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 1.嫡姐人淡如菊 “二妹妹,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仙芷院里,一个夹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响起。 奚应芷迷迷瞪瞪摇了摇有些发晕的头,便听到那个造作的声音更加愠怒,听起来满是装腔作势的威严: “季大师是麓山书院的山长,更是大燕闻名遐迩的学士,你不知廉耻跪在他府门口强求他收我们入学,还在雨中湿了身子跪地,浑身都被人看了个干净,简直不知廉耻! 你忘了平日我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身为女子便该爱惜羽毛不争不抢,你如此趋炎附势追名逐利,不止辜负了我对你的悉心教诲,更我们奚府的颜面和体统丢了个干净。” 熟悉的话让奚应芷记忆快速回笼。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她那个清高淡雅,人淡如菊的嫡长姐奚应雪! 这是,她十四岁的时候? 奚应芷浑身急促地颤抖起来,濒死的窒息和恶臭分明还萦绕在她身边,两行清泪忽然自脸庞划过。 她重生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嫡姐奚应雪在她面前屡屡感叹,身为女子若是能去麓山书院学习,知礼明义该是何等幸事。 她素来仰慕爱重这个嫡姐,为着这么一句话,她便在麓山书院的季山长府门口冒雨跪了三天三夜。 终于让季山长看到她的诚心,松口同意让奚家女子入学试读。 她以为她总算做了一件让姐姐高兴的好事,可没想到,这件事却是她一生悲剧的源泉! 奚应雪自恃清高,觉得妹妹跪地哀求这一行为太过丢人,雨中湿身太过风骚下贱,丢了她和家族的颜面。 所以为了惩罚,不许自己吃药医治,一定要她当众认错求饶受到教训,才愿意让人给她医治。 前世奚应芷为人软弱,只能听话,可也因此颜面尽失,让京都的夫人和小姐都开始对她不屑轻视。 所以有人传出她和外男勾搭,不安于室,人人都信了,京都那些纨绔公子哥人人都觉得她下贱放荡,各个都来调戏骚扰她。 父亲觉得她丢了奚府的脸,将她许给端亲王做妾。 可嫡姐还是不放过她,又故技重施污蔑她和外男私相授受,给端亲王戴绿帽子。 端亲王为人暴戾狠辣,奚应芷哪敢挨下这个罪名,连夜去找嫡姐解释。 可她还没见到嫡姐的面,就被奚应雪的夫君拦住,扯去茅房之中捂着口鼻上下其手想沾她的身子。 她拼死抵抗,却被他失手捂死。 忆及那肮脏恶心的一幕,奚应芷简直反胃得想吐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对奚应雪言听计从,事事为这个姐姐出头替她出力,她却如此羞辱陷害自己。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又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是府中排行第三的庶女奚应莲: “大姐姐别生气了,众人都知道麓山学院只收侯爵世家的女儿入学,往日里也不是没有小官去求过,山长从来没有松过口。 这一回季山长愿意收我们五品官员的女儿入学,定然是因为姐姐人品高雅又有文名在外,所以才借着这个机会特意让姐姐入学,跟奚应芷的自甘下贱一点关系也没有。” 奚应芷抬头,泪眼朦胧中见了奚应雪嘴角挂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一股凉意和灭顶的愤怒从脚底板直蹿到天灵盖。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她奚应雪想成就自己清高脱俗的好名声,所以想要什么,非得是别人将好处跪着求着塞到她手里。 而她必要百般推拒地受了,如此才能显得她品行高洁、不慕名利。 再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她没少对自己敲骨吸髓,踩着自己做踏脚石成就她的高洁贤名。 六岁时有人抢了她的荷包,自己挺身而出替她将荷包抢了回来,却反被奚应雪训斥说她小家子气,没有容人之量。 而后奚应雪将荷包送给那个争抢之人,并勒令奚应芷向那人道歉。 从此小小年纪的奚应雪就有了不争不抢、为人大度的好名声,奚应芷却被人指点为争强好胜、小肚鸡肠。 十岁时,奚应芷给父亲做了一双鞋子做寿礼,父亲很喜欢。 奚应雪却冷眼斥责奚应芷心机深沉,小小年纪就知道阿谀谄媚争宠。 这话说出来,奚父信以为真,对这个女儿存了膈应。 奚应芷名声更差,甚至在奚府,下人也拿异样的眼神来看她。 印象里,这种事情不胜枚举。 甚至自己死后奚应雪会说什么她都猜到了,定然是说佯装失望说自己自甘下贱勾引她的夫君,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自己身上。 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 奚应芷猛地挣开两个婆子的钳制,身子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奚应雪蹙眉,嘟着嘴巴语气带着不满: “这就是你的礼仪教养?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我管教你你还如此桀骜不驯。” 奚应芷抬头,眼底虽然还带着泪花,眼神却冰冷甚至带着几分讥嘲: “是,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该不顾姐姐的教导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说完,奚应雪露出满意的笑,刚想让她当众磕头认错。 却听她又道:“明天我就去季山长家道歉,说入学一事是我不知深浅强人所难,请他收回成命,我们不入学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奚应雪原本淡然的呼吸声都止住,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奚应芷撑着身子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破碎却坚韧: “方才三妹妹说得对,大姐姐人品贵重,清高淡雅,学识更是过人,去那麓山书院念书简直是明珠蒙尘,玷污了姐姐的名声。 是我不懂事做了蠢事丢了姐姐的脸,我明日就拨乱反正,将这件错事改正。” 寂静,久久的寂静。 只听到树叶被风吹着在院子里打转的声音。 许久,奚应雪艰难道:“此事不是什么大错,小惩大诫即可。” “不可!”奚应芷声音仍旧和往常一样轻,仿佛风一吹就会吹散,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姐姐往日总教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我做错了事情必定要改正,若不然传出去,只怕叫人说嘴大姐姐管教妹妹不力。” 奚应雪彻底没了声音。 她嘴巴嘟嘟,满眼无辜,仿佛奚应芷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妹妹,我这番教导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心中有怨,那就——” “没有怨!”奚应芷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大姐姐罚得很对,我知错了。” 奚应雪被堵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眼底也涌上委屈和无措。 她身旁站着的人高马大的嬷嬷蓉蕴忽然恶狠狠地端起托盘上已经冷透了的药,滴滴答答倒在院子里的泥地上。 “二姑娘既然知错,那奴婢也少不得替大姑娘教训教训你!这药是大姑娘悉心熬制,你犯了大错不配喝!” 奚应雪似是有些不忍,可到底没说什么,顿了顿才瞪圆眼睛语重心长道: “二妹妹,蓉蕴教导你也是为了你好,女子的名声比黄金还珍贵,毁了名声的女子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麓山学院学习我虽然不需要,可你和三妹妹平日并无名声外扬,该如何为自己谋算你们也该心中有数才是。” 奚应芷垂眸看着被药汁染黑的那块土地,拳头缓缓攥了起来。 是啊,名声如此重要,前世她却屡屡污蔑她勾引男子,为人不安分。 这跟杀了她有何异! 还有这个蓉蕴,前世她为人软弱懵懂,只以为蓉蕴虽然说话难听,让她多有不堪,可嫡姐对她终归是照拂的。 如今死过一回,眼明了心也亮了,哪还会看不出这主仆两的一唱一和。 这个蓉蕴就是奚应雪的狗,专门替她做那些恶毒的事情,好全奚应雪高尚的品格。 这会主仆两个又在这威逼利诱?一根棒子一颗糖? 若是前世奚应芷只怕就被唬住了,可如今,奚应芷见了她都觉得恶心,哪还会听她臭念叨。 她伸手推开奚应雪握着她的手,神色满是抗拒。 “恕我愚昧,这些话我都听不明白,姐姐是知道我的,我一直都听姐姐的话。 您既然说我做错了,我知错就改便是了,姐姐还要我做什么大可直说,我自然会做的。” 奚应雪顿时涨红了脸,恨恨地看着她。 这个蠢货,这些话,她怎么可能自己说出来! 她往日不是很知情识趣的吗?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木头样! 朝身旁一直站着的奚应莲看了一眼,奚应莲忙炮仗般骂道: “你这个蠢货,季山长都说了让我们入学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你这样做不就是打季山长的脸吗?” 奚应雪冷冷地看着她,心中满是讥嘲。 蠢货?这话说的是她自己吧! 奚应莲为了争抢奚应雪的重视,事事都要踩她一脚捧着奚应雪。 殊不知在奚应雪心中,她奚应莲也只是个可以随时牺牲的踏脚石而已。 前世,奚应莲死得可比她早,比她惨。 心里头那丝郁气忽然散掉了一点点呢。 奚应芷缓缓舒了口气,眨了眨眼睛:“那这么说,我不用知错就改了?” 几人都没注意,奚应芷一直咬着“知错”这两个字。 势必要奚应血这朵纯洁的白莲亲口说她没错,将她被糟蹋得千疮百孔的名声还回来! 2.霸道嬷嬷低头认错 前世她就是为着息事宁人,也为着生怕这个自己敬仰尊重的姐姐生气失望,所以自己主动认错,别人方才有了指摘她的由头。 重活一世,这舆论和道德的制高点,她也想站一站呢。 奚应雪见她改口,没注意这么多,忙接话道:“自然是不用的。” 奚应芷幽幽笑道:“那往日姐姐教我们知错就改,便是错的了?” 院子原本盛气凌人的丫鬟,这会俱都眨巴着眼睛看着奚应雪,看得她脸上一阵挂不住。 在奚府被人捧着这么久,她还没有如此丢人的时候。 可她若不接奚应芷的话,她又要去找季山长说取消入学,那…… 奚应雪脑子里天人交战半晌,才含糊道:“也不是。” 说完,她顿觉一阵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奚应芷不愿就此罢休,非要她将话说清楚:“那是为了什么?我明明做错了事,姐姐却不让我改正?” 奚应雪避无可避,也含糊不过去,只得开口道:“你没做错什么,方才,是一场误会。” 奚应芷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原来我没做错事,那就好了,姐姐身边的嬷嬷如此凶神恶煞,显叫我以为做了天大的错事。” 说着,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奚应雪,“姐姐身边的嬷嬷不让我喝药要罚我,是不喜欢我吗?” 奚应雪:…… 她觉得自己这个软弱的妹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她打量着奚应芷,还是这么怯生生的眼神,还是这么软绵绵的口气。 奚应雪将心口的狐疑压下,冲着奚应芷笑道:“蓉蕴只是性子直而已,她是母亲指派到我身边的嬷嬷,往日里我也是要受她管束的。” 闻言,蓉蕴高高抬着头颅,好似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大人物一般。 呵,好一个母亲指派的。 往日这一句话,没少让蓉蕴横行霸道着,奚应芷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奚应雪也等着奚应芷像往日一般委屈地就此打住。 可下一瞬,奚应芷的确是如她所愿的委屈了,“原来是母亲不喜欢我,所以蓉嬷嬷才如此待我。” 奚应雪一惊!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苛待庶女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便是她这个嫡女也是要被指指点点的! 蓉蕴显然也知道厉害,忙软了口气: “二姑娘恕罪,方才是奴婢一时冲动倒了您的药,都是奴婢的错,和大姑娘无关,和夫人更无关。” 奚应芷静静地看着她低下了头,一副温顺的样子,心底却毫无畅快,反而是恨意越发翻滚。 就是这样一个欺善怕恶的奴婢,前世仗着她脾气软,不知扇了她多少回巴掌。 这一回,她全都要讨回来! “原来如此。”奚应芷娇娇弱弱地咳嗽了起来:“咳咳——让姐姐见笑了,一场风寒,没想到病重至此。” 院子里丫鬟们的眼神都变了。 是啊,二姑娘重病至此,蓉蕴还倒了她的药。 若是儿姑娘有错惩罚她就罢了,可刚刚大姑娘亲口说了,二姑娘没有错,只是误会而已。 蓉蕴怎么能如此苛待主子呢? 众人意味深长的眼神格外刺眼,奚应雪只觉如芒在背。 她往日都操着清高端雅的人设,比别的女子更注重人言,这会生怕自己名声受损,忙冲着蓉蕴怒道: “蓉嬷嬷,往日我信任倚重你,可你也太鲁莽了,怎么能如此对待二妹妹,还不向二妹妹道歉!” 蓉蕴脸上闪过难堪。 往日她仗着身份,自觉比这些庶出的姑娘还要像主子,什么时候低过头。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为了奚应雪入学,也为了奚应雪的名声,她只能向这个她最看不起的庶女致歉。 “二姑娘,是奴婢错了。” 说话的时候,她眼底的恨意浓得几乎能浸出汁来。 奚应芷没说话,只一个劲地咳嗽。 这个时候,她若依依不饶只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 可若就这么开口饶过蓉蕴,她自己也出不了这口气。 只一个劲地捂着胸口,咳得仿佛要断气。 她皮肤生得白,像剥了壳的荔枝一般滑腻生蕴,这会咳嗽着染上绯红,瞧着好不可怜。 奚应雪最不喜欢她这副狐媚样子,这会见她矫揉造作,更是瞪着眼睛,嘴巴高高撅了起来。 “二妹妹,蓉蕴已经道歉了,你就算还有不满,也需看在她是母亲身边的人就此揭过了。” 奚应芷一边咳得泪花都出来了,一边摇摇晃晃指着倒在地上的药汁。 有丫鬟忍不住开口:“大姑娘,快些给二姑娘熬些药来吧,再拖下去怕是要落病根。” 奚应雪凶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唬得她立刻噤声。 “去替二妹妹重新熬药来。” 说这话时,奚应雪只觉得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之前她放话说奚应芷不磕头认错就绝不让她喝药的话还在眼前,朝令夕而改,足以让她颜面扫地。 奚应雪是府中千娇万宠的嫡长女,有她发话,新的药很快就端了过来。 不过这会还年幼,不像前世已经把人淡如菊、高洁淡雅修炼到骨子里,面对奚应芷还是没忍住露出些气愤: “药熬好了,妹妹快些喝吧。” 奚应芷停了咳嗽,示意丫鬟将药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虚弱道: “多谢姐姐,我怕苦,往日姐姐吃药,母亲总要备些蜜饯的。” 奚应雪神色僵住。 此刻她已经气得虚伪的假笑都挂不出来了。 蓉蕴最见不得她受委屈,登时又虎着脸:“二姑娘,府中一饮一食皆有份例,您如此得寸进尺将府中的规矩置于何地!” 奚应芷像是被吓到一般,夸张地如小兽般缩起脖子,“我知错了,这就喝。” 她小口小口喝着,嫣红的唇贴在黑色的瓷碗边缘,显得格外可怜。 奚应雪心中一阵膈应,等她喝完便道:“二妹妹你好好养病,等养好了身子咱们就去麓山书院入学。” 说完便带着蓉蕴离开。 奚应芷看着她们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如雾散般一寸寸消退。 3.肤浅三妹被拿捏 奚应雪如今毕竟年纪小,沉不住气,走得这样急,压根没注意到其他丫鬟看她的眼神格外怪异。 世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奚应雪重名声,前世她的好名声是她无往不利的武器,让她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肆意贬低自己,抹黑自己。 可是,谁说名声只会是铠甲,不会是武器? 前世,她萎靡不振的时候,有人告诉她,为名利所迷的人,永远也成不了大事。 这辈子,她便要捏着奚应雪的名声,将她受过的苦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还回去! 奚应雪憋憋屈屈地走了,临走前,奚应莲落后了一步,站在奚应芷面前得意洋洋道: “奚应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大姐姐生气,你完了,我这就去告诉范嬷嬷你的所作所为,明日就来给你收尸。” 奚应芷眉心一动,是了,重生回来只记得奚应雪,连她这个甘当奚应雪座下犬马的亲生姨娘都忘了。 不过这会,看着奚应莲幸灾乐祸的神色,奚应芷忽然笑了。 “三妹妹,你往日唯大姐姐马首是瞻,如今满京都都是她的才名盛名,父亲宠爱她,母亲捧着她,那你呢?你灰溜溜地跟在她身边,就跟一只哈巴狗一般。 她高兴的时候摸你两把,遇见不高兴的人了踢踢你的屁股让你龇牙咧嘴替她凶人,你倒是心甘情愿,就是不知道最后她给你安排哪只公狗配种。” 这话粗俗极了,配合着奚应芷阴阳怪气云淡风轻的声调,气得奚应莲瞬间脸颊涨成猪肝色。 “奚应芷你作死,敢骂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打死你!” 奚应芷还在发烧,身体没什么力气,硬生生叫她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尾椎骨生疼。 心里不免有些后悔不该激怒这只疯狗。 可她实在太憋屈了! 这座宅子,这里的人,个个都黑心烂肝!个个双手都沾满了她的血! 眼看奚应莲发疯着扑上来要打她,奚应芷忙道:“你若再动手,我就去回了季山长不许你去念书!” 奚应莲的动作立时顿住,心虚怒道:“你敢!” 话是这么说,可她安分的动作说明了她心底的畏惧。 是了,家中三个姐妹,若是其他两个能去麓山学院念书,只有她一个不能,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 思及此,奚应莲急了,“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不让我去念书吗?” “我不算什么东西。”奚应芷神色泰然,“我只是求得季山长松口而已,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奚应莲急得眼里憋出泪花,“你敢!你若这样对我,我就去告诉父亲你欺负我!” 奚应芷淡淡地看着她:“父亲眼里只有姐姐这个嫡女,怎么会关心我们,你去找他告状,只会让他觉得你烦。” 奚应莲张了张嘴,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哼,就这么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前世奚应芷自觉与她同为庶女,命运同病相怜,平日有些什么矛盾总是忍让。 可忍让换不来善意,只会换来无尽的羞辱和轻视! 一股力气在胸腔处乱窜,奚应芷撑地站起身子,温声细语道: “三妹妹,你想去念书,可若是母亲知道是你在弟弟的汤羹中加了杏仁粉害的他高烧,你说母亲还会不会让你去呢?” 奚应莲顿时惊得寒毛乍起!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奚应芷似笑非笑,看得奚应莲浑身血液都冰冷了。 她一直看不起奚应芷唯唯诺诺,所以给捉弄弟弟的时候也没瞒着奚应芷。 事后她对奚应芷威逼利诱,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如今奚应芷居然再次提起来。 “你若敢乱说,母亲第一个打死你!” 奚应芷看着她挑挑眉,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三妹妹,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奚应莲气得想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那你要如何!” 奚应芷朝门口伸出手指,冷静道:“我要吃蜜饯,你去南门街巷子口的点心铺子里给我买。” 被这个素来看不上的庶姐使唤,奚应莲恨不能伸手去将她的脸抓个稀烂。 可要紧的把柄被她捏着,她也只能低头。 “好,我去买,买完后你不许再提这件事。就算你提了,有姨娘在我绝对不会出事,反而是你,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奚应芷笑笑没接话茬,“妹妹记住了,一定要去南门街巷子口的点心铺子。” 奚应莲在她面前自视甚高,觉得比自己更有优越感。 可前世,奚应莲因为勾引奚应雪的未婚夫,被主母姚轻黄捉了捆在麻布袋子里,又塞了好几只野猫进去,让府中下人拿着棍子不住击打袋子里的野猫。 为了让府中的庶女丫鬟日后都安分守己,姚轻黄还特意让奚应芷也在一旁看着受刑。 她瑟瑟发抖地听着女子的惨叫混合着野猫受惊的尖叫,袋子被血一寸一寸蕴湿,眼睁睁听着奚应莲惨叫了足足三个时辰才死。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彻底被吓住,再也不敢违逆奚应雪。 今生,她虽然应对得当,没有被奚应雪强逼着跪地认错,想来前世那些坏她名声的风言风语应当是传不出去了。 可她能对付得了年纪尚小的奚应雪,却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她身后那个心狠手辣的姚轻黄。 所以,势必要让奚应莲上她的船才是。 毕竟奚应莲人虽鲁莽冲动,可她那个姨娘却是受宠的。 正思忖着,老旧的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一个身体纤弱的女子快步进来,见了软趴趴靠在美人榻上的奚应芷,皱起眉来。 “奚应芷,我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大姑娘是奚家的嫡长女,是你姐姐,你万事都该以她为尊。可你今日做的都是什么事?不服管教,屡屡顶嘴,还将大姑娘气走了。 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还不随我去和大姑娘磕头道歉,她若不原谅你,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奚应芷没有动作,只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亲生的姨娘范云云。 4.愚忠姨娘被狂怼 范云云生得普通,打扮得也灰扑扑的,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没什么两样。 唯眸中的坚毅沉定二色让她看起来沉着泰然,颇有些风范。 这副模样,奚应芷居然觉得有些陌生。 其实加上前世分离的时光,算算时日,她和范云云已有三四年不曾得见了。 自打她被送入端亲王府做妾,她便觉得这个女儿为人妾室是自甘下贱,以色事人只为攀附权贵,对她深恶痛绝,以至于数年不肯见她。 可是前世在府中时,她格外渴望这个姨娘给予她的一丝温情,可是对她无有不应,甚至到了卑微的地步。 她其实不是一开始就没有自尊,也不是一开始就心甘情愿给奚应雪当踏脚石。 只是每当她心有不甘,想为自己争取什么的时候,范云云就会站出来,威逼怒骂迫使她低头。 就像,如今这般。 奚应芷忽然垂下眼帘笑了一下,“姨娘。” 她声音很软,像是春日早上最澄澈的那一滴露珠,让人不自觉就安静下来。 范云云缓和了表情等着她服软。 “大姐姐是嫡女,自有父亲和嫡母教养疼爱。三妹妹是庶女,可她却不用事事低三下四,哪怕她姨娘身份低贱,府中终归有人护着她。 姐妹之中只有我是没人看护疼惜的,您生了我,却让我活得如此不堪,您心中对我可曾有过一丝一毫对女儿的心疼和歉疚。” 这话问得范云云面色一阵讪讪,说不出话。 似乎是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劲,范云云严厉的语气缓缓收住,转而变得语重心长: “你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不疼你。 我知道你心中不甘,可是我早就与你说过,当初老爷在茅房那等龌龊的地方宠幸我,事后觉得丢脸不肯给我名分,哪怕怀了你,人人也还是笑我下贱坯子。” 她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瞄着奚应芷的神色: “多亏夫人可怜我,让我在她身边伺候,有这层体面在,你才得以顺顺利利降生,这辈子你都还不清这救命之恩。 所以你只能唯大姑娘马首是瞻,被她驱使,如此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骂你忘恩负义,我的苦心你到底懂不懂!” 奚应芷自嘲一笑。 她想说,照顾府中的姨娘和孩子是主母的职责,压根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可这些话,和范云云是说不清的。 重活一世她才真的看清楚,她想当一个好女儿,当一个好妹妹,她想得到姨娘的一个笑脸。 可追求了那么久的东西,注定只是遥遥无期…… 她何苦多问这一句,自取其辱。 “姨娘,我在雨中跪了三天,如今还发着烧,您不关心我吗?” 奚应芷脸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看着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像只猫。 范云云眼底闪过精光。 她这个女儿依赖她,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也亏了她长了这么张脸,还算有些价值,所以她才愿意哄着她。 “姨娘当然关心你,可我听说,大姑娘可是亲自替你熬了药,她对你如此宽厚,你还这样不懂事。 好孩子,快随我去向大姑娘道歉,再求她去麓山书院念书。只有大姑娘得了好名声高嫁,你们这些庶女才能有好前程。” 奚应芷摇摇晃晃支起身子,“那些话成日里念叨着,骗骗别人就罢了,可别真把自己给骗过去了。 什么知恩图报,其实您心中清楚,您是因为被人轻视、被人看不起才不得不踩着自己的女儿去讨好她们。也只有将我踩在脚底,才显得您不那么可怜。” 范云云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随即,勃然大怒:“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奚应芷挑眉,笑得讥嘲:“我不敢?您怕是忘了,您百般讨好夫人,她却连一个姨娘的身份都没给您。 您名不正言不顺地伺候着她,如今却还只是个奴婢而已。我是奚府的姑娘,正经的主子,跟您怎么说话,您都只能受着。” 啪地一声,范云云羞怒交加,猛地将奚应芷打得偏过头,脸颊红肿一片。 可她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回过头仍旧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冷得让人骨头发酸。 “姨娘,这是您最后一次打我了,往日我心疼您,爱惜您,所以纵得您不知天高地厚。日后你若再无礼。” 奚应芷眸光冷冷,全然不像以往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庶女,“以下犯上该怎么罚,我绝不会手软。” 范云云气得浑身发抖,连指尖都在哆嗦,“你,你放肆,大逆不道!” 奚应芷就这么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往日那双总是氤氲着湿气的眸光,这会半点软弱羞怯都不在了。 仿佛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真的不认她这个娘了。 怎么可能呢? 一种什么东西超出控制的恐慌陡然浮现,范云云猛地捏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你病了说的胡话,我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她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奚应芷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眼睛发酸才收回视线,靠着迎枕软软躺下。 莫名其妙的热意涌上眼眶,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泪水无声无息顺着眼尾流下,消失在发鬓见。 天下虽大,却无人爱她。 无妨,她为自己活便是。 奚应芷用力擦干眼角的泪,翻身沉沉睡了过去。 那头,奚应莲到了奚应芷所说的点心铺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暗道也没什么稀奇,偏生奚应芷点名要吃这的蜜饯。 呸,下贱坯子,还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 提裙而入,店内小二眼尖地迎了上来,“姑娘要买些什么?” 奚应莲没开口,朝身边的丫鬟鹤青努努嘴。 鹤青忙道:“包二两蜜饯。” 小二飞快地包好:“谢您惠顾,五钱银子。” 奚应莲没忍住失声尖叫:“什么?二两蜜饯要五钱银子,你们这是黑店吧!” 她身为奚府庶女,每个月的月例也才二两银子,这买包蜜饯就要了她四分之一? 奚应芷也不怕吃了短命! 她这句话刚出口,周围的视线瞬间都变了,狭促、惊讶、嗤笑。 5.开战,奚应芷一战主母 奚应莲涨红了脸,“本来就是,蜜饯又不是多好的东西,五钱银子,你打量着我不懂故意蒙我吧!” 店小二不乐意了,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咱们铺子的蜜饯这么些年一直都是这个价,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是常吃的,断不会哄骗您。” 奚应莲算是拿到话头了,“你胡说,我可是五品都尉家的姑娘,从没听过什么蜜饯卖这么贵!” 这下,店小二也不耐烦了:“咱们铺子明码标价,您若是觉得贵,对面的铺子才十文钱一包,您去那买吧。” 说着便扯下抹布擦起柜台,作势赶客。 奚应莲叫他气得头顶冒烟,更将唆使她来丢这遭脸的奚应芷恨了个彻底。 也不看看她浑身骨头加起来有没有五钱,也敢装这个派头!呸! 奚应莲满肚子火气跑到对面的铺子,果然花十文钱买了一包,末了又呸呸朝里头吐了好几口口水。 颠巴颠巴搅拌匀了拎到奚应芷面前。 奚应芷不必尝,一看便知她买的是便宜货。 前世她在端亲王府,那个男人虽然凶狠又残暴,可是整个王府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吃的用的莫不精细。 她的眼光也在那几年被养叼了,是而这会,她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奚应莲,也没拆穿她,温温和和道:“有劳三妹妹了。” 奚应莲神色有些奇怪:“你不吃?方才不是说吃了药嘴巴苦吗?” 奚应芷没觉出什么不对,只道:“如今苦味已经过了,待会再吃。” 奚应莲还想劝几句,却到底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心虚,便只道:“那你记得吃。” 匆匆走了。 因着这件事,她心中一直心神不宁,似是坠着个什么事。 谁料第二日上午,正院突然有人来请,说老爷要问话。 奚应莲一头雾水,到了正院发现府中其余两个姐妹都在。 她反思着近日并未做什么错事,反倒是奚应芷,昨日惹了大姐姐不喜。 这么说今日父亲叫来大家伙,是要惩罚奚应芷了? 思及此,她精神一振,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见过母亲。” 姚轻黄点头,“你父亲一会才到,先坐会吧。” 她入座后便冲着奚应芷看过去,却看她一直盯着主位。 沿着视线看过去,便见到范云云毕恭毕敬地伺候在姚轻黄身边,这会正端着茶躬身递到姚轻黄面前。 姚轻黄尝了一下,不经意道:“有些烫。” 范云云忙跪了下来,用力磕头:“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请夫人责罚。” 一边磕头,范云云一边从余光处去瞄奚应芷的神色。 昨日奚应芷对她如此不恭敬,她心中既慌且怒,却也觉得奚应芷只是一时与她置气而已。 往日奚应芷最是心疼她这个亲娘受罪,这会范云云是打定主意要想法子让奚应芷服软。 姚轻黄皱眉看着范云云,“小事而已,不必如此惊慌,起来吧。” 范云云停下了磕头的动作,神色满是自责: “夫人管理后宅素来赏罚分明,奴婢却不敢让夫人破例,夫人宽宏,奴婢更该回报夫人的恩德。夫人不罚奴婢,奴婢自己领罚。” 她说完便直起身,左右开弓朝着自己脸颊啪啪扇了起来。 为着让奚应芷低头,她每一巴掌都用了十乘十的力气,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 众人视线都朝着奚应芷看去,脸上俱都是看好戏的神情。 往日范云云每每受罚,奚应芷便要扑上去声泪俱下地替她哀求。 众人只觉得可笑,果然是奴婢生的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些。 当众便对着奴婢叫娘,连身为主子的体面都不顾。 还总是哭爹喊娘地要替奴婢受罚,全然忘了夫人才是她正经该孝敬的母亲。 原以为今日这母女两个又要演上这么一出,出人意料的,被众人饱含深意的视线盯着,奚应芷却一反常态。 脸上丝毫不忍和惶恐都没有,就那么无悲无喜地坐着,仿佛这出闹剧全然与她无关一般。 她坐得住,旁人却坐不住了。 奚应雪语带不忍地开口:“二妹妹,范嬷嬷如此可怜,你不替她求情吗?” 奚应芷终于动了动,朝跪地的范云云看了一眼。 范云云毫无保留地扇了自己十几巴掌,正是肉痛的时候,才刚懈怠了一会。 这会被她一看,立刻又力气十足地狂扇起来。 劈里啪啦的,听着都叫人觉得牙根发酸。 “方才范嬷嬷说自罚是为了回报夫人恩德,”奚应芷声音很轻,一如既往地像林间受惊的小鹿。 “妹妹怕误了夫人的名声,故而不敢劝阻。”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奚应雪眯了眯眼睛。 “够了,停手吧。”眼看范云云两边嘴角都流了血,滴到衣领子上看起来触目惊心,姚轻黄终于开口了。 “小事而已,如此苛责自己,岂非让人觉得我管家太过严苛,我还没有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 这话虽是在斥责范云云小题大做,实则众人都听的出来,是驳斥了奚应芷说的所谓的名声。 毕竟姚轻黄身为主母,掌家严格本就是她的职责,而奚应芷身为范云云的女儿,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冷眼旁观。 众人落在奚应芷身上的视线,顿时都变得微妙起来。 奚应芷终于动了动,缓缓抬头,眼中带着敬佩: “母亲掌家十数年,打点衣食,教养儿女处处妥帖,女儿若能学到母亲处事的一分,今生便受用无穷了。” 闻言,姚轻黄神色缓和了下来。 一个庶女而已,她母家家世尊贵,远在奚家之上,她有她自己的骄傲,还不屑打压一个庶女。 