起这个事,本意就是吐槽一下,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 “真是服气了,说就好好说呀,就那么随口一提的一句话,一个不留神那不就过去了么?” 绝了,真是绝了。这得是多憋屈啊,才能到别人家吐槽自己亲爹!关键他那爹那是普通爹吗?那是正经八百的老皇帝呀,这吐槽哪个敢听啊? 你瞅瞅,他一张嘴,胡兴拉着媳妇儿就回屋去了;胡老汉和李氏拉着胡发和银子去西屋讨论什么时候接王氏来住;山青拉着张老爹去隔壁,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转瞬间,胡家院子里,就剩下明宣礼外加胡二伯和文师傅两个不怕死的了。 这两位已经习惯了,私下里,他们甚至还听到过更过分的,今天的明宣礼考虑到在胡家,已经收敛不少了。 明宣礼捧着手里刚咬了一口的苹果,看着瞬间就没人了石桌,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刚才不还说没事的吗?突然这么忙了?” 连着熬了快一个月了,这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 “你脑子是忘家里了咋的?你说那话除了我俩谁还敢听啊?脑袋还要不要了?” 胡二伯觉得面前这个明宣礼一定是个假的,还是个傻子装的! “都自己人,不用避讳这些吧?” 明宣礼说的理所当然,哪怕沈婉儿和孩子们也都是这么个想法,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把胡家这一家子当成亲人对待的。 胡家大概并不是这么想的。不然逃跑的脚步,不会那样慌乱。 明宣礼不是没发现,只是不想承认,两者之间的身份差异,胡家承受的压力更大。 “初七,找人传个信儿,今儿我就住这儿了,明儿还得接着找房子。” 初七都没现身,就把事情交代下去了,回来继续趴屋顶。 “你呀,今儿是真没带脑子,你来都来了,怎么就不知道先来家里坐坐。” 胡二伯把话题拐了回来。 “时间不够用啊,就剩下五……不,四天了,老头儿住的房子还没影儿呢。” 明宣礼着急,但是不多,不然也不会还有闲心在胡家啃苹果。 “就是着急,才要来。” 文师傅说话只说重点。人至暮年,才发觉口吃只是因为害怕说话。毕竟是上了年纪要面子,进步起来还是有限。 “你看你都不如个做饭的通透。小坎沟谁最熟啊?不就是在村里待了一辈子的我弟弟家?都用不上我弟出马,随便拉个小子出来,都能给你把事儿办明白咯。” 胡家的优良传统,在以事实为根据的基础上夸孩子,那就不遗余力!夸赞,但绝不让人能钻得着空子。 每个孩子都足够优秀,做家长的也有一双能够发现优点的眼睛。 明宣礼这才拐出了自己搭建的死胡同。拂尘先生说的没错,他今天出门确实没带脑子。让婉儿知道,又得翻一晚上白眼。 沈婉儿:想多了,翻白眼也很累的。 “是我钻牛角尖了。” 明宣礼干脆的承认。 胡二伯和文师傅对视一眼,觉得今天的明宣礼着实反常。以前的七皇子,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杀伐果断、临危不乱。 在军中的时候,敌人兵临城下都能临危不乱的人,没道理面对现在这个“小事”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他不是看不出来,不管有没有这个房子,老皇帝根本不会真的拿这个说事儿。说实在的,老皇帝,和历史上的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一样。 面上是冰冷无情的一国之君,私底下却是个实打实的重情重义的人,而且心软的一塌糊涂。若说是为了江山社稷还能硬得下心肠,那面对自己的孩子们,那可真是掏心掏肺。 这也是为什么,连最狠毒的二皇子下毒都仅仅是废了他的身体,没真的想一次就要了他的命。不然都有机会下毒了,怎么会舍弃掉一步到位的机会。 太子和明宣礼这两个,明明最应该恨他的两个孩子,不仅一次次容忍老皇帝的作妖,还费心费力的在尽量满足老皇帝的任性。 “你……别是不想让他来吧?” 胡二伯略微思考了一下,隐约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 明宣礼僵硬了瞬间的动作,暴露了对沈婉儿都不曾透露过的内心。 他……还真的不想呢。 第361章 至于为什么一边是费心费力的准备,对于他的安全问题尤其上心;一边却拖拖拉拉,尽全力的让老皇帝能晚来就晚来。 这样矛盾的行为,代表了他矛盾的心理 。 他第一次发现这样的矛盾,是在胡家养伤的时候,大约是有了对比,才让他感觉出了不同。他发现,有些理所当然的认知,代表不了事情的全貌。 养伤期间沉下心来仔细比较,并没有想象中的感动,却让他生出了割裂感。 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跟自己和解。 胡二伯震惊于明宣礼的沉默,这是默认了的呀。可是为啥呢? “还真是……?” 文师傅也有些理解不了了。 “今日,我俩就倚老卖老一回。你不能拿身份压人,咱们敞开了说说?” 胡二伯壮着胆子八卦。这人刚才还说拿胡家当亲人,不能这么快就打脸吧? 文师傅瞪胡二伯:打杂的,你八卦别拉上我呀……我旁听就行。 屋里,李氏他们的八卦因子开始动了,在听与不听之间选择了纠结;屋顶上的初七,在坚守还是退出之间选择了犹豫…… “您二位都是我敬重的长辈,有话自然是要敞开说的。” 这件事他憋了很久了,早就该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了。 明宣礼开口的一瞬间,犹豫的、纠结的瞬间做出了选择,有些话,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听的,本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理念,瞬间就退出了偷听模式。 但,一旁安静如鸡的小五,被大家忽略了个彻底。 罢了,罢了。知道的秘密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第二天,明宣礼神清气爽的起床,边蹭早饭,边等练功归来的小五。眉宇间的愁色却清减了几分。 小五回来洗漱了一番,揣了两个包子就上了屋顶,还朝明宣礼招招手——美名其曰:俯瞰全局。 明宣礼仔细跟小五说了要求,交代完,小五手里的包子也吃完了。他的要求并不高,就是略微宽敞些的小院儿,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符合这个标准,其实并不难找。 但是小五有私心,不想跟老皇帝挨得太近,自家人自家知。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又和明宣礼走得太近,说不准哪句话就得罪人还不自知,牵扯上了王爷,小事也都成大事了。 而且,胡二伯也有意躲着老皇帝,至于什么内情他不得而知,自己的二大爷还得自己宠着不是?现在有这个机会,那还能放过? “确实能找出几个合适的,不过,那家最合适。” 小五随手一指,就指到自家大哥的地头儿上。 “没记错的话,那一片儿,现在好像都是你大哥家的地吧?” “呃?好像是哈。” 糟糕,忘了这茬儿了。可是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了。 “不过,这样更好。” 明宣礼挑眉看向小五。 “您看啊,那一片门前就是田地视野开阔,前面是大路,旁边不远是小河,风景那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除了干活儿的,就没什么人去了,清净的很。保证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打搅,适合喜欢安静的老人家。” “再看两边的人家,这边是七哥你还没盖好的宅子,那边目前还是空的,会是什么人搬来住,还得看衙门怎么安排。后头这家住的是村长,这有什么需要的时候,也方便走动。” “还有啊,七哥你不是说,你爹来是来体察民情的?有啥比住在田间地头儿更能观察入微的呀,一出门儿就能看见丰收的喜悦,和劳动人民的勤劳不易,多好的场景啊。” 明宣礼知道小五把位置选在那里是有私心的,不过,丝毫不妨碍他觉得小五的话有道理。 “那是谁家的房子?” “我想想啊……好像是……”小五的脸色一僵,面露苦色。“好像……是……是我大哥的。” 门前的地是大哥的,选好的房子也是大哥的,这……说是凑巧,七哥能信吗?小五一脸尴尬的强装镇定。大哥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拆了他呀…… 小五的眼睛不自觉的瞟向正在院子里散步的张莲,默念道:“嫂子,你可得护着我点儿啊。以后我对侄子肯定多加爱护。我都有经验了呢。” 对,姓明的侄子侄女还都挺乖的,一定是他这个叔叔做的好。 “走吧,先去看看。要是合适,小五可得帮哥哥好好说说情啊。” 明宣礼拍了拍走神的小五,趁小五走神的空档,他仔细观察了小五说的那块地方,不得不说,选得确实不赖。 大片的田地,不利于隐藏踪迹,左右两边也方便安排自己人,后面是村长家……不过,也不是什么问题。 那是个土坯建造的两进院子,想着胡家五六年之内还不至于分家,两口子就没急着修缮。前后各三间正房,两间配房;院子里种了香椿和花草;前院还有口井。 看着不如胡家宽敞,寻常人家也够用。老皇帝住的话,那需要修缮的地方可就多了。首先还是得经过胡兴他们的同意。 “七哥,我先去说说看,自家兄弟,好说话。” 小五十分殷勤的主动揽下了这桩活儿。自家兄弟确实好说话,那能说的不能说的,就是自家兄弟才好明说不是。 “行。只要不过分,有什么条件都是可以提的。就是……七哥现在挺穷的,千万别狮子大开口啊。” 明宣礼看小五要“英勇就义”似的表情,忍不住调侃。他这个王爷在外人看来是挺穷的,若不是小九和老皇帝总是背地里,以包括但不限于用“剿匪”“锄奸”“反贪”等等五花八门的名头给他送钱,现在估计就不是装穷了,就是真穷了。 “好好好。我肯定好好说说。” 小五胡乱应了一声,拽着胡兴和张莲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就进屋子商量去了。小五把事一说,胡兴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好不容易攒够钱买了小两口的第一套房,他不想让出去。 “村里那老些空屋子呢,咋就看上我那院子了?换别家的不行?” 第362章 “我的哥呀,你想想,那房子找了是给谁住的呀?那条件七哥都跟我说了,条件苛刻的很。咱整个村儿也就那么一处地方合适,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么,要不也不能找我一个半大孩子当说客。” 胡兴不同意,小五顿感不妙连忙开劝。胡兴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该长的心眼子是一点儿也没少长。 “既然是给……他爹住的,那怎么早不说要用?买的时候就说了,也不至于有现在这出啊。” “这……就不是咱能问的了,知道的太多,日子就不好过了不是?但是,他大小也是个王爷,总不能白住咱家房子吧?” 现在还说不好是买还是租,但小五知道,明宣礼肯定不能让他家吃亏就是了。耳朵尤其好使的明宣礼闻言还点头配合了一下。还是小五了解他。 小五还要拒绝,可张莲却动了心思。 “怎么个不白住法?要住多久?他不住了咱们还能要不?” 张莲抓住了重点,人家是王爷,这房子到底要不要给他们住,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做主的,现在问不过是走个过场,以示尊重罢了。 既然,这房子早晚得让出去,那还倒不如谈点儿实际的。 可算是有个上道的了,可惜,小五还真没问这些。嫂子都开口了,这事儿差不多也算成了一半儿了。另一半,只要胡兴没有撒泼打滚儿的闹腾,大概也差不到哪儿去。 “七哥,七哥。我嫂子同意给住,就是得知道下七哥你想怎么住。”说到这儿,小五摸着脑瓜子嘿嘿一笑。“我娘说过,亲兄弟明算账,兄弟之间才能不伤和气,七哥打算出个什么有条件呀?” 明宣礼要不是自个儿有一对好耳朵,没准儿还真让小五给骗过去了。这孩子以后肯定不简单。 “都想问点儿什么?” “咱自己人,我就直白点儿。那院子,我哥哥嫂子想着以后不用了他们还能再住回来最好。当然,先紧着你,想要住多久都成。至于银钱方面,就按市面上的来,没啥特别的要求。” 小五觉得这房子最好还是能租就租,可明宣礼光说了要住没说什么时候走,万一老皇帝住的太高兴不打算走了,这房子……可就不好说了。若没提前说好,那以后免不了还得因为这个伤情分。 “房子咱看过了,要是住不少地方都得改,按‘他’的规格改了,你们还能不能‘看’得上就不好说了。能肯定的是,他不可能一直住这儿,早晚得回去。” 明宣礼现在纯粹就是想看看,小五最后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什么样儿,也是有意要打磨一下他。 小五仔细思考了一下,有些事情不光是有个聪明的脑袋瓜就够了的,他年纪小,想事情肯定不如明宣礼这么周全。 胡恩阳提到过,什么人住什么房子那都是有规制的。士农工商各有各的要求,什么人能盖多高的房子、屋檐用什么兽、大门多高多宽、门槛高低等等这些都有要求,僭越了,那可不是小事。 依照老皇帝的规格来说,那出门在外是要住行宫的吧?就这么几天那肯定来不及啊。况且老皇帝是微服出巡,低调进村儿的,那就不想太张扬,房子就不能太扎眼,里头又不能太寒酸…… “哥,那这么着呗。这房子我们直接转给你得了,这样双方都方便。等啥时候不用了,给我们个优先权就成。” 小五琢磨了半天,觉得这样是最稳妥的。先不说改了之后的房子哥嫂还喜欢不喜欢,万一规格有一点儿不合礼数,被人抓了错处,可不是小事儿。那还是转出去不在自己名下的好。 明宣礼看小五那一点儿不想占包的样儿,也是难为这孩子了,这么短的时间能想到这个也费心思了。虽然不是利益最大化,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跟明宣礼商量的时候可没背着自家人,一大家子人就围在树荫儿下头的矮桌边,大大方方的“吃瓜”。 胡兴和张莲小两口,已经全权把那房子的事儿交代给小五了。横竖那房子都得给出去,小五在明宣礼跟前儿的面子可比他俩大多了,让他出面,肯定不能吃亏。张莲儿也有点儿累,俩人就没出来。 “这样也行。不过七哥现在穷着呢,虽说这房子不是我住,出钱不是我,是我弟弟……”明宣礼看着小五,别有深意的说。“但是咱俩的交情摆在这儿,这价钱得开的低一些哈。” 小五心说,你这儿子当的,还挺黑呀。不过的既然对面都这么说了,小五自然是“从善如流”顺着他了,一定要设身处地的替哥哥考虑一番。 李氏见要谈钱了,怕明宣礼觉得小五是个半大孩子,做不了主,特意给明宣礼安了安心。 “宣子,你放心啊,咱都是实在亲戚,小五也是个有分寸的,肯定不会乱开价。” 那两进的小院儿是土坯盖的,不过就是近两年翻盖过,看着新了些,买的时候也才花了五十多两,这还是明宣礼手下的人定的价呢。 “买的时候五十多两,也不多要你的,一百两吧。” 李氏说出去的话还热乎着呢,小五一张嘴,就打了她的脸。啪啪两巴掌,又响又疼!实心眼子的胡老汉,听小五的报价,差点儿没呛着自个儿。 老两口刚想说点儿啥,明宣礼一张嘴彻底让他俩呛着了。 “婶子刚才还说是实在亲戚呢,一百两太多了,不实在。二百两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 “啥???” “我们买的时候也不容易呢……一百五十两!差不多了吧?” “亲兄弟明算账,那房子真不值这个价儿。三百两!要是成,我现在就让初七去县衙跑手续去。” 小五和明宣礼俩人在院子里,谁也不让谁争论不休。小五脸上写着房子本钱都收不回来,吃大亏了;明宣礼则是痛心疾首,觉得兄弟不实在还“讨价还价”。 第363章 两异姓兄弟装模作样的争论了半刻钟之后,明宣礼最后以五百两的“最低价”拿下了胡兴的乡土风情小四合院,还生怕胡家反悔,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地契。 初七马不停蹄的去县衙换契书去了,还有些时辰,脚程快些,还能赶上吃些热乎的饭菜。小四现在是顾不上了,文小点做饭也是顶好吃的。 小五拿着银票找张莲邀功要地契的时候,张莲正半靠着躺椅惬意着呢。听小五说换了五百两的时候,直接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吓得胡兴脸色一白,生怕一不小心孩子都要掉出来了,五个来月的肚子,看着也不小呢。 胡兴这个判断,完全是因为张莲之前太瘦了,她的怀相本就靠后,肚子是不怎么明显的。换做别人看见,大约也就是觉得张莲只是胖了,有了小肚子似的。 张莲可没胡兴这么草木皆兵,拿到银票就麻溜儿的翻找出房契地契交给小五,顺手还塞了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他。动作迅速的都不像是该小心翼翼的孕妇。 “嫂子给你的‘私房钱’,你可装好了,娘搜出来我也逃不过。” 小五嘿嘿一笑,一弯腰,那张银票就被他塞进袜子里了…… 张莲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这钱还真成“铜臭味”了。 五十两买进的院子,小五上嘴唇碰下嘴唇,嘚啵嘚啵几句就换了五百两回来,就算给了小五五十两还净赚了四百两。光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张莲高兴三天的了。 下午,张平来接张老爹了,袁铮骋作为明宣礼的得力干将之一,虽然人没在官庄镇,他府里的人可是没少干活。 手头儿的事刚告一段落,张平就来接张老爹了。原本打算两三天就来接的,这都过去半个月了,实在是不像话了。他买了些布匹、猪肉这些上门,也算是一点心意。 “平子,你来就来,带的哪门子的东西呀?都自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的。以后不准带了,不然,不让你进门!” 李氏半是嗔怪半是认真的跟张平说,都是实在亲戚,真犯不上客套这些。真要论起来,张家这爷儿俩可是比明宣礼这实在亲戚还实在的存在,明宣礼现在都不拿东西了,张家就更不用拿了。 “婶子,我爹打搅了这么久,我拿点儿东西也应该的……” “当爹的在闺女家住两天,也是应该的。哪有那么多事儿!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天色早着呢,不着急赶路。” 不管是客套几句还是真心实意,李氏这几句话着实让张家这父子俩心里妥帖着呢。大概是胡家的饭菜确实好吃,半个月的时间,张老爹似乎还胖了些呢。 张平得了两天假,正好还能回去帮着收拾收拾,都半个月没回去了,家里不定都荒成什么样儿了。 父子俩踏着傍晚的彩霞一进门,却发现家里依旧是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荒芜感。俩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人——磊子,肯定是他隔三岔五就来收拾一番,才能保持得这么好。 “磊子这孩子啊,眼里有活着呢。” “是,手脚利索,人还踏实,确实不赖。” 张平去后院看了看驴,水槽里是干净的清水,毛驴也正悠哉游哉的吃着新鲜的草料,一看就知道,磊子刚刚才来过。到处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平又回到前堂,从包袱里拿出张莲给带的烙饼小菜。 “爹,晚上想吃啥?我做去。” “拉倒吧,就你那两手,都没我做的好吃,别再把厨房点了。吃点儿这现成的得了。” 张平这厨艺确实不咋地,烧过一次灶房,张老爹就记在心里了,再也不敢让他下厨了。就算张平现在能挣钱了,也架不住这么祸祸。 “好好好,我也不跟你打别,我承认,我做饭难,没磊子做的好吃,成了吧?” “你别说,还真就没人家做的好吃。磊子做饭一般般,但是人家不烧灶房啊。” 张平只觉得被人捅了两刀,也不说话了。 “这要说做饭好吃,还得是莲儿婆家的老四,做饭是真好吃。” 人家可是拜过正儿八经的师父的,做饭能不好吃吗? “那你想不想天天都能吃上?” “我倒是想,你能做是咋地?” 张老爹咬了口还温乎的烙饼,白了张平一眼。这小子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他吃不着还说这话。 “我做不出来,但是我能让你吃上。” “瞧给你能的,当了两天账房,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张老爹是妥妥的中国式父母,随时随地都能打击两句孩子的好心。而中国式的孩子已经习以为常。 “你跟我搬到镇上不就可以天天吃了?” 张平始终放心不下张老爹一个人留在村里,有磊子陪着也不行,他依旧放心不下。不是磊子照顾的不好,而是有些人只要存在就会被放在心上,总也放心不下。 “你又来了。那小楼的饭菜吃一顿得花你一个月的饭钱,你能养得起?还是打着你妹妹的旗号蹭吃蹭喝?” “不用蹭吃蹭喝,咱爷儿俩交伙食费呗,跟伙计们一块儿吃。小楼里的伙计们吃的也是小四做的饭。” 小四是真喜欢做饭,不仅是把厨艺当成赚钱的工具,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每次在厨房颠勺的时候,都是满脸笑意眼睛里都是幸福。 “不去!” 意料之中的,张老爹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张平收起嬉皮笑脸,神情里带着些许的认真。 “爹,您今儿跟我说句实话,您不愿意跟我去镇上,是不是跟……磊子有关系?” 张老爹动作一僵,夹起来的小菜掉回了盘子里。 “……不是。” “那就是因为陈婶儿。” 张老爹眼刀子甩过来,眼神里满是警告。 “别胡说八道,嚼寡妇的舌根子,我跟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张老爹是真的生气了,张平却丝毫不退缩,倔劲上来谁也拉不住。 第364章 以前,他不成器,家里也没什么收入,张老爹不愿意多花钱所以不想离开村子,张平也能理解。毕竟那时候想要养活自己都困难,想要照顾张老爹也有心无力,张老爹拒绝,他也没太坚持。 现如今他的月银比以往一年的收入都多,张老爹依旧不肯跟他去镇上,张平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张老爹才会如此坚持。要知道,张老爹向来是个没主意的,娘在世的时候事事听娘的安排,娘不在了就听张莲的,张莲刚出嫁那会儿是听他的。 可现在,张老爹有了自己的坚持,却不告诉他原因,他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值得高兴。 “爹,娘都走了十几年了,找个老来伴我们都能理解……” 张老爹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吃食,低头看着桌上的碗筷,透着股子悲伤。 “不找了,谁也比不上你娘……” 他年少轻狂的时候遇到的人太好了,好到,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再好的人都不是她,因为,没人能是她…… “可是,你不是和陈婶儿……” “放屁!你这是又听哪个长舌妇嚼舌根子了?” 张老爹一脸的气氛,张平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不像在扯谎。可,他不是听谁嚼舌根,而是他自己看到的…… “哎……你娘在的时候常说,做人,要记得别人对自己的恩情,尤其是落魄时候的帮扶,才是难能可贵的。” 张老爹记得亡妻说过的每一句话,却浑浑噩噩了十几年,因为觉得亏欠亡妻难以自拔,却又亏欠了一双儿女十几年。 “咱家落难之后,还能伸出手拉扯咱们一把的村里就两户。一个是栓子爹,另一个就是陈寡妇。” 就像张平记得刘娟的情分,张老爹也记了两家恩情十几年。儿女都出息了,他这才有了底气去还这份情。碍于陈寡妇的名声,他也只能找各种蹩脚的借口送这送那,帮着干点活儿。 没想到,还是被人误会了。 陈寡妇说,她没有再嫁的打算,让他别再献殷勤了。 张老爹解释,是因为落难时的帮扶,现在有了喘息的机会,就想回报一二。 陈寡妇似乎回想了一小会儿,恍然道,是因为张平娘在世的时候帮过她,所以,才会在她过世后帮了张家。 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有多艰难,村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老爹也能看得出来。就那样的状况下都能来帮扶自己,这恩情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扯平的。 “所以,您这明里暗里的……算是在报恩?” “嗯,算是吧……” “啊……我还以为的……” “以为啥?你爹窝窝囊囊的一辈子了,没啥优点,就一点,专情!” 说到这儿,居然还有些小傲娇。 张平无奈的笑笑,又追问。 “既然……只是因为恩情,那为啥就不跟我去镇上啊?你儿子现在能挣钱了,以后的机会多着呢。” “我走了,磊子的活儿就没了……” 张老爹的一声叹息,带着些许无奈。而且,他还挺喜欢那孩子的,憨憨的,透着股子傻气。 “爹,我在镇上也认识几个人,我帮磊子介绍个活儿呗。等磊子有别的营生了,你就跟我去镇上,成不?” 张老爹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赖,孩子们也孝顺,他也该少给孩子们添点儿麻烦,两头儿跑也怪累的…… “行,磊子那孩子有点憨,可别找那些心眼子多的,我怕他吃亏。” 愉快的达成了协议,张平的心刚落了一半,张老爹又咋呼起来了。 “不行不行,去不了,去不了。” “刚答应的,还没扭脸儿呢,就反悔了?” “屁呀!不是答应了给小楼养鱼呢?我走了鱼塘咋办?” 呃……居然还是个正经的借口。但是…… “爹,您这一走半个月不在家,现在才想起来还有鱼塘呢?” “哎呦!坏了。” 张平这一提醒,张老爹一拍大腿,丢下烙饼就往外头跑。张平淡定坐着吃烙饼,都半个月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 张老爹火急火燎的跑到鱼塘跟前儿,鱼塘是直接从河道引来的水,都是活水,倒是憋不死;进水和出水的地方,都围了渔网,一般情况下,鱼也出不去。但是这么久没在,就怕有人刻意捣乱,祸祸了那一池塘的鱼! 小河村人也不少,有个大几十户人家,好人还真没几家。找猫逗狗的二流子尤其多,几乎每天都有人家被偷了东西。 果不其然,鱼塘里拦截鱼的网子不知道被谁给的拔了,偌大的池塘里只剩了几尾一斤多的死鱼,再没其他的了。 张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啊,嚯嚯了他一池塘的鱼! ~~~~~~~~~ 胡恩阳被明宣礼紧急叫到看中的宅子里,抓紧进行修缮,格局和安排就按胡二伯他们住的那套来弄。 “火墙和地龙也要比照着弄吗?要弄的话,时间大概会长些。” 明宣礼想说不弄了,但是又不确定老皇帝冬天来临之前,会不会走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有没有折中的办法?” 胡恩阳仔细回想了一下胡二伯他们住的那宅子是怎么弄的,倒还真有折中的办法,就是…… “可以学着用小火炕做成塌来取暖,但是,这个效果可能不如地龙和火墙。” “把榻加宽些呢?” 胡恩阳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默默盘算了下尺寸。这个屋子要比胡二伯他们住的要略微窄了一些,若是加宽加高那么一些,大概是能行的。 “只加宽不大行,还得加高一些。” 胡恩阳给明宣礼比划了一下大概的宽度和高度,好让明宣礼心里有个数。 “就那么整吧,初十之前能完工吗?” “啥?初十?完不成。” 胡恩阳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这活儿换谁也干不了呀。四天,收拾完一个二进院,还得连修缮带家具、庭院花草啥啥的,他干不出来,也没人能干得出来! 第365章 胡恩阳虽然知道明宣礼的身份不凡,但做生意就是这样,现在唯唯诺诺不敢说,到期交不了工,耽误了事更麻烦。所以哪怕得罪人,干不了也还是干不了,提前说清楚了,大家都方便。 “什么原因?” 明宣礼和胡恩阳打过一次交道了,自认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推脱的人,做不到总能找出原因的。 “时间来不及。” “那给你多加点人手呢?” “您看哈,这前院后院的加起来,小二十间的屋子,只要是睡人的屋子里,咱就得盘炕吧?这可不是盘上就能用上的,得晾上个三几天的才能烧火试。 这还没算前院灶房和后院儿三间正屋要打通、前院正中还得拆后墙。这都没算着房前屋后、墙面砖瓦的更换和修缮。还有屋里的摆设家具这些的放置……” 胡恩阳拉拉杂杂列举了一大堆,把他现在能想到的说了个遍,明宣礼只觉得脑袋大。按他的想法,坏了的修一修,没坏的收拾干净,打扫打扫就得了。 要不是此时他俩现在就站在同一个院子里,都感觉他俩说的都不是一个事儿。 “这么麻烦?听着四天确实完不成……” 胡恩阳撇撇嘴,这还没算着有点什么突发情况、需要返工的时间呢,四天,根本完不成。不对,今儿都初六了,他的人手最少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到齐,就剩三天了。 明宣礼现在十分有理由怀疑老皇帝是故意在整他,要不然为啥会把房子的事写的那~么不起眼呢? 明宣礼环顾了一圈,心思飞转。胡恩阳也没闲着,定下心来把又把事情理了一遍,心里有了头绪。哪一项要用多少人,都用谁,心里大致就有数了。 “时间紧任务重,咱们现在就开工……”明宣礼忍不住催促起来。 “开不了。” 明宣礼不可置信的看着胡恩阳,不是,时间都不够用了,这怎么还开不了工了? “我手底下人都没来呢,回去给他们送了信儿,最早也得明儿一早……” “我的人先干着,我这就让人去接他们过来。” 明宣礼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是啥样儿,干点砸墙拆家的活倒是利索,涉及到技术方面就不行了。胡恩阳的人,还是得来。 胡恩阳又跟明宣礼要了盖房子和装修小楼时候的那批人,接触过的人不需要过多磨合,提速比较快。 他把图纸铺在桌子上,明宣礼拿着纸笔过来,俩人凑在桌子跟前指指点点的研究着。初七从县衙回来,就见自家主子凑在跟前,脸上严肃的好像在看舆图。忍不住跟十五打听。 “哪儿又要打仗了?” “打什么打?研究这房子呢。” 初七嘴角一抽,这神情,他真的以为要打仗了。 是有场“硬仗”要打,不过不是上战场,是要拆房子。 俩人商量半天,把要改动、修缮的活一个个列出来,哪些可以同时做,哪些不能,需要多少人手都仔细标明。 明宣礼更细致,居然把负责的区域和人名都列上了,直接负责到个人。狠人! 俩人一商量定,明宣礼雷厉风行的开始分配人手。 “初七,带着你的人去接工匠,半个时辰后我要见到人。” 初七接过写着地址的纸张,领命带着人赶车往不同方向去了, “十五,你配合恩阳,人手我都分配好了,具体怎么做问他就行。这儿就交给你了,我走了。初七回来,让他直接去府城。” 明宣礼抬脚就走人,这边儿理顺了,他还有更重要的要赶回去安排呢。 “咱从哪个开始?” “砸墙!” 十五点名,胡恩阳一看就乐了,都是好熟人——沫子他们几个,小楼的墙就是他们砸的! 明宣礼快马奔回府城,一进府就打听沈婉儿所在,马不停蹄就去找媳妇儿帮忙了。 沈婉儿正带着东湖分门别类的打包要搬到小坎沟的东西,这些都要提前弄到袁府上去,只等房子一交工,立马就把东西摆上。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 沈婉儿见明宣礼步履匆匆的进来,顿时就忐忑起来,这得有出了什么事,才急成这样啊。 “没出事,我有事来求王妃,来得着急了。” 东湖十分有眼力的从冰鉴里取了一碗绿豆汤递给沈婉儿。 “不着急,喝点绿豆汤解解暑。” 沈婉儿给他擦了汗,又喝了一碗冰镇绿豆汤,明宣礼身上燥热的暑气顿时就解了一大半。 “婉儿,房子找好了,但是……” “怎么?已经有主了?对方不肯让?” “都不是。是家具实在不成样子,都得重新弄新的。” 沈婉儿一听,一把夺过冰纹小碗,丢给他一个白眼。明宣礼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怎么就又招她嫌弃了,只能朝一旁的东湖看过去。 “王爷,王妃前日就准备好了。这会子正装车呢,明天一早就往官庄镇上送了。” 还有这好事儿? 明宣礼一把抱起沈婉儿转了个圈圈。院子里忙活的丫头小厮们,顿时就更忙了。 “你还有点儿正形没了?放我下来,我还忙着呢。” 沈婉儿闹了个大红脸,朝着明宣礼的背上就拍了两巴掌。 “婉儿,把你娶回来可是捡到宝了。还有啥忙的,我来。你快去歇会儿去。” “得了吧。我这儿人手够了,你赶紧忙活你自己的吧。” 沈婉儿理了理衣裙,确认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就开口赶人了。 “对了,你从哪儿买的家具,哪个店里东西这么齐全?” “从你库房里。” 明宣礼有点懵,他库房里有家具?他怎么没印象? “你不会不知道你还有个库房吧?” “我那库房小的很,装不下吧?” 明宣礼记得他在府上的库房挺小的,还是到封地的时候,俩人的库房合二为一了。沈婉儿的库房实在摆不下,这才给他开了个小库房。 “三十间屋子的库房,还小呢?” 明宣礼一脸迷茫,谁家库房能有那么大呀?那还能叫库房?那得是码头的库房吧? 第366章 (修改) “东湖,给咱家王爷解解惑。” 沈婉儿偷看的明宣礼鲜少会露出的表情,只觉得有趣。 “王爷,那个库房不在府里,在西郊后山半山腰上。” 明宣礼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他为了装穷,让人给弄出来的。这两年剿匪、反贪啥的,得来的东西都放那儿了。 “可是,怎么会有家具?” “十五说是您吩咐的,能带走的都要带走……” 东湖点到即止,明宣礼明白了。 他说的是人,十五他们给他弄回来的是桌椅板凳。很好,十五啊,等你回来的。 小坎沟的十五,突如其来的打了个喷嚏,手一哆嗦,刚剥好的皮蛋掉地上了。给他心疼的呦~~ “十五也不知道挑拣挑拣 ,当本王捡破烂儿呢?” 明宣礼恼羞成怒,红着耳朵给自己找补。 “捡的挺好啊,你看,缺啥了去拉一趟,正好用得上。” 沈婉儿是真觉得挺好的,你看这次,要真是现说现买还真不一定能凑这么全乎。还得要红木、黄花梨、金丝楠这种名贵的木材,更难找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家抄来的,那库房里一大半都是好东西。等他们在小坎沟的宅子盖好了,可得再去一趟好好选选。越想沈婉儿就越觉得那库房好,心里高兴不已。 “东湖,回头见着十五了,记得提醒我好好赏他,那库房弄得好,给咱王府省钱了,该赏,还得好好赏,以后有啥好东西别忘了往回弄。” 明宣礼只觉得沈婉儿越来越有意思了。 世家大族沈家出来的大小姐、安王妃,从小也算吃过见过的主儿了,这两眼放光的“财迷”样儿,可真是难得一见。 她大概以前就是这么个性子吧,看得出来,以前装得也挺辛苦。 八月十一,一天最多睡了两个时辰、日夜赶工的胡恩阳和十五,终于可以交工了。虽然比明宣礼说的时间晚了一天,总算是赶上了。 那天。 明宣礼前脚走,胡恩阳和十五后脚就带着人拆墙、拆炕、拆门窗,反正能拆的、要拆的都拆了个干净。 尤其是沫子他们几个,大噶是干出经验了,拆墙拆得又快又好。 拆墙的同时,十五带着人去弄石头准备盘炕去了。以往盘炕都是用土坯,现在可没时间晾它了,只能采用的黄泥配石头这么弄了。 石头用黄泥砌好再里外抹上厚厚的黄泥,等着晾干就行了。其实这种炕更保暖,但是废柴,所以一般人家都不选这种。 初七准时把老罗他们给带回来,也不知道初七是怎么请的人,一个个惊慌得不行。胡恩阳再三解释都没能稳定下他们的情绪,直到他提到了这次的报酬。 管吃管住,光干活,五天,五百两!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更何况,还不少赚。老罗几个心里的恐慌顿时就消散了个干净。 果然,钱给到位可以解决九成的矛盾。 老罗他们修整了一番,跟着胡恩阳又看了一遍宅子,商讨修缮的方案,他们的好活在后头呢。等墙拆好都后半夜了,老罗他们这才能开始点灯熬蜡的给屋子重新加固、划分格局、粉刷…… 屋里不再有大动作,外面的墙面和房顶也可以开始动工了。 按照明宣礼的指示,房顶的瓦都是一片一片挨个检查,剔除损坏和虚搭的瓦片,找出有可能会漏水的地方。 砸墙的时候不让上,是怕有个万一,房子塌了,上面的人就危险了。 晚上,怕打扰邻里,老罗只能捡着开料、修补墙面地面柱子这些动静比较小,不用登高的活干。 人歇不停工,大家轮流着休息,每人每天只能休息两个时辰,睁眼又是新一轮的事情等着。 盘炕、铺砖、做矮炕、换瓦、补漏……就这么日夜赶工溜溜干五天了,还是迟了一天才弄完。 胡恩阳说有望午时前收工,十五立刻就给在镇上等消息的沈婉儿去了信儿。 这天一大早,东湖就带着人和箱子等在宅子外头了。 胡恩阳带着自己的人把剩下的石块木块等等的边角料刚收拾好清理出来,带着人从宅子里一出来。 下一刻,东湖脸上面巾一带,带着十几个拿着水桶、木盆、布巾子的丫头婆子,鱼贯而入,无缝衔接。 一进宅子就分散开来,不用东湖吩咐,少则一两人,多则五六人,自觉分散到宅子各处。 搬抬、归置、打扫、擦洗。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一丝不乱。 这一幕,把胡恩阳这一行人都给惊着了。他们这些年到处接单上工,虽然在镇上的时候多,也去过县城府城给那些大户人家做过。 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大,下人也都是学过规矩的,做事自然有一套章法。 但是,东湖她们却再一次刷新了他们的看法。原来大户与大户之间,也存在差距,而且还不小。 “恩阳老弟,这是东家准备好的工钱,这几日大家费心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十五单手拎着一只包袱,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胡恩阳知道明宣礼出手大方,十五随手拎着个包袱的样子,让他莫名有种被人盯上了的错觉。 工钱是提前谈好的,没日没夜的辛苦了好些日子,也确实是自家该得的。 胡恩阳道过谢,走到一边准备就地跟大家分酬劳,难得东家大方,他也愿意让大家早些拿到钱。接过包袱,一上手就觉得这个重量不对劲,赶紧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锭子,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十五,这数……不对吧?” 十五就站在门前等着,以防东湖那边需要人手。听胡恩阳说银子不对,眉头皱起,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接着就怀疑是有人背地里做了手脚。 “哪里不对?是少了?” “多了,还多了不少。” 还没点过数,不过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多出来的肯定不是少数。胡恩阳也很忐忑,东家给银子少了还好说,再找机会要就行了;多了,不当面说清楚,以后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十五检查了一下,脸上的凝重一扫而光,反而有些尴尬。不着痕迹的看了门里一眼,才和胡恩阳解释。 “这数儿没问题呀。” “工钱说好的是五百两,这都……上千两了吧?” “没错啊。工钱五百两,赏钱五百两,刚好一千两。” “啊?” 十五更尴尬了,他刚才不会连这个都没说吧?可真是……误人啊! “这几天大家这没日没夜的,多给些也应该的。夫人做主给翻了个倍,熬了这么几天,大概是缺觉,就忘记说了。” 身后知道底细的几个人,悄悄在心里鄙视他!开玩笑呢?那可是十五!和初一齐名的十五!盯梢十天半个月,一天只休息半个时辰,都神清气爽的十五!这三五天的,就忘事儿了? 这借口找的,他自己信不信呀? 不管十五自己信不信,反正胡恩阳信了,他现在也是头昏脑胀,稀里糊涂的。这事儿有不妥当的地方,换做以前他宁可得罪人都不会收这多余的钱,可谁让对方是明宣礼呢。 这两年没事儿就往胡家跑,连带着他们这些本家都跟明宣礼熟悉了不少,况且这也不是明宣礼第一次找他弄房子了,后面还有其他生意。 就当是给老主顾基本的信任吧,胡恩阳破例收了。 东家大方,工钱翻倍,那大家的报酬也得翻倍。这次的活,算上他自己一共来了二十人,均摊下来一人收入五十两! 五天挣五十两,一天就挣十两银子呢。刚才因为熬了好些天的抱怨,在拿到银子的同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活儿好呀,辛苦是辛苦了些,可东家大方、好说话、工钱又高……这样的活儿可以多来几个!他们熬得住。 大家分完钱,因为熬夜而虚浮的脚步都因为兴奋,都稳当了不少。那边十五知道最近大家辛苦,也怕在路上出什么事,早早就安排人赶车,送他们回去。 不得不说,明宣礼是懂得如何得人心的。 东湖那边干得热火朝天,没多少时间就发现了问题。这边儿都在干活儿,家具啥的可还都在外头等着呢。 找十五借人,熬了五天还不能走的那帮人,又认命的回去继续干活儿。 明宣礼和沈婉儿在官庄镇的袁府凉亭,沈婉儿云淡风轻,明宣礼却走来走去,心里依旧觉得不踏实,总觉老皇帝那边儿一定会出点什么幺蛾子。 “从昨天到现在不是都核对了八遍了吗?没再落下什么了,你就别晃悠了。” “我有预感,有个大妖在等着咱们。” “哪有这么说自己爹的?” “就因为他是我爹才不踏实!” “你不是都跟老馒头写过信,让他在路上走慢些,咱们在十五之前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他就算要折腾,也没有理由了吧?” 沈婉儿的话明宣礼不敢认同,却被安慰到了,心里多少安生了几分。她现在这么淡定,也是有原因的。 老皇帝的作还是有尺度分寸的,他会折腾儿子们,但会及时解决掉儿媳的麻烦;他会在儿子们面前得寸进尺提条件,却总会先满足儿媳们的需求。 不管站在哪个角度,沈婉儿都不会受到波及,她什么都不做,都已经是给明宣礼面子了。但,绝不可能掺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她安静看戏就行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是如此。明宣礼的预感在几天之后果然应验了。 八月十四一早,东湖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回到袁府,迈着虚浮的脚步第一时间来找沈婉儿复命。 “王妃,宅子里外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家具摆设、吃穿用度……” “行了,收拾妥当了就行,看你累得。细节的事儿以后再说,给你三天假,赶紧的回去休息好了再回话也不迟。” 东湖也不矫情,谢过沈婉儿就径直回去补觉去了,到门外还没忘跟嬷嬷交代,要是王妃着急,可以找谁回话。 不过,东湖到底是没能休息踏实。 东湖他们刚走没多远,村口慢慢悠悠来了俩老头儿,不紧不慢的在村里转悠三圈了。 “都三圈儿了,怎么一个脸熟的都没见着?” 说话的是靠前半步的老者,一身烟棕色的粗布短打衣裳,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若仔细些就能发现,粗布衣裳里头套着的,可是上好的杭绸里衣。 “皇……老爷,咱们一路打听过来的,地方没错。是不是没出门,咱们才没碰上的?” 穿灰色粗布短打的老者边回话,边扶着烟棕色衣裳的人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的石墩子上歇歇脚。 “都这个时辰了,不都该出来干活了吗?” “老爷,咱认识的那几位,他哪个也不会种地吧?” “馒头啊,你是不是忘了?老胡可是庄户出身的,他会。” “老爷,他都多大年纪了,又不是没钱傍身,不用他自己出来种的吧。” 呵呵,没错,这俩老头儿就是乔装过的老皇帝和老馒头。身边一个人都没带,一个不大的包袱就是俩人全部的家当了。 村里的眼线已经全部到位了,发现异常的赶紧上报。十五听这回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老皇帝和老馒头,赶紧跟明宣礼回话去了。 “备车,去村里看看。对了,通知婉儿和成儿、小猪猪,一块去。” 不管只是相像,或者真是本尊,这一趟他们都得去。他有预感,那俩老头儿肯定就是老皇帝他们! 两刻钟之后,明宣礼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老头儿们眼前了。夫妻俩透过车帘子被风吹起来的缝隙,仔细确认了一番。 俩人多少装扮了些,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几乎等于没用。两口子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俩人的身份,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无奈,清清楚楚。 眼看着那俩老头儿要跑,俩人赶紧下车,迎上去。 老皇帝在那个位置上也不是白干了这么些年的,这马车看着低调,拉车的却是汗血宝马,连车架子都是红木的。 第367章 这样低调奢华的马车,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的装潢一定很有“内涵”! “老馒头,快走。” “啊?” “那马车不对劲儿,肯定是老七的,赶紧走!” 老皇帝带着老馒头还没走两步,就被明宣礼挡住了去路。老皇帝掉头就往回走,一转身就碰上慢了一步的沈婉儿。 “呵呵呵……婉儿啊。” 老皇帝见跑不掉,又是对着沈婉儿,脸上顿时就盈满笑意。脚下还悄咪咪的往旁边退。明宣礼可没错过老皇帝的小动作,不动声色的换了个方向站着。 “您……您怎么是这种打扮?” 沈婉儿不知该用什么称呼,干脆就安静的行礼省了称呼。看清楚老皇帝身上的衣裳,忍不住问了一嘴。 老皇帝这一趟要是走这个风格,那她的安排,估计都得改了。 老皇帝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站在原地没吭声。 “少奶奶,老爷说,出来视察穿得越普通,越不扎眼,就越能看得清楚。” 老馒头赶紧开口回话,老皇帝能耍脾气,他可不行。不愧是老皇帝身边儿的老人,沈婉儿一个动作一句话,老馒头就能揣测出问题所在。一句话,不止帮老皇帝做了解释,还提醒了沈婉儿。 “那您也不用穿成这样吧?这布匹粗拉,您穿不惯呐。” “粗拉?没感觉啊,穿着跟平日的衣裳也没啥区别吧?” 可不是嘛!他从头到脚,也就外头这一小层儿是粗布的,里头穿的那可是贡缎,能不舒服吗?跟他平时的穿着没一点儿区别,他能感觉出来什么区别? 老馒头侧侧头,假装自己没听见,深藏功与名。 跟沈婉儿聊了几句,老皇帝觉得时机到了,拉着老馒头就要跑。刚转过头,就看见明宣礼站在面前,脚下一个刹车,老馒头的反应慢了半拍,被老皇帝给拽了个的跟头,躲闪不及,一下子就扑在了老皇帝身上。 有些时日没下雨了,俩人这么一摔,地上就被折腾起了一大片的灰尘,顿时狼烟地洞、黄沙顿起。 “咳咳咳……”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圣上您没事儿吧?” 老馒头顾不上自己身上有没有伤,赶紧起身去扶老皇帝,嘴上一刻没停的赔罪关心。 老皇帝被灰尘呛得喘不上气,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老馒头关心则乱,加上伤了龙体又那么一丢丢的小惶恐,就想着拉他起来,灰尘又大就没看到,抓住一只胳膊就往起拽。 哎~就这么不巧,抓住的刚好是老皇帝被压在身侧的那只,老馒头用力一拽,直接就给老馒头翻了个身,趴在了地上! 老皇帝着急让老馒头松手,扯胳膊根本扯不动。想说话,一张嘴就啃了一嘴沙子,好死不死的吃进去一颗石头子儿,下巴一张一合的,硌到了牙龈! “宣子!赶快扶起来呀。” 沈婉儿终于从混乱中回过神来,赶紧招呼明宣礼上前搀扶。身边儿这些下人可不够资格,除了老馒头就剩下明宣礼能出手了。 说话间她也上前帮忙,心里着急,下意识的就埋怨了明宣礼两句。 “你说你,离得那么近,怎么没扶一把?你看把爹摔的。” 明宣礼还有些不大情愿的上前扶起来老皇帝来,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太突然了,没来得及。” 沈婉儿白了明宣礼一眼。就他那身手,一丈开外都赶得及,你猜她信不信这货的说辞!还来不及呢,她看他就是故意的! 实在是看不清楚明家这父子之间的关系了。 你说他们关系好吧,相互之间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到处给对方使绊子,坐等着看对方的笑话。 要说他们关系不好,大事上又十分护犊子,看不得别人说自家人半点儿不好,一旦被抓住话头儿,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忽然想起李氏给她看的话本子里的一个词——相爱相杀!他们之间不是不亲近、不惦记,反而这鸡飞狗跳的闹腾,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 老皇帝被扶着坐回到大槐树下的石墩子上,刚一坐稳,就从嘴里吐出一口混着黄土的血沫子。 沈婉儿连忙掏出帕子给老皇帝擦拭。 老馒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颤颤巍巍的以额触地,半晌没抬得起头来。 原本还不耐烦的明宣礼脸上立马焦急了起来。朝远处的十五使了个眼色,十五脚下一点,朝一户人家飞奔而去。 “馒头,你起来。” “圣上,奴才罪该万死,不敢起身啊。” “让你起来就起来,我说让你死了吗?” “奴才伤了龙体,罪该万死!” “伤个屁!让你起来就赶紧起来!我没事!” 老馒头这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沾满了黄土的老脸上,是一道道的泪痕……这样子,还真是让人又感动又好笑……还挺复杂。 “跟了我一辈子了,你这是干啥呢?我这又没事,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 “您都吐血了。” “就是个小石子儿硌着牙龈了,喏,你看。” 老皇帝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空荡荡的豁口,好在不严重,已经不流血了,但还能看到那个微小的伤口。 明宣礼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提起来的心又放回到了肚子里。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傲娇起来。 换做是平日在宫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换个别人摔在他身上,他少不了得装模作样的发上一顿脾气,处置几个人。 现在是在宫外,这个人又是老馒头,他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当真没事?” “没事没事,再问我可就要烦你了。快起来吧,全是石头子儿不咯得慌啊?” 老馒头刚站起身来,十五端着小五来了。 别说我错别字啊,真是用端的。十五双手插在小五腋下,双臂伸直,脚下不停倒腾。胳膊伸得直挺挺的,小五就挂在他的手上,生无可恋。 知道十五着急,可是能不能多少给他留点儿面子?他都十二了,这样被人端着还是很丢脸的呀。 大槐树下的几个人,见小五这样子,噗呲一声全笑了。 第368章 小五闹了个大红脸,在两个灰头土脸的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看不出来生命垂危的样子;往地上瞅了一眼,也就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块血吐沫。 十分埋怨的瞪了十五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吐血了吗?说的那么吓人,还以为要出人命了,就这? 十五看天看地看树看鸟,就是不看小五。那可是皇上,擦破点皮都是大事。 埋怨归埋怨,丢人是丢人了点,还好这个时辰外头没啥人,估计也没啥人看到,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这俩人的情况吧。 刚想跟明宣礼和沈婉儿问下发生了什么事儿,抬头就看到那没良心的两口子正无声大笑,捧着肚子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五看看那两口子,再看看那俩老的,大概是年纪大了些,又摔了一跤,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那压都压不住的嘴角,一看就知道,大概平生的伤心事都想过一遍了吧? 小五一屁股坐在了稍远些的石墩上,似乎放弃了挣扎。 “笑吧笑吧,赶紧笑完了好看病。” 大概是有了授权,几个人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坦坦荡荡的笑起来。半刻钟之后,笑声渐歇,小五这才上前给把脉。 老馒头十分自然的后退了一步,小五自然就知道要先给谁把了。小五把脉十分仔细,奈何经验十分少,只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总体来说,还算健康。 “七哥,老爷子没伤着哪。不过,到底是上了年纪,等田爷爷回来让他看看给调理一番可能更好。” 小五都没看明宣礼一眼,但他知道对方听得明白 。 “给他也看看。不能拒绝。” 老皇帝看儿子跟小五之间的关系亲近,估摸着对方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怕对方对老馒头有什么偏见,特此加了一句。 也是对老馒头的警告,多少年的关系了,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办法,老馒头只能照办。 “这位爷爷的身体情况严重一些,大概是常年劳累、熬夜,身体落下了亏空,又没好好休养。再这么下去,可能会更严重些。” 小五能说出个大概,已经到极限了,他能用来练手的资源十分有限。还是大嫂怀孕了,他才有了给孕妇诊脉的机会,现在每天给张莲号个脉,几乎都成定式了。 老皇帝的脸色难看了几分,都病成这样了,都不跟他说的吗? “都说了让你带上丸子他们来,你说啥都不肯。” “奴才给他们取的名字叫蒸饺、水饺、煎饺,没有丸子。” “别管叫啥,你都没带着,你瞅瞅现在,身边儿连个照顾的都没有。” “带着呢,在后头跟着车队呢。” “就说现在是不是没有?老七,你出俩人照顾下馒头。” “人都安排好了,都在院儿里候着呢。等晚上车队到了,用着不顺手您打发回来就成。” 担心明宣礼不好好说话,沈婉儿就替他回了。人确实安排了,就是防着某个任性得老头儿不按常理出牌,不带下人来。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 老馒头感动归感动,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两句:可谢谢您了,给您带人您是恨不能一个都不带,倒是惦记着他这个老奴了。 “没啥事儿我就回了,该吃饭了。” 小五跟明宣礼打了个招呼,就要走。 “十五,送小五回去。” “不用!” 明宣礼话音未落,小五就抢答拒绝了。丢人的事丢一把就算了,来回的丢人算怎么回事儿啊。传到他那些小伙伴的耳朵里,他还能见人吗? “行吧,晚上去你家吃饭,得多准备俩人的饭菜。” “我四哥没在家,你们直接去小楼吃去吧。我走了,再见,不送!” 小五劈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说完,扭头脚步飞快的往家里奔,几步路差点儿都用上那上不得台面的轻功了。明宣礼似乎还不想放过小五,在后头嚷嚷。 “没事,十五力气大,让他送送你。” “滚!” 羞愤使人无法思考,话都喊出去了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脚下的小跑瞬间就变成了大步流星的奔跑…… 明宣礼倒是乐不可支,一脸得手之后的满足感。沈婉儿简直没脸看,多大的人了,逗人家小孩子玩还这么开心? 真的是……童(臭)心(不)未(要)泯(脸)! 人也来了,病也看了,没啥大事,也该回家了。坐着明宣礼十分有内涵的马车,一行人终于到了刚刚完工还不出两个时辰的宅子里。 刚才沈婉儿下车的时候,东湖也跟着下来了,虽然只睡了没多会儿,还是养回来几分精神。见老皇帝他们穿的是粗布麻衣,就跟沈婉儿报备,先一步回来安排沐浴更衣的事宜。 老皇帝摔地上的时候她没在,乍一见到穿着粗布麻衣却灰头土脸的俩人,还呆愣了一瞬。 热水都准备好了,一进门就有专人领着他们去后院分别沐浴更衣,小两口也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你看,我的直觉没错吧?就知道他得整点儿幺蛾子。” “还不是在宫里拘束久了,好不容易出宫不愿意那么多人跟着了。你别光说爹,咱俩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刚到封地上的时候,虽然也闭门谢客,但出门的时候也还是被下人簇拥着到处晃荡的,只是,她的下人都在明面儿上,明宣礼的看不见而已。 还是后来去胡家,觉得带着那么多人不方便,这才慢慢不带了。别说,带出来的人少了,那是真舒服啊。 所以,沈婉儿能理解老皇帝的心理。 “我是想不明白,他就差那俩时辰?刚才十五得到消息了,说车队未时就到镇上了。” 明宣礼一脸的无奈,沈婉儿也哭笑不得。刚才听老馒头说,是老皇帝嫌车队太慢这才非要自己走的。 五天前就脱队了,俩人走小路抄近路的,就快了俩时辰。她都怀疑是不是车队放水,故意慢了两个时辰…… “还好你临出门把明成给留下了,世子接个车队,也够用了。” 第369章 老皇帝出行,照规矩来说,这一路上光是仪仗都得摆出去二里地去,恨不能仪仗最前头的都出京城了,主角儿都还没出殿门。 而作为儿子,又是封地的最高领导人,明宣礼这边,光是准备个迎接都得一接到消息就着手准备。接风的队伍都得排到十里开外,明宣礼还得携全家早早就在最前头等候不说,封地的大小官员和家眷都得露个面。不然都对不起老皇帝的这个头衔。 这还只是个仪仗,更不用说,皇帝出行还要有对应的行宫、配备的人手、一路上的吃喝穿用等等等等。其中的花费可想而知。 前头两个篡位的皇子,大张旗鼓的折腾了两回,早把国库给蛀空了。所以,当今太子明宣仁才会直言不讳的说老皇帝“劳民伤财”。 光这一个矛盾,明宣礼都接到不下五次密诏了。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给老皇帝支招:小九心疼银子,您退一步,不花国库的银子或者少花点,大概能成。 老皇帝还真细心琢磨一番。老馒头是宫里的大总管,大小事都是他说了算,尤其是花在一国之君身上的银子,问他准没错。 这一查资料、一算账。老皇帝自己都心疼了,这就出个门,都能抵上两年的军费了。也不怪明宣仁心疼,这钱用来拥军、赈灾、免税啥的,它不香吗? 明宣礼要的就是老皇帝会心疼,知道心疼钱,他不就不来了?可没想到,这块老姜见不能正大光明的出来,转到地下了。还为了达成目的,“丧心病狂”到出卖自小一起长大的老馒头。 明宣礼到底还是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丫子。生疼! 不过,这微服也有微服的好处。你看,这迎接的仪仗不就省下了?还不用带多少人,就甄选一番身边人,费点儿心的事。 所以,临出门,得知车队未时左右到的时候,才敢只留下明成这个半大孩子迎车。哦,对,明珠也留下了,迎车队用不着她,她是在家睡午觉呢。 “这锅我可不背。我是要留下来的,你不让!” 沈婉儿嗔怪。就算是再低调,那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王爷去迎本尊了,那她这王妃留下善后才是正途。 可是这货最近真是任性得都没边儿了,说什么,明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管事了,啥也不交代不嘱咐,趁着孩子还没缓过神,立马走人了。 “刘波是老人了,规矩他都知道。成儿也是聪慧的,定能想到去找他的。放心吧。” 她现在都放心不下,也不知道明成这事能成办成什么样,会不会被人抓到错处,到时候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如今这天下看着风平浪静,皇家仅存的父子也“感情和睦”,实际上经不起一点儿风吹草动。国库空虚,外有强敌,父子之间也是各怀心思…… “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婉儿,你看看小五,看看胡家,可有看出什么不同来?” 闻言,沈婉儿开始思考。明宣礼见状也一点点的分析。 “小五和成儿是同岁,仔细说起来,成儿还要大两三个月。做起事来,小五却妥当多了。这是胡家作风使然,也是他们的教子之道。 胡家人咱们基本都见过,不止小五这一家,他们整个家族咱们或多或少有过接触,从老人到孩子的行事作风,都是有迹可循的。” “好像……是这样。咱们头一回见的时候就是,小四那孩子最藏不住心思,可他好奇归好奇,从来不曾刻意打听过什么。老三成亲的时候也是,见着眼生最多也就追着看几眼,断不会逾矩。” 沈婉儿想到了这一点,又摇头。 “不对,你说过,他们祖上是大家族出身 ,若有心传承,门风严谨些也说得过去吧……” 明宣礼见她想差了,也不纠正,只笑着看她。 沈婉儿还没想明白,老馒头就扶着老皇帝出来了。人一出来,就凑到明宣礼跟前儿要吃饭。 明宣礼来时就让初七去小楼安排了,只怕这会儿文师傅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开火了。 明宣礼这边“父慈子孝”,明成却诚惶诚恐。 王爷和王妃说走就走,世子小哥儿只觉得亚历山大。明成空有世子的名头,王府的事可从来没操心过。 在京城里整日读书研学,到了封地虽没有以前勤勉,府上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了。沈婉儿有手段,做事也周全,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王府上下清理了无数遍,留在身边的,都是用熟了又知根知底的。 真是没啥需要他这个世子需要操心的地方,这冷不丁儿丢给他个差事,还是“顶天”的大事,明成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甚至还脑洞大开的猜测起明宣礼的意图来:他这个王爷爹怕不是想换掉他这个世子了,搁这儿给他挖坑呢吧?难道他这些面明面儿上就他娘一个,背地里还养了别人,还得了三四五六个私生子??? 明成大概是跟胡家人混久了,这脑袋瓜子里也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若是明宣礼能听见他儿子的猜测,估计能提着他的佩剑追这小子绕府三圈,再罚他跪到自己澄清完谣言。 “世子,世子?” “……啊,啊?刘伯,你说什么?” 刘波从大门口开始就跟着明成后头叨叨了一路,知道自家小主子没经过事,特意仔细说明旧例,合着他是一句都没听见。 “车队未时到,现在巳时三刻了,咱们得准备起来了,要准备的东西还不少呢。” 明成一听这话,顿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刘波就不让走了。 “刘伯,你知道都要准备些什么,对不?你知道的,对不对?” “……啊?啊,小的知道……一些……” 冷不丁儿的撞上世子的一双星星眼,刘波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刘伯!你……您可真是我亲刘伯!” 世子不会是吓着了吧?一个刘伯还分什么亲不亲的? 第370章 距离车队到达的一个半时辰前,镇上的袁府终于开始行动了。 为啥不在王府?因为老皇帝嫌王府是在府城,离小坎沟还有一日半的路程,说啥都不肯,最后只能安排到官庄镇上。 袁铮骋自小楼开业那天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过,若不是三不五时的找闻声阁要些药材,明宣礼都以为他跟心上人私奔了。 但这丝毫不妨碍明宣礼把袁府当自己家用,甚至袁府的下人们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么说吧,袁家这五进的宅院,就差挂个安王府官庄分号的牌匾了。 也因为这层关系在,明宣礼拗不过老皇帝,直接把东西都安排在袁府了。这样也好,就让他们以为是袁铮骋家里来了贵人,省得让人猜出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老皇帝要提前来,袁铮骋外出未归,计划好的那些是一点儿都用不上啊! 终究是明成扛下了所有。 未时初刻,车队准时到达官庄镇。刘波提前等在城门前引路,远远的瞧着三辆马车的车队远远驶来,赶车的人认出是王府的管家,霎时间就泪眼汪汪的迎了上去。 不知情的百姓们看了一眼就没再过多关注,大概是哪家落了难的亲戚来投奔。每年都有个三五次的,见怪不怪了,尤其是近些年乱糟得很,这种情况就更多了。 刘波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带路先回去再说。 到地方,马车上的人一下来,看到等在门前的明成,憋了好几天的眼泪就决堤了。明成看看刘波,对方摇头,表示不清楚内情。 “一路辛苦了,府上早就备好了饭菜和热水,有什么话咱先进去,边吃边说。” 明成硬着头皮顶上,面上稳如老狗,心里头却是抖如筛糠。领队的花卷拉着明成不撒手,说什么都不进门,哆嗦着嘴唇子,眼泪哗哗的流,半天没说出话来。 领头的都不进去,剩下的人就更不敢动了。 明成任由他拉着,抬眼望去,心里咯噔一下。拉着领头的人往一边儿走了两步。 “车队……就您几位?” 不是说连伺候带侍卫,没三十也有十几个吗?这……看着也不过才七八位吧?里头还有俩孩子,其他人呢? 话音刚落,花卷那眼泪就更凶了,声音里都带着颤音儿。 “世……世子爷,您……您可见着……见着圣上了?” 花卷脸色苍白,眼睛里渴望、绝望掺半,还带着不可忽视的乞求。明成被他看得透不过气来,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这人就碎在他面前了。 “……还,还未见到。我……” “完了……” 花卷脸色骤然失色,面如死灰,双腿顿时就失了力气,瘫软在地。同行的几人见他这样,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甚至小声啜泣起来。 明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怎么了这是? “哎?……这是……我父……呃,我爹娘去接祖父还未归,咱们先进去歇歇,我这就让侍卫去寻他们,有什么事,您跟他说……” 不是明成不扛事,实在是看他们这样子,大约是遇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他怕自己解决不了。 花卷闻言白了一眼明成,心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事就知道搬爹娘出来…… 等等!爹娘?世子的爹娘!去接谁了? 花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顿时就坐直了身子,焦急的跟明成确认。 “您刚才说,接谁?你父……你爹娘去接谁了?” 明成只当是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我爹娘去接祖父了,命我在此恭候,路上可是遇上什么事了?咱们先进府慢慢说。” “祖父?” “就是……”明成余光扫了一眼,已经有人围观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圣上。” 花卷又确认了一遍,心里顿时就踏实多了。但他不敢全信,当即就要往小坎沟去,刘波上前拦了一把。 “几位,几位!几位请稍安勿躁,再着急也要用些吃食 ,休整一番吧?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好看呐。” 这话倒是提醒了花卷,站起身来看了大家一眼,确实不成样子。这几天提心吊胆的,都顾不上这些了,顶着这副样子去见圣上,那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花卷一行人这才跟着明成和刘波进府,看热闹的百姓也尽数散去了。 第二天,镇上就有了,落难的亲戚,跪求袁府收留的传闻…… 花卷他们还是不放心,只待了半个多时辰,就让人带路往小坎沟去了。他得亲眼见着人,才踏实。 天色黑透了,明宣礼和沈婉儿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镇上。明成一听说,赶紧来找爹娘。 一进门,还没说话呢,眼泪都要下来了。 “停,憋回去。他们哭就算了,你这跟着闹什么呢?” 沈婉儿看见儿子这表情,心里就跟着烦躁。 明成吸吸鼻子,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花卷公公他们可找到地方了?” “到了。下午就到了。是不是没到府里来?” 沈婉儿还惦记着呢,儿子主动提起,正好趁着机会问问。 “来了,没多待就去小坎沟了。瞧着挺着急。” 明成有意给车队的人留几分面子,明宣礼和沈婉儿表情微妙的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父王、母妃,是……有何不妥的吗?” 明成顿时紧张起来,细细回想今日的每一个细节,是哪里出错了吗? “应当是没有,他们提起你的时候还挺感激。” 沈婉儿认为就是感激,三句话不离世子,句句都带着感谢。一口一个“多亏了世子爷……”“幸好世子爷……”“多谢世子爷……”可不就是感激? “说起来,摊上他们主子那样的,换做谁都得是那鬼样子。” 明宣礼毫不留情的吐槽。沈婉儿看了一眼明成,伸手不着痕迹的拧了明宣礼一把。这人真是越来越不知道遮掩了,这话是能当着孩子面儿说的吗?没的教坏了孩子! “啊?” 明成觉得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第371章 (修改) 想起下午那几个人的鬼哭狼嚎,沈婉儿只觉得头疼,摆摆手不愿再提。转而问起明成这边是否顺利,明成事无巨细的跟父母汇报了一番,再三确定没有什么遗漏。 白天劝沈婉儿的时候明宣礼信誓旦旦,其实自己心里也还是没什么底,敢真的撒手不管,也是因为家里还有刘波兜底。 “做的不错。” 明宣礼小夸一句。 “什么不错,那是出类拔萃!” 沈婉儿真心觉得她之前是小瞧了儿子,第一次扛事就没出大差错,就很难得了。换做京城那些人家,还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反正,就很好。 “多亏刘伯在一旁提醒,一件一件的跟我说清楚了再让我分配,这才看着像样些。” 不然就他这两眼一抹黑,还不得弄个稀碎? 他是世子不假,但不会的就是不会,该学就得学起来。若是因为别人的几句提醒就心生嫉妒,那以后谁还会帮? 这一点明成深有体会。 “刘波是老人了,经过的事也多,自然比较清楚。不过,后面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明宣礼提醒了一句。严格说起来刘波就是王府的一个高级小厮,给主子解惑、提醒都算得上是分内但不能出头之事。 刘波确实什么都知道,不然也轮不到他来做管家。可提醒不提醒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说多了遭东家厌弃,什么都不说,至少无功无过,还有个明哲保身的退路。 他既然说了,其心到底如何无需多言。 面对这样的赤胆忠心,他们这些做东家的,自然要有所表示,才能长久的笼络住人心。 “知道的。父王,你库房的钥匙给我用用呗。” 明成顺杆子就爬,嗯,他还是个孩子,手里没啥好东西,他这做儿子的钱不凑手,跟爹伸手要一点儿,多正常啊。 沈婉儿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给了明成一个赞许的笑。 明宣礼看在眼里,欣慰和心酸齐头并进。 “对了,皇祖父为何没来?是不是累着了,要休养几天?那明天的中秋宴……” 沈婉儿哭笑不得的给明成简单说了一下。 村里的宅子是有人留守,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就是没安排厨子。在这儿吃饭估计是不大可能,在村口折腾了一番,午时都过了,再去胡家蹭饭都赶不上了。 加上俩人灰头土脸的也要收拾一番,等俩人出来的时候,都未时了。 “是折腾什么了?还灰头土脸的?” 