以往对奚应芷有偏见,也不过是因为她拎不清,将一个丫鬟看作亲娘,反而对自己这个嫡母多有仇视和瑟缩。 如今听她这番话,反倒觉得她长进了一些。 范云云却是脸色唰地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奚应芷。 6.二战 自打奚应芷知事以来,一直挂念着她这个亲娘。 往日她若是在主子面前遭了训斥,奚应芷必会为她求情不说,还会在事后泪眼朦胧替她上药。 今日,她怎么会全然无动于衷,并且还,还口口声声将姚轻黄唤作母亲? 难道,难道她真的不认自己了? 虽然她一直勒令奚应芷唯奚应雪马首是瞻,一直用夫人的恩情在绑架她,可那只是她掌控这个女儿的手段。 她从没想过,这个女儿对她如此冷漠。 这怎么可能呢? 范云云整个人都恍惚了。 “夫人,老爷来了。” 丫鬟进门传话,姚轻黄皱眉看着跪在地上怔愣着的范云云,蹙眉让人将她拖到侧厢的茶水房去。 范云云的身影刚消失,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便挑帘入内了。 姚轻黄领着三个女儿起身给奚松行礼,入座后才开口关切道:“老爷今日急匆匆叫了几个丫头,可是有什么要事问话?” 奚松本是一脸怒意,听到姚轻黄问话,好歹平复了些许,忍着气道: “三丫头,听说昨日你出府去买蜜饯了,怎么,府上饿着你亏着你,让你一个主子想吃什么还得亲自去买?” 他虽然收着怒气,毕竟是在朝为官的男子,其威势还是把奚应莲吓得心里头一个咯噔。 “父亲何出此言?”奚应莲连忙跪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战战兢兢解释。 “昨日女儿确实出门去买蜜饯了,那是因为二姐姐说她想吃,往日母亲总教育我们一家子姐妹便该和和睦睦互相帮衬,所以女儿才去给她买。 不知道女儿做错了什么,惹得父亲如此动怒?” 语毕,奚松怒气更甚,眸光利剑般地看向奚应芷。 奚应芷张了张唇,无措地跪下,委委屈屈道: “昨日女儿生病吃了药,以往见着大姐姐吃药总会配些蜜饯解苦。昨日女儿嘴馋了,却又病重不能出门,所以央求三妹妹去买。” 听到矛头居然指到自己女儿身上来,姚轻黄眉头跳了跳,“胡说八道,要吃蜜饯府中没有吗? 你见了你大姐姐吃过,为何不向她讨要,而是自己私下出府去买?平日里我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话音刚落,姚轻黄敏锐地发现三个女儿神色都变了。 尤其是奚应雪,脸上陡然闪过一丝心虚。 姚轻黄心头府上不安和疑惑,旋即飞快道:“都是妾身的错,没教养好两个女儿,请老爷责罚。” 这是不给奚应芷说话的机会,硬要将错处扣到她们两人身上了。 她作为主母平日积威甚深,按理奚应莲是不敢当众反驳的。 可比她积威更深的,是奚松这个父亲! 此刻奚应莲哪里敢认,连哭带喊道:“父亲母亲,是女儿的错,因着二姐姐病了心中不忍,这才没有想太多便听她的话出门,女儿愿意领罚。” 嘴上这么说,可眼看着众人都将视线转到奚应芷身上,奚应莲还是呼出一口气。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这个二姐姐往日挨罚挨得多,今日挨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奚松的脸色已经全然紧绷了,冷声道:“夫人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姚轻黄觑着他的神色,劝道:“家中女孩子多,难免有是非,不如罚芷儿和莲儿抄书吧?修身养性,日后应当不会再犯。” 奚松握着拳头,深深吸了口气,“夫人平日就是这样替我管教内宅的,女儿们一个个互相推脱,你身为母亲又只会含糊其辞。” 姚轻黄头皮一紧,心中瞬间升出不祥。 果然,下一刻,奚松铁拳抄着桌上的茶碗,雷霆之势砸到地上:“难怪外人都笑话我奚家,家教不严,贻笑大方!” 屋子里一片寂静,姚轻黄大脑空白,机械地跪下。 她家世高贵,和奚松素来情感甚笃,从未见他生过这样大的气,也从未让她如此当众没脸过。 “老爷,”姚轻黄试图让自己平静,艰难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老爷如此动怒?” 奚松喘着气,极度的狂暴让他看起来像头随时要失控的狮子: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言说我奚府是姑娘蜜饯都吃不起,出门买东西还要讨价还价,讨价还价不成就污蔑主家!” 说到气头上,奚松一脚将奚应莲踹了个仰倒。 奚应莲胸口生疼却不敢躲,连忙爬起来继续跪好。 “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昨天你买蜜饯的铺子背后的主人是端亲王,如今你做的丑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奚应莲听得浑身血液都停止流动了,手脚一片冰凉。 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 她虽是闺阁女子,又是没什么眼界的庶女,不懂朝堂那些纷争纠葛,却也知道端亲王的恶名! 传言三年前和北戎一战,大燕初显颓势,他便故意驱赶瘟疫病人入北戎城池,又截了北戎的粮草在外。 围城半个月,城门再开时,那座城池都变成了瘟疫之城,满街蔓延着病气和死气,再无应战之力。 彼时城中尚有活口,端亲王却以防疫为由,烧了整座城池。 这一战,他威名大扬,与此同时,凶名也同样广传于天下。 她随随便便去一家铺子里买东西,背后的东家竟是这样的煞神。 奚应莲两股战战地瘫坐在地,哇哇大哭道: “女儿冤枉啊,是二姐姐定要我去那家铺子买蜜饯,那蜜饯要半两银子一包,我身上没带够钱才去了别的铺子。 都怪二姐姐,不,是二姐姐故意害我丢丑,故意害奚家出丑!” 她赤红着眼睛直指奚应芷,恨不能立刻就将所有的脏水泼到奚应芷身上。 奚应雪也嘟着嘴缓缓开口:“难怪二妹要指使三妹出去买蜜饯,母亲掌家家风朴素,断不会如此奢靡。 没想到因着你一时嘴馋,居然给家中带来如此大祸。你行事如此浅薄,当真辜负了我的教诲。” 跪在地上的奚应芷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是反问了一句:“姐姐也觉得此举给家中招祸?” 奚应雪立刻接话:“得罪了端亲王,还不是祸患?” 奚应芷笑笑,“姐姐素来人淡如菊不畏权势,没想到也会忌惮端亲王的势力。” 7.大胜 奚应雪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带着被戳穿的愠怒,恨恨地盯着奚应芷。 奚应芷却没有再看她,转而敛了神色心平气和道: “父亲明鉴,此事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女儿以为并非端亲王所传。端亲王为人狠辣,动手便是斩草除根,怎么会只是传些流言,做这种小儿玩闹的事情,所以父亲忧心太过了。” 这话说得奚松一怔。 待想明白后,他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这么说,这流言不是端亲王要教训我?” 奚应芷温顺地摇头,“那家铺子在陈都统的宅子附近,陈都统一直嫉妒父亲官运亨通,想必因此才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这话说完,奚松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心口彻底松了下来,转而却又露出怒容。 “原来如此!陈真这个老匹夫,居然如此陷害我!看我拆了他家的门!” 奚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像是立刻就要冲出去一般! 这也是自然,陈家和奚家是多年老对头,奚松官居五品,陈真只是六品,本该稳占上风。 可陈家却比奚家富贵许多,两家自来明争暗斗,各有输赢。 奚松素来将陈真看作眼中钉肉中刺,这会提到陈家做的手脚,可不是让奚松怒火中烧。 恨不能将陈家撕个粉碎,哪还记得两个女儿犯的什么错。 眼见奚应芷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身上的罪责洗掉,奚应雪很是愤愤: “这件事终究是你爱慕虚荣、贪图口腹之欲招惹出来的,若不然陈家又怎么会有机会借题发挥。 说来说去,还是你太过争强好胜,若你能温婉贤淑一些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奚应芷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奚应雪将她这副表情看作无话可说,登时得意地扬高了下巴,“女子立世合该不争不抢,超然于物,沉溺于物欲享受永远也成不了大事。” 奚应芷看着她身上穿的上好的丝绸,脚上踏着的千层锦绣鞋,心口一阵无语。 不怎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姐姐这话说错了,这事并非是我爱慕虚荣招惹出来的。” 她冲着奚松委屈道:“父亲难道忘了陈都统家的姑娘一直都想去麓山书院念书吗? 这次女儿求得季山长松口让咱们姐妹三人入学,他陈家却求拜无门,定然是因此才嫉妒抹黑奚家。” 奚松眼底一亮。 猛地双手击掌,快步上前来将奚应芷扶了起来。 “正是!陈真那老货昨日还旁敲侧击问我还有没有别的门路可以去麓山书院求学。乖女,你这回可真是给爹大大长脸了!” 奚应芷害羞一笑,“爹不怪女儿强出风头、丢人现眼才好。” 奚松用力拍着她的肩膀,“怎么会!你是爹的女儿,你出风头就是爹出风头,出,就出!出得越多越好!” 奚应芷羞涩地抿唇,“爹不怪我就好。” 言罢,扑闪着眼睛,越过奚松魁梧的肩膀对上奚应雪略微有些扭曲的眼神,“姐姐也不怪我吗?” 奚应雪顿时被哽得面红耳赤,满脸难堪。 “不……不怪。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怪你呢。” 她挤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笑。 奚应芷仍是那副怯怯的模样,“姐姐是说真话?不是哄我的?真不觉得我做错,日后也不会再为了入学的事情怪我?” 她生得本就甜美,肤如白玉,颊如粉樱。 只是平日里总是怯懦瑟缩,所以看起来有些小家子气。 这会水润润的眼睛眨巴着,瞧着像个点了胭脂的糯米丸子。 奚应雪手指紧握了一下,还没接话,奚松就半是怜爱半是畅快地大笑: “乖女,谁敢怪你就是跟爹作对!什么时候去学院念书?爹让人替你置办行头。” 奚应芷神色已然难看至极。 往日,被奚松这般捧在手里的人,一直都是她这个嫡长女! 她阴着脸,森冷地盯着奚应芷装乖的模样。 “爹爹,旁的也就罢了,女儿身子弱,若是在学院里体力不支可就丢了父亲的脸。所以女儿从古籍中找了个药膳方子,想调养一番好生念书。” 奚松一脸慈爱就要应下,奚应雪却是彻底沉不住气,一把将奚应芷手中的纸张抽了过去,一目十行地扫过。 “二妹妹,你从哪里找来的方子?怕是有些不妥?” 她拿纸的时候,手指高高翘起,像夹了一手胡萝卜。 奚应芷静静地看着她,等着看她又作什么妖。 只见奚应雪脸上划过一丝强忍的鄙夷: “这方子里写着要放三片人参,要知道人参本是华贵之物,放三片之多,还加了整株的赤灵芝,都堆在一起,贪多贪足,反失了药效。” 说到华贵之物四个字的时候,她嘴巴撅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仿佛在嘴里炒了一盘菜。 奚应芷顿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人参也算华贵之物吗? 日前我在陈姑娘府上便见她每日都要喝上一盏参茶,后又听说他们府中人参不过是泡茶用的,怎的我们府上就成了华贵之物了?” 语毕,奚松瞬间大怒,却不是冲着奚应雪,而是冲着姚轻黄怒骂: “小家子气的蠢货!几片人参片而已奚府哪就吃不起了!你平日究竟是怎么当家的,好好的姑娘家被你养得如此上不了台面!” 他声音满是暴躁,奚应雪被吓得惊恐得缩了脖子,头上的步摇也一晃一晃的打得她眼皮子生疼,眼底迅速蓄了泪。 以往她因着嫡长女的身份,奚松从未对她大呼小叫过,更枉论如此当众怒骂。 可这会,谁也无暇顾及她的可怜,便是姚轻黄也被斥得脸色煞白,原本端出来的主母派头终于把不住,忙搀着嬷嬷的手跪下认罪: “是妾身失职,请老爷恕罪。” 奚松也不理她,就这么冷落着让她跪着,大声喊道: “长梧,你去药店挑那最好的人参买来,还有那蜜饯,买上十斤!我奚家的女儿,想要什么都吃得起!” 8.请三妹妹吃口水蜜饯 姚轻黄心中一沉,明明是内院女儿的事,他却让贴身长随去置办,明显是恼上她这个主母了。 暗暗回想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她越想越觉得心惊。 以往只觉得三女儿肤浅,二女儿懦弱,今日看来,才觉奚应芷说不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软绵绵的几句话,不但哄得老爷对她青睐有加,还惹得老爷对雪儿有了嫌隙。 她阴狠地看着笑得双颊红扑扑的奚应芷,知道今日有老爷在,她是不能拿这个庶女怎么样了,只得乖觉地认错: “妾身掌家不力,多有疏忽,请老爷恕罪。” “都是奴婢的错。” 原本在一旁的茶水房待着的范云云费力地走了出来,“这些日子小少爷不舒服,夫人心中忧虑便顾不上几个姐儿,嘱咐了奴婢好生打点,是奴婢的疏忽,奴婢甘愿受罚。” 她抬头,露出巴掌痕迹交错重叠,青紫肿胀的一张脸。 奚松嫌恶地转过头。 错开脸的一瞬,奚应芷视线猝不及防和范云云隔空相撞。 明明已经知道范云云绝不会维护自己,可见到她为了姚轻黄母女如此卑微,奚应芷心中仍是微不可见地一痛。 范云云眸光也是一颤连忙垂头,心中却是难堪兼难过,不过这情绪只持续了一瞬,旋即化为平静。 老爷嫌弃她,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以她的卑微和卑贱,本不配跟在老爷身边伺候,她和她的女儿,都只配做夫人的马前卒,为奚府鞠躬尽粹也就是了。 “行了,罚什么罚。” 奚松没好气地打断范云云要扇巴掌的动作。 看见她这副苦瓜样就来火。 转而冲着姚轻黄道:“儿子是重要,可姑娘家都大了,更要好生教养。若不然出了门,丢的是奚府的人,日后儿子又能有什么好名声。” “妾身知错了,日后定然更用心教养女儿。”姚轻黄深知他的性格,最是吃软不吃硬,这会表现得很老实。 奚松撒了回气,见她态度也好,口气便软了下来。 将姚轻黄扶了起来,“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平日里管家辛苦,往后我让长梧多顾着点后院,你也不必那么累。” 姚轻黄眉头跳了跳,她一时摸不清奚松只是随口说说,还是有意敲打她。 却也不好拒绝,只得强笑着应了是。 奚松离开后,姚轻黄看着两个庶女,想起自己方才在她们面前丢了人,心口一阵气不顺。 “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回去好生养着?” 这话是冲奚应芷说的。 毕竟方才她说自己体弱,可是惹了奚松好一阵怜惜。 奚应莲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母亲,女儿真的知错了,没想到只是买蜜饯而已——” “住口!”姚轻黄厉声打断了她,唬得奚应莲缩着脖子像只鹌鹑。 “眼皮子浅的蠢东西,还不快滚!” 奚应莲几乎是脚步踉跄着退了出去,奚应芷袅袅婷婷紧随其后。 姐妹俩身影刚消失,奚应雪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落,嘴巴更是撅得老高。 “好雪儿莫哭了。”姚轻黄忙将她搂在怀里轻拍。 “你父亲只是被奚应芷三言两语迷了眼,这才和你置气,晚些时候你送谢汤给他,他定会后悔方才如此对你。” 范云云也目露疼惜:“夫人说的是,二姑娘自小就是个心思浅薄、愚蠢张狂的,这次她当众在季山长府门口跪地哀求实在是丢尽了奚府的脸。 如今又如此算计大姑娘,奴婢定会好生教训,让她跟大姑娘磕头认错,必不能因为她的愚昧短视而折了大姑娘的身份。” 奚应雪扭开头,“二妹妹自小就心思深沉,她的那些谋划哪怕告诉我,我也是不会去做的。想让她知错悔改,只怕比登天还难。” 范云云脸上闪过狠色:“她身为庶女本就该事事以大姑娘为尊,她若不肯就只能请家法重罚,如若影响了大姑娘的前程,她万死难辞其咎。” 奚应雪脸上闪过不忍:“请家法,对二妹妹来说怕是太重了些。” 范云云立刻道:“大姑娘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二姑娘品行低劣,若不严加管教早晚会走歪路。” 说这话时,她脑海中闪过方才奚应芷宛若幼兽哀鸣的眸光,手指不由得攥紧了。 奚应雪也没再说话,眨着眼睛去看姚轻黄。 姚轻黄意味不明地打量着范云云,“你只是个奴婢,谁给你的胆子,插手姑娘主子的教养之事。” 范云云错愕地抬头,对上姚轻黄冷漠的视线,心中一阵难堪兼五味杂陈。 忙跪下了道:“是奴婢轻狂了。” 姚轻黄轻嗤一声:“有其母必有其女,出身卑贱的人,品行果然下贱。” 范云云被骂的面无人色,用力磕头:“奴婢知错,奴婢日后定然好生规劝二姑娘,求夫人息怒。” “去院子里跪着。” …… 奚应芷出了明华堂,远远地见着奚应莲越跑越快,轻笑着喊了她一声: “三妹妹,今日连累你受惊了,去我院子里喝杯茶吧。” 奚应莲回头,刚想破口大骂,可见她踩着漫不经心的步伐,浑身透着淡然笃定的气场,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 她咽了咽口水,讷讷道:“那,那就去吧。” 不敢想象,方才那一瞬,她居然觉得这个一直懦弱的二姐有点可怕。 两人回了奚应芷的云芷院,这会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 奚应芷招呼奚应莲坐下,亲自去里间捧了一个纸袋子出来,放到奚应莲面前: “昨日托妹妹买了蜜饯,没想到招来这样的灾祸,好在一切都解释清楚了,父亲不会怪妹妹。这蜜饯我还未曾吃过,如今便借花献佛,权当向妹妹赔罪了。” 奚应莲瞪着眼珠看着那包蜜饯,嘴里呵呵干笑:“不,还是不吃了吧,二姐姐你吃就好。” 开什么玩笑,混了那么多口水,她才不吃! 奚应芷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三妹妹不敢吃,是不是,在里头下毒了,想毒死我?” 奚应莲被吓得浑身抖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9.借刀杀人,狂打不长眼的狗奴才 奚应莲结结巴巴解释:“我只是早上吃多了,如今吃不下。” 奚应芷越发笃定这蜜饯有问题了,眼底也冰冷了几分。 本以为奚应莲虽然肤浅张狂,可本性应当是不坏,却没想到如今她和奚应莲还没有生出深仇,她就如此害自己。 是她错了,她居然还以为可以拉拢这个妹妹。 奚应芷冷冷站起身,“有毒还是无毒,你我争来争去也争不明白,还是请父亲做主吧。这奚府有人要害她的女儿,我倒要看父亲会不会姑息!” “等等!你站住!”奚应莲忙上去拉扯她,“没有毒,没有毒,你误会了!” 眼看奚应芷还是不信,奚应莲一个箭步冲到小几旁,抓了把蜜饯就往嘴里塞。 一边塞,一边呕吐,却也不敢真吐出来,只好硬生生往肚子里咽。 “二姐姐,我真的没有下毒。” 奚应莲被哽得眼睛都发红了。 眼下,她是真的怕了奚应芷。 虽然她做事还是柔柔弱弱,说话还是软软绵绵,可她就是怕了! 奚应芷狐疑地打量着她,见她真的实打实吃了下去,心中方才升起的怀疑方才消散。 “原来如此。”她又笑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是我误会妹妹了。” 奚应莲猛地点头,讨好地讪笑。 奚应芷便又坐了回去,侧头往蜜饯看去,奚应莲一把超过那包蜜饯掐了口子收到怀里。 “好吃,真好吃,二姐姐,你现下不想吃,便都给我吧。哪日你想吃了我再去给你买。” 奚应芷正要开口,原本伺候她的大丫鬟绣梅匆匆忙忙入内: “二姑娘不好了,范嬷嬷被罚跪了,您快去看看吧。” 说着她就站在门口,等着奚应芷起身。 等了好一会也没看见动静,绣梅回头,只看见奚应芷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杏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绣梅这两日一直在自己老娘那处躲懒,压根不知道奚应芷已经改头换面,远不可同日而语了。 见状语气里还带了丝火气,“二姑娘您还愣着作甚,这大日头的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跪着,若去晚了伤了腿可怎么好! 将范嬷嬷带过来后奴婢还得去请大夫为她医治,可没那起子功夫来磨蹭。” 她语气跟以往没什么差别,甚至还因为奚应莲在场而收敛了几分,因此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可奚应莲却莫名觉出毛骨悚然来,甚至缩着脖子往椅子里面坐了坐。 奚应芷还是那副软绵绵的笑模样,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 “绣梅,昨日你去哪了?一整天都没见人影。” 绣梅没当回事,理直气壮道:“奴婢一个人打点这云芷院太过劳累,偶尔也要歇上一歇。” 奚应芷以手托腮,闲适道:“原来如此,当真是辛苦你了。” 绣梅不耐道:“二姑娘知道我辛苦就少让我操些心,眼下还是快些随我去给范嬷嬷求情吧。” 奚应芷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袖子,缓缓坐直身子,“绣梅,我虽是庶女,却也是府中的主子。 你不过是个丫鬟,敢如此这般与我说话,难道就不怕我生气?” 绣梅挑眉,惊诧地看着她。 “二姑娘,你说什么疯话呢?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罚我?你可想清楚,我是范嬷嬷的亲侄女,你罚了我看范嬷嬷怎么教训你!” 语毕她再没了耐心,上前给奚应莲行了个礼。 往日奚应莲对奚应芷很是敌视,所以绣梅态度不恭敬,也不怎么避着奚应莲。 行礼后直起身子,便伸手将奚应芷扯了起来,“赶紧随我去给范嬷嬷求情,她若是伤了一分一毫,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放开我!”奚应芷浅浅蹙眉,挣扎着抽手出来。 可她大病初愈,力气本就不大,没挣脱得开,反而因为力气太大,手腕发红。 “放肆!” 一声暴喝响起,正满脸凶恶的绣梅忽然像只断线的风筝一般飞扑了出去。 脸色铁青的长梧和姚轻黄入了内,方才将绣梅踢出去的,正是人高马大的长梧。 此刻他并未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姚轻黄。 这毕竟是内宅之事,老爷虽让他多看顾些内宅的事务,却也仅限于置办东西跑跑腿而已。 姑娘们的事情,他自是不能干涉太多的。 可若是姚轻黄处置不妥当,他也向不会隐瞒。 被这清明的视线盯着,姚轻黄虽然面色未改,脊背却薄薄地湿了一层。 方才在正院她就已经因为处事偏颇而被老爷敲打,若是继续犯错…… 这般想着,姚轻黄忽然恶狠狠地瞪向绣梅,“好个吃里爬外的、没大没小的贱丫头,主子也是你能上手的吗?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臭王八,来人,拖到院子里去,扒了裤子打三十个板子!” 绣梅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有范云云这个姨娘,她在奚府一直很有些体面,比不上正经嫡出的姑娘,但奚应芷这个庶女对她可是不敢不恭敬的。 这也就给了她一种错觉,似乎她也是奚府的姑娘了。 可方才那一脚,可谓将她原本的幻想踢了个粉碎。 而姚轻黄的惩罚,更是让她目眦欲裂,骇到魂飞魄散! 脱裤子打板子?时人女子重名节,若是脱了裤子在大庭广众露了白花花的屁股,虽然不是杀她,可结果也是和死无异! 眼看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来扯她,绣梅疯了般地挣脱开,扑到姚轻黄面前疯狂磕头: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您看看清楚,我是绣梅啊,往日您总夸我办事得力,我是范嬷嬷的亲侄女,求您饶了我这次吧!” 姚轻黄侧头面露难色地看着长梧,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长梧蹙眉。 其实绣梅拉扯主子没有轻重,小惩大诫即可,让她如此颜面尽失,罚得有些过了。 姚轻黄眼底闪过精光。 她身为主母,自然清楚内宅的大小错误该如何量刑,如此严惩,本就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让奚应芷难堪! 10.二战嫡母 姚轻黄目露怜悯地叹了口气:“身为奚家主母,掌家理事、赏罚分明本就是我的职责,情分这些话,不必与我说。若人人都拿着情分来和我求情,后宅岂不是乱套了。” 说着她又冲着奚应芷慈爱道:“芷儿放心,母亲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她这样说完,满脸绝望的绣梅忽然眼底迸射出亮光,扑腾着跪到奚应芷面前哀求起来。 “二姑娘饶命,奴婢伺候您十年了,从小和您一起长大,今日犯了错可也错不至此啊! 求姑娘饶了奴婢,奴婢日后定然尽心尽力伺候姑娘!” 生死大劫在前,她哭得格外悲戚,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仿佛奚应芷就是她快要死的亲娘一般。 奚应芷本是低头吃痛,闻言,眼底勾出冰冷的笑意。 这个姚轻黄,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种时候了还要给她下套。 她若应了绣梅的求情,今日这事轻轻揭过,她吃了这个硬亏不说,长梧必会觉得她为人软弱,自己个扶不起来,日后便不会再帮她。 可她若不应这求情,定会让人觉得她不顾主仆之情,传出刻薄狠辣的名声。 姚轻黄果然比奚应雪厉害多了,桩桩件件,用的都是阳谋。 若是前世的奚应芷,定然要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可如今,奚应芷以手擦泪,袖子滑下去一截,露出方才被绣梅纠缠而攥出的红痕。 她皮肤白,皮子也嫩,前世端亲王只是轻轻掐一下,印子便要好几日都褪不去,惹得裴如璋总是笑话她。 这回,那红痕落在皮肤上刺目至极,也可怜至极,让对作恶的绣梅也深恶痛绝起来。 她蹙着眉轻揉着手腕,腮边泪珠要掉不掉,委屈道:“母亲,芷儿的手好疼。 再过一周便要去书院念书了,芷儿怕写不了字,丢丑于人前,不如去回了山长说我不去了罢。” 她模样可怜,以至于可信度十足,就连长梧脸上都现出不忍和气愤。 姚轻黄脸皮狠狠抽痛了一下,“这是什么话。” 她还是挂着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扭曲。 方才老爷已经因为她要入学的事情高兴至极,现在说不去入学,那不是触霉头吗。 见她没开口,奚应芷起身作势要走,姚轻黄忙拦住了她。 “念书一事不可儿戏,你伤了手,母亲叫最好的大夫来给你医治,定在你开学之前治好。” 见奚应芷终于安分下来,姚轻黄又冲着几个婆子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拖下去行刑!惊扰了二姑娘,仔细你们的皮!” “不要!”绣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了出去。 随即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冲天而起,接着便是啪啪到肉的板子声,和绣梅的哀嚎。 奚应芷目露不忍,含泪要掉不掉地看着姚轻黄,却没有开口。 一副想求情却不敢的模样,一旁的长梧暗道,二姑娘虽然心软,好歹还算胸中有章程的。 被她这样看着,姚轻黄心里头呕得要命。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了。 什么叫恬不知耻装模作样,这就是了。 姚轻黄驰骋奚家内宅十数年,还没有如此吃瘪的时候! 胸口翻滚的戾气和憋屈冲得她险些站不住脚,恨恨地捏着帕子,直等门外板子打完了,她才飞快地说起了正事。 “你要的药膳方子,长梧已经亲自置办了,你看看若是没有旁的需要了,便收下吧。” 姚轻黄双手叠在宽大的袖子下,打定主意不再掺和奚应芷的事情,只让她自己处理。 奚应芷若是就这么接了,难免显得轻狂。 所以她只是抿唇,“多谢父亲母亲记挂,这些事本该是丫鬟们做的,可是……” 她话中之意大家都懂了。 绣梅挨了罚,名声没了,定然是不能再伺候姑娘的。 这是要新的丫鬟? 姚轻黄已经很不耐烦了。 往日府里这两个庶女都像是院子里的鸡,撒两把米自己就长大了,居然问自己要这要那,凭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心里头不痛快,她口气也冷了,“一会我便指派丫鬟到云芷院来,不过母亲也要说你几句,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有些事自己也该操持起来。 绣梅对你不敬是她的错,可也是你性子软弱惯出来的。” 主母如此严厉训斥,若是奚应莲只怕要战战兢兢反思了。 可奚应芷像是没事人一般。 盖因姚轻黄对她不喜,只是因为身份和利益天然存在冲突,并非她真的做错了事。 哪怕她样样得体,在姚轻黄眼里总能找出不是,所以她又何必去管姚轻黄说些什么,只管自己有好处就是。 “母亲说的是。”奚应芷温顺地点头,“日后女儿也该立起来,有些主意了。 女儿觉得大姐姐身边那个叫梧桐的丫鬟很是能干,可否指派她来伺候女儿?她在大姐姐院子里只是做扫洒,在我这做个贴身丫鬟也不算辱没了。” 梧桐便是昨日奚应雪身边那个为她说话的小丫头,就是不知为她说了一句话后,回去要如何受罚。 没想到她还敢提要求,姚轻黄气得眉毛差点竖起来。 有一瞬间她甚至恍惚了,这个二丫头,一直是这么恬不知耻顺杆子爬的吗? 姚轻黄很想一句话把她骂回去。 可扪心自问,奚应芷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她若是讨要奚应雪精心调教的丫鬟自然可以说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但梧桐在浮雪堂只是个可有可无扫洒丫鬟,来了云芷院做的又是贴身丫鬟,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算辱没了。 她若一口回绝,难免要被人说嘴。 不过她也没有一口答应,若是任一个庶女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主母的威严何存。 “此事毕竟事关你大姐姐身边的丫鬟,我要去问问她才能给你答复。” “那就多谢母亲了。”奚应芷见好就收。 又再三谢过姚轻黄和长梧,反正好处已经到手,说两句漂亮话死不了人。 等姚轻黄绷着脸离开,一直缩在角落里试图当个隐形人的奚应莲终于瑟缩地站了出来。 “哈,想不到你还挺忙的。”奚应莲干笑两声,“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叨扰了。” “三妹妹留步。”奚应芷声音还是柔柔,却无端让人心中一凛。 11.几番连胜,神清气爽!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奚应莲僵硬地转过身子。 奚应芷拉着她的手坐下,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君子畏德,小人畏威,奚应莲其人,实打实的小人也。 往日她凡事退让,奚应莲便得寸进尺。 如今她不过略微施展了些许手段,奚应莲便抬头与她对视都不敢了。 有趣,当真是有趣。 奚应芷自己都未曾发现,重生后她几战屡屡告捷,胜利的滋味助长了她的信心,也助长了她的士气。 “三妹妹如此急着走,难道还是怪我昨日让你去买蜜饯,累得父亲今日训斥你了?” 奚应莲顿觉委屈又丢人,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愤愤道:“如今你是父亲眼里的大红人,我哪敢怪你。” 奚应芷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神情,素来郁郁的心像是被甘泉滋润一般,既爽快又痛快。 往日人为山中瀑她是脚下蚁,今时今日也该换一换了。 “三妹妹说的什么气话,咱们是姐妹,又都是庶女,合该互相谦让彼此相助才是,若总是这么计较,往日种种哪里算得清呢?” 奚应莲看着她眉宇间流泻出来的温和笑意,心中满是忌惮。 “二姐姐这么说是要与我算总账了?” “三妹妹怎么会这么想我?”奚应芷委屈地蹙眉,看得奚应莲心中膈应得像是吞了只死蚊子,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我的性子三妹妹还不知道吗?最是喜欢息事宁人的,昨日我一时嘴馋惹出这样一桩事,的确是我不对。可自家姐妹你来我往不都是如此吗? 说白了咱们都是庶女,不像大姐姐是嫡女,万事都有母亲替她出头,平日里有些什么口角只能彼此包容,妹妹你说呢?” 奚应莲心中一动,忽然转头,深深地打量着奚应芷。 “二姐姐这么说,是过往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了?”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奚应芷笑意变深,“我何时真的与三妹妹计较过?” 她生了一双含情杏眼,看人的时候总是湿漉漉的,让人没法提防。 奚应莲看不出什么不对来,又想起以往自己对她虽然不怎么客气,她也的确没计较过。 这次说要吃蜜饯却惹出这么多事,约莫只是巧合吧。 再者说,两个庶女互相斗气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越过嫡女去? 这般想着,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松了。 回身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道:“方才绣梅挨了板子,你大可让父亲重新给你挑个丫鬟,何必非得要大姐姐身边的丫鬟,吃力不讨好。” 奚应芷捂唇,吃吃笑了,“三妹妹坐了这许久,渴不渴?” 她还说呢,奚应莲没好气地看着她,“说这么些话也不端茶来,自然是渴了。” 奚应芷正色道:“这就是了,绣梅挨了板子不能伺候,我若禀了父亲难免有告状生事之嫌。便是买新的丫鬟,也总要母亲经手,不是一两日能成的事情。 拖着拖着等绣梅好了,父亲气头过了,母亲三言两语还让绣梅来我房中伺候,身为女儿难道还有拒绝的道理吗?” 奚应莲怔住,细细想来,只觉她说的颇有道理。 可是—— “梧桐本是大姐姐身边伺候的,她肯来你院子里吗?” 眼底的含义很是明显:你一个庶女,哪怕是给你做贴身丫鬟,也不如在嫡女身边做扫洒。 奚应芷眼底透出狡黠,“三妹妹若不信,不如与我打个赌吧。梧桐若来我这伺候算我赌赢,三妹妹便答应帮我做一件事,反之,我也答应帮妹妹做一件事,如何?” 奚应莲眼珠转了转,“好,我答应与你赌。” 两个姑娘像模像样地写了两张契书,各自签了字,才彼此告辞。 浮雪堂。 满院子丫鬟都蹑手蹑脚,院子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啪——”屋子里忽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院子里的丫鬟俱都打了一个冷战。 “姑娘屋子里碎了套茶具,碧落,你去报了管家重新送一套过来。梧桐,来将姑娘的屋子打扫干净。” 蓉蕴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院子里的丫鬟俱都无声地动起来,梧桐战战兢兢地拿着簸箕进了屋子,蹲下用手将地上的碎瓷片一片一片捡起。 “梧桐。” 被叫到名字的小丫鬟身子一颤,瑟缩地看向冷声发话的奚应雪,身子一歪乖乖跪下了。 “大姑娘有什么吩咐?” 奚应莲看着她因为慌张而划破的手指,和跪在碎瓷片上的膝盖,拧着眉淡淡道:“怎的如此不小心。” 嘴上虽是关心,眼底却是一片漠然,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嫌弃。 梧桐身下跪着的,可是来自江南的织锦,价值百两,硬生生糟蹋了。 梧桐察觉到她的视线,身子埋得更低,“奴婢笨手笨脚,请姑娘恕罪。” “知道自己笨手笨脚还要姑娘恕罪,打量着姑娘性子好,你们倒一个个蹬鼻子上脸了!” 蓉蕴怒斥道:“弄得乱七八糟,没得污了姑娘的眼,还不收拾了赶紧滚出去到外面跪着!再有下次定将你们报了给管事,一个个卖到窑子里去!” “蓉蕴,”奚应雪轻声喝止,“丫鬟们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出些岔子是难免的,何必如此苛刻。” 蓉蕴忙低头,恭敬却又语重心长道: “姑娘这话虽是好心,可若是纵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了,日后出了更大的岔子,谁还能保得了她们? 还不如平日里便规矩严些,也是为了她们好,好让她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唉。”奚应雪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便去院子里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便和蓉蕴说一声。” 跪着的梧桐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却不敢让任何人瞧见。 12.逼嫡姐割肉 垂着头仔仔细细将瓷片都捡干净,才垂头退了出去。 等她在院子里跪下,奚应雪才不忍道:“她虽然说错了话,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如此严惩,罢了,就这一次罢,日后可不许了。” 蓉蕴满眼敬佩和慈爱地看着奚应雪: “好姑娘,您就是太心软,这样吃里爬外的东西,居然敢帮奚应芷这样卑微的庶女说话,您就算将她打死了丢出去都不算过分。 如今只是让她跪一跪,她该感恩戴德才是,日后若再犯,奴婢也不会轻纵,定会好生教训她。” “你呀……”奚应雪似是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摇头笑笑。 里头的谈话声虽然有意压低,却还是多多少少传到梧桐耳中。 这样仁慈的主子,梧桐本该感恩戴德才是。 可事实上,浮雪院的丫鬟们,没有一日是安心的。 不知跪了多久,日头都落到树梢下头了,蓉蕴还在屋子里伺候着,无暇出来释放梧桐。 大颗大颗的汗水滴下,梧桐不敢去擦,只能让汗水浸到伤口上,传来阵阵钻心的疼。 “这是作甚?”姚轻黄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停在她身边问了一嘴。 丫鬟连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奚应雪带着人迎了出来,“母亲来了。” 见她站在梧桐身边,立即诧异道:“梧桐,你怎么还跪着,我不是早就说了小惩大诫即可,赶紧起来。” 说着她便伸手去扶梧桐。 梧桐带伤跪了老半天,双腿都是僵麻的浑然使不上力,被奚应雪一扯,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奚应雪身上。 汗津津的手在奚应雪身上蹭了一把,奚应雪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起来。 其他丫鬟上来扶,她很快松开了梧桐的手,回到姚轻黄身边。 “母亲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我让厨房送几个好菜来,母亲同我一起用些晚饭吧。” 一个丫鬟而已,姚轻黄也没多管,带着她往屋子里走,“一会还要去照顾耀儿,晚饭你自己用吧,母亲同你说几句话就走。” 奚应雪顿时有些失落。 姚轻黄没注意到,反而停下脚步,看着艰难起身的梧桐,“这个丫鬟,我没记错,是叫梧桐?她犯了什么事?” 听姚轻黄问起,奚应雪眼底慌乱了一瞬。 还是蓉蕴接话道:“这丫头毛手毛脚,脏了姑娘的织锦地毯。姑娘心善不肯罚,奴婢想着太过纵容日后怕生出祸事,便替姑娘做主罚跪了。” 姚轻黄生出些不满。 奚应雪身边这个嬷嬷素来有些不分尊卑,如今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主子没问话,她居然自己插嘴。 若不是女儿看重她,姚轻黄早就将人打发了。 “我和雪儿说话,你们不必入内伺候。” 姚轻黄拉着奚应雪去了里间,压低声音语重心长道:“你心软仁善是好事,可也不能纵得丫鬟下人越过你去,天长日久,难免要生出二心的。” 奚应雪眨巴着眼睛,似是懵懂,又似是茫然,“母亲为何这样说?” “我且问你,蓉蕴越俎代庖替你处置下人,这样的事情有多少次了?” 奚应雪忙道:“蓉蕴为人耿直,眼底容不得沙子,可她一心都是为了我好。” 姚轻黄蹙眉。 若依着她的脾气,定然是容忍不了自己身边有这样比主子还要强势的奴才。 可旋即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是个软和的性子,身边有个强硬些的嬷嬷倒也不算坏。 再者她打理奚府事务繁杂,并无太多心思放在奚应雪身上,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我今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方才罚跪的丫鬟,是不是你院中做扫洒的,叫梧桐?” 奚应雪点头应是,“母亲何故问她?可是她做了什么错事?” 姚轻黄脸色显出怒气,“奚应芷身边的绣梅欺主枉上,我发落了她,奚应芷居然厚颜无耻想讨你身边的梧桐过去伺候。” “这如何使得!”奚应雪失声怒道:“她身边的丫鬟不顶用便要讨我身边的,这是什么道理!” 姚轻黄少见她如此激动,一时有些愣。 奚应雪似是也觉出不妥,收敛了语气,重新挂上委屈:“不是我不肯给,只是说出去难免旁的姑娘小姐笑话我。” “娘都知道。”姚轻黄拍着她的手,“可她话里头的意思很是低声下气,说你身边的扫洒丫鬟到她身边做贴身丫鬟,日后必会好生对待。 若连这样卑微的要求都不肯答应,难免让人说你没有肚量,反而误了你的名声。” 奚应雪顿时被哽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肚量? 她有肚量,名声好,就合该纵着奚应芷蹬鼻子上脸吗?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觉得憋屈得紧。 “可是,可是我院中的丫鬟都是精心调教过的。”奚应雪眼底含泪。 姚轻黄劝道:“不过是个扫洒丫鬟而已,给也就给了,过些时日母亲再给你挑几个丫鬟,看你院子里还有哪些丫鬟不得用的,这次也好一并换掉。” 奚应雪仍旧不痛快。 这不是丫鬟不丫鬟的事。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将手伸到她院子里来过! 奚应芷一个庶女,她凭什么! 姚轻黄见她这样,也不耐烦起来,“好了好了,往日你不是最识大体的吗,几个妹妹你也很是挂念,今日怎的如此小气了。” 奚应雪叫她说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终是轻声道:“母亲何苦说这样的锥心话,女儿不过是舍不得梧桐罢了。 罢了罢了,二妹妹难得开口,我纵是不舍,自然也要应下的。 再说,旁人想要就要,日后院子里的丫鬟生了二心,我……也只管受着便是。”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姚轻黄顿时又心疼起来,“好雪儿,这事母亲替你做主了,奚应芷要把梧桐要过去,我倒要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来受。” 说着便将梧桐喊了进来。 可怜梧桐腿上的药刚上了一半,就血肉模糊地被人扶了进来。 13.阵营忠仆加一 “见过夫人,见过大姑娘。”梧桐脸色煞白。 姚轻黄心里又说嘴了。 她这个女儿不是最仁善的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人罚成这个样子,偏还是在这个当口。 倒不是她舍不得一个丫鬟,而是若这样送到奚应芷院子里,还不知叫人传出什么她不满庶女,刻意刻薄要赏她的丫鬟之类的话。 不过自己女儿眼下正伤心,她就没提这个事,只在心里记了一笔。 “你是自小就在浮雪院伺候的,日后雪儿若出嫁,你们几个也要跟着过去姑爷家中,原该是好前程,可惜……” 她刻意卖了个关子,果然就见梧桐惊慌畏惧地抬起了头。 “夫人,二姑娘,奴婢知错了。” 梧桐膝行几步跪到姚轻黄脚边,刚换上的地毯瞬间又蹭出了两道血印子。 “奴婢日后做事定当更加小心谨慎,绝不敢再污了姑娘的东西,求姑娘不要发卖了奴婢,求夫人饶命啊!” 姚轻黄怔愣住,愕然看向自己的女儿。 奚应雪已经被臊了个脸颊绯红,眼睛都急得湿润了。 “梧桐,你误会了,之前蓉蕴说要发卖你只是吓唬你的,你自小在我身边伺候,咱们主仆情分非比寻常,我怎么舍得发卖你。”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梧桐只听到那句不会发卖,忙满脸眼泪地磕头。 “多谢姑娘仁慈,奴婢日后定然好生伺候,给姑娘当牛做马。” 姚轻黄的目光变得狐疑,看得奚应雪越发无地自容。 “好了,起来吧。”奚应雪语气里带了丝急促,“没什么发卖不发卖的,是母亲有话同你说。” 梧桐提心吊胆地起身,讨好兼谦卑地看着姚轻黄。 姚轻黄一阵无语。 她本是想着说一说原本要留她在奚应雪身边如何重用,再转口说奚应芷厚颜强行讨了她去。 如此梧桐必定记恨奚应芷,哪怕伺候在她身边也会是一颗钉子。 可眼下梧桐这么激动,她准备好的那些说辞显得怪怪的,便也派不上用场了。 所以,酝酿了半晌,最终姚轻黄只是干巴道:“二丫头喜欢你,说要讨你去身边伺候,你意下如何?” 梧桐愣了愣,眼泪又大颗掉下要下跪:“奴婢对大姑娘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的。” 她以为姚轻黄是为着昨日她多嘴说帮奚应芷的话在敲打她。 姚轻黄头疼地唤住了她的啼哭,“罢了罢了我也不问你了,你这就收拾东西去云芷院伺候吧。” 说着叫来了自己身边贴身的红绡,让她亲自送梧桐去云芷院。 梧桐哭了老半天,直到出了浮雪院才反应过来。 夫人和大姑娘不是要敲打她,而是真的要把她调到二姑娘院子里去。 可是,为什么?难道真是二姑娘开口讨她? 不应该啊,二姑娘怎么敢讨浮雪院的人? 梧桐心中忐忑,落在红绡眼中,她叹了口气: “人人都知道浮雪院是个炙手可热的好地方,那云芷院不过是个冷窖,夫人也是舍不得将你打发过去,可那二姑娘不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缠着夫人说想讨要你。 夫人被缠得没法子,只能委屈你了。不过日后若是受了委屈,有机会了夫人还是会将你调回来的。” 梧桐一直低着头,眼底却是连连闪过异色。 居然真的是二姑娘讨要了她? 人人都以为梧桐会沮丧失望至极,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渴望离开浮雪院。 哪怕是去后厨当跑腿的丫鬟,都好过成日居于提心吊胆的高压之下! 到了云芷院,红绡装模做样叮嘱了几句就要离开。 奚应芷却在这个当口喊住了她,“红绡姐姐贵人多忘事,想是落了什么东西了。” 红绡疑惑了一瞬,旋即恍然大悟,“二姑娘不必客气,奴婢为夫人办事,二姑娘不必打赏。” 奚应芷哑然。 片刻后才道:“我自然知道红绡姐姐是看不上我院子里的东西的,可是,红绡姐姐是不是忘了将梧桐的身契给我?” 红绡脸上的笑僵住。 “你……你说什么?” 满脸不敢置信。 似是没想到这个素来懦弱的二姑娘如今不但敢讨要人,还敢讨要身契。 奚应芷走到梧桐身边搀扶着她,温温和和道: “咱们姑娘家身边的丫鬟,身契都是在自己手上的,梧桐从大姐姐身边调到我这,我理当敬着好生对待。 若是身契还放在大姐姐那,反倒要叫梧桐多想,红绡姐姐跟在夫人身边最懂这些庶务,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红绡愣愣地看着她的脸,脑子有些卡壳,半晌才憋出一句:“奴婢去问过夫人再说。” 她走的匆忙,以至于奚应芷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笑了。 梧桐一直在打量她的神色,见状鬼使神差问道:“二姑娘笑什么?” “我在笑她,又做错了。” 重生后,大抵是所有人都没料到奚应芷行事忽然变了样子,所以奚府几人都应对失策,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她清楚,这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姚轻黄毕竟不是傻子,等摸清了她的路数后,迟早会有法子应对的。 真是遗憾啊…… 奚应芷浅浅感叹了一句,就扶着梧桐进了院子坐下。 她的院子既小又破败,风一刮,落叶打卷的声音扑簌簌地响。 梧桐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奚应芷一个人在屋子里翻了些伤药出来。 以往她这是找不出的,还是上午长梧送药时,一并将常用药送了些过来。 “这些都是父亲派人送来的,他是武将,送来的金疮药想必都是好东西。” 眼看奚应芷双手端了药蹲到她身前要替她上药,梧桐打了个哆嗦,“使不得,奴婢受不起的。” 她想起奚应雪也曾经为小厮上过药,不过她们这些丫鬟,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奚应芷抬手将她作势要起身的动作按住,温和道: “不必如此拘束,在这奚府,你是丫鬟我是庶女,真论起来不定谁高贵些。 更何况你腿上的伤,大约也是因为前日在我院子里多嘴帮我说了一句话,于情于理,帮你上药也是应当。” 14.偶遇前世渣男,开启打脸前奏 大抵是她神色太温和,又或许是她圆圆的杏眼很容易便让人生出好感,梧桐居然真的放下了手。 奚应芷一边替她上药一边轻声道:“你不必如此拘束,我向夫人讨要你,只是因为你帮我在大姐姐面前求过情。” “这也算不得什么求情,只是随意一句话而已。”梧桐有些赧然。 奚应芷笑了,“虽然是一句话,可你膝盖上的伤不正是因此而来吗?” 梧桐沉默了。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才觉得奇怪道:“你,你怎么会如此觉得?” 不怪她如此做想,实在是奚应雪名声很好。 外人对她们这些浮雪院的丫鬟都很是羡慕,觉得她们跟了个讲道理、性温厚的好主子。 可事实上,别的丫鬟怎么想她不知道,她自己只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 奚应芷不用看她就知道她的神色,在她膝盖上吹了吹,将最后一点伤口上好了药才道: “这世上有一种人,想要好的名声,又舍不得实打实的好处;想要人人都爱她敬她,却又不舍得将自己的利益分出去哪怕一点,更舍不得污了自己仁慈的假面。 所以便一个劲地自己做好人,反要身边的人吃苦受罪。人们或许会被这样的人蒙骗一时,却不会被蒙骗一世,你只是醒悟得早而已。” 梧桐听得一愣一愣,最后深以为然。 奚应芷收了药箱,起身道:“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论理,咱们两不相欠。 可你若愿意,接下来的路,咱们还可以一起走。得罪了同一个人,咱们或许可以同路一小段。” 她话说得飒爽,梧桐看着她若芙蕖牡丹般娇艳的侧脸,竟也觉得往日落在肩头的担子尽数卸去。 或许二姑娘也是和大姑娘一样的人,如今只是拿话诓骗她卖命而已。 可眼下,她想信上一回。 奚应芷所料不差,没多久红绡就一脸菜色地将梧桐的身契送了过来。 “多谢红绡姐姐,烦您走这一趟,您是夫人身边得力的人,我若打赏您反倒显得我不知轻重了。” 奚应芷柔柔弱弱地打发着人。 红绡连虚伪的笑都扯不出来了。 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 方才她怒气冲冲地回去向姚轻黄转达了奚应芷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却被姚轻黄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蠢出生天的王八,我叫你送丫鬟过去,自然是要连着身契一起送过去的,我一时疏忽,你是做什么吃的,连这种小事也要问我!” 姚轻黄自然会生气。 扣着丫鬟的身契不给,那是拿捏庶女的手段,上不得台面的。 红绡若是个聪明人,就该自己使手段将奚应芷压服了,不让她闹事。 若是没那么聪明,压不住奚应芷,那就该私下里向她讨了身契抹了这桩纠纷,至少别将这事闹到明面上来。 可红绡这么怒气冲冲大张旗鼓地冲进来,将姚轻黄暗地里的手段嚷得人尽皆知。 姚轻黄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这个蠢货正撞上去,只骂她一顿还算她走了运。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奚应芷低喃,说她又错了的缘故。 因此这会哪怕被奚应芷暗戳戳地奚落,红绡也硬生生没有发作,僵着脸道: “本就是奴婢疏忽,这事夫人原是吩咐过的,是奴婢来得急所以才会忘记,二姑娘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奴婢计较。” 奚应芷沉默低看着她,良久才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母亲要敲打我,原来只是一桩误会,如此便好。” 红绡又是一阵难堪,低头又道了几句不是,奚应芷才大发慈悲让她回去。 等人走了,奚应芷扬了扬那张薄薄的纸张,“如何?现下,可放心了?” 梧桐重重地点头! 没想到她真能如此顺利地将梧桐讨了过来,奚应莲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愿赌服输。 好在奚应芷没打算刁难她,只说自己房内缺少文房四宝,要奚应莲陪她去置办。 这样的要求,奚应莲一口答应,生怕她反悔,给出更过分的要求。 更何况,她也想置办些东西。 府里的东西虽好,姚轻黄却都是紧着奚应雪的,轮到她手上都是次一等的次货。 以往她不敢计较,可如今她就快要及笄,眼看要谈婚论嫁,难道她还要一直做奚应雪的陪衬,事事矮她一头吗? 就连奚应芷都似换了个芯子一般,她自己也该为自己谋算起来了。 二人亲自去姚轻黄面前求了出门,姚轻黄也没说什么,叫门房套了马车便允了。 两人走后,奚应雪委屈地咬唇:“妹妹们大了,如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姐妹之情终究不似往日般纯粹。” 姚轻黄也是叹气,“庶出的女儿,自然没什么眼界,只知道嫉贤妒能。她们若是聪明的,知道有你庇护的好处,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小家子气的事。” 母女两人感慨了一阵,对此,奚应芷毫不知情。 马车从奚府所在的巷子驶出去,就近停在一家书屋门口。 “二位姑娘要挑些什么?” 奚应莲兴奋地踏了进去,“将你们铺子里最好的文房四宝拿出来给我挑一挑。” “扑哧。”一旁响起不怎么遮掩的嗤笑声。 “当真是奇了怪了,如今的小娘子不在家弹琴绣花,反倒来这书屋闲逛,莫不是将笔墨纸砚当成胭脂水粉,真真是有辱斯文。” 这话委实冒犯。 奚应芷拧眉看了过去,但见一帮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摇着纸扇站在二楼栏杆处,斜倚着往下看来。 见奚应芷抬头,露出如雾蕴秋水,幽幽荡波的一双眼,二楼的男子们静默了一瞬…… 随即有人惊疑道:“宁兄,这位小娘子,是不是往日总追在你身边的奚府庶女?我竟不知她略作打扮会是如此风貌!” “这位奚姑娘该不会是知道宁兄在此,特意追过来一表衷肠的吧?宁兄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簇拥在一起的男子们层层叠叠让开身影,露出最后面,端坐在书案旁身姿笔挺的男子。 “姑娘家声誉贵如黄金,诸位兄台还是少说几句吧。” 奚应芷眉眼骤然冷了下来。 15.渣男打脸一重 是他,宁书元! 哪怕重活一世,再见到这个男人,奚应芷还是涌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恶心。 人人都说他是宁折不弯的翩翩公子,虽是一介布衣穷书生,哪怕被奚府姑娘追求,也依然坚守本心绝不低头。 为着此事,他在外传出端方君子的好名声,可私下里,却屡屡在奚应芷面前说些缠缠绵绵似是而非的话。 让奚应芷以为他迫于身份和颜面才不愿接受她,哄得奚应芷一颗心十乘十地扑在他身上。 不但将攒下的私房钱全都贴给了宁书元,平日里公中发下些什么精贵东西,也大都被她送到宁书元手中,给他母亲和妹妹肆意挥霍了。 就是一个这样恶心的贱男人,在她入了端亲王府做妾后,生怕得罪端亲王,巴巴将她送过去的东西全都抬回了奚府。 只说是奚应芷对他死缠烂打,他却是一直坐怀不乱的。 为此,奚应芷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越发破败不堪。 重活一世,若非他是外男奚应芷触碰不到,她早就冲到他面前将这张虚伪的脸撕个稀巴烂了! 好啊,好,既然他送上门来,就别怪自己不留情面了。 奚应芷收回视线,拉着奚应莲到一处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砚台前:“掌柜的,将这方墨捧来与我看看。” 她方才一走动,整个人更加暴露在二楼书生们的视线之下。 加之她身材婀娜窈窕,容貌娇美得晃眼,一时间,众人都随着她伸出来的一根青葱玉指看了过去。 “呵,这不是铺子里镇店的龙泉墨吗?听闻这方墨写出来的字十年如新,还有龙涎之香弥散,堪称传世之宝。 这小娘子学问不知如何,用这么好的墨,当真让人觉得可惜。” 那些书生自诩风流,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反而像是故意引人注意一般抑扬顿挫,奚应芷听在耳中浑然不闻不问,只当他们是在放屁。 好在掌柜的虽也是读书人,却更是生意人,绝没有将客人赶出去的理。 闻言亲自将龙泉墨捧了下来放到奚应芷面前。 奚应芷端着墨细细打量,白皙纤丽的手指抚在浓黑而坚硬的墨上,极致的色彩冲击,让围观的人都不自觉都安静了下来。 “宁兄当真好福气。” 有人喃喃了一句,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样,飞快地找补了一句: “听闻奚二姑娘素来不学无术,今日要买龙泉墨,应当是要送人。宁兄得此珍宝,可不能小气独享。” 原本一直端坐在桌前的宁书元听了这话,终于矜持不起来了,缓缓起身,也走到栏杆前向下俯视。 这一看,当真是让他心驰神晃,不能自已起来。 龙泉墨,这可是稀世珍宝。 美人和珍宝在一起,足够让所有男人为之心折。 早在听说这方墨的名字之初,他就畅想过若是能拥有此墨,以此墨来书写他的抱负和壮志该是何等幸事。 可惜,他家境平庸,虽然有奚应芷这个爱慕者,可身为男子岂有主动像女子讨要东西的礼。 不过,若是奚应芷自己送给他…… 他在心驰神往地思量着说辞,该如何才能既得体又不失风度地收下此物。 心中打了个腹稿,宁书元于楼上居高临下道: “奚二姑娘,龙泉墨价值千金,堪称稀世奇珍,若无过人的学识,用这方墨也不过是暴殄天物。二姑娘若要买下此墨,还是三思而后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沿着楼梯缓步走下,“你是女子,平日写字用蓝田墨便是极好。” 宁书元亲自挑了一方墨,摆到奚应芷面前。 见她侧目看来,摇着扇子故作斯文翩翩一笑。 奚应芷胸口一阵反胃,忙收回了视线。 宁书元以为她是害羞了,眸光之中得意之色更浓了几分。 奚应芷僵着身子远离几步,强忍恶心竭力面无表情道:“宁公子误会了,我买龙泉墨非为己用,而为送人。” 围在宁书元身边的书生立即发出此起彼伏的感慨。 “好墨赠君子,果然是极好的意头。” 宁书元眼底的笑意和得意浓的快要凝聚起来,可嘴上还是装模作样推辞道:“如此贵重的东西送出去,实在让人受之有愧。” 奚应芷不动声色,侧头问道:“我不是读书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敢问宁公子,若是好友之间送礼,价值几何方才合适?” 宁书元直觉这话问的不太对劲,却又一时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斟酌片刻道: “好友之间平日互相赠礼是常事,如此贵重的礼物不常用,但偶尔一两次也无妨。” 奚应芷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众人都看着她,等着她掏钱将龙泉墨买下。 就是奚应莲也有些急,推了她一把,“二姐姐,你还买不买,过几日就要去念书了,你若不买,我可不想陪着你丢人。” 奚应芷被她提醒,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看着宁书元,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下,鼓起勇气缓缓开口: “往日我将宁公子视为好友,依着女子之间交友的规矩送了许多贵重的东西给宁公子。想来公子也是心中负累太重,从未有过回礼。 今日听君一席话,方才知道我犯了大错,合该及时弥补挽回才是。” 宁书元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一时没能理解。 眉宇间带着三分愠怒,三分不敢置信,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往日送给宁公子的礼物没想到会让公子受之有愧,是我不懂事了,好在送的件数不多,我又全都记在心中。 梧桐,你随公子去将那些礼物拿回来。日后我重新备了价格便宜的礼物再送给宁公子,如此方才算得上有来有往的君子之交。”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连外头树梢上的蝉似乎都听懂了人话,没有发出任何噪声。 书斋之中只有奚应芷柔和软糯的嗓音,偏偏说出来的话,如冬日寒冰,刮得人脸皮子都挂不住。 “奚应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宁书元牙关都在打咯噔。 16.舌战群儒,群体打脸 奚应芷红唇微张,很是疑惑:“我说错什么了吗?方才不是宁公子说,收贵重的礼物定会受之有愧吗? 我将公子视为朋友,怎忍心看公子收了我的礼却无法回报,成日心中煎熬羞愧?” 宁书元直叫她气个半死。 不,全死! 羞恼,难堪,气愤,等等情绪交织,宁书元脸上的假笑已经维持不住,哆嗦着唇迟迟没有开口。 周围人视线怪异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不是说奚二姑娘对宁兄痴心一片吗?怎么今日听这意思,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啊,奚二姑娘送礼只是出于君子之谊?” 在场之人都是成日和宁书元厮混的,往日宁书元屡屡在他们面前炫耀奚应芷赠与他的贵重礼品,他们羡艳之于也有嫉妒。 只是平日不好宣之于口而已。 今日见了这一遭,各个都蠢蠢欲动起来。 “是了,我观奚二姑娘虽是女子,却也得了季山长的允准可以去麓山书院念书,想必也是才华横溢之人。 和这样的姑娘相交,的确算得上君子之谊,可在宁书元口中说出来,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呢?” “莫不是他贪图奚二姑娘送的礼,却又囊中羞涩无力回报,便只好称谎说是奚二姑娘爱慕他?” 宁书元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脸颊陡然涨得通红。 “休得胡说!”他不好对着同窗发火,便只得朝着奚应芷怒斥。 “那些礼物的时候都是你强行要塞给我的,我推拒不了被迫收下时,也说过是替你暂时保管,你如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贪图你奚家的财物吗!” 他口气带着责备和狼狈,和他风度翩翩的模样有些不匹配。 事实上他以往鲜少这么疾言厉色,毕竟他只要透出些微不满,奚应芷立刻就要忐忑地自我反省,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哪里做了错。 可如今,奚应芷丝毫动容也无。 只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带着不解道:“你的确是说过暂时借用,可是,你也没还过呀。” 宁书元:…… 这个奚应芷以往不最是知情识趣的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被众人意味深长又满带狭促的视线看着,宁书元心头难堪一阵涌过一阵。 忽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发冷,“不过些许俗物而已,若非你极力哀求我也不会收,如今你既然开口讨要,咱们索性也将话说个清楚。” 他上下打量着奚应芷,脑海中闪过她以往殷勤热切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快意。 “你资质平庸,往日总是借着谈论诗书的由头与我说话,那些礼物也多以谢礼的名头让我无法推拒。 种种行为我早就憎恶厌烦,今日将你送过来的礼物还清,日后也请二姑娘不要再以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纠缠我。 咱们之间,一刀两断,再无纠葛!” 他说话铿锵有力,说完,便等着看奚应芷脸上露出难过和伤心。 旁的男子也都看好戏般地盯着她。 毕竟这几年,奚应芷对他的爱慕痴缠,京都人人皆知。 这样痴情的女子听了这样一番情谊两断,冷漠决绝的话,怎么还会把持得住! 奚应芷也是攥紧了拳头,却不是众人以为的伤心,而是愤怒! 宁书元,简直无耻!在她以为她已经对这个男人的卑鄙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他总能暴露出更恶心的一面。 女子的名声何其珍贵,以往奚应芷虽然爱慕宁书元,却也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有过逾越之举。 宁奚元背地里与同窗学子吹嘘炫耀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大庭广众宣扬奚应之对他纠缠不休。 无论今日二人纷争结果如何,只要此事宣扬出去,奚应芷日后如何抬起头做人! 若是彼此有深仇大恨也就罢了,还能夸他一句无毒不丈夫。 可奚应芷之前对他一直百依百顺无有不应啊! 宁书元占尽便宜,不感恩也就罢了,只因为今日奚应芷没有顺着他的话将他高高捧起,他就要以如此恶毒的手段来抹黑奚应芷的名声。 简直是下贱至极! “好,好,好,我倒不知你竟是这么看我,宁公子,今日咱们就将话说清楚!” 奚应芷似是气到极点,凶巴巴地攥着拳头。 眼底喷射的怒芒,印在如粉樱般的脸颊上,美得让人心惊。 宁书元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和不祥。 铺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安静下来,越发只听见奚应芷因愤怒而显得格外清越的声音: “我且问你,你身上穿的衣衫,发间带的玉冠,求学交的束脩,乃至你如今住的院子都是从何而来?” 宁书元顿时僵住,半晌讷讷说不出话。 奚应芷抖了抖袖子,两只纤细的手交叠于小腹之上,昂首怒道: “宁公子无话可说,想必是知道当初你身无分文狼狈入了京城,是我于城门口救了你一命,后又资助你求学,对你恩重如山,桩桩件件无从反驳吧。 可你却恩将仇报,如此当众抹黑于我,我倒想问问,所谓书生,所谓学子,所谓饱读圣贤书,学的就是这种不要脸的做派吗!” 众人的眼神渐渐变了味道,宁书元一阵被扒开假面的无地自容。 同时生出的,还有无可比拟的愤怒! 他不明白,这么久以来奚应芷一直捧着他,知道他不喜欢听过往那段落魄的时光,所以人前人后奚应芷从来没有提过。 今天怎么会当众说出来。 一道道视线如利刃,快要将他整个人盯成筛子。 宁书元攥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施恩莫图报,更何况当初种种都是你心甘情愿的,你还说你不是痴缠于我!” 奚应芷心中冷笑。 他自己身上的脏水洗不干净,就咬死了自己爱慕她,为的就是让她也染上污名。 呵,若自己还是前世那副怯懦软弱的模样,只怕真要叫他拿捏了。 “是,的确是我心甘情愿,当初你在城门处吟诗,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怜你的穷困潦倒,敬你的豪情壮志,更钦佩你作为一个读书人的气节,不愿见学子折腰,所以屡屡帮衬,没想到却是帮了一个白眼狼!” 奚应芷朝着围观的书生们扫了过去,眸光既委屈,又不解。 与她对视的书生,无不心中动容,仓惶移开视线。 她的声音中失望之意更浓: “一人如此便罢了,没想到你们人人都如此,难道你们的眼睛就只能看到男女之事,你们的胸襟,就只有男欢女爱那么狭窄吗!” 17.连本带利要账 羞,愧,无地自容! 种种情绪,不止升腾在宁书元心中,也升腾在所有学子心中。 读书人最是清高自傲,如今奚应芷身为女子,却因一句诗而生出豪情壮志,对贫困学子不遗余力地帮扶。 女子尚且有如此崇高的情操,他们身为男子,却屡屡以下流的思想揣测,让这样的好姑娘被泼了一身脏水。 做出这等恶事虽不是他们自己,却是与他们同窗的书生。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臊得脸颊生疼。 要知道方才,他们也奚落奚二姑娘可难听至极。 这等愚蠢短视、颠倒黑白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他们还有什么文名才名可言! 刀子刮在自己身上才会痛,方才还坐在钓鱼台上看好戏的学子们,这会都激动起来。 “奚二姑娘恕罪,都是我等平日被宁书元这个小人蒙蔽了,才会听信他胡言乱语对姑娘生出误会,小生愿意向姑娘致歉,还望姑娘海涵。” “是啊,奚二姑娘高洁仁善,却被宁书元抹黑至此,我们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恬不知耻、恩将仇报之人,所以才会被他利用蒙蔽。” 有那主动道歉的书生,也有那脾气暴的,冷不丁往宁书元腰上踢了一脚,踹得他往前扑了个狗吃屎。 “你这个混账,好处吃干抹净了还要背后抹黑人家姑娘,把我们读书人的名声都败坏了。 今日我非要替天行道,将你这个混账好生教训一番,免得人家误会我们和你同流合污!” “好!打得好!” 见群情涌动,奚应芷飞快地往人后躲去,生怕沾上一点。 “住手!住手!”宁书元费力挣扎,却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连连哀嚎。 “都是误会!是我误会了,我误会奚二姑娘钟情我才会对我如此帮助,都是我的错!” 宁书元不愧是穷男中的鸡贼男,见势不妙很快就改了口风。 “我自幼一心读书,从未和姑娘接触过,初来京城遇到奚二姑娘才会生出误会。都是我不好,我向奚二姑娘,二姑娘就原谅我的疯话吧!” 宁书元话说得诚恳,为首之人怕将事情闹大,还是停了手。 纵然如此,等宁书元从人堆中站起来,早已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虽然心里头将罪魁祸首奚应芷恨了个仰倒,宁书元却还是见风使舵地低头了。 “二姑娘高义,是我小人之心,今日种种都是我的错。”他羞愧得似乎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说再多都不能掩盖我的错处,为了弥补二姑娘,我愿意将所收受的所有东西尽数还给姑娘。 日后姑娘若有驱使,书元必定遵从,还请姑娘饶恕我的孟浪。” 他冲着奚应芷深深一揖。 倒是个知道见风使舵的,年轻的学子如此真诚地向一个内宅女子道歉,当真是知错就改的君子。 奚应芷若还纠缠不休,反而落了下乘。 看着他深埋的头顶,奚应芷袖子里的手指缓缓掐进了掌心之中。 