明成追问,两口子只当没听见。他们看见也就算了,可不能再往外传了。再说,明成是小辈,长辈丢脸的事迹还是不说的好。 明宣礼提前打过招呼,文师傅一早来了之后,就亲自带着小四在后厨备料,只等着人来了下锅了。这会儿俩人已经等在小楼后门,准备迎接人了。 明宣礼两口子轻车熟路的带着老皇帝直接上了三楼。隔断全都打开,一进去就是宽敞明亮的大开间,视野绝佳的位置,闲杂人等进不来绝对的安静。 文师傅亲自下厨,自从温家获罪之后,老皇帝好些年都没吃到过这个味道了,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在镇上转悠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回小坎沟。 等晃悠回去,吃多了犯困的老皇帝甚至都没来得及躺下,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喊叫。 “圣上~~” “陛下~~” “主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凄惨还带着颤抖的声音,搭配的泪流满面的表情,诚惶诚恐的跪在门口,一看见老皇帝出来,直接窜到他老人家面前了。 老皇帝听动静感觉不对劲,赶紧叫上老馒头出来看看。 一看见车队那几个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是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宝刀未老,没想到一顿饭的工夫就被赶上了,现在看来,估计都是人家车队故意让着他的。 没准儿跟着车队走,到得还更快! “嚷嚷什么呢?胆敢惊扰皇上休息,脑袋不想要了?” 老馒头板着脸就是一顿训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惊扰了皇帝的休息都不能就这么算了。脑袋搬家倒是不至于,训斥一番总是免不了的。 明宣礼和沈婉儿在前院的房间休息,听见声音也出来看看,正好听见花卷在请罪,俩人对视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圣上,终于见到您了,这些天可把小的们给担心坏了。惊扰了您休息罪该万死,请圣上降罪。” 花卷说的是声泪俱下,声音里的担忧和庆幸发自肺腑,实在让人没办法忽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达自己的担心。 与其说是担忧皇帝的安危,倒不如说是担忧自己的脑袋瓜。毕竟皇帝出了什么事,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起来吧。” 老皇帝板着脸,手动了一下,让他们起来,自己转身回了屋子。心情实在不算美丽,奔波了几天本来就疲乏的很,又吃多了,实在是犯困没有精神。 “都起来吧?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谢主隆恩。” 众人谢恩才慢慢爬起来,站到一旁。老皇帝这关是过了,众人也是真的放心了,但心里也清楚还得留下受罚。 站在最后的蒸饺低着头,不声不响的都没什么存在感。此时心里却十分不理解花卷的这一番操作,也看不透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么一闹腾,不是让老皇帝对他们更不满了吗? “都是些胆小的,别吓唬他们啊。” 老馒头正要做出责罚,老皇帝的话音就传了出来,这是要给他们宽宥了。 好歹是个大总管,整个宫里的太监都归他管,不管他认识不认识,底下的人犯了错,他都有个治下不严的罪过。况且带头的花卷还是他手把手教了二十几年,却没有半点长进的徒弟! 也是,这要是个争气的,也就没那小包子啥事儿了。故而,老馒头也没指望花卷能有什么出息,就留在跟前陪着他就得了。再就是若小包子那边遇上什么事了,也能有个商量的人。 “是,谢圣上体谅。” 老馒头三下五除二的做出了处罚,罚银子、做苦力、打板子一个都没落下。蒸饺和水饺年纪小,资历也最浅,算是逃过了一劫。 其他那些都算得上是宫中老人的家伙们,罚了一个月的月银,还得干一个月的苦力。洗衣裳、劈柴、提水啥啥的。 花卷的处罚最重,挨了十个板子不说,月银都比别人多罚了两个月的,大还得刷一个月的马桶 没办法,出门在外,不像在宫里有专门的处罚的宫人。老馒头只能就地取材,还不能都打板子,都打坏了,可就没人干活了。 当初老皇帝可是选了又选,这才挑出去这些人来的。不为别的,带的人少花钱少,这几个人身上多少都有些才艺,也能把老皇帝给伺候的明明白白的。 老皇帝这一睡就睡到了晚膳的时候,还是让老馒头喊起来吃饭的。早就想走了的明宣礼没等到老皇帝睡醒,只能陪着吃了晚饭,赶紧说要走。 “老七,明儿就去胡家吃呗。” 大概是没那么多眼睛盯着,老皇帝说话是越发随意了。 “吃不了,明儿中秋,他们要过节,咱们也有中秋宴。” 明宣礼毫不留情的拒绝,明天的中秋宴,是他到封地上的第一次宴请,一是给老皇帝接风 ;再就提点一下几个重要官员 ,皮子都绷起来! 还算是十分重要的宴会。 老皇帝自然也懂,撇撇嘴,到底还是没再任性。 “明日辰时中,派十五来接您,要带谁,您提前安排好。” 明宣礼丢下一句就往大门口走,沈婉儿规规矩矩的给老皇帝行过礼,这才不紧不慢的在东湖的陪同下,往夜色中的明宣礼走去。 明成听完这些,觉得不可思议。去年,他也曾在宫中小住过,为数不多的经验告诉他,这件事情到处都透着反常。 宫人不说都能像老馒头一样,处理事情一丝不苟,在太子和王爷面前也能不卑不亢。可最起码的规矩是有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毕竟稍有不慎,就可能搭进去自己的小命儿。 花卷如今不管不顾的骚操作,明成属实看不懂,更看不清楚他到底是忠心的。 “那个花卷公公……今天在门口也是,一听没见到皇祖父,吓得都瘫在地上了。要是担心皇祖父出事会祸及己身还能说得过去,但是哭到皇祖父那里,又是为何?” 明成问出自己的疑惑,毕竟,在皇帝面前闹开了,说不准还得受罚呢。老皇帝是自己要分开走的,他们就按照原先说好的,正常点回去复命不好吗? 这个问题明宣礼和沈婉儿都回答不了,但明宣礼有种感觉,这个花卷定是有些什么别的目的,究竟是为何现在还不好说。 不管为什么,都说明花卷不简单。而老皇帝和老馒头有没有参与其中,就更不好说了。 说不准他们之间还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你现在不用操心这些,你皇祖父不着调……” 明宣礼顿时觉得大腿一疼,转头就对上沈婉儿警告的眼神,当即改口直奔重点。 “咳咳,那什么。你皇祖父还没到眼花耳聋的地步,他既然把人带在身边,自然有他的用意。” 无论当初上位是自愿还是被迫,能在那个位置上稳坐十几年,怎么可能毫无心机防备?说不准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 不过,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小九……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中秋当天,小楼歇业一天,让大家伙儿踏踏实实的过个节。 小四也久违的有时间在家待上一天,胡老汉大手一挥,今年的中秋干脆大家伙儿一块儿过吧。 上午带着鸡鸭在三爷爷家熏好,中午就扛着桌椅板凳去了胡老汉家。晚上才是重头戏,中午就捎带手吃了几口,下午稍作休息,准备些小吃杂食什么的,就等晚上开席赏月了。 糖饼和月饼都是中秋不可或缺的。 月饼早就做好了,今年足足做了十种馅料。自从不用再给王家钱,大家手头就渐渐宽裕起来,加上今年因为小楼和余苗苗的小店开业,自家也跟着赚了些,出手就大方多了。 糖饼的话,往年都是张莲弄好了给大家分分,今年是不成了。张莲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大家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让个大肚婆给大家忙来忙去,他们坐享其成,想想都觉得脸皮子臊得慌,跟挨了十个耳刮子似的。 自己的手艺自己知道,根本就拿不出手。小四还要张罗一大桌子的菜,文小点要在一旁帮忙,也顾不上。 山青在山里吃过小五的手艺,跟张莲的实力最为接近,就把小五给推出去了。 三爷爷自告奋勇去帮忙,被三奶奶以一己之力按在凳子上了。 “你来什么来?这都多久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啥没长进,你问问他们,我做的软和多了好吗?” “软和?咬一口牙都掉了两颗,你看看,到现在都还有个豁儿呢。” “那是你那牙长得不结实!你都不让我做,我去哪有长进去。” “你都做三年了,也没见着有啥长进。我这牙长回来,你都长进不来。” 嘿,三奶奶这话戳到三爷爷了,不信邪,说啥都得让这老太太服气一回。说着就找面盆和面去。 小五带着一群半大小子,两人一个盆,一见他过来,抬着盆子就挪地方儿,假装看不见三爷爷。 老爷子转了一圈儿,都没找着面盆子。气得脸盘子通红,小五抬眼看了一眼三爷爷的脸色,好心叮嘱了一句。 “三爷爷,气大伤身,千万别动怒啊。” “小五!你们故意的是吧?!” 三爷爷恼羞成怒,他做烙饼就这么让大家避之不及?山青见状赶紧去灶房端了个陶盆出来。他这才高兴了点,拉着张莲去一边儿和面去了。 三奶奶瘪瘪嘴,切,说得好听,那不还得让莲丫头给你指导? 第372章 (修改) 村落间,田野里,到处都洋溢着团圆的喜气。炊烟袅袅升腾起回忆,随风飘远历久弥香;院子里孩童们肆意嬉闹,老人看得怡然自得。 中秋节的午后,路上行人脚步愈加匆匆,此刻,他们面上是期盼,脚下是归途,只因不想错过故乡的明月,与家人共度佳节。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从村口进来,路过了大槐树,往某户人家行进。村里的小路上,行人不多,院墙里偶尔传出几声嬉笑。 一只满是皱纹却未经风霜的手,挑起小窗的帘子,露出一双睿智的眼睛。 “这才是人间烟火气。” 老皇帝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出一声感叹。十几年间,他常常问老馒头,有生之年能否再看到这番场景。 老馒头总是顾左右而言它,他知道的,这个问题谁都回答不了,包括他自己。 老皇帝看着外头几乎没有人的街道,不肯错过一点。明明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却莫名让人感觉踏实。 明宣礼看着他的动作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觉得眼前的老头儿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胡老汉家的院子里,终于又热闹起来。宽敞的大院子里,屋里屋外都是人,或各自忙碌,或三两成群享受清闲。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笑意,如秋日的金黄,逐渐灿烂。 胡二伯坐在一角,时不时的念两句诗词,心里惦记着许久未归的老田。院子里人声鼎沸,他却兴致不高。 “小五叔叔~!” 奶声奶气又异常清脆的声音,穿透人群的喧闹,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小五从案板和灶火之间抬起头来,循声望去,瞬间就挂了笑。 “小猪猪!” 下一秒,小五就被一个挥舞锅铲的人影给截胡了。 “小猪猪,特意给你做的。” 小四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碗酥肉塞进明珠的小手里,用的还是明珠专属,胡旺出品的小木碗。 确定明珠拿稳当了,小四又挥舞着锅铲窜回灶房,赶在文小点发飙之前回归本位。小四来了又走,像是一阵风,从人群中呼啸而过。 明珠还没回过神,手里就多了一碗好吃的,看看还没洗过的小手,不确定现在能不能捏着吃一口。 “小猪猪,走小五叔带你洗手去。” 小五顺理成章的接过明珠手里的小碗,牵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去井边洗手。 “好呀好呀,洗完手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小五刚把人牵到井边,李氏突然出现,随手一指身后的某个炉灶。 “我来吧,饼都糊了。” 小五下意识看过去,果然,鏊子上的糖饼焦糊一片,红糖流出来,在鏊子上兹拉作响。 “糊都糊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小五淡定的一批,把手里的酥肉碗递给石化在原地的李氏,淡定如斯的给明珠洗手、擦干。 “好了,跟奶奶去屋里吃酥肉吧。” “谢谢小五叔。” 李氏:………… 门口,被人忽视了个彻底的一家五口,对视一眼,十分无奈。老皇帝和老皇帝就算了,头一次来人家不认识,但是…… 老皇帝用余光上下打量儿子一眼,面露嘲笑。 “听说,你一有时间就往这儿跑,怎么还不如小丫头招人待见呢?” 戳完刀,赶紧悄悄拽着老馒头就要往胡二伯的角落那边去。戳归戳,他也怕明宣礼不给面子,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他一顿,那多丢人。 “那也比没人认识你强。” 什么样的老子养什么样的儿子,明宣礼这张嘴也不遑多让。 老皇帝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并没有回应,只顾着的和老馒头相互搀扶着彼此,弯着腰溜墙靠根的避开大家的视线,试图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迹其中。 明成:“爹,爷爷这是干啥?” 明宣礼:“不知道,但看着挺傻的。” 沈婉儿:“他们是没看见别人的眼神吗?” 偷感十足的俩老头儿,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弓着身子忽高忽低的溜墙根儿。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此时正寂静的看着俩人表演。 胡老汉不知何时绕到明宣礼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墙根儿底下正在兴头上的俩老头儿。 “那俩,是跟你们一块儿来的?” 明宣礼俊脸一红,一点儿都不想承认,这俩一大把年纪还一点儿不靠谱的,是自家人。 “穿藏青长衫的那位,是我公爹。” 沈婉儿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想到胡老汉还有下文等着。 “你公爹边儿上那个呢?” “那是我叔。” 明宣礼毫不犹豫的给老馒头一个“新身份”,在小坎沟,他就是宣子的叔叔。 胡老汉在他们两口子之间扫了两圈,还是年轻人会玩儿,你看,话都不自己说了,得让那口子替。 “这长得也不像啊……” 胡老汉心生怀疑,嘟囔了一句,随即想到明宣礼的身份,又觉得可以理解。后宫三千呢,大概不是一个娘生的。 明宣礼的表情僵了一下,有时候耳朵太好用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是,来就来呗,他俩这是咋了?” “可能……想给胡二爷爷个惊喜?” 明成说得十分不确定,他年纪小,实在理解不来爷爷这个年纪的精神状态,只能盲猜一个,听着都不不靠谱的理由。 哎?胡老汉居然接受了。 胡老汉给自家人一个眼神,挥挥手,表示没啥事,该吃吃该喝喝该干活干活。 众人渐渐收回了目光,喧闹声又逐渐响起,那边,俩老头子也刚摸到灶房门口,俩人不再前进,蹲在原地拉拉扯扯的,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老皇帝吸吸鼻子:“他们做什么呢,有点儿香。” 老馒头伸头张望:“嗯,确实香。好像是酥肉。” 老皇帝也探出头:“不对,酥肉不是这个味儿。可能还有别的。” 老馒头一脸黑线,这是灶房,当然还有别的,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就做个酥肉。他习惯性在心里吐槽,因为太过投入,都没注意到身边那人的蠢蠢欲动。 老皇帝往门口移了一点:“那个我没见过,我拿几个咱俩尝尝去。” o_o ....老馒头:“好,您小心……不是,您怎么能……能做这种事呢?” 老皇帝坚持要自己去:“没事,他们都忙着呢,我伸手就够着了。” 老馒头拽着他不敢撒手:“您歇会儿,我去,我去成不?” 在宫里的时候还好好的,就一晚上,咋还偷上吃的了?不行,可不能让老皇帝晚节不保。 老皇帝拍开老馒头的手,断然拒绝:“我自己来,不用你!” 老馒头急了:“这真不能您自己来,我去啊。” 这怎么还说不听了?怎么出来一趟话都不听了? 老皇帝也急了:“你伺候人上瘾呐?都出来了,大大方方的不行吗?” 老馒头想解释:“不是……” 老皇帝瞪眼:“不是啥不是?” 老馒头委屈:“是……” 老皇帝继续瞪眼:“是啥是?” 俩人拉扯得十分投入,丝毫没注意到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致的看他俩表演。行动慢了半拍的明宣礼一家三口,忍不住捂脸,不想跟他俩扯上什么关系。 一个装着各种小吃的大海碗,霎时间就出现在了俩人面前,考虑到俩人的年纪,装的还都是不怎么费牙口儿的。 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俩人顿时哑火,仿若生锈了脖颈子慢慢抬头,就看到一脸真诚眼神清澈的小四。再看看周围,这才发现,他们以为避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却没想到,是在大家目光的中心。 “别蹲这儿了,端着去桌上吃吧,不够再拿来。” 腾~~~!这俩被人恭维了半辈子的老头儿,面皮子红到发紫只用了一个呼吸。刚才还想吃,商量着要去“拿”几个尝尝的,这会儿都没了动作。 场面这就僵住了,小四端着大碗等着他们接,想吃的人不好意思拿。 小明珠哒哒哒的抱着自己的小木碗从屋里跑出来,快到灶房门前脚步不由的就慢下来,四处张望着,甚至还看了看站在远处,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爹娘哥哥,最后被小四手里那一大碗的吃食给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爷爷~~小四叔做饭可好吃了,小猪猪想吃。” 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老皇帝,满脸都写着:“我想吃。” 现成的台阶儿,俩老头立马就顺着下来,还得立马下来!多犹豫一秒钟,都对不起给自己解围的小孙女儿。 “叔儿~您拿着吃。” “什么叔儿?他俩岁数都比我大好几岁,叫大爷。” 胡二伯站在人群外,背着手一脸揶揄的看着这俩老熟人儿。老皇帝刚接到手上的大海碗,还没站起身,循声望去,翻了个的白眼。可恶,被他装到了。 “哦,大爷,地上凉,上桌吃去吧。” 小四十分听话,知错就改,还不忘关心二老的身体。 明珠瞅准时机,小胖手一抓,一手素丸子一手肉丸子,就往明大爷和老馒头嘴里塞。把老皇帝还没说出口的话也给塞进去了。小四叔都端半天了,再不吃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珠这么一闹,大家宠溺一笑,这尴尬现场就这么转移过去了。小孩子插科打诨,大人们也愿意配合转移注意力。 “呀!我的饼~~~!” 小五惊呼一声,从鏊子上铲起第二个黑黢黢,都看不出模样的糖饼。三爷爷那边得意一笑,瞅瞅,瞅瞅,嘴上没长毛就是不牢靠。还是他这经历过风雨的老人家靠谱,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被胡二伯起了新名字的明大爷抱起明珠,老馒头端着大海碗跟在身后,慢慢往屋里去。若仔细些的,大概能发现,俩人脚步中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赶紧跟上去看着点儿吧,别一会儿再整出点别的事儿来。” 沈婉儿赶紧提着裙摆跟上去,明宣礼叹口气,也跟着往屋里去。明成一拐弯儿去找小五了,头一回见小五烙饼,他也想体验体验。 意料之外的一出闹剧,“嘴上没长毛”的半大小子们,看热闹就忘了手里的活儿,接二连三的做坏了糖饼,加起来都做坏十几张了。 “老六!给我整个筐子,我拿回去喂猪。” 四爷爷先一步喊了出来。换做两年前,他大概还会心疼糟践了好东西,但是现在条件好了,也就不太把这当回事了。 也得益于胡家人的豁达,以前享受当下是无奈,现在享受当下才是豁达。 明成:!!! “这也能喂猪?” “能,猪嘛,啥都吃。” “小五叔,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原来也喂猪来着,后来嫂子怀孩子,闻不得那个味儿,今年就没抓猪崽子。” 仔细算起来,去年他家好像就没猪了,最后抓的那批猪崽子,还没到出栏的时候,就被他和小四给扎死了…… 经过明宣礼的介绍 ,大家终于知道这俩行为异常的老头儿,原来是明宣礼的爹和“叔叔”,看着他的眼神,就多了同情。 明珠刚才看见小鲤了,这会儿缠着沈婉儿要去西屋,找小鲤玩去。沈婉儿当即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跟明大爷告罪一声,牵着明珠去了西屋,只留不情不愿的明宣礼,陪着问东问西的他爹。 “宣子他爹,什么时候来的呀?” 胡老汉一边往烟袋锅子里塞烟丝,一边问了一句,都抽上了也没等到人回话。抬头看看,却发现人家拉着坐立不安的“弟弟”吃得正欢呢。 胡二伯捅咕了一下明大爷,对方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 “我弟跟你说话呢,咋还不搭理人呢?” “跟我说的?他不是喊轩子他爹么?” “宣子就是你儿子呀。” 看看,自家儿子都不知道叫啥,这还不是不正常? “胡说,我儿子叫啥我还不知道啊?他该叫礼子。” “还‘李子’,咋不叫大梨?” “是不大好听哈,跟个水果儿似的。” 老馒头:四五十年了,合着您才发现您起名字不行呗? 第373章 夜色渐浓,妇人们在院子中央摆上了供桌,各色瓜果供品,捡着品相最好的摆上供桌。明珠和小鲤懵懵懂懂的跟在大人身后,学着大人的动作祭月,不错眼珠的盯着供桌上的好吃的。 焚香跪拜,诚心祈愿。终于可以开席了! 月朗星稀,银白的月光之下,大家洋溢着笑容,彼此祝福。推杯换盏欢饮达旦。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胡二伯对月举杯饮了一杯酒,不禁感叹道。月圆人团圆的日子,身边老友却始终没有消息,怎么能不惦记呢。 团圆佳节,最欢喜的莫过于在乎的人都在身边,若不在,那便是丝丝缕缕的牵挂,寄情于明月,只愿对方也在明月所到之处,如他一般惦念彼此。 明宣礼望着月光,不禁想起孤身一人的小九,今日也有中秋宴啊。他和这老头儿都不在,也不知道他能否应付得过来。 再一看,那不靠谱的老头儿,一心扑在这桌子菜上,哪有半点儿担心。察觉到明宣礼盯着他的目光,还悄声安慰呢。 “别瞎操心了,啥孩子不得有个放手的过程啊。你得对他有信心,相信他能做好。咱俩谁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那就得让他建立自己的盔甲。” 明大爷的声音很低,像酒后的呢喃低语,又像意有所指的安慰。 被迫接受了角色设定的老馒头,给明大爷夹了筷子菜,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没人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 “宣子爹,咱家饭好吃吧?别的不说,我家小四做饭那还是有点本事的。” 胡老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夸孩子的机会,没机会都得创造机会夸孩子,更别提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还是出来好,在……家里,吃个饭都一群人看着,还这不让吃那不让吃,没意思,吃啥都不香。” 周围本家的爷们儿听明大爷吐槽,心里“明镜儿”似的。能不看着吗?就您这精神状态,少看一会儿都不定给弄出来点儿啥事。 “好吃就多吃点儿,哪能还看着不让人吃的?咱家没那规矩,啥时候想吃就来,想吃啥就让小四给你做啥。” 胡老汉今日喝得有点多,酒劲上头,说话就不管不顾,啥都敢说。胡二伯听他这话,也顾不上想老田现在是个啥样了,眼前这傻弟弟发酒疯才重要。 “老六!小四整天在小楼,哪有时间回来呀。” “对哈,要不是今天过节,我这当老子的估计都吃不上这口。” 该说不说,胡家最大的变化就是伙食。想想以前,吃口干粮都硬的咯牙,现在不说满汉全席,那一顿没三五个菜都对不起那大米饭。 可是自从小四开了酒楼,家里的饭菜差不点又要回到以前的水准。也多亏了自家闺女肚子里那个,说啥都不肯吃他爹做的饭,不然他这把老骨头也得跟着遭罪。 由奢入俭难。吃惯了好的,谁还咽的下猪食? 胡老汉喝多了,但还没完全醉,经过二哥的提醒,顿时就听见铜板的声音了。 “对了,你要想吃好吃的,就去镇上那小楼。是我儿子跟你儿子合伙开的,想吃啥就吃啥,都让我儿子给你做去。” 说着还看了明宣礼一眼。这可是你老子,该咋办你看着安排。 “那不一样。酒楼再好也不如在家自在。” 明大爷摆摆手。胡二伯放下一半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这老皇帝又想干啥? “这倒是,老话都说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可不是。酒楼装修的再好,也没你家这份自在。” 老皇帝开始挖坑。胡二伯赶紧改道。 “要说舒服还得是在自己家。别人家可不太自在。” 胡二伯话里有话,出也出来了,饭也吃了,没啥事儿就早点回家吧,最好直接回京城去。 “那不一定,我那地方,‘家’不像家的,不得劲儿。还不如在你家舒服呢。” “这我同意,不是我自夸,我家要不舒服,你儿子也不能三天两头儿往这儿跑。不光你儿子,你孙子孙女玩儿起来都舍不得回家。” 胡老汉被人一夸就上头,抢过话头儿不放过任何一个开始炫耀,话都是实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就喜欢你这份实诚。说起来咱俩喜欢的东西都一样。你喜欢你家,我也喜欢你家。这就是缘分。” 明大爷这话,明宣礼都没耳朵听。听听这话,别说是一国之君了,那是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吗?还缘分?这缘分给他,他都得踹两脚。 “为了缘分,咱哥儿俩高低得喝一个。” 胡老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胡二伯在一边儿拦都拦不住,喝到兴起,还跟胡二伯换了位置,俩人勾肩搭背的。 “老六,你说咱这么有缘分,我有个提议,你不能不答应吧?” 胡二伯:来了来了,这个坑终于要来了。他这傻弟弟呀,但凡没被这彩虹屁给崩晕了,可千万别答应啊。 “老明,有啥尽管说,都到家门口了,还能让你抓瞎不成?” 完了,彻底晕了,这弟弟不能要了。谁要谁捡走吧,反正胡二伯是不打算要了。 “我呀,孩子里就宣子跟他弟这俩还在。我就喜欢你家这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这热闹劲儿。老哥哥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也别笑话我,要是你觉得不过分,就答应下来,成不?” 明大爷话里的那抹悲伤,堵得明宣礼,连拒绝都无法说得出口。 “你这啥话,咱哥儿俩一见如故,有啥事儿你就说。只要弟弟我能办得到,指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胡老汉眼瞅着就迷失在明大爷的夸赞之中了,突然画风一转,一脸严肃的跟明大爷强调。 “可是有一点,借钱那不成。我家可没钱。” 明大爷面色一松。差点以为不成了。 “哪能跟你借钱啊,是给你送钱的。我想在你家吃饭,放心,不白吃啊,我出钱。” “在我家吃饭?不大好……” “一个月……就一百两吧。” “成,我看挺好!” 胡老汉一巴掌拍在明大爷肩膀上,答应得十分爽朗! 第374章 胡老汉喝个酒都能给家里挣上一百两银子,胡老汉一高兴,多喝了半坛子,直接被胡兴和胡旺给抬回屋里了。 吃饱喝足的明大爷目的达成,趁胡老汉被抬走的空当,拉着老馒头心满意足的闪人。明月当空挂,却有人高兴不起来。 一个月一百两是六弟赚的,陪吃陪喝陪聊天的活儿还得哥哥来,胡二伯笑不出来。老皇帝有多难伺候,谁也没他清楚。 一个月一百两是父皇给的,提心吊胆防贼人的活儿还得儿子来,明宣礼笑不出来。老皇帝有多难保护,谁都没他清楚。 一个月一百两是家里拿的,炒菜做饭定菜谱的活儿还得亲自上,文小点笑不出俩。账都要算不出来了,谁都没她忙活。 明宣礼一家四口在小坎沟留宿,倒也不用准备什么东西,熟门熟路来的,东西早就置办齐了。 明成和明珠已经睡了,明宣礼坐在桌前一脸无奈。沈婉儿披了件衣裳,坐到他身边,等着他的吐槽。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非得把定好的中秋宴挪到中午,露了一面儿就跑,巴巴的跑村里搅和人家的家宴。” 明宣礼是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天下顶顶尊贵的爹了。自从二皇子谋逆失败,老皇帝中毒差点丧命之后,这性子就跟脱缰了的野马一般,眼瞅着就管不住了。 若他身体强健倒还好了,反正小九监国,他愿意怎么折腾就由着他去了。可他中毒之后,虽然性命无忧,但到底是伤了元气,现在这身子骨儿可不如从前了,总是这么不着调,他和小九都跟着担心。 偏偏这人任性得一批,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大概还是意难平吧。” 许久,沈婉儿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就回搂着明珠睡了。 明宣礼身子一僵,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意难平?是因为……老二吗? 明月照千里,相思寄何人? 小坎沟村东的小院,院门大敞敞地开着。院中两位老者,一左一右的坐在太师椅上,中间的小桌上,放着刚沏的茶,母树大红袍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老皇帝和老馒头安安静静的坐着,谁也没开口,谁也没喝茶。只看着门外那成片成片,已经泛黄的庄稼出神。 老皇帝出生在皇家,资质平庸并不显眼,平日里又不争不抢,在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也最没有竞争力。没有权势的外家,不得宠的母妃,文不成武不就,连王妃也只是个外放小官的女儿。 事实上,只有他过得最为舒心。不争抢就不会遭人嫉妒,不奢求关注就不用勉强自己,平庸没有家事,就不用费尽心思筹谋。家中和睦,夫妻恩爱,有钱有闲,如何不逍遥? 谁能想到,全天下人都盯着的位置,偏偏就落在了没有半点动作几乎不能自保的他头上。他的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为了那个位置,手足之间几乎同归于尽。 他被裹挟着登上了那个位置,为了江山得以延续,稳住当下的局面,为了别人的愿望,放弃了全部的自己。 原以为只要他悉心教导就可以不让儿子步叔伯们的后尘,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那般境地。 “唉……” 秋夜凉如水,一声轻叹,漾起点点波纹。 老皇帝还是意难平的吧,他以为孩子们算得上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没成想只为了哄他开心。 世人都以为,前太子和二皇子是先后篡位,但从始至终,想要篡位的,只有老二。为了太子位,陷害忠良嫁祸太子;没有得到太子之位,又想一步登天,弑君弑父!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老二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 它会流血,会化脓,会一点点深入,却看不到摸不着治不好。 “太晚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老皇帝没说话,还是起身回了后院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昏暗了些,老馒头竟觉得,他的脊背,不似白日里那般挺拔了。 是啊,太晚了。一切已成定局,他还是步入了父辈的后尘,老七,一如当年的的自己,不争不抢不愿参与,还是被逼得差点丢了性命。 又和他不一样。老七有能力自保,甚至还能护住小九。也正是这一点的不一样,让他又看到了希望。 老皇帝走到屋门前,又顿住了脚步,透过敞开的院门,似乎看到了天边那抹橘粉,一点点扩大,一点点明亮。 黎明如期降临,昼夜总会交替。只要燃起火光,总能撑过黑暗,等到穿透黑幕的光芒…… 他已经点燃了火光,只等划破黑暗。 因为小四的试吃比赛,小楼的生意越发的好起来了。小鲤也成了小楼的吉祥物,每日坐在长桌边,吃着小四投喂的食物。 那个挂算盘的叔叔说过,她是锦鲤转世能给小楼带来好运,她便整日在前堂晃悠,只为用她的“锦鲤”命格,吸引更多的客人。见效果不太好,她又担心会被小楼赶出去。 小五哥哥说,命这个东西最是信不得,做人不能只想着守株待兔,也要自己争取。她听不大懂守株待兔,但知道什么是争取。 她开始在大厅里观察客人,碰上带孩子的客人,会把小四投喂的零嘴儿分一些给孩子。经过胡家人的精心养护,她也白嫩圆润了不少,银子时不时的给做身衣裳,更显可爱。 这天,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拽着一位少妇进门,直奔着小鲤而来。 “小哥哥,你又来了?我这儿有酥肉,你吃吗?” 她记得这个小胖墩儿,好像是码头什么头头的儿子,这不到十天的时间都来五趟了,家里肯定不差钱,她得跟小胖墩儿打好关系,让他多来吃几顿。 “娘,我没骗你吧?小鲤是镇上最好看的女娃娃了。” 小胖墩儿得夸赞可是一点儿都没藏着掖着,咋咋呼呼的声音传得整个小楼都听得着。 第375章 小鲤没料到这个小胖墩儿来这么一出,吓得一哆嗦,手里举着的一块酥肉就掉地上了。低头看看那块肉,觉得可惜,可是小四哥哥说,掉地上的东西人就不能吃了,那她拿给路边的大黄,应该可以吧。 小鲤弯腰去捡那块肉,心里想着大黄在哪里,喊它会不会来。她还没碰到地上的酥肉,一只黑色缎面的鞋子,一脚就把肉给踢飞了,看不见了。 二柱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对方是孩子也没怎么在意,小鲤经常给客人的孩子分吃食,他们都习惯了。 小鲤眉毛一皱,抬眼看鞋子的主人——小胖墩儿。她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平时看上去憨态可掬,总是笑嘻嘻的小胖墩儿,怎么会做这么无理的事! 但,他是客人,而且很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她不能得罪了人。算了,还是不跟他计较了,大不了以后都不给他好吃的了。 “小鲤妹妹,你想吃酥肉,我给你点一份成不?” 见小鲤妹妹撅着嘴巴不理人,小胖墩儿以为是小鲤想吃没吃到,赶紧哄人。小鲤妹妹想吃肉那就买给她吃,她肯定会高兴的。 但是地上的东西可不能吃,娘说了,掉在地上的东西吃了,肚子会疼的。 “不用了,我还有。” 小鲤指指桌上那一小浅子的各色吃食,她还有很多。 “既然有,为啥还要捡地上的?” “掉地上了有点浪费。” “还好我踢掉了。” 小胖墩儿略有些得意,果然,小鲤妹妹就是想捡地上的吃食,他成功给小鲤妹妹避过了一次肚子疼。 小鲤的脸色更难看了。你是踢掉了,可是大黄就没得吃了呀。小胖子!光长肉肉不长心眼子的小胖子! “小鲤妹妹,你是不是渴了?我给你买银耳羹喝吧?” 小胖墩儿看小鲤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哄,娘说了,买好吃的肯定行。 少妇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儿子的表现真想上去给他两巴掌,看不出来小丫头是生气了吗?看不出来是生你的气吗?看不出来是因为你踢走了肉才生气的吗? “不……好!” 小鲤刚想拒绝,想着有钱不赚王八蛋,又答应了。小胖墩儿,别怪她心黑,谁让你今天惹我不高兴了。 “好,那我就要两碗,给我娘也点一碗。一人一碗不偏不向。” 小胖墩儿心花怒放的围着小鲤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少妇没错过小鲤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明,再看看自己还再傻乐的儿子,心中默念:我的好大儿啊,人是你自己挑的,你自己喜欢的,自求多福吧。 她似乎都能遇见到她这傻儿子的未来了——当然,前提是她儿子能成功。不过,她觉得够呛,人家小丫头那么聪明,估计看不上她家傻儿子。 不行,得找个机会让小丫头看看自家儿子聪明的一面。 小胖墩儿刚点了银耳羹,正对着小鲤邀功呢。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个身材修长,带着温和笑意的男孩子,身边跟着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 “小鲤。” 他喊了一声,径直路过小胖墩儿朝小鲤走去。如果不是故意撞了一下小胖,他这就是个完美的无视。 “文竹哥哥。” “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文竹语气温柔,如春风拂柳,举止有规有矩,矜贵克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身上便满是书卷气,一举一动无不昭示着他学子的身份。 小鲤见状却后退半步,将两人的距离保持在五步以内,身子却不自觉的朝小胖的方向歪了一点,语气十分客气。 “今日有酥肉和箕斗,要吃吗?” “又是酥肉啊?” 文竹,脸色沉了沉,像是有些不赞同。小鲤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保持面上的笑意。 “小楼的酥肉虽然好吃,但女孩子肉吃多了会长胖的,姑娘家胖了可就不好看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尤其是看人脸色长大的小鲤,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挂不住了。小胖墩儿伸手就拉了小鲤一把,昂着小肉脸,不满的看着文竹。 “你谁啊?就是来吃个饭,管的那么宽呢?” 文竹斜了一眼小胖,一脸不屑,脸上更是高傲了几分。说话间多了几分不耐烦,偏偏还端着架子。 “这也是为了她好,吃得太胖,我……不讨人喜欢。” 差点说漏了,是他不喜欢胖的。小鲤是他看上的人,自然得按着他的喜好来培养。要不,还是跟酒楼东家提一提吧,谁家姑娘整日就知道抱着筐吃肉! 是的,在文竹眼里,那比个海碗还小一些的浅子,大如箩筐。这可是胡旺觉得陶碗太重,特意找粗细均匀的柳条给小鲤定制的。小鲤可喜欢了。 小胖墩儿的娘,林山茶就站在一旁,刚才只觉得文竹没礼貌。现在看来,这孩子也就这身衣裳还像个人穿的,你听听,这话是个孩子能说出来的? “你不讨人喜欢就回家反思自己去,跟小鲤有什么关系?还不让她吃肉,花你钱了?为什么要听你的?” 小胖的语气又急又快,却字字清晰。怼完了,又转头安慰小鲤。 “小鲤妹妹,咱不搭理他,你想吃啥就吃啥,不够了,哥哥给你买。” “你!粗鄙!句句离不开钱,一身的铜臭味!” 文竹脸色铁青,理智上还记得要保持形象,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老酸腐。 “怎么?你嘴里吃的身上穿的哪个不花钱?拿钱买吃穿,完了还嫌钱臭。咋?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还读书人,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小胖才不怕他,他爹是说了,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尽量不要得罪人。但是!自家人受气,前一条算屁! 文竹眼看就要绷不住了,他身后的婆子窜到前头,扒拉了一下小胖就朝着小鲤的脸上甩巴掌。 二柱子端着两碗银耳羹过来,店里商量好要多照顾小鲤。给她点的银耳羹肯定优先上。 嘿,没想到啊。一抬头就看见个老妖婆要打小鲤! 第376章 “啊~~~!” “啪!” “吱嘎~~~” “噗通!!!” 乒呤哐啷的声音,吓到了大堂用餐的客人。 循声望去,大堂的长桌边上,一个胖墩墩的男孩护着店里的小姑娘,大概是害怕,白白肉肉的脸都皱成了包子,脚上却像扎了根似的,没挪动半分。小姑娘大概是吓坏了,只知道呆愣愣的眨巴着眼睛看着挡在身前男孩子。 男孩子面前,一个老婆子趴在长凳边上,捂着手腕子一脸不可置信。她身后的少年咬牙切齿的看着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少妇,脸上满是愤恨,面色扭曲。 再看那少妇,抖了抖衣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客人:发生什么事了,好想知道~~! 二柱子端着银耳羹还没到跟前,就见有个面相刻薄的老太婆伸手要打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前赶,她一个人闹起来,其他客人也跟着受影响啊。 他仔细看了看局势,这才看清楚那老婆子要打的居然是小鲤!!! 嘿~~~这老太婆谁呀?他们自家的吉祥物自家人宠都来不及,你个老太婆还敢动手了? 不过才十四岁,身高都块赶上胡兴的二柱子,此刻只觉得他两条腿太短,眼瞅着老太婆修尖了的指甲就要打到小鲤水嫩嫩的脸蛋儿了。 旁边的少妇伸手当了一下,也没看到怎么用力,那老太婆后退两步就摔在了长凳上。 二柱子脚下一转,手中的托盘甩出一个水平的弧线,又奔着后厨去了。 东家,东家。小鲤受欺负了,得找东家来撑腰。 离得近些的小二当即站在两拨人中间,看似拉架,实则是保护我方吉祥物。 “小鲤别怕啊,东家一会儿就来了。” 小胖睁开眼睛之后就一直看着那个婆子的动作,把小鲤又往他身后藏了藏,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冷不丁儿的来一下子。 那竹竿儿似的二货,出门就出门呗,还带个疯子,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 不大会儿,那老太婆还没缓过劲发飙,小四手里握着三尺长的炒勺,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焦急,脚步匆匆九转十八弯的走过来,喊着小鲤的名字就来了。 “小鲤,小鲤!” 小四刚刚过了变声期,急切声音里透着几分成熟的厚重,还带了些许怒气。大概是近几个月在后厨待多了,一张嘴嗓门儿都大了不少。客人们都压低了声音等着“吃瓜”,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那婆子打了个激灵,见小四怒气冲冲的过来,突然就笑了。 “哼!你个小丫头片子,才豆丁儿大的个小人儿,就知道耍那狐媚子的手段勾勾搭搭了。今儿你惹恼了我们,我倒要看看你们东家要怎么给我们个交代!” 她边说边起身,神色间还带着得意,言语里明晃晃的恶意,令人觉得恶心。她看着小四的眼神里,甚至……甚至还有期待! “小鲤,小鲤!” “小四哥哥……\" 一看到小四过来,小鲤心里顿时涌起一大波的委屈,眼圈一红,瘪嘴就要哭。 小四走近到跟前儿,把炒勺往腰间一别,轻手轻脚的拽着小鲤转了个圈,给他检查伤势。小胖子还要拦着,被他娘给拉住了。 “小鲤,跟哥说,哪儿疼啊?打着哪儿了?啊?怎么不说话啊?吓着了???到底咋回事儿啊?” 小胖也担心小鲤吓坏了,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诋毁,有看到事情全程的,都暗暗在心里赞叹一声。 小四听完噌地起身,一把抽出炒勺,换了方向。 “谁呀?谁打我妹了??给老子站出来!” 那婆子这回可笑不出来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小鲤企图告状。 “你不该问问那小丫头片子做了什么吗?老身好心帮你教妹妹,该感谢我们才是。” “呵呵……!” 人群中不知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很快又消失不见。 小四现在可顾不上谁笑谁哭,眯着眼睛看那老太婆。总是没心没肺的脸上,带着怒气。小丫头片子?帮我教妹妹?老子还得感谢你?好好好,跟我玩这套是吧? “这位……文小公子是吧?” 小四掂了掂手里的炒勺,瞬间换了态度。语气和煦,表情尚算平和,原本身体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几分。 一旁的婆子表情再次得意起来,哼,东家都礼让三分,后面有她好看的! 小鲤目光闪烁,暗了,抓着小胖子衣角的指尖泛了白。 拿着药箱迟了一步的小五暗叫糟糕!他哥生气了,不能劝的那种。上次还是被王怜挟持捅刀子的时候,看上去还没现在生气似的,看来小鲤受委屈了啊。 “不敢当,您是?” “哦,在下不才,是小楼的东家之一,也是后厨掌勺的。” 文竹眉眼一松,差点儿被他唬住,原来是个厨子。 “久仰久仰。” “听说文小公子家学渊源甚深,最喜教别人规矩?” 文竹愣了一下,又见对方一脸恭维的姿态,瞬间放下心来。 “不敢,只是自幼家教甚严,忍不住……” “文小公子,你说这人与人的交往,最重要的就是要礼尚往来对吧?”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这礼尚往来的尺度,送的比收的多,没错吧?” “也、也、也没错。您这是……” “也没啥,您今日教我妹妹‘注意饮食’,您家下人教妹妹‘做人’,我是个粗人,也不懂你们那些知乎者也的规矩,但有一点,我这个人最是知恩图报。” “你、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没啥没啥,你替我教妹妹,我不得好好谢谢你呀?这样,也不占你便宜,她!用的是手,我也用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吧?她!那一下没打着,我可不能犯这错儿,显得咱不实诚。” “不不不不……” 文竹吓白了脸,连连摆手后退,见小四步步紧逼,还拽了那婆子挡在面前。 “文公子,别客气呀,‘礼尚往来’嘛,十倍都是我占便宜!!!” 小四挥开婆子,大掌一扬一落,结结实实拍在了文竹背上! 第377章 砰!!!! 一声闷响,前排观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林山茶拉着小胖,小胖护着小鲤退到了柱子后头,她守着两个孩子,盯着婆子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小鲤脸上的落寞逐渐淡去,换上错愕,接着漾起一抹笑,且渐浓。 小四到了生长期,也不知道是不是袁铮骋给孩子补过了,从年初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个头窜了一截。以前家里的矮墩墩眨眼间就长得高高壮壮了。 整日扎在灶房里,挥汗如雨的颠锅挥勺,炒锅在他手上都能玩出花儿来了,双臂的肌肉线条越发明显。 文竹就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年纪小不说,还总这不吃那不吃,5衣来伸手的饭来张口的过了十来年,一双手除了书本和毛笔,就没再拿过别的东西。 那小身板儿,用李氏的话来说,风一吹就碎了的主儿,小四这一巴掌下去,直接给孩子的闷住了。没有惨叫也没有倒吸气,一口气直接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吸不进呼不出,脸色从白变红,由红变紫…… 这一巴掌还没缓过气儿,下一巴掌又来了,堵着的气通畅了不过两秒,紧接着一巴掌又给闷上了……如此一下接一下,循环往复,文竹在通与闷之间,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几个呼吸之间,小四已经完成了投桃报李全过程,婆子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上前护在文竹身前。见文竹憋的面色铁青,抬手就给他拍背顺气。 “唔……咳咳咳……滚开!!!” 文竹一把甩开婆子,几近嘶吼着骂了一句。这个蠢货,今天跟来就是给他找麻烦的吗?看回去不打死她! 她这一巴掌下去,气是顺了,也疼得差点晕过去。刚才有那口气撑着,倒也没觉得有多疼,这口气一松,疼痛感瞬间来袭,眼泪刷就下来了。 狰狞着脸死死盯着小四看,目光透着阴毒,呵,一个厨子都敢对他动手,让他这脸面往哪里搁? “你到底是谁?” “老子胡达!小楼的厨子兼东家,记住了没?” 打也打完了,小四也懒得装来装去的,蹲下身子,一字一句的警告文竹!小五适时上前,趁文竹说话的瞬间,眼疾手快的丢进去一颗药丸。 “你给我吃什么了???” 从容的收起红色瓷瓶,语重心长的交代给文竹。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不是毒药。我劝你,收起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以后离小鲤远点,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小楼了。” 小五还是有点同情文竹的,四哥的手劲还是很大的,那一巴掌拍下去都得肿好几天,这十巴掌下去,估计得在床上躺一阵子了。他不是拖后腿,是在善后,这孩子看上去瘦巴巴的,别再闹出点儿人命来。 “你又是哪根葱?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 “闭嘴吧你!!” 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被文竹恶狠狠的打断了,这个时候自报家门,是嫌他不够丢人吗? “我要是你就不纠结这个问题,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带着你家小公子去看大夫。左右小楼都在这儿,还能长腿儿跑了不成?” 小五走了两步又返回来,笑不达眼底,隐隐透着警告。 文竹气不过,但只能先回去搬救兵,婆子揽着他灰溜溜的走了。文竹不甘心,还回头看了好几眼。 呲牙咧嘴的给出警告,没有一点威慑力。 小四出完气,回过头来再次安慰小鲤。却看到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儿,撇着嘴巴泪眼汪汪的小模样儿,顿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刚刚散去一点的火气,又有起死回生的预兆。 “哎呦,吓着了吧?不哭不哭昂,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那个小崽子?遇上事就大声喊知道不?家里哥哥们都在呢,知道不?” 小鲤忍不住扑到小四怀里,他赶紧矮下身子,结结实实的接住她小小的身子,轻轻的哄着。小鲤越哭越凶,像是被文竹吓到,又像是发泄心中多年的委屈。 小四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结果越哄哭得越凶,只能跟最会哄娃的小五求救。小五凑过来,一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她抱的太紧了,根本找不到缝隙啊。 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客人,一脸担忧的凑到跟前来。 “孩子一会儿慢慢哄,你们还是想想,得罪了他,以后这酒楼还要不要开吧。” 小五见来人有意提点,马上询问缘由。小鲤……四哥慢慢哄吧,他爱莫能助了。 “他到底是谁啊?一个小孩子也这么猖狂?” “他是县令家的公子,平时都在县城,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搬到咱们这个小镇上了。他性子乖张,最会背后捅刀子了。” 文竹平时端着读书人的架子,眼睛长在头顶上,公平的看不起身边的每个人。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慈善模样,稍有不如意就对着身边的人非打即骂。 县令只手遮天,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尽量顺着、躲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得罪了这个活祖宗。 “而且,心眼儿还小得很,说错一句话都能记好几年。唉……你们这次得罪狠了,还不知道他后面要怎么整你们呢。” 同桌的大叔也跟着说了一句。他们都是常在两地奔走倒买倒卖的生意人,有几个小钱儿,消息也灵通些。也是看出面的都是孩子,怕他们惹到了人还不自知,这才好心提醒几句。 小五知道,若那个文竹真是他们形容的那般,能出言提醒都很难得了。毕竟,就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得还会牵连到他们身上,因为别人的事属实不值当。其中利弊大家都权衡得出来,但他们还是说了,冲这些,都得谢谢人家。 “多谢大叔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小五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感谢对方的提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更加不担忧了,故而脸上也是一片轻松。 第378章 小鲤听见两位大叔的话,猛地抬起头,冷不丁儿的撞到小四的下巴。小四皮糙肉厚的没什么感觉,小鲤却捂着头顶呲牙咧嘴,还有些忐忑。 她好像给小楼惹祸了……她转头看看后院,老古跟着文师傅出门还没回来。心里突然很怕,刚刚稳定的日子,这是让她给的搅和黄了吗? 两位好心的大叔,见小五还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欲言又止。都是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其中的艰辛自然了解。看他们兄弟俩年纪轻轻经营这么大的酒楼,肯定是能吃苦又有真本事的。 可惜了,得罪了那个活祖宗,怕是没办法善了了。 小五看得出来他们的担忧,稍微一想也能把他们的想法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他悄咪咪的凑过去,小小声跟他们“炫耀”。 “两位叔叔的好意,我们兄弟俩心领了。我哥哥是东家,但不是唯一的东家,真正的大东家可大有来头。” 怕两位担心,小五难得拿出十分认真出来。人家真心相待,他也不能随意糊弄了事。虽然不能详细说,还是要给关心的人宽宽心。 两位大叔对视一眼,有些复杂。说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又说得信誓旦旦,心中的担心也悄然放下了些。 小四揉揉小鲤头顶,见她不再哭,这才站起身来,给各位赔礼道歉。 “对不住了各位,事情发生的突然,扰了大家的雅兴。我做主,每桌送道话梅排骨做赔礼,还望各位海涵。” 刚才事情发生的突然,解决的也迅速,没有给大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东家亲自道歉,还送了菜,大家也乐意卖个好儿,给个面子。 后厨的人又回去备菜,小四则是对着林山茶和小胖子鞠了一躬,十分感激他们刚才的出手。 “多谢这位夫人和小公子仗义相助,以后您二位就是我们小楼的贵客,只要您来,就给您算半价。” 小四说完又叮嘱了孙庆东,务必要跟店里所有的伙计传达到。 “孙哥,劳烦您带着夫人和小公子去楼上包间,要最好的那间。今天这顿算我的。” 林山茶当即就要推脱,说句实话,要不是因为她那个傻儿子,这种事她才不会管。但儿子将小鲤纳进了自己人的范畴,那就是她的自己人,为自己人出头哪还能让别人道谢的? “东家哥哥,我能喊我姐来不?哦,还有我爹。” 林山茶捂脸,想装作不认识。家里是缺他口吃的还是咋了,非要这么丢人吗?真是,明明是家财万贯,却生出这么个抠门儿的来。 小四低头看看小胖子,呵呵一笑,捏捏他的肉脸。 “来,要还有哥哥弟弟妹妹啥的,都喊来。” “不收钱?” “不收钱!想吃什么吃什么。” 小胖子高兴的一蹦三跳,拉着小鲤就要上楼。却被她甩开了手,她还要在大堂“坐镇”,而且刚“闯了大祸”,她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吃吃喝喝。看看地上散落的吃食,忽然就觉得很闷。 “小哥哥你去吧,刚才零嘴儿吃多了。” “白赫,我叫白赫。双赤赫。” 小胖子想起他好像没告诉过小鲤他的名字,赶紧自报家门。林山茶眉毛抽动了一下,都来多少趟了,合着连名字都没跟人家说,还好意思让老娘陪着你? 小鲤眨巴眨巴眼睛,白鹤可不就是两只翅膀吗?这还用强调?该不会是他小名叫“翅翅”吧? “那……我能叫你翅翅哥哥吗?” 白赫当即就反应过来了,赤赤,就是赫字拆开。嘿嘿,小鲤给他起专属称谓了,好开心! “好呀好呀好呀。” 一个称呼而已,白赫已经高兴得找不到北了,林山茶今天第n次觉得这个孩子不能要了。你看看他那不值钱的样子,回头得好好教教他,免得姑娘没拐到手,再把人给吓跑了。 谁家也不能让姑娘嫁个傻子吧?还是可可爱爱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多难得啊。 小鲤最后还是没跟着上去,收拾好地上的狼狈,有气无力的趴在长桌上。客人们来了又走,酒楼里逐渐又恢复了的正常的用餐环境。 明宣礼和沈婉儿带着明珠来找小鲤,大概是年纪相仿,两人很是投缘,两天不见,就吵吵着要来找。他们也乐意让两个姑娘亲近,除却小鲤的身世,这孩子当真是个好的。 一进门就见小鲤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心事重重的样子,明珠雀跃的脚步放缓了些,轻轻坐在她身边,小手拉住她。 “鲤鱼姐姐,你怎么了?” “鲤鱼姐姐”是明珠给小鲤取的爱称,觉得亲近。 “小猪猪,你来了?给你吃……哦,没有了,我去拿。” 小鲤打起精神,准备投喂明珠,伸手去拿的时候才发现,打翻了小浅子,她就没再装。 不一会儿,小鲤就端着酥肉、丸子、麻花回来了。一股脑都推给了明珠,自己却一口都没吃。不对劲,很不对劲。 “小鲤,这么多呢,你也吃啊。” 沈婉儿劝道。小鲤摇摇头。 “我就不吃了,我大了,肉吃多了会长胖的。” 文竹的话到底还是被她听进去了,倒不是因为会不会长胖,而是就是坐着招财这么简单的活儿都能捅出那么大的娄子,她哪里还有资格吃? 没等沈婉儿细问,门口骤然嘈杂起来。 “让开让开让开,挡着路了,瞎啦?” “滚滚滚滚滚,好狗不挡道!” “哎哎哎,你干嘛去?” “去去去,这儿的饭不是人吃的,滚吧。” 门外,七八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棍棒,气势汹汹的冲着小楼来了。小鲤见状脸色都吓白了。 马车上的白君迁和女儿白俏见状,直接让车夫改道,绕到后门,打了个时间差,赶在他们围堵之前进了小楼。 他媳妇儿儿子还在里面呢,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明宣礼起身出去查看,开业这么久,除了小四的比赛,小楼跟前还没这么热闹的时候。他得趁热,看个热乎的热闹去…… 第379章 试问吃瓜吃到自家门前是个什么体验? 大概此刻的明宣礼最为清楚。为啥?他出来是看热闹的,却发现热闹是自家的,哎,就说这种尴尬,它还有解吗?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七八个汉子,守在小楼周围,进出不得。后头慢慢悠悠的的抬着个担架过来,文竹趴在上头洋洋得意。 都不用回县城搬救兵,就镇上这些人,足够把这小楼给拆了。那婆子这次没来,他朝身边的一个壮汉使了个眼色,那人就上前一步,朝小楼喊话。 “徐达!给老子滚出来!你一个大人欺负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这么大个酒楼,让个厨子顶着,怎么?东家是见不得人吗?!” 汉子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三两句话周围就聚起人来,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小声议论。有认识文竹的,赶紧远离是非之地。但小镇毕竟不是县城,文竹刚来不久,认识他的少之又少…… 明宣礼就站在门口,被人指着鼻子骂见不得人,这还能忍?这人看上去还是个孩子,跟个孩子置气,到底显得小气了。 “这是哪家的孩子在这儿撒泼呢?你家大人呢?” 明宣礼声音不大不小,门里门外的都能听得清楚。文竹抬头看过来,发现这人不认识,至少他来的这几次都没见过这人。 这么短的时间就请了帮手?那又如何?这破镇子上还能有哪个大人物他没见过的不成?他爹可是县令,别说是在镇上,在县城都没受过这个气。今天管他请的是谁,先让他出口气再说! “不管你是谁,劝你今天的事你不要管, 免得引火上身!” 明宣礼挑眉,嚯~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穿着尚可,还有护院,家里不是有权就是有势。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前让十五查的资料,家里孩子是这个年纪的都谁家来着? “这酒楼惹你了?弄这么大阵仗。\" 文竹伤在背上,看明宣礼的时候还得仰着头,稍微用力就牵扯到了伤口。他不耐烦的摆摆手,那壮汉又转向明宣礼的方向,语气不善的警告。 “别瞎打听,文小公子的事儿也是你能打听的?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姓文,姓文的就两家,一家是姑娘,一家是儿子…… “哎,小孩儿,你男的女的?” 明宣礼十分谨慎,万一是个女扮男装,不就抓错人了么。你看这孩子,瘦成了一把骨头,吹吹风都怕散架,哪有点男孩的样子。 他是诚心发问,文竹却觉得这人是在暗讽他不像男人。文竹怒从心中起,也懒得跟他废话了,今儿就是奔着拆楼来的。这人反正是他们请的帮手,那就顺手收拾了拉倒。 他打个手势,几个壮汉呼啦啦就往小楼里闯,喊话的哪个,直奔着明宣礼就去了,抬手就是一棍子。明宣礼站在原地没动,忽然,一颗土块正中壮汉的眉心。干燥的土块瞬间散成了尘土,风一吹,悉数进了眼睛里。 壮汉惨叫一声,双手捂着眼睛,眼泪哗哗的。其他几个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没进门,不知从哪里冒出俩人来,一脚一个都给踹出去了。 文竹听见壮汉的哀嚎,抬头望去,只见小楼门前,两个身材修长,体型匀称的男人站在门口,神情自然,表情轻松。 原来,体型正常,也可以这么好看吗? 不合时宜的想法一冒出来,可惜了,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不然还可以请教他们一下,是怎么做到又瘦、又可以有力气的。 “废物!连门都进不去。接着上啊~!” 他也是个倔脾气,这件事今天必须要有个结果,无论过程,无论代价! 明宣礼低声跟初七说了句什么,初七反身一跃,在房檐上跳了两步,就消失在了巷子里。其余壮汉一看就剩一个了,又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提了提士气再次冲上前去。 几个护院,可不是十五的对手,都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人就又飞出去了。 大堂里,沈婉儿和孩子们坐在长桌边上,看得津津有味。扭头见有客人伸着脖子查看,还热情邀请来着,可惜没人敢跟他们拼桌。 噔噔噔噔~~~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敢拼桌的人来啦! 小胖子白赫一马当先从楼上下来了,小胖腿儿倒腾的飞快。后头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步履匆匆不失优雅的红着脸追他。 “小赫,你慢点儿。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她压低声喝了一句,本意是训斥,奈何声线太过温柔,没啥威慑力。 “姐,看热闹要趁早,不快点儿都打完了。” 白俏拿这弟弟没辙,只能跟在他后头看着他别惹祸。 白赫见小鲤边上有空位,二话不说,立刻占上了这个“风水宝地”,心里着急看热闹还不忘冲小鲤甜甜一笑。 白俏赶紧上前来,就要拉弟弟起来。软糯的声音带着怒气,一点儿都不吓人。 “白赫!这儿还有其他客人呢,你这样也太失礼了。” “漂亮姨姨,我能坐这儿吗?” 白赫转头就去征求沈婉儿的意见,他刚刚好像听见这个漂亮姨姨邀请人来着,他这么讨人喜欢,应该不会拒绝他的吧? 沈婉儿刚刚就注意到他了,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给人一种很好rua的感觉。 “随便坐。” 白俏闻言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紧接着跟沈婉儿赔罪道谢。 白君迁和林山茶不紧不慢的跟着下来,要是平常的热闹,俩孩子自己下来就下来了。下面打打杀杀的,臭小子还非要拽着他姐一起,俩人担心闺女就跟着下来了。此时看见白赫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叨扰了,犬子无状,打扰您了。” “不碍事,都是来看热闹的。” 沈婉儿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却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家人。低调的外表下,却有大户人家的气质,想来也是个出身高贵的。 没想到跟着明宣礼到封地来,还能见到世间这么多不同的一面。 第380章 白赫终于能安安生生的坐下看现场了,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兴致勃勃的等着看。结果…… 明宣礼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十五长身玉立,站在门前,云淡风轻。 台阶下,几个壮汉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胸口、胳膊、腿儿,哼哼唧唧的打滚。 “啊~~~都打完了。” 白赫还有点失望,还是慢了一步。就是嫌楼上屋檐遮住了十五打架的场景,想着下来看个现场,结果,还是错过了。 “再等等,看能不能等个后续。” 林山茶直觉,这事儿还没完。 确实,事情闹得这么大,文竹那个小屁孩的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索性把事情闹得再大一些,大到遮不住。到时候直接把人摁死在这里,那是黑是白都是他说了算! 要么,就此收手,带着这些废物回去。白白受气不说,回去少不得又要挨顿收拾。他可是县令家的小公子,被镇上的一个厨子给打了。带着人砸场子还没打过,这让他以后可怎么见人!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这些人手,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都特么是废物!都是些就知道动手,不知道动脑子的东西,进不去,那就让他们自己滚出来! 文竹招来一个人,吩咐了什么。下人想劝,却被他甩了个耳光,下人没办法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办。 明宣礼没有放过他的一举一动,眼神深邃的盯着那个少年。嚣张跋扈,手段狠辣,心思恶毒。这哪里还是个孩子? 他倒是想看看,这孩子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外头闹成这样,胆子小的客人早就坐不住了,嚷嚷着要走。也不能怪客人添乱,外头那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趁着现在没大闹起来赶紧走,难道要等着给人家送人头吗? 小四不仅不能拦着,还得给人家免单,然后让小五带着从后门走。小五多少会点工夫,如果后面有人盯着,也不至于让人家按着打。 后面确实有人,但……是被堵了嘴绑起来的。十五和初七在暗处看到,顺手就给收拾了,不清楚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还安排人在周围守着了。 一开门,两个大肉虫子似的堵在那儿,看见有人出来,立刻开始挣扎起来。给小五看的,都有点儿犯恶心了。 小五出去两步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这才让客人们往外走。还叮嘱大家绕后面的小道,不要从前面走。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准确的说,就剩小胖子一家了。白君迁本来要让媳妇儿闺女跟着一起走的,被她们拒绝了。小胖子是内定被留下来的那个。 这件事,说起来跟小胖子和林山茶都有关系,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确实也没料到。但,逃避责任,从来就不是他们的风格。 “怎么就闹到这个的地步了?” 白俏想不通,按照弟弟的说法,也就是产生了点口角,不过是撞到了个不肯妥协的而已。 “熊呗。” 白赫还装了楼上待客的瓜子花生,随口回了一句。熊大人养了个熊孩子,一家子熊,可不就是熊? “熊?何解?” 明成不懂就问,这个词他知道,但放在当下的语境里,作何解释? “不做人的家长给惯坏了得孩子,叫熊孩子。” 白赫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曲线救国。明成瞬间理解了,表示这个词用的很准确。 外头,趴累了的文竹抢了街边的小店的凳子休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反手就让人把店家教训了一顿。听着那些人一口一个县太爷,店家敢怒不敢言,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派出去的人迟迟不来,文竹心里十分焦躁 ,接连派出去两个人去催。就这,等待的时候,动辄就对着身边的人连打带骂的。 等了半个多时辰,先前派出去的人才回来,凑近了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文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明宣礼看着对面的动作,朝十五招招手。 “十五啊,这小子的一举一动都给我记清楚了,打了几个人,坏了多少东西,骂了几句脏话,都得记清楚了。” 十五:…… “爷,我没初七的记性那么好……” 十五顶嘴的时候还觉得挺愧疚…… “哦,我忘了。” 早知道就让初七留下了,失策了,话说,初七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吧,这么点路,要去这么久吗?这到了封地上,练功都学会偷懒了。 回头就看十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小本子,一支小炭笔,炯炯有神的盯着文竹的一举一动。 “这是……” “爷,我给他记到本子上!” 明宣礼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夸点什么,算了,也没什么值得夸的。 这时候,文竹身边的大汉四散开来,分别进了街边的铺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这些铺子纷纷关门了。 十五当即奋笔疾书…… 好吧,也怪努力的。 半刻钟之后,小楼门前居然聚了十来个弓箭手,一字排开,蓄势待发。 