天知道,这一块奚应芷生出一种冲动,恨不能一巴掌打得他头破血流,方能消前世被他羞辱抹黑的心头之恨。 可是,她不能凭着一时意气随心所欲。 除了在大庭广众,她不能太过嚣张放肆之外,还有一点,宁书元是真的有才学。 前世她如此倒贴宁书元,除了对他有爱慕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文采斐然,是状元之才。 她无比渴望有一个男人能解救她于困顿绝望之中,宁书元几乎是她全部的希望。 而明年的春闱之中,他也的确高中,后来一路平步青云,官至户部尚书。 这样的男人绝对不能小觑,若是没有彻底毁掉他的把握,便不能与他交恶。 奚应芷垂下眼帘。 今生她已经一点一点扭转了自己的名声,日后若是和宁书元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倒也不是不能过。 可是……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奚应芷陡然松开了手,抬眸对上宁书元暗含打量的目光,浅浅一笑。 “其实那些东西既然送出,本不该讨回的。” 宁书元心中一松,正要就坡下驴地说几句客套话,就听奚应芷话锋一转: “可是为着那些东西今日已经闹出这样的风波,我虽是问心无愧,却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名声。所以,还是将那些东西还回来清点一番,对你对我,都好。” 宁书元松快的神情再度僵住。 忽然抬头,狐疑地盯着奚应芷。 奚应芷心中一紧,飞快地露出失望气愤的目光,看着与正常的生气伤心的小姑娘无异。 宁书元压下心中的怀疑,缓缓道:“既然如此,奚二姑娘随我去家中拿吧。” “不必了。”奚应芷飞快地拒绝: “男女之间合该避嫌,今日既然有这么多学子在,不如请大家一起去宁公子家,将东西搬到此处,大庭广众之下,大家也好做个见证,免得日后有什么说不清的。” 这话说得妥帖,宁书元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僵着脸带着众人回了家。 说来也是巧,当初那院子还是奚应芷出钱替他赁的,选的地方离奚府并不远。 所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抬着好几个箱子返了回来。 这点时间足够宁书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了,去而复返的他重新端上了温和的面具。 “过去二姑娘所赠的财物都在此处,请二姑娘清点。” 那些东西摆得零零碎碎,奚应芷若要清点,少不得花上一些时间。 且一个姑娘家,当众清点财物,难免显得市侩。 宁书元这个贱人当真是不遗余力地想给她泼脏水。 可若是不点,日后她的东西再出现在宁书元手中,可就说不清了…… 18.要了账还要打你的脸 奚应芷将几个箱子粗粗扫了一眼,莞尔一笑。 “我信宁公子的为人,清点就不必了,不过……”她浅浅蹙眉,似是不解。 “我曾手抄了一幅《云隐松风帖》给宁公子赏鉴,如今看来,似乎不在其中?” 宁书元原本松懈下来的神情再度紧绷起来,额间也沁出点点细汗。 “那幅字帖……”他支支吾吾道:“一时忘记在哪了,等会我回家再找找。” 奚应芷脸上的笑缓缓化作错愕,咬唇摇头,泫然欲泣: “不,不可,那张字帖是我亲手抄录,以往我自认坦荡,以文会友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今日既然已经生出许多波折,我便不能让自己的字帖流露在外,请宁公子现在找出来还给我。” 宁书元哑口无言,“这,我……” “大哥!”一个焦急的女声冒出来。 一个女子搀扶着一位上了年纪妇人,汗津津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我听邻居说你将家里的东西都抬了出来,这如何使得,都拿走了咱们吃什么用什么!” 宁书意盯着那几个箱子,粗粗看着东西都还在,提着的气松了开。 旋即双眸锐利地射向奚应芷。 “就是你这个狐媚子觊觎我们家的东西,恬不知耻向我大哥讨要吧!我告诉你,这些东西都是我大哥自己赚回来的,有我在,你休想动动嘴就全部夺走!” 奚应芷红唇微张,讶异的眸光不住地在宁家三口人之间逡巡来回。 “宁公子,”她欲言又止,“你是和宁姑娘这样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可方才你还说这些东西只是暂时替我保管而已。宁公子,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宁书元哪怕脸皮再厚,这会也维持不住假面了。 脸颊蹭地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有条地缝冒出来,好让他钻进去。 “没,没有的事,都是误会……” 他手足无措地要解释,奚应芷摇摇头自嘲一笑,神情冷了,说出的话也冷了。 “够了,宁公子,您是读书人,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无论什么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可我如今已经不想听了,方才我便说了,凡此过往皆不计较,这些旧话不必翻来覆去地说。 这些东西我尽数带回奚府,还有方才我说的《云隐松风帖》,也请您还给我。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她生气的模样冷若冰霜,仿佛站在云端拒人于千里,宁书元心头没来由地一慌。 他深知这个女子的愚蠢痴情和柔软好把控,这样冷硬的话让他陡生脱离控制的慌乱。 “阿芷。”他破天荒喊了这个亲昵的名字,“你别生气,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他扯住还在张牙舞爪的宁书意,猛地扇了一个巴掌: “闭嘴!这些东西本就是阿芷暂存在我家保管的,你在这颠倒黑白做什么? 难道以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就会不顾是非伦常替你做伪证吗?还不向阿芷道歉!” 宁书意被他打得眼前一阵发黑。 缓过神来,捂着红肿的脸颊不敢置信道:“哥,你居然为了她打我!你不是说她只是个贱女人,只是我们家的——” “啪——”又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打得宁书意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宁书元眸光阴狠,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暴戾。 “宁书意,向阿芷道歉。” 迷茫、委屈、不解,宁书意还想争辩,宁母忽然扯住她的手臂狠狠揪了一下。 “你哥哥要你道歉,你聋了吗?” 宁书意被宁母压着头,僵硬地朝着奚应芷大幅度地躬身。 血液倒流到头顶的一瞬,所有的自尊仿佛也都碎掉了。 宁母带笑讨好地看着奚应芷:“二姑娘,我女儿就是个乡下丫头,比不上您知书达理,您可千万饶恕她说的这些蠢话。” 宁书元双手执扇也冲她作揖,“今日闹出的冲突都是我管教不严所致,方才你问我要那幅《云隐松风帖》,不瞒你说也被我妹子偷偷赏玩破损,所以我才不能原样奉还。 我又怕你责怪,才不敢如实以告,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你要如何罚我,我都依你。” 他语气里透出自以为是的亲昵和宠溺,直叫奚应芷胸口作呕。 她没接宁书元说要认罚的话,只淡淡道: “这幅字帖对我来说意义非同寻常,若是坏了我自然不会追究,可若是流传了出去,跟要了我的命也没差别。 我再问你一遍,那字帖当真是被你妹子毁了?” “当真是。”宁书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 奚应芷点点头,眸中似笑非笑:“既然如此,你与我立个誓吧。” 眼看宁书元要说什么,奚应芷打断他开口:“你说的若是真话,难道还怕立誓?” 宁书元僵着脖子往四周扫视一圈,但见众人都目光狐疑。 这个当口,他显然是被人架上去了,若不发誓,方才说的一切都会被人视为谎言。 声名狼藉,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结局。 宁书元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被奚应芷这个女人逼到绝路的一天。 眸光再度在奚应芷脸上打量了一刻,宁书元缓缓抬起左手做出发誓的模样。 “我宁书元对天发誓,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 他眸光发狠,手还没有放下来,奚应芷再度开口:“请宁公子以科考前途发誓。” 宁书元瞳孔蓦地一缩:“奚应芷,休要欺人太甚!” 奚应芷嘴角微勾:“怎么了?若是真话,以什么发誓不都一样?你不愿意,难道方才说的都是假话?” 宁书元再度感到一阵芒刺在背。 那是他平日勾肩搭背、交谈甚欢的同窗学子。 如今,却因为这个女人的一番话,对他满是怀疑和鄙夷。 宁书元攥紧了拳头,纵是百般不情愿,可如今局势容不得他推脱。 “我宁书元以前途起誓,若所说有假,科考名落孙山,永无出头之日。” 他咬着牙关,恨恨地看着奚应芷:“阿芷,我这样说,你可满意了?” 19.惹到煞星了 被这样怨毒的视线盯着,奚应芷却好似浑然无知,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迎着他的视线坦然道: “多谢宁公子了我一桩心事,我信宁公子的话,这些东西我就不再清点了。” 宁书元被气得仰倒。 什么好处都占尽了,还要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这个女人怎么变成这副无耻的模样。 难道以前,他都看错她了?还是说,她对自己的痴情和喜欢都是假的? 深深的疑惑再度浮现在宁书元心中,还未等他细想,奚应芷便叫了车夫进来,将几个大箱子的东西搬上了马车。 搬完后,奚应芷才回头,看了看那方引起诸多波澜的龙泉墨。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买下时,奚应芷却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转而拿起宁书元方才建议她买的蓝田墨。 “掌柜的,这方墨多少钱?” 掌柜的脸上划过失望。 不过龙泉墨的确价格昂贵,绝非普通的闺秀买得起的,掌柜的很快又恢复如初,笑道:“五百文。” 奚应芷没再多说,让梧桐付了钱将蓝田墨买下。 买完后,她眸光如一把小扇子,轻而润地从宁书元脸上拂过,转而垂头拉着奚应莲走了出去。 宁书元心中砰然一跳。 片刻后,脸上缓缓浮现笃定的、胸有成竹的笑。 奚应芷还喜欢他。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将他的话听在心里,偏偏买了那方蓝田墨呢? 她还是跟以往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 今日闹这一出,定然是因为自己当众调笑,让她颜面扫地所以才生气了。 想明白这一点,宁书元顾不得今日丢的人,飞快地追了出去。 “阿芷!” 宁书元捏着扇子三步并两步冲到奚应芷面前,眸光脉脉含情: “今日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得意忘形,说了那些伤害你的话。你如何对我我都甘愿受着,只一点——” 他压低了声音,让他的话只有两人能听见:“求求你不要不理我,方才你那样冷冰冰地看着我,我恨不得立刻就去死。求求你,心疼心疼我吧。” 话里的情谊黏稠得几乎能滴出墨。 奚应芷垂着眼眸不肯看他。 宁书元以为她是害羞,殊不知,奚应芷是怕,怕看上他一眼,就会恨得要立刻将他剥皮抽筋! 强忍着心中翻滚的恶心和憎恶,奚应芷轻声道: “你不必说这些话哄骗我,方才你妹妹如此侮辱我,我若还不识趣,就是将我的脸面往地上踩。” 宁书元心中更是一定,忙道:“我那妹子就是个没见识的农女村姑,你怎能同她计较,日后我定然严加管教,让她不敢再对你无礼。” 他百般纠缠,其实就是舍不掉奚应芷这个财主而已。 她虽然只是个庶女,却肯为了他节衣缩食,费尽全力供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平日在学堂他虽然不是挥金如土,却也比那些农户之子宽松许多。 奚应芷若真的抽身,他立刻就会跌入泥地里。 知道他的打算,奚应芷却也没打算这会和他翻脸。 前世在那个人身边,她学到一个理儿,若没有将人摁死的能力,就不要与人彻底撕破脸。 她这会和宁书元闹掰,结果又能如何? 她还是奚府无足轻重的庶女,宁书元还是前途大好的学子。 纵然眼下会困难一些,可只要有一口心气在,他日宁书元高中平步青云之时,奚应芷难道还能奈何得了他吗? 所以还不如与他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找准机会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再也无法对自己产生威胁。 奚应芷缓缓抬头,眼眸柔柔的,宛如一只小手从宁书元脸颊上拂过,看得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宁公子——” 话刚起个头,一阵凶猛急促的狗叫声响起。 “谁家的狗杂种,在路上乱窜!” 奚应芷闻声看了过去,就见得奚家的马车被一只半人高的黑狗撞得东倒西歪。 那狗委实凶恶,几声犬吠将奚府的老马吓得嘶鸣不已,马蹄乱蹬。 车夫费尽力气才勉强将马车控制住没倒下:“臭野狗,还不快滚!” 车夫扬起马鞭,就要往黑狗身上抽。 鞭子划破空气,还没落到黑狗身上,一柄银刀破空射来,穿过车夫的肩胛骨,将他钉在马车之上。 鲜血直流。 血腥味刺激得黑狗凶性更加大发,狂吠着往马车上跳去,下一刻就要拿车夫做下酒菜。 周围的百姓早就被这一幕吓得惊叫连连,奚应芷姐妹两个也被挤得东倒西歪。 宁书元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眼看车夫就要被黑狗吞吃入腹,一个懒洋洋的、低醇沉悦的嗓音,像是施咒一般,让一切静止了。 “金甲,不要在外头吃些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吃坏了肚子,本王便罚你三日不许吃肉。” 金甲听了这话,在马夫脸颊旁重重打了两个鼻息,终于从马车车辕之上一跃而下,扑腾着跳上主人的马车。 端亲王看着金甲爪子上沾染的血迹,嫌弃地将它踢到边上。 方才还暴躁凶狠的黑狗,这会温顺乖巧地趴在马车边缘。 周遭的百姓却毫无劫后余生的轻松,反而更安静了,安静得仿佛有什么大难将要来临。 “方才,本王似乎听到有人骂金甲,骂什么来着?狗杂种?” 端亲王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仿佛在说一个什么很有趣的笑话。 却没有任何人敢发出笑声。 无人回话,端亲王不耐地“啧”了一声,原本歪着的身子坐直,视线扫上对面鲜血淋漓的马车。 “奚府?”端亲王盯着马车上的字,外头似乎在想京城有没有这号人。 奚应芷心中顿时一沉,旁边的奚应莲,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手脚发软。 今日之事虽然是端亲王的狗冲入闹事,险些让奚府的马车翻车。 可在端亲王眼里,是没有是非对错之分的,他看见的听见的,只是有人骂了他的爱犬。 而好死不死,骂了金甲的人,是奚府的车夫! 20.虎口脱险,刺激! 哪怕冤情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敢在端亲王面前为奚家主持公道。 换句话说,今日端亲王若要为了金甲处置奚府,奚府就彻底完了。 没有道理可言,没有冤屈可诉,所谓权力,就是这么霸道。 端亲王身边的侍卫接话道:“京官之中,只有五品都尉是姓奚的。” 端亲王眸光扫向金甲,蜀锦制的龙纹黑靴在金甲脸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个嘴巴子。 “没出息的狗东西,居然被五品官给欺负了,本王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来人——” 众人心都提起了,俱都等着端亲王开口,让京中一户人家覆灭。 奚应芷心一横,忽然提裙冲了出去,“王爷恕罪,车夫不是故意要骂金甲大人,只是一时被金甲大人威势所慑,惊慌失措才说错了话。” 她跪在地上,明明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却又极力压抑克制。 宛如一只振翅的蝴蝶,有着惊人而脆弱的美丽。 端亲王一时没有说话,坐直的身子缓缓又靠了回去。 “你是在替他解释,还是替他求情?” 他的嗓音里带了奇异的音调,听得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 这个女子,太大胆了! 从来没有人敢在端亲王降罪的时候解释,哪怕所谓的罪名可笑到堪称荒唐。 盖因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什么解释都是徒劳,端亲王的狗,的确比普通的京官还要贵重! “臣女不敢欺瞒端亲王,臣女姓奚,都尉奚松正是小女的父亲。” 奚应芷感受到马车上冰冷得如有实质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逡巡,她极力克制着,才没有让自己落荒而逃。 说不害怕是假的,奚应芷偷偷瞟着端亲王随意垂在大腿上的手掌,心中只觉一阵心悸。 前世多少次,这双手死命掐着她的腰,将她撞向人间极乐。 给予她难以忍言痛楚,也给予她几乎不能承受的刺激。 明明重生后她竭力让自己忘记这个男人。 可只这么一眼,那种滚烫的、喷薄的、迅猛的男性气息,如洪水般冲入脑海,让她连双腿都有些发软。 不怕的,不怕的! 奚应芷给自己打气。 相伴许久,她最是了解端亲王的为人,他冷漠暴戾,毫无道义和怜悯。 最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今时今日她若不站出来,以他对金甲的爱惜,奚家必会被降罪,覆巢之下她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博上一博。 更何况她手中,也不是全无依仗。 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后,奚应芷抬头,大着胆子跟端亲王对视: “臣女自知辱骂金甲大人,无论如何解释也是徒劳,小女不敢推脱,只求戴罪立功。” 端亲王眸中现出兴味,“戴罪立功?本王倒不知道,小小奚府,能为本王立什么功。” 奚应芷斟酌着话语道:“臣女斗胆敢问王爷,金甲大人近日是不是总是精神不振,不爱吃东西,反而总是焦躁难安?” 端亲王侧眸打量着趴在一旁无精打采的金甲,冲着奚应芷抬了抬下巴。 她对这些小动作很是熟悉,明白这是示意她继续说的意思。 奚应芷顿时大受鼓舞,说话也快了些:“金甲大人年纪大了,老年的犬儿听觉和嗅觉都比小狗更加灵敏,王爷府中每日都有练武刀戈之声,落在金甲大人耳中会让它不适焦躁。 巧合的是,奚府的马车带了马铃,这清脆悦耳之声吸引了金甲大人,这才有了今日的误会。车夫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被金甲大人威势所镇,一时乱了方寸,请王爷恕罪。” 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端亲王一会看看金甲,一会又看看跪在下方,似乎缩成一个糯米丸子的女子,眼底闪过兴味。 京城之中,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卖弄口舌。 也鲜少有女子,在他面前还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来。 “这就是你说的戴罪立功?” 奚应芷厚着脸皮道:“王爷平日忙的都是国家大事,臣女自知只是后宅女子,便是想为王爷卖命也束手无策,只能做这些微末小事,也算是为王爷尽心。” 不得不说,耳鬓厮磨许久,奚应芷最是知道端亲王,是个只能顺毛摸的。 这会什么好话都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倒,端亲王神色果然松快了。 只是,端亲王身子缓缓往前倾了一下,声音低沉:“你怎么知道本王府中每日有练武刀戈之声?” 奚应芷心中咯噔一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端亲王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在大腿上轻轻地敲打,漫不经心却饱含杀机道:“难道是本王府中,有什么探子?” 这话足够吓破京中所有官员的胆,更遑论一个闺阁小姑娘。 奚应芷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连连摇头,恨不能指天立誓。 情急之下,憋出一句:“不是,不是的,臣女只是,臣女只是爱慕王爷……”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炸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 就连端亲王神秘莫测的脸上也现出惊愕。 奚应芷脸颊红得几乎能滴血:“臣女爱慕王爷,却自知不能相配,所以总是情不自禁关注王爷,故而知道。” 说完这话,她羞耻得恨不能化为一缕青烟,立刻消散在空中。 周围一阵沉默,奚应芷强忍难堪继续道:“不过王爷请放心,臣女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因为男女之情而叨扰王爷。” 长街之上黑压压站满了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金甲轻轻地打着鼻息。 端亲王似是陷入无语之中,许久才懒洋洋地重新靠回椅背上,“巧言令色一张嘴,不过,说的话很让本王舒心,今日之事,本王便不追究了。” 奚应芷松了一口气,额间豆大的汗珠扑地落下来,掉到地上砸成两半。 “不过,本王最讨厌投怀送抱的女人,若再有下次,本王砍了你的手。” 21.接了个烫手山芋 “臣女不敢了。”奚应芷欲哭无泪。 这话说得十足地真诚。 重活一世,她恨不得离这个阎王越远越好,哪还敢不知死活地凑上去。 今日,也真真是倒霉也! 端亲王的车驾离开,奚应芷才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过了一会,梧桐才上来搀扶她。 只是她的手也颤抖着使不上力,主仆两个歪歪扭扭费了一把子力才站起身。 回过头,奚应莲也哆嗦着唇,眼底憋了两包泪:“方才,咱们是不是差点就死了?” 奚应芷欲哭无泪地与她回望,劫后余生地点点头。 是啊,方才,差点就死了! “你,”奚应莲吞吞吐吐,“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突然就冲出去,若是说错了话,那可就……” 她没继续说下去,可话里头的含义,谁都明白。 “说错了话,大不了血溅当场,说不定端亲王出了气,家里头反而可以逃过一劫。” 闻言,奚应莲眼神顿时变了。 既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又像是在看一个英雄。 “好了,别傻站着了。”奚应芷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捡起方才混乱间掉在地上装着砚台的袋子拍了两下。 这一拍,觉出不对劲来。 将里头的砚台掏出来,好家伙,摔成四瓣了。 奚应芷脸苦了下来,却也不敢抱怨,只道:“是非之地勿要多留,咱们快些离开吧。” 奚应莲一阵点头,上前去拉了她的手,两人又去看车夫的伤势。 他也算命大,虽然遭此横祸,可刀子穿破皮肉而过,倒没伤到骨头,这会看着奚应芷的眼神也全都是敬佩和感激。 “今日都是小的不长眼,险些惹了大祸。” 奚应芷摇头,“无妄之灾,何必揽在自己头上,你先去治伤,莫要耽误了。” 好在今日出门有两名车夫,剩下一人提心吊胆地将马车赶走,姐妹俩便准备走路回去。 正欲离开时,书斋掌柜扭着肥胖的身子跑了过来。 “二位姑娘留步!” 姐妹俩齐齐皱了眉。 今日出门,一波三折,当真是没看黄历。 这个掌柜叫住她们,难道又有什么坏消息? 掌柜的跑到她们面前时喘着粗气,说话却不敢停顿:“姑娘慢走,方才有人在铺子里买了一些东西,托小的送给姑娘。” 奚应芷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又是一紧,“什么人?” 掌柜的讪笑着不敢说话,只让身后两个伙计捧了两口箱子上来,“什么人买的小的一概不知,只知道收钱办事银货两讫,请姑娘收下。” 奚应莲探头往箱子里一看,失声惊叫:“是龙泉墨!” 奚应芷心口也跳了一下,定睛看去,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套文房四宝,方才被人赞不绝口的龙泉墨,赫然在列! 不仅如此,箱子里摆着的其他物件,笔墨纸砚桩桩件件,俱都是铺子里镇店的宝贝。 这两口箱子若是换成银子,怕是值上五千多两银子。 难怪奚应莲如此震惊,便是奚应芷也觉得烫手。 就连嫡出的奚应雪都用不上这样的好东西,她们两个庶女哪里敢做此奢想。 若真捧回去,还不知要多招眼。 “掌柜的见谅,”奚应芷连连摆手拒绝,“这些东西实在太过贵重,我是万万不敢收,还是请掌柜的拿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要走。 掌柜顿时急了,几步上去拦住她:“姑娘说的什么话,您不敢收,难道我就敢了吗? 客人都付了银子,我若不将东西送到您手中,我这铺子还开不开了,我这命还要不要了!” 这掌柜的在京中开铺子已有二十余年,算是个地头蛇一般的人物,还从未有如此如临大敌的模样。 见奚应芷不肯接,索性奚府的马车还没走远,他带人追上去,直接将两口小箱子丢在马车上。 “东西送到了,银货两讫,姑娘后头要丢了还是卖了都与我无关了。” “你——”奚应芷被气得仰倒! 但看他这副丢烫手山芋的模样,便知道送这些东西的人不好得罪。 既然如此,奚应芷敢丢了或是卖了吗?还不是只能收下来供着?至于那人是谁,奚应芷压根不敢猜。 可恨她如今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小庶女,被人为难勉强,也只能生受,哪还敢为自己讨个公道。 出了这许多事,奚应芷再也不敢耽搁,飞快跑回了府中。 被宁书元退回来的箱子并着后头掌柜的硬塞过来的两个小箱子一起堆在院子里,将本就不大的云芷院堆得满满当当。 这些战利品本该让奚应芷心中无比快意,偏偏…… 心绪平复下来后,奚应芷才缓缓起身,往院子中间走去,认真打量那两口箱子里的东西。 方才她只匆匆一看便觉得贵重得烫手,如今仔细看,更觉得心惊肉跳。 除了镇店的龙泉墨之外,还有一只白狼毫的笔。 白狼毫最是珍贵,常常用作皇帝朱笔批示奏折的御笔。 普天之下,能用白狼毫笔的除了陛下,就只有…… 奚应芷闭了闭眼,露出一丝苦笑。 原本还能骗骗自己,或许是哪个傻子莫名其妙将这些东西送给她,如今,连这丝侥幸都荡然无存了。 是端亲王送给她的,为什么? 奚应芷一会儿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一会儿又觉得心口砰砰直跳,心神不宁难受得紧。 早知道今日出门会遇到这个煞星,她就窝在家里发霉算了! 正发着愁,梧桐慌慌张张地进来,“二姑娘,大姑娘来看您了,这会已经到院门口了。” 奚应芷嗖地站起来,下意识将两口小箱子合起藏到床底下。 将将塞进去,奚应雪就已经到了门口。 “二妹妹,你做什么呢?” 奚应芷不动神色地直起身子迎了出来。 “大姐姐怎的来了?”她福了福身,脸颊因为方才的动作浮现淡淡的红晕,娇得让人发晕。 “我前些天病了,屋子里乱糟糟的,今日身子利索些便将东西归置一番。” 奚应雪看着屋子里大大小小摆成一团的箱子,眼底的嫌弃呼之欲出。 “你虽是庶女,却也是正经的姑娘主子,怎的自己做这种粗活,难道是身边的丫鬟不尽心吗?”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却泄出让人不容小觑的敲打之意。 22.野狗找上婊子了 梧桐缩着脖子,几乎是立刻就跪了下来要告罪。 “大姐姐误会了。” 奚应芷抢在她前头开口:“我这院子里只有梧桐一个丫鬟,前日她又伤了膝盖。 我想着大姐姐素来宽仁待下,我也该学着姐姐的高雅风范才是,因此这些爬上爬下的事情便不肯让她做。” 这番话说出来,奚应雪脸色顿时有些精彩。 她先说梧桐伤了膝盖,这伤自然是因为奚应雪罚了她才落下的。 旋即又说奚应雪宽仁待下,还说要效仿她的风范,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反话。 可这话虽然让她不舒服,却也明面上挑不出什么刺,奚应雪傻瞪眼了半晌,也没想出辩解的话。 只得憋气道:“你说宽仁待下,我且问你,昨日你院子里的丫鬟受罚,你怎就眼睁睁看着? 她可是自小陪你长大的贴身丫鬟,你如此冷漠薄情,传出去可失了咱们奚家的体面。” 奚应芷眨了眨眼,不解道:“是夫人要罚她。” 奚应雪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母亲罚她,是行一家主母之权,可你护着她,也是身为主子该有的情分,你如此刻薄寡恩,简直辜负了往日我对你的教导!” 奚应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实上,前世今生,在口舌上她总是说不过奚应雪,无论发生什么,她似乎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旁人很难在她的逻辑中打败她,所以奚应芷只能选择沉默。 见状,奚应雪收回笑意,视线带了悲悯,“更何况绣梅的确做错了事,可她所做的事或许有她的苦衷。 更何况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她已经受了惩罚,你还要如此计较吗?” 奚应芷:…… 可真会慷他人之慨啊,感情不是她身边的丫鬟苛待了她。 哦不,她身边倒也有丫鬟梧桐,不过是因为帮自己说了句话,被罚成什么样了。 对别人一套标准,对自己一套标准,奚应芷很好奇,她说这些话时,脸不痛吗。 心里腹诽片刻,眼见奚应雪眉头蹙起似是不耐,奚应芷才斟酌着开口: “大姐姐说的有理,可眼下,绣梅已经被夫人扒裤子打了板子,也是夫人说不允许她在府中伺候,我虽然可怜绣梅,却也不敢跟夫人对着干。” “荒唐!”奚应雪蹙眉:“母亲虽是长辈,却不是圣人,身为女儿怎能一味顺从。你这便随我去母亲身边,将绣梅要回来。” 奚应芷彻底无语。 她一时竟想不明白,她这个嫡姐到底是故意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心思恶毒。 她身为庶女去和嫡母对着干,到底是嫌命长了,还是嫌日子过的太安生了? 见怎么说也说不清,奚应芷索性也收了笑意,“大姐姐怎么说都是有理的,可如今绣梅被打了板子,若要治好怎么也得二十多两银子。 我若违背夫人的意思将绣梅接回来,夫人生气定然是不会给我银子,我每个月的月银才二两,绣梅若是回了我的屋子,只怕没钱医治,不如大姐姐将银子出了,权当做善事了。” 奚应雪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怔愣了一瞬没有接话。 她虽是嫡女,可月银也才三两。 平日虽有姚轻黄补贴,但她自认为身份高贵,衣食住行俱都要最好的东西,手中怎么会有余钱呢? 见她不说话,奚应芷扯出一个假笑:“若是没银子医治,将绣梅接过来也只是等死,不如大姐姐给我支个招,到底该如何做,我定然遵从。” 奚应雪支支吾吾了半晌。 她身边的蓉蕴看不下去,站出来怒道:“绣梅本就是二姑娘的丫鬟,二姑娘该为她谋划才是,怎能完事都指望大姑娘出力?” 对着蓉蕴,奚应芷可没什么好态度,杏眸冷冷地勾着,“既然绣梅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那么我如今决定由夫人处置,蓉蕴姑姑又是以什么立场在此指责教训我?” 屋子内气氛一时针尖对麦芒,尖锐生冷。 其实奚应芷并不是如此强硬之人。 只是今日,本就被宁书元和端亲王刺激,奚应雪又在此歪缠,好人都要被她折腾出脑溢血,更不用说奚应芷本就将奚应雪的伪善恨了个彻底。 能忍到这会,也是牢记着她如今羽翼未丰,不得不低头而已。 “二妹妹,蓉蕴她只是性子——” “大姐姐,”奚应芷懒得听她颠倒黑白的蠢话,直接打断她: “你是我姐姐,我素来是仰慕你的,绣梅究竟要如何处置,不如请姐姐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是任夫人安排,还是接回云芷院来等死,我但凭姐姐吩咐。” 奚应雪傻瞪着眼,半晌没说出来话,许久才失望地摇头: “二妹妹,你果然是变了。宁公子找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奚应芷眨了眨眼,居然气笑了。 难怪,难怪高高在上的奚应雪会为了绣梅特意跑一趟,原来关心绣梅这个丫鬟是假,关心宁书元那个男人才是真! 前世她就发现了,她这个嫡姐对女子苛刻,对男子却是谄媚兼喜爱。 很多时候她甚至怀疑,奚应雪是不是得了什么谄媚男人的病,每每见了男人她都要笑得如同冬日的菊花一般绽开。 男人受了委屈,她比死了亲娘还要伤心。 宁书元那种窝囊废男人,也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 弄清楚她的来意,奚应芷反而轻松了下来。 她侧头笑道:“大姐姐,我才是你妹妹,什么宁公子宁小姐的,都是外人,大姐姐宁愿听外人的话也不信我吗?” 奚应雪瞪大了眼睛,“宁公子才学过人,未来必有远大前程,他是为了你好才会叮嘱我对你多一些关心,怕你因为一时极端的想法行差踏错,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奚应芷耸肩。 这种有些无赖的动作,由她做起来也好看得惊人。 奚应雪心中默默泛酸了,忍不住加重语气: “今日你当众说他私吞你的东西,这会给他的名声造成多大的打击?书生本就重名,你这样做跟毁掉他的前途没有差别。 二妹妹,你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一夜之间你就变了,变得陌生,陌生得让我害怕。” 23.送你们去狗咬狗 奚应芷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酸话: “大姐姐,宁公子的确才华横溢,书院的夫子都说他日后定能高中,今日我的做法的确有些不对。” 奚应雪脸色缓和下来,透出些许欣慰,仿佛很高兴奚应芷的受教。 “可我毕竟是女子,以往年纪小不懂事举止有些失当,如今快要及笄了,怎么还能跟在男子后面跑。 若是众人都将我和他看作一对,岂不是污了宁公子的名声?” 这话其实荒谬至极。 这些男女之事,素来只会损伤女子的名声,对男子来说只是风月趣事而已。 可奚应雪听了,居然认真地蹙起了眉,显然是真的担心宁书元被奚应芷耽误了名声。 奚应芷心中冷笑。 她这个姐姐一颗脑子全都长在了男人身上,仿佛男人身上多出来的二两肉是她的精神粮食一般,万事都只会为男人考虑。 “大姐姐,今日我和宁公子将事情说清楚,他心中说不定会有些不快。 大姐姐素来宽厚高洁,不如好生安慰他一番,免得他心中郁郁影响了前程。日后他若高中,必定永远将大姐姐的恩情记在心中。” 这番话像是说到了奚应雪的心坎里,她的嘴巴娇俏地撅了起来,“我安慰他,我怎么能安慰他,毕竟男女有别。” 奚应芷正色道:“姐姐的风骨满京都人人都在传颂,谁会将姐姐看作普通女子,你安慰了宁公子,就算传出去大家伙也只会夸赞姐姐仁心纯善。” 奚应雪笑得整个人都荡漾了,嘴唇抿得长长的一条,眼尾仿佛炸开了桃花。 “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说完她又冲着奚应芷和蔼道:“你以往举止的确轻浮,如今幡然醒悟也不算晚。只要你肯改,我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奚应芷脸上的笑僵了僵,呵呵笑了,“多谢姐姐宽宏。” 奚应雪露出一个了然又含着鼓励的笑,扶着蓉蕴的手摇着帕子走了出去。 