文竹兴奋之下,竟自己走到最前头来,跟颗豆芽一样站在一堆大汉中间。 “我再说一遍,把那小丫头跟厨子交出来!知道你们能打,我倒要看看,你们赤手空拳能不能打得过我的弓箭!” “我要是不呢?” 喊话这种事,用不着爷出面。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再跪下给我磕十个响头,兴许,还能让你们少受点罪!” 小五已经给他们解释过了,这小屁孩儿是想贬低小鲤,被店里的小客人给拦住了,他恼羞成怒纵仆行凶,被小四打了,这才气不过找上门来了。 讲道理,小四的行为属实过激了些,但,明宣礼觉得,这事儿办的没毛病,换做在场的是他,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看文竹这个样子,这事就不是纵仆行凶这么简单。 “我,也要下跪?” 明宣礼换了个坐姿,指了指自己问道。 第381章 长这么大,除了他那个不省心的爹,明宣礼还真没给谁下过跪,就这颗豆芽菜也不知道受不受得起! “说的就是你!” “你确定?” “不过,看你这嘴硬程度,你也没这个机会了。” 明宣礼直接无视了文竹的虚张声势,站在打手堆儿里才敢放放狠话,没人的时候就是个怂包,不需要放在眼里。 “十五,记上了没?” “记上了,还做了标记了。” 看着字迹下面被涂得乌黑的记号,只这一条儿,都够全家掉脑袋的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十五见孩子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心里还有些怜悯起来,决定让他死的明白些。 “与我何干?” “那你知道这酒楼的大东家是谁吗?” “我还需要知道?不就是的的那个该死的厨子?” “救不了你了。” 十五勾勾唇,语气中听不出惋惜。孩子自己作,还分不清大小王,可不怪他们没提醒。 “少他妈废话,我最后再问一遍,人你们是交还是不交?!” “不交。你打算怎么办?” 明宣礼伸了个懒腰,他想看看,这孩子还能干出什么事来,他也好跟他爹仔细算算账。 “呵!还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文竹后退几步,小手一挥。 十几个弓箭手,训练有素的一字排开,拉弓,搭箭……一旁的护院掏出火折子,挨个点燃。 明宣礼沉了脸色,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能找来弓箭手,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啊,还是个会玩儿火的! 十五匆忙再添了一条纵火,麻溜儿的收起小本本,反手在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乔装成客人一直没走的暗卫来到长桌边,其中一人上前跟沈婉儿请示。 “夫人,前面看着是要乱起来了,您还是避一避吧。” 沈婉儿点头,又朝林山茶他们一家发出邀请,自家酒楼没道理不管客人吧? “看样子外头还得折腾一阵子,我这儿有人手,咱们一道走?” 话说得很轻松,如同一句十分寻常的话,听不出半点惊慌。小胖子一家自然不会拒绝,有人护着谁会拒绝。 白君迁护着林山茶,林山茶一手一个紧紧牵着两个孩子,跟着沈婉儿他们往后门移动。动作迅速从容,步履匆匆却不见慌乱。 沈婉儿和明成对视一眼:这家人果然有点儿来头。 暗卫里又出来三个人,一人抱明珠,一人抱小鲤,还有个壮实些的要抱小胖子,被拒绝了。当着小鲤的面儿还要抱抱,那也太丢人了吧…… 前有两人开路,其余人紧随其后,孩子们走在中间,左右各有一人护着,身后还有两人断后。 白君迁和林山茶对视一眼:这人身份怕是不简单。 文竹瞧见里头的人要跑,不再犹豫,冷声开口:“准备!” 已被点燃的羽箭,阳光下还能看到细细的一条黑烟。弓箭拉满,蓄势待发。 明宣礼闻声起身,十五和暗卫们也严阵以待。两方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别放!停手!都给我停手!” 弓箭手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就见文县令——文奇璋被一人扛在肩上,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又惊又怕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弓箭手们对视一眼,默默收回手里的弓。好死不死的,其中一人指尖一滑,虽然卸了力气,还是有支火箭落在了小楼二层的屋檐上。 初七见赶上了,不管不顾的一把丢下肥头大耳的文奇璋,一屁股坐在十五脚边,气喘吁吁的吐槽。 “奶奶的,累死我了。跟扛头猪似的。” 十五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 “你不会骑马吗?” 对呀!县衙那么多马,他为啥不骑马呀?初七默默换了个方向,对着门前的柱子画圈圈…… 文奇璋毫无准备的被丢在地上,顾不得天旋地转的感觉,一骨碌爬起来,哆哆嗦嗦的磕头赔罪。 眼看着县太爷跪下了,文竹手下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跟着跪,一紧张,也没发现这个方向是不是有点不对。眨眼间,就剩下文竹还站在原地。 “小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儿这一次吧。下官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狠狠责罚……” 文奇璋哆哆嗦嗦的赔罪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嗤笑打断了。 “呵!别人家都是儿子跪老子,你们家是老子跪儿子。难怪,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来。” 明宣礼语气凉薄,背对着小楼大门负手而立于台阶之上,脸上的嘲讽带着风霜的寒气。 文奇璋心头一凉,缓缓抬头瞧了一眼,跟自家儿子对上了眼。一刻也不敢耽误,一个丝滑的转身调转了方向,恍惚间,好像看到屋檐一角的火光…… 再次抬头确认,这才发现有个不知死活的,点了小楼的屋角。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灭火呀!!” 嘴上喊了人,还不忘顺手拽了一把傻楞站在原地的儿子,让他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县令的人还没起身,被十五一个眼神就给压回去了,自家暗卫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静静的看着火苗燃烧…… “爹!你跪这个看大门的干嘛……” “闭嘴吧你,不想死就给我跪下!” 文奇璋抬手就给了文竹一耳光,强逼着他跪在了地上。 文竹不知道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没注意,还是看懂了文奇璋眼里的警告,到底还是跪下了,但并不老实 。 文奇璋复又转身对着明宣礼赔罪。 “饶命啊……” “没你儿子有本事,这么多弓箭手我都调不来呢。” “您大人有大量……” “没你儿子有本事,仗势欺人被他玩儿得明明白白的。” “您身份贵重……” “在下就是个看大门的,哪有文县令您身份尊贵。” 文奇璋赔罪一句,明宣礼怼回去一句,听得文奇璋冷汗涔涔。 文竹这个小祖宗惯会惹事,小打小闹的,他能遮掩就遮掩过去了,这次好了,一家子的命,全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第382章 那点儿小火苗儿,没坚持多会儿就灭了,那俩看火的暗卫蔫头耷脑给十五复命,十五犹豫了一下,回话。 “爷,还好火势不大,只坏了三块瓦……” “嗯?” 明宣礼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回话的十五。 “坏了三……千块?” 一旁画了半天圈圈的初七接了一句。 “爷,火势太大,小楼焚毁殆尽,小楼的家具文玩、食材酒水全都烧没了。“ 十五瞬间回神,立马改口,大声说道。 众人看着眼前连块块瓦都没黑的的三层小楼……这、这这、这这这、这不是睁眼说瞎话,讹人呢么? 但!众人是敢怒不敢言,没看见县令都跪着没吭声呢吗? “咱家的损失一会儿再算,去,跟周遭的店家们都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得该开门就开门。这时辰正是赚钱的时候,这会子关门,那得损失多少啊。” 明宣礼一脸心疼的看着身后崭新的小楼烧黑了一角……其实,要不是那支箭还在,压根儿就看不出来是烧了哪里…… “爷,那百姓……” “请回来吧,要不这些铺子谁逛啊。” 十五瞬间了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跪在门前的父子俩,领命往镇公所去了。 从始至终文奇璋都没能插上嘴,好歹也是混官场的,这是摆明着就是要折腾他,而他也只有认栽的份儿。一想到要面对的结果,顿时面如死灰。 小楼里,沈婉儿一行人刚要进后院,就听见文奇璋鬼哭狼嚎的叫停。沈婉儿和林山茶同时停下脚步。 不确定,再看看。 听到十五十分夸张的“报损”,两人对视一眼。 “要不……再看看?” 林山茶出声询问,沈婉儿二话不说,拉着林山茶就往回返。 “看看,一定得看看。” 小五十分识趣,当即跟着走了。明成牵着明珠和小鲤紧随其后,白赫见小鲤回去,他也的跟着回去了。 “我去后厨拿些吃的喝的。” 小四转身进了后厨。明珠还点名要喝银耳羹…… 留下暗卫和白君迁父女俩象征性的踌躇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白俏:热闹嘛,还是得看现场的,听别人说多没意思啊。 暗卫:没准儿主子一会儿还用得上他们几个呢。 白君迁:都不回家啊?罢了,宠着吧。 外头,文奇璋、文竹父子俩依然跪着在街上,街道两边十分冷清,只两三个人快步走过……又回来……又走了…… 明明是半下午,街上却安静得出奇。没过多久,隐约听见街上响起了铜锣声,镇公所的衙差,敲着锣喊各家各户赶紧出摊开门。担心有人不敢出来,还特别“贴心”的挨家挨户的敲门,催着营业。 初一和初十赶着马车到的时候,还纳闷,官庄镇都这么卷了吗? 到了小楼门前,初一带路,初十牵马,稳稳当当的到了文奇璋的面前。看到初一的那一刻,文奇璋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这、这不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吗? 虽然初一刚到县衙没多久,但带着个缺心眼的弟弟,没背景没靠山的,做事稳妥又不多问,文奇璋用了两次便收作心腹。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居然,居然是安王的人…… 完了,就算今天没有文竹今天这一出,估摸着,他也不远了吧……不对,文竹来镇上,还是初十那个缺心眼说,近水楼台…… 原来,原来是早就挖好了坑,就等着他往里跳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初一兄弟俩应当是带着证据来的吧。 果然,就见初一拿了一捧卷宗,恭敬的交到明宣礼手上。明宣礼掂量了一下,挑眉。 “就这些?” 这是嫌少了。初十又从车上提了两捆的卷宗。 “那些是文奇璋自己的,这两捆是他儿子,文竹的。车上还有人证。” 初一恭敬的回话,赶着车来,为的可不是这几张卷宗而已。 明宣礼哼笑一声,好家伙,不到十岁的孩子,涉及到的卷宗比他做县令的爹都多,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明宣礼旁若无人的翻阅着这些案件,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初一看着王爷的脸色,十分不想自找麻烦,但是…… “爷,还有件事,属下没有证据,但是……” “说!” 果然,这时候张嘴,肯定会被波及。还是直接说重点吧。 “文奇璋都他儿子,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上司下属。他是下属。” 明宣礼翻阅的动作一顿。抬眼示意初一继续。 “一般来说,孩子在外作恶,无论是出于官声考虑还是为了将来,做父亲的总会管教一二。尤其是爷您来了之后,总归要收敛些的。 文奇璋则不然,他对文竹几乎是有求必应,不论对错,一律给处理善后,而且……根本不会苛责一句。” 初一虽然没有证据,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多加小心些,也没什么错。 “怪不得,刚才文奇璋都跪在他跟前了,那小子还能那么淡定。” 是有恃无恐?还是别有隐情? “我知道了。你俩进去歇歇脚,想吃什么,随便点。” 初一初十领命下去休息了,初七和十五还得继续值班。渐渐有了围观的人群,虽然不多,也足够了。 十五回来在明宣礼耳边说了句什么,明宣礼亲自去找了小五。端了三趟,自己才刚喝了一口银耳羹的小五,被明宣礼抓了壮丁,去看刚才被文竹打伤的店家。 “镇上有大夫。” 小五不大想去,主要是饿了,还没吃东西。 “你离得近。” 小五没脾气了,背上药箱,抓了两个丸子,跟着十五走了。不到一刻钟又背着药箱回来了。 “我看不了,那个大叔断了三根肋骨,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是骨伤,田爷爷没教过,没敢下手。不过给了颗保命得药丸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明宣礼点点头。转而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脸严肃。看着面如死灰的文奇璋,和歪着身子坐在地上浑不在意的的文竹,心中戾气翻涌,杀气四溢。 第383章 长桌边,一堆人围在一起有吃有喝,瓜子花生和果干,茶水甜品还有小吃,为了观感更好,大家还移动到了长桌的另一边,距离门口更近。 明珠和小鲤因为个子太小,被胡达(小四)给放在了桌子上,有了宝座的加持,她们的视线终于和大人平齐了。 大门外,明宣礼还没开始,文竹已经坐不住了。本来就是爱动的年纪,他又是个暴躁的脾气,被明宣礼晾了这么久,耐心已经被磨没了。 “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你要看什么话本子滚回家看去,在这儿装什么读书人?” 文竹说着就要起身,可平时把自己弄得骨瘦如柴,还没站起来,没等文奇璋拽住他,自己就栽倒在地上了。 “首先,这不是书,是你们父子俩的案件卷宗。再者,就你这小身板儿,又能奈我何?” 明宣礼脸色阴沉,语气平缓带着威压,跟村儿里的他天差地别。 “哼,你不就是官职大了些,手底下人多了几个。舍掉这身官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文竹从文奇璋的举动中猜测,这个人的身份比他高,只当是撞到了上级的枪口上。他文家也不是全无背景,而且,他们家身后那人可是大有来头,就这样的小鱼小虾,根本不足为惧。 “快闭嘴吧!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文奇璋此时已经不指望全身而退了,只求不要累及家世,这事就到他们这里了结最好。可是这个蠢货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不知收敛,非要拖着一家子陪葬! 他后悔了,后悔招惹这个瘟神回来…… “起开,你胆小怕事,我可不怕。你没骨气,别拖着我跟你一起丢人!” 文奇璋顿时煞白了脸色,到底是养了好几年的孩子,如今这样对他说话,心里如同被剜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哈哈哈,好啊,你看看,你捧在手上的儿子如今都这般瞧不起你,亏得你还费心费力的要给他脱身。” 明宣礼拍掌大笑,这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下一瞬,手上的卷宗脱手而出,径直朝前头的两人砸过去。 “侵占民田,逼良为娼,私自加税!” 啪! “收受贿赂,罔顾人命,科举舞弊!” 啪! “冤假错案,证据作假,顶罪替死!” 啪! “你倒是给本王说说,谁给你的胆子?!” 明宣礼暴怒的声音凭空而起,字字清晰的传入到百姓的耳中,如雷贯耳,不由得站直了些身子。屋里的明珠和小鲤都要哭出来了,小胖子自己都怕得要命,还伸手捂住了小鲤的耳朵。 人群中,换上粗布麻衣的老皇帝,看着气场全开不怒自威的明宣礼,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还得是老七。” “太……九爷也是顶好的。” 老馒头适时提醒,已成定局的事,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好不容易有两个惦念手足亲情的,再因为这个爹的摇摆不定生了嫌隙,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文奇璋跪伏在地,不住的磕头求饶,浑身抖如筛糠,哪里还有平日趾高气昂的样子。 “你说有就有?证据呢?扔几片破纸,就能唬人了?” 都到这步田地了,文竹还不知死活的叫嚣,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哦,对了,你这儿子也不遑多让,再加一条,纵子行凶,草菅人命!” 明宣礼都被气笑了。十五跟初七都忍不住要给这傻孩子竖起大拇指了,真的,论坑爹,墙都不扶,就服这根豆芽儿。 “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行凶了?是那些人不长眼,惹了小爷……唔唔唔唔……” 文奇璋猛地窜起,一把堵住了文竹的嘴,死死摁住。别再说了! 明宣礼拿起卷宗还想扔,看了看那厚厚的两捆,挥了挥手。十五和初七十分默契,一人解开一捆,朝文竹丢过去。怕丢得不准,还走近了几步。 十五,啪!:“嫉妒他人学问,霸凌同窗七人,两死五重伤!” 初七,啪!:“小心眼儿,多疑症,无故杖毙下人十余人!” 十五,啪!:“强买强卖,打砸摊位,纵火烧店,十一起!” 初七,啪!:“性情暴虐,无故伤人,十三……不,十四起!” 俩人一句一“啪”,一左一右,每一下都准确无误的拍在了文竹的脸上,卷宗丢完,文竹脸上的青紫一片,瞬间就肿成了个猪头。 老皇帝不经意扫了一眼“胖”起来的文竹,眸子一缩!猛地抓住老馒头的手,因为用力微微发抖。老馒头顺着老皇帝的目光望去,也怔愣了一瞬。 “兴……兴许是……凑巧……” 老馒头干巴巴的劝了一句,老皇帝到底还是乱了心神,低声嘱咐了老馒头几句,两人就从人群里退出来,从后门悄悄溜进了小楼。 文竹被打得皮青脸肿,嘴巴都张不开了,还是愤恨的瞪着明宣礼。十五和初七完成任务走回来,明宣礼却跟他们咬耳朵。 “我刚才怎么没见卷宗里还有纵火?” “刚烧的,咱家的。” 明宣礼嘴角勾起,笑骂了一句。转而看见文竹的表情,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 “怎么?还不服气?” 十五十分善解人意的替文竹辩解。 “兴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要人证物证齐全。” 明宣礼唤了一声初一,吃饱喝足的初一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给文竹看了一眼,就又重新放下。 今天的事太过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计划,初一也没来得及寻到更多的证据。但,哪怕是现在手里的这些,也足够可以钉死这两个人了。 文奇璋此时除了求饶再也说不出其他的来了。经他手的就是些打砸摊位,打伤人的事,没想到,还背了十几条人命! 让他说什么?说他不知道?有人会信吗???到底,到底是谁在背后处理的? “文奇璋徇私枉法、科举舞弊,偷换死囚;还纵子行凶,致使二十多条人命无辜被害,伤者无数!来人!一人五十大板,羁押在镇公所,十日后开审!” 第384章 (修改) 明宣礼在小楼门前治罪县令父子俩的事情,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私下里百姓对他的做法褒贬不一。 有人说,安王爷是爱民如子,来了没多久,就拔出了一颗毒瘤,不,是两颗,还是父子两颗毒瘤。 也有人说,王爷之所以会出手,还不是父子俩不长眼惹到他的头上了,要不是这个他才不会管别人死活。 传言纷扬,毫不意外的传到明宣礼的耳朵里,他十分生气的喊来十五,让他处理干净。也就两三天的时间,镇子上的流言就只剩下一种。 【安王爷其实早就知道文奇璋的恶行,放着不管那是没跟自己扯上关系,这不,这回惹到他头上了,你看,马不停蹄的直接一撸到底了。】 明宣礼这回舒坦了,对十五的处理表示十分满意。 十天的时间,要整理案件卷宗、核查证据,也要找寻更多的人证,物证。十天的时间,那么厚一摞卷宗,属实不怎么宽裕。 却没想到,这旧案子一查,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到了更多不曾上告的苦主。这些苦主是看人没出事,只损失了钱财,又听闻不肯妥协的人下场凄惨,就更不敢追究了。 初一让苦主在陈情书上签字画押,登记造册,却没有带人去开审现场。初十问原因,初一说:“这么多人,就镇公所那么大点儿的地儿,站得下吗?” 初十本来还半信半疑,案件再多也要一件一件审,怎么也不至于站不下吧?结果到了现场,不得不佩服初一的周全。 还没到时辰,镇公所的门外便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百姓。比县衙小了一半的镇公所大堂,除开两侧的衙役和各种物件儿,最多也只能同时容纳七八个人。 父子俩加起来几十个案件,真要按旧例,一件一件来,审上一个月也未可知。所以,明宣礼将单纯的财务损失挑拣了出来,让人核算了损失的总额,到时候直接从罚没的家产中一一赔付。 这也是为什么初一只让他们在陈情书上签字画押,却没有带人回来的原因。毕竟,在人命面前,钱财什么的,已然不重要了。 辰时初刻,升堂开审。 明宣礼坐在正堂的桌案之后,初一和十五一左一右随侍在侧,初一初七站在稍下的位置,听候调遣。 也得亏镇公所的袁铮骋不在,明宣礼也不用分什么主审副审那些,不然,就算身份地位摆在那,这个主位也由不得他来坐。 大堂上特意清理过,除了必要的东西,其余的那些,闲杂人和物,全都清理出去。就连师爷记录用的桌椅都换了,害得师爷一大把年纪,还得十分憋屈的坐在台阶上,伏在一个方凳上作记录。 “威~~~武~~~” 惊堂木一拍,水火棍敲击着地面,在衙役们低沉的呼声中,文奇璋被押上了大堂,带到中央,下跪行礼,自报家门,了无生气。 不过十天,文奇璋就瘦了一大圈,眼圈乌黑,面色憔悴,蓬头垢面毫无神采。也不知这段时间他在大牢里都想了些什么,此时看上去很是平静。 文奇璋的审理出奇的顺利,面对原告的哭诉、主审的质问 ,他无一例外全都承认了。他这个县令做了十几年,对于律法条例、审案流程比明宣礼更为清楚,也因此,他对自己的处境也很了解。 挣扎又有什么用?倒不如配合一点,让自己少受些罪。 做好准备,要与之僵持的明宣礼,没想到会这么配合。午时刚过,文奇璋的十几件案子就全部审理完了。 师爷写记录写到手抽筋儿,一下衙,就跟明宣礼哭诉要告老退休,要多加几个人手。 文奇璋,侵占良田三百一十八亩,收受贿赂五十七万八千两,替换死囚、科考舞弊等等,共获利八十万两……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直接间接害了一十八条人命,获利折合成白银一百八十万两。文奇璋当场签字画押,承认了全部罪名。 落了个抄没全部的家产,秋后问斩的下场。 文奇璋沉默着回到了大牢里,看了眼一栏之隔的文竹,他背靠着牢门,对着牢房的小窗发呆。 文竹听到动静,从地上趴起来。牢里的生活不好过,他的挑剔让日子更为难过。原本只是瘦弱了几分,现在只剩下了皮包骨。 看着油皮都没破一点的文奇璋,骂了一句没骨气。文奇璋始终盯着那扇小窗,并不回应,像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一动不动。 未时初刻,明宣礼带着众人从小楼归来,再次进入工作状态。胡达和小五也作为苦主和人证一同来了镇公所,至于导火索的小胖子和林山茶,则在后堂候着。 吃饱喝足,敲起水火棍更为卖力,低沉的呼喝声气势更足了。 文竹脚步虚浮的被带了上来,如同骷髅一般,骨节分明。好像虚弱得厉害,被丢在地上,喘着粗气许久都没爬起来。 明宣礼给足了他时间,等着他慢慢爬起来,等他跪好再开始发问。但,无论说什么,文竹都是看着明宣礼意味深长的笑,却不说话。 ”你以为不说话就拿你没办法?只要人证、物证足够,你说不说话没什么妨碍。” 文竹显然是没想到这条,在他看来,只要他咬死了不张嘴,那他们就拿他没有办法。可他不知道,他那个县令爹,可是捏造了无数人证物证,来给自己牟利。 他的表情有所松动。 “我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本与你无冤无仇,因为几句口角,就要杀人?” 明宣礼提出自己的疑问,注意到文竹的目光闪了闪,嘴巴闭得更紧了。这些天他一直在看这些卷宗,令人发指的案件里,总透着一丝不对劲。 直到他按时间排列了所有卷宗。 “我看过卷宗,你虽然嚣张跋扈了些,手段恶劣了些,前几年,最多也就是掀人摊子,叫骂几句,最多再让人打一顿。\" 文竹握了握拳,还在极力隐忍什么。明宣礼趁机再添一把火。 第385章 明宣礼翻动着手里的卷宗,纸张摩擦的声音,十分清晰。 “六岁之前,虽然顽皮了些,总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好像忽然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四年前,因为没买到喜欢的风筝,掀了冯大的风筝摊子,命家丁损毁摊子上十数只风筝。同年,相似事件至少还有八起。” “三年前,因为路上被陈二狗踩了脚,就让家丁当街暴打了一顿。同年,相似的时间,还有五起;但没再有其他案件。” “两年前,嗯,从两年前开始,就变了。两年前的六月,你与同窗发生口角,一气之下将人推入河中,眼睁睁看着他溺亡。后又伤人六名……” 边翻阅边大声读出其中内容,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发现了端倪。这里面有不合理的地方。 “别念了。” “去年,你休学家中,无故杖毙了下人十数人……” “我让你闭嘴!” 文竹骤然激动起来,挣扎着就要扑向明宣礼,初七和初十直接将人摁了回去,但文竹还在嘶吼。 “别念了,快闭嘴,闭嘴!!” 他双眼通红,喊得撕心裂肺。整个大堂都回荡着他沙哑的吼叫,愤怒、不甘、心痛,充斥着整个大堂。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两年前……” 明宣礼从桌后绕出来,走到文竹跟前,蹲下身子与他的视线齐平。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残暴了?” “不知道。” 文竹挣扎的动作渐渐力不从心,只剩下他无用嘶吼。 “不知道?呵呵,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变了性子?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宣礼的声音陡然加大,对着文竹怒吼。文竹也不甘示弱,大声喊了回去。 “我说了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随意杀人?!” “我怎么知道?人又不是我杀的!!!” 这句话一出,震惊四座。文竹突然就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在了地上,似哭似笑的喃喃自语。 明宣礼突然转身回到座位上。 而一边的苦主们已经红着眼睛,哭喊着要去找文竹算账;大堂外围观的人群也在议论纷纷,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人群中的白君迁眼中闪过赞赏,看来这个王爷还是挺细心的。想到以后还有事要求他,倒不如现在结个善缘。 白君迁给人群里的某个人一个眼色,那人转身挤出了人群。 堂上惊堂木拍了又拍,现场这才安静了下来,明宣礼整理好情绪,这才接着审问。 “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有证据吗?” 文竹也像是破罐子破摔了,有气无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气焰收敛了不少,大约是被人捅破了心思,也懒得再伪装了。 “说了不是我。至于证据……”文竹指了指堂案上的卷宗。“那不是都写了吗?都……死了。” “这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忘了,你刚才没说。就是被杖毙的那些下人,他们是时刻守在我身边的 ,到底是谁做的,他们最是清楚。” 可惜啊,人都死了。再也没人能证明了。 “这么说来,是死无对证了?” “我能证明!” 人群中,一个半大的少年从人群外挤到前头来,脚步不停的走到堂上,跪下来。文竹看到来人,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还……还活着吗?太好了……太好了。” 文竹由震惊慢慢变成了庆幸,庆幸,那些人里还有人活着。他低下头,忍不住颤抖。只有一个庆幸,可其他人呢,回不来了啊…… 那少年跪在文竹身侧,用余光打量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复杂。同情?可怜?憎恶?仇恨?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少年的出现,又引起了新一轮的骚动。尤其是苦主那边,似乎有人认出了他,又不敢相信。想喊他一声,又患得患失的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堂下何人?” “小的宋哲,官庄镇北台村人士。” 宋哲话音刚落,堂内的苦主中,有个妇人不顾家人的阻拦,跪行至宋哲跟前。 “小哲?你是我的小哲?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娘~~~” 宋哲红了眼睛,几番哽咽才勉强稳定下来,轻声安抚了娘几句。宋哲娘不肯回到苦主那边去,紧紧抓着儿子的手,不肯再放开。 明宣礼见他们二人还算懂规矩,也没多苛责,继续审问。 “宋哲?两年前被文竹推入河中溺亡的那个宋哲?” “正是小的。” 宋哲的声音有点颤抖,终于能回家了,再见到娘,心中的委屈好像再也装不下了,喷涌而出。只是,现在还不是诉说的时机,只能生生忍下来。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初十嘴快,有些不合时宜的多了句嘴。说完就自动掌嘴两下,沉浸式看热闹,最怕入戏太深,你看看,这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回大人,小的承蒙上天庇佑,被贵人所救,这才活了下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仔细道来。” “两年前……” 那是个六月的午后,宋哲去河边采风,恰好文竹也在的,两人是偶然间遇上的。两人在书院也算熟识,虽然不认同这个大少爷的作为,但,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文竹却态度十分恶劣的撵他走,本来都是孩子,气不过争论了两句,冷不丁的就被一旁的家丁推了一把。他没有防备,被推了个正着。 正值汛期,河水湍急,他在水中沉浮之际,看到文竹对着家丁焦急大喊、拳打脚踢、推搡着他们,后来又不管不顾的跳进水中,却被家丁们拖拽上岸,死死摁在岸上。 他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文竹满身泥泞,用力挣扎着朝他伸出手。 现在想来,文竹还挺傻的。一个几岁还不算壮实的孩子,如何抵抗得过那几个壮硕的成年家丁? 也幸好,他命不该绝,被路过的林山茶给救了下来。却担心累及家人,始终不敢露面。 第386章 文竹勾了勾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宋哲的家人却急了,尤其是宋哲娘,看着文竹恨不能把他给撕碎了。他们举全家之力供养的孩子,连个原因都没有就被推入河中,骨肉分离了两年! 现在告诉他们,他们恨了两年,骂了两年的人,还曾要救他?这让他们怎么自处? “小哲,你别怕。你看,上头坐着的可是王爷!有他在肯定能给咱们个交代的,你说实话,咱们不用怕他。” “娘,我说的就是实话。公堂上说谎,可是要挨板子下大狱的。” 这下苦主那边彻底乱了。明宣礼第n次拍惊堂木,震得都手疼。 “文竹,他说的可是事实?” “是。” “也就是说,你带出来的家丁,自行推宋哲入水,还阻止你救人?” “不全对。” “哪里不对?” 文竹再次低了低头,再抬头的时候,身上的傲气勉强又回来了几分。 “王爷,不必浪费时间了。他们说的,我都认。至于宋哲……我原本还怪喜欢他的,大概是一时心软了吧。” 他说得没心没肺,若有似无的透着几分心酸。你看,在大家心中已然认定了,他就是那样十恶不赦的人,哪怕受害人站出来为他辩解,也没有说服力。 宋哲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文竹。他不会记错,文竹被家丁压在地上时眼中的绝望有多浓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一时心软呢? 他,想干什么? “文竹,你确定?一旦认了,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明宣礼十分郑重地又问了文竹一遍。 宋哲的讲述,像是一把钥匙,明宣礼在文竹身上看到的那些矛盾点,似乎都有了解释的出口。 就拿酒楼里的事情来举例。不可否认,文竹的性格很不讨喜,出口伤人傲慢无礼,几乎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但,被白赫怼得哑口无言时,身边的那个婆子,几乎是同时就跳出来,把孩子之间的小矛盾,瞬间激化。先动手,也是那个婆子。事后,文竹还有疑似阻止的动作。 再到带人围攻小楼,在门口发号施令的是他没错,却从始至终都在前门折腾,后门只留了两个最为瘦弱的守门。 对峙中,看似气急败坏,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就连放火的时候,都是看到屋里的人要跑了,才让弓箭手准备。 是准备,不是直接放箭!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别的事情呢?是否也是这样? 可是,在同一个人身上,真的能如此矛盾吗? “我认,我全都认。摊子是我砸的,人也是因为我伤的,命也是因为我丢的,这些我都认。也不必费力审问了,我直接画押吧。” 恍惚间,公堂上跪着的文竹,好像又成了小楼门前,那个傲气的小公子。 正在这个时候,老馒头在人群中朝明宣礼使了个眼色,面色沉重,像是有什么顶顶重要的事。 明宣礼暂停一刻钟,在后堂跟老馒头见了一面,俩人嘀嘀咕咕一番,明宣礼才又重新开审。 可是,不管怎么审问,那孩子都跟魔怔了一般,问什么都认下,根本不挑。明宣礼根本审不下去,只能押后再审。日子定在了三天后。 文竹不服气,在公堂上歇斯底里的要求认罪,甚至指着明宣礼大骂狗官。明宣礼置若罔闻,特意嘱咐不要跟文奇璋见面之后,径自退堂走了。 外头人群散去,就连衙役都觉得稀奇。镇公所事情再少,那案子总审过几个吧?还是头一回碰上犯人要认,当官的不同意的。 在初一和十五带着初七初十在外的奔波中,一晃而过,唯一的痕迹就是,他们脸上那满是憔悴的黑眼圈。 再次过堂,文竹的状态好了许多,大约是下了决心去死,也没有了素日的挑剔。可能是平日里太过亏待自己,连牢房里残羹剩饭都能给他养回来一些。 “王爷,不用审了,那些罪状我都认。” 明宣礼也没再拦着,却传唤了新的人证——文夫人。文竹看见他娘出来,开心了一瞬,然后是周身的悲凉。 再然后,文奇璋再次被提审了出来。文奇璋又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目光黯淡。 “文奇璋,文吕氏,本王问你们,堂下跪着的,可是你们二人的儿子?” 文夫人:“不是。” 文奇璋:“是。” 明宣礼特意看了文竹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自嘲一笑,跟父母拉开了距离。 文夫人听见文奇璋的回答,嗤笑一声。 “文奇璋,你还真是被富贵迷了眼,二皇子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你还维护着他的血脉呢?!” “吕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文夫人的话一出,全场哗然!明宣礼赶紧清场关门审理,衙役们暗骂:这文吕氏是不要命了吗?什么话都敢说。 苦主和人证们也被请到了镇公所后院候审,事关皇家,非必要的人员还是不要在场了吧。 胡达都想直接走人了,这里外里都歇了三天了,小楼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要他说,小楼里没啥损失,反而因为文竹这一折腾,打出去不少名声,这两天“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 文竹欺负小鲤,胡达打了文竹。在胡达这儿,这个事情就已经了了。烧了东西该赔钱赔钱,欺负小鲤该道歉道歉他们之间的账就算完了。 至于别人家的事,他是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啊,就他这破嘴,还是能少知道点儿就少知道点儿吧。 奈何,明宣礼说了,他一定要来。结果,就是来镇公所喝茶的? 这时候,公堂上只剩下了明宣礼和文奇璋一家三口,初一、十五还有一个想跑却跑不掉的小五。 为啥是小五?因为他被明宣礼临时抓来给师爷打下手的,刚才师爷一听见“二皇子”三个字,撒丫子急跑了。好家伙,看着比老田岁数都大的老头,跑起来年轻力壮的衙役们都没跟上。 小五想跑,却被明宣礼拽住了命运的后脖领子,双脚离地,跑不了了。 第387章 小五十分认命了,打也打不过,腿还没人家长,早知道就不救他了,他也不想知道这么多皇家的秘辛好不啦。 明宣礼也不回桌子上了,有个耍小心眼儿的半大小子,占了他的桌子。算了,不跟孩子计较 ,他就委屈委屈,坐台阶上好了。 “文奇璋,你确定,文竹是你儿子?” 明宣礼盘腿坐在台阶上,跟唠家常似的。 “我确定!” 文奇璋斩钉截铁。 “你放屁!” 明宣礼刚要斥责,身后的小五说话了。 “王爷,我要照原话写吗?” “写!”明宣礼叹了口气,又说文吕氏:“你说话注意些,这儿还俩孩子呢。” 文竹呆愣的眼神,动了一下,又回归平静。 “文奇璋!你利欲熏心,为了攀附富贵,居然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你还算是个人?” “吕氏,你要寻死不要拉着一家子给你陪葬!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老娘叫吕淑娟!不叫吕氏!王爷,民妇说的都是实话。” 文奇璋气结,刚要出言反驳,明宣礼又继续问话。 “吕淑娟,你仔细说说。” “十年前……” 那年,二皇子带着家眷途经此地,在文奇璋家借宿。恰好遇上文家正在筹备百日宴,二皇子带来的家眷里也有个小孩子,只比文竹小了半个月,因着孩子,两人很是相处得来。 百日宴那天晚上,兴许是累着了,吕淑娟带着孩子睡得很沉。第二天开始,孩子闹人得很,吕淑娟也只当是百日宴上孩子受凉了,有些不舒服。 请大夫来看,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就说小孩子闹也是正常。吕淑娟也只能想办法哄着。 百日宴之后没多久,家眷特意来找她辞行,第二天一早,二皇子一家就启程回京了。说来也奇怪,那孩子自从二皇子他们走了之后,就不再闹了。 这些年都相安无事的过来了,直到四年前,文奇璋带着她和文竹去京城述职,她看到了二皇子家的孩子。跟她哥哥长得一模一样,都说外甥像舅,再看文竹,肥头大耳,跟她和舅舅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 她心里有了怀疑,这时候她身边的婆子,回想当年百日宴上,文奇璋抱着孩子去了一趟二皇子下榻的院子,再回来的时候,襁褓就不一样了…… 这让她从心里开始怀疑,是否有人换了自己的孩子。她开始疑神疑鬼,整日盯着孩子的一举一动,私下里还问了府里的老人。 终于,让她找到了证据。 “有人看到二皇子家眷私下找过你,说话间提及到了换孩子的事情,紧接着百日宴上,稳住的襁褓就不一样了!你还说,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换了孩子?” 文奇璋皱着眉头,面对吕淑娟泪流满面的指责,他脸憋得通红。 “是那个挑事的李婆子说的吧?所以你就认定了,我把孩子换了?你就没想过,人家当时可是皇子,为什么要跟我一个县令换孩子?” “不就是起了心思要谋反,怕自己失败受了牵连,还能留下个儿子???” 她被换掉的儿子啊,在京城匆匆一见,当真是个惊才绝艳的孩子,再看看这个文竹,不学无术,整日惹是生非。 可是,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他随着那些人,死了! 都是因为文奇璋!都是因为他! 文竹直愣愣的目光,开始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这对“父母”。眼中都是不符合年纪的悲凉。 “所以,你就是因为一个猜测,因为一个从别人口中拼凑出来的‘真相’,对我不管不问,甚至恶语咒骂?” 文竹用最轻的语气,说出了心中最沉重的疑问。 对于爹娘的不管不问,他不知道要如何解决这个困境,他想要获得关注。安安静静努力做个乖孩子不行,那就惹是生非,哪怕换来责骂,也是关注的一种。 他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许多“关注”。 “咒骂?不管不问?那你想要怎么样?我儿子替你去死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吕淑娟再也忍不住,对他嘶吼。她知道,这件事情跟这个孩子无关,文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但是,她忍不住,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自己的孩子。才六岁,就因为被交换的人生,死了。 吕淑娟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没注意到明宣礼已经无声的让人打开了大门,围观的百姓得了嘱咐,悄无声息的看着吕淑娟的愤怒的。 “你是那个人的孩子,天生就是个坏种。你看看,不用人教,就会到处打砸抢。总有一天,你也会跟他一样,变得残忍暴虐,心狠手辣!” 文竹浑身颤抖着,明明很伤心,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吕淑娟心中的阴郁开了口子,便如决堤的洪口,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孩子还在那边等着我,我怎么还有时间看着你慢慢变坏?所以,我打算推你一把。” 听到这里,文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你下不了手,那我就帮你下手。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全都逃不过!” 吕淑娟说到这里,几近疯魔。她梗着脖子,双目赤红,满目愤恨的对着父子俩。 “说说吧,你都做了什么?” 每次文竹出门的时候,带的人都是吕淑娟安排的,文竹只要有一点要耍脾气的苗头,他们总能把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引导。 只想拿个东西不给钱,他们就砸摊子,毁东西。吕淑娟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们下手就越来越狠,不再是拿东西出气。 从最开始的欺凌、殴打,变本加厉到杀人。 文竹也曾告诫过吕淑娟,这些下人太狠辣,不能留。吕淑娟偏偏让他每次都带着,不然不许出门。 “我已经尽量不出门了……” “可你总要上学的吧,我就是要逼死你!” 这哪里还是一个母亲?更像是吃人的魔鬼! “毒妇!我跟你说了,竹儿就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为什么不信我?” 文奇璋看着眼前的女人,感觉到陌生的可怕。 第388章 九月中旬,天气渐渐冷冽了起来,遍地的金黄变成了黑褐色的土地,挥汗如雨的秋收之后,又埋下了来年的希望。 老皇帝来到小坎沟都快一个月了,整日里缠着胡二伯到处探讨人生,逼得胡二伯带着山青,连夜出逃避世去了。老皇帝也不着急,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就守在胡家等着,就不信胡二伯他不回来。 这不,这会儿正拉着老馒头坐在胡家小院儿里,听自家儿子说八卦呢。不光听,还插嘴呢。 “照你这么说,那孩子不是老二的?” “都说三遍了,不是!” “爷爷,爹爹说了,百日宴的时候以为没换,其实是换了。辞行的时候又换了一次,就又换回来了。” 四岁的明珠,正是喜欢听大人说话的时候,这偷摸说点儿八卦,倒让他给听了个全。虽然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字面上的话是一点儿都没学错。 “哎呦,小猪猪,你这脑瓜儿怎么长的,这么聪明呢?快来婶婶这儿,让我也沾沾光。” 张莲的肚子都六个月了,身子笨重了不少,坐在桌边跟着听。沈婉儿约束着明珠,不让她乱跑,怕她跑起来没谱,冲撞了孕妇。 这会儿张莲主动叫了,明珠迈着“小偷”的步伐,悄悄的前进,逗得大家前仰后合的。 “唉,也是个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的,也难怪孩子也变坏了。” 李氏叹了口气,哪有做娘的逼着孩子变坏,去杀人放火的?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最后却是自己家的。 “这一家子,大概都落不着什么好下场。” 胡老汉总结。 “爹,那告示上不是都写了。文奇璋一家三口,秋后问斩,家产全部充公,用来赔偿那些苦主们。” 小五啃着石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不过,要斩的就那县令一个。文竹跟吕淑娟俩人当晚就死了。一个上吊,一个撞墙。” “哎,不对呀,你最近没去镇上吧?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胡兴难得清闲,守在媳妇儿旁边,还没忘记竖着耳朵听八卦。 “哦,告示是我写的。” “啥?” 一家子前所未有的默契,齐声喊了一句。 “就你那两笔狗爬字儿?” 胡旺无情吐槽。 “二哥,别总用老眼光看人。我现在的字还是有进步的。” 明宣礼十分中肯的点头,抬头瞧了一眼房顶,初七十分有眼力劲儿的飞身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交给明宣礼就转身要回房顶。 “哎呀,就这么俩人儿,还上上下下的麻烦不麻烦呀。大大方方的在人前待着不好吗?” 老皇帝看不下去,说了这么一句。初七看看明宣礼,等他的指令。 “您确定?” 明宣礼意味深长的跟老皇帝确认。看得对方头皮发麻,但君无戏言,说出去了还怎么收回来呀。 “确定。都下来吧!” 老皇帝还朝上头嚷嚷了一声。 只听得呼呼啦啦的一声响,院子里瞬间就多了十几号人。 “啊~~~” “嚯!!!” “哎呦,我去~!” 明宣礼四毫不意外的看着院子里的这些人。丢给老皇帝一个“你让下来的”眼神。 胡老汉眉头一皱:“老明,今儿的饭钱你出!” 老皇帝眨巴眨巴眼:“……我出就我出。” 胡老汉噌地起身吆喝:“老大老二!去找屠户买头猪,捡大的买奥 ,你明伯伯出钱!” 老皇帝,囧! 其他人:哎呀妈呀,憋笑好难呀。眼泪都要出来了…… 文师傅叹口气,默默的挽起袖子进了灶房。早知道就跟打杂的一块走了,至少不用每天做这么多饭菜,今儿还翻倍了。 不对呀……他也知道路来着……其实,他也可以跑的。 既然要杀猪,那就不能就他们几个人吃,喊上大家伙儿一起来。 小五站起身来,身为家里最小的一员,跑腿儿的活,肯定是他的,没跑了。 “爹,这次是啥由头啊。” “庆祝你四哥解决了麻烦。” 小五在院子里望了一圈。 “那要不要去镇上喊四哥回来?” “不重要。” 胡老汉忙着套车跟儿子们去挑大肥猪,随口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喊不喊不重要,还是胡达这个主角在不在不重要。 小五去喊了一圈人回来,最先喊的三爷爷和四爷爷都已经到了,照例,儿孙们抬着、扛着、搬着东西来的。 老皇帝坐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场景,十分没见识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喊人来吃饭,要自备桌椅板凳,还要自己带着口粮来的。 三爷爷家依旧出面粉,四爷爷搬了半个菜园子,大壮二壮拎着鸡鸭,余苗苗身后跟着三个小叔子,手里还一人搬了个坛子。 见到家里的陌生人,已经不会惊讶了。他们家三不五时就来几个没见过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馒头,下次宫宴咱也这么办,多热闹啊。” 老馒头没吭声,看天看地看人,就是不搭腔。 老馒头心里腹诽:你个老登,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要是敢提,信不信太子爷就敢在宫门口打滚儿给你看。 正在批阅奏折的某太子,冷不丁的打了喷嚏,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赶紧派人去查他爹最近又在酝酿什么幺蛾子! 三爷爷闲不住,跑灶房来看文师傅做饭,文小点在一旁打下手,十分想念没有开酒楼之前的胡达弟弟。 胡老汉挑了一头硕大的肥猪回来,看样子得有个小四百斤的样子。大壮二壮自动上前帮忙,他们可是名副其实的壮,跟胡兴胡旺配合着,十分麻利的就给大肥猪五花大绑在了案子上。 “您还是避一避吧,别冲撞了您。” 老馒头拉住一直往前凑的老皇帝,一会儿要杀猪了,要动刀子,万一伤着了又得闹一场。 “不用,不用。我还没见过呢,可得好好瞧瞧。” 老皇帝自出生起就被人簇拥着长大,吃的见的都是处理好的,几十岁的人,还真没见过杀猪。 前面的小孩一听,立马给他让了好位置出来。 第389章 秋日的午后,胡家的小院子里,一群人忙忙叨叨的围在一起,正在杀猪。 杀猪的案子摆在中间,大家隔着一段距离观看。有胆子大的孩子,凑在最前头等着看最“精彩”的部分。 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苍老一个的声音:“我还没见过呢,可得好好瞧瞧。” 前面两个孩子回头看了一眼,是个爷爷辈的陌生男人,这么大年纪了,居然没见过杀猪?这么可怜的吗? 俩孩子当即决定挤开旁边的堂兄弟,给这老头一个最佳观赏位。 “爷爷,你站我们这儿,这儿看得可清楚了” “呵呵呵,你们不看吗?” 老皇帝十分和蔼的看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 “我们经常看,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他这么大年纪了,错过了这次,谁知道后面还能不能看得着啊。 “谢谢你们噢。” 老皇帝喜滋滋的往前站了站,还想拉老馒头一起,老馒头却死活不肯。 老馒头:我要脸,不跟孩子们抢。 老皇帝从袖子里掏出两把松子糖,这是他专门让花卷儿做了打赏的,也不是他小气,金花生瓜子啥的,儿子也不让往外拿呀。 俩孩子得了松子糖,一人留了一块儿,其他的塞给弟弟,让他们几个小的拿走分了。 老皇帝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胡兴的动作,大肥猪已经被小五的残次药粉给弄晕了,胡兴比划了两下,找准了位置,快准狠的给了它个痛快的。 到底是打猎的,动作迅速又潇洒。 但是,出了点意外。 伤口处的血喷溅而出,超出了大家预留出来的位置,有经验的立马四散而开,没经验的——老皇帝和老馒头被劈头盖脸的浇了一脑袋。而且,还有持续喷涌的势头。 “嚯!!!” “我去!!” “我***!!!” 早就准备好接猪血的桶只接到了最后滴滴答答下来的那些,将将盖住桶底那么多。 其他的大部分都在两个老头身上。 让位置的孩子,一拍脑门子,忘了拉这俩人一把了。 院子里,落针可闻。 大肥猪是一声没吭,走的十分痛快。 院子里男人们脏话连篇,作为主人,李氏出来查看,就见大家看着俩血渍呼啦的人。 她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破坏这个局面,李氏上前两步,拽了一把胡老汉。 “这咋了?出啥事儿了?” “杀猪 ,血溅身上了。” “溅得这么……这俩倒霉蛋儿是谁啊?” “老明和馒头。” “哦,他俩啊。” “什么???” 身后沈婉儿一出来就听见胡老汉的话,惊呼一声。 下一瞬,一个人影飘过,明宣礼就出现在了沈婉儿面前。 “怎么了?” “父……爹和馒头叔。” 沈婉儿指了指一身血污的俩人。 明宣礼顺着望去,瞳孔一缩,这……这么准的吗? 胡兴终于有了动作,转头就找小五算账。 “小五!!!!” “我说了是残次品,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的!” “那你也没说吃了还能血溅三尺啊。” 胡兴终于看到躲在房顶上的小五。 “我说了,不·知·道·会出现啥情况的呀。” “你!你给我下来!” “我不下来!” “下来!” “我不!” 胡兴提着刀站在院子里,喊人。小五蹲坐在房顶上,跟大哥对峙。这个时候下去,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老馒头终于用仅存的干净衣角擦干净了老皇帝脸上的血迹。虽然依旧很血腥,好歹也能看着脸了。 终于能正常睁开眼睛了,老皇帝低头看看自己此刻的样子,突然就乐了。 李氏和胡老汉心里更加发毛了,当初老皇帝找上门的时候,他们可是适应了好久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的。 后来胡二伯离家出走,他们还庆幸了一段时间。谁知道胡二伯不在,他来得更勤快了。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馒头,走走走,回家。洗洗换身衣裳再来。” 老皇帝被弄了一身猪血,心情居然还很愉悦,老馒头觉得这皇帝八成是疯了。 老皇帝回去换衣裳,明宣礼和沈婉儿也要跟着去看看。 都走到门口了,老皇帝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院子里还在对峙的胡兴喊了一句。 “我马上就回来了,那猪先别动,完还想看看怎么分的。” 胡兴愣住了,心想,皇帝咋还有这么奇葩的嗜好。 明宣礼拍拍胡兴的肩膀,十分无奈。 “别跟他计较,他在……家的时候,也没见过啥,见笑了。” 说完大步跟上老皇帝一行人,往他们村东头的小院去了。 小五站在房顶上,欲言又止。 其实,在这儿也能洗洗换衣裳的,就这么走出去,吓坏了村里的小孩子咋办呀。 果然,人还没走两步,就听见门外一声嘹亮的哭声。 没多会儿,俩血人又脚步匆匆的跑回来了。 “那啥,老胡,能不能借你家浴房用用?” 老皇帝面色尴尬,刚出门就碰上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把娘儿俩吓得够呛,只能回来。再往前走,还不知道得吓着多少人呢。 “哦,用用用,随便用。” 胡老汉倒是大方,明宣礼却扯着人往两家中间的小门走去。 “咱隔壁也有浴房,咱去隔壁。” 主要是这儿人太多,暗卫们也不好上前帮忙。 这猪虽然是因为他们才吃上的,但人一多,他们自动就隐藏起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老皇帝这才收拾妥当又回来了。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寻找胡兴。 “来来来,胡……老大,咱继续啊,继续。” 老皇帝说着就又往猪跟前儿凑,胡兴有些为难,目光在父子俩之间徘徊。 村长刚走,说是有村民说,胡家小院儿里出了命案,有俩血渍呼啦的人从他们家出来了,看那样子,得死了不少人。 村长急的鞋都的跑掉了,胡老汉解释的口水都要干了,村长这才勉强相信是杀猪溅了一身血。 当村长的直就是自家前邻居的时候,态度就饿过那个坚决了。 没事,绝对没事。 人这不是都好好的嘛,就算少了谁,就他那邻居……有事也得是没事! 第390章 在老皇帝的再三催促下,胡兴还是拿起刀开始解剖面前的的大肥猪,下刀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刀下去,再出点什么幺蛾子。 老皇帝边看边问,问题一大堆,得亏是身份特殊外加胡兴脾气好,不然,早急眼了。 小五趁胡兴顾不上他,悄咪咪的从房顶上下来,被明宣礼给逮了个正着。 “就这么怕你哥啊?你哥比你爹还可怕?” 在胡老汉面前可没这么害怕过,胡兴就嚷了一句,他都躲房顶上了。 “长兄如父,知道吧?” “那你怎么不怕你爹?” “……对了,你那酒楼不是烧了吗?赔了你多少钱?” “不多,一万五千两吧。” “七哥大气。这个火印子可值钱了,得好好留着。” 小五子笑得贼兮兮,都敢调侃明宣礼了。 “什么火印子。我那小楼都给烧没了好吧,重盖不用花钱吗?” “哦~~对对对。都烧没了才要他一万五千两,也太好心了。” 小五本意是调侃,结果就看到明宣礼一脸的惆怅。 照明宣礼的意思,贪墨了百万两的银子,可劲儿赔了苦主们,剩下的他就照价些损失,这些就都能是他的了。 “别跟我的说,抄了个家就这么点儿钱啊。一百多万两银子呢。” 小五一脸惊恐的看着明宣礼,不能吧,不能这么败家吧?那么多钱,都花完了? “连房子、铺子、田地、家当……全都加在一起,总共也没凑够二十万两,” 给那些苦主分完,只剩下了这些,那些房子田地铺子什么的没来得及处理,钱都是他垫付的……想想,都觉得心酸。 “那钱都去哪了?” “还在审,要想弄清楚,估计还要些时间。” 明宣礼的思绪逐渐飘远,这里面的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他不打算跟小五多说。巧了,小五也没打算多问,主打就是个转移话题。 “七哥,注意劳逸结合。” 小五老气横秋的拍了拍明宣礼的肩膀,顺势就溜了。 老皇帝还没从胡兴利落的动作里缓过神,那边大壮二壮带着俩弟弟就开始咚咚咚的剁肉了。 文师傅听见动静,握着炒勺就出来了。 “停停停……” 他们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迷茫的看着文师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肉里,有药,能吃吗?” 文师傅看着大家手里捧着的肉,大家捧着肉看胡兴,胡兴在人群中找到了小五。 “小五!” 正准备从明宣礼那里偷溜的小五,一个激灵瞬间站直了身体,看着胡兴一脸讨好。 “我在呢,哥。” “你那药,猪吃了喷血,人吃了没事吧?” 胡兴三两步过去,抓着小五的胳膊问。不为啥,就是怕这臭小子又给他上房。 “没事,就是药劲太小,就半盏茶的时间,所以才说是残次品嘛。” “你确定?” “确定!确定!十分确定!” 胡老汉大手一挥:“没事,放心吃吧!” 大家又转头看文师傅,文师傅挥了挥勺子,示意没问题了。又背着手往胡兴那边溜达,选了几块自己要用的部位,又背着手走了。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那头大肥猪就化整为零,变成了肉块、肉段、肉片、肉丝以及排骨、脊椎骨、棒骨、扇骨还有猪头、猪脑、猪尾巴。 文师傅之前就认识三爷爷,知道他卤味做的最好,特意找他来卤肉,除了猪头还有下水,一起卤了,不然也是浪费。 文师傅一时兴起还收拾了肠子,准备做个九转大肠。 上次吃了半大小子们的烙饼,味道跟张莲的没法比,也还是比三爷爷强了许多倍。三爷爷也不再执着了,手把手的教,所有的步骤都对,居然还比不过自由发挥的半大小子,他也终于死心了。 所以今天改包饺子和包子了,为了弥补三爷爷的失落感,大家盛情邀请三爷爷调饺子馅,老爷子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女人们都在屋里坐着,沈婉儿如今也跟大家打成了一片,时不时的往这儿跑,还是有点收获的。 王氏也在,她已经搬过来住了,只留了胡发和银子在镇上看着布庄,要是晚了也有个地方落脚。胡发那个嘤嘤怪再作妖也不会影响到她了。 这会儿大家正在说余苗苗的铺子,她的小菜铺生意还不错,尤其是豆腐乳,大家十分买账,小楼也要了不少,是她的大主顾之一。 “现在家里的鸡鸭鹅蛋,多余的我都不拿出去卖了,都给苗苗留着呢。” “我也是,等苗苗那边的鸡鸭鹅苗们都长起来了,再说。” “要我说啊,你们谁都没人大壮爹给力,多少年不做豆腐了,这又把摊子支起来了。这阵子正教大壮二壮做豆腐呢。”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调侃,给余苗苗都说脸红了。特别不好意思,好像给大家添麻烦了似的。 换做以前,她可得惊慌一阵子呢,现在可算是知道了,这些人就是不说几句酸话就不得劲儿,用得上的时候来的比谁都快。 “买谁的都是买,钱给自家赚不好吗?” 说着余苗苗还翻了个白眼,大家笑着闹着乱成了一团。文小点在一边儿看得心痒痒的,银子不在,张莲不方便,她只能拉着李氏叨叨两句。 “看得我都想开铺子了。” 她撅着嘴,一脸的无奈。 “你手里的钱够就开呗,想开个什么铺子,想好了没?” 李氏头也没抬,就是支持,最近家里折腾的摊子也不小了,也不差这一个了。 “我也想开铺子,我手里正好有几个县城的铺子,卖也卖不出去,正发愁呢。” 沈婉儿是真的发愁,别人抄家都肥了自己,明宣礼抄个家还得倒贴,这上哪说理去。 “我要是知道开什么铺子就好了,偏偏就是不知道啊。” 俩人对视一眼,两脸无奈。一个是空有铺子没有买卖,一个铺子和买卖都没有,白搭。 沈婉儿瞅见余苗苗,忽然福至心灵了。当即拉着余苗苗非得让人在县城开个分店不成…… 第391章 沈婉儿心动了,狠狠地心动了,对钱。 没办法,经此一事才知道,自家男人属实太败家了。心疼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就换了那么几个挣不到钱的破铺子跟要啥没啥的破房子。 “苗苗,你看你那铺子这么红火,考不考虑开个分店呀?” 她明晃晃的大眼睛盯着余苗苗看,给孩子都看毛了。余苗苗咽了咽口水,默默的抽回自己的手。 “呵呵呵,那啥,七嫂,有啥话,咱直说呗。” 整得人怪瘆得慌的。 沈婉儿跟李氏换了位置,坐直了身子,十分认真的开始忽悠……啊不,谈合作。 “是这么回事,我在县城有铺子,卖一时半会儿的也卖不出去,租出去不挣钱。就想着跟你似的,做点自己的小事业。” “这是好事啊,你打算卖点儿什么?” 沈婉儿笑呵呵的看着余苗苗不说话,后者猛地回过神来。 “不、不……不会是让我去开分店吧。” “差不多,我进你的货自己卖,你给我个实在价,成不?至于招牌,我也打算用你的,每年给你一成利,就当是招牌的租金。进货的钱,咱们照算。” 这样一来,余苗苗相当于在家坐着都把钱数了,大家听着也觉得不错,但余苗苗却摇了摇头。 “七嫂,咱亲兄弟明算账,你这办法确实挺吸引人的,可是你的账我看不到,你怎么做的生意我也看不到。钱多少倒是其次,坏了招牌,我现在的小店都保不住。” 余苗苗格外珍惜自己小店的名声,喜子叔和喜子婶跟她说过的,做生意卖的就是诚信,招牌就是脸面,脸面坏了,再好的东西都卖不出去。 她深以为然,所以对店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十分用心。 沈婉儿想了想,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这样你看成不成,前头说的不变,我这铺子和人手,从你这儿进货。你除了供货再出个人到我那做掌柜,就当是监督了。工钱嘛,就我出。” 铺子的最终收益是归沈婉儿的,她出工钱也是应该的。 余苗苗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做决定,准备回去跟胡恩阳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没有直接拒绝,就有门儿,沈婉儿当即决定,最近就带着孩子住村里了,余苗苗有了结果,也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文小点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啥呀这都,刚才还跟她抱怨铺子不好解决呢,这就有着落了??她气鼓鼓的看着沈婉儿,酸得像喝了二斤醋。 “嫂子,文爷爷让我问问,你有啥吃不了,闻不了的东西不?” 从门外进来,逃不掉的跑腿儿命。 “啥都能吃,该咋做就咋做吧。” 小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被王氏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那啥,小五啊,婶子上回说的那个敷脸的药,你改良好了没?” 王氏还惦记着上次小五给她去黑眼圈的药泥,她仔细确认过了,那天敷过的地方,确实比别的地方要细嫩些。 一说到脸,屋里所有女人得目光都集中到小五身上了。 “没有,今天给猪吃的,就是配坏了的。估摸着,还得等田爷爷回来问问他的好。” 呃……大家的沉默,震耳欲聋。就那个吃了血能喷三五尺远的药,是准备用到脸上的?确定没搞错吗?差得这么多吗?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是田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他配药的时候格外认真,尤其是药粉,一旦不小心混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分开的的可能。 “那你田爷爷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这都走仨月了,应该快了吧。” 小五十分想念老田,私下里问了明宣礼很多次,但答案都是不确定的,他有点担心。 而且,他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要请教,他最近迷上了配药,尤其是最近胡二伯不在,他练完功有大把的时间捣鼓药粉。但是几个月了,一次都没成功过,还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远…… “不是,你们说啥药呢?要是着急的话,先找个大夫给看看,别耽误了。” 三奶奶见王氏和李氏这么着急,还以为得了什么急症,就等着老田回来给治呢。李氏哭笑不得的解释了一遍,大家伙儿一听,用了能年轻,都坐不住了。 小五也成功收获了一群大娘婶子嫂子和奶奶的“关心问候”,顺便表达了她们对此物的迫切需求。 文小点心思一动,嗅到了商机。目光炙热的看着小五,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又看向了沈婉儿。 “小五,你来。” 一片热烈的眼神中,文小点忽然认真了起来,小五直觉没什么好事,但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要惹女人。前一阵吕淑娟又让他加固了这个信念,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去。 “二嫂,什么事儿啊。” “你想挣钱不?” 张莲:?????好好好,今儿事业局是吧?大家都卯着劲儿挣钱呢,她不掺和一脚,以后就没人跟她玩了吧? “呃……想?” 其实小五没什么兴趣,他的钱够他活到死了。得可直觉告诉他,若是拒绝,那后果有点严重。 “行,打明儿起,跑腿儿的活儿你都不用干了,就专心研究这药就行,当然,能多研究几种不一样的更好。到时候嫂子带着你挣钱!” 小五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嘴嫂子画的大饼,有点噎。还是赶紧跑吧。 “好的,嫂子,我先给文爷爷回个话啊。” 小五脚底抹油跑了,文小点转头拉住张莲的手,一脸郑重 。 “嫂子,咱带着银子一起挣钱吧!” “我看行。不过,小五能成功不?” “能!一定得能!” 沈婉儿没错过文小点的鸡血时刻,贼兮兮的凑过来。 “你铺子找好没?我刚好有。嘿嘿嘿……” 屋里女人们聊着事业,畅想着未来;屋外,男人们忙活着大家的吃喝,热闹非凡;屋顶上,墙头边,角落里,守护的人,闻着香味流口水。 晴空朗月照千里,山野田间一片银。 第392章 一头大肥猪,一点没浪费;四爷爷的菜园子险些被掏空;三爷爷家的面粉管够;明宣礼带的酒;文师傅的正常发挥。在多方面的配合之下,没有主角的庆贺宴,持续到了戌时中。 带小娃子的妇人和年迈的长辈们已经回去了,剩下的还在絮叨。 胡达乘着月色回家,赶上了自己庆贺宴的尾巴,硬是被拉着喝了几杯,大家这才散去。谁也没注意到,早早就喊累回到隔壁就没出来的文师傅,包袱款款的进了后山……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迟迟没有来吃早饭,大家才发现,他离家出走了。 他留了封信,说要去找胡二伯,带够了银两,勿念。 胡二伯离家出走了之后,明宣礼就加派了人手守在暗处,有看见的报上来,说往山上走了。 给文小点气的,在院子里直跺脚。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学点儿好的?学什么离家出走啊,学也学不到正点上,人家二大爷好歹还带着个山青呢,他带啥了?带着银子往深山老林子里走,跟老虎买吃的吗? “不行,我得找他去。” 文小点是一点儿都坐不住了,当即就要动身。沈婉儿、李氏和银子拦了半天没拦住,张莲挺着肚子往跟前儿一站,立马就老实了。 刚还说文师傅一个人进山危险,这会儿又要自己进了? “点点,你别着急,宣子,你让暗卫去找找呗。” 沈婉儿也不敢让张莲真上手,只能跟银子一起一左一右的拉着文小点的胳膊,就怕一不留神给跑了。 “还是我去吧。” 小五站出来,俩人都往山里跑了,小五大概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里,暗卫去是找不到地方的。说不准,二大爷现在还在山里转圈儿呢。 “你添什么乱呀,别他们俩没找回来,再把你丢了。” 李氏知道小五会点花拳绣腿的,但那点儿本事在李氏看来,完全不够用。 “我认识路,丢不了。” “不行,山上那么多野兽呢,你都不够塞牙缝儿的。” 文小点也反对。这么多人呢,哪能让个孩子去,再说了,还有王爷的暗卫呢。 “我有药,好多呢。而且……别人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 小五还是有自信的,这阵子,要研究的东西没研究出来,倒是弄出来一堆残次品。跟上次杀猪用的差不多,反正不是啥好东西。 “小五,你说实话,他们离家出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李氏严肃的问小五。 “那倒没有,不过,我大概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小五尴尬的笑笑,都不敢看人。还能去哪儿,八成是进山找顾家兄弟几个了呗。顾家的藏书二大爷看了冰山一角,估计还惦记着呢;文师傅没地方去,九成九是去找二大爷了。 最终大家没能拧过小五,让他自己进山了。胡兴给他装了不少趁手的工具,最喜欢的匕首都给他了。 小五也没多耽误,趁着天色还亮着,赶紧出发了。明宣礼给了小五一支烟火,遇上危险的时候放,他这边就也好安排人手去支援。 小五进山的第三天,老田和顾南风、葫芦精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同行的还有袁铮骋以及一个文弱的公子。 老田家就在这儿,顾南风和葫芦精要路过这儿抄近道回家,袁铮骋是知道明宣礼在这,特意找过来的。 “我回来了,家里有人没?” 老田自家门都没进,直接去了胡家小院儿,也是,隔壁院跟客栈也没什么区别,除了睡觉、鼓捣药的时候用用,其他时间都在胡家待着呢。 “田爷爷?您回来了??还有南风、西风也回来了。” 张莲在院子里做小衣裳,见是老田他们回来,十分开心。连忙喊家里人,文小点赶紧添了一锅饭,又加了不少菜,不然不够吃。 她知道爷爷为啥要跑了,自从老皇帝来了之后,做饭的就是文师傅了,天天做那么多,属实有点儿为难老头儿了。也不知道胡达为啥天天做得那么乐呵,难道是因为热爱? 李氏从屋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棉花絮,银子和王氏紧随其后。眼瞅着要入冬了,婆媳俩正准备过冬的衣裳被褥呢。 除了一家子的,还有老田他们仨、山青、老古、小鲤他们都得准备上,要做的太多,张莲和文小点一个不方便,一个不会干,只能拉上王氏来帮忙。 “哎呦喂,可算是回来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李氏赶忙迎了上去,那边吩咐胡旺去叫人回来,这边零嘴儿什么的端上了桌。老田他们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坐下来。下一瞬,张莲的胳膊就被摆到了老田面前。 老田去端茶水的手一僵,难以置信的看过去,对上了气喘吁吁,一脑门子汗的胡兴。 我以为你们是担心我,结果是担心孕妇是吧? “田爷爷,快给我媳妇儿看看。” 张莲满是尴尬,哭笑不得;李氏简直想给这木头儿子一耳刮子,就不能再等会儿,好歹让人喝口茶水啊。 “你等我喝口水的。” 老田叹口气,嗯,出去了几个月,得这傻小子是一点儿没变。 “哦,那你快喝。” 胡兴说着就往老田身边一坐,直勾勾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老田忽然就觉得手里的茶有点难以下咽,噎得慌。 张莲抬手,拍了胡兴一巴掌,大眼睛一翻,警告胡兴那傻子注意分寸。 “来来来,莲丫头,我还是先给你看看吧,省得你男人给我看出个洞来。” 老田放下茶杯,仔仔细细给张莲把脉,好一会儿才松手。 “好着呢,放心吧。” 胡兴这回这心可是放到肚子里了,咧着嘴傻乐。没眼看,简直没眼看。老田喝了几口茶,四处张望了一圈。 “小五呢?” 顾南风先开口了,以前忙里忙外的小五,今天都没露面,不对劲。 “嗨,别提了。去找他离家出走的二大爷……” 李氏叹口气,说道。 “还有我爷爷。” 问小点补充,这俩越老越任性的,真不让人省心。 第393章 李氏简单把事儿说了一遍,还是忍不住担忧,都三天了,也不知道找到人了没,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就让他一个人去了?” 顾南风皱眉,知道你们家不靠谱,但是要不要这么不靠谱啊,小五才多大?十来岁吧?哎?他那会儿好像也一个人进山来着……嗯,差不多,差不多。 “拧不过啊,他说别人找不到地方。” 顾南风跟葫芦精对视一眼,跟李氏说了一声,大概是去他们家了,吃过饭就追过去。着急归着急,但吃饭也很重要的好伐。 顾南风他们的本事李氏十分认可,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文小点当即起身就准备给他们加菜,十八个还是有点少了,再加几个。 “对了,小袁跟你们一起回来了没?人没事儿了吧?那会儿都要急哭了,现在没事儿了吧?” 李氏一放松下来,心里的八卦悄然冒头,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文小点立马又坐下了,加菜什么的也快,不差这一会儿。 “李婶,您可以直接问我的。” 饭堂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明宣礼率先走进来,身后正是笑意盈盈的袁铮骋——以及一个看着就弱不禁风的翩翩公子。 李氏见了,眼睛顿时都亮了,悄咪咪的扯扯文小点:“是他吗?是你说的那人不?” 文小点用超小声回答:“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氏顿时换上喜笑颜开的表情,十分热情招呼他们入座。 “小袁来了?快快快。进来坐下,正想问你呢。” 吃瓜遇正主?李氏才不觉得尴尬呢,她这是关心好不啦。袁铮骋牵着那公子刚跨过门槛,胡旺也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屁股就占了文小点身边的位置。 一点没错过的袁铮骋,忍不住勾起灿烂的笑,忽然明白明宣礼为何总喜欢往胡家跑了。他们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松弛感,好像只要遇上他们,任何事情都能找到出口。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卓子佼……是我心上人。” 袁铮骋大大方方的介绍,还炫耀一般抬起两人牵着的手,马上要入冬了,周身却有种暖融融的氛围。卓子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都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震惊:“啥????” 比如,胡旺,防了半天,方向错了。 有人淡定:“嗯,知道了知道了。” 比如,一路跟回来的老田和顾家兄弟,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有人出乎意料:“啊?” 比如,胡老汉和胡兴,父子俩表情都一样。 有人激动不已:“啊啊啊啊~~~~~” 比如,李氏跟文小点,激动到恨不得抱在一起转圈圈。 还有人起了鸡皮疙瘩:“斯哈~~~” 比如,明宣礼,被喂狗粮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但,唯独没有卓子佼之前见到的厌恶与鄙夷,他忽然想起袁铮骋给他看的,明宣礼写给他们的信。信上说:你们要相信胡家的包容度,或许能给你们惊喜。 袁铮骋一直存在疑惑,直到明宣礼给他看了胡家祖上百年间的经历…… “你那天急成那样,就为了他吧?” 李氏笑着调侃。 “让婶子见笑了。多亏田大夫和顾家兄弟的相助。” 袁铮骋提起来,还是感慨万千。 “主要还是你诊金给的也够多。” 老田摆摆手,葫芦精也深以为然。毕竟诊金也有他一份。 “都好了没?” 李氏关心卓子佼的身体,这孩子看着弱不禁风的,怕是亏了身子。 “多谢李婶关心,只需再调养一段时日,就没什么问题了。” 卓子佼主动解惑。李氏立马换上了姨母笑,哎呀呀,可算是磕到活的了,这不比那话本上的好看多了? 一顿午饭的工夫,老皇帝就收到消息了,是明宣礼特地让人给他传的信儿。是想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别等见着人了一惊一乍的,丢人。 明宣礼还是挺了解老皇帝的,自打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老皇帝就开始不对劲了,中午也不睡午觉了,一会儿斯一会儿哈,一会儿哎一会儿哦的,给老馒头吓够呛。 终于,晚饭的时候,老皇帝来胡家蹭饭,在饭桌上遇上了正主,便迫不及待的问出了纠结一下午的事。 “那啥,桌子角儿,你看上这小子啥了?” 老皇帝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听,这一口的村儿里话,都不咋正宗。 卓子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老者嘴里的桌子角儿是不是自己,看他的眼神直直的看过来,应该是吧。 “您……是说我吗?” “啊,这儿还有别人叫桌子角儿的?。” 卓子佼摇头,心想,您喊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带儿化音? “我也说不好,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 卓子佼不知道这就是老皇帝,把他当成中午没见到的胡家人了,见识到胡家的接受度之后,他也放松了不少。 “哦,那你俩准备啥时候办喜事啊?” 袁铮骋刚夹了一筷子蚂蚁上树,没想到老皇帝来了这么一句,直接呛着,粉条儿直接从鼻子里钻出来了。 卓子佼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还一脸担心的给他拍背顺气。 “啧啧啧啧,饭都吃不好,就这还喜欢他呢?” 老皇帝见状,又插了一刀,卓子佼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 明宣礼低声说了老皇帝一句,从老皇帝进门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不对劲,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爹,您差不多得了啊。” 这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卓子佼心里打好草稿,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差点没来得及收回去。 “咳咳咳咳咳咳……” 袁铮骋还没缓过来呢,卓子佼又被口水给呛着了。 “哎呦~~行了行了,知道你俩是一对儿,这夫唱夫随的。” 饭桌上的人都惊呆了,好家伙,不愧是大荣朝最顶端的男人,一个人,俩问题,三句话就把袁铮骋和卓子佼给折腾够呛。 袁铮骋摸不准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心中忐忑不已,但给卓子佼理顺了气息,还是恭敬的答话。 第394章 袁铮骋整理好仪容,左手握紧卓子佼的手,压下心中的忐忑,囊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回话。 “子佼重病未愈,等他身子调理好些,就请人测算吉日。” “哦,到时候,记得送个请柬给我。” 袁铮骋怔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悄悄的看了一眼明宣礼。 “你看他干什么?又不是他成亲。” “好,一定给您送请柬。“ 袁铮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打鼓,搞不明白老皇帝是要做什么。老皇帝这么一捣乱,之后圆桌两口子整个吃饭就像个鹌鹑,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晚上,卓子佼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留在小坎沟让老田帮着调理。袁铮骋则跟着明宣礼回镇上。文奇璋身上的秘密还没查清楚,明宣礼需要人手。 用过午饭之后,顾南风和葫芦精打包好了干粮,直接进了山,为了视野更开阔一些,两人左右隔开了一段距离,在树梢间跳跃,尽量不错过。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终于在他们布阵的边缘,看到了小五以及他身后衣衫褴褛的胡二伯、文师傅还有山青。 “南风哥~~” 看到顾南风的那一刻,小五眼泪汪汪,还委屈巴巴。 “你不是知道怎么进去吗?怎么还在这儿呢?” 小五转头十分嫌弃的看着他嫡亲的二大爷,又气又无奈。 “我画的地图被二大爷拿去引火了,我进不去了。” 胡二伯摸摸鼻子,嘴硬。 “就那跟狗啃出来似的纸片儿,谁见了也认不出来那是地图吧……” 山青拽了一把胡二伯,老头儿立刻闭嘴了。 顾南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事发生在他们一家身上,就特别合理,接受不了一点儿反驳。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跟我去山里,还是送你们回去?” 胡二伯:“我不回去!” 文师傅:“不回去!” 俩老头儿异口同声,山青叹了口气,没得选,他得盯着点儿那个老不听话的,他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小五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回村。 “我有好多问题要请教田爷爷,嫂子们还等着我研究好了,挣钱呢。” 葫芦精主动请缨:“你问我呗,没准儿我也知道呢。” 小五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子纸张,递给葫芦精,一张一张说着问题,不看不知道,好家伙,都是要人命的方子 。 “小五,听话啊,这方子你收好了,最好是一把火烧了。千万千万别让田老头儿看着了啊。” “啊?为啥呀?” “我怕他看着这个,气死。” 咱就是说,天医后人教出来个用毒高手,这事是不是都够说一年的了。哎,他自己就是用毒的,要不然…… 小五以为是学得太差,老田会不高兴,又苦着脸把这堆纸给收到怀里去了。烧是不可能烧的,他研究了这么久,虽然没成功,也不妨碍是他的心血。打不了挨顿罚呗。 “五儿,你要不要跟我学……我保证教的比田老头儿好。” “啊?葫芦哥,你能教啥?” “就教你刚才给我看的那玩意儿,虽然不能治病,但是能防身。” 葫芦精指了指小五胸口,那里放着他刚才收起来的那沓纸。他虽说的隐晦,但小五听懂了。 已经初见轮廓的脸,更皱巴了,橡根苦瓜。 “还是算了吧,我要真跟你学,回头我娘能打死我。” “咱不告诉她不就行了?你这什么都不懂,都能做这么好,不学真可惜了。” 葫芦精继续劝,胡二伯和山青在一旁看着,也在犹豫要不要阻止一下。学毒,听着就像是误入歧途的感觉;但是,葫芦精又不是个坏人。 顾南风看着葫芦精那殷勤的样子,顿时了然。小五身上大概是有可取之处,要不为啥就逮着小五不松口呢。要不……帮三弟一把? “小五,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是好是坏,不是在这个东西本身,主要还是看是什么人用在什么地方。” 小五皱眉思考,胡二伯恍然,拉着还想阻止的山青,催促顾南风赶紧出发。古南风叮嘱葫芦精一定要把小五安全送回去,就带着三人往山谷中走去。 葫芦精带着小五往回走,没有用轻功,一是小五跟不上,二来,他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劝小五跟他学。 另一边,明宣礼把从小五那拿的药包让袁铮骋转交给了缺爷,果然,缺爷甚是喜欢,就是药劲有点儿大,一不留神,人直接就噶了。 追求完美的缺爷,主动找到明宣礼,询问制药的人现在何处。 “他出远门了,是药有什么问题吗?” “有点问题,药劲儿太大了,我想问问能不能调成我想要的。” 缺爷很难受,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抓心挠肝的刺挠。一直追问明宣礼,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好,有可能几天就回来了,也可能是一两个月。” 缺爷更难受了。 “那他去哪儿了?我找他去总行吧?” “我不知道啊,也没跟我说啊。” 一看明宣礼那故作无辜的表情,缺爷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用上他了,又怕他不配合吧。当即白眼一翻,妥协了,没办法,他就吃这套。 “说吧,这次是什么事儿。” “想借您的地方用用。” 缺爷这火气眼看着就上来了,明宣礼赶紧补充。 “就放两把椅子,一张桌子。您在旁边儿该干嘛干嘛,保证不影响。用完了地方立马就……让十七给收拾干净喽。” 袁铮骋眼睛瞪得溜圆,爷,您让我跑这一趟,不会就为了让我当苦力的吧?不会吧?明宣礼十分坦然,被十七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管怎么说,看在那药粉的面子上,缺爷还是勉强同意让明宣礼用他的地方了。杂七杂八的规矩说了一大堆,还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明宣礼带来的人,只能在圈里活动,不能越界,不然可不好说缺哪块地方了。 “地方给你划出来了,现在能让我见制药的人了吧?” “刚才跟您说了,他出远门了。” 第395章 明宣礼给缺爷下了个套,拿小五的“残次品”给缺爷,这东西十分符合缺爷的职业要求,一刀下去,血放得干干净净,保证不留一点儿残余。 可它也有不足之处,比如放得太快,弄得到处乱七八糟,他就很不喜欢。他爱干净,甚至还有强迫症;更喜欢看血从人的身体里一点点流干,欣赏他们脸上的痛苦。 所以!制药的人,缺爷一定会找,且非得是本人不可。同时,他说的又是实话,缺爷不高兴也拿他没办法。 “他真的出远门了?” “真的。” 小五确实出门了,去找他离家出走的亲人们了。 “知道去哪了吗?” “确实不知道。” 山那么大,林子那么深,明宣礼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棵树底下。 缺爷没招了,抓耳挠腮的不舒坦。十七一看这状态,赶紧给明宣礼使眼色,看这样子,后头都没法儿干活儿了估计。 “要不这样,你把要求说给我,等他回来直接让他按要求重新配,如何?” “甚好,甚好。我这就写下来,可得保存好了啊。” 缺爷兴冲冲的写下五六七八条的要求,仔细核对了三遍,补充了再核对,核对了再补充……一刻钟之后,终于交到了明宣礼手上——用蝇头小楷写满的整整三页纸。 明宣礼欲言又止,这么多要求,确定没人会生气吗? “一定转交,但得提前说好了,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丑话说在前头,变态发起疯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实在困难的话,尽量满足前十条,其他的我尽量克服克服吧。” 也就是说,这么多条件,就前十条有用,其他的无所谓呗。那干嘛整得这么……是吧。 总之,这次的合作,两头儿都满意,一个有了突破口,一个有了盼头,挺好。 葫芦精跟小五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五天,才从后山的小路上回到家。走的还是当初的背明宣礼的那条路。 去的时候三天,回来用了五天,要不是带在身上的调料吃完了,小五还想多转几天。果然啊,姓顾的,就没个饭量小的。 孩子回来了,还是被葫芦精护送回来的,大家心里都有底了。 “找到爷爷了吗?” 小五哐哐干饭,丝毫不影响说话。 “找到了,跟南风哥去他们家了。他们的方向是对的,就是没找到入口。我找过去时候,二大爷跟山青都吃好几天野菜了,还是文爷爷带着干粮遇上他们,这才缓了缓。” 厨子就是厨子,出门在外,那调料带的比干粮都多,临回来的时候,还分给他一些。说反正山里啥都有,他自己随时都能再做 。 听听,这就是专业人士的底气。胡达的路还长着呢。 文小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果然呐,她爷爷就是因为做饭做烦了,这才离家出走了。 “对了,婶子,你家胡旺在家不?我过阵子要在村里住一阵,我们那房子啥都没有,想找他订点家具。” “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不用回家看看吗?” “回去。一会儿我就回去,也跟家里说一声。估计要住挺长时间的,看到时候要不要把他们娘儿俩给接过来。” 算起来,小瓢儿都快周岁了,上次见的时候还是半岁的时候,白胖白胖的小娃子,满炕滚的样子,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满当当的。 “行,他在木工房呢。我给你叫人去,你要啥东西,多大,你跟他细说吧。” 要什么,多大,葫芦精怎么知道?想着家里见过的,炕、桌椅板凳、衣柜。没了吧?胡旺叹口气,让他领着去看了要住的屋子,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家里几口人,多大岁数,喜欢干啥,住哪间屋子,反正杂七杂八问了一大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反正也是做,就全做了得了。 “别人家都有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也不知道需要点啥。” 葫芦精平日里除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埋头捣腾他那点儿药粉,家里的东西他都用,除了知道它们的名字和用途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什么尺寸,大小,谁没事也不会拿个尺子量它吧。 “看出来了。我自己量着弄吧。” 全屋定制,这得量多少地方、费多少脑子呀,加钱,得加钱。他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值钱的,更别提是这种大小件儿都有的,会更贵。当然,顾家兄弟是自己人,是另外的价钱。 葫芦精再三道谢,拿着文小点给准备的干粮小菜,往家的方向飞去。胡旺站在顾家的院子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看看敞开的大门,思绪万千。 飞起来很帅吗?说飞就飞。知道你不用非得走门,也给他留把钥匙啊喂。 胡旺从家里找了把旧锁,将就着先把门锁好。回到自己的木工房,四周是一圈的木架子,满满当当的摆着各种工具、油漆。地上是横七竖八堆叠的木材,以前还游刃有余的地方,渐渐不够用了。 胡旺跟胡兴商量,要去山上找找木材,看葫芦精的样子,要得还挺着急,不行还是跟族里有木材的那几家换一些。胡兴最近地里不忙,恰好有时间,兄弟俩就说好第二天去山上转转。 晚饭的时候,说起要准备的东西,来蹭饭的老皇帝一听,非要拉着老馒头一起。胡兴胡旺哪里敢答应啊,这位就是破个油皮儿他们都得掉脑袋。 他们不答应,老皇帝就在胡家赖着不走,没办法,小五用自己半吊子还飞不快的轻功,跑袁家去找明宣礼告状去了。本意是想让儿子管管他老子,结果可倒好,又招惹了一个回来。 小五不情不愿的跟明宣礼坐着马车回来,一看他的表情,胡家人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心里突然这么不踏实,是怎么回事? “兴子,你们要上山?” “昂?昂!山路也不好走,明叔他们就……” 胡兴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再委婉。 “没事,想去就去。我带人看着他们。” 胡家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396章 (修改) 面对明宣礼的大义凛然,舍身忘我的表情,姓胡的一家子实在没好意思拒绝。况且,那不还有个倚老卖老的盯着呢,要仔细追究起来,怎么着不得算个抗旨不尊啥的? 罢了,罢了。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接受吧,就是在外围找几棵树,不进深山,能出什么事? 第二天,卯时还没到,明宣礼和老皇帝就坐在胡家院子里了,等兄弟俩的时候,还能蹭个早饭。老馒头没来,换水饺跟着,爬山什么的,不太适合他那把老骨头。 胡兴他们早吃好了,在工具房里,最后整理今天要带的工具,一出门,跟爷儿俩碰了个正着。 咱就是说,不至于这么早就来堵人吧? 文小点准备了饼子和咸鸭蛋,竹筒里装好了水。一上山就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吃的喝的多装些有备无患。 刚准备好,初一、十五、初七、初十背着弓箭,一副猎户打扮就进了大门。 文小点叹口气,那一瞬间,她都想到要搞垮小楼,让小四回来做饭了。 “小五!再砍两根竹子去。” 文小点又重新做饼子、蒸咸鸭蛋,想了想,还装了一小竹筒的红油腐乳。卯时中,终于能出发了。 胡兴胡旺带着自己的东西在前头带路,换了短打劲装的明宣礼,紧守着老皇帝,怕水饺一个小孩子顾及不到。初一十五护在左右,初七和挂了满身竹筒的初十走在最后。 胡兴一行人一离开文小点的视线范围,她整个人就垮下来了。 “娘,咱去镇上吧,中午让小四给做点儿吃的吧。” 李氏看着可怜巴巴的文小点,十分爽快的大手一挥,让胡老汉和小五套车,俩人回屋换衣裳打扮,还没忘了去对门拉上王氏。 “咱直接去小楼吧。” 文小点急切的想要出发,被李氏拍了一巴掌。 “这孩子,是不是傻?你到小楼能安生吗?还不是得给小四当掌柜?” 王氏十分同意。 “走,咱们去布庄,找银子逛街去。你们不是要开脂粉铺子吗?咱先了解了解别人家的东西,都是什么样儿,以后好歹心里还有个底。” 王氏不愧是自己开买卖的,事情想的就是全面,市场调查都整上了。胡老汉赶车带着三个妇人去镇上,年迈的老牛晃晃悠悠的走着,小五关了院门,放轻了脚步先打扫院子。 院子里太过安静了,习惯了家里人来人往的她,居然还睡不着了。起床找了一圈,在后头牲口棚找到正收拾牛棚的小五。 俩人一合计,干脆出去找人送他们去小楼了。就这么俩人,实在犯不着在家折腾了。 等老田给卓子佼扎完针,来这边儿吃饭的时候,发现没人在家。忽然就从心里生出一股子偷感,平时说来就来,想吃就吃的,明明很稀疏平常,今天怎么这么别扭。 “桌角儿,咱要不……去小楼吃去吧。” 老哥仨,一如既往的喜欢给人起外号。 “田先生说得是,咱这就去吧。” 俩人十分默契的转身离去,犹如不曾出现。 本来就打算在周围转转,明宣礼把弓箭都带出来了,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打猎的。外围恐怕是满足不了这位爷了,兄弟俩只能兵分两路。 胡兴带着明宣礼和初七、十五进深一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大猎物;胡旺和老皇帝、水饺、初一、初十在外围找木材。 老皇帝也想进深山,奈何体力不允许,刚到外围就气喘吁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缓了半天。所以,他也没什么意见。 胡旺几个人在原地休息了会,等老皇帝缓过劲儿,又继续往周边转悠。考虑到身后老的老小的小,只能尽量挑地势平缓的方向走,这样一来,寻找木材的可能就小多了。 顺着地势边走边看,往远些不太常去的地方看看,或许还能找到被遗漏的木材。 水饺虽然看什么都稀奇,还是一步都不敢离开老皇帝身边,老馒头说了,要时时刻守在身边,不能找不到人。 那边,胡兴带着人往深山里进,越往里,树林子就越密集,路就越难走。胡兴在前头带路,用随身的柴刀砍掉挡路的小枝桠。初七随手的捡了根树枝,走一步就两边敲一敲,吓走草丛里的“小动物”。 走了一个时辰,胡兴忽然矮下了身子,目光和身后明宣礼的重合。耳力惊人的明宣礼早先一步察觉到不对劲,没想到胡兴的反应只比他晚了一点点,甚至要比初七十五反应还快了一丢丢。 除了胡兴,其他三个都是经过训练的,胡兴蹲下身子,初七和十五就飞身往旁边散去,一个包围圈瞬间就形成了。 明宣礼就在胡兴几步远的位置藏好身子,三个人都留意着胡兴那边的动静,武功高强又怎样,打猎还是得听胡兴的。 屏住呼吸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从注视的方向跑出来一只小野猪,脚步有些慌张,还边跑边嚎。紧接着身后出现一只大野猪,边跑还用鼻子往前拱小猪。 初七和十五频频看向胡兴,等他的信号,胡兴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初七性子急,已经开始着急了。 明宣礼动了动耳朵,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果然,大野猪的后面,一瘸一拐的跟过来一只略瘦的老虎,前右脚掌好像有伤。不然就那两只野猪的速度,不一定能跑得过这只老虎。 胡兴一挥手,人就窜出去了,明宣礼愣了一下紧接着跟上去了,初七和十五这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就那么一瞬间的差别,胡兴已经到老虎跟前了,明宣礼才钻出来,初七十五这个时候还在发呆。 受伤的老虎本来的就追不上野猪了,一看还有人送上门来,干脆就他了。聪明的老虎立刻放弃了已经越来越远的野猪,转而扑上了主动送上来的胡兴。 胡兴手里拿着匕首,正面对上了老虎,结果帮手是一个都没来。 胡兴:我****,要知道你们不上,我他妈干嘛要等老虎??? 第397章 (修改) 老虎伤了脚,它也是老虎,胡兴块头再大,他也是个人。他举着个小匕首,站在老虎跟前,总觉得小小的很可怜。 身边没有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的把他救出来,胡兴只能用这个被明宣礼说是削铁如泥的匕首放手一搏了。 调动了全身的注意力,站定身子对着面前的老虎。老虎也是个狠的,直直地朝着胡兴的脖子张口就咬下去了。 胡兴也不躲,主要躲好像也躲不过,挥舞着匕首也朝着老虎的脖子上招呼。眼看着一人一虎就要挨上了,老虎得身体突然一偏,朝着一旁的树就飞过去了。转瞬间,胡兴感觉到了几滴温热。 明宣礼一把捞起胡兴,躲到了另外的树上。 而那只老虎,重重地砸在了树上,发出一声哀嚎,落荒而逃。 从树上下来,明宣礼他们还好,胡兴直接腿上一软,站不起来了。 胡兴:奶奶个腿儿的,差点喂老虎了。 明宣礼:特么的,腿差点儿踢废了。 初七和十五为了将功折罪,主动去追受伤的老虎,明宣礼和胡兴在树下等着。 “不是说好了大家一块上的嘛,你们人呢?人呢?” 胡兴不管不顾的嚷嚷起来,啥王爷暗卫的,全都滚犊子,老子命都要丢了,谁还管啥身份不身份得。 “你招呼都不打,谁知道你要出来?” 明宣礼靠在树上,看着胡兴一脸后怕。 “我招呼了呀,没人来啊。” “你招呼啥了?我离那么近都没听见。” 明宣礼就在旁边藏着,真是半点声音都没听见。 “我挥手了啊,这样、这样、你都不关心一下我的吗?” 胡兴好生气,说好听他的,结果谁都不看他,这还怎么听他的?把他当小孩子的逗着玩儿呢?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初七和十五扛着只剩一口气的老虎回来了,衣裳还坏了几个口子,所幸,人没怎么受伤。 胡兴慌乱中的那一刀还是划伤了老虎的胸口,初七顺着血迹,追踪到了老虎的位置,两个人绕路到前面去埋伏,等着老虎自投罗网。 明宣礼看着“千疮百孔”的老虎,有几分嫌弃。胸前一条口子,肚子上划了两个口子,眼睛也瞎了一只,可惜了这一身的虎皮了。 初七这才有心思问出自己得疑问——为什么放跑了野猪。 “他们慌里慌张的往前跑,肯定是被追的。能追它们的不是老虎就是狼群,再不就是大黑熊。不管是哪一个,收拾野猪的时候遇上,咱们都费劲。” 胡兴看了看初七,心中闪过一丝怜悯,这孩子脑子怕是不咋够用吧。 扛着老虎下山,接上一无所获的木材小队。吃吃喝喝玩玩了一整天的老皇帝,一看见老虎,眼睛都直了,二话不说,就让初七十五扛自己小院儿里去。 明宣礼不干,父子俩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老皇帝还是出了的一千两银子,这才拿下。到山下,明宣礼拿到钱,转身就分了胡兴一半。 “压惊。” 胡兴也不客气,揣兜里就走。老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银子被人瓜分了。这只老虎最终是做什么用了,谁也不知道。 天气渐冷,冬日的小麦,最近刚刚种完,胡兴从田里转了一圈回来,家里就剩下睡回笼觉的张莲和小五。 家里人都忙活起来了,整日里不是这个不在,就是那个不在。以前还摆个小吃摊,现在他就只能守着那百十亩地转悠。不是不知足,就是觉得好像还能发挥点儿余热。 尤其是进入冬日之后,地里头几乎没啥事要做,但别人还是会忙得团团转,他总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挺没用的。 他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稀稀拉拉还挂在树上的叶子,久久不能回神。 “大哥,你今儿忙不?” “咋了?” “你帮我把之前种菜的木箱子找出来呗,今年咱们早点儿种上,四哥昨天说都没啥菜好卖,光剩下……肉~~~了” 胡兴莫名激动起来,提溜起小五就甩了甩,小五没说完的话,跟着节奏颤了颤。被放下来,还不敢动,屏气凝神的看着大哥,不知道是不是哪句话说得不对劲,戳到了大哥的麻筋儿。 “哎呦呦呦呦,还得是有兄弟,尤其是得有小五这么聪明的兄弟。” “大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你着急用是吧,我这就帮你收拾木箱子去。一会儿你跟我去趟恩阳那儿昂。” 说着就起身去了临时充当库房的南屋,叮呤哐啷的一通翻找,找到了去年用的几个旧木箱子。 兄弟俩收拾箱子的时候,小五才知道胡兴打算干啥。 他村东的地,留了十几亩没种,也不知道为啥,当时就是死活不想种粮食,至于要种什么,他也没主意。 今天小五说起来要种菜,主意这不就来了么? 冬天里的菜值钱,也不好种,但不代表没人种。他们没吃过别人的,感觉不出来好坏。但吃过见过的明宣礼两口子和袁铮骋都说,小五种的菜比市面上的要好吃,胡兴觉得这就是商机。 “大哥,十几亩地呢,那得种多少啊?你想好要卖给谁了不?” 胡兴十分坦荡的摇头。 “先种出来再说呗,到时候就知道了。咱们总要吃的吧,吃不完那不还有小四那酒楼呢?” 哎?卖给小楼不就行了?买谁的不是买呀,对吧? “哥,你知道你那十几亩地,一冬天得烧多少柴禾不?” 小五不反对胡兴弄点什么挣钱,也知道种菜这确实是条路。但是!他反对盲目瞎搞,赔了夫人又折兵! “去找恩阳就是问这个事的,先问清楚了再干。他有更好的办法,咱们就能赚上这笔钱,他要是没办法,咱就盖上一两间,够咱们自己用的就拉倒。” 他倒是佛系,有个事干就行。 不过,家里人越来越多,还三不五时的来个客人,再占着家里的地方种菜,有点不合适了。反正家里就是地多,种什么都是种,先自己舒坦了再说。 第398章 (修改) 胡恩阳现在大概有一百多亩地,明宣礼还给免了税,收一次最起码都够吃三年的了,再也不用像以前似的精打细算。可是地多了也上愁,吃不完的可怎么办? 这次地里的收成,被明宣礼买走了一大半,那以后的呢?总不能每次都卖给他吧?还有就是这一百多亩地,只种粮食,总觉得亏得慌。 胡兴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冬天种菜这事能干,没准干好了,都能成为家里的一项大收入呢。 兴奋起来的胡老大,挖土都挖得更卖力了! 张莲一睡醒,就被胡兴和小五拉着去找胡恩阳了,老田说了,孕妇不能总躺着、坐着,多散散步,生产的时候才更顺利。 怀孕进入了后半程,脚部浮肿,走到胡恩阳家,张莲就走不动了。小店稳定下来之后,小店儿就是几个小叔子轮番看着,加上今儿家里来客人了,余苗苗就没去。 见是自家人,余苗苗招呼了一声,就没再管了。问了胡小七,得知胡恩阳去了村里的工地,胡兴和小五又出去找。 张莲也没进屋,坐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晒太阳。如今的小院儿里,收拾得妥妥当当,院子的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菜干,蘑菇……都是余苗苗存着准备冬天做小菜用的。 晾晒的衣裳,井边的水桶,墙角的草木灰……到处都是人间的烟火气,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杂草丛生了。 屋里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才知道,是媒人上门,给老二胡恩元说亲的。听着余苗苗的反应,好像是不大满意的样子。 没多会儿,媒人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看了张莲一眼。张莲觉得面熟,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记起来是谁了。 这是大柳庄的吴媒婆,给张莲说过媒,但是没成。 余苗苗送走媒人,也搬了把椅子,跟张莲排排坐,心情不甚美好。 “我瞧着,刚走的像个媒人。” “就是媒人,来给恩元说亲的。” 余苗苗深深叹了口气,觉得做长嫂好难,做个没有长辈坐镇的长嫂更难。 “怎么?人家姑娘不满意?” “怎么会。这个媒人就是姑娘家找来的,悄悄跟你说啊,这是第二个找上门来得的了。” 余苗苗压低了声音凑在张莲耳朵边上说,语气和表情里,写满了自豪。 “那你还不高兴?” “哎呦,那姑娘我见过,长得倒是好模样儿,就是看着娇气得很,每次跟小姐妹们来店里买东西,总要显得着自己才行。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张莲点头,确实不大合适。日子宽裕些也是个庄户人家,太娇气又爱攀比的媳妇儿,过不好庄稼人的日子。没得到时候,好好的日子也搅和得鸡犬不宁。 想了想,还是打算给余苗苗提个醒儿。 “我说这话可能不合适,但是那个媒婆不大好,你要是找,别找她。” “啊?你认识她呀?快说说,怎么回事?” “嘴里没实话呗。说是个子挺高,结果是个驼背,要挺得起来才高;又说从不斜眼看人,结果十个斗鸡眼,根本斜不过来;还说家里有房子有地,你猜怎么着?就一间破草屋,半亩盐碱地。你说说,这嘴里有实话嘛。” 余苗苗和胡小七被逗得前仰后合的,张莲也咯咯直笑,想当年可是气得不轻呢,现在再说起来,跟听笑话似的。 “哎呦喂,可乐死我了……嫂子,我不是笑你啊,就是觉得这媒婆也太能胡诌了,她怎么想到的呀。” 余苗苗抹了抹眼泪儿,好不容易才忍下来,不能想,一想起来又要笑。 “净动歪脑筋呗。所以说啊,那个媒婆不能信!” “嫂子,那你说个你觉得靠谱的呗,恩元这年纪也到了,我比他还小一岁呢,让我给他找媳妇儿,快愁死我了。” 余苗苗是真的发愁,虽说近两年翻了身家里日子好过多了,说到底家里没有个老人帮衬,兄弟们又多,这样的人家可不好说亲呢。 她还不是娘,连个长辈都不是,好了坏了的,会不会落埋怨,想想都发愁。 “镇上开铺子的王媒婆呀,再就是,八里铺的张媒婆,也还行。” “王媒婆……听着好耳熟啊。” “我和兴子,老三和银子,都是她给保的媒,还有老二……老二不是,老二那是自己拐的。你成亲的时候,不是还给胡恩阳当媒人来着?” “哦哦哦,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 “这俩媒人不能说保媒保得好,最起码人家说的都是实话。” 张莲良心推荐,其实她觉得王媒婆最实诚,就说她跟胡兴,有啥说啥,好的坏的都给你说出来,给足选择的空间。 比起那些说好不说坏的人来,简直太良心了。 余苗苗当即决定,明天就去镇上找王媒婆去,说亲嘛,宜早不宜迟。张莲也想去,低头看看自己这个大肚子,真心觉得有点碍事了。 俩人聊了这么久,胡恩阳和胡兴兄弟俩也回来了,还有老罗。老罗是老把式了,见多识广,或许有什么经验。 几个人边走边说,时不时还要把小五拉出来,问上两句。从工地上辩论到了家里,还是没讨论出来个结果。 几个人也不进屋,走到边上一个不碍事的地方,拿个树枝在地上划拉,然后几个人围在一堆儿,指指点点一番,其中一个人说了句什么,用脚毁掉,再重新画。 如此反复,还是得不到答案。眼瞅着都要中午了,余苗苗留张莲他们吃饭,后者也不客气,欣然同意了,丝毫没想起来,被遗忘的一老一少。 张莲的椅子换到了灶房,坐着帮忙择菜。 “嫂子,你家要起房子?” “没有啊。” “那他们几个在那画了毁,毁了画的,弄什么呢?” “哦,兴子想冬天里大批量的种菜,问问恩阳能不能盖个省柴禾的……” 张莲还没说完,余苗苗就奔出去了,张莲赶紧起身跟上去看看,刚走到灶房门口,就见余苗苗举着把菜刀,站在胡恩阳面前。 第399章 修改的章 “恩阳哥,这事儿一定要成,求求你了。” 如果忽略余苗苗手里的刀,就光那眼里急切的祈求、无辜又可怜的小脸儿,还不得把胡恩阳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但是,她手里拿了刀,这画面……就很疯癫。 “呃……好,我、我、我肯定给哥弄成了,你你你你你先把刀放下呗。” 胡恩阳咽了咽口水,尽量放轻声音,哄着媳妇儿,其实他现在肝儿有点颤。胡兴第一时间找张莲,见她好好的站在灶房门口,顿时松了口气。 余苗苗这才发现,手里还握着刚才切肉的刀,赶紧背在身后,尴尬赔笑。 “呵呵呵呵呵,那啥,刚才太着急了,忘了放。” “兴子哥家盖房子,你激动个啥?” 胡恩阳走过去夺了刀,让胡小七放回灶房里,这才问起来。 “我当然激动啊,我正发愁冬天卖啥呢。兴子哥这事儿要能成了,我不就有东西卖了?” 余苗苗光想想都仿佛看到银子在跟她招手。 “嫂子,那么金贵的东西,你要去腌菜???” 胡小七震惊了,咱家现在都这么土豪了吗? “小七,把你的格局打开,开大点儿。你想想,冬天里大雪纷飞,别人家吃的都是萝卜白菜,就咱家店里放着翠绿的菠菜,鲜红的西红柿,新鲜的长豆角,嫩嫩的蘑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没有韭菜,吃不了猪肉韭菜馅儿的饺子。” 胡小七吸了吸口水。 “意味着那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来来来,嫂子给你好好讲讲……” 余苗苗拉着胡小七进了灶房,边做饭边给胡小七讲这菜有多值钱,胡小七边听边回这个菜有多好吃…… 给择菜的张莲乐得,想笑又不能大笑,笑得厉害了肚子都跟着颠,难受坏了。 男人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有了余苗苗的“死命令”,胡恩阳更上心了。一个老罗不够,把队里各行当的老把式都喊来了。 小五心目中的种菜房就三点要求:一、保暖还要省柴火;二、要能照得到阳光;三、能通风但不能冷。 恰恰这三点最难解决。 通风就近寒气,关上门窗就见不到阳光,见到阳光就只能通风……死循环。 在家里种的时候,天气好的时候一箱一箱搬出去晒会儿,日头一偏就得赶紧搬回来,不然都得冻坏了。 一下种十几亩地,搬肯定不行,只能从房子上想办法。现在已经不是菜能不能种得上的问题了,这是关乎到他们几个老把式脸面的问题。成天吹嘘没有盖不了的房子,吹出去的牛,总得兑现吧。 胡恩阳和几个人老把式凑在一起,空闲的时间都用在这个研究这个上头了,连吃饭睡觉都在想。 终于,小五种在木箱里的菜籽长出嫩芽的时候,胡恩阳带着好消息上门了,他终于想到了好办法。 几个老把式都看过,一致觉得好,胡恩阳就兴冲冲的拿着一张草图来找胡兴和小五了。什么都不说,把那张图往桌子上一摊,就让兄弟俩凑过来一起看。 哥儿俩凑在图纸跟前,看看图看看胡恩阳。他们不想打击看起来就成就感满满的胡恩阳,可这横七竖八的图纸,他们属实看不懂。 “恩阳哥,你还是直接说吧。你这……我也看不懂啊。” 小五主动开口,他年纪小,在哥哥们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也不觉得丢份,况且,能不能成主要还是得看掌握技术的小五。 “我讲讲你们就知道了。” 房子呈细长的长方形,高度整体偏矮,从外面看,地到顶也就半人多一点高,门开在窄面,尺寸也比平时更矮更窄一些。 墙面用土坯,稍微厚那么一点,长面的两侧,开了许多细细的空洞,作为通风使用。屋里地面下沉一尺半(五十厘米)左右,有点像是半地窖,相对房子的地基也会更深。 胡恩阳很骄傲:“房顶的洞晒太阳,两边的洞通风,完美!” 小五指了指窟窿:“这么多窟窿,冬天不得全冻死了?” 胡恩阳胸有成竹:“太冷的时候,可以用茅草帘子或者油布盖上,油布价贵,多加几层茅草帘子也行。” 胡兴提出关键性的问题:“这四周都捂严实了,怎么浇水啊?” 胡恩阳指着图纸的某一处:“你瞅这儿,门口这儿留水口,后面还有出水口,旱涝都可以。” 说白了,他们想的就是在田里扣了个盖子,以前浇地的水渠能不动就不动,浇水的时候也方便。 胡兴又说:“地里少不了浇水,地基都得泡了吧?” 胡恩阳也考虑到了:“地基用石头,四周围一圈,再和地隔开一尺上下的距离,只要不发洪水,应当是没问题的。” 不得不说,胡恩阳这个人做事就是细致,各种细节都能考虑到。但是吧,画在纸上和盖在地里是不一样的,想得再多,实际用起来都可能会出现意料之外的问题。 小五是看不出来什么大问题,作为家里农活干得最少的一个,他所有的经验除了自己那几个木箱子,就剩去地里拔草了。 胡恩阳已经跃跃欲试了,就等着胡兴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开干了。 几个老把式也都在等着消息,平时盖房子都得严实,四处漏风的,还是头一回盖。尤其是老罗,已经拿边角料开始研究借口了。 “那……先盖起来试试?” 听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胡兴一时也没想到别的,就先盖着看看吧。 “得嘞!我这就去叫人去。” 胡恩阳腾!一下就站起身来,抓起他那几张都辨认不出来的图纸,就往门外窜。 “大哥,你给恩阳哥多少钱啊,他这么着急。” 小五呆愣愣的看着胡恩阳消失的方向问。 “以为盖不了,还没说价钱呢。” 胡兴也看着那个方向,果然,刚出门跑了两步的胡恩阳一拍脑瓜子又回来了。兄弟俩立马正襟危坐,要谈了,要谈判了。 “那个啥,这回要是能成了,这房子的以后能给别人家盖不?” 第400章 要说这个房子其实就是胡恩阳他们几个想出来的,要给别人盖,兄弟俩也没什么话好说。但是,若这个房子真成了,以后用来赚钱肯定不是赚的一星半点,说不好还会影响胡兴的生意。 胡兴本来觉得没什么,听胡恩阳这么一说,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了。小五直觉是现在先不能外传,以后会不会有人跟着学,也不一定,毕竟东西就在这儿摆着,人家看会了,你也不能说啥。 三个人又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好解决的办法,只能先干着,慢慢再商量看看。 胡恩阳和几个老把式,带着几个熟手,到胡兴的地头划线开始规划。因为要盖屋子还要留出通道和水渠,一亩地最终室内能用的只有八分左右。 这个损失要比预期的大一些,胡兴勉强接受了,毕竟,这八分地的产出,可能要比种粮的八亩地都要赚钱。 胡旺给葫芦精做的家具也终于有了雏形,上山找木材找了个寂寞,胡旺想再去一趟,胡兴却不想再去了。一个人上山就算是找到了,他也弄不下来。 胡兴想了想,带着胡旺就去找明宣礼去了。本来是想找明宣礼要几个人,能陪着胡旺上山把木头运下来就行。 都是因为他们父子俩,他们兄弟俩都没办法好好干活,让他出个人给干点儿活,不过分吧? 俩人轻车熟路的到了袁府,没错,到现在明宣礼住的还是袁铮骋家,让他住主院他不住,就住小院子。搞得袁铮骋在自己家都住的不舒坦。 明宣礼一开始想在镇上置办个小宅子,后来因为老皇帝要来,小坎沟来了个大清洗,干脆就把宅子安在了村里。 兄弟俩一进门,直奔明宣礼就去了,稀里哗啦的一顿说,明宣礼还没有表态,沈婉儿就拍板了。 “木头?整棵的树行不行?” “刚砍下来的,还得晾一段时间。” 树刚砍下来水气太大,不论做什么都用不了,要放置一段时间才可以用。晾多久要根据用途选择不同的木材。 “那要是已经砍好的树呢?就是砍好了,去掉了枝桠的木头。” “那直接去木材铺子买就行了呗。” 明宣礼的“废话”引来沈婉儿鄙视的白眼,还真是心大的可以,自己有点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 “你库房里就有一堆,还买什么买。\" 库房?还能放得下原木?那库房得多大? 没看到东西,胡旺不确定能不能用,正在犹豫,沈婉儿直接喊上东湖,带着胡旺去看木材。说去就去,实打实的行动派。 库房在府城的郊区,当天可能回不来,胡兴不跟着去,也正好回家跟家里通个气,不用太惦记。 到了库房,胡旺才知道,为什么这库房,还能装得下木头。这哪里是“库房”,这明明就是个山寨吧?王爷就是王爷哈,换做一般人,谁会把人家山寨拿来当库房用? 胡家的传统,不该知道的,那就不能给机会让自己知道。此时胡旺就很后悔,他为啥要来这一趟?让人送到家里,他直接拿来用不好吗? 东湖七拐八绕的到了最后面,直接带着人到了原木跟前,路上每一处拐弯都记得清清楚楚。沈婉儿身边的人,做事就是这么细致。 隔天,木头和胡旺都回来了,木料就是随处可见的料子,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明宣礼一个王爷怎么会屯这么多。 明宣礼:谁屯这个呀,这不是山寨里屯着的,他直接没收了么。 不管咋样,葫芦精的家具,总算是有了着落。胡兴那边开沟的时候,胡旺已经开好了料子,开始琢磨要做什么款式了。 冬日的天,越来越冷,田里的活也越来越难做了,但胡恩阳还是加班加点的带着人做,一旦上冻,会更难。 转眼已是冬月,老皇帝的好心情也逐渐减少,日渐焦躁起来。因为,京城的那个儿子,恨不得一天八封信的催他回京城。 太子监国能处理的事情不少,但不是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处理,马上就是年底了,需要他这个皇帝出面的场合也越来越多。 比如年底的大朝会,比如除夕国宴,比如大年初一的祭天…… 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太子能做的了的。再加上,老皇帝许久未曾露面,朝中的大臣们,也开始纷纷猜测,老皇帝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所以,明宣仁才这么着急催着老皇帝回京。 其实老皇帝自己也清楚,他必须得回去了,但他不想就这么回去了,怎么不得拉个垫背的。 凭什么他这个老子都要回去了,儿子还在外逍遥快活? 要回去一块回! “我不回去,我这儿还这还一大摊子事儿呢。” 明宣礼想也不想的拒绝!笑话,跟去年似的,回去一趟,扣他一个月吗?他可是很记仇的。 “大过年的,你不回去?” 老皇帝泪眼汪汪,打起了感情牌。一个可怜的老人,谁会忍心拒绝呢? “不回去。” 明宣礼就会。不是他心狠,他只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那个皇城,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况且,小九的根基还不稳定,他一个外放的王爷,频繁回京,也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我就你们俩了,你还不回来,我这个老头子,还能过几个年?” 老皇帝突如其来的伤感,明宣礼也觉得心酸,但,他还保持着几分理智,现在还不是老皇帝任性的时候。 “年三十儿我回去看你,行了吧?” 明宣礼最终还是退了一步。虽然老田说了,就老皇帝这体格子,再活个小二十年没问题。 “那你带着成儿和小猪猪一起。” “别得寸进尺啊。” 他一个人回去,轻功来去就好,带着家眷又要大张旗鼓,这到底还要不要小九稳固地位了? 老皇帝不管再说什么,明宣礼就是咬死了不再松口。 “孩子大了,不由人喽……” 丢下一句凄凄惨惨的感叹,老皇帝背着手慢慢走进余晖。 老皇帝:哼,不松口,我也得给你添个堵! 第401章 冬月,正值农闲的时候,镇上的行人日益渐少,庄户人家从此时开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基本都会窝在家里猫冬。 但,也仅限庄户人家。 小贩们依旧要出摊做买卖,铺子也还要开门,客人稀少了些,也比关门休息的损失少得多。毕竟房租可不便宜。 现在整个镇上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主街之外的小楼。 十天一次的大胃王比试,偶尔连围观的百姓都有试吃的份儿。有了甜头儿,说的人就多了,名气自然就传开了。 小楼的生意可以说是蒸蒸日上,但身为东家兼任主厨胡达,却有些惆怅,除了炒菜就坐在门前的长条桌边唉声叹气。 天气冷下来的时候,胡达上了涮羊肉,为了小四食材质量有保证,一向卖猪肉的喜子叔和喜子婶,还另外开了摊子卖上了羊肉。 铜锅成本有点高,以小楼目前的收入,要不弄不了几个锅,要不就得再往里搭钱。自从开始筹备这个酒楼,胡达从全家第二富有的人,一路掉到现在全家最穷。 再要往里面投资,胡达觉得有点肉疼。文师傅不在,明宣礼太忙,明明是三个人的酒楼,现在套牢的只有他。 老古看胡达最近不在状态,想着平日里这个小东家对他们祖孙俩也不错,犹豫了一番,还是上前询问了一句。 他只问了句怎么了,碎嘴子属性的胡达就开始大倒苦水,恨不能把这几个月的委屈,全倒出来给老古看看。 “我愁得慌啊,天冷了,正是吃的涮羊肉的时候呢,咱家连个铜锅都没有,这不是钱放在面前只能干看着么。” 老古张张嘴,话还没说呢,胡达第二句就丢出来了。 “就这几个月挣的这点儿钱,五个铜锅都凑不出来,吃这个本来就慢,就那么几个铜锅,给谁用不给谁用啊?这不是得罪客人嘛。” 老古又张了张嘴,还是没能插得上。 “不是,仨人合伙开的酒楼,咋就可着我一个人儿嚯嚯呢?他们这东家当的也太轻松了点吧?凭啥呀。“ 老古这回不张嘴了,改伸手拍胡达。 “欺负我年纪小是吧?欺负我脾气好是吧?逼急了我也不管了!” 胡发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了,老古的手差点儿没来得及收回来,本能的往后一躲,差点没摔地上去。 “哎呦,对不起啊,太激动了。” 胡达赶紧扶了他一把,老古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小鲤一听胡达不想干了,小短腿儿哒哒哒哒的跑过来,小脸儿上都是担忧。 “小四哥哥,你别不干呀,我以后多努力招财还不行吗?” 小鲤说着话,眼泪都要出来了。小楼要倒了,她和古爷爷又要没有家了吗? 他们才过了几个月的安稳日子,却再也不想回到街头流浪的日子了。 “没有,小东家就是说个气话,当不得真的。” 老古到底是年纪大了,很多事看 开了很多,他们或许很可怜,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赖上别人了。 这样,和强盗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鲤不管老古说,只盯着胡达看,期望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古爷爷说的没错,我就是愁糊涂了,文爷爷又不在。” 胡达低下身子安慰小鲤,这个酒楼他倾注的精力比任何人都多,眼看着都有起色了,再说要放弃,凭什么呢? “那小四哥哥,你愁什么呀,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明成哥哥说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一起想,总会有办法的。” 小鲤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酒楼的一份子了。起初,只是迫切的想要让自己留下来,葫芦叔叔说她是锦鲤命的时候,她还庆幸自己是有用处的。 所以,哪怕是送上门去被“利用”,也要留下来。至少,还有个稳定的生活。 后来发现,他们并没有把酒楼的生意都压在自己身上,或许说,他们并没有真的指望她这个小孩子能给他们真的带来什么好处。 比起这些玄之又玄的“指望”,他们更喜欢用自己的努力去换取成果。 即便她的存在没有什么“用处”,但他们对她和老古还是一样照顾,一样亲。 也因为他们无条件的好,不知不觉之间,小鲤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面对小鲤的话,胡达并没有当作童言无忌,也没有随便敷衍几句。 “小鲤说的对,那麻烦你把大家都喊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不麻烦,我这就去喊人去。” 小鲤来喊人的时候,孙庆东正给新来的几个伙计开小灶。胡家本家几个帮忙的人手,在小楼生意日渐好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退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在后厨切墩儿的两个兄弟。护甲人好像都是这样,难的时候不用你说,不用特意嘱咐自动上门,你好起来了,就默默离开。 胡达也不会亏待兄弟们就是了,红包给的厚厚的。 没一会儿,小楼的骨干力量就坐到了长桌边上,胡达也毫不避讳的把自己的苦恼说了出来。 小楼不怎么挣钱,孙庆东大概也能看得出来,以前他也在别的酒楼做过,挣不挣钱能感觉得出来。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小楼不挣钱,那都是应该的。 食材都是胡达亲自挑的,肉是当太难现杀现割的;菜是刚从地里拔的;所有的备菜都是当天准备的。食材不新鲜,当天宁可不上这道菜,也不会将就。 虽然店里的伙计也跟着一起累,但小楼的待遇却比别家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就这一日三餐,都是顿顿有肉,客人们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模样没有那么精致,但是味道是一模一样。 更别提还有大胃王的比赛,十天一次,奖金、食材、试吃……哪一项都不含糊,可是店里的菜价却和其他店没有什么差别。 如何能挣钱? 要按孙庆东的想法来说,要想多挣钱,那菜价就要往上涨一涨。赚钱是一方面,关键是小楼出品,不管是味道、食材还是服务,它确确实实值这个价! 第402章 孙庆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略微提了一嘴,其他酒楼的经营方式。简单粗暴的直接调整价格肯定不行,还是要想个客人更容易接受的方式。 但,现在更棘手的问题,是铜锅。 “小四哥哥,涮羊肉是什么,一定要用铜锅吗?” 胡达给小鲤解释了一番,小孩子心里就有了一定的概念,原本还期待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啊……就是白水煮肉啊,听着就不好吃。” 二柱子十分赞同的点点头,肉还得是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才好吃,白水煮的,蘸什么酱料都不好吃。 “小丫头,涮羊肉都这样,裹上麻酱好吃着呢。” 孙庆东十分亲切的跟小鲤解释,二柱子和小鲤同时摇了摇头,想不出来能好吃在哪里。 “孙哥,别的酒楼也有这涮羊肉吗?” “冬天里正是时候,几乎每家酒楼都有。但是每家的酱料都不一样,味道也有点区别,不过区别不大。” 孙庆东如实说。 “别人家有,咱家跟着卖也没啥意思。咱们要不换个别的菜色?或者,改改方子什么的?做成咱家独有的,那才赚钱呢。” 二柱子想了下,十分认真的提议。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孙庆东也点头,一个酒楼最主要就是有自己特色,才能让别人记得住,这样才能长久。 胡达想到了二大爷给他的那本手札,上面好像有一道和涮羊肉类似的吃食,要不就改一改? 想到这儿,胡达就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小坎沟跑。等孙庆东后知后觉的想拦人的手,他人都已经出大门了。 胡达一溜烟儿就跑回家,进屋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他时常翻看又时常乱丢的手札,终于,在三层褥子下面,找到了。 如获至宝般,拿起来就开始翻看,终于找到了那个方子。 胡达一蹦三跳的捧着书又跑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从他状若疯癫的一进门开始,凑在一起的李氏、王氏、张莲和文小点都瞪着眼睛关注着他的举动,一声都不敢吭。 一直到都看不见人了,她们还没能收回视线。 “仙儿,那是你儿子不?” 王氏捅咕捅咕李氏,小声问。 “那层皮……好像是,这芯子……不确定,再看看。” 李氏最近诡异画本子看多了,看啥都觉得不对劲。 “小四这是回来拿什么了?” 文小点似乎看到胡达怀里捧了个什么东西。 “不会……是被人骗钱,回来拿的吧?” 张莲这话一说,大家瞬间就坐不住了,胡兴在田里跟着盖房子,小五倒是在,不过是在隔壁。 文小点赶紧去隔壁把小五给拽了回来,让他叫胡兴回来赶车,得有人跟上胡达看看他到底要干点儿啥。万一真是遇到什么事,好歹大哥也在。 胡老汉:我就在这儿啊,还没老到车都赶不了了吧? 等胡兴赶着车追上去的时候,胡达都快到镇上了,从后面望过去,连背影都带着兴奋。 “小四!” 胡达闻声回头,还没清楚来人,就已经被胡兴给摁在车上了。就这么一瞬间,他都没忘记把怀里的书给装好。 天选做饭人实锤了。 “大哥!你干啥,放开我。” “你咋知道是我们?” 胡兴放开摁着胡达的手,站在往镇上走到方向,小五自觉堵住了后面的路。 “听声音啊,再说,除了自己人,也没谁还叫我小号了。” 胡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身为一个厨子,保持卫生清洁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你这是要干啥去?” 胡兴直奔主题,一点弯都不带拐的。主要是就胡达这个碎嘴子,要是绕着弯子说话,到晚上都不一定能拐得回来。 “去小楼啊,马上就该上客了。” 胡达语气里还有些着急。没道理客人都到了,他这个厨子不在吧? 说着就往车上一坐,催促胡兴赶紧赶车。 “不着急,你先说说,从家里拿啥了?又这么着急,到底要干啥?” “从家?拿了本食谱啊,就二大爷给的那个。我这不是要去小楼吗?还能去哪儿?” 他每天早上从家里出去就是去小楼,晚上从小楼出来就回家了,大哥不是都知道么,把他堵在这儿,就为了问这个? “就光食谱吗?没拿点儿银子啥的?” 胡兴接着问,虽然弟弟说谎的可能性不太大,可还是忍不住再次追问了一句。 “没别的了,大哥,你不会是从家里追出来问这个的吧?” 胡达觉得自己真相了,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脑子还有点用。 “不然呢?我那儿还一摊子事儿呢,你说实话,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大哥就是大哥,对弟弟们来说那就是天然的压迫感,这种时刻,对着胡老汉也许还能和稀泥,但是对着大哥,那是一个字儿都不敢说错的。 “是有点事儿……” 胡达还有点不好意思,兄弟们自己的事情,几乎都没出过什么问题。唯独他这里,好像时时刻刻都需要兄弟们搭把手。 “四哥,你是不是缺钱了?所以……要拿手札出去换钱?” 小五思维发散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胡二伯说过,那本书好像是什么孤本……应该很值钱的说。 “什么玩意儿,我是缺钱,也不能拿书卖去呀。” 他是不大聪明,但也没到分不清好赖的地步吧? “那你这是遇上啥事儿了?” 小五想不出别的了。 “我确实是缺钱了,但是想到别的办法了,这不赶紧回家拿了食谱回去试试么。” 胡达赶紧解释,胡兴听了之后,神色更严肃了。 “还说不是拿去卖钱?” “四哥,你缺多少啊,我有钱。” 小五怕哥哥走弯路,赶紧表态。 “哪儿跟哪儿啊这都,你们听我说昂……” 胡达来回解释了三四遍,胡兴和小五这才听明白了。 “你就直说是要研究新菜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胡兴一脸黑线。 “就是。四哥,你还缺多少钱?晚上我给你拿。” 小五拍拍胡达的肩膀,跳上了车。 第403章 兄弟仨搞清楚之后,就准备分道扬镳。胡兴和小五正准备丢下胡达回去,身旁就停下了辆马车。 沈婉儿从车窗探出个头,朝小五招招手。 “你们在路边站着干什么呢?” “说了两句话,七嫂这是要去村里?” 小五上前搭话,个头还没长起来,看着还有点矮。 “找你嫂子们去。” 沈婉儿笑意盈盈,最近气色都好了不少。 身边的银子也探出个头,跟小五打招呼。既然是要谈事业,人不齐怎么行呢?这不,来的时候顺道就把银子给薅上了。 “三嫂也在啊?布庄谁看着呢?” 王氏可在他家呢。 “你哥看着呢。” 哦,对。还有他三哥。 “上车,把你们捎回去。” 沈婉儿招招手,喊大家上车,车里宽敞得很,多两三个人,完全没问题。 胡达摇摇头,拒绝:“我得去小楼,不是一个方向。” 胡兴举了举鞭子:“得有人赶车。” 小五想拒绝,没找到借口。 “得了,你个小屁孩儿,赶紧上来吧。” 沈婉儿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直接上手,叉着小五的咯吱窝就把人就放到车上了。 小五:咋滴,你们王府都是人才呗?一个车夫要这么大力气干啥? 车夫:万一翻车了,那不得扶起来么。 沈婉儿“劫”了小五,率先往小坎沟出发了;胡兴赶着老牛拉的车,晃晃悠悠的往地里去。胡达站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着远去的车…… 咱就是说,要是没什么急事,大哥你其实可以先把我送到镇上。算了,走着去就走着去吧。 这天,小楼晚上开始的营业时间比以往晚了些,因为主厨迟到了。好在,后厨的伙计,已经按下单备好了菜,直接上手炒就行了。 开始的晚了,结束也就晚了,回到家小四才有机会从怀里掏出来那本手札,讪笑两声,也不知道下午这一趟是为了个啥。 另一边,小五一上车,银子和沈婉儿就一左一右的挨了过来,满是笑意的看着他。小五顿时就有种上了贼船被绑架的错觉。 一进家门这种感觉更浓了,一股强烈的预感袭来,小五转头就要走。 “那什么,我得赶紧研究研究药粉去……” “还没研究出来?这都多久了?” 都快半年了,李氏的耐性本来就不好,要不是张莲整日在她耳朵边叨叨小五有多忙活,她早就控制不住了。这下可好,半年了都没进展,这事成不了了。 “我也不想的呀,大概是没什么天赋吧,折腾来折腾去,弄出来的药一次比一次吓人。” 确实挺吓人的,自从葫芦精提醒了他弄出来的都是毒药之后,他每次做出来的药都会拿耗子啥的做个实验。 那家伙,死的一个比一个惨,还有个尸骨无存的。打那以后,小五消停了好一阵子,都不敢碰药了。 “你没问问田大夫咋回事?” 张莲诚心建议。徒弟有不懂的去问师父,这都是应该的。 小五摇摇头:“没有,他太忙了。光那个桌角儿就够他忙活的了。” 刚回来那两天,见过两回,后来每次去找老田的时候,不是在老皇帝那给请平安脉,就是在给卓子佼扎针调理。 最近还被老皇帝给扣下了,他更找不到人了。 葫芦精更指望不上,还说要教他用毒,这人走了就没影儿了。 啥呀这是。师父是不少,都跑没影儿了。 小五坐在凳子上,颓废得不得了。心里生出了挫败感。 沈婉儿眼珠子一转,喊了声正在院子里摘柿子的东湖。东湖衣襟里兜了三四个红彤彤的柿子,一进门,就收敛了刚刚的孩子气。 “咱今儿待一天呢,你且有时间玩儿呢。你先帮我跑个腿儿呗。” 沈婉儿笑着打趣,东湖顿时红了脸,摸鱼被抓包了。 “夫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你去趟老太爷那儿,就说……理由你随便想吧,反正得把田大夫给带回来,知道了?” 东湖放下柿子就去了。 李氏她们十分钦佩的看着沈婉儿,好家伙,都敢从皇帝手里抢人,厉害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老田就进了家门。只是,这时间也太快了些吧? “嚯~~!这么齐?找我干啥?” 老田发出一声惊叹,径直走到张莲跟前,给张莲把脉。这都大半个月了,再不赶紧给这丫头看看,胡兴那小子又要发疯。 z沈婉儿看了看东湖,眼神询问。 东湖:“还没到老太爷那儿呢,半路就碰上了。” 大家这才知道为啥来得这么快。 很快,老田就收回手,面色如常。 “啥事没有,就是娃子长得有点快,少吃点,到时候还得多遭罪。” 老田语气颇为嫌弃,好似说,这么健康,天天看啥看。转头又问沈婉儿。 “找我干啥?” 在村中待了十几年,口音都变了不少,尤其是放松的时候,不自觉就会溜出两句小坎沟的土话。 沈婉儿简单明了,语气缓和的把她们几个想开个脂粉店,想让小五给配药,但是总配不好的事给说了一遍。 老田看看蔫头耷脑的小五,心想,可算是想到老子了。 其实,老田一回来就在他的药房里看到小五写的手札了,就一个敷眼睛的方子,那改的,面目全非。 明明都是常见的药材,偏偏搭在一起就一个比一个毒性大。一开始还是起个疹子什么的,后来画风就开始诡异起来,放血的咱们已经见识过了,后边还有瘫了、瘸了、动不了的…… 小五最新成果,老田也看到了,已经到了杀人于无形的地步了…… 老田不是不担心,但他想让小五主动来找他,也想顺便考验一下小五的心性,现在大概就是出结果的时候了。 “小五啊,走,咱爷儿俩聊聊去。” 小五沉默的跟上,他也有很多迷茫和不解想要弄明白,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这师徒俩,都等着对方先找自己,要不是今天沈宛儿来,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田大夫,稍等片刻。我们店都开了,不知何时能有药?” 第404章 没错,沈婉儿和妯娌仨合伙的铺子已经开业了,取名——朝颜坊。 这个铺子是和余苗苗的县城分店同时筹备的,特意留了个最大的可是眼瞅着,余苗苗的小菜苗县城分号的生意日渐红火,小五那儿却越错越远。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不能就这么等着,大家能出什么就出什么,先把铺子撑起来再说。 沈婉儿领着文小点和银子去了趟“山寨库”,看看有什么能摆出来卖的不。除了金银器要融掉重新做,其他的东西,能用得上的,沈婉儿是一点都不心疼。在她看来,这都是些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 为了控制成本,银子建议尽量找些边角料用,那些整件的物件儿,能不用就不用,没准以后还有大用处呢。 就这么着,三个人往出来三马车的边角料,不拘是什么材质,从木头到宝石再到布料,应有尽有。 半个月的时间,这些边角料就变成了精美的木簪、首饰、衣裳、屏风、手帕、小木雕……朝颜坊也正式开业了。 但,没有脂粉的铺子,到底是觉得不得劲,这不,沈婉儿又找上门来要方子。 老田是喜欢研究方子的,算上从师门继承下来的,以及他半生的研究,手里的方子不说一万,也有上千张了。 沈婉儿她们要的美容养颜方,恰巧是他的一个薄弱项,也就两三张而已。上千张中的两三张,占比已经很少很少了。 “有两张,等我找着了,让小四给你送去。” 有了答案,沈婉儿也不拦着了,剩下她们几个凑在一块儿,说起话还更方便。 沈婉儿盘算了下手里的事,这一开始拼事业,她一个王妃好像比妯娌仨更缺钱,一会儿都不带闲着的。 “不行,这方子可是个重要的,我得再买些人进来,不然不放心。” 东湖默默拿出炭条和小本子,记上沈婉儿说的事。也不知道她跟十五是谁学的谁,倒是个好方法。 “又买人?上次不是刚买了十个绣娘吗?” 李氏惊呼出声,她不准备干涉闺女们的事业,但对沈婉儿动不动就买人的举动,还是觉得不适应。 银子和张莲也同样不适应,尤其是张莲,她当年也差点自请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了。 反观文小点和王氏,就没这么大的反应,毕竟都经历过。 “绣娘是绣娘,咱们现在要买的,是做药粉的,这不一样。” 沈婉儿只当是李氏觉得买的频繁了些。 李氏沉默着,没再搭腔。张莲敏感,看出李氏的不高兴,虽然不知道原因,还是转移了话头。 “银子,最近你可得常回来,咱俩争取多准备些衣裳样子和花样子出来,等肚子里这个出来,我估摸着好久都顾不上这头儿了。” 从“山寨库”搬出来的那些布料,直接就搬到王氏以前的小院里了。料子都是好料子,就是花色过时了些,光布料卖不出什么价钱来,银子和张莲一商量,干脆就做成成衣卖。边角料也不浪费,还能做配套的帕子、攀膊什么的小物件儿。 另外屏风、挂画、什么的也都安排上。银子还选了些特别薄的料子,做了双面绣,现在都成铺子里的镇店之宝了。 当然了,银子学的晚,被当成宝的那个,还得是出自王氏之手的。 之前的顾虑没办法彻底消除,但王氏也看开了许多,没道理为了不值当的人,委屈自己一辈子。 虽然东西都是沈婉儿出的,但在改造上大家都出了不少力,除掉本钱,利润还是要大家分的。 就比如那些珍贵的破木头,就是文小点盯着胡旺给做出来的。胡旺本来还不情愿,簪子这东西他不想给媳妇儿以外的人做,奈何拗不过媳妇儿要挣钱,妥协了。 说完了后头的规划,准备算算这阵子的账。张莲和文小点掏出了定制版的小算盘,一个是锅碗瓢盆,一个是莲花朵朵,漂亮着呢。 那个因为没有零花钱,没办法做的雕花算盘,也早就被胡兴给安排上了镶银,现在张莲用的也是镶银的算盘了。 沈婉儿和银子凑过来看,一个像是看银钱,一个一脸羡慕。 “嫂子,这算盘哪儿买的?” 张莲抬头看看银子,不知道要怎么说,总不能说是胡旺给做的,没她的份儿吧。她还没想好说辞,文小点就接话了。 “不是买的,你二哥做的,还有你的呢,老早就一块儿做好的。你进门之后才镶的花,忘了给你了,等着,我给你拿去。” 文小点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就多了个四方的包袱,打开藏蓝色的包袱皮,就是一只小巧的算盘。 一看就是一块木料开出来,同时做的,木头的颜色和纹理都差不多,不一样的是,这个算盘上雕的暗纹是银锭子,镶的是银光闪闪的大“珍珠”。 就……和银子这个名字,很搭。 错落有致,大小不同的银珠子,星星点点的撒在算盘上,莫名就多了一丝仙气儿,精致又漂亮。 沈婉儿越看越喜欢,眼睛向文小点看过来。 “打住!二旺子说了,算盘和簪子是坚决不做的。” 文小点都不用沈婉儿开口都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知道归知道,这事儿她做不了主,就因为上次那木簪子,胡旺跟她赌了好久的气。 胡旺生气的时候不吵不闹的,文小点这个心大的差点都没发现。后来不管她怎么说话,胡旺都不吭声,她这才知道人家生气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的,还是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沈婉儿歇了心思了,其实她知道明宣礼和胡旺私下里有点什么买卖,不过俩人谁也不往外说,她也就当不知道。 胡家这也一样,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声张。 胡旺:哎,要的就是我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 沈婉儿待了许久才走,东湖也院里院外的好好玩了一趟。几个人算完账,当场分了钱,这才告一段落,沈婉儿也告辞走了。 她明天还要回镇上,铺子里还有许多事没理顺,她得盯着点。 第405章 也不知道老田跟小五说了什么,反正从那开始,小五要背的书,又厚了。除了练功之外,剩余的时间,不是背书就是跟着老田满山的转悠。 这书背了多少不知道,小五这体力是日益见好。 冬月中旬,小坎沟流言四起,说胡家傍上了大人物,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了,嘚瑟起来了,弄了一百多亩地不种粮食,盖个房子还四处漏风…… 流言随风而起,又四散开来。胡家人浑不在意,说就说去呗,又不少块肉。 这天,恰逢小楼休息胡达在家,胡兴和小五把大家伙儿都喊到一起,胡发和银子也叫回来,老田也叫上,大家凑在一起,关了大门商量种菜的事。 这个场合王氏在不合适,干脆去镇上看店去了。 胡恩阳管那个四处漏风的房子叫暖房,暖房的墙都立起来了,只等着盖顶了。顶因为是全木结构,每一块木头都要一点点的对接,老罗已经加班加点的干了,还是落下了进度。 胡兴把胡恩阳的顾虑说了一遍,想问问大家的意见,这个暖房,到底能不能往外传。事情刚说完,大家正准备发表意见,就听见门外有人喊。 跑腿小哥儿小五去查看情况,打开门,小五怔愣了一下。 门外,停了三辆半新不旧的马车,正陆续下人。马车上有妇人还有孩子,以及他十分熟悉的面孔。 不过这个造型就……有点一言难尽。 有两辆马车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遍的,从车顶到车架子就都被泥给糊上了,赶车算盘和山青,都只能蹲着。 葫芦精和顾北风俩人简直没眼看,小五似乎透过他们两个,看到了去年抓鱼的明珠,不过,这俩人脸还是擦得挺干净的,就像泥人长了脸似的。 胡二伯和文师傅,身上倒是没有泥,就是袄子破了,棉絮还露在外头,一晃一晃的。头发也乱了,发髻在头顶上摇摇欲坠。 就连仙气飘飘一尘不染的顾南风,此时身上也布满了泥点子。 “二大爷,山青哥,南风哥……快进来,快进来。马车得赶到后边儿,我去开后门。” 小五转身扬声喊了一声,大概是嗓门儿大了点儿,姜芋怀里的小娃娃打了个激灵,嗷一嗓子就哭上了。 中气十足的小奶音儿一响,小五左脚拌右脚,踉跄了一下。十分抱歉的转过身给姜芋鞠躬道歉,不敢说话,怕再吓着孩子。 这下不用喊人了,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出来了。见到众人的造型,都怔愣了一瞬,才认出来这都是谁。 李氏指挥起来,烧水的烧水,搬东西的搬东西,领着人进屋的进屋。小院里顿时忙成了一片。 小瓢儿嗷呜嗷呜哭得正带劲呢,舌头尖儿上就被抹了一点蜜,哭声戛然而止,转头看着拿着勺子的胡达。 小胖手伸着就要去拿勺子,小四躲开了。小瓢儿嘴巴一撇就要哭。 “你别哭啊,你别哭。你不哭我就给你拿好吃的。” 孩子虽然小,但他听懂了。嘴巴立马闭得死死的,眼泪汪汪的抽噎,忍着不哭了。 “哎呦,哭了一路了,一上车就哭个没完,我还以为又要哄半天。” 姜芋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孩子哪儿都好,就一点,一哭起来,不哭到累得睡着不算完。 他们这一路上,只要孩子一上车不出一刻钟,准哭。没办法,顾家兄弟四个里总有一个要跟在车旁边抱着孩子跑。 “他能吃什么呀,我给他弄点去。” 胡达看这小孩儿,牙都没长齐呢,估摸着能吃的不多,还是得多问两句。 “松软一些,好消化的都行,麻烦小哥儿了。” 姜芋见胡达年纪也不大的样子,还是为他的帮忙道了声谢。 李氏拿了点自己做的山药片儿,给了小瓢儿两片。这是买了铁棍山药回来,本来要入药的,结果切得太薄不能用,被胡达烤了当零嘴儿了。 撒了星星点点的椒盐,小孩子吃着也有味道。 “来,先吃着这个,这个你咬得动。” 李氏经过姜芋的同意 ,这才抱过孩子放在了自己腿上,让姜芋也松快会儿。姜芋怕小瓢儿闹腾,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递了过去,想着等孩子一闹,她就赶紧抱回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个吃货。” 花千儿哭笑不得的说, 放以前,想抱抱他,都得说尽好话,这下可好,说抱就抱了。 “可不是,有好吃的就跟人家走了。” 山桃也打趣,低头一看,自家俩孩子,已经一人一个大麻花啃上了…… 得,都是一路货色。 胡家的小院子里顿时忙乱成了一团,两个院子同时忙活,相对干净的女人们和孩子们,就在屋里炕上的取暖。 第一次见面,相互谁也不了解,坐在一起说起话来都是说一句,接着是更长的沉默。商业互捧都不知从何捧起…… 小五作为家里跟顾家家眷相熟的孩子,被李氏给揪回来待客!快一年没见了,小五也没想到她们会跟着来,葫芦精走的时候可没说是大家一起来的。 葫芦精确实也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果然,有了小五在,尴尬的局面逐渐破冰,算盘精的两个小娃子也慢慢不再拘谨,胆子也大了起来。等泥人们洗干净来的时候,西屋已经热闹起来了。 明宣礼得知葫芦精回来,也携家带口的来凑热闹,人一多,西屋就显得拥挤起来。天冷了,饭堂就待不住了,女人们更喜欢窝在西屋炕上,暖和又舒服。 饭堂虽然也有小暖炕,但耐不住前门都敞着,穿堂风裹着寒气四处乱窜,小暖炕的那点儿热乎气儿,最多也就暖和个屁股蛋子。 为什么不关门?因为来去方便,省得绕路! 胡家客人多,有来的有去的倒也感觉不出来什么。今天这猝不及防的都凑在一起,还真有点儿吃不消。 男人女人,孩子大人凑在一块,乱乱糟糟的,还相互都不怎么熟悉,尴尬塞满了所有空隙。 第406章 胡家虽然时常会聚在一起,但自己家人聚在一块,干活儿的比歇着的多,再三五个凑一波找地方猫着,根本显不出来什么。 大冷天的,都挤在一间屋子里,确实拥挤了些。 明宣礼兴带着人一来,就尴尬了,还以为就葫芦精自己来的,原来也是拖家带口一起来的,还是四兄弟一起拖家带口来的。 可,来都来了,现在再走也不合适,那就待着呗。一群人终于安稳了些,胡老汉这才问起来顾南风他们。 “你们这是要搬到村里了?这路上是遇上啥事儿了?咋弄的到处都是泥?” 胡老汉拿了块布,擦拭着烟袋锅子。屋里有孩子,他就不抽烟了。 相比而言,胡老汉最喜欢顾南风他们几个了,别问,问就是因为这四哥干活也太利索了些。不光是胡老汉,胡达也喜欢——他们的刀工。 “不算是搬家,就是来村里住段时间,也带他们散散心。” 至于路上遇上了啥事儿,顾南风说起来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们为啥要来村里住?大概,就是一拍脑门子,冲动了。 先是葫芦精回去跟姜芋商量,要来小坎沟住一段时间,答应了要教小五,就避免不了要在小坎沟长驻。 所以,是葫芦精隔段时间来回跑,还是姜芋带着孩子随他一起去住一阵,就成了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 姜芋拿不准主意,就找山桃和花千儿商量,这俩人也没来过小坎沟,就跟自家男人打听 ,小坎沟是个什么样子,人好不好相处,东西吃不吃得习惯…… 万一姜芋真的要带着孩子过去住,这些总要先了解的。要是吃不好住不好,人也不好,那就让葫芦精来回跑去,姜芋可不能跟着他受罪。 这一打听,毛病没挑出来,自己还起了兴趣,开始好奇小坎沟,好奇他们嘴里小五的家人…… 光问自家人已经满足不了她们的好奇心了,又瞄上了胡二伯和山青。文师傅就算了,一句话得听半天,太憋得慌了。 胡二伯和山青能说自己家不好吗?那必须往好了说 ,往死里夸!山青还有点底线,夸是夸,好歹还靠点谱;胡二伯那家伙,都快把小坎沟吹上天了……反正,听着都不靠谱。 随着好奇心的加重,询问山青就越频繁,只言片语的形容中,勾起了更浓烈的好奇心。三个女人一合计,干脆,要去大家一起去得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习不习惯,受不受气的了。 说干就干,跟四兄弟说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东西了。房子是现成的,只带常用的就行。刚开始收拾了没多久,山桃就被算盘精给点炸了。 “你说什么???谁家光盖房子不放家具的?这能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山桃的火气一起来,葫芦精赶紧出声,解释自己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准备家具了。但没敢说,就只有个胡旺在做 ,不一定能做得出来一大家子的…… 算盘精也委屈啊,当初说是要搬过去住,后来又不搬了。没人住的地方,弄了家具也是放着落灰啊。 收拾过半,姜芋炸了。东西太多了,光个小屁孩子的东西,就收拾了一箱子,他们自己的还没收拾,心态崩了。 葫芦精收拾,她看着怎么都不满意,又生了顿气。 眼看着都收拾好了,花千儿又闹起来了。花千儿是个财迷,什么都想自己带,用着方便还省钱;顾北风则是觉得,为啥要带东西?钱带够了,用什么买什么不就行了? 光收拾行李,就闹了个鸡飞狗跳,最后顾南风大手一挥,干脆就带几件换洗衣裳,剩下的什么都不带,到了路上再买。 胡二伯山青和文师傅仨人没啥意见,他们离家出走的时候,为了方便压根儿也没带多少东西。 算盘精和花千儿当即跳出来反对,家里有的就带着呗,为啥还要多花钱? “村里房子还是空的,带过去的东西,还带回来吗?老二,多带点银子。” 顾南风是大哥,也是家主,他都发话了,也就没人反对了。收拾好的东西也不拆了,带了衣裳和足够的银子,就出发了。 除了葫芦精,还多带了一箱子孩子的东西。小孩子不比大人,需要什么当时就要有,等不及现找。 因为带着孩子,还要买东西,顾家人就没翻山,绕路走的。况且胡二伯他们也没个武功,只能坐马车走。 一行人一下山,就先买了三辆马车,边走边买的行为,那是一点都不遮掩。尤其是算盘精,成天套着身上万两的行头,招摇过市,山青都替他们怕得慌。 想当初他们爷儿俩从琼州回小坎沟的时候,就多花了那么一丢丢钱,就被人盯上了,现在这么招摇,还不得招来山贼? 很快,山青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看着满地打滚的山贼,山青默默为他们在心里点了根蜡。 但是这一路也不全是顺心如意的,就比如小瓢儿小朋友,就不能坐马车,最多就坐在外面吹冷风,只要一进车厢,不出一刻钟包管哭得撕心裂肺。 亲娘都哄不住的那种。 葫芦精说实在不行,吃点药,让他睡得了。被姜芋捶了一顿。没办法只能哥儿四个轮流抱着小瓢儿跟着马车跑。 这天寒地冻的,跑起来还有风,更是冷得不行,所以在外头待会儿,孩子就要到马车里暖和暖和,哭起来再抱出来。 折腾是折腾了点,胜在管用。冷不冷不知道,反正小瓢儿还挺兴奋的。一路上,除了四兄弟累了点,倒也算相安无事。 一直到,小瓢儿被四个人都抱过几次之后,心里就有了比较。小屁孩赖上了顾南风。轻功最差的亲爹,也是他最为嫌弃的那个。理由都一样,不稳当,颠得慌。 小瓢儿:大伯稳当,舒服。爹,不行,颠得慌…… 顾南风倒是没什么意见,屁轻屁轻的小孩子,抱着跟玩儿似的。可葫芦精吃醋了呀,他儿子这是赤裸裸的嫌弃,他不平衡了。 第407章 葫芦精吃醋了,就因为儿子觉得顾南风这个“座驾”更舒服,不喜欢他。他为了这个没良心的,身上的葫芦都摘干净了,他就给他个这个反应? “凭什么?” 葫芦精不服气。 “大概是……南风哥比你稳当了些?” 山青这刀插的毫不留情,一如既往的山青。山青不懂武功,但是视力还不错,能看得出来。小瓢儿在其他人怀里的时候,表情是放松的,脸上的肉肉抖得也不太厉害,尤其是顾南风抱着的时候,甚至还有点享受。 到了葫芦精这个亲爹怀里可好,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葫芦精的衣襟都不敢松手,脸上表情紧张,甚至会害怕的把头埋在爹的胳肢窝里。小脑袋更像是装了弹簧,一点一点的,都怕随时会掉下来。 这下可算是戳到了葫芦精的痛点,他的武功跟兄弟们比确实差了些,可,他跟小瓢儿之间,不是应该有点什么血缘的羁绊吗?不应该跟他一起更开心吗? 为啥会这样? 从那天开始,已经升级成孩子爹的葫芦精,忽然开始用功了。居然一边赶路一边还练起轻功来了。 眼瞅着就要到小坎沟的时候,葫芦精也不知道哪根儿筋搭错了,非要检验一下他近期的练功成果——要抱着小瓢儿跑跑看,有没有变得更喜欢了点。 此时他们正经过一处村庄,田野间还有零星几个村民在田间转悠。小瓢儿在顾南风怀里待得正舒服,葫芦精也不说停下,伸手要抱走。小瓢儿有点不情愿,一翻身,就抱紧了顾南风的胳膊。 小屁孩乱动,顾南风赶紧放慢了速度调整姿势,怕他掉下去。这速度慢下来就给了葫芦精机会,把孩子从顾南风怀里一把薅走。 瓢儿本来就不情愿,还是被硬薅走的,就算是亲爹也不行!蓄足了力气,开嚎! “哇!!!!!” 中气十足的幼儿啼哭,瞬间荡漾开来,惊动了田野间的村民们。姜芋听着声音不对劲,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葫芦精正在跟瓢儿“搏斗”。 瓢儿生了他爹的气,就不愿意让他抱,嚎了一嗓子,小屁股不管不顾的扭着就要下来。 葫芦精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哭给弄得慌了神,脚下就受到影响。偏偏瓢儿还不老实,像只小虫子似的扭来扭去。 “哎哎哎哎哎~~~~别扭了,要掉下去了。” 葫芦精一只手摁着娃,另一只手胡乱的围追堵截,脚底下顾不上,就更乱了。 在姜芋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像是葫芦精把孩子当成了颗球,在手上团来团去,脚下还在耍杂技!火气腾一下就冲上了头顶,冲着葫芦精就喊了。 “把孩子还给我!!!!” 怒火中烧的喊话,葫芦精也不是没听见,可他顾不上啊。手上不能停,不然孩子会掉;脚下不能停,不然俩人会摔倒。 当爹的自顾不暇时,瓢儿却找到了他动作上的漏洞,脚丫子一用力,就从葫芦精的胳膊和脖子之间的一个空当窜出去了。 大家惊呼一声,这个高度,这个速度,掉下来肯定要摔出个好歹的。 葫芦精这个人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嗖一个掉头,胳膊一伸拽着小脚丫就把娃子给拽回来,顺势就摁在了怀里,胳膊从中间一揽,就把瓢儿给箍在了怀里。 瓢儿也不是好惹的,小胖手又抓又挠的。隔着冬衣,葫芦精就当是挠痒痒了,当务之急,是得先让媳妇儿消气。 正在道歉路上的葫芦精,忽然手上一疼,虎口上像被针扎了似的,尖锐的疼痛还有黏糊的感觉。低头一看,瓢儿抓不动胳膊,改咬手了。 小孩子身体柔软,扭着半拉身子也要够葫芦精的手。 “松口!快松口!瓢儿。” 葫芦精一边躲着已经开始架马车追他的姜芋,一边还要捏着瓢儿的脸让他松口,自顾不暇,只能绕着个空泥塘转圈。 姜芋抢了胡二伯他们的马车,为啥不用她们自己那辆?她们的家当可都在上头呢,万一掉出来,丢了咋办?而且胡二伯他们就一人一个包袱,拿下来不就行了? 她现在已经气疯了,都说当爹的不靠谱,她想着除了磕了碰了还能咋地。万万没想到啊,给爹个机会,爹能把孩子当球团! 瓢儿也是个倔的,说啥都不松口,还越咬越用力。 胡二伯和文师傅蹲在路边,看着一家三口围着泥塘转圈。 胡二伯:“姜芋这丫头不咋聪明啊,调个头不就堵住他了?” 文师傅:“嗯,孩子,也挺,倔。” 山青:“头上俩旋儿呢。” 都说头顶俩旋儿的孩子是牛脾气,你看,瓢儿就是个例子。 一家人转了两圈,从远处跑来几个村民,手里还拿着杆子什么的。 “你看,还在那儿呢,你看给孩子娘气的。” “丧良心的,不让孩子出动静,把嘴都捂上了。” “那几个该不会是一伙儿的吧,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村民们熙熙攘攘的跑过来,葫芦精看情况不对劲,也不跟瓢儿拉扯了,转头就朝姜芋去了。 三两步就上了马车,把吊在胳膊上的瓢儿往姜芋眼前一递,瓢儿一挨着娘,立马就松口了,往娘怀里一扑,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告状。” 姜芋生着气,孩子一到手,瞅着时机就跳下了车。好歹也是练过的,这种操作,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村民们一看,好家伙,这个贼人挺嚣张啊,仗着跑得快,都挟持上孩子娘了。把孩子娘都逼到跳车了。 村民里有个拿长竹竿的,一个用力,就把竹竿子丢向了葫芦精,葫芦精的注意力还在姜芋身上。 “小心!” 顾南风喊了一声,葫芦精回神的时候,眼看竹竿都到眼前了,现在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力勒着马,强制让马匹改换方向。 马,勒住了;方向,也换过来了;竹竿子,躲过去了。 但是,方向往泥塘的方向歪了,塘边泥土湿软,右边的车轮不小心滑进了泥塘,连带着马车也跟着滚进去了。 第408章 顾南风一看情况不对,就往葫芦精的方向追过去,他不是去救人的,他是去嘲笑兄弟的。葫芦精的轻功是不咋地,但还不至于连这么小的危险都避不过去。 葫芦精也确实跳起来了,但没完全跳起来。他只觉得左脚一沉,整个人就被拽着往下掉。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借不上力,也就只能随着力道往下沉。 马车拽着马匹,缰绳拽着葫芦精,一车一人一马,就地在人家的泥塘里打了个滚,停在了泥塘的最底处。 顾南风先一步到达池塘边,看着裹满了泥巴,还在淤泥里扑腾的“脏弟弟”,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去把人拔出来了。 刚把泥人给甩出来,顾南风他们就被包围了。 村民们分了两拨,一波冲着泥塘来,另一波朝着看热闹的胡二伯他们去了。村民们看着葫芦精咬牙切齿,对着顾南风还算是客气。因为顾南风脸上,挂着明显的嫌弃,肯定也是看不上这个拍花子的。 顾南风不喜欢被人围着,拽着葫芦精就要走人,村民们却不让走,说要等衙门的捕快来了,才能走。 顾南风:“等他们干什么?” 村民代表:“把拍花子的送衙门去呀。” 顾南风:“谁是拍花子的?” 村民代表:“他呀,哦,可能还有个你,” 顾南风:…… 顾南风看看脏弟弟,用眼神询问弟弟啥时候去当人贩子了。算了,这一脸泥巴,都看不清楚脸。还是继续问下村民吧。 顾南风:“他,为啥是人贩子?” 村民代表:“人贩子就是人贩子呗,这还能有个为啥?” 顾南风:“他偷谁了?” 村民代表指了指站在一边抱着孩子幸灾乐祸的姜芋:“就那孩子,看把孩子娘给逼的,跳车了都。” 顾南风:????是这么回事儿吗? 另一边,情况也差不多,人群围上来的时候,先把山桃娘儿仨和花千儿给摘出去了,用人群隔开。想了想又拉了山青一把,这孩子看着傻不愣登的,估计也是被拍了花子的。 俩老头儿看热闹看得正开心呢,毫无防备的就被人围起来了。文师傅一着急就说不出来话,胡二伯说话能噎死人,话没说几句,怼得人村民都张不开嘴。 村民一生气,也不等着了,拽着他俩的脖领子,就要拉着人去镇公所。山青上去拦,被壮硕的大叔一抬胳膊就挡回去了。 文师傅也被推搡着往前走,俩老头儿赶紧向彼此靠拢,可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村民们亲切问候了一遍。 顾南风好不容易给这边的村民说清楚,事情是个误会,为了佐证,特地拉了姜芋给作证,村民们这才信了。 再抬头的时候,树底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山桃和花千不会武,还得照顾着两个孩子。山青被村民们挤在最外围,根本帮不上忙。 顾北风挤进去了,但是出不来了。 “住手!快住手!误会,都是误会。” 另一边的村民赶过来的制止。这才拉开了混乱的人群。幸亏制止得早了些,俩老头儿没受什么伤,可身上的衣裳还是破了好几道口子,头发也被扯乱了。 经过山桃和村民代表的友好协商,鱼塘不用他们赔了,但村民也不会赔偿他们的损失。 村民们又浩浩荡荡的走了,留下一群人哭笑不得。 瓢儿甚至还笑出了声。 马已经挣扎着起来了,但是车还是歪的,此时马的姿势也很难受。 顾北风赶着马车过去,提议用马车把马车拉出来。顾南风同意了,然后,泥塘里的马车没出来,顾北风的马车也跟着下去了。 顾北风拽车没拽住,脚下打滑,也跟着栽进了泥塘里。他自己爬上来,把这次失误的原因归结于,马车太空,重量实在是太轻了,压不住。 然后算盘打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上。 这次山青驾车,葫芦精和顾北风在下面推,这才把两辆马车给拯救上来。马儿一上来,就打了个响鼻,甩了甩身上的泥巴。 刚好站在马旁边的顾南风,毫不意外的,被甩了一身泥点子。 大概折腾累了,也大概是嫌弃顾家几个男人太脏了,瓢儿也不要抱着跑了,总算是老老实实在车上睡了一觉,一直到被小五的大嗓门给喊醒了。 “二大爷,为啥你一出门,就总这么倒霉?” 小五咬了一口红薯饼,欠儿欠儿的问胡二伯。 “那是我倒霉吗?我这次是受连累的好不?” 胡二伯一开口辩驳,山青就忍不住补刀。 “还不是你说话太噎人,把人给惹急了。” 文师傅也跟着捣乱。 “还,抓着我,不松手,我都,跑不了。” 得,真相了,就说文师傅一句话都没说,怎么还被一块儿收拾了。 胡旺见故事讲完了,一时之间也没人说话,终于有个他能插话的空当了。 “你们这次来是住哪里?” “家具还没弄好吧?不行我们先住几天客栈。” 葫芦精算了算时间,一院子的家具,来不及做吧? “做好了。四家的都做好了。” 胡旺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文小点还是发现了他脸上的那点小傲娇。 “这么快???” 山桃和姜芋看了看顾家这几个修个东西都能修散架的男人,没什么想法。 “还行,有高人帮忙。” 沈婉儿给胡旺的木料是整根的原木,胡旺自己根本整不动 ,连树皮都不好刮。有困难找哥哥,是胡旺刻在骨子里的一句话。 可是胡兴也没办法,而且他也挺忙的,确实没时间。然后兄弟俩又去了趟袁府,恰好遇上了初一和初十要来村里定居。 反正都要去村里,明宣礼随手就把俩人派给胡旺帮忙去了。 文奇璋都倒台了,新县令也到任了,初一这个捕头也是时候该隐退了。之前托十五给他们兄弟俩留得院子就在村长隔壁。 万一老皇帝还要来,他也好就近保护呀,是吧?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胡旺忍不住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练功,练得越高越好。 第409章 以胡旺的性格,他可以一人一木面对面坐上一天,他活到二十岁,强度最大的运动,就是去田里劳动。不能说是懒,他只是喜欢更安静的生活方式。 可是,这次的事情,改变了他的看法。 从库房把原木拉回来的时候,就直接放到顾家了。虽然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木料,但木质紧实,又很粗壮,大些的仅仅是一个横截面,做个小圆桌肯定没问题。 可是,这么好的木头,胡旺吭吃瘪肚的干了一天,就只去了一点树皮。这要他自己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初一和初十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内功加持,两个人,一个时辰,树皮就都给去干净了。到了分割料子的时候,这速度就更快了,那家伙动起手来,稳!准!狠!快!五六套的家具,两天就给开好了。 这速度,这效率,胡旺羡慕不已。问过了,他这个年纪,想学是不可能了,胳膊腿儿都硬了。单学内功也不是不行,就是进展太慢了 。 胡旺自己不行了,还可以督促小五。 小五并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心路历程,只觉得二哥这怎么突然关心他练功了? 本以为就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但,从此之后,小五成功解锁了,顾南风的助教,还是主动请缨自主自发的助教。 顾家的宅子能住,顾南风他们也就不多待了,吃过饭,一行人牵着还糊着泥巴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胡旺也跟着去了,家具那些都是他自己看着做的,有没有哪里不顺手,不喜欢的,他在旁边也更好沟通。 顾家人常年在山里住,这个体力方面胡旺真是跟不上。胡旺还有话说,但顾家人一兴奋,根本就不给他这个反射弧略长的人一丢丢的人半点儿机会。 男人还相对沉默,女人孩子们已经开始期待起自己的新家了。要怎么布置,怎么安排,用什么样的被面都想好了。 但……问题出现了。 葫芦精拿着钥匙站在门前,捅咕了半天,都没能打开那把锁。 “别跟我说,你拿错钥匙了啊?” 姜芋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这一天下来,她就剩下无奈了。 “不可能啊,肯定是这把,我还系了红绳。” “你哪把钥匙上没有系红绳?那么多钥匙,红绳都一样,你分得清吗?” “不一样,你看,这个我系的是……” 葫芦精开始仔细给姜芋解释他是如何区分钥匙的,但大家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这个门,你还能不能打开了?” 葫芦精顿时蔫巴下来,抠着手里的钥匙,声音里还透着点小委屈。 “打不开了……” 胡旺在人群里,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钥匙,嘴巴张开刚要喊一句…… 哐!一声,顾南风挥了挥衣袖,顾家的大门,应声而倒。而他还仙气飘飘的站在原地,似是无事发生。 人翻墙什么的也能进去,马车要怎么进,所以这个门,还是要拆的。 胡旺未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手里的钥匙,收也不是,递也不是。胡旺的踌躇顾家人不知道,一进到院子里,俩孩子四散而去。 大人从一进门的南屋开始,一间间的转,每间屋子看得都十分仔细。工具房,库房,兵器房,书房,卧室,灶房,甚至后面的牲口棚和茅房都看了一遍。 “不赖不赖,还有梳妆台呢。” “我看每间屋子都有,兄妹俩都玩儿上木马了。” “哎哎哎,库房还有摇篮小床什么的,一看就是给瓢儿用的。”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胡旺在一旁听着,满足感和自豪感溢于言表。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胡旺本来就是个心细的,顾家又是自己人,所以做的时候,格外的用心。家里用的这些物件儿,但凡是可以用木头做的东西,胡旺全都做了个遍。 大到柜子、桌子、箱子、凳子,小到小椅子,木碗,筷子,全都包含进去了。 那些木头可以说是物尽其用,连边角料都没放过。兵器房虽然还空着,但是各种木柄和架子都备好了。 一圈转下来,三个女人还真没找出来什么需要添置的物件儿。 当然,被褥衣服米面油菜这些是肯定要置办的东西不算,山桃她们目光灼灼的看着胡旺,自家男人要有人家一半……也不用一半,三成的细心,她们就知足了。 哎……为啥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感叹完人生,三个人揣着钱就准备去大肆采购一番。 李氏带着人来顾家帮忙,新房子没住过人,收拾起来麻烦着呢。还要分出人手来看孩子,肯定是力不从心一点。 说句难听话,顾家这几个男的,干活是把好手,捣乱也是个好手。对于没干过的活儿,那捣乱都跟别人捣乱的不一样。绝了。 山桃跟李氏打听哪里可以买被褥布料的,嘿,撞枪口上了不是?咱家就有现成的呀。 “银子,你带着几个嫂子去趟镇上?翠儿看着铺子呢?” “成,那我喊老三赶车去。” 花千儿想说自家也有车,一想摔泥巴里了,又闭嘴了。有车坐就行了,管它是谁家的呢。 女人们逛街去了,顾家四个的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小五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们,不会吧?平时不是挺拽的吗?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怎么干? 胡家兄弟,一人认领了一个,一手塞了扫把,一手塞了抹布。胡达回去准备晚上的饭菜,的,吃饭的人多,准备工作也要提前。 不会就去学,胡家的传统。 天擦黑的时候,山桃她们带着满满一车东西回来了,几乎把在镇上能看到的东西全都买了个遍,还不包括她们在路上陆续已经买好的东西。 小五对女人的购买力又有了新的认识,默默的把自己的目标翻了一番…… 几个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孩子们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从这个屋跑到另一个屋,乐此不疲的满院子乱窜。 银子十分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差点儿没兜住自己的下巴…… 第410章 银子知道顾家男人都是会武功的,用明珠的话来说,顾家叔叔们都会飞。知道归知道,见到和听到,那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 一句会飞,能比亲眼看见顾北风拿块抹布在房顶上乱窜来得震撼吗? 一句会飞,能比葫芦精闭着眼睛随便一扔就能铺好被褥让人震惊吗? 一句会飞,能比算盘精跳一下就挂好一幅画给人眼前一亮吗? 一句会飞 ,能比顾南风衣袂飘飘的样子看着帅吗? 银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比话本子里写的都好看。 胡家兄弟几个站在门外看着,活干的好吗?确实好,收拾得挺干净,效率还高。就是说,这个武功是非用不可吗? 不会就为了听几声孩子们的夸赞吧?不会就是为了比比谁得到孩子们的呼声更高吧?不会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吧? 山桃她们见到,也就瞥了一眼,叹了口气。估计这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过还是意外了一下,比着打扫卫生还是头一次。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吧,房子总归是打扫干净了,新买的被褥也都放到各自房间里去了。孩子们跑累了,又去玩木马了。 晚饭还是去胡家吃,小四准备了一下午,胡家小院的饭堂的圆桌此时已经坐不下了,小五带着几个小娃子,坐在饭堂的小炕上单独开了一小桌。 作为小孩桌上唯一的一位长辈,年仅十岁的小五操着老妈子的心吃完了一顿饭。 明宣礼也终于逮到机会跟葫芦精进行了友好商谈。俩人躲在院子的一角,把事情说了一遍。 “不是,啥意思?没听明白。小五去不行吗?” 葫芦精有点理解无能,小五攒出来的药,小五不是应该更了解吗? “不行。那个人有点危险,在他眼里人都是待宰的羔羊,万一看小五还是个孩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葫芦精这回听明白了,就是有危险的事情,他得上前替小五顶着。可是…… “不是,你就不怕我有点什么危险吗?” “你毒用的好啊,而且还有武功傍身,那人就算再怎么发疯,也是个不会武功的,你的自保能力比小五好多了。” 不要钱的糖衣炮弹先给葫芦精来了一波。 “这人这么危险,你跟他打交道干什么?” 甜头吃到了,但还不到迷糊的程度。况且顾家人一直是隐居状态,能隐藏得好,那就是因为鲜少和外界有过深的联系。 胡家是个例外。主要还是得益于胡家人更关注自己,从来不打听。你看胡二伯,就算再怎么喜欢那些书,除了一天三问能不能带走,关于来历和作者那是一句都不问。 这样的状态让顾家人觉得很舒服,也更愿意和胡家走得近一点。 “总有些事,需要人来做。有人愿意且还很享受,何乐而不为?” 都是成年人了,明宣礼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他要努力尽早把潜在威胁给解除掉,有些人他就要好好养着,有用。 他不说,葫芦精也能猜个大概。那种危险的人,正是有特殊事件需要暗地处理的人的心头好。只是,他并不想深究。 后来明宣礼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觉。他们这些人之所以可以许多年都相安无事,大概就是因为他们之间从不互相多问,也不会有意无意的试探。 胡家是因为与自家无关,更惹不起;顾家则是不喜欢与外界接触过多;明宣礼是不需要,他想知道什么事情,有自己的渠道。 最终,葫芦精还是答应了两天后出面,刚到小坎沟家里还乱着,而且小五的药房他还得好好看看。 夜深人静,胡家校园里终于又只剩下了自家人,早上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了,忙忙叨叨又乱七八糟的一天下来,胡家人脸上都带上了疲惫。 之所以这么晚还凑在一起,主要是胡达的时间很难对上,等下次就要年底了。暖房的事情又不能等,趁着人都在,干脆说完了再睡。 胡家的家底子厚实了不少,家里的生活条件也提高了许多,就说现在,为了说个事,点了三盏油灯。放在以前,就着月亮说就不错了。 事情大家早上都了解过了,现在该是发表意见的时候了。 老两口、胡发和银子、小五、还有胡兴两口子都觉得,这件事就不能透露出去。 胡旺和文小点,还有胡达是觉得,这个事儿根本就瞒不住,一家子闷声发大财这件事,根本就行不通。 胡二伯和文师傅早上没听见事情原委,此时还云里雾里,这是出什么事了,咋还就瞒不住了?怪不得今天人这么齐。 老田不感兴趣,坐在这里主打一个尊重。你们把我当家里人,那我也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一家子人唯一统一的就是,这个事肯定挣钱。 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来来往往说了两刻钟,没等到解释的两个老头儿,靠着自己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找靠山,就行。” 文师傅难得主动开口,这个说话风格,就很有他自己的风格。 “还得有自己的渠道。” 胡二伯补充道,他走的地方多,有些事就算是不懂,也能看出点门道。 几辈子都没做过生意的其他人,听得似懂非懂。小五好像理解了他们的意思,但还蒙着一层窗户纸,看不真切。 见他们一脸迷茫,胡二伯拿出教书育人的架势,十分耐心的解释。 “怀璧其罪的道理,大家都懂吧?” 大家都是读过书,或看过话本子的,典故说不出,意思还是能理解的。 “庄户人家里不是没有聪明人,手艺好,有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谓高手在民间,就是这个意思。为啥这些人发家的几乎没有,那是因为守不住。” “被人抢了?” 正规弟子小五说出答案。 “没错,庄户人家好不容易寻出一条赚钱的路子,被有权有势的人盯上,再舍不得都得让出去。不然就是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第411章 你说,一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就因为想过好日子,想破脑袋想出的一个办法,一旦被人盯上了,那大概就两种结果。 要么,被人抢了东西,要么,祖祖辈辈都只能在别人的压迫下过得还不如以前。 权势是个好东西,底层的百姓在他们面前,真的就像是蝼蚁,动动手指,毫不费力的就能摁死一两只。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追求长成参天大树了,得放软了身段,把自己变成藤蔓,依附着悬崖生长。让自不量力的人,看得到,摸不着。让觊觎的人,想要动,都得掂量掂量。” 胡二伯说出了重点,众人这才拨开了眼前的云雾。要想这点东西还属于自己,那就得找个有权势的人,给他们撑腰。并且靠山地位越高,那以后的威胁就会越少。 “打杂的,你这不是废话吗?靠山不都有了吗?这条儿你都是白说。” 老田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一句话:找明宣礼撑腰。绕这么大个弯子干啥? “靠山?咱家啥时候有靠山了?” 脑子最慢的胡达,问出了一句十分弱智的话。 “你七哥,宣子,这个靠山,天下第三。” 文小点转头说了这么一句。可不会就是天下第三,天底下就这么一个王爷,除了老皇帝和太子,他头顶上就没别人了。 “这么说,那小楼岂不是也有靠山?” 不然明宣礼要入股的时候,文师傅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同意了。 “那渠道是有什么说道?卖出去不就行了?” 不懂就问,胡兴现在十分爱学习,隐约感觉这次种菜,要比之前摆摊子要复杂得多。 “越是挣钱的事,眼红的人越多。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横插一脚,或者是捣乱。你的东西就会受影响。” “卖,还要不愁卖,还得放着别家不要,专门来找你才行。” 山青在一旁撇撇嘴。别看他爹现在说的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做生意的时候,做一次赔一次,要不是他在一边儿拦着,家产都得赔光了。 胡二伯:要不是之前总是失败,我也总结不出来这些道理! 胡兴噎住了,光想着要种出来了,卖给谁这个事,他还真没想过,或者说,他脑子里就没有要卖的概念。 他只是享受种植和有活干的这个过程,后面的事,他并不在意。实在不行,大家分着吃了呗,不浪费就得了呗。 大家一看胡兴这个模样,就知道,这孩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哥,你不会这么久了,都还没想出来要怎么卖吧?” 小五惊讶了,卖给谁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他就问过了,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完了完了,白折腾了。 “他那哪里是没想出来,他压根儿就没想。” 还得是当娘的,一个动作就知道孩子是个什么想法。李氏只觉得心塞,地里那么大的动静,她当然去看过。别的不说,就那两排房子就不少花钱,她还以为小两口都商量得妥妥当当了,合着到现在就只盖了房子,别的一概啥都没整呗。 胡兴,摸摸脑瓜子,这个他是真不擅长。 “你想种就种吧,苗苗不是还等着你的菜呢?大不了就都给苗苗做腌菜呗。” 张莲摸着肚子给胡兴找了个台阶,大概是快要生了,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温暖,连声线都温柔了许多。换做以前,张莲怕不是得急得嘴上都起燎泡。 这么一打岔,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还有时间,现在开始想也来得及。 但,胡发心头却动了动,不确定,再看看。 月落日升,斗转星移,葫芦精和明宣礼再次碰头。 明宣礼就领着人去找缺爷,七拐八绕的走了一会儿,葫芦精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不是,就这么去了?” 明宣礼听得都糊涂,转着脑袋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四周,这儿也没别人呐,有啥问题吗? “你还需要准备别的什么吗?” 他还记得,这人以前满身挂的都是葫芦来着,今天就三两个,难道是拿少了? “你是不是忘了点儿啥?” 葫芦精一脸期待的跟明宣礼确认。 “没有啊。” 搞不懂他在期待什么,明宣礼还是实话实说。也对,忘记给人家拿点什么伴手礼了。 “你不得蒙上个眼睛啥的?打晕也行啊。你这老窝都要暴露了。” 这人怎么这么淡定,不会是打算用完了直接“扔”吧?怪吓人的。 终于明白葫芦精在说什么了,但表示不理解。怎么会有这种要求? “用不着。你有武功,有药粉,就算是蒙着眼睛,打晕,下药,你都有办法找得到。又不打算杀你,就省点儿力气吧。” 明宣礼这话有点吓人人,但葫芦精也不是个善茬儿,看着人畜无害。可玩儿毒的,又有几个真是善良的?能不滥杀无辜就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 话锋一转,看着葫芦精,表情真挚。 “你要实在想体验,也不是不可以……得收费。” 零花钱都被管起来了,他现在是真缺钱了。 葫芦精一脸你没跟我开玩笑的表情看着对方。摸了摸口袋,没带荷包,算了吧。 “走吧走吧。” 得,这也是个没零花的。失策,失策。 俩人在根本没人的巷子里,七拐八绕。一个想着如何存些私房钱,一个想着要见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最后,俩人在一处小院儿门前停下了脚步。 葫芦精一看这地方,四下里静悄悄的,当即就面色凝重的后退了几步。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这个小院的的门脸,把面前子能看到的地方看了个仔细。 葫芦精皱眉:“这是个什么地方?” 明宣礼坦然:“见不得人的地方。” 葫芦精更严肃:“人在里面?” 明宣礼点头:“就在里面。” 葫芦精二话不说,扭头就跑,看明宣礼的眼神也悄然发生了变化。明宣礼自然察觉到了,就是觉得这人性子也太跳脱了,他有点儿跟不上。这次是因为啥? 明宣礼上前拽住了人,来都来了,都到门口了再走,他说了缺爷也不能信呐。 第412章 “哎哎哎哎,别走啊,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就走,说不过去吧?” 葫芦精面色发青,顾家男人各有各的缺点,但是有一条,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抽,这十样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 这地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他才不去呢。你瞅瞅,谁家门口就挂一盏红灯笼的?肯定有猫腻。 “你说的那个人就在这儿?” “啊。就这儿啊。” 咋滴,他好歹也是堂堂安王爷,不至于还会骗人吧? “就在里面?” “就在里面。” 葫芦精脸色更难看了,明宣礼更不懂了。这人咋还会变脸呢?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这会儿就生气了? 葫芦精的质问还没说出口,小院儿的门吱嘎一声就打开了。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男人,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站在半开的门口。 他身穿细棉的短打,身体和四肢的比例很是奇怪。乍一看上去,就像个小孩子。 刚要说,怎么还有孩子?就看到来人脸上的胡茬子。 行吧,差点就人身攻击了。 “来了?是他吗?” 缺爷十分熟络的跟明宣礼打招呼,顺手还把灯笼递给了他,明宣礼抬头看了一眼钩子的位置,抬手一丢,稳稳当当的就挂上了。 “这位就是制药的顾先生。” 经过明宣礼这么一介绍,葫芦精顿时觉得自己身份都被拔高了不少。听听人家这说话的艺术,多么的令人心情愉悦。 “快请进,快请进。” 缺爷的态度忽然就热络了起来,明宣礼上次见到他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他完美分离了一只手掌的时候。 顿时心中就提起了防备。 葫芦精看不出什么不妥当,态度自然的朝缺爷点了点头,跟着往里面走。路上也不张望,目不斜视的跟在缺爷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缺爷直接把人带到了会客间,这还是因为明宣礼要来,特意收拾出来的。十七说了,来的就是个普通的制药人,就是个普通人,要是一来就看见这胳膊腿儿的乱飞,还不得吓跑了? 虽然他不同意,但还是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怕有血腥味,还特意燃了香。 毕竟,那个药是真挺好用的。现在他那屋里干净多了。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药粉,他不介意再来上一点,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葫芦精最大的特点就是鼻子特别灵,焚香中夹杂着的丝丝血腥气,还是被他闻出来了。面上没有表露,大大方方的坐下,等着对方先开口。 缺爷也确实等着急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他今天可得跟制药的人好好聊聊。人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药粉改好了吗?” “药粉?不用改啊。” “明宣礼没跟你说吗?” “说了。但方子不用改。” “我的要求你看了没??” 明宣礼不动声色的用手摸了摸鼻子,借着遮挡给葫芦精使了个眼色,谨慎回答。 他只说了把方子改温和些,别的话一句都没有多说。就缺爷写的那些,他压根儿就没敢给葫芦精看,那家伙,写的太下吓人了。内容什么样先不说,就那蝇头小楷还要写满三页纸的要求,谁看到都得气迷糊了。 那还来什么来,不给缺爷拉入黑名单都是好的。 “没给我。” 好吧,明宣礼的眼色,看来他是没有收到。 缺爷的脸色僵了僵,还是耐着性子把那三页纸的要求说了一遍,目的还没达到,忍忍。 葫芦精听完,心猛跳了一下,又总结了一下缺爷的要求,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葫芦精抿着唇,故作高深的思考了一番。 缺爷的耐心即将告罄的前一刻,葫芦精给出了解决方案。 “方子不用调。” 跟之前一模一样的答案,缺爷有种被人戏弄了的感觉,而他,平生最恨别人戏弄他! 明宣礼现在可不只是无奈了,默默的进入了防备状态,葫芦精真的,有点不靠谱啊。 缺爷倏然收起了之前热络的态度,周身散发出带着威胁的寒气。葫芦精几乎不受影响,顾南风生气的时候,比他可怕多了好吗? “使用的方式得调整一下。” 别问,问就是这个方子,已经没有什么可调的余地了。 懂的药理的都看得出来,小五的这张方子,用的绝对都是随处可见的药材。不管是调整哪一种的用量、火候,这个药的特点,都会不复存在。 缺爷的脸色更黑了一点,咋地,他连个药都不会喂呗! “所以是我的错?” “不是。药本来就有很多种用法,用法不同,效果也不同。就拿最常见的蒙汗药来说,有放吃食里用的,有放酒里用的,有吸进去的迷香,还有投进火堆里的。 仔细对比一下,不管是效用还是起效的时辰,都是不一样的。” 葫芦精的语气十分平缓,低沉的声线,让人忍不住跟着听了进去。 “再说回现在的这个药,咱们只知道它吃进去会有什么反应,那换一种用法会如何?” 葫芦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个时候,就要留出一个气口,让他们整理一下想法。 果然,半盏茶的时辰,缺爷就开口了。 “不吃,还能怎么用?” “闻,抹,吸都可以尝试,或者跟其他的药粉混着用,这个就端看个人了。” 葫芦精说得神秘,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哪种用法会更接近对方的要求,毕竟,他只看过药方,别说实验,就是实物都没怎么见过。 现在让他来改方子,谈用法,那不能说是天方夜谭,也得是个痴人说梦。东西都没见过,效果也没见过,这要怎么说? 方子确实不用改,但用法,他也不确定。 但足够给自己争取时间,回去研究了。 缺爷心中也有了想法,顿时跃跃欲试的就要去试验一番。明宣礼知道,缺爷这状态又上来了。 “一会儿就让人给送些小动物来。” 明宣礼十分善解人意。他没有那么多人给他“用”,给些动物还是可以的。 第413章 葫芦精的“任务”完成了,临走时,还没忘了提醒缺爷注意身体。缺爷十分的不服气,怎么着?他看上去很虚吗? 殊不知,葫芦精是发自内心的提醒,因为那药,简直是无孔不入,若不注意防护,谁也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跟着明宣礼又七拐八绕的回到街面上,葫芦精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个缺……缺爷,他大名叫什么呀?” 明宣礼脚下不小心踩到一颗小石子,差点没绊倒。 “……高大壮。” 对话停顿了一瞬,葫芦精才回话。 “嗯,是个好名字!” 这个名字载满了对孩子的期盼,实在是个好名字。 胡达的新菜终于有了进展,十来天的时间,尝试了无数次,始终得不到他想要的味道。没了办法,胡达干脆把大家都叫到一起尝菜! 从明宣礼到袁铮骋,再到自己本家,连张平父子俩都给喊来了,认识的是一个都没放过。胡家的小院子里,再次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人。 看着明显增加的人头,胡老汉第一次觉得自家这院子小了,桌子少了,凳子不够了,连筷子都得现做。 要不换个大院子? 心中有了想法,胡老汉频繁的看向李氏。李氏本不想理会,可老头子的目光太过灼热,想忽视都难。 “别问,没门儿。” 李氏看都不看一眼,拒绝得相当干脆,不留一点气口。 “我啥都没说呢……” “不用说,想盖房子,没门儿!” 院子里这么多人,李氏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干脆走为上策。胡老汉紧追不舍,说啥都要掰扯两句。 现在家里富足了不少,盖个房子的钱那肯定有,但是,现在孩子们都置办了自己的地方,属实是没什么必要。 况且,孩子们早晚要分家,到时候多大的房子都有可能空置了,那就是浪费! 人多了住不下?那就搬出去住呗,都在村里几步路的事。 院子里桌子都支好了,和以往不同,桌子矮了一截,中间还掏了个大洞,桌面只剩下一尺宽的地方放碗筷。 整个桌子看上去都不结实,大家十分默契的在自己和桌子之间保留了一段距离,生怕被占包。 老皇帝也带着馒头花卷水饺他们混在人群里,此时正背着手围着桌子研究,这玩意儿用来吃饭,菜放哪里呀? 明宣礼和老馒头他们站在他三尺开外的地方,假装不认识他。真的,自从出宫以来,老皇帝真是一次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京了,明宣礼也就没再说他什么,反正回去有的是规矩绑着,今儿就随意些吧。 顾家四兄弟正在灶房挥舞着磨得锃光瓦亮的菜刀,两人一只没有腿的羊,切得欢快。自家人吃饭,也不用太讲究,切好的肉放在一个个的大海碗里,管够。 羊腿被三爷爷拿走,一早就挂在了自家的烤炉里,八只羊腿,此时正在炉子里烤得滋滋冒油。 小五拉着明成和几个同龄的堂兄弟在灶边,正在洗青菜。为了今天这一顿,小五种了一屋子的蘑菇和菜,能摘的都摘干净了。 爱种菜的四爷爷,看了一眼,喊自家孙子又回去摘了一筐来。自从小五把这个法子教给了本家人,这两年四爷爷总是早早就准备上了,自此他们家一年四季都不再缺蔬菜吃了。 胡家祖训:好东西先肥了自己。种的那些基本都进了自家人的肚子。 好不容易可以摆脱冷水攻击的小五他们,又蹲回他们的角落里,继续洗菜…… 胡兴和胡旺还有大壮二壮他们正用棒槌捶打案板上的猪肉,不知道为啥,好好的肉不让用刀切,要用棒槌。 胡发正在调麻酱,调味胡达已经放好了,他只需要用调料水调成合适的粘稠度,就行了。 “谁帮我看看苗苗嫂子来没?” 胡达看着锅里的底料,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恰巧余苗苗经过,听到了。 “来了来了,我再晚点儿你都得让人给我抬过来了。” 越来越熟悉,有了事业人也自信多了,你看,都敢开玩笑了。 “嘿嘿嘿,我这不是怕嫂子来晚了,错过好吃的么。” 胡达赶紧接话,嗯,碎嘴子有进步,但,不多。 “你那是怕我晚呐?还不是等着我的东西?” 余苗苗把手里的两个小罐往桌上一放,看着胡达的眼神满是揶揄。胡恩元在县城的店里做掌柜,没回来,其他几个兄弟手里都搬着坛子,她就得自己动手了。 被拆穿了,胡达也不尴尬,只呲着牙傻乐。 目光在灶房里寻了一圈,看到胡发,余苗苗赶紧喊了一句。 “老三,再给我定些坛子呗,大小都要,还有大缸,这次得多要些。” 小菜苗现在用的坛子、罐子之类的,都是胡发找以前的窑厂给定的。虽然现在他一心扑在布庄上,但窑厂的关系还在。 “成啊,回头把要啥东西,啥尺寸,写个单子,我照着定。” “行,回头让小七给你送来。” “啥时候用啊?” “不急,就这十来天儿吧。” 说定了,余苗苗就往屋里去了。她看着明成了,知道沈婉儿肯定在,因为小菜苗这个铺子,她们的关系也走近了不少。 平时俩人都忙,今天能碰上,肯定得说些重要的事。 冬天里很多菜要不涨价,要不就找不到,她们小店的价格也得跟着往上调一调,还有以后冬日里的菜种出来她们想卖,也要跟张莲这儿商量着来。 干脆,几个人凑了一桌麻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边打边商量。张莲肚子大了,坐一会儿就要站起来走走,不然尾骨疼得厉害。见她们打得兴起,手上直痒痒,奈何她连一圈都做不下来,只能干看着。 余苗苗的想法跟沈婉儿的想法不谋而合,供不应求的东西,那才是赚钱主力!此时不涨价什么时候涨? 说到其他的新鲜的蔬菜,俩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张莲,啥时候能卖,还得看他们两口子什么时候才能种出来。 第414章 怀孕之后的张莲,真觉得这反应力是越来越慢了,被余苗苗跟沈婉儿看了一阵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等她的答案。 “别看我了,今年之内是没指望了。” 张莲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又坐回躺椅上。哈~~~舒服。就是起来的时候,还得让人扶一把。 “为啥呀?” 沈婉儿没做过农事,见小五喊儿子去洗菜,都以为种出来了呢。 “房子都没盖好呢,种不了。已经盖好的,还四处漏风呢,草帘子那些都还没整好呢,现在啥都种不了。” 要张莲说,盖房子的时候,就该着手准备里头要盖的草帘子了,这干完一样再准备另一样的风格,她看得是真着急。 而且,种的东西不同,需要的温度也不同,要的数量也不同。 因为要的着急,尺寸又大,现在本家猫冬的亲戚们,都在家给他弄草帘子、搓麻绳呢。 “得,这茬儿先放放吧,估摸着能种出来也得年后了。” 沈婉儿听这描述,心里彻底放弃这条了,年前的时候正是大户人家要定菜的时候,等年后价格可就大打折扣了。 余苗苗转而想起另一件事来。 “对了,我那两亩地的白菜呢?” “兴子说,快能收了,回头收了给你送家里去。” “不用,我直接带着人去地里收就行,到时候过了秤,咱们再算账。” 余苗苗大气的一挥手,颇有几分大地主的气质。她的小店生意好,要用的东西就多,只靠着家里那几个小叔子,属实赶不过来。 更何况,他们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全都来迁就着她来。所以跟胡恩阳商量了一番,请了几个人来,现在他们人手也是够的。 “也行,那我就偷个懒儿。” 这俩人十分愉快的说定了,从来没种过地的文小点和沈婉儿听得云里雾里。 “两亩地的白菜,有多少?” “不好说,大几千斤总要有。” 张莲还算了算,主要以前也没谁整亩整亩的种这玩意儿啊,一家子人,多了也就种几分地就够吃的了。 那俩“没见过世面”的,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得卖到猴年马月去。 屋里看着小鲤和明珠的东湖听着了,她记得自家庄子上送来的账本,好像跟这个对不上啊……勤劳又能干的东湖,又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干。 “开饭啦~~~~~~” 胡达在灶房吼了一嗓子,堂兄弟们自动自发的去灶房端东西去了。一道道菜从灶房端上了餐桌,大盘子小碟子的,摆满了桌子。 “啥呀这是,咋还给锅抬出来了?” “不是,菜咋还都是生的?” “这给碗酱是啥意思?蘸酱吃?菜能生吃,肉咋整?” 院子里议论纷纷,明宣礼他们这些吃过见过的,也在研究眼前的这口锅。这看上去和涮羊肉差不多,但这个锅…… 胡达本来就是为了不弄铜锅,才想着研究个新菜,恰好手札上就有一个用铁锅的方子,汤料也有所不同。 涮羊肉用的是清水,而这个则是要炒料,加高汤,倒是对锅没什么要求,用个铁锅就行。不过,原方子他试过了,太辣了,几乎是除了辣味就没别的味道了。 调整了很多次,总觉得这个味道欠缺些什么。 “中间锅里的是汤底,等锅开了放肉和菜煮熟了蘸麻酱吃,这个麻酱比较稠,可以加白汤再泄开一些。糖蒜,腐乳,韭菜花都可以调味。 白汤不辣,红汤有辣味,喜欢哪个吃哪个。” 胡达给大家解释了吃法,其实就是双羊肉,只是这个汤底,有了新花样。没一会儿,铁锅就在火力的加持下,翻滚起来。 花千看着眼前的东西,呆愣愣的,眼底情绪随着汤锅翻涌…… 胡达把三爷爷,文师傅,文小点还有明宣礼他们攒在了一桌上,也方便随时询问意见。 文师傅知道自家徒孙在研究新菜,他没问,他也就没说。主要也想看看,他有没有能改味道的能力。只会照着现有的方子做,注定走不远。 胡达看大家都吃了些,这才敢说出自己的需求。 “这个方子我改了很多次,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大家都帮我尝尝 。” 老田砸吧砸吧嘴儿,从袖子里掏出两小片草药就丢进了白汤里。大家的筷子一顿,默默的放下了。 “干啥干啥干啥,不是毒药,死不了人。” 老田不乐意了。 “那你自己咋不吃?” 胡二伯怼回去。 “我在等它入味呀。” 行,大家一起等着吧。明珠跟着沈婉儿吃得正欢,再一抬头就只能看不能吃了,顿时就撇嘴了。眼泪汪汪,面带控诉,一眨不眨的看着老田。 老田只是嘴巴不饶人,又不是真的冷面冷心,这小眼神儿,真的好刀人呀…… “……那啥,不等也能吃。” 老田败了,尤其是看到小娃子瞬间就开心起来,只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胡二伯看了他一眼,十分无语。 “咋了嘛,四儿说的,汤里缺东西的嘛。” 委屈了,老田委屈了。 “让你提建议,不是直接扔东西。” 胡二伯一句话都不放过,说一句怼一句,努力谴责老田欺负孩子的行为。 老田闭嘴了,静静的等着汤锅的香味飘上来。 明宣礼一家四口,一致觉得白汤的更好吃。 “红汤那个,辣味太重了,但没有辣椒的香味,只有辣味。” 沈婉儿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形容出自己的感受。味道太单一,没有层次感。 胡达点头如捣蒜,一脸崇拜。他也是这种感觉,只是形容不出来,沈婉儿这么一说,顿时感同身受。 “可是我尝试了许多办法,做出来的始终没有那种味道。” “你这个方子,我吃到过类似的,味道差了一大截。” 胡二伯给出了一个残忍却很中肯的评价。 他在外的二十年时间里,不说的大荣的每一寸土地他都去过,也确实走了不少地方。到了一个地方,那最先接触到的,就是当地特色的味道。 山青也跟着点头,他也是跟着一起吃过的。这次胡二伯的发言倒是正经。 第415章 食材不对 “食材,不对。要用,当地的,才对。” 文师傅总结发言。 “师爷,那您知道是用的什么什么食材不?” 胡达还没等让胡二伯形容出那个味道,就听闻了这么一个噩耗。赶紧追问,师爷见多识广的,肯定知道呀。 文师傅摇摇头,他,并不知道。 胡达瞬间就颓了,那就说明,这个菜,算是白研究了。 手札上只写了怎么做,它也没写是哪里的吃食,用的是哪里东西呀。他师爷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那些只动嘴不动手的了。 “辣椒和花椒都不对,花椒要用青花椒,辣椒要用二荆条和小米辣。\" 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众人回头,发现是一直存在感不高的花千儿。见众人看过来,她也不发憷,看着翻滚的汤底,眼里带着回忆。 “这道吃食,应当是山城那边的,那里是山区,湿气大,所以吃食也偏辛辣一些。 山城人喜欢重油重辣,最爱麻辣口味。麻和的辣是两种口味,麻来自于青花椒,辣是多种辣椒混合而来的,其中二荆条和小米辣不可或缺。 这种菜,最重要的是底料,一般是用牛油炒制的。” 说到这里,花千儿似乎是犹豫了,停了半晌,还是指了指红汤说。 “你这个……边儿都没摸到。” 胡家本家觉得这话说得过分了些,想反驳又没啥能站得住的理由。人家小姑娘说的有理有据,他们人多也不能不讲理呀。 而且,人家能张嘴就说出来问题的所在,就证明,她说的话,那定然是有据可循的。 花千儿说到最后的时候,还觉得会不会过分了,后来发现大家都在讨论味道,还悄悄松了口气。 “用本地的不行吗?” 胡达还在挣扎,他明知道食材对味道的影响,这句话不过就是不死心。 花千儿看了看桌子上的汤锅,没吭声。意思,不言而喻…… 用当地的食材,做出来啥味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胡达陷入失望和深思。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落了个啥也不是不说,居然连门道都没摸到。 “嗯?为啥你们的白汤比我们的香?” 小五见这边大人们好像在讨论事情,就过来接小猪猪去跟他们吃。一靠近,就闻出了不同的味道。 老田傲娇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深藏功与名。 “有不一样吗?” 明宣礼抬头,他从发表完自己的见解之后,就一直在埋头苦吃。这不是挺好吃的吗?甩了别人家涮羊肉七八条街了都。真不知道他们这么严肃,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小五也不说,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去他们小孩儿桌,盛了一碗白汤过来,径直端到胡达和文师傅面前,还给胡二伯匀了一些。 明宣礼……就算了吧,反正他也吃不出来点啥,别浪费了。这汤底四哥熬了一晚上呢。 这有了对比,问题就很明显了。目光,不自觉的偏向了老田。 扎针的,到底丢了俩啥玩意儿进去。 吧唧吧唧,吃得正香的老田顿时就不敢嚼吧了。 “干、干啥?瞪着我干啥?” 莫名有种被狼盯上了的错觉,而他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谁瞪你了,这是询问的眼神!询问!” 胡二伯也不乐意了,最烦别人歪曲事实了,文字狱就是这么来的,焚书坑儒的误解就是这么导致的! “那你想问啥,能不能用嘴说?不然为啥‘问字’里面是个口,不是耳?” 用魔法打败魔法,老田这一机灵起来,居然也能制得住胡二伯。嘿嘿,还有点儿小兴奋。可算是赢了一次。 “田爷爷,你往汤里放啥了?” 胡达赶紧追问,红汤的眼瞅着就不行了,能琢磨出来一个白汤也成啊。 “白芷和甘草。甘草解表,也能提鲜,炖汤的时候放一片,那香的……” 说起草药,老田就开始侃侃而谈,整个人都在发光。 “那没病的人吃了会不会碍事啊?还能放别的啥不?跟啥食物相克不?” 老田的话都还没说完,又被胡达给截胡了。但是老田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不仅不生气还十分有耐心的解释。 “红枣、桂圆、枸杞这些都行,都是温补的东西,就放那么一片两片的,一般不碍事。除了极为少数的人会有反应,不过这种人万中无一……” “那熬汤的时候放多少合适呢?您说的这些,放多少不碍事?” 再三被打断,老田的话都只能说一半,好心情也变得不开心了。 “四哥,我告诉你,来,你跟我来。” 小五拉着胡达下桌,看这样儿,四哥这是不打算让田爷爷好好吃饭了。按照经验,再多说两句,老田都得生气了。 老田心里宽慰,放眼望去,老胡家这几个人,就小五最贴心了。 但,放心不超过半刻钟,老田忽然起身,急匆匆的追小五他们去了。他忽然想起来,一个敷眼睛的药方都能给改成毒药,这放个调料,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虽然这几率是小了点……那也没有外敷药改成毒药的几率小。 临近腊月,小楼的菜单上终于有了涮羊肉,为了和其他酒楼做出区别,改了名字,叫火锅。 名字是老皇帝取的,理由很简单,有火有锅,就叫火锅。这风格……就像当年他看到一个小太监白白胖胖像馒头,是一样一样的。 虽然不能公开,但是有了这个金口玉言的名字,那就是大荣的独一份儿,受保护的。 当然,这名字也不是白起的,这个白汤的方子,被老皇帝给薅走了。他要回去慢慢吃。老田经过明宣礼的同意,给他的方子里加了点药材,味道依旧鲜美,冬日里多吃些,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 第二天,老皇帝重新换上了粗布衣衫,坐着一辆破马车,在老馒头他们的簇拥下,出发回京了。胡二伯、老田、文师傅他们出来送到了村口,就不再往前。 老皇帝不开心,觉得送得太近。 明宣礼一句太招摇,就打发了。他这次是悄咪咪的来的,当然要悄咪咪的走。 第416章 高端涮羊肉 小楼终于有了独家的涮羊肉,与市面上的不同,汤底是用羊、鸡、鱼吊够四个时辰以上的高汤,麻酱是用料水特调的。 吃的时候,汤锅里还会放上桂圆、红枣、枸杞补气血的,麻酱用高汤泄开,放上调味小菜,香味四溢。 用料足够,这价格自然也就提高了不少。 为了能这个上新的消息散出去的更自然,胡达还耍了些小心机——把伙计们吃饭的时间,往后推了一点点。 就在大堂的长桌上,胡达喊上店里的伙计和小鲤他们一起,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开始吃火锅。经过改良的汤底,味道提升了不少,有肉也有菜。吃上头了还讨论起哪个食材好吃,哪个食材煮多久更好吃…… 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迎客的时辰。 客人一进门,见几个人围着口锅吃得正香,都忍不住上前询问两句。胡达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好奇就代表有戏。 有好运气加持,第一个进来的客人,就是个好吃的老主顾。是位四十多岁的老者,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短则三五天,长则十来天,总要来一趟。店里上新菜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头一个来吃的。这次也不例外。 甚至还尝了两口胡达他们锅里煮好的,彼时胡达他们都快吃完了,锅里就剩下了几片菜叶儿和两个肉丸子,被这老爷子都给包圆了。 “二柱子,这个锅子你们上了没有?” 喊来每次必找的二柱子,指着那个锅问。 “老爷子,赶早不如赶巧,咱们今儿晚间正好上。” “那给我来一锅。” “那还给您送到六号雅间?” “嗯,快当点儿啊。” 那老爷子说完,就带着小厮往楼上走了。时辰还早,客人都还没来,他是头一位。 二柱子赶紧领着人往雅间走,边走边介绍。 小楼的火锅,分了大中小三个号,搭配不同大小的桌子。桌子是找胡旺定做的,和锅子的大小尺寸匹配着做的。不然锅大了,桌子也大,两三个人来吃,也不方便。 火锅的肉和菜品这些,也分了整份和半份,可以说服务是十分到位的。 像老爷子这种,只有一个人,选个小锅就好,菜品挑个几样,要半份就刚刚好。 “二柱子,你觉得哪些煮着好吃,你看着给安排。” “承蒙您信得过,冬日里最适宜吃羊肉,您要上一整份,搭配些清热解表的青菜、蘑菇、豆腐就行,选个两三样,就够了。 麻酱蘸料含着五种调味小菜,给您来上一份。您看可好?” 老爷子十分满意,就让他按这个安排。 半刻钟的时间,桌子上就摆满了新鲜的食材:手切羊肉、这个季节少见的青菜拼盘、蘑菇,还有豆腐和红薯,都是半份的量。 “先给您盛碗汤暖暖胃,味道很鲜的。” “这汤能续吗?” “自然是能的,咱们这锅子要一直开着,有损耗,就要给您添汤的。” “是加清水还是原汤?” “原汤。加了清水味道就淡了,不好吃了。咱家小东家会生气的。” 老爷子哈哈一笑,一高兴,就赏了二柱子一角碎银。他着实喜欢二柱子这孩子,但凡来,那就一定是要喊二柱子来的。 二柱子边讲,边帮老爷子泄开了麻酱,再加了少许的调味料。酱料准备好了,锅子也开了,他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他一出门,就被胡达和伙计们给拽到了一边,打听情况。 “我出来的时候,老爷子还没吃呢。” 意思就是说,不知道反响如何。 胡达反手就端了一壶清火茶。 “你进去送茶水,我送的。今儿,你就在里头候着,那老爷子是个会吃的,一定要问出他的意见。去吧!” 二柱子又被胡达给送进了雅间,就有一种被人给卖了的感觉。一进门,二柱子立马找回了状态。 “老爷子……这是小东家特意送您的清火茶,知道您对吃的有研究,贿赂贿赂您,好叫您给提提意见……” 听见二柱子半开玩笑的言语,胡达终于放心回后厨炒菜去了。 大堂里,汤底的香味还没完全散去,陆续来的客人,也有询问的,又有两人点了火锅。 新菜开卖第一天,成绩还不错。 老爷子跟二柱子边吃边聊,自己吃着没意思,又要了一份酱料,让小厮跟着一起吃。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本来让二柱子也吃的,奈何,刚才吃得太饱,实在是吃不下,这才作罢。 胡达并不知道,不久之后,还有个大惊喜等着他。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时不时想起花千儿说的辣椒和青花椒,心痒难耐。都想自己去找一趟了。 “四哥,你找小胖哥哥问问呗,没准他们见过呢。” 小鲤见胡达又开始愁眉苦脸的,问了才知道是有调料不好找。她想起了小胖墩儿白赫。 “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呀。说他们家生意做的可大了,到处都有产业呢。” 入冬之后,老古的身体就不太好了,早年流浪的时候落了病根,一到冬日就咳嗽不止。今年也不知为何,格外严重 。 小鲤有时间就在后院陪着,白赫时常带着小礼物来宽慰她,说自家生意做的如何大,什么样的药材都能找到,一定能治好老古。 东西小鲤是一概不收,却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的。不过还是谢谢小鲤了。” 胡达这张嘴啊,还真是够小四的!当着小孩子的面,说人家的话当不得真,绝了! 这不,闷闷不乐的小鲤把话转达给了白赫,把小胖子气坏了。要是随口一说也就算了。偏偏胡达是对着小鲤说的,这不是坏他名声吗?小鲤万一当真了,对他印象不好了咋办? 白赫当即就找了管家来,问自家的产业里,有没有卖调料的,卖的调料里,有没有胡达找的这些。 不是说他的话不可信吗?不是说他是个小孩子吗?那他就非得给他找出来看看不行! 对此,费尽心思要堵明宣礼的白君迁,半点都不知情。 第417章 我看着你挖坑 话分两头说,这边,小楼的机遇随时都会出现,只需静待花开。 那边,时间回到老皇帝走后的第二天。 老皇帝一走,明宣礼身上顿时就轻松了,又有时间在小坎沟闲逛了。 此时,小坎沟胡家的饭堂里,明宣礼静静的看着胡兴、小五、胡恩阳围坐在一起,明目张胆的“密谋”,如何从他身上获取好处。 明宣礼有些哭笑不得,套路玩儿的如此拙劣又明显真的好吗?还不如直给算了。直白的大白话说了,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哎,来都来了,就看看他们要干啥吧。 他今天原本是来看村里宅子进度的。袁铮骋那里是越来越住不下去了,自从捅破了窗户纸,袁府里到处都充斥着恋爱的酸腐味! 俩人整天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动不动就要眼神拉丝对视上许久,走路要牵手,坐着要依靠,吃个饭还要喂来喂去…… 哦,对了。明宣礼把老师爷给累跑这事儿,可算是让袁铮骋给钻了空子,直接把卓子佼给塞进去做师爷了。这下可真是同进同出了。 