等她彻底走了出去,奚应芷叫来梧桐,“你去二门处看看,宁书元如今还在不在,若是在,你替我做一件事……” 奚应芷轻声吩咐了一番。 梧桐虽然不解,却还是领命去了。 院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奚应芷环视着凌乱的屋子,若有所思。 她身边能用的人,似乎太少了些。 那头,奚应雪脚步轻快地走出云芷院,蓉蕴在她耳边轻声道: “姑娘,宁公子毕竟是外男,您和他还是远着些吧,免得惹了闲话。” 奚应雪顿时拧起了眉毛:“我倾佩宁公子的文采,和他以礼相待,就算有闲话也是那些人心脏。” 说着加快脚步,往二门外去了。 宁书元还在二门处等着。 他实在是不能失掉奚应芷这个冤大头。 刚来京城时,他担忧未来,还会在街边给人摆摊写信赚些银子,家中几人日常用度也还算拮据。 可自打奚应芷为他掏心掏肺付出后,他习惯了伸手要钱,就再也过不回去以往弯腰挣钱的日子。 这回奚应芷将她送的东西搬了回来,宁书元再回了家一打量,竟是连下锅的米都没有。 奚应芷若不继续接济他,他只能饿死。 饿死就算了,说不定还要被往日奉承他的那些同窗嘲笑。 宁书元哪忍得,几乎是和同窗道别后,第一时间就到了奚府想让奚应芷回心转意。 他和奚应芷相交多年,最是知道如何拿捏她,知道她对奚应雪这个嫡姐言听计从,因此这回便先求见了奚应雪。 他和奚应雪以往也是打过交道的,只是不知道,奚应雪会不会帮他。 宁书元手握折扇,在二门处如困兽般不住来回踱步。 一个俏生生的丫鬟脚步轻快地跳了过来,见到宁书元,脚步顿住,忙蹲身行礼。 宁书元定睛一看,认出她正是在书屋时,陪在奚应芷身边的丫鬟。 “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儿?往日在二姑娘身边,倒是没见过你。绣梅姑娘怎么不见了?” 梧桐眼珠一转,按着奚应芷的吩咐说道:“绣梅姐姐被夫人讨去了,奴婢以前是在大姑娘身边做扫洒的,如今在二姑娘身边做贴身丫鬟。” 宁书元蹙眉。 原本的大丫鬟被讨了走,又调了扫洒丫鬟给奚应芷做贴身丫鬟,奚家对这个女儿也太不重视了。 不过宁书元如今也没有别的人能求助,便没将不满和轻视表现出来。 “原来如此,想必二姑娘便是为此心中不快,今天才会和我如此生分,姑娘可否帮我向二姑娘传话,说我想再同她致歉,请她千万要给我这个机会。” 梧桐高傲地扬着头:“我才不去,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伺候! 我虽然调去二姑娘身边,可我只认大姑娘一个主子。主子说了,让我不必管她。” 宁书元心中惊疑不定,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慌。 奚家大姑娘竟对二姑娘厌恶仇视至此?奚应芷在府中已经艰难至此了? 若真是如此,日后他怎么办?还能靠得上她吗? 梧桐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接着道: “这次将我调过来,也是为了将绣梅姐姐调去伺候大姑娘,才不得不使的缓兵之计,反正二姑娘有什么东西,最终只会到大姑娘手中。” 她说完这句话,不远处隐隐约约浮现奚应雪的身影。 梧桐立刻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宁书元隔得远,不知道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可看这模样,只觉梧桐压根不像奚应芷的丫鬟,反而像她自己说的,只认奚应雪这一个主子。 怎么会这样。 宁书元心中彻底慌乱。 可旋即,看着奚应芷打发了梧桐,朝他缓步走来,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快速闪过一丝什么。 方才听梧桐的意思,奚应雪和奚应芷姐妹两应当是不和的。 而且,奚应雪总是爱抢奚应芷的东西,丫鬟要抢,那,男人呢? 宁书元心口砰砰剧跳起来! 24.人淡如菊姐荡漾了 不得不说,宁书元算是有一个会钻营、懂算计的好脑子。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他脑子里,他立刻就想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奚应雪已经走到他面前,娇俏地嘟着嘴,笑眯眯得一副荡漾的模样。 鬓边的步摇络子在她头边上一晃一晃的,看得宁书元心中有些膈应。 不过为了生计,宁书元也顾不得许多,忙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劳烦大姑娘帮我跑一趟,敢问阿芷如今可还在生气?” 奚应雪嗔怪地看着他,“她都那样对你,你还这般惦记着她?” 宁书元自嘲地垂头:“我与阿芷相交许久,哪怕她对我无情,可我是男人,总该对她有义。” 奚应雪打量着他,眼底越发闪过欣赏。 “你有心了,不过二妹妹并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许是要让你失望了。” 宁书元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和阿芷相识许久,终是比不过……” 对上奚应雪好奇的视线,宁书元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还请大姑娘再替我传个话,她若真的喜欢端亲王,要弃了我去攀高枝,我也祝她未来一片坦途。” “你说什么?”奚应雪脸上现出肉眼可见的吃惊,“她怎么会和端亲王扯上关系?” 宁书元苦笑着摇头,一脸心如死灰:“今日在长街上,阿芷当众吐露自己对端亲王的爱慕。 事后,她又收了价值千金的礼物。虽说人各有志,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对过往种种毫不留恋。” 这番话半遮半掩的,虽然没有说谎话,可也没说真话,听得奚应雪既怒又慌。 端亲王?她怎能攀附上端亲王! 这个眼皮子浅的蠢货,就不怕给奚府招祸吗? 伴随着这个念头生出来的,还有奚应雪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嫉妒。 奚应雪神情紧绷,周遭弥漫着怒气:“宁公子请放心,我奚府绝不是这种谄媚攀附的人家,此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宁书元闻言,深切地看着奚应雪,躬身长揖:“大姑娘带我恩重如山,小生必定铭记此情。” 奚应雪沉着脸就要去找奚应芷问个清楚,可想起她那副巧舌如簧不肯受教的模样。 心中陡然提起。 是了,之前自己管教她,她都是肯听的,这几日却屡屡与自己唱反调。 连宁公子这样的好男人都她都要丢开,果真是一日攀上高枝,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怀着深深的怒气,奚应雪转了脚步,往外院走去。 一路上,她想着该如何控诉奚应芷的短视和虚荣,脚步便慢了些许。 云芷院中,奚应芷正慢条斯理地点着东西,能卖的拉出去卖了,不能卖的砸了埋了。 挑挑拣拣的,也还能凑个十两银子出来。 虽然不多,可对她这个身无分文的庶女来说,算得上天降横财了。 若真两手空空去麓山书院,不知要被笑话挤兑成什么样。 想起这一桩,奚应芷眼睛又往床底处瞟了一下。 可惜了,那样多的好东西,若是父亲送的,够她好生炫耀的,不知大姐姐要嫉妒成什么样。 正拾掇着,门口突然出现个人影。 “二姑娘,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说是要问话。” 奚应芷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拿帕子擦了擦手。 梧桐要跟她一起去,奚应芷拦住了她,“你还是受些累,将这些东西清点完罢,不然今夜睡觉都不安心。” 梧桐便又点点头,坐下了。 一路上,长梧欲言又止,“二姑娘身边一直只有一个丫鬟伺候?” 奚应芷神情茫然,“有什么不对吗?” 长梧委婉地提醒她:“大姑娘身边有贴身丫鬟四人,扫洒的丫鬟八人,还有掌事的嬷嬷一名。” 奚应芷脆声道:“我知道的,大姐姐是嫡女,与我自然不一样的。” 长梧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单纯…… 又道:“那三姑娘身边也有贴身丫鬟二人,扫洒丫鬟四人。” 奚应芷若有所思,“三妹妹有姨娘,与我应当也不一样吧。” 她低头绕着帕子玩,语气黯然道:“像我这样的姑娘,别人家都是拉了卖去做丫鬟小妾的,像我这样夫人已经很照顾我了。” 长梧眼尾处抽了抽,加快了脚步。 这个二姑娘,养得太过于软弱了,自己都这样提点她了,她还一味拎不清。 长梧虽有一点同情心,却并不是滥好人。 在这座宅子里,滥好人只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奚应芷唇畔微不可见地勾起。 嫌恶她吧,鄙夷她吧,这会越看不起她,过会才会越卖力地为她说话。 走了一小段路,终于到了书房处。 还没进去,奚松暴跳如雷的声音清晰可见: “这么说,你们真的胆敢在端亲王面前卖弄口舌,逃过一劫后有人送了贵重的礼物给你们,你们真就收了?” 而后便响起一个不怎么理直气壮的,辩解的声音:“不是我们,是二姐姐一个,我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自己冲出去。 后来掌柜的送的东西,也点名说了是送给她一人的。” 长梧下意识回头看了奚应芷一眼,却见她脸上满是委屈、不解、茫然,迎上他的目光时,还带着丝手足无措的泫然欲泣。 长梧本不想理会。 可她的眼神太过可怜,像是静谧的夜晚倒映在水面的满天星,细碎而柔弱,让人不忍她接下来要遭受的狂风骤雨。 只得压低声音提点道:“老爷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三姑娘所说不过是一面之词,可你若任她这么污蔑你,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二姑娘,凡事都需自救。” 奚应芷眸光一颤,缓缓变得坚定,挺直腰杆,跟着长梧走了进去。 “见过父亲。” 不知是不是长梧的错觉,他只觉得二姑娘似乎连声音都有力了几分。 奚松眸光锐利地射了过来:“奚应芷,你好大的胆子,当着端亲王的面都敢胡言乱语,你知不知道你差点给奚府招来灭顶之灾!” 他本就是武将,发起怒来毛发冲冠眼如铜铃,奚应莲被吓得整个人瑟缩在一团。 奚应芷也被吓得浑身一颤,眼底迅速蔓延上水光。 “老爷息怒。”长梧忍不住开口劝道:“都是小姑娘,吓坏了反而问不出什么话了。” 25.哪件冤了你! 奚松袖子一甩,轻哼了声:“她胆大包天,连端亲王都不怕,怎么会被我吓到。” 不过到底缓和了些神色:“平日里瞧着你猫一样,到了外面,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说得出来。” 奚应芷抬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奚松,比宝石还要耀目几分,看得他火气消了大半。 “父亲,女儿平日里的确胆小,可今日……” 奚应芷咬唇,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端亲王之权势盖天,女儿也是听说过的,就因为车夫骂了他的狗,他重伤车夫,还要问罪奚府。” 说起当时的场景,奚应芷声音都在打颤。 这畏惧虽是七分假,却也有三分真。 与端亲王对峙,便是奚松都要腿软。 奚应芷虽然活了两世,可她前世毕竟也不是被吓死的,而是窝囊死的,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 “若是端亲王真要追究奚府的罪责,后果如何女儿不敢深想。这也便罢了,我知道父亲是铁骨铮铮的武将,宁愿掉脑袋也不愿意当众损了傲骨。 可是,若奚府真的因为一只狗而招致灭家之灾,传出去只会成为京城永远的笑柄,叫人笑话十年百年。” 她说着,红红的眼眶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沿着白嫩的腮边滑落,任谁都要硬不起心肠。 “父亲英明赫赫,女儿莫说自己丢些脸,就是一死,也不愿父亲声明受损。” 奚松心头一震。 这个女儿口口声声,全然都是为了奚府考虑,为了他这个父亲考虑。 以往印象中那个低着头、木讷瑟缩的二女儿似乎浅了印象。 取而代之的变成了现在这个虽然害怕,却有着无限勇气和傲骨的女孩子。 奚松久久没有开口。 书房之中正沉寂间,外头响起奚应雪焦急匆忙的声音:“父亲,女儿有要事求见。” 奚松收回思绪,这才发现两个女儿还在跪着。 忙上去将奚应芷扶了起来:“乖女儿,刚才爹心里害怕,所以说话有点重。 不过你放心,爹怎么也是战场里杀出来的真爷们,就算端亲王势大,咱也不怕他。” 奚应芷水润润的眼睛敬佩地看着他,看得他胸口豪情无限。 “有爹在一日,管他是端亲王还是谁,都没人敢欺负你!” 在外头的奚应雪听到这一句话,顿时急得顾不了什么礼仪,推开门便直闯了进来。 “爹,您说什么呢!二妹在外头胆大包天,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您难道要如此纵容吗!” 尖厉的声音,屋子里温馨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 奚松皱起眉毛:“我说什么做什么,还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奚应雪被哽得脸上有一瞬间空白,随即便是满脸受伤: “爹,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是您的嫡女,是奚府最尊贵的女儿,您当着妹妹们的面这样给我没脸,日后我还怎么做这个嫡长姐?” 奚松浑身的怒气像是被什么扼住一般,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他是武将受封的官职,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种地的庄稼汉。 后来功成名就了,便有京官要将女儿嫁给他。 他一个没摸过女人手的老爷们,被姚轻黄递了杯茶,送了块帕子就糊得整个人都迷迷瞪瞪了。 成婚之后,他自觉没有妻子那么高贵讲究,家中事事都听姚轻黄安排。 姚轻黄给他生了奚应雪这个女儿,又成日在他耳朵边上说他这个女儿是多么高贵优雅,多么善良宽仁,比他这个大老粗的爹要强多了。 久而久之,奚松便也真这么觉得,觉得夫人和女儿说的话都是真理。 这会奚应雪这么控诉他一句,他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却还是下意识闭了嘴,气势也弱了起来。 眼看他似乎马上要认错的样子,奚应芷连忙上前一步站到奚松身边,怯怯道: “大姐姐,您是奚府最尊贵的女儿,父亲难道不是奚府最尊贵的一家之主吗? 您说父亲当众训斥让您没脸,可您如此顶撞父亲,父亲的颜面何存,日后还如何做这个一家之主?” 奚松顿时反应过来。 是啊,他奶奶的,他这个女儿尊贵,他这个爹不比她更尊贵。 跟这扯什么呢? 奚松微微弯下去的腰瞬间挺直了起来,“你娘平日里都是怎么教的你规矩,未得通传私闯进来不说,还对着你爹我叫来叫去,我看你是王八少皮带,找抽呢吧。” 奚松很少在他这个大女儿面前摆脸色,奚应雪又露出了一副空茫无措的空洞模样。 说来也是奇怪,两个女儿都做出可怜的模样,可这副神情落在奚应芷脸上,瞧着便似个嫩生生的糯米丸子,让人想搓一搓。 落在奚应雪脸上,奚松只觉得拳头似乎在发痒。 他打断奚应雪的伤心:“好了,你闯进来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完了出去。” 奚应雪垂头,旋即又往左右两侧支着脖子扭头,眼睛眨得飞快,一副很伤心却又强忍情绪的样子。 良久才像是卡了一口老痰,哽着嗓音道: “父亲许是还不知道,二妹妹原本和宁公子交往甚密,如今她攀上了端亲王,便眼巴巴地在贵人面前献媚当众示爱,反将宁公子一脚踢开。 如此阿谀谄媚,薄情寡义,是要人戳我妈奚家的脊梁骨吗?” 听着她的指控,奚应芷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委屈地看向奚松:“爹,女儿没有。端亲王为人暴戾凶残,我向他献媚示爱,我有病啊。” 见她还敢狡辩,奚应雪顿觉自己威严被挑衅,面上更是无光。 两条眉毛气得倒数,向前迈了一步浑身气势大涨: “你当众攀附端亲王此为国事,踩着奚府的脸面献媚贵人,又弃宁公子于不顾此为家事,桩桩件件,哪件冤了你!” 26.奚应雪吃个大嘴巴子! 奚应芷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见她说不上话,奚应雪扬头看向奚松:“父亲应该立刻惩罚二妹妹,给端亲王一个交代,也给宁公子一个交代。” 好霸道的宣言,好高昂的气势。 若不是她口口声声要处罚的是奚应芷,她都想打赏两锭银子叫个好。 奚应芷故作焦急地去看奚松,见他咬着腮帮子没说话,在屋子里环视一圈,又去看长梧。 长梧欲言又止,却没有开口,只冲着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奚应芷仿佛绝望的小兽受到什么鼓舞一般,眸光陡然一凝,双手紧紧在胸口处握着帕子,清了清嗓子: “爹,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谎称爱慕端亲王,只是为了脱身自保说的谎话而已。 端亲王权势滔天,京城无人敢背后说他的闲话,这件事也只会烂在所有人肚子里,绝不会成为旁人的话柄,姐姐说我败坏奚府声誉,简直是无中生有。” 奚松脸色缓和了。 再看奚应雪,就觉得不怎么顺眼了。 这个女儿怎么老想着吓他这个老子呢? 他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可当官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容易被糊弄的乡巴佬了。 说这些弯弯绕绕的,真把他当傻子了。 奚应雪打量着他的神色继续道:“至于那个什么宁公子,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姐姐要是想借此抹黑我的名声,请拿出证据在说话。” 说了这一席话,长梧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欣赏喜悦。 方才自己和她说的一番话,她应当是听进去了,果然是孺子可教。 先前还懦弱胆怯的女孩子,如今也敢挺直腰杆堂堂正正为自己辩驳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奚应芷嘴角的笑意深切了几分。 长梧是跟在奚松身边多年的长随,若他肯站在自己这边,勉强也能压制住姚轻黄。 可要拉拢他,何其困难。 先头便说了,她只是一个势单力薄,一无所有的庶女。 她能打动旁人的,只有她这个人而已。 世界上男人对女人的帮扶,除了爱慕和欣赏,还有雕琢和培养一块璞玉的成就感。 奚应芷给予长梧的,就是这样一份成就感。 当他见到奚应芷因为他的点拨而有所成长,心中感怀欣慰之余,还会加诸越来越多的照拂在她身上。 奚应雪被奚应芷这番逻辑严丝合缝的话给震住了。 她再次打量着奚应芷,视线交织着狐疑、怨恨、鄙夷,最终变为不屑。 “二妹妹,以往你虽然贪慕虚荣争强好胜,却还有一个柔顺的好处,如今却连这唯一的长处都丢了,果真是觉得攀上了端亲王便能够高人一等了吗?” 奚应雪冷笑着抬起了头,一双手翘着指头交叠在小腹之上,带着笃定和高高在上的傲然看向奚松: “二妹妹冒犯嫡女,败坏家风,请父亲即刻严惩,以正门楣。” 奚松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在奚府,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忤逆、命令过他。 一旁的长梧连忙过来打圆场:“大姑娘消气些,二姑娘年纪大了,该有些姑娘家的体面,不能动不动就责罚的。” 奚应雪直直看着奚松,目光不闪不避,满是压迫: “父亲微末起家不比世家大族有靠山可依,合该更注重名声和体统,父亲应该惩治二妹妹。” 说“应该”二字的时候,她着重加强了音调,仿佛她所说的是天道正统,所有人都该遵守一般。 奚松冷冷地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儿,胸口怒气一潮盖过一潮。 忽然抬手重重扇了她一个巴掌,扇得她单薄的身子像块破布一样甩了出去,扑腾着砸到书房内摆放着的小桌子,继而滚到地面上。 在木制地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音。 “大姑娘!”蓉蕴急了,义愤填膺道:“大姑娘一心为了奚府为了老爷,老爷怎么能动手打她!” 奚松攥着拳头,胸口重重喘着粗气,像一头刚耕了十亩地的老黄牛。 “不能打她?她脑子长包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蠢话,要是我的兵早他妈打断了手脚丢出去了,再多嘴,我连你这个老婆子一起打!” 蓉蕴嗷嗷怪叫的声音立刻像是被一只小手卡住了喉咙,只敢不住抽噎着,却不敢再放什么厥词。 奚应芷看得胸口一阵畅快。 躺在地上的奚应雪被蓉蕴扶着坐起来,嘴角一丝细细的血渍流下,眼眸却越发冷冰冰地,带着刺骨的恨意。 奚松又捏紧了拳头。 奚应芷连忙上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二女儿的手掌软乎乎的,又长了一张娇滴滴的可人的脸,奚松火气瞬间去了大半。 却还是虎着脸,“怎么,你要替她求情?” 屋子里的人都朝奚应芷看过来。 奚应雪眸光中轻鄙更甚。 她当然该为求情,毕竟是庶女,应该事事为自己效忠。 长梧默默摇头,暗道二姑娘还是太软弱了些。 奚应芷抿唇,轻轻地摇了摇头:“女儿不敢为大姐姐求情,她如此侮辱父亲,女儿恨死她了。” 奚应芷抬头,眸光中尽是让人动容的难过和心疼。 “父亲赤手空拳打拼到今日,虽然没有高贵的身份,却比那些靠着祖宗功绩封官的人更值得钦佩,大姐姐说这话不止是有违礼法伦常,更有违孝顺道义。” 一席话,如夏日里的冰镇杨梅汁,听得奚松心肝脾肺肾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舒服! “阿芷果然是个明事理的,难怪能劝说得了季山长准你入学,还能让端亲王对你网开一面。” 抚摸着奚应芷柔软的鬓发,奚松心中头一次生出为人父的温情。 这样娇娇的弱弱的女孩子,竟然真是他的女儿。 是了,这样自尊自爱,有胆有谋的女孩子,合该是他的女儿! 奚应雪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心轻轻地碎了。 她倔强地爬起来,眼神仍然执拗。 奚应芷看了她一眼,又道: “姐姐虽然做错了,可明日就是麓山书院开学的日子,父亲再不满也该忍着气,若是开学的时候姐姐心里不痛快,怕更要误了父亲的官声。” 屋子里的人,心中齐齐咯噔一下。 27.暂时没能打死奚应雪 奚松心中咯噔,自然是想到他这个大女儿在他面前都如此猖狂孛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若是真让她如此疯疯癫癫去书院,不知道要如何编排他这个父亲。 奚应雪咯噔却是因为,她听出了这番话之中的恶意。 若奚松真要为此不让她入学,她丢失了最好的机会不说,还会让人以为她德行有失。 若不然为何两个庶妹去念书,她却念不得? 瞄到奚松眼底的若有所思,思及有可能的后果,奚应雪彻底慌了。 她想哀求奚松让他不要这样对自己,可腿像是打了钢板,直愣愣地跪不下去。 嘴巴也像是被泥巴堵了喉咙,说不出一个哀求的字眼。 身为嫡女,身为一直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嫡女,她有她的骄傲。 尤其,不能在两个庶女面前露怯。 “老爷!” 姚轻黄掀开帘子,一脸急色地闯了进来。 打量了屋子一眼,眼见奚应芷乖乖巧巧地站在奚松身边,奚应雪却满脸倔强地站在两人对面,心中便暗叫不好。 可她也没有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镇定了一瞬,便捏着帕子笑着走到奚松身边,给他掸了下身上不怎么存在的灰尘。 “老爷平日难得在家中,今日在家,怎就生这样大的气。几个小丫头不比老爷的同僚,还不被您吓坏了。” 声音温柔中带着几分嗔怪,奚松很吃她这一套,脸上的怒容如潮水般褪去。 奚应芷默默地收回手,退开几步站到一边。 真是不巧,姚轻黄这么快就来了。 他们二人少年夫妻,奚松又为人直率坦诚,对这个发妻既是感激,又有相伴之情。 这份感情远非奚应芷一个庶女能够撼动。 顺其自然的,姚轻黄生下来的孩子,比起别的女人给他生的,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除了嫡庶名分上天然的高低贵贱所带来的之外,还有为他生孩子的女人的不同。 有姚轻黄转圜,奚松是不会让奚应雪太过难堪的。 果然,姚轻黄这一句似规劝似娇嗔的话一出口,奚松咧嘴笑着挠了挠头: “你说的对,我声音太大了,女儿们都怕。” 姚轻黄捂嘴笑了,“老爷在朝为官威势赫赫,妾身等在家过得如此安逸都是老爷辛劳建业,让妾身替老爷松快松快吧。” 几个女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奚应雪冷漠地看着慢她一步的奚应芷和奚应莲。 奚应莲瑟缩着身子,把头埋在奚应芷肩膀后面。 她的姨娘柳婉早就在院外等候,见状忙笑着迎了上来,“见过大姑娘。” 柳婉伸手一把将奚应莲扯了出来,又在她额间点了几下: “你这个臭丫头,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冲撞大姑娘,平日我教你的混都忘了? 咱们吃好喝好全都仰仗夫人和大姑娘的关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忘恩负义。” 骂完她又冲着奚应雪点头哈腰:“大姑娘千万别生气,妾身回去定然好生教训这个死丫头。” 奚应莲本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添头,奚应雪冷笑了一声,挥手让她退下。 柳婉忙带着女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夜色渐浓,弯月渐升,稀疏的星光划破云层,照得奚应雪脸色越发森冷如雪。 连着等候在院门口的范云云,也是眉间阴沉如水。 “奚应芷,你很得意吧?” 奚应雪一步一步向奚应芷走近,“你处心积虑勾引宁公子,就是为了让父亲看重你。 随着她的走近,原本卑微地站在她身后的范云云缓缓抬起头,露出震惊、羞耻、愧疚的神色。 “阿芷,你当真做了这些事?”范云云嘴唇在哆嗦。 “我以为你之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都只是一时负气的气话,没想到你真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日后你要我如何面对夫人,面对大姑娘。” 奚应芷转身,鄙夷地看着范云云: “范嬷嬷,我母亲待你不薄,你如此回报,简直狼心狗肺,自私虚伪,薄情寡义。” 她眉眼间的不屑如潮水,淹得范云云抬不起头。 范云云唰地跪下,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奴婢无能,生出这样一头白眼狼,愧对夫人的恩情,愧对大姑娘的提点,奴婢日后定然好生教养阿芷,求大姑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她的腰弯得极低,仿佛背负着奚应芷这个女儿的尊严,非得要贴到地上,才显得她的诚心。 奚应芷冷冷低看着这一幕,眼底丝毫动容也无,仿佛面前下跪的不是她的生身母亲,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我不会再给你们机会了。” 奚应雪嗓音中满是心灰意冷的高傲,“这条路是二妹妹自己选的,我且擦亮眼睛看着你们,能走到何处。” 丢下这句话,奚应雪甩袖而去。 奚应芷也要跟着离开,却被一道大力扯住手腕。 “奚应芷,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夜之间你就变了,变得这么虚荣、愚蠢、短视、不知天高地厚!” 奚应芷任她拉着,没有动作。 她看着前方,那是柳婉牵着奚应莲回去的方向。 身后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住着奚松和姚轻黄。 知道自己女儿有吃亏的可能,姚轻黄立刻就来了。 她有身为官家贵女的骄傲,却愿意为了女儿,在奚松一介武夫面前放下身段,做小伏低。 无论是高贵的嫡女,还是卑微的庶女,从娘胎里生下来,天生便有一个温暖的后盾。 她也有的。 范云云这会用力攥着她的手,满脸痛心疾首地诉说着她的无耻和愚蠢。 “阿芷!你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上蹿下跳的丑事,你只是个庶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越过嫡女,你到底明不明白,能不能看清你的现状!” 范云云声音凄厉,带着走投无路的绝望。 夜里的风一刮,奚应芷只觉得遍体生寒。 28.我偏不认命! “我的什么现状?”奚应芷喃喃发问:“我的现状,范嬷嬷不清楚吗?我只是想过得好一些,又有什么错?” “这都是你的命!”范云云歇斯底里大喊,宛若女鬼哀嚎。 “我都认命了,你为什么不肯认命!” 奚应芷自嘲一笑,猛地将袖子抽了出来,转身看着她,“父亲身为一介农户,尚且能上阵杀敌,靠双手拼出如今的身家官位,我凭什么要认命!” “你怎么敢跟你父亲比!”范云云气得身体发抖,“他是男人,本就要建功立业,你只是女子而已。 这辈子只能靠着夫人为你找一门好亲事,这些年我跟在她身边殷勤伺候就是为了你的婚事,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奚应芷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固执得可笑。 然后奚应芷就真的笑了。 “范嬷嬷说的认命,是要我像你一样,成为姚轻黄母女二人的垫脚石,身体、姓名、名声、尊严尽数被人踩在脚下。 付出一切后,还只能卑微地祈求着她们丢一些残羹冷炙来给我吃一口,吃的多好是不敢妄想,只敢奢望饿不死,还得向她们感恩戴德。” 奚应芷侧头,满脸讥诮,“你生了我,便以为自己有资格,让我按照你的安排活着? 你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却妄想安排我的人生?你莫不是成日待在姚轻黄身边,待得脑子都发懵了?” 范云云被骂得一阵灰头土脸。 这段时日奚应芷对她虽然冷漠,可也从未如此光明正大地骂过她,气得她嘴唇都在发抖: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你不喜欢听我说的话,可我好歹是你母亲,生你一场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 奚应芷一步一步走近她。 她如今才十四岁,身量不如范云云高,因此只能从下往上仰视她。 即便如此,也让范云云觉出一阵被压抑的心惊肉跳。 “你生我一场又如何?你从不肯因我而妥协退让,我又为何要尊敬你。生而为人,我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你的女儿。” 她声音轻得似乎能消散在空气中,却又一字一句印在范云云脑海中,印得她整个魂灵都在发烫。 “庶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我就是要争!我没有好的出身,没有一个爱自己肯为自己筹谋的母亲,我只能靠自己,我要给自己争出一个前途。 以求日后,我的女儿,不会再像我一样,从一出生就注定低人一等,注定是别人的踏脚石。” 范云云浑身一震,如见鬼一般死死盯着她的脸,“不可能,你在说梦话!” 奚应芷越过她,缓缓走远,“拭目以待罢。” 以往她总是怯懦又爱哭的,可今夜面对这样的范云云,她没有流泪,甚至连辩驳的欲望都没有。 没有人爱的孩子,眼泪是不值钱的。 而这个女人也不过是一个在别人面前摇尾乞怜的可怜虫而已,她早就,不在乎这个人的看法了。 这一场风波便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不,也不算无声无息。 因为奚松听闻长梧说奚应芷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当即大手一挥,让长梧调了四个小丫鬟去云芷院暂时应急。 姚轻黄就在现场,脸色虽然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 反而还体贴道:“长梧不说这事我险些要忘记了,二丫头身边只有梧桐一个贴身丫头,梧桐之前在雪儿身边又是做扫洒的,想必不懂如何伺候主子。 要不我从明华堂调个大丫头去她身边帮着打点,免得她在麓山书院不懂规矩露了怯。” 奚松若有所思地听着,“还是不必,今日我瞧着二丫头也是个有主意的,贴身丫鬟且让她自己选吧。” 姚轻黄神色一僵。 成婚这么多年,这还是奚松第一次驳她的意思。 居然是为了奚应芷那个贱丫头。 她在奚府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 夜过的很快。 翌日,奚应芷早早就起床了。 今日是她入学的日子,是以她心绪格外激荡。 几乎是天光乍亮就睁开了眼,听着院子里的寂静,她硬生生压抑着激动,在床上闭目养神。 直到丫鬟们开始起身打扫院子了,奚应芷才从床上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去了院子里。 几个小丫鬟正前前后后地忙碌着,见了奚应芷出来,整齐划一地放下手中的活过来行礼。 听到这声音,梧桐方才急匆匆地出来,“二姑娘怎么醒得这样早,奴婢这就替您去打水。” “不必了。”奚应芷喊住她,“你去替我将今日入学要用的东西清点一下,务必仔细着。” 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做,她不放心。 话刚说完,明华堂的红绡便带着几个小丫鬟进来,手中捧着几个盘子。 “二姑娘,今日是您去麓山学院念书的日子,夫人给几位姑娘置办了文房四宝,其余两位姑娘那都有,您这儿,夫人特意让奴婢亲自带人送来。” 红绡是姚轻黄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她亲自给奚应芷送东西,算得上很体面了。 奚应芷远远看了一眼,都是挑不出错的东西,便示意梧桐收下。 收拾的间隙,红绡打量着院子里各自忙碌的小丫鬟,笑道: “昨夜夫人在老爷面前提起,说二姑娘身边只有梧桐这么一个,终归是不够用,连夜调了几个小丫鬟来云芷院伺候。” 奚应芷侧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像是感激,红绡看不明白里头的意味,心中有一瞬间的忐忑。 可奚应芷没开口说话,红绡只得忍着怪异继续道: “不过这些都是做粗活的丫鬟,夫人安排就安排了,倒是姑娘身边还差一个贴身丫鬟,夫人想着总不好越过二姑娘自己就安排了,不知二姑娘可有什么章程?” 奚应芷终于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虽未直言表达,却含沙射影地暗示,这些粗使丫头都是姚轻黄安排的。 29.激动地开学 若不是奚应芷重生过一次,知道这些人的深浅,恐怕真会被红绡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误导。 可这些粗使丫鬟,奚应芷猜测,十有八九都是长梧替她打点而来。 知道内情后再来听红绡这番话,可就有意思了。 她是要奚应芷自己去找姚轻黄说贴身丫鬟的事? 所谓无利不起早,姚轻黄示意红绡跟她说这些话,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她想插手奚应芷贴身丫鬟的安排,却没有名目,所以才旁敲侧击诱奚应芷开口。 