他们大人受不受得了先不说,主要是他们这旁若无人的状态,明宣礼十分怕把明珠给带坏了,觉得那些失礼的事情,做了也没什么…… 夫妻俩一商量,一致决定加快村里的进度,赶紧搬走。沈婉儿甚至连家具都已经选好了,还是从“山寨库房”选的,看着不起眼儿的紫檀木家具,还是古董来的。 结果,这一来,就因为好奇田里为啥会盖房子,拐了个弯,碰上了这兄弟仨,这就跑不了了。 他们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快到饭点了,去家里吃饭。现在他茶都喝了三杯了,那仨还没商量出个啥来。 仨人今天也是没什么准备,谁知道好好的在地里,明宣礼还能自己送上门来。那来都来了,再放走了,多不礼貌呀,是不是。 可是,人是拐回来了,这事儿要怎么开口呀。仨人你推我,我推你的,退让了半天,最后又是年纪最小的小五扛下了所有。 别问,问就是小五跟他七哥关系好。 “七哥。” “哎,五弟。” “那啥,你忙不?” “忙。” 鲜少见到小五这么局促的样子,明宣礼顿时起了坏心思,就想戏弄一下。 你看,小五这不就卡壳了么。 小五的设想是,明宣礼就算是客套一句,也会说声不忙或者还行,那他不就能往下接了么。谁知道这厮不按常理来,他要怎么接?七哥,你介不介意更忙一点?合适吗? “哦……那你忙啥呢?” 小五硬着头皮接上了茬。 “忙活搬家呢,准备过一阵就搬村里来。对了,老二在没?我找他定点东西。” “哦,二哥在木工房呢,一会儿就出来,你要找他做啥呀?” 话题是来了,俩人一来一往的聊得也挺愉快。可这越聊越远,刚刚参观的暖房,是一句也没提。明宣礼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来回转,看够了也玩够了,这才主动把话题转了回来。 “你们那暖房,现在还没种东西,还赶得上年前不?” 恰好,文师傅和胡二伯也来了,听说明宣礼来了,肯定是要来打个招呼的。听到明宣礼这么一问,胡二伯十分自然的就接上茬了。 “种啥种,要我说,这事儿就弄不成。” 语气里满是嫌弃,半点都不看好胡兴折腾的这把事儿。 “咋就弄不成了,我这不都开始种了么。” 胡兴心虚不已的小声辩驳。前两天,终于弄出俩草帘子来,赶紧就扣在暖房上了。怕冬天风大,还买了密实的帆布做了个内衬。 可是让人说了顿挥金如土,两三文的菜苗子都盖上二三两银子的“被子”了。 “现在才下种,啥时候能长出来?你还有好几个房子没盖完呢。” 本来是为了帮他们一把,唱出戏,说了两句还真有点上头了,还真就觉得这事干不成了。 “菜长得快,过年……” “还过年,你当我没种过是吗?这都腊月了,年三十儿能长出来?” 这么一算哈,这事儿还真就不成了,最起码,是供不上年前用的。 胡恩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咱不是找靠山吗?咱不是要做大做强吗?咱不是做得好还要再多盖些吗?这咋还带拆台的? 不会是……以退为进吧? 那……他要不要加把火? “大爷说的没错,咱们的动静太大,好多人都在打听。摸不到门道的倒是没什么,就怕同行的来。这就等于是把成品摆在那儿了,懂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弄的。要真的做起来,知道能挣钱,估计学的人不少。” 这一直是个大问题,有本事的人不在少数,就算是一次不行,多学几次总会成功的。房子这个东西吧,它就放在地里,搬不走,藏不了。 胡兴人直接蔫巴了,这几天刚树立起来的信心,又没了。虽然知道大家是为了帮忙,但这些都是他要面临的现实问题。 “找靠山啊。有人,罩着,啥都,容易。” 文师傅插了句嘴,还十分明显的假装不经意的看了明宣礼一眼。 小五看着眼前这一幕,差点跟不上趟,他们怎么像是提前说好的,跟自己的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呀。 好吧,全员演员,上台就演。连剧本都不用编,说啥干啥,全凭默契了这是。 明宣礼终于等到点他了,嗯,等挺长时间了都。你看看人家老戏骨,这上台多丝滑,这演技多真实,不知不觉就让人钻进去了。 “我多句嘴啊,摊子都铺开了,说不干了。到这会儿,你干不干人家也学走了。这不是给他人做嫁衣了吗?” 都点他了,那他就懂点事儿,自己往前送一送吧。更何况,这明显就是一块香饽饽,挣了钱,他也有机会存点私房钱了。 没有财务自由的日子,还真挺难熬的。他现在都不敢自己带明珠上街了,孩子跟他要个糖葫芦,都得从十五身上扒拉……太丢人了。 第418章 我给你找个牢靠的 明宣礼决定,得跟沈婉儿说说,给他涨涨零花钱,这么多人跟着他呢,连个赏钱都没有,像个什么话。 大家见明宣礼这么上道,心里也放心了不少。那就接着来吧。 “干了也是白干,就你那房子盖的,盖个四处漏风的土坯房,都造了一千多两,你得卖多少菜才能回本啊?” 胡二伯又捅了一刀。 山青在后面拽了拽他爹,提醒他一下,别上头,注意分寸。一千两,您可真敢说,这钱都能盖五十个了吧。 “哪有那么多,也就二百多两……” 胡兴怕把明宣礼吓跑了,赶紧往回找补。这一找补,好像砍得有点狠了。 “大哥,咱光油布都花了快三百两了。” 小五赶紧加价,把这东西折腾出来可正经费劲了,想法也很值钱的好伐。 “啥油布这么值钱呐?” 明宣礼心想,知道你们是又想要靠山,又想要让他出钱。但是,咱们报价也得靠点谱行不行。 “市面上的用不了,专门找人定做的。” 山青也加入了,这个只说实话的娃子一开口,明宣礼直接就信了,半点都不带怀疑的那种。要说胡家这帮子人里头,最不会说谎的,那肯定就是山青了。 山青确实没说谎,但话也没说全。 市面上的油布确实是用不了,因为太贵了;找人定做也没错,找的就是自家堂兄弟…… 所谓定制出来的油布,其实就是银子布庄里泡过水的陈年旧布,拿回来自己刷了些自制桐油……这个成本算下来,那可比买现成的便宜了一半不止。 不管咋滴吧,明宣礼信了就好。 “你听听,这都得五百两了,你们可真是日子好过了,就不拿钱当钱了是吧?菜还没种,钱花完了……我看你卖不出去,拿啥养老婆孩子!” 胡二伯激动了,胡兴入戏了,恍惚间还真有种,自己要养不起老婆孩子的错觉。 “过了,过了。往回收一收,听话。” 这剧情越来越浮夸,明宣礼忍不住叫停,再继续下去,房子地都得赔进去了。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 明宣礼端起茶杯,又喝了一杯茶,选择对他们的期待视而不见。 “钱我可以出,但我这个靠山,怕是不牢靠。” 说着还给胡二伯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胡二伯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你们这一家子,可真够折腾的,这都几年了?还没折腾够啊。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只当是这事儿成不了,这回是真的颓了。 “不过,我给你们找个更好的,大家安心等消息吧。” 坏心眼子·明宣礼,看着大家由阴转晴的表情,十分满足。 “七哥?” “嗯?” “说话大喘气……容易挨打。” 小五语气平和的提醒。若是表情里哪怕带上那么一丢丢的真诚,都能让人相信,这是真的为了对方好。 他们唱戏,他玩心眼子,扯平了。 明宣礼让初七扛了个种菜的箱子,飞着去了趟京城。 小楼的新菜品火起来的时候,初七带着个卷轴回来了。初七再次累瘫了,箱子虽然没有文奇璋种,但这趟路远啊。为啥这种费人的活儿,每次都找他啊? 明宣礼特地让胡家人提前都来小楼等着,说是消息这两天就到。胡家人觉得没啥必要,但不用在家做饭,文小点她们还是很喜欢的。 至于其他人,都没人做饭了,那自然是要来小楼蹭饭的。 明宣礼特意选了一个人最多的时辰,由镇守袁铮骋和师爷卓子佼亲自带人鸣锣开道,身后跟着初一十五初七初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小楼去了。 袁铮骋还喊上了王四方和杜五爷,这两个在镇上有些身份的人物,牌面直接拉满。 仪仗队伍绕城一周之后,终于在小楼前头停下了。明宣礼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单手举着一卷还未打开的明黄卷轴,金线绣制的游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圣旨到~~~小坎沟胡家速速出来接旨。” 初十嘹亮的嗓音,在街上传开。 袁铮骋和卓子佼带头,外头呼呼啦啦跪了一群百姓。初七已经先一步进去请胡家人了。出来的时候,胡二伯他们仨老头儿还在后头嘀嘀咕咕。 “给我家的圣旨,路过的百姓也要跪?” “不知道啊,谁家也没有当街宣旨的呀。” “咱们,跪不?” 明宣礼听见了,空着的一只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初七在一边小声提醒,胡二伯带头,胡家有一个算一个,就准备下跪。明宣礼看见张莲也要跪,赶紧出声制止。 “怀孕的妇人和八岁以下的稚童,可以免礼。” 小鲤扶着张莲瞬间就站直了身子。 明宣礼缓缓打开卷轴,开始宣读。 亘长又拗口的文字,足足念了半刻钟,总结出来就一句话:小坎沟胡家的暖房蔬菜,为皇家冬季用菜唯一指定渠道。 大白话就是,胡家暖房里种出来的菜,那是要进贡的。这下,不仅是靠山有了,连销路都有了。 胡老汉懵懵懂懂的接过了圣旨,转头就让胡旺寻块好料子,做个盒子装圣旨,以后他们是要把它供起来的。 这边仪式一走完,袁铮骋牵着卓子佼,带着王四方和杜五爷就上来恭贺了。 犹如坐上云端的胡家人,迷迷瞪瞪的的就被他们簇拥着往小楼里去了,等人缓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三楼的大开间里了。 面对如洪水般涌来的恭贺,一大家子人,脸都要笑僵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直到这时,胡老汉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天王老爷呀,没想到他活一辈子,还能有接圣旨的时候,好家伙,这说出去,那还不得漫天飞牛? 不行,他得让家里人把圣旨里写的一字一句都背下来。圣旨里说啥来着?这会儿打开看看没事吧?不能砍头吧? 圣旨下了,胡家也接了。但,说实话,圣旨上说得太含糊,他们听了,但不是很懂。 第419章 这个,不用跪 胡老汉想问问,这圣旨还能不能打开研究研究,没想到,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卷。这回大家懂规矩了,想都没想就要往下跪。 “不用不用,这个不用跪。” 明宣礼话音未落,其他人就已经起身了。 咱老胡家人,就是这么实诚。 “这又说啥了?” 明宣礼有心打开念念,装一把。一看这密密麻麻的废话,太阳穴直突突。双手一合,干脆直接传达中心思想得了。 “我就直说了,太子爷说了,靠山也不能白当,怎么也得出个千儿八百的意思意思,到时候也好意思拿分红。” “那太子爷占几成呢?” “不多,三成。” 明宣仁原本是打算不要股份的,可是孩子缺钱啊,想着苍蝇腿儿也是肉,多少拿点儿出来占个股吧。好在,孩子虽然缺钱,但也是个要脸的,出的钱比本钱都多,却只要了三成股。 胡老汉问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丢失大部分的心理准备,现在只想高呼一声,太子爷良心呀!!! 他现在就想回村看看祖坟,没着大火啥的吧?照这两年的气运来看,祖宗的坟头儿上,再不济也得烧个山火啥的吧? 胡家的祖宗们:好孙子,你盼我们点儿好吧。 明宣礼说是说完了,但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小坎沟窝了两百多年,这其中深深浅浅的弯弯绕,他们是半点边儿都没摸到。 此时,他们满心满眼都是清澈的愚蠢。 也挺好,简简单单的过自己的日子,知足常乐,有人求都求不来。 老胡家跟老明家比心眼子是少了点,可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太子这个一人之下的地位那还能不知道吗? 就照老皇帝那出来就不想回去的德行,那大荣还不就是太子爷说了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可是天底下最硬的靠山了。 胡二伯坐在远处的炕上,心情很是复杂。老胡家,还是被皇帝给套在里头了。他始终想不明白,为啥这高高在上的爷儿仨,就非得追着自家一个底层的百姓不放呢? 老胡家究竟有什么秘密,是他们想要的?想要啥你倒是说呀,要啥给啥还不行?别整左一个右一个这出行不? 老田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一下。 “你呀,就是好把事情想复杂了,他们是什么身份呐,要真有啥意图,张张嘴的事儿,犯得着拖家带口的跟你这儿唱戏?” 这话有几分道理,但,只是这样? 话说完,老田看着小五自己也犯上愁了。小五这孩子,聪慧,记性好,一点就透,哪哪儿都好,就是长了一双臭手。 现成的方子在手,只讲一遍,就能做成。问他药性、疗效、区别,也能侃侃而谈。调整剂量也不在话下,手稳得一批。 偏偏到了改方子的时候,这人就跟被下蛊了似的,一次比一次离谱。同样的方子,换了同一种药,同样的剂量,就连药粉都是同一批。 老田出品就是优化之后的新药,小五出品那就是新型毒药。 想不通,这是为啥呀? 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东家有喜,休息一天! 胡达不能多待,赶紧回后厨。刚到楼下,二柱子就把人拦住了,说有老主顾找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赶紧跟着二柱子往雅间去。 结果看到四个老头正围着桌子吃火锅,主位的可不就是经常来的老爷子? 老爷子姓邱,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是好吃,也会吃的老头儿。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带个小厮完事,甚至有时候连个小厮都不带,一个人背着手就来了。 今儿还是头一次带别人来。 “老爷子,您找我?” 胡达人还没进门,就先打了声招呼。邱老刚才光顾着吃了,听见声音,这才赶紧拍拍身侧的位置,朝胡达招手。 可胡达哪里坐得住呀,这耽搁半天了,后厨还有一大堆菜还没炒呢。 “老爷子,可不敢久坐,这还得去后厨呢……” “也是,那啥,上次来你这吃火锅,觉得你这肉还是差点儿意思,膻味太重。今儿我来是给你瞧瞧啥才是好吃的羊肉。” 邱老伸手在其他三人面前划了一圈儿。 胡达一听,这事,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呀。三两句话,就把文师傅给推出去了。文师傅这口条不行啊,顺手就把胡二伯给拽上了。老田一看,有事不带他可不行,也跟着去了。 四个老头儿变七个,二柱子还十分贴心的换了个大锅。 七个人在雅间里一待就是两个小时,最后是称兄道弟出来的。临走还留下了一百多只羊…… 等胡达闲下来,看着后门挤挤挨挨的羊群,脑袋都大了。啥手笔呀,一下要一百多只!这日子是不过了咋滴?卖不卖得出去先不说,往哪里养啊?? 这咋净给找事呢? “记得,付钱。二十两,一只。” 文师傅丢下一句话,步履匆匆的……逃了。怪只怪,这羊确实要比本地的好吃,他一个厨子,见了好食材不下手,那说不过去。 只是,忘了考虑他们现在的经营状况,付钱的时候才发现,他就没怎么管过小楼,没钱。只能让胡达来付钱。 万万没想到啊,胡达也没钱! “二十两?!抢钱呢?市面上的羊也不过就十文!这是啥羊阿?金子做的?” “咩……咩咩……” 胡旺骤然提高了音量,羊群受到了惊吓,叫个不停。胡达更觉得脑瓜子大了。 生气归生气,师爷都买了,羊都送过来了,那没钱也得接着。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个地方把羊给安顿好。 胡达第一个想到了喜子叔。 喜子叔:“多少??十二只,我这儿挤一挤还凑合。一百多只,我跟你婶子睡羊身上?” 喜子叔指着身后的小院儿,哭笑不得。这孩子是不是把脑子忘后厨了?吐槽归吐槽,还没忘了给孩子指条明路。 “你直接赶着回村儿吧,兴子那么多地呢,总有你能放羊的地儿。” 第420章 老胡家给羊盖房子了 还好伙计里有人放过羊,有羊倌跟着,俩人送回去一百多只羊,问题不大。一百二十头羊,一头二十两银子,两千多两!!! 这么一算账,还是关门歇业吧,他得送这些“银子们”回家。 闯了祸的文师傅,此时已经跟着大部队提前回村了,老古也偷偷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养在后院…… 胡达一进门,就直奔小五而去——借钱! 小五做好准备给四哥做钱袋子了,却没料到,四哥这一张嘴就是血盆大口! “两千两?!!!不是两千文?” 小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四哥,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长得像两千两不? “是,两千两,银子!你没听错。” “啥玩意儿?这干啥能用这么多银子呀?小楼塌了?” 嗯,碎嘴子·小四,有出处了。随娘了。啥都敢说。 “娘,能不能盼我点儿好?是师爷买的羊,还没给钱呢。” “金子做的呀?这么贵???” 文小点也震惊了。她爷爷可真是能惹事。平时不吭不哈的,一上来就放大招啊这是。 “哎呦,这事儿以后再说,羊倌等着结账呢。” 两千两不是小数目,一百二十头羊也不是小数,俩头都有自己的顾虑,那是一定要一手交钱一手交羊的。 “那羊呢?给钱也得见着羊吧?” 小五已经数好银票拿在手里了,但始终没给出去。他得问问清楚,四哥缺脑子也缺心眼子,容易上当。 “羊我送到村东,大哥地里了。” ????啥玩意?那还不得把麦苗都啃光了??? “趁大哥还没削你,赶紧整出来去呀!” 小五把银票往怀里一揣,拉着胡达就往村东地里狂奔而去。守在地头儿的羊倌,见远处俩人跑得匆忙,还有点不可思议。 羊倌:这刺马二楞的瓜怂,让人撵了? “羊呢?羊呢?跑没了?” 小五一路跑得那是火花带闪电,到地头儿大气都不带喘的。 “暖……呼呼呼……暖房……呼呼呼……” 胡达被小五拽着一路跑,脚底下都有点儿跟不上了。弟啊,你是不是忘了,家里就你自己练轻功来着。 小五脚下一转,三两步就窜到暖房门口了,拉开暖房的小门,低头就要往里进。 “咩~~~~” 带着颤音的叫声,温热的气息还带着股腥臭,近在咫尺的嘴巴就差贴上他的脸。脚下一个急刹,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个屁股蹲儿。 羊倌怕小五冲撞了羊群,出啥事儿,赶紧跟过来。见小五摔了,上前一手就把人给提起来了。 “不要命了?一百多只羊呢,踩都要踩死你咧。” 羊倌责备的话语里还透着关心。 “谢谢大爷。” 小五站起身抹了一把脸,对着羊倌道谢。 羊倌摆摆手,不甚在意。 摔了一跤的小五,这次放聪明了,不往门口凑了,直接绕到墙边,从预留的通风口往里看。内陷的地块里,挤挤挨挨的全是羊。咩咩咩的声音,不绝于耳。 “四哥,你数过了吗?” 胡达呼哧带喘的点点头,然后小五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点出两千四百两,递过去。 羊倌看看小五,看看银票,看看胡达,就是不接钱。 “大爷,你点点。” 小五往前递了递。 羊倌看胡达没有要制止的样子,只觉得这地方比他们陇山可疯狂多了。一个半大孩子开酒楼,买了羊,还得找更小的孩子拿银票,这家里是没个大人了还是咋地。 那……这俩孩子还挺可怜的哈。 胡达发话羊倌才接了银票,翻山越岭的走了半个月,就是为了这些银票。不要或者少要那是不可能的,最多下次来的时候,带上只小羊羔送他们。就一只,不能再多了。 羊倌揣着钱走了,胡达也缓过劲儿了,俩人沉默地站在暖房门前,许久没说话。 “四哥,你是疯了吗?” “大概是师爷疯了,一口气买这么多……” “不是个?” “那是啥?” “大哥的暖房……” 小五指了指面前的暖房。 “昂,看着了。这地方小羊住着才暖和呀。” “羊住了,菜种哪?” 远远的,就看着胡兴跑过来了。小五转头,给了四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默默地往旁边站了两步。 “羊呢?不是说羊跑地里来了?” 胡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就过来了。 他正在整要放到暖房用的农家肥,李氏来喊他,说胡达弄着一群羊放田里了,他放下手里的活就追过来了。结果除了绿油油的麦苗,连根羊毛都没看着。 “呃……大、大哥……” 胡达终于明白弟弟的话了,没跟大哥说一声,就把羊赶进来,是过分了哈。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羊住了暖房,大哥在哪儿种菜啊?年前给宫里的菜,要从哪里出?端盆土交出吗? “问你话呢,羊去哪儿了?光听见叫了,看不见羊啊也。” “在、在暖房里呢。” 胡兴脚下一挪,就着通风口就看到了还有些躁动不安的羊群。顿时松了口气,没祸祸他的麦子就好。 “你看好了,就在里头待着,别放出来啊。自己的羊自己喂,觉得挤得慌,就往旁边那个里头分一半。” 好么,一间不够,再开一间是吧。 “大哥,那种菜的地方还够吗?” 小五追问。 “十七八个暖房呢,应该够了。” “年前还得给宫里送菜呢,确定够了?” “那能有几个人吃啊,足够了。” 胡兴信心满满,别说分两间给胡达喂羊,就是再开两间都够了。就小五那几个木头箱子,种出来的都够他们一家子吃的了。 皇上家不就老皇帝和太子俩人,十八间暖房都种上,他也吃不完呐。 行吧,大哥都发话了,那就是没问题。 兄弟仨,又给羊分了个圈,一间暖房六十头,地方就宽敞了不少。还怕会冷,连草席子都盖上了。 想到第二天要摆席,胡达干脆赶了两只羊回去,省的还要跑一趟。 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胡老汉为了喂羊,还盖上房子了。 第421章 后院还有几十号人呢 仨人一回家,就被家人对麦子的关心给淹没了。 该说不说,作为曾经家里的支柱产业,和庄户人家对土地刻在骨子里的热爱,庄稼那必须得是第一位的。 胡兴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得知庄稼没问题的老胡家几个,也就放心了。胡二伯沉默了一下,还是问。 “老大,你准备种多少?” “还剩下十个暖房,我准备都种上,咱们现在有的种子都种上一些,看看什么长得好。” 到现在为止,小五在箱子里种过的菜,都是绿叶菜,什么小白菜,菠菜,莙荙,菜花,芹菜啥的,就还有些包饺子用的韭菜,茴香苗,大葱,芫荽,蒜苗啥的。 瓜果,土豆,豆角子啥的,都没种过,主要还是在箱子里受限制,根本长不大。这次有地方了,他就想着都给种上试试,具体能成多少,他还真不好说。 “那你准备给老明他们送多少?” “他们家也就俩仨人,给个十几斤就够吃了,肯定有他们的份儿。” 关于老皇帝家到底有多少人,老田是最有发言权的了。他做太医的时候,老皇帝就最喜用他,弄得后宫的那些嫔妃小主也时不时的让他请平安脉。 请脉不过是个由头,具体是干啥,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虽然不是后宫所有女人都有资格用得上他,但后宫各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十分复杂的。也许不经意间说错句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后院儿还好几十个呢,人家不吃菜?你送十几斤,保不齐都不够一顿的。” 老皇帝后院的人和他爹和爷爷相比,少多了。就这样,活跃到现在的也有七八个嫔妃。这还不算被送进去的秀女之类的。 还有什么公主驸马、王勋贵族、肱骨老臣啥的这些人家,哪个不得赏点儿? 再者,御膳房做饭,那属实是浪费,好好的菜,择完之后就剩个菜心。一斤菜进了御膳房,端上桌的也就两三根…… 零零总总算下来,给十几斤,大概也就够老皇帝爷儿俩一人吃两根的。 “这还不算逢年过节的宫宴,五品以上的京官都要进宫赴宴,还要携带家眷……” 老田和胡二伯一唱一和的说了老多,大家听的是目瞪口呆。知道皇上家大业大,这么粗略一算,好家伙,一年下来,光吃蔬菜这一项都得上万两吧…… 上万两……也就算盘精的一身挂件儿…… 有钱人的世界,老胡家人搞不懂。 “还有,损耗。” 文师傅也补充了一句小坎沟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用马车运过去,那必定是有损耗的,这些也是胡兴的成本之一。 他还没说,能送进宫里的,那都必须得是难得、且还要品相好、寓意好的…… 胡兴脑瓜子里劈里啪啦的算了一笔账,合着他这十二个暖房,种出来的菜,光给宫里送都不一定够…… “要过年了……宫里又要办宫宴了……” 胡二伯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背着手,溜达着去灶房了。 胡兴慢慢把头转向了胡达。 “哥,我明天就找人盖羊圈!” 这会儿胡达倒是机灵了一回 。不机灵不行啊,他听着就挺严重的,万一坏了事,全家人的脑瓜子都不够赔的。 暖房已经全面竣工了,就等着把草帘子和油布挂上,就能种菜了。胡恩阳专门找胡旺定了好些格子,两侧的屋顶和屋檐下各装了三个。 只要有个人拉动垂下来的绳索,草帘子就可以收放自如。 胡达第二天一早就找胡恩阳搭羊棚,地址就选在了暖房旁不远的荒地上,胡兴给选的,说到时候好沤肥。胡兴的一百亩地,也不都是好地,还有一小半是还没有开出来的荒地。 荒地便宜,开出来也不比现在的地差。本来是留着给小楼种菜的,但是,摊子整得太大了,根本顾不过来,放到现在都没开。 这回倒是让自家兄弟先用上了。说干就干,说准了地方,当即就喊上人开始忙活了。 盖羊棚这可比搭房子简单多了,就用搭暖房剩下的那些石头、土坯和各种边角料,有堂兄弟们的帮忙,不到天黑就搭好了。 刚搭好的棚子还要晾些日子,不然,说不准哪只羊一发疯,就把棚子给踹塌了。 羊棚子搞定了,顺手就又牵了只羊出来,晚上再加菜。 应大家的要求,晚上就吃火锅和烤羊肉,能叫来的都叫来了,连啥都嚼不烂的瓢儿都叫上了。 小鲤和老古第一次来小坎沟,在一众砖瓦房中,进了一处并不起眼的院子里。看摆设啥的,除了院子大点儿,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明珠来得早,一见到小鲤,拉上人就跑一边儿玩儿去了。到底都是小姑娘,年龄又只差了两岁,玩得到一处去。 老古找了一处角落待着,看着远处的开心的小鲤,只觉得是遇上了好人。 “咳咳咳……” 控制不住的干咳几声,老古的心情落下了几分。只是,他这身体,大概也享受不了多久了。 胡兴他们把羊杀好,胡达端着一个大陶盆的酱料就过来了,喊了几个小侄子来,洗干净了手,让他们把酱料都抹在羊身上。 等那边生好火堆,来拿羊的时候,羊……和孩子们都被腌入味了…… 羊身上裹满了酱料,孩子们也是。 胡达也不管,把羊绑在架子上,就抬上了火堆开烤! 小侄儿们见绑羊的时候,还是开心的,直到羊被架到了火上,孩子们哇一声就全跑开了。 他们喜欢假装自己也是一只羊,但,真的不想被烤了吃……胡达他们一头雾水,已经开始和孩子们产生了代沟…… 顾家四个武夫,一进胡家,就自主自发的进灶房切切切……这个已经成了他们的肢体习惯了。反正他们不主动,也会被胡达喊来帮忙…… 胡达看看时辰,招呼了一声小五。 “五儿~古爷爷他们来了没?” “来了,在那儿坐着呢。” “那你给古爷爷把个脉,他最近咳嗽的厉害,也不看大夫……” 第422章 白赫邀功 胡达这孩子吧,有许多的缺点。比如,脑子不咋好;比如,嘴巴比较碎……但却是个细心的。被他放在心上的,他总会多关注。 你看,老古咳嗽这件事,他就放在了心上。 就是,注意到的时间晚了点。人家老古都咳嗽快俩月了,他才想起来让小五看看。 小五最近被老田和葫芦精俩人一明一暗的教学,练功和上课也不能落下,忙得一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小楼了。 喊上老田,小五这才去找老古。他还没出师,一般是不能独自看诊的。上次给老皇帝看纯属是赶鸭子上架,外加江湖救急,不然也不会是被初七给提溜过去。 望闻问切,小五照着程序都来了一遍,说的症状倒是跟老古有的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师徒俩的表情,还怪吓人的。 小五手搭在老古手腕上,表情从认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且越来越凝重。 老田听着小五的话,表情不止严肃,还频频摇头。时而闪过可惜的神色…… 顿时,老古顿时感觉自己心底发凉,他,果然要命不久矣了吗? 而实际上: 小五:沉住气,细细感觉,可不能漏了什么。成天被药理都要背蒙圈了,再加个脉象,他得去死。 老田:你瞅瞅,感觉都对,脉象都会。为啥一到改良药方的时候就哪哪都不对了呢?想不通,想不通。 师徒俩的小心思,看在老古眼里,那就是下了最后的通牒——他,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的下一句,一定是: “没什么大事,吃两幅药的事儿。回头多吃些好的,养养就好了。” 小五跟老田商量一番之后,对老古下了诊断。老田话说完就回隔壁配药去了。 老古心里戈登一下,果然,被他猜中了。你看,这不就是活不了几天,让他珍惜最后吃好吃的机会吗?你看,连方子都得是师父开,肯定是不行了…… 不行,趁着还有时间,他得好好安排安排后事…… 得知老古就是以前没养好落下的老毛病,胡达就放心多了。 等了许久,文师傅点名的烤全羊、三爷爷四爷爷点名的火锅,就都被端上了桌。烧烤的香味早就传开了,小娃子们也不怕被烤了吃掉了,这会儿洗干净了,都蹲在火堆旁,眼巴巴的等着吃。 小鲤和明珠也蹲在一处,小嘴儿吧唧吧唧的咽口水 。 顾南风兄弟四个,被胡达指定分羊肉,胡旺特制的那张巨型案板,也被抬了出来,一整只羊放上去,大小刚刚好。 羊到哪里,孩子们就跟到哪里,明珠和小鲤,始终被护在中心的位置,跟着人群来回移动。 顾南风这边儿小孩子多,干脆就卸了条羊腿,一人分了一大块肉。等小鲤和明珠都拿了肉,其他的小娃子们才开始伸手。 “拿了肉去一边儿吃去,这儿动刀子呢,一会儿伤着了。” 嘱咐了孩子们几句,一只羊腿也分完了,孩子们一哄而散,顾南风,终于可以安心分肉了。 很快,两只羊就被分成了不同大小,趁着还热乎,被端上了各位的餐桌。 寒冬腊月里,热气腾腾的火锅,驱散了周边的寒气,就算是在院子里,守着桌子下的炭火,暖和的很。 小娃子们肉吃多了,像是上了发条,屋里屋外的疯跑野跑,没一会儿就是一身的大汗。冷风一碰,第二天就病了一大半。 老田还得拉着小五,一家家的给诊脉,开药…… 老田把脉的时候还和颜悦色,出门儿就开始叨叨胡达:这孩子就是个缺心眼子的,知道屋里装不下,你倒是安排到中午吃啊,你瞅瞅,小娃子让他给干倒一大片,多遭罪呀…… 这些话,胡达可没听见,他这会儿正赶着羊往小楼走呢。平时都是蹭胡发和银子的车去镇上,顺路把他放下,今天赶着羊就不能坐车了。 许久不走路,还有点吃不消,羊还不听话,到处跑,顾得上这头儿,顾不上那头儿。就三头羊,恨不得能给他走出四个方向。 坐车一刻钟,赶羊一个时辰。等他到小楼的时候,伙计们都吃上饭,准备一会儿开工了。还不等胡达歇口气,就见白赫抱着个小包袱,正跟小鲤邀功呢。 “小鲤妹妹,我跟你说,这东西让小四哥哥见了,准高兴。” 他语气里透着满满自信和骄傲,满脸都写着:快夸夸我!小鲤半信半疑,虽然肯定了白赫的努力,但也充满了不确定。 “谢谢小哥,费了不少心力吧?等小四哥来看看是不是他要的东西。” “让我看啥?” 白赫嗖一下就朝胡达奔了过去,一靠近就闻到了胡达身上浓郁的羊味,脚步一顿,往后退了几步。 胡达也知道自己身上有味儿,这样可没法做饭,赶紧去后院好好洗了洗。不然中午都没法做饭。洗完回来,白赫还抱着包袱跟小鲤磨叨呢。 “小四哥,你看我给你带啥了?” “咕噜噜噜噜噜~~” 比说话声音更大的,是白赫肚子的抗议。东西是一大早送来的,他拿到东西,看了一眼,就直接抱着包袱跑来了。 那时候小楼的门都还没开,他绕到后院喊小鲤给开的门。根本就没吃早饭。 “没吃饭?怎么刚才没跟着一块儿吃?” 胡达记得刚才他来的时候伙计们在吃饭来着,白赫就在旁边守着呢。 “……他们做的不好吃……” 这个傻孩子,说精不精,说傻不傻的,好吃难吃先填了肚子再说呀。 “行,那你再饿会儿,你想让我看啥?” “哦,这个。” 白赫这才打开了他带来的小包袱,解开黑色的包袱皮,里面是一青两红三个更小的包袱,也就一个手掌大小,包裹得严严实实。 再逐一打开,青色的小包袱里,是青绿色像花椒一样的东西。 两个红色的包袱里,分别是两种不同的辣椒,一个细长,一个略宽,都是已经晒干的干辣椒,但,要比本地的辣椒略长一些。 第423章 你要不找别人尝尝? 胡达盯着小胖手一个个解开包袱的时候,态度也随之而变化。从青色包袱被打开的时候,略带敷衍的态度,就被震惊而取代。 再看后面的两个红色包袱,胡达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三不确定的看看白赫,看不出来呀,这小娃子还有点儿本事呐。 以前胡达只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油腔滑调的,不像是个好孩子,还是成天就围着小鲤转,还担心小鲤年纪太小,被他给哄走了。 他还回去跟娘和嫂子们说来着,让她们多跟小鲤说一说,别让孩子被骗走了。 这会儿再看过去,这个油腔滑调的小胖子,浑身散发着金光! “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做去……” 胡达顺手就把包袱重新小心翼翼地包好,就揣怀里了,衣襟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白赫也不客气,劈里啪啦的就点了店里他爱吃的几道菜,还顺道要了汤。胡达夸了句白赫会吃,就揣着东西就要奔后厨去。 人还没走呢,就听见门口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又顿住了脚步。 “小赫!你出门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的吗?” 白君迁步履从容,气度优雅的从门外进来,衣着上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却处处透着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爹!” 白赫是一点都不怕,还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依照胡达的表情来推算,很有可能有一笔生意在等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 白君迁看着儿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脸的嫌弃。 “一大早就看不到你人,门房说你一大早就出门了,到中午了还不见回来,出来找你了呗。” 好在,这孩子挺好找,不用想就知道是来这儿了。 “白先生,是吧?您来得正好,您家小公子,帮在下一个大忙,今儿中午,我请您一家人吃饭,可好?” 白君迁看看儿子,傻小子只知道笑,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废了,废了。要不还是跟夫人再生一个吧。 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机会,一定要答应下来。 “那就劳烦小东家了。举手之劳而已,简单些就好。” 答应是答应了,但不知全貌还有些心虚,还是收着点的好。 “那我可以喊我娘和姐姐她们一起来吗?” 老子要收着,儿子却玩得寸进尺这一套。 “喊!必须喊!吃饭那还不得一家子一块吃?” 胡达十分爽朗, 虽然那两种辣椒还不敢确定,但是那个青花椒和花千儿形容的是一模一样,肯定没错了。 他不敢想,三种一次就能找到,但,只要其中一样找对了,那他的红汤就能更上一层楼。所以,今天这顿,他怎么算都不亏。 一个人经营这么一个酒楼,他的成长很快,都已经能够权衡利弊的考虑事情了。 虽然,有点瞻前不顾后,做事有漏洞,但和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做好饭的小四,已然有了很大的差别。 一顿饭吃下来,白君迁也终于明白白赫做了什么。林山茶一直给白赫竖大拇指,好小子,是个能成事的。看看,这次的事儿办得多漂亮,小鲤肯定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白俏一心扑在吃上,吃到好吃的就幸福的眯起了眼睛,桌下的脚丫都一晃一晃的,感觉连头发丝都是扬起来的。 家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忽然就明白儿子的没心没肺是有迹可循的。他的心思没有他们那么简单,漫不经心的吃着饭,心里想着的是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饭吃得差不多了,白赫拉着姐姐下去找小鲤妹妹玩,林山茶才开口询问。 “昨天的大夫怎么说?” 白君迁摇了摇头,表情透着严肃,心情不甚愉悦。林山茶也没了刚才的好心情,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空碗,发呆。 “现在,天医门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传闻十几年前,天医门就不复存在了,但,白君迁前两年曾听说,天医门掌门人的墓穴曾被重新修整过。这也就是说,天医门还有人存于世间,且和掌门人感情深厚。 他大胆的猜测,那个人就是掌门人的首徒,曾是太医院院正的那位。到处买消息找人脉,终于被他打听到,那位现如今正在安王爷的门下,所以,他们才会一路寻到这里。 错过了小楼开业,白君迁也错过了和明宣礼见面的正当理由,没想到,现如今机会是白赫给找来的。 更让他欣慰的,是白赫这孩子做事还是挺沉稳的。 “若是……这次还不行……就算了吧。” 沉默,此刻,沉闷如雷。 次日,胡达请花千儿到小楼,作为他的人脉中,唯一吃过正宗红汤的人,虽然不熟悉,但还是厚着脸皮请了她来。 经过花千儿确认,这些就是她说过的食材,仔细回想了一番,把她记忆中的步骤重复了一遍。只是记忆太过久远,很多画面已经十分模糊,并不太能确定。 白赫找来的材料并不多,为了不浪费,他准备一次只做一点点,能尝出味道就行。花千儿看了看包袱里那点子东西,说句实话,就算是记忆模糊,也知道,做一锅都不够。 要不说,厨子还是学过的好,就几个辣椒几个青花椒的尝试,一样一把的东西,愣是让胡达修修改改的做出十碗料来。 “不对,还是不对,到底差哪里了呢?” 花千儿也开始执着起来,这口家乡的味道,她已经十几年不曾吃过了。反复的尝试,似是而非的味道,让她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小四,要不你还是找别人尝尝?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让她难受的不是汤底,是逐渐模糊的过去。她曾以为永远不会被消磨的记忆,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不再清晰。 她怕了,害怕再久一些,她是不是再也记不起来处? 胡达干脆把他做的材料全都端出来,一样一样给她看,步骤没问题,食材也找到了,再不对的话,那肯定是其他的那些东西里,有什么是不对的。 第424章 真想给他磕一个 “嫂子,我师爷说,味道是不会被忘记的,如果你吃不出家乡的味道,那肯定是我做的不好。你帮我看看,缺了啥材料?” 花千儿看着胡达,笑了一下,感激他的安慰,哪怕知道是假的,心里还是会觉得被安慰到。就把这句话当成是一个动力吧,给她一个,可以躲避的理由。 这一仔细看,还真看出了问题。 “这个油……是什么油?” 花千儿指着油坛子问。 “就是荤油啊,猪油。” “你上次在家做的时候,不是用的这个油吧?” “不是,那天七哥弄了块牛肉……用的是牛油……” 俩人相视一笑,这下又有突破口了。 花千儿对红汤又有了期待,或许,她真的可以期待一下胡达的研究,没准儿,真的会有所收获。 白君迁也没想到,仅仅只隔了一天,胡达就找上了门,还带着明宣礼。这次,他们是来找白君迁买调料的,带着明宣礼,对他来说是个意外,却是明宣礼有意而为之。 胡达本来是找明宣礼找牛油的。牛不能随意宰杀,牛油更是稀缺,就算是明宣礼也是能力了有限。 “牛在咱大荣那是农耕不可少的一环,但换做在北国,那就跟粮食也没什么区别。” 明宣礼曾在北疆带过兵打过仗,对北国的饮食和风俗有一定的了解。北国除了在边界地带有些耕地,更多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草原,百姓也是以畜牧为生。 牛羊遍地都是,那就是行走的粮仓。 “北国?那咱还得去趟北国?” 胡达根本就没想过,青花椒和辣椒都有地方找,牛油可不可行。毕竟那本手札都是几十年前的记录 ,现在是个什么光景,还真是不好说。 明宣礼深吸一口气,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他的提示还不明显吗?让去北国买,没让你亲自去,脑子转点弯行不行? 你都知道白君迁是个大商人了,就不能问问他去?你还得找他买辣椒和青花椒呢,为啥不能一起问问? “咱们大荣,应当有和北国通商的商人。” 都着重提到了“商人”二字,他就不信了,就这胡达还能听不明白?再听不懂,就让胡二伯给他好好上上课。 “七哥,那你认识这个商人不?” 明宣礼,气绝。 “你问问给你找辣椒的那个,看他有没有。” 直接明着来吧,胡达认认真真干个厨子也挺好的,那些肉蛋菜、鱼虾蟹什么的,不会跟他耍心眼子。 “对呀,我咋没想到,那我去找他了。” 胡达说走就走,明宣礼的目的没达到,当即就要把人喊回来,还没开口呢,胡达又转回来了。 “哥,那啥,买他们的不犯法吧?” 明宣礼,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又嫌弃。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胡达瞬间就开心了,还跟在后头感恩戴德,一个劲儿的道谢。 明宣礼也终于明白了,跟胡达玩套路没用,直接请他进圈会更快。你看,这就替他“数上钱了”。 白君迁得到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还跟管家确认。 “你说谁来了?” 管家端正了态度,十分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小楼的东家,胡达和……安王爷。” “确定是安王爷本尊?” 管家愣了一下,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小的……也没见过呀。” 白君迁一想也是,听说这个王爷缺钱得很,就连逢年过节的宴席都摆不起,想来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关于这个传闻他是不信的。众所周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王爷再穷,也不能穷到这个地步吧? 他也没指望通过这个小镇上的酒楼真的可以搭上安王爷的这条线。经常去,不过是希望可以有个偶遇。 白君迁急匆匆的刚到前厅的时候,白赫已经安排人上了茶点,陪客呢。 三岁起,他就跟着白君迁四处奔走,饭局、应酬、谈判几乎都会跟在身边。好在,这孩子还算懂事,不会在这种场合里,撒泼打滚。 好处就是,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就已经有模有样了。 “白某来迟了,还请二位东家多多见谅。” 白君迁人未到声先至,赔罪的姿态给的十分足。 明宣礼自称是小楼的东家上门的,白君迁也没有点破之后的身份。 胡达是个沉不住气的,尤其是遇到难得的食材这块,直奔主题。 把他对需要的食材的迫切和要求,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 上来就把底给透了个干净,无异于告诉大家,快来宰我。 白君迁见来人开门见山,也不好再套近乎,还是给了个价格。 只不过,这个价格嘛……就没有那么亲民了。 他有求于明宣礼不假,但对胡达只当是来谈合作的普通商户。 “行,东西什么时候能到?” 白君迁喝茶的动作极不可闻的的顿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还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明宣礼。 心想,你的人这么谈生意,你都不管管吗?你到底是不是真缺钱呀,这咋还不还价呢? “山高路远,山路难行,最快也要二月了。” 二月,都要开春了,年前这波应该是赶不上了。没关系,正好,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研究一番。 “行吧,那到了跟我说一声,再给钱。” 白赫听完都想站在胡达这边跟亲爹砍砍价了,小楼能撑到现在,小四哥哥的手艺绝对上大分了,不接受反驳! 明宣礼这辈子就除了天地君亲就没想给谁跪下过,可此时此刻,他真的想给胡达磕一个!简直了,他平时也是这样的? 林山茶在屏风后面关注着前厅的情况,只要白君迁敢真的答应,她绝对会出去给他一巴掌,这跟欺负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这位东家,您要不要……换个人来谈?” 好歹,白君迁还没有被冲昏头脑,不过也是,一斤三四倍的利润,在他眼里也没啥分量。 “白老板大气,让他来历练一番,没想到……让您见笑了。” 第425章 找个正经掌柜吧 胡达着急反驳,被手边的白赫一把捂住了嘴巴。白赫个子不算高,家里的椅子又是放置在一个台阶上,想要的利索的捂住胡达,还是有点难度的。 他只能一把薅住胡达的衣襟,趁着人不自觉低头的时候,堵上胡达的嘴巴。 求求了,看在小鲤的面子上,咱少说两句吧。不然一年下来,小楼挣的那点银子,都得到他爹口袋里。 “小赫!” 白君迁轻声呵斥一声。白赫赔着笑脸找台阶。 “呵呵呵,爹,要不您跟大东家好好谈,我们小孩子就不在这儿碍事了。” 嘴上喊着爹,却面带询问的看着明宣礼,见对方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招呼在一旁候着的下人,扯着胡达走人了。 明宣礼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他错了,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带这个没心眼子的来。知道他心眼子和脑子一样不够用,但是,也没想着能缺到这个程度。 俩孩子是出去了,可前厅的氛围,还是僵持住了。一时之间,俩人谁也找不到开口的契机,只能各自沉默。 “术业有专攻,您得空的时候,还是找个正经……呃,正经找个掌柜吧。” 良久,白君迁劝慰了一句。之前白赫跟林山茶叨叨,说小鲤发愁小楼不挣钱,怕被赶出来。他当时听了一耳朵,还觉得是小鲤那孩子被哄住了,眼看着小楼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怎么可能不挣钱呢? 如今再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就胡达这样的,客人再多,那钱不都是给别人挣的,自己那是真是在给别人忙活。 “白老板说得太对了,今儿回去就重新找去。” 明宣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话匣子一打开,俩人逐渐进入了正题,两个时辰之后,胡达和明宣礼这才出了白家的大门。俩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最后林山茶是又哭又笑的,送他们到了大门口;白君迁喜忧参半的朝他们鞠了一躬。 马车上,胡达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叹息。 “七哥,你要不找个正经掌柜呗……” “怎么?忙不过来了?” “我真不是那块料的……” 经过白赫扎心扎肺的一通“教育”,胡达这会子是真觉得,不挣钱的原因全在自己身上。煎炒烹炸他是样样拿手,唯独就算不清楚这个账。 “这样啊,那咱再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明宣礼还在找理由,胡达的主动,倒是让事情简单起来了。离过年也就十来天了,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找找。 明年开始,小楼就得好好管管了。 腊月进到了尾声,小镇的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得很。买吃买喝,扯布买花,年味儿是越来越浓了。 每年的腊月廿三,小摊、铺面基本就都歇业了,备年货的话,就要提前准备了。尤其是老胡家,这会儿凑在了一块儿,一项一项的列单子,争取一次性把年货都给备齐了。 越是临近过年,大家越是心慌得厉害。 这两三年的时间,大家的小日子那是越来越滋润了,家底儿也丰厚了许多。可是,每到要祭灶爷的时候,家里总是不太平。 头一次,小五给大家玩儿了个失踪,惹回来明宣礼这么个大神。 上一次,小四被王怜那个疯女人捅伤,差点儿丢了一条命。 这一次……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心里觉得人不可能年年都这么倒霉,手上却把原本到年底才准备的事情全都提前了。从腊月十五开始,老胡家就开始慢慢置办年货了。 这一次,是最后的收尾,把那些零七八碎儿的东西全列成单子,让人照着单子一次都给采办回来,然后就在家猫冬歇着,谁都不准随意出门! 山青执笔,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添置下,单子越来越长…… “差不多就行了啊,不准夹带私货!” 文小点听大家越说越离谱,山青还啥都记,不得不出声制止。什么呀,糖人、面人、琉璃咯嘣都出来了,确定不是自己想玩儿? “没有,啊。绝对没有。小鲤得在家过年吧?明珠得来家玩儿吧,总得给孩子准备个玩具啥的吧?她们肯定没玩儿过!” 小五据理力争,说到了李氏的心坎里。小丫头嘛,总是要宠着的,买俩小玩意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还好意思说呢?过年了才想起来,像话吗?” 文小点重重的点点头,早不买晚不买,偏偏挑这个时候买,绝对是不想自己掏钱! “既然要买,那小姑娘还是得买点儿好看的头绳,绢花啥的,过年了带出来,多好看呀。” 李氏话锋一转,开始给自己夹带上了。余光见文小点气鼓鼓的模样,赶紧表态。 “这个我自己掏钱,你们帮我跑个腿儿。” 有了李氏带头,其他人也无话可说了,最后理了一遍单子,近一半的必需品,都划到了“捎带”的一栏里。 实锤了,夹带私货! 也不能怪大家,看着是日子好了,可大家手里也没多少余钱呀。这种又穷又富的状态,也是挺绝的。 家里头看着产业挺大,地一大片,房子也有好多套。但是!手里是真没有余钱呐。 胡兴,一开始就是兄弟们中最穷的那个,就那几百两银子,全砸地里那几间暖房里了,要不是后来那老虎,估计他也就只能起上两间。 胡旺,跟明宣礼合作倒腾木雕,定价太高,根本没卖几个。用料都是上乘的,挣了钱还要跟明宣礼对半分,到手里的也没几个钱。 胡发,基本上就是个闲人,守着布庄混个温饱。为的就是守着媳妇儿。偶尔能挣个小外快,就很好了。 胡达,这眼瞅着呢,小楼不赔钱都是好的,挣出来的还要分三份儿。挣是没挣出来,还拉着小五往里贴钱。 老两口本来就的没啥钱,自从给孩子们把媳妇儿都安排上了,基本处于退休状态。虽说是每个月成了家的孩子们也都孝敬,但他们自己都不挣钱,拿啥给他们? 第426章 一开始……也没这么大 这么一算,小五才是最惨的,明明啥都没干,钱就少了两千多两。本来还喜滋滋的抱着财产做美梦呢,两句话,就被四哥给借走了一大半。 作为没有收入手段的孩子,可是给他心疼坏了。偏偏放着挣钱的项目,他就是死活做不出来,你说气不气人。 男人们不挣钱,女人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张莲现在专心养胎,都到这个时候了,她随时都可能会卸货,连老田都自动自发的一天四五趟的来看她。 而她跟俩妯娌以及沈婉儿合作铺子,虽然有了老田赞助的两个方子,但还是不够啊,打着脂粉铺子的名头,就俩养颜膏,生意可想而知。 其他东西也卖,但东西都是沈婉儿的,除了清理了库房里老旧物件儿,收入啥的,微乎其微。这几个人等于就是在闹着玩儿。 即便如此,沈婉儿还是乐此不疲,十分享受这个忙碌的充实。 整理好单子,李氏、文小点带着山青去镇上了。为啥要带着山青?因为胡二伯缺啥他最清楚,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砍价那是真的牛。 采购小队出发了,大家也各自忙活去了。 胡兴继续去暖房里种菜,仨老头儿也跟着去看稀罕,就是想看看这个暖房到底能有多暖和。慢慢悠悠的跟过去的时候,胡兴已经在下苗了。 年前出菜肯定是出不来了,但是胡兴还是想趁着冬天还没过,试试这个暖房到底能不能种得出来菜。 说实话,明宣礼这么一整,胡兴的压力顿时就大了起来。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兴趣爱好了,总有一种弄不出来就要人头落地的感觉。 该说不说,这事儿确实有点欠考虑,最起码也得等着种出来再说呀。 边撒种,边栽苗。同时进行,看看哪个更容易活,来年就有经验了。 “你这破房子也不暖和呀。” 胡二伯进门体验了一下,温度是有点差别,但区别不大。 “草帘子盖起来会更暖和点。” 仨老头儿一听,就去隔壁放了草帘子的那间体验了一把。确实暖和不少,但是种菜的话,还是不够用。 这,不行啊。 “你确定就这能种出来?” “不确定。” 胡兴理不直气也壮的回答。 “那你折腾这么大的摊子?” 胡二伯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好家伙,你这点儿事儿皇城里都知道了,你跟我们说还没谱儿呢? “一开始……也没这么大……” 胡兴不服气的小声嘟囔,还透着那么一丢丢的小委屈。 胡二伯他们顿时一噎。好像也是哈,本来人家孩子就是想问问,胡恩阳给别人盖这个房子行不行来着…… 好像就是脑瓜子一热的冲动,然后……这事儿就成现在这样了…… “那你赶紧想办法呀,这么冷肯定是不行。” 老田的给了个努力的方向。 “墙不够厚,不保暖。” 文师傅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墙再厚,到处都是窟窿,还是得冷。你瞅瞅,我手都冻红了。” 老田和文师傅看看胡二伯,不想搭理她这句话。你要是知道冷热,也不能寒冬腊月的,还摇着把扇子。不冻你冻谁? 也就是山青不在,这要是在,就你这打扮,还不得念叨得你脑瓜子开花? “没窟窿咋通风啊?你要不整个炕吧,这家伙得暖和。” 老田给出了一个建议,天医门还在的时候,他们在温泉旁种过药材。同样的温度下,不透风的山洞里长得就是没有外面的好。 胡二伯听完直翻白眼,你听听,这说的能叫话? “那这从房顶到地上就都得垒成炕!这么大的洞,整个啥都漏没了。” “还是,墙,不行。” “不够暖和不行啊,地上暖和了,上头没房子都行!” 仨老头儿一人一句,都不用胡兴说话,自己就吵成了一团。吵归吵,他们提出来的那些点,还是被胡兴给听进去了。 胡兴看着这个房子,还真是啥都不是,当时盖得时候可上头了,一口气就都给盖好了,可这到底是为啥呢? 咋就不能先盖一两间?就非得一口气全都盖好了?这到底是为啥呀? 胡兴把菜苗一扔,急冲冲的就跑出去了。这么一整,仨老头顿时就尬住了。咋滴,咋提个建议还给提急眼了呢? 胡达来赶羊,见胡兴一脸怒气的往外走,这是咋了?谁又惹着他了? “大哥,你干啥去。” “找恩阳去,拆房子!” 胡达上去就用颠大勺的大胳膊死死抱住胡兴的腰,双腿盘上大哥的腿,利用体重往下坠着,主打一个不让人动弹。 “大哥!别冲动,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里头仨老头儿一听,这是真急眼了,改都不改了,直接拆了都。赶紧出去看看去吧,别再让那憨子一冲动再去找胡恩阳麻烦去。 仨老胳膊老腿儿的,爬高钻底的出来,就看胡达撅着个屁股,跟个蚂蝗一样挂在胡兴身上。胡兴一脸无奈的站在原地,目视远方,听着弟弟瞎嚷嚷。 “干啥,干啥,干啥呀这是?这咋还打起来了?” 老田一个小老头儿,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听得出来,保养得十分到位! “没有……” 胡兴有气无力的反驳,真的,累了,心累了。怎么他想干点啥都干不成呢?他就想拆了改改重新盖,咋都出来拦着他? “那你俩这是干啥呢?你看给四儿急的。” 老头儿就认准是胡兴急眼了,谁家孩子打架了能承认的? “真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个用不了,咱拆了盖个能用的呗。” 胡兴真的无奈了。说啥都没人信了呗。 “真的?” “真的。” 胡二伯再三观察了他的表情,确认不是生气,这才喊着小四下来。 “四儿,你先下来。” “不行,我一下来他就得找恩阳哥干架去。” “我们在这儿呢,他不敢去。” “不能放,万一他跑了,你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追不上他……”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赶紧,去小楼, 来不及了。” 胡达顿时就从大哥身上跳下来,撒丫子就去牵羊走人了。 第427章 这么贵? 终于,胡兴的暖房,还是确定了要拆,但不是现在就拆,再留些日子,等都确定好了,看看还有没有修改的可能。 现在的版本通风口留得太多,单纯的保暖跟不上趟。首先要确定的就是要在暖房里增加热源。 要能取暖还不能有明火,胡恩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火墙,不过这个火墙还要改良一下,让热量损失更少些。 至于通风口要怎么留出来,还得想想办法。 胡二伯为了大家的脑袋瓜子着想,想起了他那一屋子的书来,正经的典籍没多少,倒是各种杂书那是一箱一箱的。 明宣礼给他们盖宅子的时候,特意给他预留了书房,被他积压在箱底的那些孤本、古籍,在山青耗时半个月的努力之下,终于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架子上。 架子上还用布条贴了分类,每本书上还挂了签子,就是为了方便寻找。 但这些东西,都被胡二伯视为无物,等山青采办完,欢天喜地的回来时,就震惊了。 这是啥?谁家狗放出来了?不对,狗也够不着上面的呀,还只翻开,都没有咬烂。 “不应该呀,我记得有才对呀。” “罪魁祸首”胡二伯从书堆儿里站起身来,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了两下,又丢在一边,继续拿下一本。 山青目瞪口呆的看了一会儿,趁着胡二伯找书的空档,默默的给屋里的小炕添了柴火,给准备好手炉和椅子,又悄无声息的退出来,关上了房门。 不是他不想收拾,胡二伯找书的时候,基本处于一种疯魔的状态,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只能被训。 过了腊八就是年,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找晦气了。 小楼最近的风向很迷幻,说是个酒楼都不如说是个羊肉馆。 文师傅教的那些菜,不是某一个菜系的传承,更像是各种菜系的改良版本,从工序繁琐的工夫菜到大火爆炒的家常小炒都有涉猎。 但,用到羊肉的属实不多。 为了尽快处理完那一百二十头羊,尽快把那两千多两还给弟弟,胡达整天翻着手札找方子,做羊肉卖。 除了火锅,还有烤羊肉、羊肉汤、羊杂汤、温汤肉……可以说,除了皮毛和蹄子,一只羊的利用率达到了十成十。 甚至还有烤全羊,因为耗时比较长,都要提前预订,精确到用餐的时辰,保证一来就能吃到热乎的。 煎烤涮炸,全都用了一遍。这个时候,他深切的感受到了,青花椒和两种辣椒的魅力。几乎可以说是适配所有食材。 哪怕只是点缀或者爆香,香味都是刚刚的。尤其是给羊肉做配料,那是相当合适。 小楼里的伙计们和卖出去的羊一样,被发掘出各种潜能,就比如老古,因为是店里烤肉最好吃,就被炭火炉子给锁定了。 烤肉撒料,忙得飞起。 小鲤有了新的工作安排,除了坐在门口吃吃喝喝,还要给预定的人发号牌。介绍有什么吃法,要怎么预定。 胡达初心是看每天要用几只羊,别不够也别剩下。无意间给了人家一种,不定就吃不到的错觉,物以稀为贵,对有些人来说,这种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感觉,要比食物本身更吸引人。 即便如此,到腊月廿二晚上打烊,还有七八十头没卖出去。干脆,给店里的伙计们一人分了五斤羊肉,就当是给大家的年货了。 分完一只羊,胡达关门落锁,带着老古和小鲤回家过年去。结果走到半路就被沈婉儿给截胡了,说啥都要让小鲤去她那。小鲤又要拉着老古,这么一整,胡达又一个人回去了。 官庄镇上,刮起了一股吃羊的风潮。 喜子叔的羊肉摊生意也好了不少,自家还用胡达给的调料自己做来吃,但味道总是和在胡家小院吃的不大一样。 喜子叔察觉到羊肉有区别,这不,腊月廿三这天一大早,喜子叔就来找胡达了。吭哧瘪肚的憋了半天,才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出来意。 胡达一听,喜子叔要养羊,差点儿感动哭了,他终于可以摆脱早上赶羊,晚上喂羊的生活了。 不知道为什么,喜子叔看胡达这么一感动,就有种欺负孩子的既视感。罪恶感直线飙升。 “喜子叔,你就是我亲叔叔,你可救了我了。走走走,咱看羊去。” 有人接手了,那还不赶紧甩出去?胡达连拉起喜子叔就往暖房那儿去了。喜子叔没来过,一直听说他们在地里盖房子,始终没见过到底是啥样,这回是见着实物了。 “这羊棚整的,挺带劲呐。” 喜子叔由衷发出赞赏,你瞅瞅,地方够大,又能透气,下个雨下个雪啥的,还不会被淋,多好,关键是足够结实。 胡兴和胡恩阳拉着几个老把式正在地理研究呢,听见喜子叔毫不遮掩的“夸赞”,默默的往旁边的暖房移动,尽量缩小存在感。 到了这会儿,谁也没脸说这是盖来种菜的…… 叽哩喀喳干了一个多月,没一个能用的。这是胡恩阳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最惨的一次,没有之一。 老把式们还可以,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犯过错?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就剩下脸皮厚了。 “四儿,还有这么老些呢?你这本钱下的挺大呀。” “别提了,我师爷买的,好家伙要二十两一头,说是从陇山弄过来的。” “这么贵???” 喜子叔惊了,他得好好看看,这羊是不是吃金子长大的,这么贵! “可不是?老贵了。叔你要是养的话,就弄走,按十两给就行了。” 胡达随口一算,再有八百两就能回本。小楼这阵子羊肉卖的还不错,四十多只羊,就收回了绝大部分本钱,不赖不赖。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文小点。小楼最近卖的羊肉,那都是她给定的价。要不是这一遭,她都不知道小楼的菜价会这么离谱! 羊杂本就是下脚料,便宜也无妨。为啥烤全羊才卖二十两银子,咋滴,调料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人工不要钱? 第428章 我得去上个大号…… “四儿啊,羊卖这个价儿……你家里人知道不?” 喜子叔想捡便宜,又不想欺负一个小孩子,他要是真就按胡达说的给了钱,别说他没脸再来了,他家那口子都能给他一巴掌扇出来。 做人得有良心。他入赘到喜子婶家之后,日子不算好过。喜子婶是个要强的,俩人从一无所有做到现在小富即安,小坎沟胡家人给的帮助可不少。 “不用,我自己就能定。” 喜子叔看着胡达一言难尽,这孩子还开着酒楼呢,可别转过年儿就要倒了。 “你去家喊个大人来吧,啊,听话。” 胡达不服气,觉得自己连酒楼都能管下来,咋卖个羊还得叫家长了?但孩子还算听话,心里不服气,也还是回家喊人去了。 胡达回来喊人的时候,正是做午饭的时候,文小点腾不出手,就把李氏和胡老汉给喊走了。 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二十两一头羊,喜子叔也没那么大的财力,最后两边商量好了,这批羊还是让喜子叔来养,喜子叔和胡达两头都卖,最后卖完了,两边碰账,最后再扣除草料和人工,再跟胡达结账。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吃过午饭,喜子叔要找地方安排这批羊。胡老汉和胡达陪着去村里转悠去了。 胡旺被初七喊走,找明宣礼“算账”去了,说是前阵子卖的一座摆件儿,钱终于到了,他得赶紧去拿。 胡发和银子去镇上准备收拾铺子,趁着关门的时候,做个年终大盘点。早上走的,中午也没回来。小五被葫芦精给拐走了,老田还以为小五去采药了,正漫山遍野的找人。 胡兴吃过饭,又跟胡恩阳捣鼓他那暖房二代去了。看着中午吃饭时候的神情来看,大概是没什么进展。 文小点和张莲正清点早上去采买的东西,到了这个月份上,张莲越来越坐不住了,坐下一会儿,就腰酸背疼,感觉顶得慌,喘不过气。 大约今天心情好,坐下没咋不舒服,就帮着文小点干点活儿。俩人凑在一块儿看看,也能知道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难得的清静,妯娌俩都很惬意,平时家里乱乱糟糟,干点儿什么事儿,都要被人打断三四次,这样的时光总是很难得。 讨论着年夜饭的菜单,和年前这几天的安排,平静的美好。 李氏手里做着给张莲坐月子用的小褥子,针线在指尖游走,心情却有几分复杂。前几天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眼皮子直跳。 随手捻了块棉花球,沾了点唾沫,贴在眼皮上。心里盘算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只眼睛一起跳,到底是个啥情况。 大约坐下的时间长了些,张莲觉得有点不舒服,站起身来走走。 “嫂子,咋了??” 文小点见张莲皱眉头,急切的追问。张莲习惯了,这几天,她一有点什么动静,家里人总是一惊一乍的。 李氏被吓了一跳,一不留神就扎了手指头。 “没事,坐的时间长了,我溜达溜达。” 李氏拍拍胸口,稳了稳猛跳的心脏。文小点又低头继续核对要准备的年货。 张莲溜达了一会儿,又觉得肚子坠得厉害,又回躺椅上坐下来。坐一会儿又觉得憋得慌,又站起来溜达,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好几趟。 文小点和李氏做着手里的活儿,还抽出一点精神关注在张莲身上,见她坐立不安的,心里陡然提了起来。 “是不是肚子发紧了?” 李氏直接收了做了半片儿的小褥子,针都没来得及收,直接裹吧裹吧塞到炕琴的缝里。 张莲感觉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有点心慌烦躁,不怎么想说话。 “那你是哪里不舒服呀?” 听到李氏问话,张莲不由得红了脸。 “有点儿饿……” 精神紧绷的俩人,顿时就放心了,忙准备张莲想吃的咸食。别的来不及找,直接从小五的菜箱子里剪了把韭菜,抓了四五个鸡蛋。 混到调好味道的面糊里,就着西屋的小炕炉,用个小鏊子摊咸食。 张莲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吃点东西就舒服一些。几乎是文小点做一个,她就吃一个。一连吃了四五个,李氏说啥都不让吃了。 看着文小点最后做好的那张,可怜巴巴的吧唧嘴。 “娘,最后一张了,要不让嫂子再吃两口吧……” 文小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替她求情。张莲像只小狗一样,猛点头。 “不行,不能吃了,死面的东西不好消化,回头再积食了,她又不能吃药。” 李氏狠着心肠儿拒绝,娘神呀,大闺女这怀了孩子咋这么软萌,你瞅瞅那小眼神儿,看得她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文小点抱歉的看了一眼张莲,没办法,她没有经验,只能听过来人的建议。李氏说了不行,那就是不行。 张莲见可怜这招没用,就知道这事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刚出锅的咸食吧唧嘴。文小点怕自己一个招架不住再给张莲吃坏了肚子,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放出去了。 饼没的吃了,张莲抓了把瓜子儿咔嚓咔嚓嗑去了。只是站起坐下的频率有点高了。李氏看情况不对劲,怕是哪里有问题,赶紧让文小点去找老田去。 文小点去隔壁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又回来了。 “就二大爷在呢,其他人都没在。” 想了想又紧接着说:“我去山上看看去,大概是带着小五上山去了。” “你回来,不用去,我没啥问题,大概就是这小不点儿今天有点儿闹腾。” 张莲觉得自己没啥问题,没必要喊老田来。这么兴师动众的,回头一看,没一点不对的,多尴尬啊。 婆媳仨正拉扯呢,老田就进门了。也不进屋,就在门口喊了一声。 “一进门儿就听见你们叨叨我呢,找我啥事儿?” “田爷爷,您快进来,我嫂子不舒服……” 这下好了,张莲拦着也没用了,人这不就来了吗? “娘,我肚子疼,我得去上个大号……” 第429章 嫂子尿裤子了 张莲忽然有种十分浓烈的要上大号的冲动,说着就要忍不住了,赶紧从躺椅上起来,就要往茅房去。 “不能去!你现在就是真的要上大号,也得给我憋着,等田大夫把完脉再说。” 李氏赶紧扶住了张莲起来,却不让她去。 “为啥呀?嫂子憋着多难受啊。” 文小点不理解,这是为啥呀?都说人有三急,这个它是真的憋不住呀。 “生孩子跟上大号是一个感觉,前街那个吴老二知道吧?他家也没有个长辈,他娘生他哥的时候就说想要上大号,她自己就去了,一个用力,就把他哥给生茅房里了……捞出来也没活成。” “我不去了,不去了,不去了。” 张莲转身就要回去躺着,躺椅放得平一点,她比较舒服一些。 老田隔着门帘听他们叽叽喳喳的,担心张莲又不敢贸然进去,一会儿要上大号一会儿不去的,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呀?万一就在屋里上了呢? 徘徊了很久,干脆闭着眼睛进去得了! “不行,憋不住!” “那你就在屋里上!” 老田的手刚碰到门帘,屋里就又说话了,整个人就僵住了。不能进不能进,这闭着眼睛也不能进。 “呀!嫂子憋不住尿裤子了。” 文小点的声音咋呼起来,指着张莲脚边的一滩水,还在继续流…… “啊?我咋觉得肚子疼呢?” 张莲也慌了,因为文小点的一声咋呼。 “啥尿了,这是破水了。老田!赶紧的,咋还不进来呢?” 李氏赶紧扶着张莲回躺椅躺着,这会儿了可不能站着了。 救命的事儿,老田也不犹豫了,一挑帘子就进来了。张莲正好疼的那一阵子上来了,小脸皱巴成一团。 这还不像是平时受伤的那种疼,那种又憋又闷的肿胀感,就像有双手在揉搓 ,一种让人窒息的痛感。 老田进来直奔张莲,张莲已经团成一个团了。这个时候不能下手,即便是上手了,结果也不一定是对的。他只能站在一旁等这一波过去,用望闻问切中望闻来判断。 “你愣着干啥呢?干活儿啊。” 李氏急了,这人咋这样啊?进来就干看着?这还是大夫吗? “她水都破了,那肯定是要生了呀,现在疼成这个熊样,我也没办法把脉啊。” 李氏直接歇菜了,咱是泼辣了点儿,但胜在讲道理。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生死一线的事儿,她是真的把儿媳妇当亲闺女生一样,放在心里疼的。 她现在满心满眼只剩下张莲了,看着她难受,直想掉眼泪。 文小点人都麻了,杵在原地手架在半空里,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等张莲缓了缓,老田这才上前,快速的把了个脉。 “挺好,哪儿都挺正常的。就在这屋生?” “咱家没那些讲究,就在这儿吧,一挪,人又要受罪。哎呦……” 李氏说着眼眶子就要泛红。 “你别哭啊,你要哭就出去,换个人进来。” 老田就怕这哭哭啼啼的,影响产妇的心情! “没人了,家里就我们仨……” 文小点机械性的回答,老田当场就急了。 “你俩这干啥呢,唉!回魂儿喽~~~嘿!这儿生孩子呢,家里就你们俩,还一个就知道哭,一个直接傻了。还能不能行了?” 张莲疼着疼着就笑了,一个没忍住,乐得嘎嘎的。 “哈哈哈哈…………” “得,这儿还有个没心没肺的。” 老田都无奈了,怎么什么事儿到了老胡家的头上,就都跟闹着玩儿似的呢?你瞅人家生孩子的,都是连哭带骂的,到张莲这儿,呲着大牙乐,你说说。 你看看人家姜芋,那把葫芦精骂的,狗血喷头! “行啦,赶紧的去拿东西、烧水、喊人去吧。” 