而红绡这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压根不是为了从奚应芷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只要奚应芷开口,无论她说了什么,哪怕她要天上的仙女,姚轻黄都有理由安插一个丫鬟到她身边,监督甚至控制她的一言一行。 她还不能说什么话来反对,因为这丫鬟,本就是一开始奚应芷主动开口要来的。 而她也不能一口拒绝说自己不需要丫鬟,这样一来日后她再人手短缺,姚轻黄便能拿这话来堵她。 到时候她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别的姐妹却不止一个,定会让人因此而看不起她。 想明白这期间的来龙去脉,奚应芷只觉得可笑,移开视线看着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浅浅道: “我是庶女,往日这些御下之术也没人与我说过,一时问我这些我也说不出个理来。还是等我在麓山学院有所长进,再来说这事吧。” 红绡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没再多说下去。 等几个女儿收拾好到明华堂请安的时候,姚轻黄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看向奚应芷的眼神有几分不善。 “今日是你们去麓山学院念书的大日子,那里头都是王公贵族之女,非富即贵,你们平日在家礼数不周,我想着你们是姑娘家总是纵着。 可在外头若是丢了奚家的人,莫说是我,就是老爷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三个姑娘齐刷刷站起身行礼,“是。” 姚轻黄又看着奚应雪,语重心长嘱咐: “你是奚府嫡女,又是长姐,出门在外对妹妹们定要严加管教。若是有谁不服你的管教,回了家你也一五一十报给我。” 奚应雪意味深长地瞟着奚应芷,口中只道:“女儿定然约束好两个妹妹。” 她和奚应芷一样的年纪,平日里却爱穿老色的衣裳,看起来总是十分稳重。 姚轻黄瞧着她不一样的风度,欣慰地点头。 又嘱咐了两句,便让门房套了车马送她们去书院。 姐妹三个同坐一辆马车,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剩下的路马车却上不去了。 这会时间刚好是学生们上学的时候,不少贵女从马车上下来,便换坐上了家中备好的轿辇。 奚应雪没料到这种情况,带着两个庶妹站在山脚处,看着别的贵女俱都轻轻松松地坐在轿辇上上山,一时尴尬得手足无措。 她这个人最是要脸面,平日在奚府她什么都是头一份,风光极了。 如今到了这种非富即贵的地界,她那点子得意顿时荡然无存。 “大姐姐,咱们还不上去吗?”奚应莲弱弱发问:“若是迟到了,只怕要被夫子训斥。” 奚应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何尝不知道该上去了。 可旁的贵女都是坐轿辇,她们若是徒步上去,浑身大汗淋漓定然要被人笑话。 可是,这会若回家让母亲再安排轿辇,怕是要像奚应莲说的,来不及了…… 奚应雪攥着裙角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你们瞧,那是哪来的乡巴佬,站在这傻愣愣的,莫不是不知道上山的路?” “听说前几日有个女子在季山长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季山长松口放她们入学,应当就是她们了。” “那就难怪了,原来是门户低的乡巴佬,难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瞧她们穿的衣裳,多可笑呀。” 奚应莲和奚应雪叫这些议论讥讽得脸颊涨紫,反倒是奚应芷没事人一样,坦然打量着山间的小路,提了裙缓缓往山顶处走去。 前世她们入学时也遭遇过这些事。 彼时奚应雪怒斥奚应芷爱慕虚荣、争强好胜,强求季山长让她们入学,为此奚应芷名声臭不可闻。 所以议论和指点声虽如狂风暴雨,却大多是冲着奚应芷去了。 有她在前头顶着,奚应雪和奚应莲两个完美地隐身。 甚至奚应雪还因为不争不抢、高洁淡然的美名,一入学就得了好几个贵女的青睐,很快融入了学院。 今生嘛,她没能给奚应芷头上泼脏水,这些议论和指点奚应雪自然也逃不过,登时臊得她无地自容。 见着奚应芷一个人往山上走去,她气急上前拉住她: “奚应芷,你爱出风头也该注意场合,这是麓山书院,没人纵着你满腹心思地无理取闹。” 奚应芷被她扯住,无奈停下了脚步,回头冷淡地看着她,“大姐姐,你来麓山学院是要做什么的?” 奚应雪收回手,端出端庄的架势,“自然是来求学,而不是来出风头。” 奚应芷莫名笑了,“那大姐姐一直站在山脚下作甚,难道大姐姐天赋异禀,在山脚下便能听到夫子讲书? 妹妹没有姐姐的天赋,只能去学堂才能学到知识。” 奚应雪被她讥讽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 她们在此争执,已经惹得几个贵女看了过来。 奚应芷不欲引人注意,转身继续往山上走去。 奚应莲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顿,冲着奚应雪迟疑道:“大姐姐,你还去不去山上呀,若是不去,那我就跟着二姐姐走了……” 奚应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满是戾气阴狠,唬得奚应莲心口直扑腾,再也不敢说话。 好在奚应雪瞪了她一眼后,铁青着脸也往山上走去。 奚应莲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跟上。 一路上奚应雪走得慢,奚应莲不敢超过她,控制着脚步在她身后。 等二人一步三喘地到了山顶,奚应芷早就没了影子,显然是早就进去学院里头了。 这下,奚应莲顿时急了。 早知道她就不理奚应雪了,跟着奚应芷还少生些枝节。 30.奚应雪的噩梦 两人平复了气息,才往书院里走,到了里面才发现,里面站满了人。 或三三两两彼此交谈,或拿着书本互相询问,四处扫了一圈,才看见原本该和她们在一处的奚应芷。 她居然已经站在教室门口,正和一个身穿灰色儒衫的老者说着话。 怒气混合着嫉妒和疲倦顺着血管蹭蹭直往大脑蹿,奚应雪铁青着脸,快步往奚应芷身边走去! 奚应芷一边和夫子说着话,一边余光瞟着奚应雪的身影。 见她气势汹汹越发近了,奚应芷含笑点头,进了教室里头。 奚应雪也要追进去,却被横插而出的一截手臂拦住:“学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奚应雪推了两把没推动,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瞪着那人: “凭什么她一个庶女可以进去,我身为嫡女却进不得,你狗眼看人低也该分得清高低贵贱。” 那人本是麓山书院负责管理学生内务的斋长李丘,闻言当即沉了脸, “放肆,学院重地哪容得了你污言秽语大放厥词。她是来入学的学生,自然入得!” 奚应雪扬起头颅,气沉丹田满身气势道:“我也是来入学的学生!” 李丘翻了个白眼,“姓名。” 奚应雪还是傲然地睨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李丘不耐烦地以手指敲了敲桌子:“是来入学的就将名字报上来登记,过了时候大家伙都要上课了,耽误了你便自己回去吧。” “先生,我,我登记。” 眼看奚应雪杵得跟个柱子一样岿然不动,奚应莲还是没把持住,用身子撞开奚应雪,凑到桌子前讪笑。 “我叫奚应莲,我是——”她顿了顿,还是犹豫着道:“是方才进去的,奚应芷的妹妹。” 李丘对了一下她的名帖,在纸上记了一笔,便冲她点头示意她进去。 奚应雪眼睛顿时瞪圆了! 奚应莲被她看得一阵心虚,可眼见别的学生都三三两两地往教室里走去。 奚应莲冲着奚应雪讪笑,缩着脖子混在人群中走了进去。 以往她定然是要唯奚应雪马首是瞻,不敢如此冷落她的。 可现在嘛,瞧奚应芷得罪了她,似乎也没什么严重的后果。 奚应莲提心吊胆地走到奚应芷身边坐下,见她有条不紊地摆着东西,忙也从书包里翻出文房四宝摆在桌上。 站在门口的奚应雪,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两个庶妹揪出来,在这大庭广众好生罚她们一顿! 李丘见她一脸难以抑制的愤怒,懒得再等她,开始收拾东西。 奚应雪更气了,一把压住桌上的纸:“我还没有登记,你要去哪!” 李丘翻了个白眼,将东西囫囵一卷塞到咯吱窝里,转身就走。 “站住!” 奚应雪气急败坏,叫得破音。 “雪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样大的气?” 宁远侯府二姑娘谢玉璇从书院门口走进来,有些好奇地发问。 她的兄长谢文渊是奚应雪的未婚夫,两人素来亲近。 “早就听说你要来麓山书院念书,兄长还托我带了礼物给你,怎么瞧着你却是不太如意的样子。” 谢玉璇走到两人面前,冲着李丘点头:“李斋长,雪姐姐今日应当是来入学的,可是有什么误会?” 谢玉璇家世尊贵、为人温和,又是小有名气的才女,李丘对她态度还不错,没将方才的龃龉说出来,只淡淡道: “马上就要上课,怕是来不及为这位姑娘登记。” 谢玉璇脸上透出淡淡的惊讶,又看了眼明显愠怒不已的奚应雪一眼,知道事情应当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沉吟片刻,打着圆场道:“李斋长许是不知情,雪姐姐是京中出名的高洁贵女。 她素来人品贵重,端方雅静,今日是雪姐姐第一日入学,若是冒犯了斋长,还请斋长海涵。” 如流水一般的夸赞熄灭了奚应雪的怒气,让她飞快缓和了神情,唇角挂着淡淡骄矜的笑。 在李丘半是怀疑地看过来时,她甚至很有风度地傲然一笑。 李丘虽然不屑,却也不愿真正和这些女学生为难。 草草应了一声,便重新摊开纸张,提笔问道:“叫什么名?” “奚应雪。” 然后,她便眼睁睁看着李丘将她的名字写在奚应芷和奚应莲的名字后头。 胸腔处又蹿起一小把火。 好在谢玉璇挽住她的手臂:“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雪姐姐,你与我坐同桌吧,咱们共同研读定然日益精进。” 奚应芷强忍怒气,由谢玉璇拉着,端着高傲的姿态进了教室。 原本满是少女交谈声的教室缓缓安静了下来。 “呀呀呀,宁远侯府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来学堂念书还带个老妈子呢!” 说话的是一个鹅蛋脸的女孩子,穿着一身嫩黄色的绸缎襦裙,衬得脸色一片莹白。 发髻上带了一对品相极好的珠花,那颤悠悠的珐琅细丝儿更是让她添了几分娇俏。 说话语气也骄矜,众人听在耳中,先是奇异般地安静了片刻,旋即一阵哄堂大笑! 奚应雪先前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众人都拿嘲弄的眼神看着她,她才恍然明白,这个女子竟是在嘲笑自己! 羞恼、愤怒齐齐袭上心头,奚应雪气得指甲尖都在发抖,颤着声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那女子一点怕都没有,笑嘻嘻地站起身,“咦,你不是老妈子呀? 那你穿得像个老奶奶,方才还在门口站着等候,难道是我误会了?” 她身旁的女学生也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不怪郡主误会,便是我们也是这样以为的。谢姑娘,要不你替咱们介绍介绍,咱们实在是没见过世家贵女穿得如此,啧啧——” 她和那位郡主对视一眼,哈哈笑道:“老气横秋!” 这下子,原本还忍着没有笑的女孩子,瞬间都开怀大笑起来。 奚应雪被羞辱得脸颊都快要烧化了,愤怒化作火点在她血管里一点一点窜动。 可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方才若是她没听错,刚刚别人叫那个女子为郡主。 31.奚应芷不再做牛马! 整个麓山书院只有一个女子有资格被称为郡主,那就是端亲王的义妹,静仪郡主。 她虽然装出一副淡薄名利的高雅姿态,可最是清楚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 能得罪的,譬如方才的李斋长,她便尽可端着贵女的姿态冷面以对,肆意地摆着架子,让人见识她的威仪和端方。 而这些不能得罪的,譬如面前这位,哪怕已经怒火攻心,她也必须忍! 可眼眶还是不知不觉地湿了。 奚应雪抿唇,满是悲愤委屈道:“是非对错只在人心,并不在一件衣裳上头。” 静仪郡主闻言如看傻子般看着她,“哪来的傻子,衣裳不重要,那你穿衣裳干嘛,还不脱了方便?” “你!”奚应雪红着眼睛,既幽怨又委屈,不自觉地朝奚应芷所在的方向看去。 以往,每当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只要露出这样的神情,便会有源源不断的人飞蛾扑火般冲出来维护她。 奚应芷便是其中一个。 虽然彼时她觉得这些维护都是不必要的,可此刻面临羞辱,她还是下意识等着奚应芷挺胸而出。 可她终究是失望了,奚应芷只是抬眼往这边扫了一眼,便继续和奚应芷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书,好似没看见她的窘迫一般。 像是陡然被一盆凉水浇了脑袋,大热的天,奚应雪硬生生浑身发寒。 静仪郡主还在捂唇嘻嘻地笑着,不少人跟在她对奚应雪指指点点。 奚应莲借着书本的遮挡杵了一下她的手臂,悄声道:“咱们真的不管大姐姐?回府后母亲定然要罚咱们了。” 奚应芷慢条斯理翻过一页:“我何时说了不管?” 奚应莲被哽了一下。 她这也不像要管的样子啊。 “我只是管不了。”奚应芷将书本放在桌子上,坐直了身子。 “静仪郡主身份高贵,又有端亲王这个兄长,莫说是我们两个庶女,就算是母亲来了也只有服输的理。 母亲要为了这件事罚咱们,咱们也只能认罚。难道要为了免于母亲的责罚去得罪静仪郡主?” 奚应莲初听这话还觉得有理,可仔细想想又觉出不对来,“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 奚应芷侧头露出一个有些天真的笑:“那是我以前做错了,所以大姐姐才总说我争强好胜、爱慕虚荣。” 奚应莲无言以对。 那的确是奚应雪的做派。 事实上,前世奚应芷几人入学,静仪郡主也这么嘲笑过奚应雪。 她自诩身份高贵,可这份高贵也仅限于在奚府内部,出了奚府,她身上那层光环便荡然无存。 偏她还要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在真正高贵的贵女面前,可不就讨人嫌了。 只是彼时有奚应芷这个可怜虫肝脑涂地地为她辩驳卖命,甚至为了维护奚应雪不惜得罪静仪郡主。 以至于在麓山书院的这三年,她每日都要遭受来自静仪郡主一行人的欺凌和侮辱。 每当她委屈的时候,奚应雪便叫她忍一忍。 说若非她争强好胜爱出风头,静仪郡主也不会想着要教训她。 如今郡主只是捉弄她而已,必不会让她受重伤或者是死了,等结业了或是奚应雪有了好的前程,再想法子为她出气。 奚应芷就这么等啊等,寒来暑往,那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静仪郡主为人残暴,捉弄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如今隔世而望,奚应芷都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决心和勇气度过那段岁月。 所以重来一世,奚应雪怎么还敢奢望,奚应芷继续替她卖命呢? 两人各自若有所思地坐着,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静仪郡主的调笑声越发大,直到谢玉璇再也看不下去挺身护在奚应雪面前。 “郡主慎言,阿雪素来不理这些庶务,穿的衣裳若是不讨郡主的喜欢,说不定也是被小人诱导的缘故,郡主真要被她人利用让阿雪难堪吗?” 说这话时,她冷淡的眉眼从奚应芷二人身上扫过,引得旁人都往这个方向看来。 奚应莲心中一慌。 她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谢玉璇这话是将矛头全都指到她们身上来了。 奚应莲登时松开挽着奚应芷的手臂,举着书本将自己整个人都遮挡起来。 这下,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唯奚应芷一人。 少女瘦削的身子坦然而优美地坐着,宛如春日破土而出的笋,散发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皎皎之气。 奚应芷抬头,隔空和奚应雪遥遥对视,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恨。 “谢姑娘这话何意?”奚应芷歪头,俏皮地发问。 谢玉璇说不清心中是嫌恶还是嫉妒更多,横眉冷斥道: “你和阿雪是亲姐妹,出门在外便该同气连枝。可方才在门口报道时你们便不等阿雪一个人入内。 如今静仪郡主误会阿雪,你们又袖手旁观,如此冷漠寡情,简直枉为人!” 面对这样毫不留情的指控,奚应芷并未手足无措,她甚至连一丝慌乱也没有。 “谢姑娘说话很是有意思,我再为大家缕一缕。” 奚应芷脸上的神色很是温顺,用的明明是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的话却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方才阻拦大姐姐入学的是书院的斋长,方才误会、嘲笑大姐姐的,是身份尊贵的静仪郡主。 从头至尾,我什么都没做,却成了谢姑娘口中冷漠寡情、不堪为人的那个人,我这样理解没错吧,嗯?” 说到最后一个字符,她鼻音微微上扬,透着难言的嘲弄。 谢玉璇目瞪口呆地看着奚应芷。 她不比奚应雪自负且糊涂,这会看得很清,奚应芷虽然是在笑,可浓黑的双眼满是仇恨和雾霭,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在她的印象里,奚家这个庶女一直都是奚应雪的应声虫,从来没有用如此难以捉摸的语气说过话。 不,她甚至没有说过这么一长串的话! “谢姑娘方才暗示我是小人,诱导静仪郡主讨厌大姐姐,啧啧……” 奚应芷缓缓起身,满是玩味地摇头,“郡主,到底是我在利用您捉弄大姐姐,还是谢姑娘将您当傻子随意支使呢?” 话音刚落,谢玉璇立即大惊失色! 32.人淡如菊姐不平衡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谢玉璇再顾不得什么礼数和身份,飞快地解释。 宁远侯府虽然也是勋贵,可大燕朝没有哪个勋贵敢在端亲王面前卖弄身份! 奚应芷这话,几乎是把谢玉璇往死路上推。 静仪郡主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半晌才阴沉着开口:“我王兄说了,我这人虽然不聪明,可也不必聪明,凭本心做事即可。” 她陡然转身,走到奚应雪面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丑得恶心,污了我的眼睛,我觉得恶心便动手惩罚便是。” 她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反正不拘得罪了谁,总有王兄替我摆平。” 奚应雪没有任何准备被劈头打了这一巴掌,还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平辈姑娘。 整个人又沤又气,旋即却又被静仪郡主这番话给唬得一动也不敢动。 只得呆愣愣地僵在原地,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 委屈,她是真的委屈。 从小到大她从未挨过巴掌。 偏偏这几天像是被鞭炮附体了一般,啪啪啪地响个不停。 先是父亲,然后就是这个静仪郡主。 奚应雪手指紧紧攥着,就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整个手掌血肉模糊的痛楚都没察觉出来。 盖因比疼痛本身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那些贵女嗤笑议论的视线。 巨大的羞耻席卷了整个人,她不必听都知道,这些人会议论什么。 无非是嘲笑她的狼狈,讥讽她的身份。 可恶!可恶!只恨她没有高贵的出身,若不然便是她做那人上人,想发落谁,就发落谁! “你这样看着本郡主,是不服气吗?” 静仪郡主阴森森地发问。 奚应雪打了个激灵,在她逼视下,胸口莫名鼓荡。 她多想直言反击,可酝酿再酝酿,她最终是瑟缩地低下头,嘴唇不甘不愿地咬着。 看她这副模样,静仪郡主冷笑,又自傲地将四周环视一圈,视线缓缓落在奚应芷身上。 她不是傻子,谢玉璇的确在利用她,可这个小庶女,却也是在带着目的地激她。 这世上利用她的人,从来没有过全身而退的。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齐齐看向奚应芷。 这一看,俱都不自觉涌出可惜的情绪来。 奚应芷生了张没什么争议的美人脸,烟笼眉下一双水润明晰的眼总是微微翘着,哪怕没什么表情都显得楚楚可怜。 让人不必说话,心就软上三分。 这样的美人待会就要被静仪郡主辣手欺凌蹂躏,可不显得可怜得紧嘛。 奚应雪亦紧紧地盯着她,手掌忍不住攥得更紧。 只要她比自己更狼狈,众人便会忘记方才她出的丑。 被静仪郡主虎视眈眈地盯着,奚应芷没有像奚应雪那样露出外强中干的懦弱。 她静静地回望,于静谧之中倏然露出一个潋滟摇曳的笑,美若春晓之花。 旋即带着几分崇拜与静仪郡主对视:“郡主当真是威仪天成,实乃小女生平仅见。” 静仪郡主未料她全然不怕自己,一时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才道:“方才你暗示我去教训这个老女人,如今又巧言令色试图混淆视听。 怎么你以为,本郡主在你眼里就是傻子聋子,任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奚应芷讶异地睁大了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出一小片阴影,无端惹人信服。 “郡主误会了,小女并非见风使舵溜须拍马,方才一入教室,就为郡主风度所折服。” 她折腰拿起桌子上摆着的一页纸张递到静仪郡主面前:“郡主为何会觉得我巧言令色? 郡主神姿英飒,气度不凡,一言一行进退有度,就算要教训小女,小女也甘愿受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静仪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是疯子。 听这一番吹捧又不谄媚的话,心中愠怒已经去了大半。 见了她动作,又侧头去看她手中的纸张,却见那居然是自己的一张小像! 画中的自己袖袍飘飘,宛如翩跹高傲的丹顶鹤,活灵活现之中透着难言的高华气度。 静仪郡主情不自禁伸手接过,细看片刻后,搓了搓纸张,面上现出错愕和惊讶。 片刻后,她敛了神色,“既然你识趣,本郡主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回便暂且放过你。” “什么!” 奚应芷还未回话,奚应雪已是失声尖叫起来,“凭什么!” 见静仪郡主冷漠威慑的视线转过来,奚应雪闭了嘴,满脸忿忿不平。 “本郡主做事,需要你来指点评判吗?” 奚应雪又是一阵难堪,仓皇地看着众人,眼泪要掉不掉。 静仪郡主最烦这种作态,看见都觉得倒胃口。 见这节课的夫子已经站在门口准备上课,静仪索性开口道: “张夫子,今日书院来了新的学生,原本的座位应当不够,不如在后方空地摆三张桌案吧。” 张夫子原是翰林院的学士,在麓山书院是教经书史要的。 在朝为官,自然要卖端亲王的义妹这个面子,闻言没有反对。 静仪郡主双手举高轻击,叫来了几个王府的侍卫,“你们去将南院的桌案椅子搬来,速去速回。” 又点了点奚应芷,“你说话很是讨本郡主欢心,坐我身边来。” 奚应芷有些迟疑,心中并不愿出这个风头。 可瞟见奚应雪气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奚应芷心中一阵难言的畅快。 便冲着静仪郡主行礼道谢,收拾了东西坐到她一旁。 那个位置上原本坐着的是静仪的跟班,见状也不敢多说,忙拿了东西和另一个相熟的学生挤着坐下了。 教室里众人三三两两落座,王府的侍卫又很快搬了新的桌案过来。 张夫子在讲台上收拾好书本,便准备开课。 “啊——” 一阵惊慌凄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混合着木头七零八落倒地的刺耳响声。 一屋子的人不约而同朝发声处看去。 但见奚应雪从一摊烂木头里伸出一只萝卜手,整个人七仰八插躺在地上,浑身木屑,狼狈至极。 “噗嗤——”静仪郡主率先笑出声。 接着,便像是打开什么开关,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几乎要将整个教室掀翻! 33.人淡如菊姐被啪啪打脸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西街的戏班子唱的戏都没有这么好看!” 静仪捧腹大笑,眼角都笑出泪花。 旁的贵女也不遑多让,“多亏郡主请咱们看这样的好戏,不然哪有这样的乐子。” 一波又一波的羞辱将奚应雪的理智燃烧殆尽,她猛地翻身起来,指着静仪: “是你,是你故意捉弄我,我与你同为麓山学院的学生,你怎能如此欺负我!” 静仪倏然冷下了脸,“放肆!本郡主乃陛下亲封上了皇家玉牒的二品爵位,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说话!来人,给我掌嘴!” 奚应雪彻底懵了。 她驰骋奚家十数年,在五六品小官的女眷圈子里几乎算得上从无敌手,还从未体验过这种被权力肆无忌惮倾轧的感觉。 待看到几个侍卫身穿铠甲虎视眈眈向她走来,奚应雪一阵腿软,软绵绵瘫坐在地。 静仪丝毫怜惜也没有。 在她眼里,教训奚应雪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自闹剧开始,奚应芷便一直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书本。 经历过前世,她对静仪会用的种种招数了如指掌。 前世入学后,因为得罪了静仪,静仪也用了这一招,逼迫奚应芷三人坐年久失修的破旧桌椅,用破旧脏污的书本。 奚应雪不甘不愿地坐下,却冲着奚应芷委委屈屈地挤了好几滴眼泪。 奚应芷为了维护她,自然又是一番据理力争,还言说要向山长告状陈情。 夫子为了息事宁人便为她们换了新的桌椅和书本,为着此事,奚应芷彻底遭了静仪的厌恶。 可事后,奚应雪怎么说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奚应雪说她,多事。 她说奚应芷强求山长入学本就已经是错了,入学之后还为了一介桌椅书本争强好胜与人争执,太过小家子气。 她也不觉得奚应芷为她争取新的桌椅是帮了她。 “我成绩优异入了山长的眼,山长自会为我换新的桌椅,何须你多此一举,反倒坏了我的名声。 奚应芷,你永远这么小肚鸡肠,为了蝇头小利便体面体统全都不顾了,我没有你这种妹妹。” 奚应芷很难描绘当时自己的感受。 约莫是浑身冰冷,委屈却无处诉,愤怒却无人辩。 约莫,就是奚应雪现在的模样吧。 这下好了,奚应芷顺了她的心意不再多事,奚应雪应当很满意才是。 可惜,奚应雪浑身颤抖,眼眶更是通红,丝毫看不出满意的模样。 两个侍卫按着她,另一个侍卫在她脸上啪啪扇了两巴掌。 直扇得她眼冒金星,面颊肿胀几欲破皮。 “郡主息怒。”张夫子委婉地打断了这场暴行,“上课时间已经到了,郡主既来了书院,还是以学业为重。” “切~”静仪发泄了一通,胸口也没那么堵着了。 毕竟是在书院,她多少也要收敛些,闻言便让侍卫住手,重新坐回了座位。 “夫子有令,本郡主自然听从。” 教室内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响起了翻书的萨萨声。 奚应雪站在原地,恍惚间竟不知天地为何物,只觉自己陷入一场噩梦,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而张夫子讲课的声音,无疑成了最让她害怕的低吟。 奚应芷恍若对一切都无知无觉地跟着张夫子翻动书本,不时在一旁摆着的空白纸张上写几个字。 静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缓缓靠到她耳畔,“你的纸,是哪来的?” 奚应芷冲她勾了一个礼貌的笑,“是书斋老板送的,小女觉得好用,便带来学院。” 静仪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收回视线。 奚应芷心中长嘘一口气,知道这一关,应当是过去了。 方才她那两句甜言蜜语其实并不足以打动静仪,真正让静仪郡主放过她的,是那张画着小像的纸。 那是,端亲王日常用的云锦御笺,外人鲜少得到。 这打纸,自然是昨日那书斋掌柜的送来的文房四宝中的一样。 奚应芷前世跟在端亲王身边多年,自然识得这种纸。 很快,她又想起了前世她在麓山书院最大的噩梦,静仪郡主。 静仪郡主虽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却因为和端亲王之间的关系,为人无法无天,就连皇帝对她都多有宠溺宽纵。 似她们这种五品小官家的女儿,强行挤入麓山书院,哪怕安分守己,也只会成为静仪郡主取乐的对象。 更何况,有奚应雪这个狂妄之人在,她们又怎么安分守己得起来。 被静仪郡主欺辱,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好在,静仪虽然张狂霸道,却有一个克星,那便是端亲王。 而这打来历不明的纸,若是利用得当,便能成为奚应芷最大的护身符。 如今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她往后方看了一眼正手足无措站着的奚应莲,浅浅示意她稍安勿躁莫惹事端。 奚应莲明白了她的意思,微不可见地和奚应雪拉开了距离。 真不错呢,今生有奚应雪成为静仪郡主的眼中钉,奚应芷觉得自己安全了不少。 张夫子的课讲了约莫半个时辰便结束,随着他的离去,原本安静的课堂瞬间又躁动了起来。 静仪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侧身往奚应雪的方向看过去,看得她瞬间一个激灵,缩着脑袋往教室外面溜去。 静仪嗤笑一声,朝着身边的跟班使了个眼色,自己也懒懒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谢玉璇蹙眉看着这一幕,面上闪过不忍。 片刻后,她也起身,却不是跟出去,而是冲着奚应芷走来。 “奚应芷,往日阿雪待你不薄,你就眼睁睁看着静仪郡主欺负她?如此不懂感恩,你良心何在?” 奚应芷从书本之中抬起头,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谢玉璇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我哪句话说错了?” 奚应芷心中微讽,“谢姑娘这么关心大姐姐,方才为何不替她说话? 你是宁远侯府的嫡女,说话总比我们这种小官家的庶女要有用些吧。” 谢玉璇一愣,旋即脸色涨红,支支吾吾起来。 34.塑料友情融化 “这毕竟是你们奚家的家事,我,我也不好插手。” 奚应芷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随即又目露疑惑,“既然不好插手奚家的事,那谢姑娘现在又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难道方才不好插手,现在就好插手了?谢姑娘的准则,倒挺多变灵活的。” 言罢,她真诚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谢玉璇被堵得胸口一阵发胀,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生平头一次,她发现奚家这个庶女,不似印象中木讷愚蠢。 外间又传来嘈杂声,谢玉璇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见着静仪捉了奚玉雪,逼她下跪给自己擦鞋子,心中一阵不忍。 可再怎么不忍,她也只是黯然神伤片刻,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学着奚应芷将书翻得哗哗作响。 听着这些动静,奚应芷垂眸,掩下眸中嘲意。 前世,奚应雪和谢玉璇既是闺中密友,又是和谐的姑嫂,两人之间的深厚情谊曾在京中热议。 女子羡艳她们之间的志趣相投和莫逆之交,男子则称颂有这样的妻子和妹妹家庭有多和睦。 可那是有一个奚应芷替她们扛下了所有的风暴,她们自然可以尽情地岁月静好。 如今奚应芷不傻了,她们之间的交情暴露在磨难之下,也不过如此嘛。 只是不知奚应雪会不会后悔,后悔对真心交付的庶妹如此虚伪,反而对表里不一的好友如此掏心。 可惜,这会奚应雪应当是没有心思后悔。 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恶劣之人。 静仪郡主趾高气扬地站在她面前,声音漫不经心却又透着十足的恶意: “今日山中的泥巴可真多,明明是坐轿辇上的山,鞋面上却沾满了灰,你们说,该怎么办才好。” 静仪郡主身边的户部尚书之女周梦楠意味深长笑道:“定然是今日有乡巴佬上山,不知轻重将山间的泥都踩掉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往日都没有的,今日偏偏有了!” “没眼力见的乡巴佬就是招人烦!” 奚应莲躲在柱子后面,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 多可怕,往日高高在上的奚应雪居然被这样羞辱、欺负。 若是换做是她被这样对待,她简直想死。 不行了,她不敢再看了,猫着腰偷偷回了教室,紧紧贴在奚应芷身边。 幸好今日她打扮得低调,日后她可再不敢招摇了。 外头的奚应雪却是想跑都跑不了,被人堵着一动都不能动。 见她满脸不堪受辱的倔强,静仪没好气地用鞋面蹭了蹭她的下巴,“本郡主在说话,你为何不出声,是觉得本郡主说的话没道理吗?” 奚应雪心中破口大骂! 本来就没道理!污言秽语,狗屁不通! 见状静仪冷笑了一声,“我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明明没本事的人还轻狂自大,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与旁人都不同,心比天高。 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你若不肯伺候本郡主,我在王兄面前说上一两句,你们整个奚府可就在京城混不下去了。” 奚应雪顿时满腔悲愤。 悲愤其一在于,她清楚静仪郡主所言非虚,以端亲王的本事,打压一个五品官不费吹灰之力。 悲愤其二在于,她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无能也无力阻止,只能妥协。 她应该是天之娇女啊! 怎么会,怎么会受此屈辱。 泪水终于从眼眶之中一滴滴落下,奚应雪忍着哭腔道:“小女愿意伺候郡主。” 静仪给压着她的两个女子使了个眼色,二人松开手。 奚应雪一下扑倒在地上,在众人幸灾乐祸的围观下,缓缓直起身子,膝行至静仪郡主身前,轻轻拂了下她的鞋面。 她的鞋面很干净,又是用上等的苏绣制的,摸起来既滑又软。 可这一拂,却像是抽走了奚应雪所有的尊严,以至于让她整个人腰都直不起来,深深地弯在地面。 静仪郡主满意地欣赏着她的臣服,片刻后才道:“罢了,你既然知错,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 周梦楠忙凑上前:“郡主昨日还说想吃我们家厨子做的红豆糕,我今日特地带了,请郡主赏脸品尝。” 一行人簇拥着离去,奚应雪整个人瘫坐在地。 不多时,一双温热的手搀着她的胳膊想扶起她。 奚应雪冷着脸转头,却见来人不是她以为的奚应芷,而是谢玉璇。 她鲜少在谢玉璇面前露出这么冷漠的姿态,谢玉璇心中有些膈应。 不过念着她受了这么大的羞辱,便也只当她心情不愉的缘故没有计较。 