老田不耐烦了,直接赶人了。李氏拉着文小点就要往外走,文小点还不在状态,傻呵呵的问,要喊谁? “找几个力气大的来,躺椅上咋生?” 李氏拽了一把二闺女,出去安排事了。 “点点,你去,找找你爹和小四他们,看看他们在哪儿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就去看看咱家亲戚谁在呢,有谁喊谁来昂,快去快去。” 说完俩人兵分两路,腿脚快的去村里找人,李氏直奔对面,拉着王氏来帮忙。还好,之前她们准备好的被褥、尿片、襁褓什么的都放在了一处,俩人现在要搬到西屋去。 “仙儿,这要搬到哪儿去呀?” “前院西屋,在那儿发动了,就在那生。” 李氏着急把东西搬过去,说着就要走人。 “不是不是,你等等。那就得在西屋坐月子了,家里人来人往的,能休息好?” “那……生完了再挪?” 王氏无奈了,这是头一回当奶奶,懵了? “生完再挪,那不受风了?咱就在这儿铺好,等有劲儿的回来了,就把人给挪过来。” 王氏直接安排了,李氏都六神无主了,可不能等她安排了。炕上添了柴火,屋里还点了火盆。炕上铺了三四层,到时候直接把脏的撤下来就行,省事儿。 等着屋里温度上来的空档,灶房里还烧了两锅水,屋里炕头的灶上,一会儿熬红糖水喝。 文小点心里不断重复着找胡老汉和小四,终于在村西头儿找到了正要往回走的仨人,上前就拦住了,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利索。 “爹,四儿,快……快回……快回家,嫂子要生了。” 话音刚落,小四人就不见了,胡老汉也跟在后头往家赶,文小点也要跟着回去。喜子叔喊住了人。 “你还要找谁去?孩子他姥爷跟舅舅那边儿说了没?” “啊……没呢。舅舅在镇上呢,姥爷家就远了……得赶马车。” “他舅舅我见过没?要是见过,我去说一声,你就赶紧回去帮忙去。” “那就谢谢喜子叔了,小楼开业的时候见过的。就给盘账的那个。” 喜子叔赶紧赶着自家驴车撒丫子就跑了,文小点跑了两步,想起来还有胡发和银子那儿也要说一声,再回头,喜子叔,人都跑远了。 第430章 还能再救一下 等文小点奔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见胡达抱着张莲从西屋出来,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嫂子,这会儿就要被抬走了? “二嫂,快快快,帮忙掀个帘子。” 胡达咬着牙,喊文小点帮忙。他颠勺确实长了些力气,但张莲是双身子,又因为怀孕胖了不少,一个人抱起来属实有点吃力。 李氏和王氏追出来,一头一脚帮着抬,谁也不敢放开手,就怕胡达一个不小心,就把张莲给摔了。 “嫂子~~就不能再救一救吗?” 文小点站在饭堂前门口,双手展开,拦住了胡达的去路。 老田已经无语了,这一家子的脑回路是咋?就没个正常的了? “救谁?” 张莲现在疼得脑袋瓜子都转不动了,这会儿趁着没啥感觉,要换个地方,还没轻松两下,就被问了个问题。 “太好了,嫂子还活着……” 文小点带着哭腔,又哭又笑。又惹得张莲笑得一颠一颠的。不知道是不是受马上临盆的影响,张莲现在的笑点很奇怪。 “嫂子,你控制,控制一下,要抱不住了。” “别在那儿犯傻了,赶紧的,撩帘子去!” 文小点又一颠一颠的去撩帘子,整个人都冒着傻气。进了屋,张莲又开始闹腾了。 “不行不行,这个是新做的,棉花婶子说,生孩子可脏了……” “脏了让兴子洗去,不洗就扔了它。咱家现在不差事儿。四儿!放!” 李氏发话了,胡达也不管大嫂乐不乐意了,直接把人给放炕上了。主要也是实在抱不住了,放下人,两只胳膊都在抖。 “稳婆啥时候到?” 老田问了一句,看张莲这反应,一波接着一波的疼,应当是快了。他也能接生,碍于是个男人,大多数人家又忌讳,这个事情就很难说。 所以,稳婆还是要找的。 “快了,老头子赶着马车去的。” 胡老汉刚回来,就被李氏指使着去找稳婆了。也是赶巧了,刚到后面的牲口棚,就见山青赶着马车回来了。 二话不说,又拉着山青去隔壁村请稳婆去了。 刚从隔壁村回来的山青,神色还有些不自然,但急赤白脸的胡老汉根本没发现。 “嫂子现在能吃东西不?要不我去做点儿吃的?” 一群人都在屋里守着,谁也帮不上忙,文小点等得心焦,就想干点儿什么缓解一下。谁知道这句话算是问到张莲心坎里了。 “吃,我想吃,就吃刚才的咸食,你就在这弄,边摊边吃” 也不等别人说能不能吃,张莲抢答了就。文小点可不敢胡来,看李氏的脸色。 “去做点吧,面糊是不是还有呢?” “不多了就是,我去做。” 胡达跟老田就在饭堂坐着,俩人守着炭盆,随时听候差遣。见文小点出来,急忙迎上去。听说嫂子要吃东西,自告奋勇去准备。 “保证给嫂子整个满汉全席出来。” 这是胡达的原话,听听,多张狂。 “嫂子让进去摊咸食,你弄点儿爽口的小菜呗,就着吃。” 俩人说定,文小点索性弄了一大盆的面糊,把小五那点子韭菜全割了,分成了两份,一份小的端到屋里去。 一是老天和胡达还在外面,别人回来也要吃;再者就是,张莲怀孕之后的怪癖,想吃的东西,你弄多了,她就不吃了。 还拿了几个盘子筷子,大家都跟着吃些。 咸食这个东西,说好弄也好弄,面糊调好了味道就不会差;难就难在,如何弄得又薄又好吃。文小点这手艺算是练出来了,这半年做饭,一吃这个,就得摊个上百张。 没办法,家里人多。现在得她闭着眼睛都能得做得恰到好处。 香味一出来,张莲就忍不住往锅边上凑。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吸溜吸溜的要吃东西。这画面,一个字,绝! 老田进来查看情况,看到这一幕,扭头又出去了。光惦记着吃呢,这还用得着看?简直都没话说了。 真不知道是该说老胡家的松弛感强,还是该说他们遇事波澜不惊呢? 李氏:去你娘的波澜不惊,老娘急得要死好吧? 这儿正吃着呢,银子和胡发就进门了,裹着一身的寒气,着急忙慌的就要往屋里冲。胡发被胡达给拦住了,主要是胡达也是刚被轰出来的。 银子到门口,刚露出来个脑瓜子,就被王氏给怼回去了。 “你先去烤烤火去,这一身的寒气,再给你嫂子整着凉了。” “大嫂怎么样了?” 银子十分听话的到饭堂烤火去了,拉着王氏问张莲的情况。王氏还没张嘴呢,老田就在旁边直哼哼。 “好着呢,也不管难受不难受,就惦记着锅里那点儿吃的呢。” “啊???娘,原来咱们隔壁的嫂子生娃,是不是鬼哭狼嚎了一晚上?” 银子也玄幻了,差距这么大的吗?这也太坚强了吧? “可不是,折腾得街坊四邻都一晚上没睡成。” 王氏也记忆犹新,那小媳妇儿本来嗓门儿就大,这么一整,声音就更大了。 “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莲丫头这孩子,体格子好,平时动唤的也多,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比旁人更容易些。” 老田总结了一下。碍于还有个没生养过的银子在场,有些话,也没说得太深。生孩子,说白了就是在赌,赌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大人能不能活,孩子能不能活。 但这个比例属实有点不好说,孩子大多都能活,但,大人…… 那边,张平借用袁家的马车,终于到了小河村。拽起张老爹就往小坎沟飞奔而来。张老爹急着赶过来,还没忘了抱着自家的钱匣子,带着全部家当。 见识过人性的人,最不敢赌的,就是人性。 马车在小路上飞奔,车架子颠得飞起,爷儿俩一脸凝重的扶着车框子,不敢撒手——生怕被甩出去。 胡旺,也不要牛车了,坐着明宣礼的马车也回来了,沈婉儿还随身揣了棵人参。东湖带着补药随后也就到了。 而最应该出现的娃他爹,还在跟暖房较劲…… 第431章 你儿子,还能是啥? 眼瞅着家里人一波一波的回来了,不知去向的小五和去找稳婆的胡老汉始终不见人影儿。张莲此时已经顾不上吃了,咬紧牙关忍着,听李氏的,尽量保留着自己的力气。 稳婆一直不到位,老田只能频繁的给张莲把脉,关注着她的情况。 遇到大事,李氏就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尤其是这种大家心里没底的情况下,她更要拿个主意才行。 “老田,我们都相信你的医术,死老头子现在都不回来,一会儿我们就得靠您了。” 李氏主动来找老田了,生孩子这事,容不得一点差池。 王氏见李氏来找老田说正事了,也怕文小点一个人会慌,正好银子也要进去,就拿银子做借口,去里屋了。 沈婉儿也跟着进去了,人参已经的切成了片,包在干净的手帕里,就在手里攥着,随时都能拿出来。 明宣礼和胡达则在外头等消息。 “不用紧张,她身体好,胎位也是正的,稳婆不来问题也不大的。” 他们做大夫的一般不会亲自接生,主要还是因为男女之间的大防问题,搞不好就是一条命。 “那不行,莲儿可不能出一点事,要不就别来我家蹭饭,赶紧搬走。” “谁要搬家?搬哪儿去?” 小五回来了,快到饭点儿了,灶房还没生火,进来看看是啥情况。 “小五别打岔!你这就不讲理了啊,让你家老大评评理来,胡老大,你说说……哎?他人呢?” “兴子,你说句话……” 都到这会儿了,大家才发现胡兴这个最应该在家的人,居然没在家! 小五都不用大家吩咐,直接就出去找人了。他哥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好找的很。 王氏刚进去不长时间,张莲就特别不好意思的说,好像拉炕上了。她现在只觉得身下难受得很,根本不敢动。 李氏出去了,她又怕吓着文小点,也不敢让点点给弄。只能厚着脸皮求助王氏,让她看看是什么情况。 王氏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赶紧让银子和文小点出去,把李氏给含进来。 “娘~~快快快,我娘喊你呢。” 文小点咋咋呼呼的就跑出去了,这话说的倒是也没毛病,就是怎么听都有点儿别扭。 李氏出溜一下就窜出去了,老田也赶紧跟上,也不管冷热了,就守在门外。文小点和银子又要跟着进去,被李氏给拦在外头了。 一群人守在外头,寒冬腊月的搓着手等在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听李氏喊着让用力。张莲也是能忍,这么久的时间,愣是一声没喊。 声音是没出,但身下的褥子,已经被她生生揪出来个大口子。 门外,车夫直接赶着车子就进了院子,张老爹下车的时候,还差点儿摔一跤。张平关心两句,还被张老爹给骂了一顿。 “别管我了,赶紧去看你妹去。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了?怪不得笼不住个媳妇儿,就你这样儿,活该你娶不上……” 张平被张老爹叨叨得抱头鼠窜,他是看出来了,他爹这是年纪越大,越来越能唠叨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到底也是担心妹妹,三两步就冲到了后院儿,张老爹也紧跟其后。 俩人刚到齐,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声,就听见张莲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一声嘹亮的啼哭。 “哇~~~~昂哇~~昂哇~~哇~~~” 于此同时,胡老汉也带着稳婆回来了,稳婆一听这动静儿,就知道,估摸着是白跑一趟了。脚下没停直接进了产房,孩子出来了,还得善后呢。 等胡兴一阵风似的回来,就看见个陌生的婶子抱着个小包裹,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是想进去还是想出去。此时身边一个家里人都没有,顿时心生警惕。 小包裹里的是刚出生的小娃子,那个胡兴不认识的婶子,就是刚才胡老汉带回来的稳婆。 “你谁啊?” “你谁啊?” 稳婆回过神来,见这人是从外头回来的,心里觉得不大对劲,顿时反问回去。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心中盘算着进屋的距离。 “我问你呢。” 胡兴板起脸,一点点的往前挪动距离。虽然不知道这人怀里抱着的是啥,但不认识的人出现在自己家,那肯定有问题。 稳婆打量清楚了对面来人,心知肯定不是对手,更何况怀里还有个小不点儿,更没有胜算了。心里有了计较,冷不丁扭身就往屋里跑。 进屋扭身就关门,嘴里还招呼人。 “有人抢孩子,快关门!” 胡家几个男人一听这还得了?直接跑到门口,小四护着稳婆往里去。胡老汉顺手抄起个门闩,一马当先就冲出去了,胡旺胡发紧随其后。 胡老汉气势汹汹的冲出去,和手握铁锹的胡兴就撞了个正着,还好都没准备下死手,不然又得跟去年一样,多少得伤俩人。 “咋是你呀?” “你们在家呀?刚进去那人呢?” 爹他们在家,那人是咋回事? “啥人啊,你媳妇儿都生完了你才回来,你咋不等娃满月你才来?还找人!” 胡老汉真不知道是该说这儿子啥好了,自家的事儿都没点儿谱吗? “不是,我刚才看见门口有个女的,抱着个包袱……” 父子俩边说边进屋,稳婆见都是认识的,这才松了口气。吓死个人了,人家孩子在她怀里呢,出点什么事,她怎么担待得起哦。 “你们认识的呀,吓我一跳。” “就是她!你怀里拿了什么东西?” 稳婆刚要解释,李氏直接从她怀里一把抱过孩子,就朝胡兴过去买直接往他手里一塞! “拿的你儿子!还拿的啥。生孩子的时候不见你人,一进门就知道瞎嚷嚷!” 李氏的动作不算温柔,稳婆在旁边看得都不自觉伸手在下面接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得掉地上去。 胡兴一听是他儿子,整个人都懵了。身体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两只手平举着,托着小襁褓,一动都不敢动。 第432章 不能扔了吧?(修改) 稳婆在旁边看得眼皮子直抽抽。真的,她二十岁就给人接生,二十多年了,啥样的人家都遇上过。她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了人情冷暖,奇葩荟萃了吧。 可今天这老胡家,可真是让她开眼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不奇葩的那种。她抱着孩子出来,大家围上来,问问男女,看看孩子的手脚、性别啥的,然后关心产妇现在的情况,能不能进去看看…… 到了老胡家,她人还没到,孩子先出来了。她抱着孩子出来…… “恭喜恭喜,喜添……” “男孩女孩?” “是个小公子。” 然后……就没然后了,孩子爷爷带头,姥爷开路,叽里咕噜的就上去把张莲给围了。还好李氏很了解自家人是什么德行,拖着给张莲收拾好了,才让稳婆出去。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就从稳婆身边就过去了,孩子啥的,都没人来看一眼,也就孩子三婶路过的时候,瞅了一眼。 就,一眼!不能再多了。 弄得她站在门口,抱着别人的娃,都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人家走。 谁能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孩子他爹没在家守着,居然是从外头回来的。一进门就凶神恶煞的逮着她吓唬。结果遇上孩子奶奶,直接成个憨子了。 也是孩子乖,除了刚出来就挨了李氏两巴掌,哭了两声,就一直在睡。 你瞅瞅,瞅瞅,孩子在他手上,就跟端个盘子似的。两个手平伸,手心朝上,托着那个襁褓,孩子伸个胳膊,他就哎呦哎呦……蹬个腿儿,他要嗨呦嗨呦。 我的天,这孩子放他们家,不能扔了吧?【1】 这会子,张莲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和被褥,身下铺着小褥子和尿片,李氏还用温水给她擦洗过了。这会儿身上舒坦些,看着胡兴那样子,嘎嘎直乐。 张老爹和张平见张莲还有力气傻乐,心一下子就放肚子里了。这才有心思去看孩子,俩人谁也不说抱,把胡兴一围,就着他的手看孩子。 戳戳小脸儿,捏捏小手,张平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拿轻放过。 “你可悠着点儿吧,别一用力再整个大出血,老头子我又得忙活。” 老田瞅着这没心没肺的两口子,就觉得脑瓜子疼。走了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胡兴一听要大出血,端着儿子就往炕这儿来,刚升级的舅舅和姥爷赶紧跟着护着,稳婆看得头皮发紧。银子和文小点看得都不敢大喘气。 还是王氏看不过眼,上前了两步把孩子抱手里了。忍不住吐槽。 “咋滴,是个儿子你们就拿娃当棵草了是咋,多少也看孩子两眼呗。” 稳婆也跟着狂点头,真是,也太不拿孩子当回事了。放到重男轻女的人家,都得乐疯了。 沈婉儿就着王氏怀里也看了看孩子,见现在也没什么事,就悄悄的退了出去。去隔壁给他们报个信儿去。明宣礼和文师傅还在隔壁等着呢,胡二伯……还在书堆儿里没出来呢。 孩子大概也有意见,开始吭吭了。 “哎呦,你也有意见了是不?对,给他们哭,使劲儿哭。让他们不拿你当回事。” 坏心眼子·舅舅·张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使劲儿挑唆。王氏边笑边把孩子往张莲身边送,估摸着是饿了。 胡老汉十分识趣的带着爷儿们、小子们出去。王氏也领着银子和小点出门了,她可太知道被人围观喂奶的尴尬了。 李氏也不好意思守着,但是张莲没喂过,她总要在旁边教一教的。 “你侧躺一下,把他放你胳肢窝下头,哎,对,直接塞他嘴里就行。对对对,我闺女就是聪明,你看一教就会。” 夸夸模式开启,指导完,还在张莲后腰那,塞了个被子摞,给她个支撑。 小娃子嘬了两口,吃不出来,从吭吭直接升级成了哭嚎。 “没事,估计是奶还没下来,再等等。” 王氏进来喊李氏给稳婆红封,人家来了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了。听说孩子没奶,就说可以喂羊奶。 李氏一听,嘿,羊咱家有啊,那不两屋子呢? “四儿,去,从你那些羊里整头母羊来,给你侄子当粮仓使。” 胡达撒丫子就跑 ,到门口又跑回来了。 “娘,我这,它也没母的呀。” “啥玩意儿?你整了一百多头,一只母的都没有?” “没有……” 李氏差不点儿一巴掌抽过去,啥玩意儿啊,老胡家的风水是不咋地,养个羊都特么是公的!折腾到这会儿,天都黑了,上哪儿找羊去。 “喜子叔家有吗?” 胡发自告奋勇,赶牛车和胡达去喜子叔问问。 东湖带着一马车的补品到了,沈婉儿又过来跟李氏做交接,听说没有奶,又把老田给喊过来了。 “没事,就是刚生产完,气血有点虚,休息休息就有了。” “吃点儿什么比较好呀?我带了不少来,你看看现在能吃点什么?” 沈婉儿觉得,还是得补一补,现在补上,可比以后再将养快得多。她就是,生完明成气血一直补不上来,后来的好多年,都不怎么有气力。到后来生明珠的时候,生完那几天虚得厉害,一个月子里,就全补回来了。 “燕窝、红枣、枸杞。炖着吃点儿。主要晚上得休息好。” 老田也不客气,拿都拿来了,再带回去,多不礼貌呀。 文小点终于派上了用场,东湖准备的是真细心,怕老胡家没什么合适的器皿,专门找了个大炖盅带过来的,洗干净直接就能用。 可是给沈婉儿长了不少脸呢。 “东湖,月银再给你涨点儿。” “夫人,可不能再涨了,再涨都超过管家了。” “做的好还不让赏了?刘波挣的少,那是你们爷抠门儿!” “夫人,真不合适。” “没事,我给你攒着,以后给你当嫁妆。” 孩子没东西吃,只安抚性的喝了两口糖水,肚子里有了食儿,又安然睡去。文小点空有一身做饭的本事,这会儿根本派不上用场,生出一股无力感。 第433章 孩子跟他爹! 老田卡着时辰又看了张莲两趟,确认情况基本稳定,这才喊着大家都该干啥干啥去。一堆人都围在这儿,乱糟糟的,看着就心烦。 等就剩下自家人了,胡旺变戏法似的,扛着个摇篮就进了饭堂。 “娘,这个放哪儿?放屋里能行不?” 张莲睡下了,李氏拉着胡兴教他抱孩子,省得又出去给她丢人去。 “你嫂子睡了, 明天再搬吧。” 胡兴插话。生孩子是个体力活儿,尤其是全身紧绷的状态,十分累人的。这个时候,张莲已经支撑不住,睡过去了。 “醒着也不放!你搬西屋来,孩子以后跟你大哥睡。你大哥以后就睡这屋。” 胡旺可听话了,直接动手往里搬。摇篮是他早就做好,一直晾着的。尺寸是特制的,加宽加长,放在粗壮的木架子上,大概和炕沿齐平。 他是个内秀的人,最不喜欢招摇过市,你看,连对人好都是在人群之后。 “不是,娘,我抱都不会抱,我晚上咋整啊?” 胡兴慌了,感觉今天过不去了。 “刚才不是教了吗?你学不会怪谁?” “那我媳妇儿呢?晚上也没人照顾……” “有我呢,你别担心啊。” 李氏不管不顾的就安排好了。张莲需要休息,孩子一个时辰就要喂上一次,那咋休息?他是当爹的,他不管谁管? 刚生产完,行动不方便,她也要操着点心。 小娃子哭第三次之前,胡达终于赶着一头母羊抱着一只小羊进了门。胡发赶着牛车跟在后面。俩人脑袋上是枯树枝,身上是尘土,衣服还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看着火等着他们回来的文小点,给他们兑了温水洗洗,简直无语了。按时辰来算的话,来回两刻多钟绝对够了。这俩人足足去了半个多时辰,还这副鬼样子,这是发生什么了? 碎嘴子胡达的技能被触发,边洗边吐槽。 喜子叔家的肉都是现杀现卖,猪肉是,羊肉也是。还专门找了个偏僻的院子,养着这些活物。前阵子送来了一头羊,还没宰呢,就下了个崽儿,喜子叔就没忍心杀。刚好,现在派上了用场。 胡发和胡达赶路、抓羊、装车十分顺利的就从喜子叔家出来了。大晚上的抓羊,也是没谁了。出了城门,兄弟俩还沾沾自喜的自夸呢,小羊一个跳跃,就从车上跳下去了! 老羊咩咩两声,趁着胡达喊胡发停车的工夫,追着小羊也跳下去了。俩人又赶紧下车去抓羊 。连追带赶的,摔了五六次才抓住了。 走了没多远,又来一次,这次还是分头跑得。胡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两头羊是动了脑子的。 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四趟,最后还是胡发提议,把小羊崽抱怀里抱牢了,这才顺利回来。 文小点知道自己不应该,但,还是被俩小叔子的倒霉程度给整笑了。也没笑几声,娃子又催上膳了。文小点赶紧把温好的羊奶给端过去。 几个人说着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羊奶挤了不少,烧开了之后,又放到旁边水罐里温着。锅里还炖着燕窝,火不会停。 夜里小娃子要吃,直接倒出来喂就行了。 老胡家的腊月廿三,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跨过子时,进入了腊月廿四。第二天早上,李氏一家一家上门跟大家报喜,篮子里装着文小点前一天晚上做的喜馒头,就是白面馒头上,点了红点。 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身后的胡达身上,就挂满了东西。腊肉,鸡鸭、还有豆腐青菜,弄了一大堆,就没个重样的。 小坎沟不过满月,要不就是过“十二晌”;要不就是过百天。【1】李氏不准备安排十二晌,人都没恢复恢复呢,人来人往的大人孩子都休息不好,直接过百天。 虽然不是大家期盼的闺女,但怎么也是个喜事,又赶上过年,多少也要表示一下。 只是,老胡家一到祭灶爷的时候就要闹出点子问题,这个怪圈是走不出来了。 张平和张老爹晌午头上又来了,带着一桶的鲫鱼。昨天晚上那么晚都非得要回去,就是为了这桶鲫鱼。 知道年底的时候闺女要生,张老爹特意留出来没有卖的。昨天回去睡了没一个时辰,又起来抓鱼,俩人顶着黑眼圈,还乐乐呵呵的。 身上带着寒气,父子俩也没有着急进张莲那屋,凑在西屋,看又在睡的小娃子。张平摸摸他的小手,孩子无意识的挥舞着,居然和他来了个的击掌。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神奇之处。 中午,张莲的饭桌上就有了清蒸鲫鱼,胡达出品味道那没话说。老田不让喝荤汤,最近吃的比较清淡。清蒸刚好合适。 看着爹和大哥的黑眼圈,张莲心里只觉得热乎乎的酸胀。没有什么矫情的话,只一个眼神动作,都胜过千言万语。 家里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家里热闹了不少。那个小不点儿,似乎是掌握了某种技能,指使得全家团团转。 饿了,嚎!尿了,嚎!拉了,嚎!一嚎走天下,全家我最大! 晚间,只剩下爷儿俩的时候,胡兴指着儿子的鼻子,碎碎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进行教育。 主打一个以德服人:“你但凡再大一个月,这么嚎,我都得揍你!” 张莲能下地了就想往院子里跑,偏偏又不能去,就靠在炕琴上,透过门帘缝往外看。成天跟那个小的一样,吃了睡,睡了吃,清闲是清闲了,就觉得忒没意思了。 转眼就是年三十儿,今年家里连炮仗都不放了。孩子年纪还小,怕吓着。在外“流浪”了好几天的父子俩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张莲恢复的还不错,气色也好多了。孩子也不能离开娘太久,前几天分开,主要就是让张莲好好缓缓。 新手奶爸也成长为一个的熟手,孩子动一下,就知道他是要拉还是要尿,热羊奶的罐子搬到了屋里,伸手就能拿到。 第434章 饭,有点儿噎 大年初一,张莲被胸前的憋胀感给憋醒了,刚想喊胡兴,一伸手就摸到个暖呼呼的团子,吓得一个激灵! 看着一个小小又皱巴的小脸儿,这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她的娃了。 屋里烧得暖烘烘的,小娃子穿了个小薄袄子,双手上举,放在脑袋两侧,小被子里光着腿儿,只裹了个尿布。 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看着……也不咋好看。 好吧,其实有点丑。 戳戳他的脸,还挺软和,就是肉少了点儿。 捏捏小手,额,有点凉,往被子里塞一塞。 手伸进被子里,捏捏小脚,摸摸小肚子……小肚子倒是挺鼓。 “吭吭~~~” 张莲吓得赶紧收回手,完了完了,孩子被她给玩儿醒了。好家伙,嗓子还挺亮。 胡兴跟兄弟们出去拜年了,李氏就在隔壁守着,隐约听见孩子的声音,赶紧过来看看。就见张莲搭着被子,举着手,一脸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娃。 “哎呦,你倒是盖上点儿啊,也不怕着凉。” 上来就先给张莲裹了个严实,又把手放在炕头暖了暖,伸进小被子里摸摸小屁股。 “先摸摸是不是拉了,尿了。都不是,那就是饿了。月子里的娃,除了吃喝拉撒睡,就不用管别的了。” 李氏还在教她,如果张莲的娘还在,这些由她亲娘来教更合适。 不那么尴尬。 “涨奶了没?喂喂?” 张莲往儿子的方向咕甬了两下,李氏没出去,把地上的尿戒子收拾了一下,就在灶边就手给洗了。 炕壁上栓了绳子,正好能晾起来。灶台四周还烤着尿垫子,因为续了棉花,不太容易干。 一套连招还没整完,小娃子又吭吭了。张莲一摸,整了一手黏糊糊…… “娘……咋办?” 她的手都不敢拿出来,这几天,除了喂奶,她基本都没管过这些,还真是啥都不会。 “咋了?尿了?” 李氏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绕过来。 “……拉了……” 李氏上前掀开了小被子。准备给换戒子——等着他爹回来洗。 “哎呦,傻闺女呦~~哪有伸进去摸的?你这……弄一手!” “不伸进去,怎么知道是拉了还是尿了?” “拉了尿了都得换,你摸摸下面垫子湿不湿不就行了?” 张莲嘿嘿一笑,好像还真是。李氏先给张莲找了块干净的尿布,让她擦擦先,等给娃子换完了尿布,才弄了水和香胰子给她洗手。 “下次再犯傻,你就自己洗。” 张莲吐吐舌头,企图以撒娇蒙混过去。李氏也就嘴上说说,她还没恶毒到那个程度。 文小点端着一小碗燕窝进来,每天一小碗,她们仨都有份。进去就闻到奶臭奶臭的味道,神奇又上头。 “这么贵的东西,哪能天天喝呀。点点,以后别弄了,还费心费力的。” 张莲有点心疼了,这东西一看就是沈婉儿拿来的,好东西吃多了,她也怕自己成了习惯。 “好嫂子,你得吃。要不我跟银子上哪儿沾光去。” 文小点耍宝似的哄着,明明是人人有份,说得像是李氏偏心眼了 。 “点我呢?别把我说得像偏心老太婆。” “娘吃了不?”张莲问。 文小点凑到张莲耳朵边儿。 “娘不肯吃,我就给她放粥里了。” 就在旁边给小娃子换衣裳的李氏,斜了一眼文小点。 “今儿早上可不吃粥。我看你放哪儿。” 说着,就把穿好新小红袄的小娃子往小被子里一塞,洗手不干了。 “今儿我们也不打算偷偷摸摸的了,您今儿要是不吃,嫂子以后也没得吃!” 文小点接过张莲手里的空碗,脑袋一扭,就出去了。张莲看着吃瘪的李氏,使劲抿住唇,不能笑不能笑,那可是婆婆。 “嘿~莲儿,二丫头刚才是威胁我了不?是不是威胁我了?” “娘娘娘,您消消气,今儿大年初一,不打孩子昂。” “说的我好像打过你们似的,你也跟着她俩学坏了。” 佯装生气,不轻不重的嗔怪两句,只是李氏脸上的笑容,始终都压不下来。自家儿媳娶得好啊,你看,一个个的多贴心。 真心需用真心换,话本子看多了怎么了,那里头可都是生活,和他们那些酸掉牙情情爱爱可不一样。 今年大年初一,发完压岁钱,发零花钱的活就落在了文小点头上,李氏说了,谁当家谁发。问小点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发钱的快乐。 初二一大早,银子和胡发吃过早饭,慢慢悠悠的去了对面的娘家。打了个通宵麻将的王氏还没起床,他俩进门自己找吃喝,自己玩儿。 啥?安置酒席招待女婿? 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还得上女婿家吃去。 胡兴起了个大早去老丈人家,特意赶着马车,就是为了尽快赶回来。结果到了家门口,等着他,只有紧锁的大门。 去问了磊子才知道,张老爹今年去镇上和张平过年了,得,往回赶吧。等到张平小院儿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饭菜都摆上了。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大过年的,你们就吃这?” 胡兴年前拿过来的青菜,炒糊了;年三十儿的剩饺子,煮破了;一些猪头肉,都结肉冻了;半只烧鸡;几颗肉丸子。 “不是说了,今年就不用来拜年了吗?这怎么还来了。” 张老爹说上次送鲫鱼的时候特意叮嘱过的,还在月子里,今年就别折腾了。 “不来总觉得缺点啥,就来看看。这得亏来了,不然都不知道你们这过年还这么凑合。” 胡兴说着就提上他拿来的东西去了灶房。还好从家拿了不少省事的吃食,上锅一热就能吃 的那种。还带了两罐带汤的羊肉,是胡达特意留出来的,反正家里羊多…… 两刻钟之后,饭桌上总算有了点过年的意思。之前摆着的也没扔,重新热过才又端上桌的。就是饺子实在没法吃了,胡兴随性就蒸的米饭。 “大哥,要不你再找个嫂子吧。” 胡兴神来一笔,张平瞬间就觉得这饭,吃得有点噎得慌了。 第435章 上眼药 张平喝了口羊肉汤,这才勉强把堵着的那口饭给咽下去了。看着还在大口吃喝的妹夫,神情复杂。 当初他俩成亲的时候张平就觉得胡兴就是个只有半个脑子的憨子。为啥是半个?因为他有时候确实有脑子——但,不多。 刚才还又是关心又是送温暖的,现在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赶紧吃饭。” 张平给胡兴夹了几块羊肉,暗示他可以闭嘴吃饭了。 “嗯,兴子说的也没错,是该考虑考虑了。” 张老爹倒是很赞同胡兴的说法,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可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儿吧。 “是吧,爹。你看大哥这日子过得多没意思,平时估摸着都不回来住吧。” 张平又“噎住”了,这傻小子咋啥都说啊,虽然是事实,说出来很尴尬的好不啦。 确实,以前的小院儿退了,攒了些日子的月钱,买了现在的这个小四合院。比以前清净了不少,巷子里的人口比较简单,但他却很少回来。 就像胡兴说的,回来也没意思。 “家里就得人口多了才有意思呢。看我家,整天人来人往的,多热闹啊。家里人咋就多了,可不就得娶媳妇儿嘛……” 胡兴和张老爹一唱一和的边吃边说,张平在旁边听得难以下咽。他能不能闭嘴安静的吃上一顿饭?不是说他话很少吗?不是说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吗? 你看看现在,哪里还有点子老实样儿了? 下午,胡兴主动给张平的小院收拾了一番。修补了灶房的烟囱,和屋里的火炕,大概是买的时候就没注意,一烧火就漏烟;院子里的杂草和小树苗,也都清理了一遍。 时间太短,虽然收拾得不算多好,倒是比之前要好多了,至少像是有人住了。 “爹,大哥,我该走了。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先凑合着住。等年后我喊上恩阳,过来好好修缮修缮。”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找人随便弄弄就行了。” 张平巴不得这孩子赶紧消失,吃饭、干活,这嘴巴就没听过,专挑他爹爱听他难受的话说。 “那不得花钱吗?我喊恩阳来,自家兄弟,不要钱。” “那敢情好,你多费费心昂。” 张老爹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哎呀,看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多好。张平赶紧给他把东西搬上车,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路上小心。 年初五,破五,送穷神,接财神。 商铺大多选择在这一天开门营业,等到上元节一过,年就算是彻底过完了。 今年的正月初五卯时初打春,李氏提前半个时辰就把人喊起来了。打春那刻,不能睡觉。 当然,张莲和小娃娃是被偏爱的存在。 正月初六,沈婉儿带着明珠和明成来看小娃娃,因为胡家不办满月,还觉得遗憾。因为李氏想给张莲坐个百天的月子,尽可能的减少月子病的可能。 不过,这个消息只有张莲不知道,此刻她还掰着指头算,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正月十五的花灯,张莲没看到,但收到了来自文小点和银子特意挑选的两盏小花灯,一盏给她,一盏给小娃娃。 挂在屋里,也很漂亮。 正月十六,年也算过完了。胡兴践行自己承诺,和胡恩阳去看张平刚买的小院,初二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些小问题。具体还得胡恩阳这个专业的来看看。 所幸问题不大,一天的时间就能弄好,和张平约定好时间,就准备回去。 胡兴扒了个门缝:“大哥,山青能走了不?” 年前的时候,明宣礼特意找文师傅说了下小四的这个“生意经”,俩人一致决定,给店里安排个掌柜。 问到人选的时候,胡老汉反手就把山青给推出去了,主打就是一个局限不避亲。明宣礼觉得相当可以,那可是胡二伯亲自教出来的人,肯定差不了。 主要也是山青这个管家,属实可有可无,家里是真没那么多需要操心的地方。 也不让孩子白干,文师傅和胡达一人拿出一成的股给他,省个工钱呗。 等年初三胡二伯从那堆书里找到答案出来的时候,山青已经被送到张平这学习了。他在家撒泼打滚又怎样,孩子一句话就给他制住了。 “能了。我会的都教了,后面再遇到啥不会的,咱再一块找老师傅问。” 张平把桌上的几个空账本收拾了一下,递给旁边的山青,教个徒弟,还得自己往里搭账本,也是没谁了。 “行,那大哥,我们就先回了。爹遛弯儿回来,替我说一声。” 胡兴半点儿不客气,卷吧卷吧账本,拉着山青就走。 “走走走,赶紧走吧。” 张平现在就听不得他提张老爹,一提就觉得要给他上眼药。张老爹好不容易妥协了,搬来镇上住,给磊子涨了工钱,让他给看鱼塘,顺便时不时照顾下张家的宅子。 结果初二他来一趟,饭桌上就几句话,就弄得他年都没过好。遭不住啊,遭不住。 山青这会儿回去刚好,正月十八小楼开门营业, 还有两天的时间,重新给菜单定个价,想想用啥办法又能涨价,还不让客人反感。 本来胡达想初八就开张的,但是去年他记的那笔烂账,真是有点不堪入目了,丢三落四的不说,捋了三四天,愣是连分收入和支出都没分出来。 张平把日子往后挪了十天,依旧没弄明白那笔账,最后想了个好办法——新年新气象,直接开新账!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纠结在过去。 胡达提前去预定了开张要用的食材、调料,回来还得准备出来要卖的面粉和大米这些。 后天一大早,还要赶在开门迎客之前,把小楼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卤菜、红烧肉之类的这些,也要提前下料炖上。 还有羊汤、火锅用的白汤、动不动就要炖上几个时辰,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好。 不能想,一想都能把自己愁死。 第436章 活,保住了 正月十八,天色微亮,胡达就赶着四头羊往小楼赶。一手牵着两根绳索,一脸的惆怅。 喜子叔在村里看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关键是胡兴那废了暖房在他眼里,那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适合养羊、养猪、养鸡、养鸭了。 一听胡达说,胡兴要拆,当即决定找胡兴商量先别拆。结果还没找到人,就遇上文小点来找人,事情也就搁浅了。 好在前两天走亲戚,终于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亲兄弟明算账,亲戚之间也不能随意占便宜,喜子婶也说,就当赁了两处房子养牲口,一年给上二两银子,不算多。 更何况,两间暖房那可就是两亩地,换做种庄稼,随便种点什么,一年的产出都不止二两银子。 再说了,房子和草帘子都搭好了,给他们省了大力气了。 就是有一点,这羊来回往镇上赶,确实不大方便。 刚到小楼后门,就见喜子叔赶着车等着了,车上还盖了帆布,看不出拉了什么。见胡达赶着羊过来,还纳闷呢。 “你这咋还赶着羊来的?” 喜子叔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出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来放羊,走迷糊了。 “今儿要用的。叔,您这是……” 喜子叔深吸了口气,看看羊,看看侄子 。 “四儿啊,你看哈。我得去赶羊回来杀,你也要赶羊回来杀,又都顺路,你有啥想法没?” “我帮您一块儿赶了?行啊,不是我说,我现在赶羊的技术老好了……” 喜子叔叹口气,这傻孩子心眼子都放灶房了,算了,还是直说吧。 “这样,你第二天要用几头,打烊的时候让伙计跟我说一声,我顺手就都给弄出来。省得你还得每天折腾这么一遭。” “是哈,我咋就没想到。不愧是我叔。” 喜子叔被胡达说得都脸红,说不清被个缺心眼子的孩子夸,到底该不该高兴。 “赶紧开门吧。” 胡达开了门,喜子叔先卸了两头已经杀好,分好的羊,又赶着活的走了。边走还边叹气,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哎呦……这么气派的酒楼,也不知道还能开几天。 被遗忘的山青,吃过早饭,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胡达,碰上练功刚回来的小五,这才知道胡达一早就走了。 赶紧赶着车,带着胡旺新做的价签,往镇上赶。等他到的时候,伙计们都到齐了,正擦桌子扫地干得热火朝天。 胡达已经在灶房挥舞着锅铲炖上了,鲜香的味道飘散出来,沁人心脾。 “四儿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忘了点啥?” “山青哥哥,你得跟他直说,小四哥哥听不出来哒。” 老古牵着小鲤也回来了,走的时候就两身换洗衣服,再回来,老古身后背着个大包袱,都是沈宛儿给装的。 用明珠的话来说,她娘就是活菩萨, 见谁都要给人塞一堆东西。 “哎呀,小鲤。来,哥哥抱抱。嗯,不赖,长肉了。” 山青转头见小鲤回来了,伸手就把小鲤给抱起来了,顺手掂量了一下重量。 不到一个月日子,小鲤愣是让沈婉儿给喂胖了一圈儿,胖是胖起来了,也不过才达到一个孩子本应该有的体型 。 小脸儿上终于有了血色,粉嫩粉嫩的,看着就可爱的紧。小孩子本就讨喜,小鲤还是乖巧听话,长得又漂亮的小娃子,就更招人待见了。 啊~好想拐回家当妹妹啊,老胡家缺闺女,他爹应该没意见的哈。 “山青哥哥,小四哥哥忘记啥了,我去跟他说。” 灶房里听呤哐啷的响成了一片,小四根本就没听到山青喊他,正全神贯注的观察着锅里的糖色,这个步骤,稍微一分神就坏了。 山青看了一眼,对小鲤瘪瘪嘴,一脸的委屈。 “他把我给忘了。” “哦~~我知道了。婉儿婶婶说,你是要来小楼当掌柜的,小四哥哥算账不大行,人还是很好的。大概就是着急了些,不是故意的。” 山青听着小鲤吧嗒吧嗒,说话得一套一套的,脸上的笑意都没减下来过。老古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儿,放好东西就帮着干活去了。 “小鲤说得对,你小四哥,一次只能想一件事,多了就记不住了。” 小鲤十分郑重地点点头,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转脸儿就忘了。比鱼忘得都快。 等小四忙完厨房里的活儿,外头卫生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山青把人都喊到一块儿,一见面,就一人给了个红封。 “来来来,今儿个开工,这是我和东家给大家准备的红封,人人有份啊。咱们讨个好彩头。小鲤是双份儿,大家可不能跟孩子计较啊。” 胡达眨巴着眼睛,眼瞅着山青发了一圈儿,吉祥话听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没他的。 “我的呢?” “我替你给小鲤了。” “哦,谢谢哥。” 那就行,小鲤手里的红包有他的一份就行。 孙庆东是个老人了,一般是不会笑出来,除非忍不住。山青见大家憋笑憋得辛苦,赶紧转移话题。 “我叫山青,以后就是咱们小楼的掌柜了,以后还得仰仗各位多多关照。” 寒暄了几句,认了认人,就直奔主题了。 小楼在赚钱和赔钱的边缘反复横跳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今年上工的时候他们心里还在忐忑,也不知道,过了个年,他们还有没有工可上。 尤其是从初八拖到十八,大家心里也慌着呢。 这一听说来了个新掌柜,心里顿时就踏实了。小楼有救了,他们的活,保住了。不仅没人唱反调,全是给出主意的。 为啥?因为胡达这个东家,他们再了解不过了,那一张嘴根本就是在给人家送钱,要不是做饭实在是好吃,小楼早就倒了 。 尤其是孙庆东,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辗转在好几个酒楼做过小二,他可以摸着良心保证,胡达绝对是他遇上的最好的东家,没有之一! 要是小楼倒了,估计他也看不上别的活了,毕竟,吃得可太好了!他家过年都没在酒楼吃得好! 第437章 主打一个实诚 山青接下这个活开始,那就做好了要做坏人的准备。气场拿出来,让自己看上去不像胡达那么好说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嘛。 可是,他们眼里的期盼是咋个回事?不是应该排外的吗?这么热情搞得他戏都要演不下去了。多少给点儿台阶儿呗,翻个白眼啥的也成啊。 等了一瞬,也没等到他想要的反应。算了,将就着来吧。 “东家安排我来呢,一个是看咱们小东家身兼多职,实在是辛苦,特意调了我过来给帮个忙;再者呢,咱们酒楼也确实没啥营收……” 山青边说边观察他们的反应,说到营收的时候,他们的表情起了变化。嗯,来了来了。 “大家有啥要说的不?” 来来来,机会给到你们了,有啥话,大胆说! 伙计们齐刷刷的看着孙庆东,首先,他有其他酒楼工作的经验,也有个对比对象;再者,他可是文师傅从袁铮骋酒楼里挖过来的,也算是伙计里的一个标杆了。 “我说说我的看法,咱们的菜价……能不能涨涨。咱们做生意要良心没错,但也不能贴钱是不是……” “哪贴钱了,成本我都算了的……” 胡达小声反驳,孙庆东只觉得心窄,干了这么多年了,头一回遇上这么……说不上来的东家,他们伙计都急着赚钱了,东家还觉得无所谓。 “是核算了,但没加利润啊。成本二十两,您就敢卖二十两。咱别的不说,就我们这些伙计的工钱,都是您自个儿垫的吧?” 胡达沉默了,人家说得对呀,说的对就要听,是他美好的品质之一。 “还有,采购食材啥的,也别人家说啥就是啥,你多少也得还还价吧,要多少给多少不说。一个月涨三回价,你照样要。哪里能挣钱呐。” 孙庆东说的是痛心疾首,一旁以二柱子为代表的伙计们也一脸赞同。 山青懵了,这怎么一上来先把他的词儿说了,那他一会儿说啥?小鲤看了看大家,也弱弱的举起了小手。 “山青哥哥,四哥哥动不动就送人家菜……” “还浪费,拉回来一车菜,扔的比用的还多……” 老古也加入进来了,他最看不得别人浪费粮食了,好家伙 ,就他不用的那些,都够再开桌席了。 不是讨论以后的生意吗?怎么成他的批判大会了?尤其老古说的,他哪里浪费了,不能给客人吃,剩下那些不都自己人吃了么。 你们咋没人说吃得太好了,要次一点儿呢?双标,都是双标。 山青要说的几个大问题,都让伙计们说完了,只能做总结了。殊途同归,也算是顺利。采购这块好说,胡达把控品质,他来控制成本。 调价格这块,就有些棘手了。主要是这孩子去年定的价格实在太亲民了,酒楼的服务配上小饭馆的价格,这性价比,绝无仅有。 今年突然要涨价,一定会有客人觉得不舒服,甚至会流失一些客源,那胡达的苦心经营就等于白费了。 怎么才能调了价格,又不会让大家反感呢? “那就只能在菜上做花样了,要不就加量加价,要不换材料降成本。或者干脆换个做法,换个名字,出新菜。” 然后,胡达就被大家强制赶进灶房捣鼓花样去了。他们也不敢指望胡达现在就能翻出多少花样来,做菜是个长久的事,一个时辰做出十八个花样来,那不现实。 山青留下孙庆东一起梳理菜单,其他人各司其职,准备开门迎客。俩人仔细商量一番,去掉不挣钱、又没几个人点过菜,其他的都需要重新定价。 最终,两人一致决定,小楼实诚的这个“标签”不能丢, 那定价也要实诚一些。低了不挣钱,高了就没人买。直接取了一个中间值,比之前的价格高,但要比其他酒楼略低些。 定价实诚,那涨价的消息也要实诚。山青决定,也不玩套路了,就直接说好了。 这波涨价事出突然,山青特意写个告示贴在门口,到二月二为止,给每桌送份小菜,以表歉意。 “哎呀,掌柜这字写得真好!得练了不少年吧?” 孙庆东想把儿子送去读书,最近正在找学堂,现在对和读书有相关的东西,他都很敏感。 “练了十几年 ,也就这样。我爹说,没啥天分。” 山青也觉得自己的字还可以,和书法大家是没法比了,好歹也算能看得过眼。胡二伯对他 的要求高,自然会觉得还有欠缺。 “娘神呀,这还没天分?你们读书人要求就是高。” 怪不得都说读书人眼高手低,达不到要求,人家都看不上。 “啥要求啊,他是写的没我好,教不了了。” 山青嫌弃中还带着小傲娇。要说胡二伯的缺点是什么,那就是没耐心。那种消磨工夫的事,除了读书,就再没什么是他能做下来的了。 尤其是练字这种十分无聊的事情,根本就做不下来。五岁开始学写字的山青,十岁的时候就写得比他好了,他还教什么? 孙庆东哈哈一笑,年轻就是年轻,你看,还带着孩子气呢。能把孩子教得这样好,当爹的能有多差? 胡达在灶房里看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干脆就把手头正在做的先做好。 小鲤从山青那打探了消息,来给胡达通风报信,一听说暂时不用改菜单,胡达瞬间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敢随意动方子,在这一点上,就不如他弟,小五了。 小五拿了方子到手里,有一个方向,那就敢动手。单说“勇敢迈出第一步”这一点,就甩了胡达三条街。 迈是迈了,但这个结果和预期,通常是两个方向…… 改之前,养颜、护肤、赶走黑眼圈。 改之后,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你就说吧,要多离谱就有多离谱。 哎,葫芦精看上的就是小五身上的离谱加成,这就是制毒的天选之子呀,不拿来制毒太可惜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呀,他这个加成,还带反方向运作的…… 第438章 告状 自己上赶着求来的徒弟,不争气怎么办? 葫芦精坐等一个答案。 当初他有多卑微的想要收小五,现在他就有多纠结。天赋还是有的,就是……说不好它会往哪个方向。 见不得人,偷偷摸摸的教,葫芦精忍了;只能插空,捡小五剩下的时间,葫芦精也忍了。但把毒药的方子,做成补药成品,葫芦精忍不了了。 “哪里出错了吧?重来!” “又错了?重来!” “错了,重来!” “重来!” 教了两个月,得到八种补药,葫芦精的脾气终于压不住了。也不管老田在家不在家了,也不管胡家人知道不知道了,直接带着刚出炉的药丸,就冲到老胡家了。 “小五在家没?” 葫芦精面色不善的站在院子当中,问灶房里的文小点。得亏是认识的,要不这架势那就是来找茬的。 “在隔壁……你有……” 文小点倒是也不怕,只是话还没说完,对方人就不见了。 你问小五在哪里,小五在药房里。 练完功回来,就被老田给抓过来了,也不换方子了。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今天练习的内容,依然是那张养颜方。 这个方子,算上小五自己瞎弄,折腾了不下几百遍,前后历经了半年多,方子的内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会儿正在老田的“监视”下,改方子。选药,称重,磨粉……老田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小五!你出来!” 正值关键时刻,小五全神贯注的一点点加药粉,突然的一喊,整个人一抖,药粉撒得到处都是。 小五心里一个咯噔。完蛋了,开天窗了。 老田这个暴脾气,顿时就绷不住了,一撸袖子就出去了。 “你嚎什么嚎?显着你声音大了?谁还没有个大嗓门儿了,谁还没长嘴了?就你会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们正在配药?错一点就是要人命的,你负责吗?” 小老头儿对着葫芦精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输出,声音丝毫不逊色,半点儿不给葫芦精反击的机会。 那葫芦精能怕吗?那不可能。小老头儿,个子比他小,年纪比他大,不会武功不会用毒的,他有什么好怕的? “你的药出问题,我负什么责?你耍无赖还是碰瓷儿?要不是找小五,我才不稀罕来你这小药房!” “小药房?小~药房??你的药房是大,在这儿吗?你的药多,在这儿吗?你要调方子,能不找我吗???” 俩人刚吵没两句,小气氛刚要升级。两院之间的小门里,突然就窜出个人影儿来。一路加速,直接就横在俩人中间了。 “能不能别吵吵了,孩子都吓哭了,你们谁哄去?啊?你知道哄个孩子有多难吗?你们知道吗?再吵吵,再吵吵……都没饭吃!” 李氏怕吵到孩子,破坏了自己的形象,特意跑俩人中间,压低了声音警告。声音是低下来了,但气势是一点都没减 。 口粮威胁,不能不妥协。 仨老头不开火,断了口粮就彻底没饭吃了。顾家倒是开火,但葫芦精他儿子小瓢儿,特别喜欢吃胡家的饭菜。这要是没饭吃了,估计家里那几位都得把他拆了。 为了孩子考虑,他们就勉为其难,小点声儿吧。 葫芦精和老田并不心平气和的坐下来,罪魁祸首小五,左看看右看看,不敢开口。好像现在说什么都是错,都得挨顿数落。 “你今儿到底干嘛来了,赶紧说完赶紧滚蛋!” 老田先开口,葫芦精的事儿办不完那肯定不能消停,干脆,给他个台阶儿,赶紧给他也好踏踏实实的教小五了。 “行,我就一句话。五啊,我哪里教的不好,你直接跟我说啊,你别这么整我啊。” “不是,我没有……” 小五想狡辩两句…… “等等,你,教他?我说怎么孩子改个方子,改一个毒一个,感情都是你搞得鬼呀!” 在宫里受过训练的老田,瞬间就抓住了重点。咋地,感情就一个孩子,还俩人教的?这不就学串了不是? “我说,年纪大了你也得讲理呀,他改方子的时候,我在吗?我在哪儿你不知道吗?” 葫芦精忽然就委屈起来,要不是这老头儿,他也不至于一走就是半年,回来小瓢儿都不认他了,跟他大爷叔叔比跟亲爹都亲,能不委屈吗? “谁知道你偷偷摸摸教了他多久了……” 老田还在嘴硬。 “来来来,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是我能教得出来的?” 说着,葫芦精就从怀里掏出张方子拍在桌子上。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就擦了一下,转头不再看他们。 小五伸手就抢,被老田一巴掌拍在爪子上,截胡了。打开方子,越看脸色越凝重,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越看脸色越难看。 “你说……这是小五……的方子?” 老田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乍看上去都是剧毒,但以他的预判……咋还挺补的呢? “对,就是他的。”葫芦精控诉的看了一眼小五,又从袖子里掏出另外一张方子。“你看,这个是原方。” 怎么看,都像是自家熊孩子闯祸,被人找上门来讨说法了。 小五的头越来越低,都快钻到桌子底下了。本来就一项没学好,现在好了,一下得罪俩,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再看看原方,区别不大,只是调换了一两种相近的药材,方子直接就转了药性。老田沉思了一会,才郑重的开口。 “你是怎么想到要用这两味药替换的?” 小五头依旧埋得低低的,瓮声瓮气的回答。 “就是觉得该用这两味,不知道为什么。” 他但凡知道原因,也不会次次都南辕北辙,错得那么离谱吧。老田隐约有了个想法,虽然……这事儿有点儿不可思议。 “小五,你跟我来。” 老田的语气相当平静,像是没生过气一样。小五却更忐忑了。无声的对着葫芦精求救。 葫芦精丢回来一个反问:你眼睛咋了? “葫芦,你也来。” ??? 第439章 没拿错吧?(欠更,补上。) 葫芦精后知后觉的发现,小五是在跟他求救,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他自己也得跟着去。 “我去干啥?这会儿不怕我给你搞破坏了??” 葫芦精也是个小心眼子,最后都是要跟着去,嘴上还非得讨个便宜。 一个时辰之后,老田和葫芦精陆续从药房里出来,身后跟着丧头耷脑的小五。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好形容。 有高兴,也有欣慰,还有这样也行的震惊。 高兴的是,孩子能行医也能制毒;欣慰的是,孩子三观还是很正的。 就是看着毒方制药,看着药方制毒……怎么说,都不是个正常现象。 偏偏,人家孩子,就得这么干,才能制得出来,你说说,这得让他们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才好呢? 小五坐在屋檐下,看着在树荫里有一肚子话想说, 又不知从何说起的俩师父。 他也很苦恼,以前也没发现他还有“背道而驰”这个技能。他种菜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啊,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虽然老田说了,他这样行医没问题,但他总担心配的药会吃死人。这还咋行医? 老田拿不准主意,就把胡二伯给喊出来了,让他给指条明路,这孩子以后是行医还是制毒,就看这一哆嗦了。 胡二伯听完原委,对上三双期盼的眼睛,顿时觉得亚历山大。山青呢?这个时候,他十分需要有个儿子可以让他甩锅…… 锅甩不出去,但不妨碍他可以和稀泥!不就是改方子改不成吗?不就是药变毒,毒变药么,可以和泥! “这算什么事儿啊,药制成毒了对吧,你让他拿刚出的毒方再改一遍,看能不能成药。葫芦,你那个毒也试试。” 胡二伯说完,趁仨人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找借口溜了。 还好他们脑子转得慢,不然他高低得让人揍一顿。 可是胡二伯万万没想到啊,这仨人还真把这话当真了。他前脚走,后脚仨人就又钻进药房里捣鼓药粉去了…… 因为地里的暖房,胡兴他们几个,过年都惦记着这档子事儿,看啥都像是暖房。 老把式们都回家过年了,胡恩阳就自己瞎琢磨,图纸画了不少,却没有一张是满意的。 直到闭关的胡二伯拿着几本书找过来,胡恩阳这才有了进展。 胡二伯本来是想找胡兴的,可那小子那会儿一心扑媳妇孩子身上,根本不搭理他。 给胡恩阳更好,他是盖房子的,设计起来就省事多了。 书看完了还要还回去,借着这次的机会,胡恩阳不仅是看完了胡二伯说的那部分,那几本书从头到尾全都看了一遍。 还真学到了不少,用胡二伯的词来说,那就是受益匪浅。 这不,改良好的图纸一出,胡恩阳就兴冲冲的跑过来找胡兴了。胡兴抱着小娃子正晒太阳呢,他叽里咕噜一顿说,胡兴好像根本没听一样。 忽然脚步一顿,转身就往屋里走。 “尿了,得换个尿布去。” “……” 胡恩阳无语了,知道你家刚添了个小不点儿,你刚当爹责任心重。就是说,也不用这么敷衍兄弟吧? 到底是给谁盖房子,怎么感觉他比雇主还着急呢? 到底是谁种不出来菜要掉脑袋的呀,我的天。 张莲在屋里听半天了,知道胡兴有正经事要忙活,伸手要接过来,让他赶紧忙活去。 “自己兄弟,也不差这一会儿。” 胡兴拿尿布的手躲了一下,给孩子换好了,这才准备出去。 胡恩阳见哥哥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上去,结果人家拐了个弯儿,进了李氏那屋。 “娘,我跟恩阳叨叨几句暖房的事儿,帮我照看下那屋呗。” 李氏嫌弃的看了两眼儿子,端起簸箩就去隔壁屋,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大概是女人的天性,对幼崽总是有数不清的热情和喜欢。但,这份可以容忍一切的喜欢,会随着时间逐渐消逝…… 就在胡恩阳等不下去想先回家的时候,胡兴终于空出了手,跟着胡恩阳一起回他家了。 老把式们已经齐聚在胡恩阳家了,过完年了,年前没做完的活儿,也该回来开工了。 本来是找胡恩阳报到的,一进门就见他风一样跑了出去,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余苗苗快要尬聊都聊不下去的时候,胡恩阳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你们先聊,我去加点儿水。” 余苗苗拎着刚刚加完水的茶壶溜了。几个老把式没忍住,打了个水嗝……这一杯接一杯的,有点儿撑。 余苗苗一不知道说什么,就给大家添茶,人家都给添了,也不能驳面子吧,只能硬着头皮喝…… 茅房都去三回了。 “你刚才干啥去了,着急忙慌的就跑。” “正好,你们也来了,快帮我看看这次的暖房能行不。” 已经被胡兴的冷处理给降过温的激动,这么一问,又重新燃了起来。 三两步就走到桌前,将手中的图纸摊开就要往桌子上放,看到茶碗,又猛的刹住动作。 “有水不?” 可别把他折腾了那么久的图纸给弄湿了。 喝了一肚子水了都,桌子上还能没点儿水渍?七里咔嚓的一顿收拾,这才有了位置放图纸。的 胡兴第一个凑过去仔细看,胡恩阳说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表态,甚至刻意忽视,但不代表他内心就不激动。 主要是他那儿子 ,胆子实在是小了点,他咳嗽一声,娃都得哆嗦一下。 老田说了,小孩子的受惊吓多了,容易痴傻,弄得他整个人草木皆兵的,大声说话都不敢。 刚才胡恩阳找上他的时候,他心里那小人儿一蹦三尺高,他面上是半点儿不敢露。 生怕一接胡恩阳的话,都能喊出声来,让他娘听见了,今天估计又得挨顿嗤儿。 憋了这么久,他可得好好看看这个被胡恩阳夸上天的新暖房是个啥样子。 呃……这个…… “……恩阳,这个是新图纸?你没拿错吧?” 这个跟现在地里杵着的那十几间有什么区别? 胡兴围着胡恩阳家的饭桌,左三圈右三圈的转,横看竖看都觉得和现在的房子像了七八分。 可是现在地里那十几间房子,都不能用啊,再搞个差不多的,那还不是一样白费? “这个完全不一样啊,哥,你看不出来吗?” 胡恩阳看着胡兴,一脸认真。给胡兴弄得,回答吧,确实没看出来;不回答,又显得自己很没文化。 你说说,这要让胡兴怎么回答? “确实不一样了。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老罗指着图纸上屋顶、墙壁的几处地方,给胡兴讲解。 其实他们现在这版暖房的整体结构问题不大,只是这个朝向问题就有些大了。 现在的暖房的通风口是在南北向,而冬日里刮的恰巧是北风,加上预留口开得又大又多,暖房里的温度自然就保不住了。 而且,之前他们只考虑了保温,没想过取暖,这次的图纸上,加上了这一项。 而变化最大的,还是屋顶的采光口,和两边的通风口。 按照这次胡恩阳的图纸,北墙做了加厚处理,墙体高度比之前还要低一些,地上的高度大概到成年男人的胸口。 通风口留在了东西向的窄墙上,尽可能的减少通风流失温度的可能。 通风口也重新做了设计,从明面上看不到洞口,站到一定角度的位置,能的看到星星点点的空隙。 要用小砖,砖面倾斜一个小小的角度,内外搭建倾斜方向相反的多层墙面。 也就是给通风口人为增加了几个弯道,内侧的通风口,还配置了可以堵住的“塞子”,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塞起来,减少损失。 至于取暖这块,在南北墙上做火墙,室内墙壁薄一些,靠近室外的部分要略厚。 之前的草帘子,也要用被子替代! 成本,无形之中,就增加了不少。 老罗讲得相当细致,胡兴的理解并不吃力。但,他好像漏了点什么…… “那采光呢,怎么解决?” 胡兴十分好学的问,等着老罗往下讲。老罗把视线移到胡恩阳身上,这个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讲,图纸上没写呀。 被大家注视着,胡恩阳脸上有点尴尬。 “屋顶……基本上不用动,不过还缺了个主要的材料……” 胡恩阳扭扭捏捏的说不出个啥来,大家伙等了半天都等不出答案来。 “缺啥, 你倒是说啊,咱们一块想想办法呗。” 老罗也着急,眼瞅着这都能行了,你瞅他这吭哧劲儿的。 余苗苗端了茶水进来的时候,老罗说得正激动的时候,她就没出声,站在一边儿跟着听。 这会儿见几个大老爷们儿卡壳了,左看看右看看。 “我也不知道是啥,就是得用透光不透气的东西,封上采光口……。” 胡恩阳把自己用过的材料都想了个遍,都想不出来什么东西是这个材质的。 老罗他们也绞尽脑汁的想,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哎呦,不就是窗户纸嘛。大家都急成啥样了,你还卖关子呢?” 几个人的视线刷一下都集中在余苗苗脸上,闪过一抹惊艳。 可不是嘛,家里成天用的,咋就没想到呢。 余苗苗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胡兴想了想,摇摇头。 “窗户纸不行,下雨就容易破。” 到底就是层纸,一沾水就啥不是了。冬天下雪也是一样的呀。 大家听完又看看余苗苗,觉得她肯定有其他的想法。 咋又看她呢,这次她可没吭声啊。 “苗儿,你有啥想法就说说。我们可不是卖关子啊,是真卡住了。” 胡恩阳解释了两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有时候,越是专业的人,越是会钻牛角尖。 “嗯……那就是透光又能防水的……灯笼纸呗。我爹就会做灯笼,我下次回去的时候问问哪有卖纸的。” 做灯笼的油纸确实防水,做灯笼的手艺人不少,却没几个会造纸的,他们用的纸就只能去别的地方买。 余苗苗要问的就是去哪里能买到这个纸,毕竟暖房建起来,要用的纸张可不是小数。 能找个靠谱的作坊那就再好不过了,余苗苗能想到的就是找她爹给牵线搭桥 ,说和一下。没准儿还能给个低价。 “别下次了,咱们这就去吧。” 胡恩阳说风就是雨,当即起身就要准备东西。 “哎哎哎,这刚回来,现在就去?” 余苗苗坐在原地,不打算动,说风就是雨的,那图纸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她算是长记性了,别回头又整出十几间,还是不能用,有多少钱能够这么糟践的呀。 “对呀,宜早不宜迟。” “你先等会儿,你就确定,这回肯定不出错儿?” 胡恩阳不敢肯定,都是头一回干,结果谁也说不好。 胡兴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银子可是他出的。 “要不咱先弄个小的试试?反正到冬天还有小一年呢,不着急,不着急。” 胡兴赶紧表态。今年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摸索。 雇主都发话了,那他们干活儿的自然就听主家的了。 他们觉得,弄个小的,怎么也得有个二分地吧,结果第二天,胡兴拿了几根小树枝儿,带着他们到了地边的一角…… “就拿这几根树枝子,能干啥?” “不会……是拿这个,搭小的吧?” 老罗想到了一个不大可能的可能……不能吧?这么闹着玩儿的吗? “对,搭个样子看看,要是不中用就再改,省钱。” 胡兴说着就开始挖土,小时候谁还没玩儿过泥,用泥捏一个也快。 就是,这还没开化的土是真难挖呀,梆硬! 几个老把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胡恩阳…… 别看我呀,看我也没用。我也想整个小的试试,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呀。 “不是,哥,这么小,火墙也没法搭呀。再说了,这么一点点,能种啥?” 胡恩阳还是劝了两句至于胡兴能不能听,那就不好说了。 “种韭菜。”想了想又说。“可以大一点儿。” 第440章 叫啥名字 小坎沟村东的地头,几个男人凑在一起,撅着屁股挖土和泥,时不时还插几根树枝。 旁边还有人蹲在地上拿个小刀,在方木上刻着什么。 几个人时不时凑在一块儿商量几句,改动一点。拆了盖,盖了拆。 一开始的羞耻感被渐渐抛诸脑后,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村里又有了新流言:胡家老大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领着几个老头儿在地里玩儿泥。 上次给羊盖房子,这次难不成,又要养个啥东西? 村民的猜测层出不穷,就没谁能猜到点子上的。 时间的流淌,会在人们身上留下印记,这一点,在小孩子身上,尤为明显。 他们会随着时间逐渐长大,学会各种知识和技能,当然,在这之前,最先有变化的,是他们的饭量。 小娃子今天满月了,才一个月的时间,小不点儿就胖了两圈。 皱皱巴巴的小不点儿,现在圆滚滚白嫩嫩的,十分可爱。醒着的时辰长了一点,不过,也就只会蹬个腿儿,挥舞两下小手手。 正月廿三,期盼已久的张莲,一大早就醒了。拿出前几天就选好的衣裳、鞋子,准备好好洗个澡,在出去好好转转。 足不出户的一个月,她真的很渴望看到窗外的风景。 哪怕是光秃秃的一片,啥都没有。 李氏先一步拉着剩下俩儿媳,端着碳火和一个大木盆进来了。 “这是……要给孩子洗洗?正好,你们先洗着,我也去洗洗,难受死了。” 张莲爱干净,尤其是到胡家之后,用水方便了不少,几乎每天都要洗一洗才行。 这一个月里,连脸都不让洗,只能用布巾子随便擦擦。真是把她憋坏了。 “等等,你去哪儿?就在这儿待着吧。进来吧。” 李氏把人拦住了,朝外头喊了一声,胡兴和胡旺俩人抬着个大浴桶就进来了。 “知道你难受,这不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还得先等等,得先给小的洗了。” 李氏顺势就给安排了,文小点和银子,已经守着炕边的小灶台烧水了。 陈年的艾草,煮上一刻钟,再放到木盆里,晾到合适的温度,这才给小孩洗一洗。 炕上的被褥掀开,木盆放在炕边。李氏一手托着孩子,一手往身上浇水。 屋里堆着不少柴火,烧水的同时,屋里的温度也在上升。没一会儿,银子都觉得要出汗了。 “水来了。” 胡兴提着两桶艾草水进来,全都倒进大浴桶里,好像还有淡淡的姜味。 胡旺和胡发在外面递,胡兴在里面倒,小五在灶房吭哧吭哧的往空桶里舀水…… 得有十几桶,这才把浴桶装了个七八分满。炕边的小灶上还熬着呢,准备好随时添水。 屋里弥漫着艾草的味道,洗舒服了的小娃子 ,换上了新袄子,在炕梢睡得正香。 屋里的温度已经上来了,文小点关紧了门窗,看向李氏。 “来吧,到你了。” “啊……啊?” 张莲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给她洗澡,反悔大概是不大可能了,水都准备好了,现在说不要,是不是晚了点。 但,守着这么多人洗澡,还怪难为情的。要不……挣扎一下? “先洗身子,不能久泡,洗干净了就赶紧出来知道吧?” 得,没机会挣扎了,看见洗澡水,身上更难受了。 大家都是女人,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洗就洗吧。 皮肤一接触到温热的艾草水,舒爽的感觉就传遍了全身,坐在浴桶里,闭着眼睛,享受这一时刻的美好。 舒服啊………都不想出去了。 泡了半刻钟,就感觉两只手被人抓了起来。睁开眼睛,银子和文小点一左一右,给她搓澡呢。 脑袋翁的一下就大了,脸上唰一下就红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文小点拍了她一下,转达李氏的原画。 “你可别,娘说了,这会儿用力,以后手腕疼可没救。” 银子往回拽了拽胳膊也帮腔。 “就当是先卖你个好,以后我俩生孩子,你得原样儿还回来!” “哎呦呦……这还是我传闻中温柔的银子吗?你瞧瞧,这不害臊的。” 李氏盘腿儿坐在炕沿儿上,抓了一把瓜子儿,打趣银子。 就在旁边儿的孩子,似乎是习惯了,只要不是太过突兀的噪音,他就能该怎么睡就怎么睡。 像现在这样,几个人在一旁说话,他是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害啥臊,害臊就不嫁人了。” 银子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娘,快捂住小娃子的耳朵。你也是的,说话多少注意点啊,别教坏了小孩子。” 文小点装模作样的咋呼。银子白了她一眼,默默转移话题。 “嫂子,整天小娃子小娃子的叫,孩子到底叫啥呀。” “不知道啊,本来让爹给取的。爹说二大爷有学问,得让二大爷取。大概还没取好呢。” 胡二伯十分在意这个任务,这几天正到处翻书,取名字呢。 典故查了一大堆,被山青给一票否决了。就一个理由,不好听! “小名儿呢?小名叫什么?” 文小点追问,大名要费心思,小名就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了吧?比如她,就因为她娘怀着她的时候,爱吃点心,就管她叫小点心。 逃出来的时候,就成了她的化名。哪里知道,爷爷会在文点心和文小点心之间,选择了文小点…… “小名不就是大名的尾字吗?” 张莲纳闷,大家的小名儿都这样的呀。 “小名,你喊着方便就行,这个没啥讲究。就一样啊,千万别叫狗蛋儿、铁蛋啥的,村里一喊一大把。” 李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真不夸张,十个孩子里,得有四个狗蛋子,三个铁蛋,剩下俩,大概率是石头,还有一个狗剩子。 “那等兴子回来……” 张莲懒得动脑子,就想甩给他爹,让他爹费脑细胞去吧。 “这事儿你自己就定了,等他干啥?” 李氏直接拍板了。张莲澡都洗好了,都没想出来。 才能从浴桶里出来,才想起来没洗头发。 第441章 不能拆! 张莲头一次感受到了一孕傻三年。这脑子真是不够用啊,咋能忘记洗头了呢? 说着就要扯开大被单,回浴桶里去。 “这儿准备好了,过来洗头发。” 李氏在炕下摆了个凳子,凳子上放着刚烧好的艾草水。炕上的被窝都叠好了,张莲擦干了,直接钻被窝就行。 躺在床沿上,头发垂下来,用个小瓢往头上浇水。洗净了之后,边擦边用炭火烘干,尽量不让她着凉。 这个时候,张莲已经把给孩子起小名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哎哎哎,先别睡呢,你儿子到底要叫啥呀。” 文小点摇了摇的张莲,重新把问题问了一遍。张莲半梦半醒的,只觉得脑瓜子疼,叫个啥呢? 她眼睛还睁着,眼前的画面却已经是在麻将桌上了,这把,清一色一条龙,单吊一饼……【1】 “一饼……?” 说完就睡过去了,李氏给她了塞被角,已经干透的头发重新包好,这才领着文小点和银子出去了。 “娘,嫂子刚才是说,叫一饼的吧?” 文小点还有些不确定,怎么看张莲都是睡着了说梦话来着。 “那不能,嫂子一看就是睡着了,怎么也不能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儿啊。” 银子直接否定了,梦话咋能当真啊,要真叫这么个小名……也挺好玩儿的哈。 “就叫这个。醒了可不一定有这会儿起的好。” 李氏总结。起名字啥的,就不能考虑太多,吐噜出来是啥就是啥。真要上个什么价值,没准儿还不如这个顺口呢。 小名嘛,顺口就行了。 孩子炕上睡着,听着远去的讨论,皱起了眉头。像是并不满意…… 美美的睡了一觉,张莲觉身上的疲乏被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但是!依旧不能出门! “不是说,坐月子就一个月吗?” 张莲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李氏。她想出门,想出去转转,想吃辣椒,想逛街…… “一个月是基础款,咱娘给你定的可是顶级服务。” 文小点坏心眼子的跟张莲逗着玩儿。 李氏已经不敢露面了,就怕看见大闺女这委屈巴巴的模样,一时心软再把人给放出去了。 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双……双月子?” 这是张莲有限的了解中,时效最长的一个了。 “这个只能算是豪华,算不得顶级。” 银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跟着她二嫂一起逗。 “那、那……” “恭喜恭喜啊,嫂子。你这个月子,要做一百天。少一天都不行。” 文小点也不想吓唬人,但是这早知道晚知道,早晚都得知道。让人抱着希望再失望,还不如就给个痛快的。 张莲整个人呆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穿着鞋子就要下地找李氏去。 “娘~~娘!娘,你听我说……” “别喊了,怕自个儿心软,早就躲出去了。” 银子也是个实诚孩子,上来就把底儿给交了。 “没关系的嫂子,不就是七十天嘛,我跟二嫂轮班,每天都来陪你。保证不让你无聊。” “对,娘说了,只要不伤身体,咱们干啥都行。” 听着这句话,张莲悬着的心终于死了。那不就是跟之前一样,啥也不让干嘛,干啥都说伤身子…… 在张莲重新掰着指头数日子的时候,大家的忙碌也有了新的突破。 胡兴的暖房终于敲定了最终版,这就开始着手准备盖起来了。 只是最终的这一版,与其叫做暖房,倒不如叫它暖棚。 之前的房屋式的结构,只依靠房顶的采光并不够,而且除了正午时分,其他时辰的阳光都是南向或者偏西的。 他们干脆拆掉了南墙,北墙再次降低高度,南墙子保留到膝盖的高度,用来固定。 竹子作骨架,用灯笼的油纸,从北墙,沿着骨架,一路糊到南墙根。 上面要盖大棉被,棉被上面用油布和草帘子覆盖。主要是到下雪的时候,不至于弄湿棉被和灯笼纸。 里面保留了下沉的方式,算上北墙的最高处,大约有个一人高,最矮的地方,也就半人高。 从外面看,就是个半人高的棚子。说句实话,这样的建筑,跟房子没什么关系了,撑死了也只能算是个棚子。还是个造价颇高的棚子。 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 要盖新的,那之前的旧暖房就要拆掉,腾出地方盖新的。 喜子叔得到消息,连忙放下买卖就往村里赶,说啥都要拦住胡兴,千万不能拆。 喜子叔赶到的时候,还没开始,他狠狠松了口气,赶紧找胡兴,说他用这些暖房还有用。 没想到,来找胡兴的人还不少。三爷爷,四爷爷,大壮都找来了。 “不是,这四处漏风,不抗风不遮雨的,你们要拿来干啥用啊。” 胡兴哭笑不得,这房子都在这过了个年了,以前也没见他们有兴趣啊,这怎么一说要拆,喊人来帮个忙的工夫,咋就拆不了了呢。 三爷爷背着手:“晾腊肠、板鸭、肉干儿啥的。咱也开个买卖试试。” 四爷爷抱着胳膊:“我家也想种菜……” “四爷爷,这房子就是种不了,才要拆了的。” 胡兴赶忙解释,要暖棚怎能行得通,他肯定要带上想一起做的自家人。 “啊,那算了。” 四爷爷扭头就走了,胡兴想解释,又不能撇下其他人不管。算了,等回头去四爷爷家,当面解释吧。 大壮憨憨一笑:“我们想正经弄个豆腐坊,家里倒腾不开了。” 喜子叔也赶忙说:“我还用来养羊,以后也弄点儿猪什么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亲戚给丢了白眼了。 大家伙儿说来说去都是吃的,他倒好,上来就是养牲口,臭烘烘的,他们那些吃食,可咋整? 还不得熏得一股子怪味? “都在屋里呢,不出来。那粪啥的,我天天清理还不行吗。” “那粪可是好东西,给我留着,我回头沤肥。” 四爷爷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当即就下了预定。反正种菜也用得到! 第442章 就是想偷懒呗 “呃,给我也留两间呗,放腌菜,家里都放不下了。” 胡恩阳也跟着起哄。最后这十二间暖房,是一间也没拆成,反倒还多了几笔收入。 一家三间,租出去了。 得,想盖暖棚还得另外找地方。着急还是着急的,眼瞅着天儿就暖和起来了,暖棚再不盖,就又要等下一个冬天。 到时候还弄不明白,那就不是花点钱,返个工这么简单了。 胡兴这一百多亩地,坐东朝西,最北边离村子相对更近的那十几亩,已经是失败的暖房……不对,从今天开始,它就是成功的晾晒房、仓库和牲口棚了。 走了一圈,来到了最南边的一块荒地。这块曾经是河道来着,后来因为洪水携带着泥沙,填平了河道,河流被迫往南偏移改道,留下了这么一块荒地。 昔日河道现在是大片的沙地,种西瓜在合适不过了,去年老胡家的西瓜就是在这片儿种出来的,老好吃了。 “沙地好说,就是离村子太远了。” 离村子远了,胡恩阳总觉得不放心,被人惦记是一回事,来回管理也麻烦。 “那再转转看看别的。” 胡兴也觉得不大好,从另外一边转回去。一百多亩地,俩人一大圈儿转下来,足足用了大半天儿。 等俩人回来的时候,午时都过了。胡兴拉着胡恩阳就在自家吃了,喊小五去送个信儿。 小五跑了一趟,抱着一坛子酸菜回来。年前就送过,说是的余苗苗奶奶留下的方子,好吃着呢。炖大骨头、炖肉、包饺子都好吃。 “让你去报个信儿,还不空手回来。把你苗苗嫂子当冤大头了是吧?” “哪能呢,是嫂子知道咱爱吃,非要给的。” 话是这样没错,但余苗苗怎么知道他们爱吃的?那还不是这小子给透的风? 胡兴和胡恩阳,也不进屋了,就直接在灶房就着灶台就吃上了,暖和又省事儿。 这一圈儿看下来,还是原来的位置最合适,但已经许诺给了各家,那就不能再反悔了。 “要不就挨着现在的这些,往南盖?” 想来想去,胡恩阳还是觉得这个最好。要不就得往北,采光面都在南边,那些暖房挡住了不少阳光。 “那麦子不要了?” 种那些麦子差点儿没给自己累嗝儿屁了,现在你跟我说不要了? “呃……就一点点,咱们有个地方砌墙就行。到时候,直接把麦子盖在里头,看它们长得能不能快一点不就行了?” 说的挺好,下次别说了。 想象中确实挺简单的,但操作起来各种踩踏,损失远比想象中的大得多。 胡恩阳气结:“那你说盖哪儿?” 胡兴理直气壮的摇头。 “不知道!” 把胡恩阳气得都多吃了胡兴半盆子肉,让你气我,吃光你的肉,饿死你! 胡兴见胡恩阳吃得那么香,又从锅里搬出来一盆子羊排,一把放到胡恩阳边上。 刚才觉得俩人吃不完就没往外拿,看胡恩阳这样,估计是饿坏了。 “慢慢吃,这儿还有呢。” 胡恩阳最后这口肉,刚咽下去,又搬出来一盆子。看着喷香的羊排,突然就泄气了。 行,这是日子好过了,肉都整好几盆子了是吧。 莫生气 ,莫生气,气多了伤胃。要实在要生气,那就再多啃几块羊排再说。 “喜欢吃啊?走的时候端走呗。” 胡兴十分大方。 “就不能给头羊啥的,吃不完的让我端走,你磕碜谁呢?” 要给就给头羊呗,剩下这么几块儿,又不是打发要饭的呢。 “没了,羊都卖完了,这是最后几块儿了。” 胡兴说着就要夹上一块啃,被胡恩阳一把呼拉开手,端起盆子就跑。 “哥,那兄弟就不跟你客气了啊,你想好在哪儿弄了,再招呼我昂。” 胡恩阳话音还没落,人已经端着肉到大门洞了。 “哎~~ 我家盆儿~~” “一会儿……” 一会儿啥,也没听清楚,人已经跑远了。 胡兴:这么喜欢吃羊肉呢?要不让小四再弄几头回来。 晚上,胡兴就把这个建议跟胡达说了。谁知道,胡达最近也在为这个事儿发愁呢。 年前半个月吭哧瘪肚的才卖了四十多头,年后的十来天,七八十头就都订出去了。 是的,订出去了,还没有杀了卖呢。 谁能想到,小楼的菜单全线涨价大家根本不在意,就盯着小楼那几头羊呢。 啥?羊也涨价了?没关系,还有就行!哪怕年前四十两一只,年后涨到了五十两。 火锅山青还打算再卖一段时间,见预定这么火爆,赶紧留了五头涮肉,十头烤全羊。 喜子叔也担心没自己家卖的,也跟着留出来十头。 剩下的四十多头,一股脑的全都预定出去了。这几天管预定的小鲤人气爆棚,来预定的人都要把孩子给淹了。 白赫主动请缨,在小鲤面前好好刷了一波好感。小鲤这孩子也实诚,白赫帮忙,她就拿自己的零嘴儿招待,想吃什么吃什么。 羊卖完了,胡达再找本地的羊,就总觉得味道不够好。本地的羊膻味重,肉质比起陇羊更干,有点柴。 涮着吃或者烤着吃还不太明显,炖汤和汤底的时候,就明显多了。 都不用别人提起,小鲤都能闻得出来。膻味太过明显。 “我也准备再弄点陇羊呢,山青不让。” 胡达还有点不服气,已经快子时了,告状都要压低些声音。 “来来来,咱让大哥评评理, 我是为啥不让去。” 提起这个,山青有一肚子话要吐槽。 “我说去陇山赶羊回来,那羊也能便宜点,也没错啊。” 胡达还在狡辩,手法还比较拙劣。 “没说全啊,你是要亲~自~去,咱酒楼就你这一个大厨,你去陇山,咱小楼直接关门呗。” 胡兴看看胡达,这孩子最近这是砸了?以前虽然不靠谱了一点,也没到这么没脑子的地步呀。 “小四,你……不会是想偷懒吧?” 山青忽然就转过弯来了,果然,胡达点了点头。略带着不太明显的不好意思。 第443章 干不动了 胡达为啥想偷懒儿,因为在酒楼做饭和在家做饭是不一样的。 给自家人做饭多舒坦呀,他做什么大家吃什么,好了坏了,心里没压力啊。 酒楼人家想吃啥就得给人家做啥,还得小心谨慎,谨防出错。 做来做去就那么几样,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了,一点挑战都没有。还不能随意根据食材的定今天的菜单,不好玩。 胡达为委委屈屈的吐槽完自己感受,轻松多了。 “你早说啊,我也觉得那菜单太规矩了,别人家有啥咱有啥,除了羊肉就没别的特色了。” 山青有意要改菜单,但是刚改了价格再动菜单,也怕胡达不高兴。 嘿,合着,还影响人家发挥了,你说说。 酒楼的事儿,胡兴也插不上话,羊的事儿也说了,怎么处理就不管了。 山青和胡达俩人商量到了后半夜,才散去。结果只有俩人知道,反正胡达还挺高兴的。 二月初二龙抬头,小楼年后第一次休息。恰好,预定的人中退了一只羊,胡达不顾小鲤的反对,留着自己吃了。 几家人再次聚在一起,这次已经不需要再去喊人了,半晌午的时候,各家就带着东西,自动自发的到胡家小院儿集合了。 外头人声鼎沸,张莲在屋里望眼欲穿,看看奶娃子,又默默坐回去。 突然,从门口冒出个人头来。 “一饼睡了没?” 被大家派出来当斥候的银子小小声的问。 “没,大概知道今儿热闹,不睡了。” “那我们进来了哈~~” 张莲还没想清楚我们是指的谁,银子打头,叽里咕噜的就进来一堆人。 “哎呦呦,气色不赖呀,你瞅瞅,又水灵儿了。” “可不是,咱们坐月子,胖一大圈儿还面色蜡黄的。” “她倒是没啥变,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六婶儿都给你吃啥好东西了?” 阮氏、吕氏、段氏还有余苗苗,这几个平时走得尤其近的几个人,进门儿就对着张莲动手动脚的。 知道她月子还没坐完,手早就揣在袖子里暖着了,保证都是暖暖和和的。 “夸就夸啊,别动手啊。银子,救命啊。” 张莲边躲边求救,银子被两边的嫂子们一左一右,挎住了胳膊,爱莫能助。 她也没想帮忙。 闹了一小会儿,大家也就收手了,就在屋里陪着张莲,喝水,嗑瓜子儿。 一饼瞪着迷茫的大眼睛,被扑过来的几个人,吓得一激灵。小手不停的挥舞着。 “哎哟,这么大点儿都知道护着你娘了,不赖啊,小子。” 一饼十分配合的吐了个泡泡,发出细碎的小奶音儿,应了一声。 可把大家稀罕坏了。 张莲随手一扒拉,一饼就翻了个身,小手撑在胸口,仰着小脑袋瓜。浑身使劲的努力保持平衡,小脚一不留神就翘起来了。 吧唧!小肉脸儿就拍在了小褥子上。小胳膊小腿儿,不停挣扎,像只划船的小鱼。 大人们笑着再把一饼翻回来。 小媳妇儿们在张莲屋里把孩子“玩”睡着了,又呼呼啦啦的回了西屋,婶子奶奶们坐在炕上,正唠嗑儿。 刚做了奶奶的李氏也免不了被大家揶揄,最近这段时间,知道他家刚添了小孩子要照顾,大家找她玩儿的时候都少了。 再加上,因为有胡老汉、胡恩阳他们带头,都是一个家族的,也不好太落后。 大家也都卯着劲儿的想要改变生活。很早就不做了的营生,都被重新翻出来了。 就比如大壮二壮家的豆腐坊,早二十几年就不做了的手艺了,还是余苗苗要大量用豆腐,跟三爷爷打听的时候才知道的。 “几十年了,家里总算是有点儿劲儿了。” 三奶奶感叹了一句,她也是个要强的,刚嫁过来的时候,就很看不上老胡家这么多男丁,就被王家给拿捏的那股劲。 可是,这事儿的邪性,还真是不服不行。家里过得好,交的就多。后来大家也就没什么干劲儿了,日子得过且过就行了。 摆烂了几十年,忽然就卷起来了,三奶奶还有点儿不适应了。 “有劲儿还不好吗?没人跟咱们伸手了,咱还不得把自己的日子给过好点?” 李氏这话得到了绝大多数的人的赞同。憋屈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不用藏着掖着了,那还不得大展拳脚? “要折腾你们折腾去吧,我都这把年纪了,没那心气儿了。” “那不行,奶奶,您这养鸡养鸭的能手不上阵,我们小辈儿可干不好活儿。” 三奶奶刚说完,孙媳妇儿吕氏就来拆台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守着宝贝不好好利用一下,不就浪费了? “我这么大年纪了,胳膊腿儿都不灵便了,不行喽。” “那您在家给我们坐镇,看看孩子啥的……” “你可饶了我吧,你家那臭小子,才三岁,一眼看不到就惹祸,比鸡鸭还难弄!谁爱看谁看,没人看就给他姥娘送家里去,她待见臭小子。” 一说起吕氏的儿子,三奶奶和蔼的脸,顿时就皱成了包子,掩饰不住的嫌弃。 才三岁啊,话都说不全呢,就整天招猫逗狗的到处惹事。 就上个月,大年三十儿晚上,弄个二踢脚点着就扔隔壁茅坑了,给蹲坑儿的大爷炸成了个粑粑人儿。 三爷爷捂着孙子的嘴,听人家骂了半宿愣是半句都没敢吭。 初二回她姥娘家,就半天儿的时间,把几个表妹逗哭了个遍儿,一个都没放过。 三奶奶的嫌弃包子脸,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吕氏顺势就跟大家请教起怎么管教孩子了,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三奶奶这才的松了口气,还真怕吕氏这个虎孩子,真让她看孩子。那还不如去养鸡。 吕氏也就是说说而已,家里那么多人呢,还真用不上她这个老太太,时不时的让她知道,这个家离不开她就行了。 余苗苗一听三爷爷家要养鸡鸭,立马就起了心思。鸡蛋鸭蛋她可是天天都要的,与其找别人买,那还不如跟自己人买。 酱板鸭熏鸡什么的,放她店里卖不就行了? 第444章 说清楚,咋就要倒闭了???(修改) 胡发跟胡达俩人嘀嘀咕咕完,转头就来找银子了,也不进去,就扒个头朝银子招手。 俩人一直到开席了才回来,阮氏还想打趣两句来着,见银子的表情不对,果断闭了嘴。 李氏也注意到了,但没在一个桌上,这刚开席,也不方便过去。给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看了一眼浑不在意。 “不用管,俩人一天闹八回,一会儿就好了。” 李氏一想,也是。当初说好要搬过去跟王氏住来着,结果王氏自个儿住舒坦了,死活不让。 说什么 ,就是门对门,三步路的事儿,不用来回折腾了。 然后,王氏就天天来蹭饭了。 李氏真心觉得,王氏就是打算好了要过来蹭,这才不让银子他们搬过来的。 夜色渐浓,月初,弯月挂在天上,不甚明亮。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各自离去。胡发把大家喊到了一起,说起了自己的决定。 胡发其实一直想做个自己的买卖,现在除了他,兄弟们都做过了。 不管是吃食摊子,还是手艺活儿,大家做的都有模有样的。 而他现在与其说是在经营铺子,更像是在给银子打下手,每天都是相同的事,没有什么挑战。 他想从头开始,认真做起一趟生意来。 “所以……你要去陇山弄羊去?” 胡老汉嘬了两口烟袋锅子,一句话总结了胡发拉拉杂杂的那一大堆废话。 “昂。先前儿小四不是要去么,山青不让!那我去正好。”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口气得罪了仨人。 胡二伯:“叫哥!没大没小的。” 山青:“不是我不让的,是他本来就不能去!” 胡达:“我自己能去,不用你假好心。” 银子总算是看明白了,刚才跟她说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家里人人都走不开,他不去就没人能去了,啥啥的。 合着就是他上赶着要去的? “胡老三,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胡达和的山青对视一眼:跟你商量了? “银子,你听我说……” 胡发慌忙解释…… “着就是你说的,你不去小楼就得关门大吉?” “不是,我没这么说啊……” 胡发吓得连连摆手,这可不兴说出来呀,傻媳妇儿。 “不行,你得说清楚了,小楼怎么就得倒闭了?” 胡达急眼了,刚才那纯属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到小楼要倒闭,他就坐不住了,咋?他费劲巴力的折腾了这么久,他说要倒就要倒? 还是说,没他去找羊,他的小楼就只能歇菜了??? “我可没说要倒闭了,我说的是关门。” 胡发解释。多少有点硬掰的意思。 “还不是一个意思。” “那可不一样。你要是自己去陇山了,小楼没大厨,可不就得关门休息呀。是不是。” 别说,还真别说,真就让他给掰过来了。 兄弟俩在前头叨叨,人群后头,葫芦精拽了拽老田的衣袖,小声嘀咕。自从俩人有了共同的徒弟,又被胡二伯和了一通稀泥之后,俩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就好了起来。 “就这么点子事儿,咱们非得跟着听吗?” “听,咱们在,就代表重视。” “重视啥呀,要我说就是没主见。真想去,说一声,说走就走了。” 葫芦精表示不理解,这怎么还需要一大家子坐一块儿当个事儿说呢,想去就去呗,定好时间跟大家说一声就行了。 “能喊到这儿的都是自家人。” 老田幽幽的来了一句。 “重视,必须得重视!” 嗯,都拿他们当自家人了,那还能不重视? 必须重视。 葫芦精招呼着顾家众人,正襟危坐,态度十分认真,以示他的尊重。 其他人直接丢了个白眼,小瓢儿捂着眼睛,用行动表达——没眼看! 兄弟俩的叨叨,最后还是只会说实话的胡达败下阵来,胡发偷偷松了口气。 这件事只要胡达不反对,那就没人会反对了。 “这件事上,我跟你娘的意见不重要。”胡老汉磕了磕烟袋锅子,边重新装烟叶,边说。 “你该问的就不是我们俩,也不是兄弟们。” 说完,点燃了这锅子烟。 “那我该问谁呀。” 胡发灵魂一问。胡老汉刚嘬出来的烟雾,一个着急,就跑错了地方。 “咳……咳咳咳……” 李氏赶紧给他呼啦后背顺气儿,文小点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准备好了。 胡老汉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还不忘白瞪了三儿子一眼,这什么废物点心呐这是! 摆摆手,让李氏扶他回屋里去,在这儿多待一瞬,都能少活两年。 “你瞅给你爹气的。还问谁?问你媳妇儿、问当家的。这都明摆着的,还用问?” 临走,李氏还提醒了两句。忙活一天了,大家都挺累的,还得陪个傻小子绕弯子。容易嘛都,早点儿散场吧。 胡发傻呵呵的答应了一声,心想,我这不就是在问当家人呢么,咋还成他的不对了? 而且,开席之前他就先问过银子了,银子都答应了要一起去的呀。 既然娘都发话了,那就再问一遍吧。 “二嫂……” “不用说了,我都听着呢,我就几个问题想问下。” “二嫂,你说。” “是你自己去,还是……两口子一块去?” “一块儿去。” “他自己去。” 银子正在气头上呢,不想给胡发面子。为了哄着她一起去,啥瞎话都编得出来。 这次不治治他,以后都说不定弄出点儿什么幺蛾子! “媳妇儿,咱不是都说好了么。” 胡发现场就要掰扯,文小点眼疾手快,立马制止。 “有啥话你们两口子关起门来慢慢说去。还有个问题,五月底能回来不?” “能!” 还三个多月呢,坐马车去陇山一个来回足够了,还能边走边玩儿呢。 “是必须得回来啊,能保证我就没啥意见了。” “咋,家里有事儿啊?” 胡发皱眉,家里要有啥大事,他也不是非去不可。 “六月初一开始,该银子管家了。” 文小点说完,扭身就走,一刻都不多待。掐指一算,还有四个月就轮换了, 期待!!! 二月初五一大早,胡家小院儿的炊烟就袅袅散开,胡达已经在早饭忙活了许久,为即将远行的家人,准备送行的饺子。小五今天不用练功,特意早起帮忙一起包。 这次胡达可长记性了,确认东西都搬上车、要走的人出现了,才下的饺子。 无他,只是上次送行的饺子吃了两回,印象太过深刻了。 “小五,检查检查行李都带全了没,别落下什么。就这俩了,剩下的我自己弄就行。” 剩下没几个了,胡达就撵着小五歇会儿去。一会儿还要出发去陇山,别半路上没精神。 啥?小五怎么也要去? 嗯,不止是小五,还有文师傅、老田和胡二伯,他们都要去。 小两口的甜蜜之旅,瞬间就成了老年旅游团…… 事情是这样的,二月初三,经过胡发彻夜的解释与保证,银子终于再次松口跟他一起去陇山了。 毕竟都没出过远门,思来想去,胡发还是决定要找四处游历过的胡二伯借点儿经验。 真好,碰上明宣礼来送买羊的钱。 掌柜的山青说了,酒楼也不是胡达一个人的,出钱那就得东家各出一部分。 胡达和文师傅都没钱了,那钱就得明宣礼拿了。况且,他也是有事要跟老胡家提前打个招呼的。 老皇帝又要来了!还指明了,要在老胡家蹭饭!! 胡二伯一听,当即就表示,还画什么路线图啊,他亲自带路! 老田忽然想起,陇山特有几种药材也不多了,得过去采上一些。 文师傅担心胡发没经验,挑错了羊白花钱,要一起去把关! 葫芦精看完热闹回去跟家里人一学,几个人一商量,都没去过,就顺便转转吧。 这么一来,小五的四个老师都要出门,他岂不是可以放假了? 结果还没等他开心完一刻钟,就接到通知,因为山青走不开,仨老头儿一致决定让小五跟着一起去。 美其名曰,不能耽误功课! 吃过送行的饺子,一行人先往镇上去,第一站,先买个马车。老牛太老了,拉车已经很吃力了,胡老汉都舍不得使唤了。每天就陪着他的老伙计,吃吃草,溜达溜达享受晚年了。 地里,就让已经可以独立工作的小牛去开垦吧。一百多亩地,就一只小牛那肯定不够,但是家里养不下,就暂时没有再买。 墨宝的马车不算大,五六个人着实有点挤的慌了,所以,出门之前,还得先买个车。 等到做中午饭的时候,文小点的那本就不多的离别的愁思,顿时就消散了。 这人少了做饭就是方便哈。虽然有几个能吃的,但少了好几个更能吃的。而且文师傅不在,文小点做饭都没什么压力,反正不管好吃难吃,家里人总会捧场。 又是一年清明到,毛毛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日,贵重的春雨,每到这个时节,总是慷慨的很。 三爷爷、四爷爷又带着人几家子老小,呼呼啦啦上山去了。刚到没几日,正闲得无聊的老皇帝,非要拉着老馒头跟着老胡家去祭祖。 明宣礼不在,胡老汉拦不住,也不敢拦得太过,一边儿劝一边儿往外走。老皇帝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就跟着走出去了。 三爷爷看看老皇帝,看看本家侄子。不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谱没谱啊,人家祭祖你跟着算怎么回事啊。 不光是三爷爷,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呀。心想这老头儿也太没有眼力见儿了吧,没见过是咋的。 老馒头也觉得不合适,拉着老皇帝的衣角,小声劝他回去。要是换做别的事儿,跟着也就跟着了,这是祭祖呢,跟着着实不合适啊。 “我这不是没见过吗,想跟着去看看,普……别人家祭祖跟咱家有什么不一样的。” 老皇帝说啥都不想回去,你瞅这话说的,气人不。 四爷爷见领头儿的三爷爷一直不吱声,实在是没忍住,张嘴就怼回去了。 “还有啥不一样,祖宗不一样!我家祖坟里可没埋着你家祖宗。你有这时间,回去看看自家祖宗多好。” 四爷爷怼完,四周安静了一瞬,四爷爷背着手皱着眉就领头往山里走,是一点儿不给面子! 三爷爷朝老皇帝点点头,跟上去了,胡老汉叮嘱老馒头看好人,赶紧跟上去了。 “都说了不合适,您怎么还要跟着。您看,让人怼了吧?” 老馒头嗔怪了一句,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呢。 “不让就不让呗,好好说不行吗?这么凶干嘛。” 看着自己还委屈上了的老皇帝,老馒头都想给自己两下——不敢打皇帝,只能打自己了。 摸着良心说,人家说话就是着急了些,语气严肃了点,还算不上凶吧。人家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这事儿换做谁,不得跟你急赤白脸的干一架啊。 “还下着雨呢,咱先回去吧。” 赶紧回去吧,一大清早的,光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这么一耽搁,时辰就晚了些,进山的时候,大家就没再休息了。老胡家祭祖跟别人家不一样,男人可以不去,但是家里的女人都得去。 张莲刚生完孩子不适宜上山,文小点留下陪着。其他人只要能出门的,那是一个都没落下。 出门的时候还飘着雨丝儿,等一大家子到跟前儿的时候,天一下就放晴了。半大小子们,拔草、砍树、捧土,年纪大些的一边摆贡品,一边儿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这一年的大小事儿。 老规矩,报喜不报忧。末了还得加上一句,保佑咱家早日得偿所愿,喜得千金。 絮絮叨叨了大半天儿, 话也说完了,纸也烧完了,香也燃尽了。吕氏的儿子从灰堆儿里,扒拉出来一个黑不溜秋的红薯蛋子来…… 也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扒了皮,就往嘴里搁。 “呀,生!呸呸呸……” “胡椒面儿!你给我过来!” 吕氏喊着儿子的小名儿,撸起袖子就过去了。孩子一看她黑着脸的样子,手里的黑蛋蛋一丢撒丫子就跑。 第445章 丢人 胡椒面儿,到底还是岁数小,没跑多远就被他娘给逮回来了。吕氏一手把他夹在胳肢窝下头就回来了。 “去!挨个儿给祖宗磕头赔罪去。少一个,就挨顿揍!” 说着,把孩子往跟前儿一扔,大概是习惯了,胡椒面居然稳稳当当的站住了。 孩子皮了点儿,还算讲道理,几十个坟头儿,说磕就磕上了。 不过是学着刚才大家祭祀的模样,站在正中,对着面前一溜儿的坟头儿一起磕了。 吕氏话一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这么多坟头,要真磕下来,脑瓜子都得磕开花儿了。 心疼归心疼,真看见儿子偷奸耍滑那样儿,火气腾一下又上来了。 三爷爷心疼孙子呀,赶紧给找台阶儿下。 “行了,心意到了就行了昂,咱们胡椒面儿知道错了。老祖宗们也不会跟他个小不点儿计较。” 吕氏脾气不好,老人的面子还是得给,警告的指了指的儿子,总算没再说什么。 李氏拉了拉胡兴,很认真的跟儿子商量。 “回头多看着些一饼,可别跟胡椒面似的。” 胡兴深以为意,回去就跟张莲商量起怎么教孩子去了。张莲看看炕上还没炕桌长的小孩子,又看看他爹。 “这么小,怎么教?” “……” 胡兴工业不知道怎么教,干脆把胡椒面干的那些事儿给张莲讲了一遍,就当是方面教材吧。 张莲笑的前仰后合的,一个不小心,还差点儿压到孩子。 “不是,别光笑啊,这还挺重要的。” “哎呦,不行,这孩子太可乐了,笑死我了。” 胡兴干脆把一饼抱远了一些,省得他那个娘再压着。两个月的娃了,身体有力气了不少,小胳膊小腿儿的四处划拉,隐隐有点要翻身的趋势。 “笑吧,笑够了,咱们再想想一饼咋教。” “不着急,等一饼真到那时候了再说。我觉得咱一饼不能有那么皮,是不是啊,一饼。你得给娘争气昂。” 张莲倒是一点儿都不焦虑,按照她的想法,只要他们这“上梁”够正,“下梁”就不会歪。 老胡家的传统,只要是有什么事要聚在一起,那必须要整一顿。 去的晚了,回来的也晚,摆席是来不及了,胡达干脆从四爷爷家搬了几个小冬瓜,熬个大锅菜拉到。 “你这孩子是不是死心眼儿,冬瓜边上就是粉条子,就不知道拿点儿?” 四爷爷见他们几个小子去了一趟,就一人抱着个冬瓜,就这点儿东西,都不够费鞋的。 “啊?您也没说啊。”胡达眨巴着眼睛,“要不我再去拿一趟?您还要啥,我一块儿拿上。” 胡老汉真想给胡达一巴掌,让你拿就拿去呗,再叨叨就该反悔了。 四爷爷也不跟个缺心眼儿叨叨了,直接喊他孙子回去拿去了。自己家做出来的东西,不值什么钱。 阮氏突然想起自家豆腐,赶紧喊大壮去拿,粉条菜,怎么能少了煎豆腐呢。 “哎呦,我的哥,嫂子让你拿豆腐,咋把这个也拿来了,多丢人呐。” 二壮媳妇儿刘氏,赶紧上前就要拿着东西放回去。 “我这不是想着小四这个会做饭的在呢,看看咋做好吃,没准儿咱以后还能多卖钱呢。” 阮氏赶紧拦着,大壮不好跟弟媳妇儿拉扯,她可不怕。 拿过来给小四试试,是大壮和阮氏在家私下就商量好的。一个是这个吃起来也挺好吃的;再一个也是想给自家的豆腐多弄个产品出来,也能多挣点儿。 大家都说好吃,偏偏的创始人刘氏总是不相信,老是觉得丢人,不好意思拿出来。 “嫂子,你可别臊败我了,谁家炸豆腐能炸成我这样的?” 刘氏是真觉得过意不去。 也是巧了,那天大壮二壮兄弟俩跟大壮爹在村东的新豆腐坊忙活,阮氏有事,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了。 她就想着中午时间太赶,就做个熬菜吧,快当也好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着急了,煎豆腐的时候就怎么也弄不好了,不是油倒多了,就是火灭了。 最后豆腐一个个的都成了泡泡,软不软,脆不脆的,啥也不是。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还是炖进菜里吃了,她本来就是个有点儿自卑又心窄的,这么一出“错”,一顿饭都没脸抬头,光挑着锅里做坏了豆腐吃。 这会儿当着可以说是全族人的面儿拿出来,她可真要抬不起头来了。 “嫂子,要拿啥给我呀。” 阮氏给吕氏使了个眼色,吕氏拉着刘氏就往屋里去。 “走走走,咱去看看一饼去。要不一会儿又该睡了。” “对对对,赶紧看看去。” 这边,阮氏说着话,转脸儿就把油纸包着的东西塞给了胡达。 “就这个,就是拿豆腐炸的。熬菜里放过,挺好吃的。你看看还能出个啥菜不?” 胡达打开一看,大概是放的时间久了,就软塌塌的两层皮,看不出来能不能吃了还…… 闻了闻,果然,一股腐败的酸味…… “嫂子……” “没事,做不了也没事儿。” 阮氏见胡达一脸为难,觉得是没戏了。 “是做不了,这个……坏了,没法做呀。” 胡达一个大喘气,差点儿没让阮氏闪了腰。娘神呀,她都准备撒手不管,去打麻将了。 “那没事,豆腐咱多的是,我这就让老二媳妇儿给你现做去!” 麻将啥的还是放放吧,挣钱要紧。 大壮刚才就搬了一板豆腐来,一半正常煎豆腐,剩下的给大家添个菜。正好,派上用场了。 阮氏捧着大壮的脸,一顿夸。阮氏比大壮还要大三岁,俩人相处起来,她总是一副姐姐的架势。 阮氏一顿威逼利诱,终于拉着刘氏进了灶房。刘氏站在灶台前,心里默念:为了挣钱,为了挣钱,为了挣钱。 为了钱,她豁出去了。抱起一旁的油罐子,吨吨吨就放了半罐……呃,看来,豁的还不算彻底哈。 豆腐小四已经切好了,也不等油温上来,就丢了一堆进去。 不为啥,当时火都灭了,哪里来的 温度? 第446章 成功的失败 豆腐静静的躺在油锅里,胡达看着这个操作,欲言又止的。但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现在可以肯定,刘嫂子能做出来这么个吃食绝对是个偶然。你仔细听的话,都能听见她嘴里的碎碎念。 “那会儿……火灭了……然后重新生火……怕粘锅……对,搅和搅和。” “后来干啥来着?……好像没了吧……” 从她生火开始的每个步骤,她都念叨了一遍,边念叨还边想下一步是啥。 没一会儿,豆腐鼓着肚皮飘起来,随着刘氏时不时的翻动,旋转、沉浮。 而后,渐渐裹满了金黄。笊篱一兜,就进了一旁的竹匾。 “好了……嗯,就这么做的。” 刘氏看着面前的竹匾,也不知道该称这次为成功还是失败。在她眼里,这个豆腐还是失败品,但嫂子说了,要的就是这个失败品…… 那,就是成功的失败了? 胡达捏了一个尝了尝,嗯……没啥特别的,就是煎豆腐味儿。 刘氏做完就要溜,胡达赶紧挽留,让刘氏又炸了满满一锅,这才满意。 主要是胡达自己也没把握,不过阮氏说放熬菜里好吃,那保底就是放熬菜里,最起码也有个保险。 剩下的,胡达再想想做什么菜吃。 午时三刻,午饭就做好了。春日的暖阳晒得人很舒服,刚下过雨,空气里还带着丝丝凉意。 热气腾腾的大锅菜,用大陶盆盛着,一盆盆端上了桌。连带着还有三大盘的菜。 “咋,四小子,你把大壮给打劫了?整了一桌子豆腐。” 三爷爷调侃,大家伙儿也跟着乐呵。 “大壮哥那块头儿,我也打不过呀。” 胡达张嘴就来,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是一点儿脑子都不过呀。 不过,这次倒是说得还算合适,你瞅,大家笑得多开心。 “那你弄这么多豆腐干啥?” “试菜呗,这一看就是没见过的,肯定是让咱试味道的。” 三奶奶脑子就是快,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了。 主要是让大家试了一次火锅之后,只要聚在一起,胡达总会弄几个没见过的菜,让大家尝尝味道,给点儿反馈。 这次他没准备,大壮哥他们还给送上门来了。 馒头和碗筷一上桌,大家也不多说话了,动嘴吃就是了。 “我当这个皱巴巴的东西是个啥呢,这是豆腐呀。” “嗯,这个菜也是豆腐做的。” “嘿嘿,肉肉!” 胡椒面儿,夹了一块离他最近的方块,也不管能不能吃,好吃难吃,张嘴就咬了一口。 豆腐上开了个小洞,里头塞满了肉馅儿,一口下去,满是肉味。 “好次~” 胡椒面觉得好吃,一连又夹了两块,还想再夹,想到娘的话,又放弃了。 “嗯?有肉?我怎么没吃到的?” 小孩儿桌上,几个孩子已经开始比赛了,看谁吃到肉了。 大家一致觉得,肉馅儿的好吃。山青当即决定要把这道菜加到他们的菜单里。 放下筷子就去找大壮谈这个油炸豆腐的价钱去了。阮氏特意拉上刘氏,这东西是她鼓捣出来的,她得看着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到底值不值钱。 不然总是觉得自己啥都干不好,畏畏缩缩的,都不像老胡家的媳妇儿! “啊?这东西还真有人要啊?” 菜一端上来,刘氏就差点儿下桌跑了,好家伙,满桌子都是她做出来的“坏豆腐”。 尤其是三爷爷的调侃,差点以为要把它给推出去接受嘲笑了。 听见别人说好吃,还觉得不过是场面话,听听就算了。 山青亲自来说要买,她这才有点儿相信,这东西确实还可以。 阮氏哭笑不得,她以前到底经历了点儿啥?怎么就能不自信到这个地步了? “呵呵,嫂子,我要是敢跟你开玩笑,二壮哥还不得修理我?” 山青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好像真的很怕。 “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他要敢,就找我来,看我咋挠他!” 阮氏也顺着接茬,说着还比划了以一下挠人的动作。 “就冲着有嫂子撑腰,这炸豆腐我也得多要点儿。嫂子,开个价吧。” 说到价格,几个人顿时有点儿卡壳了,要卖多少钱,他们还真没想过。光盘算着这个东西能怎么吃了,能多几种吃法,也好卖不是。 谁能想到,这一上来就有人要呀。 “要不……就五文钱?” 刘氏在阮氏的怂恿下,给出了个价钱。 豆腐在市面上卖是三文钱一斤,给余苗苗是二文钱一斤。这个是加工过的,加上两文钱,不过分吧? “嫂子,要不这价钱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该加的都加进去,小楼又不是就一个东家,咱该挣的地方就得挣。” 山青压低了声音,半开玩笑的说。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成本,但直觉上,这个价格肯定是亏本的。 他也算是委婉的给提了醒儿,价钱啥的都商量好了,以后省得闹不愉快。 “嫂子,后天吧,我要五斤,早上我们去镇上的时候拿,到时候再结钱,你看成不?” 山青直接跟阮氏说了,他就怕刘氏一上头,直接来个不要钱,他还得想怎么往下接。 “行啊,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啥时辰往镇上去,我们提前准备好。” “不着急,巳时过到镇上就行,你们看时间方便。” 把事情说定了,大壮二壮这一家子才走。刘氏的一顿饭的工夫就成了这个炸豆腐的一把手了。 总叫炸豆腐好像把方子都告诉人家了,还得换个名字。 豆腐过了油,起了泡泡,就叫油豆泡呗。 没了羊肉可卖的小楼,每天都有大厨特供的限量菜品,不多不少,就中午、晚上各五份,先到先得。 至于吃什么,得当天到了才知道,通常都是菜单上没有的,连名字都是现起的。 不过,油豆泡山青不打算弄成特供,而是放到菜单上,做一个平价菜来卖。 首先,这个菜的做法太简单,别人一看就会,也没必要搞太多花头;再者,山青还是想把油豆泡这个东西推出去,大壮他们也能多挣些。 第447章 咋?灯笼插地里了? 大壮他们的豆腐坊开启了一波小高潮,喜子叔那边却迎来了低谷。陇山来的羊是卖完了,他收到的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个没前阵子卖的好吃了。 要一直用的都是本地羊,也就算了,大家吃的一直都是这个,也就对比不出来什么好坏。 前有小楼造势,后有喜子叔跟着卖,但凡对吃有点子要求的,就都能吃出不同来。越是挑剔,越是觉得差异大。 小楼的那位老主顾,就是给找羊的那位邱老爷子,又来吃羊肉,二柱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拦住了。 “这羊肉,您怕是吃不惯。” “换肉了?” “先前那批卖完了,咱们东家的兄嫂去找了,还没回来。” “费那劲,直接找上次那个羊倌儿不就行了?” 二柱子只笑笑不说话,邱老就猜测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当即就要喊胡达来。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后厨正是忙活的时候。 胡达系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拉着山青就进了邱老的雅间。 “胡……你这是啥造型?” “那啥,邱老,今儿后厨实在忙不开,我也不能多待,这是我哥,亲哥。也是咱小楼的掌柜,您有啥话,跟他说成不。” 这声哥,瞬间取悦了山青,嗯~好听,可以多叫几声。 “你先等等,这事儿我得问你。听说那羊……你们自己去找了?那羊倌儿没再送过?” “是,他上次走了,就找不到人了。” 胡达实话实说的回答。但很明显,他并没有理解到邱老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山青听出来了呀,胡二伯有时候说话就这样,山路十八弯的,你得多想想才知道要说啥。 “也不怕您笑话,到得到也不敢要他的羊了。” 山青插了句嘴,回答了邱老的言外之意。 “怎么说?” 邱老追问。这羊是他找来的,也是他上赶着让人用的,真要有什么问题,他也得知道是什么问题吧。 说实在的,要不是看羊倌家里困难,他根本不愿意管这闲事。 “我刚来不久,也知道您是咱小楼的老主顾了。说句实在的,年前的小楼那菜价……根本不挣钱。那二十两一头的羊,味道再好,也用不起啊……” “多少?” 邱老都惊了,好家伙,也真敢要啊。 “二十两啊,我师爷说的。” 还有个连胡达都不知道的事,羊倌一开始给文师傅的报价,是五十两来着。 也是为什么,最后成交的时候,文师傅总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毕竟在京城,比这还贵的食材,他都用过。 “行,我知道了。” 邱老饭也不吃了,起身就走了。 胡达见邱老面色不愉,还以为是煽情说话的罪人了。 “哥,咱是不是把人气跑了?” “那不能。他气的是别人,跟咱没关系。” 胡达这一喊,山青兄长的架势说起来就起来了。爹都认下大半年了,今儿才听见有人叫哥了。小五除外,那小子,嘴儿甜着呢。 胡兴和胡旺都比他大,不需要;胡发和胡达平时在镇上,见不到。 真到说事情的时候,称呼就被省略了,所以,还真没那么容易听到。 “啊?你咋知道不是呢。” 胡达心想,我咋没看出来呢。山青刚要解释,孙庆东就来抓人了。 “哎呦,都什么时候了,了别聊了。客人都催两遍了。” 胡达一听,锅铲子一挥,抬腿儿就往后厨奔。 大堂里食客们见胡达又挥舞着锅铲回后厨了,刚才还急赤白脸的心情,顿时就被安抚好了。 大厨回来了,一会儿就有饭吃了。别看就一个厨子,炒菜快着呢。 邱老从小楼出来,直奔好友家,上次那羊倌的羊,还是他帮着给运回来的。 进门也不寒喧,劈头盖脸的就问了一句:“上次那羊倌给你钱了没?” 得到否定的答复,邱老一冲动,直接收拾了包袱卷,就奔陇山去了。 小厮:咱去归去,先吃口饭,行不? 阳春三月初,胡兴的暖棚终于盖起来了,真是,哪儿哪儿都不赶趟儿啊。 二月说要盖,地方总是选不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在原址南边的田里盖了,老皇帝来了。 见斜对面盖了两排房子,就开始打听了,听到熏肉、磨豆腐的时候还乐呵呵的,说到时候来凑热闹。 恰好碰上喜子叔抓了小猪崽儿回来,还在猪圈看了半晌,老馒头再三确认,味道不会传得太远之后,终于放心了。 结果看见胡兴他们刚搭好的一个暖棚,说啥都不干了。 “这啥呀,把灯笼插地里了?丑不拉几的,拆了拆了。” 不得不说,老皇帝是会用形容词的,不看那堵墙,竹子搭的架子,糊着灯笼纸,可不就是地里插了半截灯笼么。 “明大爷,这也没在您地里,不碍事吧?” 胡恩阳讲道理,这在自家地里弄点儿啥也影响不到他这个连地都没有的人吧? “咋不碍事,你瞅瞅,正对着我家门呢。” 老皇帝指着一里地外的大门,学着胡老汉的腔调,说。 胡兴和胡恩阳顺着看过去,要是忽略了这个距离,还真就是对着人大门呢。胡兴有点儿后悔把房子卖给明宣礼了,要不这会儿哪还有这出啊。 跟老皇帝掰扯,掰扯得过吗?必然掰不过啊。最后,还是胡兴退了一步,再次换了地方。 换是换了,但也跑明宣礼那儿告了一状,他爹惹出来的事儿,他做儿子的也得知道知道!有没有用不知道,先出了气再说。 明宣礼刚准备要往村里搬,东西都收拾好了,又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了。要不,还是缓缓吧,也不太着急。十七应该也不介意,他们再多住几天,对吧。 很久没去小坎沟的明珠,一见胡兴,搂着脖子就不撒手了,说啥都要跟着去村里住。明成听说小五不在,就没什么兴致了,还是在家看看书的好。 沈婉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们两口子最近正忙呢,实在是有些顾不上明珠,送到老胡家正好,省得担心了。 第448章 就是闲的 动荡不安了大几十年的大荣,国库空虚得很。放下狠话,过年不回京的明宣礼,大年初五就收到了太子弟弟的密函。 同样的蝇头小楷,同样的密密麻麻,写满了五页纸。总结起来就一句:弟弟缺钱,哥哥给想办法,否则休怪我不顾手足之情,丢下太子之位逃跑! 其他全是废话。 明宣礼支招:查他们!听说,富可敌国。 信里还附带了文琦璋“提供”出来的一个名单。 信封上没有署名,却写了这么一句:学我!说重点,少废话!眼睛疼!! 明宣仁撒出去半数暗卫,折腾了快一个月,到了收网的时候,一连串的拔起了大小十几个官员,查抄出的赃银,足足有——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也就两个文琦璋。这合理吗??合理吗?别跟他提那什么古董字画、金银珠宝、店铺庄子的,那玩意儿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换钱,就等于是没有! 不是说“富可敌国”吗?怎么敌?明宣仁就想问问,这怎么敌? 明宣礼十分淡定的问了一句:“你那国库里,有五十万两吗?” 明宣仁顿时就哑火了,你要这么算的话,这么算……那确实是富可敌国,没毛病! 不过,明宣礼也不白比太子弟弟大七八岁,生财的法子可不只这一个,这个法子救急不救穷,更不能多用。太伤民! 白君迁那条路他已经铺过去了,能不能成现在还不知道,说不好还得被人咬上一口。但是,只要成了,那就是一条长久的路子。 太子弟弟不好出手的那些东西,挑出一小部分知名的物件儿、古董。其余的,悉数都带给了明宣礼——让他想办法出手,换成钱。作为交换,明宣礼要从里面抽利。 当看见老皇帝带着个车队来的时候,明宣礼整个人都麻了。不是要掩人耳目吗?这跟大张旗鼓有什么分别??? 虽然但是!该有的防备还是得有。让初七带着人在俩宅子中间挖了个暗道,连夜把东西都转移到了自家密室里暂存。 初七泪流满面的完成了任务,真的好想问一句,为啥这种费劲又赶时间的好的活,都是他上呀?到底是为啥呀? 东西来了,怎么卖出去,明宣礼直接去找媳妇请求支援了,山寨库里的东西都让她那个朝颜坊给卖得差不多了,她有经验。 沈婉儿当然不会拒绝,肯定也不能在村里捣鼓,要另外选地方。最后还是东湖提醒两个主子,小坎沟附近还有个从文琦璋那罚没的庄子。 这些东西又让初七一点点转移到庄子上。沈婉儿带着东湖两头跑,清点、归类、整理成册。 太子送来的东西太过琐碎,俩人弄不过来,又见不得光,只能喊上明成帮忙,实在是顾不上明珠了。 沈婉儿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找太子要人手。 给他处理东西,人肯定得太子弟弟出!这不,派的人今儿就到了,今天就要去接人。 明珠要去小坎沟,他们两口子举双手双脚同意,胡兴也乐意领着孩子回去。 就这么着,明珠兴高采烈的跟着胡兴回小坎沟了。 初一和初十就住在村里,照看起来也方便。明宣礼说了,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其他的看着就行。 明宣礼和沈婉儿没有了后顾之忧,去之前从文琦璋那儿罚没来一个庄子上接人了。马车上,明宣礼看着沈婉儿,明明是两口子,总觉得像许久不见了似的。 可不是么,最近沈婉儿可真是忙得团团转,当初开朝颜坊的时候说好的,四个人一起努力,结果现在干活儿就剩下她一个。 银子不在,张莲还没出月子,剩下一个文小点,还得照顾着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就连跟着人一起到的布料,都只能先放着,最起码也得等到四月份张莲能出月子了再说。 明宣礼有种被冷落的感觉,自家王妃想要忙活些事儿,他十分支持。可是,心里眼里只有事业,就不大美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 明珠在老胡家住了有个三四天,沈婉儿就来接人了。为啥?因为胡兴又去告状了。 上次选好的地方,老皇帝不让盖暖棚,胡兴换到了中间,既不冲着老皇帝的家门、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嘿!这老头儿还能找到借口阻拦呢。胡兴再憨厚、再好脾气也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无理取闹吧。 胡兴直接就找到明宣礼了,还是卓子佼亲自领着人找到庄子上的。 别问,问就是袁铮骋被胡兴给叨叨得没办法了,只能把人给送来了。 明宣礼和沈婉儿一商量,不能再让老头儿闲着了,这闲下来,就知道招猫逗狗的惹事。 考虑到老皇帝的年纪和身体,看着老皇帝的任务,就落在了明珠和明成身上。让老皇帝也享受享受这“天伦之乐”。 趁着老皇帝天天去村口大槐树底下老头儿堆儿里显摆孙子孙女儿的那段时间,胡兴和胡恩阳赶紧带着人就把暖棚给盖好了。 一亩地一间,一口气弄了十六间。胡兴这次直接把暖棚盖在中间的位置,采光是嘎嘎好。 框架搭好了,胡恩阳带着余苗苗又去找老丈人了。 余苗苗的娘家在隔壁县,除了几个比较重要的节日,平日里是不怎么回去的。 这贸贸然的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把他老丈人和大舅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事了。 余苗苗解释了一番,老两口这才放下心来,她哥余树这才坐下来。 胡恩阳冷汗淋漓,得亏是真没啥事,就这架势,要真有点儿啥,还不一定能不能好好回去了。 “爹,灯笼纸就能行吧?” 别看余苗苗在家跟胡恩阳他们说的时候那么肯定,其实心里也没底呢。 “应该能行,就是这个耗费可就大了。” 余父盘算了一下,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余苗苗见状抛给胡恩阳一个得意的小表情,摇头晃脑的,依旧像个孩子。 胡恩阳端了碗水给她,吃了那么多干的,也不怕上火。 第449章 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糊灯笼纸的想法得到老丈人的肯定,胡恩阳有种不同的满足感。至于这个花费上…… “这个不用担心,咱们现在盖的这个东西,是我本家兄弟给上面大人物弄的,钱给的足着呢。” 胡恩阳笑着打包票,其实心里根本没底。他们已经尽力控制成本了,除了糊纸,还要烧柴、盖大棉被……这些一个冬天下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不过,先花的钱,那就得先给,这个跑不掉的。 “钱已经给了?” “上头已经给了,都在咱自己手里呢。” 余父点点头,还想提醒胡恩阳几句,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爹,您认识做纸的手艺人不?人靠谱些的。阳子他们要用不少呢。” 余苗苗主动问起。这才是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要是有靠谱的人选,早点定下来,他们也好踏实住几天。 “还找别人干嘛,你爹就会。” “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小时候那会儿就不做了,不知道也正常,你姐能不能记得都不一定。” 余母笑呵呵的说,余苗苗年纪小,从她记事起,家里就没做过纸,她也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遭。 余苗苗转脸就倒了碗水递给余父。 “爹……嘿嘿 ,您就帮帮忙吧~~~~” 余苗苗自小就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撒娇什么的,最是拿手了。只不过成亲之后,她娘总说不能太孩子气了,这才刻意收敛着。 胡恩阳都没见过她还有这么一面,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笑意,她撒娇的时候……好可爱…… 余父看看闺女,真不知道是该夸她有眼力见,还是说她胳膊肘子往外拐。 “我也没说不帮忙啊。就是现做这个耗时太久,你们等得起不?” “等得起,等得起。等冬天能弄上就行,这才春天。” 余苗苗不等胡恩阳说话,赶紧敲定下来了。 胡恩阳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 “那您为啥后来不做了?” 说起这个,余父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了,抓起桌子上的花生就猛吃。 “我不让他干了。又是泡又要烤的,都指望着他自己。夏天热死,冬天冷死,太苦了。 后来身体也不好了,我就死活不让他再干了。” 余母是个特别容易知足的人,余家的日子不差,还是有些家底的。日子过得去,一家子在一块健健康康的,就够了。 “啊?那您现在……” “你哥这不是闲下来了?有他帮着弄,累不着。” 余父赶紧找补,别让女婿担心是在找借口,不帮忙。 余苗苗抓住了重点,他哥闲下来了…… “哥,你那铺子呢?” 问到这个,余树的表情有那么点不自然,赶紧跟媳妇儿春杏使眼色。余母在桌下掐了一把余父的大腿,这么大年纪了,嘴上也不知道带个把门的。 “也不挣个钱,不干就不干吧。小妹,今儿你就睡西屋吧,赶了一天路了,早点儿休息昂。” 春杏随便说了两句就赶紧撵人去睡觉了。不能聊了,再聊下去,今儿晚上谁也不用睡了。 第二天,还不到中午,胡恩阳就已经从城里绕了一圈儿回来了。一个早上下来,该打听的也打听得差不多了,还特意买了东西做遮掩。 一回来俩人就躲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半天,吃饭的时候才出来。吃饭的时候人最齐,有什么事,说起来也方便。 “爹,娘,哥哥,嫂子。你们跟我回小坎沟吧。” 余树,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面汤,哗!又吐回去了。吃饭的姿势不对, 你看看,这都出现幻听了。 “正吃饭呢,别胡说八道,看给你哥吓的。” 余母扯过一块抹布,擦了擦桌子。 “谁胡说八道了,我认真的。” 余苗苗调整了下坐姿,态度十分认真。余家四口人,仔仔细细盯着余苗苗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她是认真的。 “你也不管管呐?!” “啊?这不是应该的吗?” ????? 余家人表示不理解。这咋就是应该的了?哎,你媳妇儿这要把娘家都搬回去了啊喂,你都不反对一下的吗?都不宣示一下主权的吗? “你这丫头,好不丁的发什么疯啊。恩阳,你别介意啊,这丫头今儿就是脑子抽风了,别当真啊。” 余母赶紧解释,这孩子也是个缺心眼的,这话可以先私下问问他们的意见啥的呀,哪能就这么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了呀。 “得当真,我俩都商量好了。” 胡恩阳终于放下了筷子,帮着媳妇儿说了句话。咋说呢,他模糊的记忆里,他爹娘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的。他娘负责提出想法,他爹就负责赞成。 这咋还出错了呢? “商量好了的呀,那就好……不是,商量好的也不行!哪有这么干的呀。” 余母差点儿没让他给绕进去,这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出,把人脑子都整晕了。你看看,这反应都慢了,差点儿就整劈叉了。 “你们俩孩子这是咋回事儿啊?拿我们寻开心呢?” 余母放下筷子,准备好好跟他们掰扯掰扯。 “娘,你们在这儿都快活不下去了,咋就不兴去我们那儿了?” 余苗苗说着眼圈子就有点红了。她和姐姐离得远,家里有点儿啥事他们不说,他们姐儿俩根本就不知道。 要不是昨天晚上她爹说漏嘴了,还不知道家里的生计都让人给断了。说起来这事儿跟她还有关系。 那个跟她相亲不成,到处败坏的她名声的一家子人,也不知是转了一圈儿没有合适的,还是觉得自己没成亲,她先他一步有了归宿觉得气不忿。 听说那家人跟县令有点子什么关系,这两年总是在针对她家,余树那个铺子,坚持了一年多,去年十月份就关门了。 现在一家人出去找活儿干都难,亏她还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赖,结果一家子为了她,净吃苦受罪了。 “怎么过不下去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嘛……” “算了,孩子都知道了……” 余父打断了还想硬撑老伴儿,身子瞬间就塌了下来。 第450章 啥也不剩了 余父其实已经有要离开的想法了,他们本来也不是土生土长在这的,生活了几十年不假,可也没必要就非要在这个地方死磕。 只是没想到,他们知道的会这么早,他还想着,有着落了再跟他们说呢。 “苗儿,也别怪爹娘,也是不想你们跟着操心……” 余树硬着头皮劝解了一句,这倒好,火气都引到自己头上了。 “你也就仗着我嫂子脾气好,你换个别人试试,早不跟你过了。” 余苗苗跟哥哥说话就不像跟爹娘那么委婉了,怎么狠怎么来。 “还有小海,我侄子在书院还指不定被咋欺负呢。” 提到儿子,春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儿子照常上学,从来没说过什么。就他那没事儿自己都能叨叨几句的性子,这几个月回来,对学堂的事儿是只字不提…… “大树,咱家小海……” 胡恩阳见弱点露出来了,赶紧上了的一贴猛药。 “咱们有更好的先生在呢,随便提点几句,那都受益无穷。” 胡二伯的名号他们都知道,虽然不知道这江湖地位究竟如何,看明宣礼的态度就知道,肯定不简单。 到时候跟胡二伯好好说说,大概也不介意再多个学生……的吧? 余父本来就不是个拖沓的,一下午的时间,就下了决定——他们举家搬迁到小坎沟去。 这个决定一下,春杏就坐不住了,第二天就要把孩子从书院接回来,只要想到孩子在书院可能被欺负了,她心里就堵得慌。 第二天,胡恩阳赶着车,带着余树和春杏就到了县城的书院。春杏见到小海,先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然后,没半点儿犹豫的,就跟先生谈退学的事情。 先生还很诧异,随即想到小孩近来的遭遇,也能理解一些了。 “您担心孩子的安全,我们书院能理解,您大可放心,在书院里,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可不能因为些旁的事情,影响了孩子前途啊。” 先生是个惜才的,在他看来,小海确实有几分资质,而他们宜然书院已经是周边几个县城里最好的了。 以余家的家底来说,他们不可能找到更好学堂了。 可是没想到,不管先生怎么保证,做父母的就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要退学。 小海郑重的给先生行了一礼,感谢他这一年多的教导,也不留恋的就去收拾东西了。 “好好好,想走就走吧。离开宜然这么好的书院,早晚会把孩子给耽误了。” 先生见状十分没好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胡恩阳听着不舒服,也为了给大舅哥他们安心,也回了那先生一句。 “先生,您可听说过拂尘先生?” 那位先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说话就顿了一下。胡恩阳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自言自语的边走边说。 “没听过呀,也不知道教咋样儿……。” 一句话的工夫,人就跟着小海他们走远了,只留下先生在原地凌乱。 他,刚才说谁?拂尘先生?那个赫赫有名的拂尘先生??不能是瞎说的吧,他们一介白丁,怎么可能认识拂尘先生呢?? 也不管那先生后来如何追着他们问,胡恩阳几个始终埋头收拾东西,不回答他的问题。 小海早就不想读书了,这会儿正努力克制自己的兴奋…… 余树和春杏根本就不知道先生说的的到底是谁,干脆就不吭声。 胡恩倒是知道,但就不想回答,他除了知道那是他本家二大爷,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万一说错话了咋办。 直到一家子人回到家了,小海才问出了一家三口的疑惑——拂尘先生到底是谁。 “哦,我本家的二大爷。” 胡恩阳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了一句。 经年之后,当小海顶着“拂尘先生的学生”这个名头在外行走时,才知道姑父口中的这个二大爷,究竟有多高的地位。 余苗苗在家帮着收拾,胡恩阳先回去找地方安置。要住的房子、还有造纸的作坊,这些都要安排上。 定在十天之后,胡恩阳带着车队和人手来接。 十天的时间,这还真是说走就走了。都说破家值万贯,看着没啥值钱的东西,翻出来一整理,感觉什么都有用。 等胡恩阳带着兄弟们来接的时候,都惊呆了。 为了赶在当天回来,胡恩阳和兄弟以及唐兄弟们是晚上连夜来的。不知道要有多少东西带,有空闲的车,他都给借来了。 最后一数,居然来了七八辆。 到了地方,一看“家徒四壁”的余家院子 ,都惊呆了。 这要啥没啥的,用得着这么多车吗? “媳妇儿,咱家东西呢?” 胡恩阳也纳闷儿呢,走的时候东西不还全着呢?到这会儿咋啥啥都没了呀? “别提了,咱娘都给卖了。” “啊?都卖了?那要带走的东西呢?” “不多,一车就装下了。” 余苗苗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了亲娘的雷厉风行。 因为怕胡恩阳不好找车,余母对行李是能精简就精简,能少带就少带。除了春杏的嫁妆不能动,其他的一律换成钱。 怎么换?卖了呗。 她也不找二道贩子,就村里人自己内部购买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的,谁家缺啥她是门儿清,上去就是一顿精准销售,没一会儿就成交了。 清点家底用了四五天,卖干净也就用了四五天。十天的时间,卡得死死的。 他们家最后的家具——睡觉的床,也是胡恩阳他们到达之前一刻钟吧,刚让人搬走。 余苗苗跟嫂子春杏俩人粗略一合计,好家伙,这敛吧敛吧又能置办一套了。 “你也不劝劝,东西都好着呢,卖掉了多可惜。” 胡恩阳都觉得可惜,好些东西都是才置办没多几年的呢。 “咋没劝呐,娘也得听啊。说了你家兄弟多,她也不信啊。” 余苗苗一脸无奈,今天睡得好好的,床就被人搬走了。她找谁说理去。 春杏都有点后悔,这么多车,啥都不卖估计都能装下,多可惜啊。 余母主要是没想到,胡恩阳真找来这么多车。不过她不后悔,早点卖掉,不比装不下只能扔了强么。 第451章 大写的服! 胡恩阳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七八辆车,回去的时候,算上人都没装满三车,还有半车是小海的书 。一个车队,空了四五辆,怎么看都觉得挺难看的。 难看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兄弟们熬了一晚上赶过来的,不搬点儿什么,还真说不过去。兄弟几个的想法都一样,车多东西少,那就再找点儿东西搬呗。 几个人眼神一换,兵分几路各自搜寻东西去了。胡恩阳就问余苗苗还有什么要搬的不。 “有!就在屋后!” “余苗苗!少打那几个破缸的主意!” 余苗苗吐吐舌头,只当听不见,领着人手就往屋后去了。胡恩阳留下拦截,余苗苗顺利的带走了十几口老缸。 七八辆车,分散开来,算是装满了,浩浩荡荡的往小坎沟去了。 小坎沟的房子现在也不好找了,光明宣礼自己人就住了快一半的院子里,几乎没有空房子。 还是李氏做主,把小五买来就没动过的小院赁给胡恩阳了。 这笔钱,就当是小五的收入,房子闲着也是闲着。 院子和王氏那个差不多,离胡恩阳家也比较近,正合适。 天色擦黑,七八辆车陆续回来。余家老两口看完院子,觉得甚是满意。一家人吃了顿晚饭,连谁住哪间都分好了。 “爹,娘。吃好了咱就走吧,让哥哥嫂子也早点休息。” 胡恩阳洗刷好碗筷,神态自然隐隐还带着期待。 “啊?去哪儿啊?” 余父一时没反应过来。余母也慢了半拍。 “咱回家呀。” 余苗苗也懵着呢,找好的房子不是这儿?那这折腾啥呢。胡恩阳见大家都不动,以为是累了,想多休息会儿,也跟着坐下了。 “恩阳,你实话说,是不是房子不好找?” 余父总算是转过弯儿来了。大约整套的小院儿不好找,只能分着住了。 “没有啊,这不是找上了么。这套小院儿就住哥嫂一家儿。不赖吧。” 胡恩阳见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挺满意,心里也高兴着呢。 “啥意思?哥嫂跟爹娘还不住一起?” 余苗苗有点儿不确信了,咋滴,这搬个家还给整分家了呢? “对呀,爹娘跟咱住。想回来了,就回来住两天……” “你等会儿!这是谁爹娘啊,怎么就跟你们住了?” “都是自己爹娘,跟谁住不是住呀,都一样。” 胡恩阳和稀泥。 “你少来,才不一样。那是我爹娘,不跟我住跑去跟你住,咋?没儿子了?” 他最近是倒霉了些,店也关门了,也不至于就连个爹娘都容不下了吧? “闺女儿子都是孩子,都得孝顺,跟大哥住这么些年了,也上我家住住呗。” 胡恩阳继续讨价还价,就当没看到余树那并不美好的表情。 “折腾一天了,都挺累了,赶紧回去吧。” 余树用仅剩不多的那点子耐心,下了逐客令。 “我就是想知道家里有爹娘是个啥样,十几年了,我都快忘了家里有爹娘是什么感觉了。” 胡恩阳的声音低了一些,感觉像是喃喃自语,但其实大家都听得到。然后,就颇为遗憾的,喊余苗苗回家。 余树的表情顿时稀碎,啥呀,吵架吵得好好的,咋还突然打上感情牌了。你不讲武德啊,胡恩阳!说得……还挺可怜的…… “要不……咱就去住几天?” 一个小连招,直接让余母心软了。她女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就是想重新体验一下父母亲情罢了。 “就几天?” 余父也动摇了,顺着老婆子的话,就接了下去。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还要拉扯几个弟弟,偶尔想爹娘了,也能理解。 余父余母跟着胡恩阳一起回了胡恩阳家,三四五六七弟,已经恭候多时了。见人终于回来了,赶紧迎上去,两个人拎包袱送到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两人端着茶水上前,给他们润润嗓子。 小七最小,余苗苗平日里又最是宠他,这会儿已经坐在桌边,对着余苗苗嘘寒问暖了。那模样就……十分狗腿子,看得老五老六牙根儿酸酸。 他们也想争个宠,奈何年纪也不小了,实在是干不出来,只能素日里多干活儿,混个好印象。 年纪小,就是好啊。 时辰已经很晚了,一堆人也没多待就各自散去了。余父余母看着准备妥当的房间,这才知道胡恩阳是筹谋已久了。 崭新的被褥、一应俱全的家居摆设,就连刚拿来行李,也都规规矩矩的放在炕上。几个孩子在家,还能收拾得这么妥帖,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一看就知道,胡恩阳早就跟家里兄弟们都打好招呼了。 余家老两口并不知道,家里这几个人,早就被余苗苗给“驯化”得差不多了,不说能干得多好吧,基本的家务也算得心应手了。 胡兴要的灯笼纸还没影儿呢,明宣礼就找上门来了。这次,是来找胡兴帮忙的。 太子弟弟给送的那些人,都到了,就是人有点多……也就比沈婉儿写信要的人,多了个三五倍吧……都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排的老兵或者遗孀。 太子鬼精鬼精的,沈婉儿要的人他都送来了,一个也不少。多出来的,是他们的家眷、孩子。 明宣礼直接寄了一张大写的服字回去,一笔一画,都是他沉默的控诉! 沈婉儿挑出自己需要的人手,也仅仅安排了二十多人而已。还剩下一百多号人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当初到封地来的时候,为了避嫌,清理了家里大部分的产业。 现在能安排下去的人手实在有限,没办法,就只能来找张莲和文小点商量一下,看朝颜坊还能不能再添些拓展业务。 李氏和王氏也被抓过来给她们出谋划策!她们也不知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出什么馊……呃,好主意,可人家诚心诚意的邀请了,她们也不好拒绝,就跟着听听。 来之前,沈婉儿和东湖已经提前做了功课,提前统计了那些人都会些什么,到时候对着名单安排就行了。 张莲还没出月子,李氏盯得紧,根本不让她看名单什么的,就纯只有听和说的份儿。 张莲掰着指头数了数,嗯,再忍忍,还有二十多天……我忍! 东湖把东西一一摆好,开始复盘王府现在的产业,当然,能复盘的也就是那些半片子的产业,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就闲置在那的地方。 怕光听大家记不住,还准备了单子一人给了一份。写清楚了基本信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铺子就卖东西呗,你这些庄子产什么,就卖什么,这不就都解决了吗?” 文小点直接给出了自己的观点,说得挺有道理的,自产自销嘛,确实可行。但问题是,现在铺子和庄子都闲着呢,根本不知道能干点儿什么。这话说了跟没说也没啥区别。 “说得挺好的,下次别说了。” 沈婉儿毫不留情的吐槽,关系处上来了,这玩笑也敢开了,说话的时候,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文小点摸摸鼻子,她觉得挺好的呀,有了框架,再丰富细节不就行了? “这些庄子以前都是干什么的?这加起来也得有个大几百亩了吧。” 大概是因为胡兴整日跟土地打交道,张莲对东湖话里的那些田地更敏感,对铺子那些却不怎么感冒。 “问过以前的庄头,基本就是种种粮食、瓜果之类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东湖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小本本,总结了一下。 “那么多地,就光种粮食了?那得多少粮食啊???” 李氏震惊了,自家那一百多亩地的粮食都已经让她够吃惊的了,再翻个几倍,那得是多少呀。 “那得多浪费呀!” 王氏听完只觉得浪费可耻,那么大片地,干点儿啥不好,就种那几文钱一斤的东西,种多少都是浪费。 你换成值钱的,哪怕是十文钱一斤的也成啊, 赚钱不就更多了? “翠姨,那依您看来,咱们种点什么比较合适?” 沈婉儿好像有点明白王氏的意思了,只是,具体要种什么是半点儿都不了解。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没种过呀。我看你们那人手里有人会种,捡着卖价贵的种,肯定没错!” “还找别人?兴子就会种啊,问问他就行。” 李氏举贤不避亲,夸起儿子来,那是一点儿都不含糊。不过胡兴种地确实还行,最起码小坎沟就没谁能比得上他的。 “兴子好想说今年要少种粮食,划出一半的地来种棉花……” 张莲想起胡兴跟她叨叨了一嘴,棉花也卖得挺贵的,应该就是王氏说的那种吧? 东湖默默的在小本本上记下了棉花,后面还加来一句:种贵的…… 这时候,拿着名单研究了半晌的文小点,忽然有了个想法。 “药材也能种吧,那玩意儿也老贵了。治病还能炒菜!” 沈婉儿也跟着点头,东湖又默默的添上了个药材…… 东湖放下了三张名单,种地这种技能,几乎每个人都会,她放下的这些,都是没有其他技能的一批。 “还有打过铁的……” “那就打农具、修农具呗。” 好,又分配了一批人。 “还有木工、瓦匠……” “我去问问胡恩阳还要不要人了。” 李氏揽过这个活儿,最近胡恩阳的生意还挺火,估计也缺人手了。主要是这个手艺放在庄子上也就搭个鸡窝啥的,属实有些浪费了。 “嗯……还有不少大妇人,会纺线、织布……” “哎,正好。把棉花安排上,种出来直接织成布卖,这价钱高了可不止一点。” 专业对口了。王氏可太知道布和棉花的价格之间能隔出几座山了。。只不过大家都知道棉花不好种,如果不是必须,普通的庄户人家鲜少会种。 ……………………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人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庄子也在只言片语中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是那些铺子,一个提起来的都没有…… “就剩下铺子了……” 东湖提醒了一句,开始往下进行。结果话一出口,屋里顿时就安静下来。还睡着的一饼,呼吸似乎都小心了许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拉去问问建议。 也不能怪人家,老胡家两百多年都没出个商人,对地段、位置、铺子这些基本不了解。这冷不丁的一闻起来,那脑子里比口袋都要空。 王氏倒是做买卖,不过平日里就倒腾那些个布,别的事一概不了解呀。况且,隔行如隔山, 别的她还真不敢瞎说。 不过,那些棉花要真能变成布匹,她可以进货去。 “哎呀~~~药材种出来就开药铺,种棉花的就开布庄呗,就那些瓜果蔬菜都够卖的了。” 文小点的耐心已经告罄,十分不耐烦的总结了一番,然后,殊途同归,文小点成功的绕回了自己最初的提议上。 她就说嘛,她的的那个想法,就是最完美的方案没有之一。 沈婉儿从早上待到了晚上,整整一天,总算是有了个初步规划。回去仔细整理一番,精确到人的安排人手。 马上就要收麦子了,收获之后的播种工作,得提前规划好才行。不然到了种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耽误农期可不行。 麦收之后要种的东西和种子,以及种植方法等等这些问题,就交给明宣礼去解决,明宣礼的解决方式也简单粗暴——直接找胡兴问,他让种什么,那就种什么。多省事儿。 胡兴正发愁过一阵麦收人的人手问题呢,明宣礼找上门,他可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给他安排麦收之后的播种没问题,先给点儿人手来用用啊。 “我也不白用,到时候跟你去你说的庄子上看看去,看种什么比较合适。比我空口白话的随便说两句好使多了。” 胡兴跟明宣礼如实说道。 “好,你到时候需要多少人手,直接跟我说。” 明宣礼答应得也爽快,能实地去看看就再好不过了,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耐心了。毕竟,庄子也还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