将她搀扶到廊下的扶手上坐了,才低声劝慰道: “静仪郡主素来就是这么个霸道性子,你惹了她,她定然要撒气的,不过她气性虽大,却不是个记仇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奚应雪满脸错愕地看着她,语气之中满是不敢置信:“过些日子? 阿璇,你看她如此羞辱我,怎么还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要我忍些日子?若换作是你,你会忍吗?” 谢玉璇本是有些心虚内疚的,可也架不住被人这么赤裸裸地点出来。 毕竟宁远侯府家世远在奚家之上,奚应雪虽是她未来的嫂子,可门第始终差那么一些。 平日里谢玉璇不计较,不代表她可以忍受奚应雪对她如此无礼。 所以谢玉璇也冷了脸,“她为何羞辱你,还不是你不知轻重惹了她,连累我也被她排暄了好几句。 我都不曾与你计较,你反而还怪上我了。” 奚应雪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她曾以为宁远侯府是她最好的归宿,未来夫君前程似锦,小姑子也与她交好。 从没想过,这样冷漠的话会从谢玉璇口中说出来。 谢玉璇吃不住她这阴冷发狠的眸光,扭过身子道: “今日我来扶你,已经冒着得罪静仪郡主的风险了,你若不领情便罢了,日后在学院你也少与我说话。” 说罢便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奚应雪一个,又好生落了一番泪。 这一幕落在奚应芷和奚应莲眼中,奚应莲忍不住紧紧抓着奚应芷的手臂。 “二姐姐,”她这声二姐姐喊得真心实意,“咱们真的不帮大姐姐吗?她这么惨,等回了府,夫人定然会罚我们的。” 35.奚应雪再受打击 奚应芷没说话,只嘴角有淡淡的笑。 原来奚应雪也知道,这种折磨难以忍受啊。 亏她前世作出一副人淡如菊的姿态,如今换到她身上,那是淡然也淡定不起来了,菊花也开不了了? 可惜了,奚应雪若以为这就是全部,未来只会更忍受不了。 这一次,她绝不再替奚应雪出头,该她承受的风暴、羞辱、折磨,请她自己尽数享用吧。 至于夫人…… 奚应芷看着一旁开得正艳的海棠树,轻声道:“咱们帮大姐姐,夫人还是会罚我们。 她罚不罚咱们,并不取决于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而是取决于,她敢不敢。” 奚应莲不明白,“她是主母,要罚咱们两个庶女怎么会不敢。” 奚应芷收回视线没再解释,转身往教室里走去,“一会你听我的,今日回府我保证夫人定然不会罚你。” 奚应莲满是怀疑地看着她,显然是不相信她的大话。 可眼下除了听她的话,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得幽幽叹气,算是默认。 奚应芷知道她的小九九,却也没放在心上。 她拉拢奚应雪,只是为了让她别站在奚应雪那边给自己使绊子而已。 至于她站队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在乎。 重活一世她早就明白,女子立世若要指望谁的善意或是怜悯帮扶,都是不牢靠的。 真正的助力,只会来自于自己。 两人回了教室,奚应芷还是坐在静仪郡主身边的位置。 奚应莲战战兢兢地坐在那堆木头边上的破旧凳子上,她小心谨慎惯了,屁股只轻轻靠在凳子上,险险没有散架跌倒。 奚应雪就惨了,那堆烂木头像破烂一样堆着,也没人管她。 她便自己将书捡了出来,满脸倔强又无畏地站在教室里,孤傲地捧着书看着,竭力做出一副不受影响、人淡如菊的模样。 奚应芷忍不住笑了。 她这个嫡姐还没转过弯来,以为做出这副样子别人便会敬佩她的不屈和坚韧,继而被她折服。 殊不知她这样,只会越发刺激静仪郡主的施虐欲。 可惜了,奚应芷都要不忍起来了。 果然,静仪郡主看了奚应雪好几眼。 不过她并未多做些什么,奚应雪提心吊胆之余也不禁松了口气。 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下一堂课的老师便进了教室。 居然是季山长亲自授课。 众人俱都收敛了手上的动作。 季山长虽无官职在身,却是当今陛下和端亲王的授课夫子,其为人真正算得上闲云野鹤、淡泊名利。 虽然皇帝曾有意封他高官,他却志不在此多次拒绝。 其实,就连奚应芷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因为奚应芷在他面前下跪求情就松口准奚家人入学。 奚应芷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可背后究竟有什么深意和渊源,前世她只顾着跪舔奚应雪,并未对此进行深究。 这会季山长一进教室,所有人的老实了,静仪郡主也收敛了跋扈,端端正正地坐着。 季山长扫视一圈,皱眉看向唯一站着的奚应雪。 “这位学生为何站着?” 奚应雪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和目光都写满委屈,嘴里说出的话却是: “学生好端端坐在凳子上,谁知道这凳子忽然散架了,学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说完她满脸希冀地看着季山长,试图让季山长看穿她伪装坚强背后的委屈,继续追问查明真相。 闻言,奚应芷垂头,抿着唇笑了。 她又来这套。 习惯了自己做好人,自诩高雅淡然做不来那种看似说闲话告状的举动。 所以奚应雪话语中总是竭力表达自己的不争不抢,激发别人的保护欲,让人主动跳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可她难道忘了,那个事事维护她的奚应芷早就转了性了。 而面前的季山长,并不是奚应芷那种被人一两句就会拱得正义感爆棚的人。 换句话说,偌大的教室没有人会甘愿牺牲自己的名声来捧着她陪她演戏 听她这么说,季山长只淡淡点头,“那就换一套吧。” 跟在门口的斋长立刻去安排新的桌椅。 奚应雪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脸上装出来的淡然顿时绷不住了,急忙拿眼神去看奚应芷: “不,不必了,我和我妹妹挤一下便是,阿芷,你说呢?” 奚应芷知道,她这是要自己替她开口告状诉苦的意思。 可笑,她自傲于她人淡如菊的名声,又看不起奚应芷小肚鸡肠、处处争抢的举动。 可是,奚应芷种种举动到最后受益的究竟是谁? 奚应芷合上书本,抬头无波无澜地目视前方,“姐姐,麓山书院念书的机会来之不易,若是与你挤作一团,只怕时时分心,辜负了夫子教导。 更何况山长已经说了会为你安排座位,你就算不满山长的安排也该私下去说,而非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反驳。” 奚应雪脸颊唰地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要滴出血来。 手足无措支吾着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麻烦。” “好了,”季山长扬声,一锤定音,“求学之路本就艰难,若是怕麻烦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算得上敲打了, 奚应雪愈加羞愤难言,却也无话可说,只得挂着眼泪委屈至极地坐在新搬来的椅子上。 这椅子很结实,可她却觉得烫屁股。 泪眼朦胧之中,她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前排的奚应芷。 若是奚应芷此刻回头看,定然会被她眼底的恨与杀意给惊住。 这视线被讲台上的季山长看到,旋即又看向神色坦然、镇定自若的奚应芷,内心又是一番斟酌评判。 将神色各异的众人都打量了一圈,季山长才缓缓开口:“今日书院有三位新学生入学,想必大家都见过了。 往日麓山书院,只有二品官员以上的女儿和勋贵之家的贵女才能入学,如今却改了规矩,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语毕,众人都是一惊。 36.学校改革静仪郡主气坏了 季山长继续道:“王化出自闺门,一个家庭甚至王朝的兴衰有一半与内宅女子息息相关,麓山书院开学本是为了教化贵女,让大燕延续盛世。 可惜学院开办三年,成绩只是平平。” 这话说得坐在下面的贵女俱都臊得面颊发赤。 什么成绩平平,不就是说她们不受教,不是好学生吗? 可她们是女子,学那些四书五经算数经义有什么用?去考科举吗? 虽然心中愤愤,可她们也不敢记恨季山长,只用刀子般的眼神不住地在新来的三人身上扫。 其中,犹以奚应雪接收到的恶意最多。 无他,谁也看不惯这种家世明明低人一等,却处处拿捏身份架子的女子。 本就心存厌恶,有季山长这一番话,更是火上浇油。 季山长将她们的暗流涌动尽收眼底,却并未出声震慑。 他让奚家姐妹入学,本就是为了给懒惰颓废的麓山书院注入新的生机。 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季山长将手中的卷轴缓缓摊开,“今日我奉陛下的旨意在书院举办小考,小考成绩会通禀陛下。 若连续三次小考排名最末,麓山书院会将该名学生退学。” “什么——”静仪郡主失声尖叫:“我们都是侯爵勋贵之女,书院怎能将我们退学?” 别人听了这话或许会掂量斟酌着回话,季山长却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淡淡地看着她,“若有不服,大可亲自去陛下面前辩驳,若真有如此胆量,麓山书院破格留下也不是不可。” 静仪顿时没了声音。 搞什么鬼! 虽说当初来麓山书院她便是不情不愿,是端亲王嫌她烦叫人押了送过来的。 可凡是贵族女子都以在麓山书院念书为荣,她也早就习惯别人提起她这重身份时羡慕追捧的神情。 最重要的是,她念不念是一回事,被退学那可是另一回事。 到时候她岂不是要成为京中其他贵女的笑柄和谈资? 静仪郡主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扭头,冰冷而残忍地扫了奚应雪一眼。 就在众人各自思量间,讲台上的季山长已经缓缓摊开手中的卷轴,悬挂在教室正前方的木架上。 “今日的考题,便以此画为题,请诸位题诗。” 随着话音落下,卷轴也露出全貌。 满纸雷电风雨,黑云压抑之势扑面而来。 风雨交加之中,画面正中央却是一株老梅树傲立于寒风中,枝干虬曲,花朵稀疏而坚韧地绽放于枝头。 众人一时都为这幅化作汹涌而澎湃的气势震得呼吸一窒。 季山长拈了拈胡子,“只是题诗而已,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应当不难时间便定为,半柱香吧。” 一句话,炸醒一屋子学生。 “什么?半柱香?这跟不给时间要我们七步成诗有什么区别!” “就是,把墨磨开都不止半柱香!” “还题诗,谁的画作也配让本郡主为他题诗!” 最后这句话,是静仪郡主说的。 她本就对这莫名其妙的做法不满,如今找着机会更是尽情发泄。 季山长神色莫测地开口:“郡主若不愿题诗,现在便可以出去,我不会逼任何人做不愿意做的事。” 静仪郡主气焰顿时一消,满腹怨气地抓起了笔。 却没有动笔写,而是抓着笔头放在嘴里不轻不重地啃咬着。 见她如此,其他贵女也都认命地开始磨墨。 奚应芷却久久没有动作,紧紧盯着那幅画,脑子里不断闪过前世种种。 那些从未被深思过的事情缓缓涌入脑海,很多似是而非的事情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前世她入学后,季山长也说过要考试,最后却草草了事,也并未说什么考不好要退学的话。 如今细细想来,才觉出味来。 那时季山长松口准她入学,应当也是有皇命的缘故。 可她却懵然不知,先是被奚应雪罚跪,传出强求入学的名声,连她自己也觉得做错了事畏畏缩缩。 后为了维护奚应雪她强行出头,狠狠得罪了静仪郡主,被静仪的侍卫丢下水中,浑身湿透,被人指指点点,最终声名狼藉。 此刻再回忆,季山长当时应当也想提出这个话头,只是她名声实在太差,让季山长既失望又无奈,最终并未再提。 重生后她虽有心在考试中获得季山长的青睐,却也没想到这考试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机遇。 将那幅画一寸一寸印入眸中,奚应芷双眸燃出熊熊斗志。 前世因她愚蠢懦弱错过的东西,重活一世,她全都要收入囊中! 季山长观察着众人,惊讶地发现在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学生中,奚应芷双目灼灼地盯着画卷一角,眼神似悲似喜,让人忍不住想探寻。 季山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但见她盯着的地方,皎皎梅树旁,一块被岁月磨砺得光滑的石头上,几缕青苔生长其间,似乎在默默诉说着时间的流逝与生命的坚韧。 季山长吃了一惊,快速走到画卷边上仔细打量,心中掀起巨浪。 这幅画收在他书房中多日,他却此刻才发现这幅画的画眼,并非是那株显眼的梅树,而是这块藏在边角上的青苔! 这个姑娘怎么会如此眼见? 是巧合,还是? 脑海中各种念头一茬接一茬,季山长忍不住又去看奚应芷。 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磨墨,旋即提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 那速度不像是写诗,倒像是在鬼画符。 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季山长还是没忍住,抬腿往她身边走去,从侧后方看她笔下的诗文。 这一看,季山长心中又是一阵惊涛骇浪! 半柱香的时间眨眼而过。 季山长强忍激动叫来斋长将学生的诗文收起来。 他站的位置就在奚应芷身边,亲自去收奚应芷的考卷。 见着是他,奚应芷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轻声道:“谢过山长。” 季山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 奚应芷不明所以目露探寻。 季山长却没有解答的意思,将考卷收齐后往咯吱窝一塞,飞快地出了教室。 37.学渣们都慌了 “如璋,你快来看!” 季山长颠颠地冲着端坐在屋子里下棋的男子叫嚷,快步冲了进去。 “你瞧我看见什么了,一个女子,写出来的字居然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季山长将那沓考卷啪地摔到端亲王面前,将他面前的棋盘砸得乱七八糟。 端亲王眉头迅速盈满怒气,“老头,你妨碍本王下棋了。” 季山长全然不惧他的威势,左手用力地在纸上点着: “你看看这起笔,这走势,这收尾,这架构!你细看,细看!可不是与你一个路数!” 蓦然被打断,端亲王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抬手将那叠纸拿起来,掷到一旁的小几上。 手指重新落到零乱的棋子上,按着刚才的棋局飞快地摆起来。 不到一刻钟,棋盘又恢复原样。 端亲王这才面无表情地侧头,在季山长略有些气愤的视线下,去看他提到的字迹。 旋即视线便是一凝。 季山长一看他神色便有些不好,忙将试卷抄起护在怀中。 “你可别瞎想,写出这字的不过是个内宅女子,跟你无冤无仇定然不是刻意模仿,肯定是巧合。” 端亲王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眸光发凉。 见他不信,季山长又道:“的确是巧合,写这笔字的是奚府的庶女。若是有什么阴谋,也该是选嫡女,而不是选一个庶女来做棋子。” 奚府的庶女?是她? 季山长绞尽脑汁地想着还能怎么解释,就发现端亲王浑身散发的冷意似乎莫名消散了。 他转头重新看向棋盘,举棋的手重新落在棋盘上,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优雅之气。 “季山长为她说尽了好话,可是见她长得漂亮心存偏爱?” 季山长怔愣了一瞬,旋即暴跳如雷,“你说的什么浑话!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我若有这种歪念头岂不是猪狗不如了!” 端亲王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嘴角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拙劣字迹,也值当说上一通。” 动作一顿,端亲王缓缓抬头,直视季山长:“你莫不是,知道这局棋要输,故意岔开话题吧。” 眼底的讽意激得季山长几乎跳脚。 “胡说,胡说,我岂是这种输不起的人!” 端亲王了然地点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棋子,说出的话却气死个人: “是是是,老师不是,那便与我将这局下了一半溜之大吉的棋局下完吧。” 季山长气冲冲地坐在他对面,举棋棋子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般盯着棋盘。 半晌,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是个漂亮姑娘?” 端亲王脸上的笑似乎顿了下,随后缓缓收于平静。 他抬头与季山长对视,“老师,该下子了。” 季山长:…… 这盘棋还是没下完。 季山长下了两个子便发觉走入死路,任端亲王怎么说都只摇头不肯再下。 抱着那叠试卷:“我该批复诗文了,下午就要张贴,不比王爷位高权重来得清闲。” 端亲王也不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季山长一阵臊得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端亲王重新垂头看向那局似乎已经步入绝境的棋。 虽然白子已经被团团围困,可要破局却也不是不可能。 他平日最是喜欢解这种死局,所以才会枯坐在此半日,等季山长回来与他继续下棋。 可现在…… 凝神看了半晌,忽然将手中棋子一丢,起身走了出去。 书院里,考完试后,上午的课便结束了,贵女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府上的小厮各自送了午膳进来。 奚应雪这回学聪明了,她坐的位置本就靠后,夫子一走,她便从后门出去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静仪郡主再捉住。 也是她杞人忧天了,静仪郡主被方才季山长突如其来的考试给弄得心烦意乱,哪还有心思找她麻烦。 就着下人摆膳的功夫,静仪郡主瞟着几个跟班,“方才考试,你们的诗作的如何?” 几个人各自眼神交流了一番,由周梦楠出面苦笑道: “咱们什么水平,郡主难道不知道吗?什么湿啊干啊的,咱们几个平日里最烦的就是那些个。” 静仪郡主不由地松了口气,撇撇嘴:“季山长忽然来这一手,说什么忽然改了规矩,念书不好便要退学。 我看他就是故意针对咱们,还装模作样地拿陛下来压我们。陛下成日忙于朝政,怎么会留心这种小事!” 周梦楠也忙道:“就是,季山长自以为曾经是王爷和陛下的老师,总是眼高于顶看不起咱们。往日郡主敬他三分不与他计较,他反倒蹬鼻子上脸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郡主定要在王爷面前好生说道,不是为着念不念书这种小事,而是为着郡主和王爷的颜面。季山长如此欺辱郡主,传出去难道王爷脸面上就好看吗?” 一番话说得静仪郡主火气滔天,拳头更是捏得咯咯作响。 若说静仪郡主有什么不能触动的逆鳞,那就是她的义兄端亲王。 “哼,回府后我便将今日之事告诉王兄,季山长若以为有人撑腰便可扫我王兄的面子,我定会叫他知道厉害。” 周梦楠几人挑眉对视一眼,俱都松了口气。 忙各自替静仪郡主摆好碗筷,“郡主别气坏了身子,先用膳吧,下午还有课,谅山长也不敢真的得罪郡主。” 静仪郡主接过筷子,教室里盈满饭菜的香味。 奚应莲摸着肚子,轻手轻脚走到奚应芷身边。 如今教室里的学生面前都摆上了饭菜,只有她们姐妹,连个问候一声的人都没有,坐在教室里孤零零地难受。 奚应芷扫视一圈,起身带着奚应莲走了出去。 外头少了香味萦绕,两人腹中饥饿感没那么厉害了。 奚应莲不满道:“府中送饭的小厮怎的还不过来,这是要饿死咱们吗?” 奚应芷没接话,冷静地走到等在外面的梧桐身边,“方才大姐姐往哪边去了?” 梧桐指了下山的方向,“我刚刚瞧见碧落姐姐带着大姑娘往那边去了。” 奚应芷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平静的眼眸晦暗不明。 38.和人淡如菊姐正面交锋 眼见她抬步前去,奚应莲也紧紧地跟着。 不知为何,眼下她居然觉得,这个素来懦弱的二姐给人感觉很是可靠。 特别是这种风雨飘摇的氛围之中,跟在她身边,居然让奚应莲有种安心的感觉。 二人步行一小段路,便在一个老树的身后见到了正端着碗筷的奚应雪。 在她面前撑着一张小几,上头摆了满满当当的饭菜。 还有好几个菜摆不下了,由碧落端在手里,满脸心疼地捧在奚应雪身前。 见了这一幕,奚应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是府中的下人没给她们送饭,而是被人半道给截了。 被她们两人撞上,奚应雪夹菜的动作微不可见一滞,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不自然。 树荫下,三人气氛尴尬一时都没说话。 奚应莲是不敢说,奚应芷却是觉得讽刺。 她这个嫡姐不是自诩高风亮节、不争不抢吗? 如今这是在做什么?背着她们偷吃? 难道奚府已经连三个女儿都养不起了,逼得奚应雪只能克扣庶女的饭菜? 大抵是她脸上的讥讽太过明显,奚应雪沉默地放下筷子,示意二人坐下。 “我正要派人去叫你们,你们来得倒巧,赶紧用膳吧。” 奚应芷和奚应莲对视一眼,没有动作。 而正是对视的这一眼,奚应雪瞬间怒了。 她猛地将筷子一摔,“好啊,你们两个庶女如今是勾结在一块狼狈为奸了,怎么,是不是日日都想着如何算计我,如何让我丢脸!” 没想到她突然发难,奚应莲被吓得一哆嗦,几步窜出来下意识急着解释:“大姐姐你误会了,我没有。” 她侧头瞥了奚应芷一眼,想起方才奚应雪受的委屈,定然是要找人撒气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和奚应芷可算不上什么牢固的交情。 当下憋了两滴泪挂着,小嘴也叭叭起来: “方才静仪郡主羞辱你,我心中也实在难受,可我只是个庶女,人又蠢笨说话也不利索,若是出面说什么只怕更加惹怒郡主,所以才没有站出来。 大姐姐,方才那一幕我实在心如刀绞——” “住口——”奚应雪几乎是怒吼出声,满面狰狞,丝毫没了平日的淡然端庄。 奚应芷眼底闪过微不可见的笑意。 方才在书院她被静仪郡主掌掴、羞辱,替她擦鞋,桩桩件件都让她羞愤得恨不得当场去死。 奚应莲这会一次又一次地当着家中下人的面提起,虽然是想讨好她,可实际上的所作所为却是在打奚应雪的脸。 身为嫡女,尤其是在庶女面前,奚应雪有她的骄傲。 这种丢人丑事,含糊装傻,彼此都不再提及,让它随风飘散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奚应莲被她吼懵了,身子瑟缩地往后退了几步,求助般地又看向奚应芷。 这回,奚应芷没再帮她解围,自己走上前将奚应雪丢掉的筷子捡起来奉到她面前。 “民以食为天,有什么事还是吃完饭再说,有些事说破天去也只是女儿家之间的口角,大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伸出援手的事情做多了,别人便会觉得你不值钱,认为你随手可以丢弃。 反正想要了,再捡回来就是了。 这样的盟友不是奚应芷想要的。 她要奚应莲看清楚,到底应该站在谁那一边。 奚应雪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强忍胸口涨得快要爆炸的怒气接过的筷子。 两人坐下沉默着用膳,谁也没有招呼奚应莲的意思。 奚应莲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们,想开口又拉不下脸。 她还从来没在奚应芷面前被下过面子。 呆站半晌,腹中饥饿之声如鼓鸣。 奚应莲既饿又委屈,片刻后狠狠跺脚,转身跑回了书院。 奚应芷二人一言不发着吃完了一顿饭,下人收拾完碗筷离去之后,奚应雪才冷冷开口: “二妹妹,方才在静仪郡主面前,你为何不出来替我说话?”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奚应芷抬眼,不出意料看到她眼底压抑的怒气,还有恨意。 “大姐姐恕罪,我从未见过静仪郡主,被她威势所慑心中只有恐惧。” 她口中虽然说着恕罪,实际上却没有多少歉意: “更何况我不如姐姐有嫡女风范,见着这样的大人物,早就怕得魂都飞了,只敢事事顺着郡主,哪还敢说些什么话?” 奚应雪仍旧冷冷地打量着她。 她知道奚应芷在撒谎,可她却没有办法做些什么来惩罚她的巧言令色。 今日之事,她恨不得掩一辈子不让旁人知道,自然也无法大张旗鼓处置奚应芷。 况且就算被人知道,奚应芷的所作所为也是无人指摘的。 毕竟静仪郡主之嚣张霸道人人皆知,哪怕知道她吃了亏,众人也只会叹她倒霉。 或许还会怪她蠢,自己主动惹了静仪郡主的厌恶,绝不会去怪一个庶女为什么没有在静仪郡主面前挺身而出护卫自己。 所以这个亏,她只能咽下去。 可偏偏,她不甘愿! 奚应芷察觉到她的视线像毒蛇的信子一寸又一寸地舔舐过自己的皮肤,像是在打量什么猎物一般,心中缓缓生出警惕。 她是从来不忌惮以最大的而已来揣测这个嫡姐的。 “二妹妹,你既然如此惧怕静仪郡主,不如你禀了父亲不再念书如何。 作为庶女,你在家学些刺绣和侍奉人的功夫便尽够了,实在不必来书院出这个风头。” 奚应芷浑身血液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可笑,真可笑。 奚应学是不是忘了,她能来麓山书院念书,靠的到底是谁了。 如此急着卸磨杀驴,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小肚鸡肠。 “多谢大姐姐关心。”奚应芷似笑非笑,语气却带着刺:“我虽然惧怕郡主,可郡主却不曾刁难我,若是为此退学只怕父亲要追根究底地发问。 我怕我言多必失,说错了什么话,或说多了什么话让人误会郡主是欺凌同窗之人,反而坏事。所以退学之事,还是作罢吧。” 奚应雪脸色顿时无比难看。 奚应芷这是在威胁她,若是逼她退学,她便要将自己在学院被静仪郡主羞辱的事情宣扬出去! 她何等爱惜名声和脸面,这一招,算是掐中了奚应雪的死穴! 39.和嫡姐闹掰,不装了,摊牌了 奚应雪眼底透出凶光,很快又掩饰了下去,“二妹妹,你可想清楚,在奚府时你便没念过什么书,在麓山书院若是应付着度日也就罢了。 可如今山长说了定期要考试,排名靠末者退学。你连书本都没怎么摸过,若是考差了被退学丢了父亲的人,可知会惹得父亲如何气怒吗?” 话到此刻,姐妹二人算是正式撕破了脸,最后的虚伪的情分都荡然无存了。 这样也好,二人相交,永远都是奚应雪踩着她吸她的血。 甩掉这个包袱,奚应芷不觉得难过,只觉得轻松。 “那就不劳大姐姐费心了。”奚应芷笑了,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有种少女独有的娇俏。 “这话也是我想奉劝姐姐的,麓山书院藏龙卧虎,不是奚府这种靠着嫡女身份便能处处拔得头筹的地方,姐姐要出人头地,也该换些招数了。” 奚应雪瞬间勃然大怒! “你一个庶女,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奚应芷笑吟吟地与她对视。 她没有奚应雪的傲气和汹涌的怒气,只是软绵绵地抿着唇,与她对峙时却也丝毫没有落了下风。 “大姐姐,这是在麓山书院,靠的不是血脉嫡庶,而是成绩和排名。大姐姐若是还认不清这一点,只怕还有不少亏要吃。” 说这话时,她身上满是从容优雅的淡然,仿佛真的胜券在握一般。 奚应雪撒出去的怒气像是碰上棉花一般,奚应芷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她碰个大大的软钉子。 她气的狠狠在旁边的树上拍了一掌。 “姑娘当心!”碧落连忙握了她的手吹气着,“为了那起子小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奚应芷抬脚欲要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像是漫不经心地挑起眉: “今日奚府的人并未给我们姐妹送午膳,此事说小了是府中下人办事不力误了用膳,说大了是母亲御下不严,在京都贵女面前丢了奚府的颜面。 事关重大,我不敢瞒报,父亲若问起,我只能如实相告。” 奚应雪气得顿时捏紧了拳头! “你敢,编排主母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罪名!” 奚应芷没再回话,只冲她施施然一笑,便不紧不慢的踏着莎莎作响的落叶离开。 姿态之淡然,比真刀真枪的回击更让人恼怒,就像是这番威胁对她而言,连让她眉毛动一动都不配。 奚应雪果然气得够呛。 可气完之后,她却是咬着牙吩咐:“下午你不必伺候了,回府去告诉母亲,就说……” 眸光闪了闪,像是忍气吞声一般,“就说今日府中下人送午膳走岔了路,耽误了两位妹妹用膳,让母亲务必严惩。” 碧落听完,满眼讶异。 方才可是奚应雪自己说不必将午膳送去书院,就在此处用膳即可。 下人问她要不要去叫其余两位姑娘,奚应雪并未开口。 身为夫人捧在手心的嫡女,她不发话府中的下人又怎敢自作主张。 可以说今日午膳一事全然都是照着她的意思行事,可如今,大姑娘又开口说要严惩那些人。 身为奚应雪的贴身丫鬟,碧落也是有些大局观的,闻言劝道: “严惩对大姑娘的话言听计从的下人,只怕日后下人们对大姑娘的命令不会如此听从了。” 奚应雪脸色黑得难看。 她如何不知道这样自打嘴巴是在消耗自己的威信。 可今日之事的确是她一时意气让奚应芷拿住了话柄,回家之后奚应芷定然是会跟父亲告状的。 与其到时候让父亲怪罪母亲治家不严,还不如她现在就惩治了,也好堵奚应芷的嘴。 说来说去,都怪奚应芷,害得她如此举步维艰。 “暂且按我说的做,他们受了委屈我自然记在心中,事后多赏些银子就是了。 能为奚府嫡女卖命,旁人还没有这样的机遇。” 碧落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劝。 用了午膳之后照例要歇息一会,奚家三人都默契地在外头待到快要开课才重新回到教室。 奚应芷进去的时候,静仪郡主一行人正在讨论要怎么跟端亲王开口告状。 “季山长说是王兄的老师,其实不过是个名头而已,王兄能征善战,智计无双,季山长却迂腐清高,王兄也不喜欢他。” 静仪郡主神情满是不屑,周梦楠听得屡屡点头: “既然如此,郡主只要开口,端亲王必然会要求废弃考试,说不定还能那些莫名其妙入学的人赶出去。” 这话虽是在说奚应雪,可奚应芷却忽然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静仪郡主若有所觉侧头,恰好与她对视。 “诶,你。”静仪冲她招手,像是逗狗一般,“你叫什么名字?” 奚应芷压下心头淡淡的不喜,缓步走了过去,“小女奚应芷,奚家行二。” “好好好,奚二。”静仪挥手打断了她自我介绍,“你,你了解我王兄吗?” 她视线里满是打量。 奚应芷沉吟片刻。 今生她跟端亲王定然是毫无关系的。 可是前日在街上她当众说了那样的话,虽然有端亲王威势在众人不敢乱传,但以静仪郡主的身份要知道这件事也不算难。 她若一味否认,只怕让人误会她装腔作势有心隐瞒。 更何况上午她还扯了端亲王的虎皮,用一张云锦御笺唬得静仪郡主放她一马。 这会若改口,静仪定然觉得她在耍她。 “郡主问这话,小女怎好回答。小女若攀附王爷,那不是自己活够了吗?” 是的,她决定含糊过去。 不承认,不否认。 少女的娇羞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动人,静仪都被她这副姿态晃了神,心里头对某个念头坚信了。 暗道王兄不是拘泥家世之人,看上一个庶女倒也不奇怪。 是了,难怪季山长会让她入学,多半也是有王兄示意。 庶女,脾气柔顺,会看眼色,倒也不是不能为她所用。 打定主意,静仪郡主冲她勾出一抹和善的笑。 40.考试第一! “无妨,王兄不拘小节,并不计较这些。我且问你,若我想让王兄出面,取消书院的考试,你说我该如何措辞?” 她语气并无平日的高傲,甚至可以称得上和气。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讶异地打量着奚应芷。 静仪郡主怎么会向一个庶女问这种话? 她究竟是什么人? 尤其是奚应雪,恨得牙根都在发酸。 明明她才是奚府嫡女,也是在京都素有美名的高洁才女,静仪郡主却如此羞辱她,反将一个卑微懦弱的愚蠢庶女捧在手心。 一帮有眼无珠的无知蠢货! 任奚应雪怎么阴恻恻地盯着,任旁的贵女如何奇怪、不服,静仪郡主只期待地看着奚应芷。 看得她头皮阵阵发麻。 不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不敢。 前世她陪伴在端亲王身边许久,甚至是王府后院唯一的女人,她自认为还是了解裴如璋的。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前世裴如璋病后康复后,虽然嘴上觉得她身份低微,实际上对她并不苛刻。 非但惩处了王府对她不恭敬的下人,还好吃好喝锦衣玉食地招呼着她。 后来招呼到床上去,虽然嘴上还是不怎么留情,可平日相处对她却是诸多疼惜的。 他是第一个对她这样好,也是唯一一个对她这样好的男人。 奚应芷就算是个傻子,也摸出了他的几分脾性。 可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性子,她才不敢开口多说些什么。 裴如璋此人心思深沉,最喜欢将别人玩弄于股掌。 与之相反,他最恨的就是来自旁人的谋求算计。 奚应芷若暴露了自己对他的了解,裴如璋定然会注意到她,甚至将她这个意料之外的危险因子掐死也是有可能的。 可方才她才刻意误导静仪,让她以为自己和端亲王有关系。 如今又一口否认,只怕又会触怒静仪郡主。 左右为难之际,季山长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里。 “将考试排名张贴在公告栏处。” 闻言,静仪郡主脸色顿时一变,“排名,季渊这老头这么快就排出名了?胡闹!” 骂完这句,静仪推开围在一起的贵女快步冲向公告栏。 站定后视线迫不及待在上头看着。 麓山书院学生并不多,不过二十余人,静仪郡主不费什么力气就在上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排在末尾的三个名字中,赫然便有她的大名秦雪莹。 虽然不是排在最后一名,却也足够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见她气得身体绷直,牙关紧咬,周梦楠几人连忙拥了上来。 待看清公告上的排名,几人彼此对视,俱都不敢上前撞静仪郡主的枪口。 半晌,还是周梦楠硬着头皮劝慰:“这什么排名,半点也不公正,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季山长凭什么给咱们排个先后——” 还没说完,静仪郡主恶狠狠地瞪过来。 周梦楠一直给她当狗腿子,见多了她羞辱震慑别的女子,却是第一次直面她的暴戾和凶狠。 当即被吓得心口扑腾着直跳,口中的话也戛然而止。 “本郡主就算排名靠后,也轮不到你在这说风凉话,你就算排名靠前,也不过是本郡主座下的一条狗。” 周梦楠被骂得脸色煞白,飞快地低下了头。 方才她也看见了,静仪郡主排在倒数第二,她却是排在正数的第二,定然是扎了郡主的眼。 静仪郡主脾气喜怒无常,平日说话很是难听刻薄,却从没有这样直言辱骂过她。 她以为,静仪好歹是给自己一些脸面的。 毕竟她身份的确不如静仪郡主尊贵,可好歹也是二品尚书嫡女,在京中算得上高门贵女。 没想到今日静仪居然如此辱骂自己,就算周家权势不如端亲王府,可也不代表周家可以不要脸面任人羞辱。 “郡主慎言,”周梦楠咬牙,“我知道您考了末名心有不甘,可这排名是季山长定下的,第一名也不是我,您就算想找人撒气,也该找对的人吧。” 其他贵女顺着她的话,向告示上的第一名看去。 霎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奚应芷? 静仪郡主也沉默了,宽阔的院落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硝烟。 若说排名靠后只是让她觉得恼怒,那么一个屈居末流的武官庶女得了第一这个结果,几乎让她暴跳如雷! “季山长!”静仪郡主甩了袖子怒然发问: “我敬您德高望重所以叫您一声山长,可您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分。我们都是麓山学院的学生,多的念了三年,少的也念了一年。 您今日这样排名,怎么,是想说书院的学生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从未念过书的庶女吗!” 虽然奚应芷或许和端亲王有什么关系,可敬仪郡主自信,在端亲王面前谁也越不过她去。 奚应芷若是仗着这层关系想压她一头,绝无可能! 季山长让人贴了告示后,又让人将方才学生们做的诗依次贴在的排名的旁边。 此刻听静仪质问,也不恼怒,只点了点奚应芷做的诗。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确是应当,可有些诗文之所以令人叫好,便是因为无论何人都能欣赏其中的精妙。 静仪郡主若自认所作的诗不输别人,不如自己亲眼来看看。” 静仪狠狠剜了他一眼,几个大步上前,顺着他的手指去看奚应芷做的诗。 【风雨雷电夜未央,黑云低垂压寒塘。 独梅傲立风雪中,疏影横斜映月光。 暗香浮动传千里,朵朵皆是坚韧章。 青影常伴虬曲侧,岁岁长年共芬芳。】 有学生没忍住将这首诗从头到尾念了出来,院子里逐渐变得安静。 半晌,静仪郡主厉声怒道:“就算这首诗做得不错,可谁又敢说我做的比她差!只是你一家之言就能作数吗?” 听她质疑自己,季山长两眼一撇,懒得搭理她。 静仪郡主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小辫子一样得意地扫视一圈。 “你们都来评评理,她的诗就算好,真的好的到可以评作当之无愧的第一吗?” 季山长被她这番无耻的话气得胡子都吹飞了,正要开口,就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郡主此言非虚!”奚应雪从人群中冒出来: “二妹妹在家从未念过书习过字,今日第一次作诗也是赶鸭子上架,山长若真的点她的诗为第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齐齐看向站在廊下,一直没有走近的奚应芷! 41.被指控作弊 静仪郡主更是两眼一亮! “好啊,麓山书院考试居然有人敢作弊,果然是眼皮子浅的庶女,手脚都做到这来了。 麓山书院可是圣上亲自下令开设,书院的牌匾更是太后亲手所书,敢在这作弊,堪当欺君之罪!来人,将这个贱人拉下去打十个板子以儆效尤!” 奚应芷慌了一瞬。 无他,静仪郡主的这些侍卫素来唯她命是从,从未有什么道理可言。 奚应芷心头生出些许无力抵抗的绝望来。 眼看那些侍卫气势汹汹越走越近,奚应芷眼睛涨得通红,情急之下喊出一句: “静仪郡主虽是端亲王的义妹,虽是王爵贵女,行事却如此鲁莽浅薄,甘当别人的武器!” “你胡说八道什么!”静仪郡主勃然大怒。 奚应芷本是有些害怕的,可这话开了口子也由不得她退缩。 强撑着气势道:“难道不是吗?我大姐姐红口白牙污蔑我作弊,静仪郡主不假思索就信了。 不是甘当大姐姐的武器,难道是天生愚钝,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静仪郡主脸上的阴云几乎要凝固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好大的胆子!” 两人说了这一会,季山长也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奚应芷身前呵斥: “秦雪莹,胆子大的人是你,麓山书院是开课求学之地,不是你逞凶斗狠的地方,还不速速退下!” 他身份特殊,几个要冲上来的侍卫彼此对视一眼,迟疑着没有再动作。 奚应芷长吁了一口气,连忙将自己整个人躲在季山长身后。 那日也是季山长松口准她入学的,今日又如此维护她。 说来也奇怪,方才被欺负,情急害怕之时她没什么感觉,这会有人挡前面她反而生出些委屈来。 秦雪莹看着自己的侍卫被喝住,攥着拳头站在原地,娇俏的五官硬生生扭出一个狠相。 “老不死,你包庇纵容也太明目张胆了,莫名其妙准她们这种小门小户的破落户入学,如今又钦点她做第一名。 怎么,老房子着火想找第二春了?” 这污言秽语难听得季渊脸色一阵发青。 这个秦雪莹目中无人惯了,裴如璋只将她养在家里,从来不曾管教,今日看来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方才你自己也说了,麓山书院是圣上亲自下令开设,教的是名门贵女。 你满口污言秽语,动辄破口大骂殴打同学,算得上哪门子贵女。如此粗鄙张狂,不配在麓山书院念书。” “你说什么!”静仪郡主陡然扬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 “季渊!我可是端亲王的妹妹,陛下钦赐的爵位,你是要赶我出麓山书院吗!” 她咬着牙关,语气里带上浓浓的威胁之意。 季渊面色更是不佳,却并未接着话立刻开口。 今日秦雪莹失态张狂在前,他让秦雪莹退学于理无什么错,可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端亲王的妹妹。 让她退学,端亲王颜面定会受损。 好歹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季山长于情总要顾念几分。 可若就这么放过,麓山书院有这样横行霸道的学生,名声又何存。 说来说去还是怪裴如璋这个王八,塞了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泼妇来书院。 左右为难之际,一直躲在身后的小女孩缓缓挪了出来。 “季山长,方才静仪郡主口口声声要教训我,只是因为误会了我作弊而已。 也是我被质疑了心中急怒才会口出恶言,有误会不如好生解开,也免得伤了山长和郡主的师生情谊。” 温和的声音如甘泉,季渊快要爆发的怒气被抚平了不少。 这番话将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将秦雪莹描述成一个暴躁直率的形象。 又点出了两人师生的关系,无疑给了两方一个台阶。 虽然此刻季渊和秦雪莹还是铁青着脸,却都不约而同地就着台阶下坡。 毕竟真闹僵了,双方都不好看。 秦雪莹轻哼了一声:“作弊这种事情,你咬死了不承认旁人也拿你没办法。” 季渊蹙眉。 作弊这种事情,咬死不认的确无法,可若有人一意要泼脏水,那被污蔑之人也是很难洗清。 他是读书人,面对这种污蔑的行径最是看不惯。 正要开口,奚应芷却抢在他前面说话了: “我大燕律法,素来是民举官才究,郡主既然说我作弊,合该自己拿出证据才是。所以我也想敢问郡主,凭什么说我作弊?” 秦雪莹被问得一诘,猛地侧头直勾勾盯着她。 她以为方才奚应芷出来说话,就是准备低头自己吃下这个亏的意思。 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质问自己! 秦雪莹心头无名之火陡蹿。 季渊怒斥她,她尚且可以容忍一二,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和她对着干,活腻歪了。 她扭头在人群中找到藏在人背后的奚应雪,指了指她。 其他学生立刻将她推了出来。 奚应雪强忍着慌,竭力摆出淡定的姿态。 “你说,你妹妹能不能写出这样的诗。” 奚应雪没有开口。 姐妹互争,传出去不好听。 可是,她坚信奚应芷的确作弊了,她若刻意包庇,不是纵容了这种行为? 秦雪莹正是耐心快要告罄之时,见状厉声斥道: “方才也是你暗示本郡主这首诗有猫腻,如今要你说你却不说,打量着将本郡主当傻子吗?” 听了这话,奚应雪终于挣扎着开口: “二妹妹,在家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念过书的,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尚未学会走路,如何能学会跑步。 你一个从未学过作诗写文的女子,如何能写出这样精妙的诗句?” 42.屎盆子盖了一头 众人若有所思。 周梦楠飞快接话:“是了,今日这诗作的却是精妙,若奚应芷果真有此诗才,合该早就声名斐然才是,又怎么会寂寂无名这么久?” “寂寂无名?这话只怕不实吧?”另一二品将军家的嫡女卫风也开口。 “我也是听过奚二姑娘大名的,只知道她素来虚荣肤浅、爱慕虚荣,倒从没听过她有什么才名。” 卫风身为武将之女,平日偶尔会在宴席上和奚府的女儿们碰面。 好几次都遇上奚应雪失望地教训奚应芷为人小气、不顾体面,因此也一直认为她爱出风头。 这会自然也不服她一个庶女得了第一,忙将她以前在宴会上为了一个荷包和别的贵女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个荷包而已,也闹得人尽皆知,足见她小肚鸡肠、争强好胜,心性如此狭隘之人,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 要说她爱慕虚荣为了出风头作弊,还说得通一些。反倒是奚家大姑娘,素来就有人淡如菊的美名,性情更是高洁,更像是写得出这种诗作的人。” 闻言,奚应雪冲卫风投去感激的一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日我百口莫辩,卫姐姐相助之恩,我定然铭记于心。” 竟是默认了这首诗是奚应芷抄她的。 卫风性情直率,平日里说话也还算让人信服。 今日这么有理有据地说了一通,大部分人都信了,俱都怀疑嘲讽地盯着奚应芷。 秦雪莹闻言也神气活现扬起了头:“证据确凿,奚应芷定然是作弊才写出的诗,季渊,你还要一意包庇她吗?” 奚应芷再次抢在季渊说话之前开口了。 语气还是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柔软,说出来的话却强硬了不少: “静仪郡主,今日考试是圣上的意思,山长不过是尊皇命行事。批卷也是山长职责所在,你口口声声说我作弊,只管冲我来,为何要屡屡向季山长发难? 今日就算证明了是我作弊,也只是我一人之错,轮不到你们借题发挥。” 这话很是刚烈,全然不像是一个女子说出口。 更让人全然无法将这个坦荡的女子和方才卫风所说的狭隘小气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季渊忍不住惊诧地看了她一眼。 上一次见到奚应芷还是四天前她求自己收她入学。 犹记得那时的她像一株杂草,虽然匍匐着身子却别有一股坚韧。 短短四天,她似乎变了…… 未等到静仪郡主再度发怒,奚应芷又侧头问道: “卫姑娘,按你的意思,这首诗是我大姐姐所作,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被我抄了过来,是吗?” 听她将话题转到作弊上来,秦雪莹也忍了怒气,看向卫风。 卫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首诗高洁大气,是大姑娘的风格。” 奚应芷笑了,两个梨涡抿出调皮的旋儿。 “若这首诗是大姐姐做的,那么她应是才高八斗才对。 可为何,她在考试的时候不发挥自己的实力,写出这样的诗句,还被先生点为最后一名呢?” 她缓步走到告示栏下,在最后一名的诗作前站定。 披着耀眼的日光,像是明珠生晕一般,摇头晃脑地念着上头的诗: “雷电交加风雨狂,黑云压顶势难当。寒风中立老梅树,坚韧不拔显刚强。 逆境之中展傲骨,世间万物皆敬仰。画中有意传深意,不畏艰难志如钢。” 她拉长了语调模仿书生们念书的姿态,声音清脆爽朗。 可随着她一字一句念出来,众人脸色逐渐变得一言难尽。 奚应雪更是陡然脸颊涨红,几乎能滴出血来。 因为这首诗做的,也就比三岁小儿强上那么一点。 别说跟奚应芷作的那首诗比,就是比不学无术的秦雪莹也还差上几分。 难怪她排在秦雪莹这个倒数第二后面,真是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啊。 卫风脸色也尴尬了起来。 默默退了几步,隐入人群中。 秦雪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要她强行夸这首诗做得好,夸奚应雪有才华,奚应芷是抄她的,她还没这么厚的脸皮能颠倒黑白。 这个奚应雪也是废物蠢货一个,自己肚子里那三两墨,还敢来出这个风头。 她哪来的自信! 鄙夷地剜了奚应雪一眼,秦雪莹转了转眼珠又道:“这诗就算不是奚应雪作的,那也定然是你早前背好,今日写下来的。” 奚应芷轻抿着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却还是鼓足勇气直面静仪的威压: “郡主这话还是没有证据的空话,我原是可以不必理会的,不过今日若不能让郡主心服口服,只怕郡主还要和山长生出间隙。所以,我愿意解释。” 秦雪莹不屑地看她一眼。 这种事情,任她怎么巧舌如簧都是辩不清的。 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只要她说奚应芷作弊,这个罪名会一辈子跟着她。 之所以愿意陪她玩这种自证的把戏,也不过是她享受这种彻底将人踩死的乐趣而已。 “诸位请仔细看这幅画卷,方才作诗时大家因着时间短不曾细看,定然会将重心放在中间的梅树,所以作的诗也都是咏梅诗。 郡主认为我作弊,也是因为古往今来咏梅的诗词不胜枚举,随意在哪抄一首并不难。可这幅画,却并非普通的画梅。” 奚应芷伸手,隔空点了点画卷左下方的一处青影。 因着个头不高,手臂举得高了些,越发显得瘦弱纤细。 尤其是腰身,看起来有种不盈一握的柔弱,像是稍微使点力气就会折断。 “这幅画的画眼,是这块藏在边角上的青苔。梅花高洁坚韧,自来便是文人墨客的挚爱,青苔这种东西,生于潮湿,人们见了多半要动手清除。 可这幅画却将青苔扑于梅树脚下,哪怕出身卑微,其生命力却丝毫不逊色。” 奚应芷转过身子,视线复杂,似是怅惘又似是自哀,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世人皆爱咏梅,从未有人关注过隐在角落中的青苔,更遑论为青苔写诗。 若我是作弊,怎么就能提前知道山长的考题,又从茫茫诗海中找到如此切题的诗,偏巧这首诗还从未流传于世。” 说到这里,众人又去看奚应芷写的诗,果然最后那两句【青影常伴虬曲侧,岁岁长年共芬芳。】便是在点画中的青苔。 43.舞到正主面前了 “若真有人能有如此通天的本事,那人也该是身份尊贵的贵女,而非我这样毫无家世背景的庶女罢。” 她嗓音中带着自嘲,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这番辩解有理有据,更是惹人感慨,在场的学生们其实都信了。 不过也没有人开口附和,众人都拿眼睛偷偷去瞟秦雪莹的神色。 但见她神色难看到几乎扭曲,攥着拳头道: “就算你的诗不是随便抄的,也有可能是你提前知道考题请人帮你代笔。季渊如此偏袒你,提前让你知道考题也不稀奇!” 这话说完,奚应芷瞬间怒了。 “你胡说八道!季山长人品贵重,怎么可能作弊!” 秦雪莹丝毫不让立刻反唇相讥:“若真是人品贵重,又怎么会给你一个庶女开后门让你入学? 你们沆瀣一气联合作弊,玷污了麓山学院的地界,我定要告诉王兄肃清这股歪风!” 奚应芷被她这番蛮不讲理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肃清什么歪风?”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好奇。 却像是一枚炸弹,炸得秦雪莹瞬间浑身一僵,脖子上飞快生出一层白毛汗。 其他贵女也都目露惊慌,一个个惊慌失措地敛了表情,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原地。 院子里一时静得只有树梢聒噪的蝉鸣,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 端亲王从幽静的树荫下走出来,越过安静如鸡的女学生们,缓缓走到秦雪莹面前: “你不是要告诉本王什么?如今本王就在你面前,怎的又闭嘴了,说吧。” 他生得高挑,宽腰窄臀,虽然五官深邃,脸色却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却没有任何人敢真将他当作脾气好的人。 不同于高位者身上总有杀伐果断的威压,裴如璋的笑,是那种不寒而栗的冷厉感。 即使他在对你笑着,也会让人感到危险。 一直嚣张跋扈,哪怕在季山长面前也趾高气昂的秦雪莹咽了咽口水,心虚地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裴如璋如有实质的视线在她脸上定格了片刻,直到看得她浑身打颤,牙关也怕得咯咯作响,才缓缓移开。 不经意间落到站在那幅画前,女孩粉白姣好的俏脸上。 转瞬即逝。 “如今本王给你机会开口,你若不说,那便让别人来说。” “我说。”秦雪莹惊慌失措开口。 缓了缓,强行镇定下来,突然伸手指着奚应芷: “这个小庶女今日打着王兄的旗号招摇撞骗,先是哄骗我说她和王兄关系匪浅,她如此大胆定然也哄骗了季山长,让季山长将考题透给了她好让她提前作弊。 麓山书院乃修心养性的地方,怎么能有这种品行低劣的人!” 她一心想着恶人先告状,将自己和季山长都摘了出来,反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奚应芷身上。 是认定端亲王会出于义兄之情维护她,让奚应芷来背锅。 果然,听她这一席控诉,奚应芷吓得脸色煞白。 唰地跪下,脑袋快要埋到领口里,一副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彻底消失的模样。 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一句“打着王兄的旗号招摇撞骗”! 她在秦雪莹面前对自己和端亲王的关系含糊其辞,确实带着招摇撞骗的味道。 这样的事情被捅到正主前,让她整个人既紧张害怕,更多的还是羞耻。 这会她压根不敢看端亲王,就连视线的余光都不敢往他的方向瞥,视线定格地面上石块之间的纹路上,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圆谎。 裴如璋嘴角不引人注意地翘了翘。 “季渊,你提前透题给学生?” 季渊吹着胡子,“我有没有透题,你不知道?” 裴如璋如梦初醒般,轻拍了一下额头。 随着他这个动作,院子里的贵女全都心惊肉跳地哆嗦了一下。 “是啊,这幅画明明是我昨夜才画好,今日亲自拿给季山长的。 那么究竟是谁有这个本事提前知道本王想画什么,又提前透露了考题给学生呢?” 他满是疑惑地喃喃发问,语气明明很是无害,院子里的人却俱都听得脖子一凉,头皮发麻! 秦雪莹更是被这句话给惊得魂飞魄散,嘴唇哆嗦得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 她和裴如璋相识多年,自然知道他这样的语气已经是动怒了。 裴如璋走到跪着的奚应芷面前,“你来说,你是如何提前作弊,提前知道本王的画作的?” 听他没提那招摇撞骗的事,奚应芷松了口气,抬起头乖巧道: “若小女真能提前知道王爷的心事,且还揣摩得如此透彻,那该是臣女的无上荣光。 可惜臣女没这个本事,今日也是第一次看到王爷的画。” 这话自然是撒谎。 前世这幅画就挂在她的房间里,日日夜夜陪伴着她。 那首诗,她作出来后,裴如璋大感有趣,亲自拿了笔写在她的小臂之上。 想到那些事,奚应芷脸又红了。 这会她答话时,带着一丝庆幸和狡黠,双眸又因为紧张和羞耻翻了一层水光出来。 裴如璋心中那点子暴戾,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小手轻轻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冒出头就淡了下去。 “原来如此。”裴如璋点点头,下一瞬,视线又扫向秦雪莹。 “她没这个本事,季渊没这个时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本王作弊,主动向她透题了?” 这么一句话,秦雪莹瞬间汗毛耸立,扑腾就跪下了。 “不,自然不是。”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是我考输了觉得丢人,所以污蔑她,不是她作弊,都是我的错!” 院子里没人说话,更没有人敢抬头,只有秦雪莹认罪求饶一声又一声地回旋。 44.静仪郡主面子掉了一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怂,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在同窗面前丢人了。 裴如璋已经这么说了,她要是还不知死活咬定奚应芷作弊,那就是把自己脑袋送出去了。 别看她是端亲王的义妹,只有她自己清楚,裴如璋这个人狠辣淡漠。 真惹怒了他就算是他自己的血亲,他也不会有丝毫心软。 “污蔑同窗,挑衅滋事,季渊,该如何处置该你这个山长说了算。” 裴如璋看着面无人色的秦雪莹,仍旧是笑着,笑却不达眼底。 闻言,秦雪莹飞快地看了季渊一眼,但见他沉着脸,心中暗叫不好。 忙又一叠声认错:“季山长,雪莹真的知道错了,今日实在是一时冲动才会出口无章,日后我定然改过。” 季渊敛了视线,双手负背:“你对着我只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而已,真正的苦主可不是我。” 秦雪莹神色一僵,眼底迸射出屈辱和怨恨,又很快地低头掩饰住。 片刻后才就着下跪的姿势冲着奚应芷开口道歉:“奚二姑娘,今日之事是我误会你了。 我这个人素来性子直,方才说了些不好听的,我同你赔礼道歉,请你谅解。” 这番话说完,她只觉得自己的面子掉了一地。 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还没有能屈能伸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说到最后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能一口将奚应芷吃了。 奚应芷将她怨毒的神色看在眼里,心知今日她低头,全都是因为端亲王在场。 但这份忌惮不知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而她这会被压制得多狠,日后对自己的怨恨就会有多深。 秦雪莹性子鲁直冲动,若非必要,最好是不要得罪她。 想明白利害后,奚应芷冲着秦雪莹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她: “郡主这话严重了,我与郡主是第一日相识,郡主并不知晓我的人品性情,有所误会在所难免。 今日想必也是被人误导才会如此生气,如今说开了,一切便都过去了。” 说完她又冲着季山长低声道:“多谢山长替我做主维护我的名誉,易地而处我也不愿山长为了我的事情费心为难,今日之事我愿意就此揭过。” 季渊原本满腔怒气,听着这温声细语的话也不由自主地散了。 面前的女孩长得漂亮明媚,说着这样识大体的话,却给人娇憨中带着几分凄凉的感觉,让人在她面前只想妥协。 “既然你这么说了,此事就此作罢。今日考试,奚应芷是书院第一名,你们可还有异议?” 院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奚应雪在听到几人对话的时候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和畏惧。 方才奚应芷暗示静仪郡主种种作为是被人引导暗示,可不就是在说她吗? 可恨季山长愿意维护奚应芷,却不肯为她说一句话。 一会端亲王和季山长走了,静仪郡主再冲自己发难可怎么好! 正惊慌惶恐之际,端亲王忽然开口:“秦雪莹,你在书院如何生事本王不管。 但本王赐你侍卫,是为了护你周全,不是为了让你在书院作威作福,日后来书院不得带侍卫入内。” 奚应雪闻言,如见救星天降,强忍着没有露出喜色。 秦雪莹却是如丧考妣。 可她今日一再被教训,这会有气也不敢发,硬生生咬牙咽下。 “雪莹知道了,日后来书院不会再带侍卫。” 秦雪莹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再无之前的张狂,今日这场闹剧终于是散场了。 端亲王离去之后,秦雪莹被周梦楠搀扶着站起身,目光在诸多埋着头如鹌鹑般的女学生身上扫过,在奚应芷身上停留片刻。 最终,恶毒得如同带着钩子的眼神,狠狠钩在奚应雪脸上,钩得她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好在,季渊还在,秦雪莹终是没有造次。 可众人都明白,她此刻的平静只是假象,如无意外的话,奚应雪必会遭致猛烈的报复。 想一想可能发生的事情,众人都是不寒而栗。 一下午的课就在众人的胆战心惊之中上完了,除了奚应芷,旁人想必都没听进去几句话。 夫子一宣布下课,女学生们就如兽作散,快步跑了出去。 周梦楠鼓起勇气走到静仪郡主身边,被她骂了一句滚,也没有气恼,反而松了一口气飞快地下山。 留在后头的,就只有没有乘坐轿辇的奚家姐妹,和阴沉沉的静仪郡主了。 奚应雪心中慌乱一时攀登至顶峰,也顾不得臭矫情的等奚府的轿辇,急登登地夺门而出,沿着山路踉跄地跑了下去。 静仪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残忍暴戾的笑,看得教室里的奚应芷二人遍体生寒。 看着静仪郡主不紧不慢地跟出去,奚应芷两人又坐了近一刻钟,才从浑身的冰冷之气中缓过神来。 奚应莲僵硬地挪到奚应芷身边,“二姐姐,咱们,咱们还回去吗?” 两人俱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愁容和惧色。 但看静仪郡主的模样,便知今日之事她不会就此罢手。 好消息是,她没打算冲着奚应芷下手。 坏消息是,奚应雪若是遭殃,姚轻黄也不会放过她, 奚应芷轻咬着下唇,“你有林姨娘转圜,母亲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想必不会对你如何厉害,倒是我……” 她缓缓收拾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宝,站起身来,“我去找季山长问功课,等父亲下衙了再回家。” 奚应莲听着她的安排,暗道这样也算个办法。 末了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那你自己保重。” “好。” 两人就此分开。 奚应芷自己背了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书院里头走。 她并不知道季渊在哪里,只想着只要在书院的地界里,好歹能得到一丝庇护,便没有目的地到处转着。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四周越发安静了,似乎连蝉鸣声都弱了下来。 奚应芷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安,脚步一顿,抱着书包连忙又折身往回走。 “谁在那里!” 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传来,奚应芷脚比脑子更快,立刻驻足在原地。 下一刻,一片锋利的树叶划破空气,插入奚应芷身前的泥土,深深扎入地里。 距离她的鞋尖只有一个手指头的距离,插入地面时,叶子的柄部还在微微颤抖着。 奚应芷很难说清楚心头忽然冒出的感觉,恐惧、害怕、惊惧、无措。 若非强悍的意志力支撑着,她恐怕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爷,是书院里的学生。” 45.小猫长脾气!和裴如璋大吵一架 裴如璋皱眉踱步而来,便对上女孩湿漉漉的眼睛。 她如今正是处于女人和女孩之间的时候,一双眼睛氤氲着害怕和无措,还交织着几分藏得很好的愤怒和势单力薄。 被这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会让人有一种,仿佛被她深深信赖和依靠的错觉。 仿佛惊吓到了她,就是做了这世上最十恶不赦的错事。 裴如璋看着她脚面前的那片叶子,眸光冷而锐利地扫了藏剑一眼。 藏剑心虚地低头,上前将那片叶子从地里抽了出来。 “奚二姑娘,这只是一片叶子而已,伤不了人的,顶多划破些皮。” 他不说话还好,一这样说,奚应芷心里头那被惊吓到的怒气蹭地冒出一个尖,大着胆子瞪了藏剑一眼。 藏剑被瞪得身体有些僵,捏着树叶的手指紧了紧,呲地一声戳破了。 端亲王脸色瞬间沉了几分,“此处野兽横行,毒蛇毒虫肆虐,你一个女学生在后山随意乱闯,难道还怕危险?” 奚应芷顿时又缩了脖子,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来找季山长,一时走错了路,斗胆请王爷指路。” 她对裴如璋的情绪很敏感,隐隐约约觉得他这会像是心情有些不好的样子。 也是,秦雪莹在书院闹了这么一桩,他心情能好才奇怪。 自己也是倒霉,撞到什么不好,非撞到这么个活阎王。 她声音细细小小的,像是在撒娇,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划清关系的意思。 裴如璋没有答话。 奚应芷静了一瞬又道:“想是王爷还有要事在身被我叨扰了,我沿着原路返回便是,明日再请教季山长。” 说着便行礼要告退。 “站住,本王有话要问你。” 这会没有其他人在场,裴如璋脸上也没有装出来的笑,现出几分逼人的冷峻。 “今日秦雪莹曾说你打着本王的旗号招摇撞骗,本王倒有些好奇,你是如何招摇撞骗的?” 奚应芷的脸,蹭地一下变红了。 她惊慌地抬头看裴如璋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心虚地辩解: “没有,我没有,是郡主自己误会了。王爷高高在上宛如天神,小女怎么敢借王爷的名头招摇撞骗。” 裴如璋看着像只受惊了的兔子似的奚应芷,心头方才莫名其妙升起的怒气消了几分。 “怎么,在本王面前反倒不承认了?”裴如璋语气散漫,“你知不知道,以往打着本王旗号招摇撞骗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奚应芷越发惶恐难安。 她当然知道。 得罪了裴如璋,能留个全尸已经算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活阎王开恩了。 再加上,此处偏僻安静,正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山间冷风一吹,发出呜呜声,像是野兽在哀嚎,又像是女鬼在惨叫。 奚应芷不安地退了几步,终是决定和盘托出: “王爷恕罪,今日因着郡主对我有误会,略有刁难欺辱,我心中害怕便拿王爷送我的纸张为郡主画了一幅画像。 而后郡主问我和王爷是否有关系,我,我并未说清。”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既害羞又害怕,裴如璋微不可见地露出丝笑模样,“本王的旗号竟如此好用?” 奚应芷更害怕了。 前世她经常听裴如璋用这种语气说话,只是说完之后,对面那人非死即伤。 其实自己如此利用他,已经是触了裴如璋的逆鳞。 如今裴如璋还让她好好地站在这里,已经算得上活菩萨了。 想到此处,奚应芷又生出那么一丝丝希望来,抬眸目带希冀: “这次贸然利用王爷的确是小女的错,我已然知错了,日后再不敢犯。王爷送我的那几套文房四宝,回去后我便整整齐齐收起来,绝不会再露于人前。” 裴如璋脸色淡了下来。 奚应芷不知就里,继续道:“若是王爷高抬贵手饶过我这次,小女日后绝不敢再攀扯王爷一星半点。” 裴如璋忽然笑了,大步走到她身前,奚应芷甚至能看到他黑色衣衫上绵延起伏的纹路。 可下一瞬,裴如璋说出口的话,却叫她如坠冰窖。 “似你这样身份低微的庶女,若要向上攀爬,的确只能攀附强大的男人。” 裴如璋大手自下而上掐着她的脸蛋,逼迫她抬头,眼底似是打量,似是兴味。 “更何况,你生了这样一张值钱的好面孔,若你真想攀附权贵平步青云,本王送你一条更宽敞的青云路如何?” 他身量颀长,这会哪怕弯腰低头,奚应芷也仍旧矮他一头。 被霸道至极的男子味道侵袭,奚应芷被迫站直身子,高高地仰头,眼底出现骤然受惊的泪意,看上去别样地惹人怜爱。 裴如璋手指不自觉地就在少女柔嫩腻滑的腮边摩挲了两下。 那熟悉到令奚应芷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激得她陡然回过神来。 双手一挣,奚应芷猛地推开裴如璋,人也大步后退两步。 因为气愤,少女胸口上下起伏着,双眸满是屈辱和愤怒。 “王爷,今日的确是我错了,我不该面对郡主的羞辱妄图想着自救逃脱,也不该借王爷的势误导郡主。 是我有错在先,王爷想如何惩罚我都认,可是……” 奚应芷嘴唇颤抖,眼神写满裴如璋看不懂的情绪。 有委屈、不甘、受伤、难过、愤怒,最终却只归于平静。 “可是请王爷不要以这种言论来羞辱我,我的确身世不显,出身卑微,就如同路边的野草一样可以随意踩踏。 但不代表我已经下贱到,会对这样的羞辱甘之如饴。我从未想过要走什么青云路,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过得好一点,仅此而已。” 她圆圆的眼睛低垂着,没有瞪他。 裴如璋紧抿着唇,一时没有开口。 46.太狂妄太嚣张!秦雪莹当众狂抽奚应雪 奚应芷脚步凌乱着狼狈逃走。 不知跑了多久,奚应芷跌跌撞撞地朝后看了一眼,见得身后再无人影,眼泪忽然如决堤一般流下再也控制不住。 他们都看不起她。 奚应雪、范云云、秦雪莹、宁书元,还有,裴如璋! 都看不起她,她偏要争气! 奚应芷重重抹了把眼泪,忽然改了主意。 她凭什么要避姚轻黄和奚应雪母女二人的锋芒,就算直面上又如何? 她已经,没什么好输的了。 山腰处,裴如璋看着奚应芷仓惶又带着怒气的背影,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藏剑默默地退开一步。 不为别的,实在是他身上的温度骤降,仿佛能冻伤人一般。 这一动,裴如璋像是从什么之中醒过神来一般,不自然地将手收到背后。 “现如今的小姑娘,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藏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裴如璋却还不满意,冷着脸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本王说得不对吗?” 藏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裴如璋等有些不耐烦,方才僵着脸开口,“卑职觉得,奚二姑娘确实没有那个意思。” 裴如璋的脸色突兀地沉了下来,“她没有借着本王攀附权贵的意思,那你是说她是真的爱慕本王,想靠近本王吗?” 他身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极致的戾气,眼神疏忽间变得无比凶狠! “本王虽是王爷,可京城哪个不知道本王的出身,不过是个私生子,又有那样残暴的名声。 那些靠近本王的贵女全都是爱慕虚荣,妄想攀附本王一步登天,一个个脱了皮囊,都是丑陋恶心的东西。” 虽然明明已经习惯那些女人看着他时满怀算计和欲望的眼神,手背却还是因为恼怒乍起鼓鼓囊囊的青筋。 还是不甘愿的吧…… 那边奚应芷慢悠悠地回了奚府。 方才一瞬间的羞恼情绪过后,这会心中又没那么气了,她又不急着回府了。 哒哒地迈着步子,在家门口又转了两圈,才让人开了正门准备进去。 就在跨过大门门槛的时候,一辆马车气势汹汹地停在奚府门口。 奚应芷踩出一小个头的脚掌好奇地收了回来,整个人侧身紧紧贴着门框。 接着,她就看到静仪郡主提着鞭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阴沉着脸越过她,大开大合地闯入奚府。 奚应芷:…… 她好像回来的有些不巧…… 秦雪莹捏着鞭子一路往里闯,奚府的下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她风驰电掣的身影。 直到秦雪莹闯过外院进了二门,奚府的下人才反应过来。 尖叫着一边上前阻拦秦雪莹,一边派人去报给姚轻黄。 可秦雪莹气怒而来,身边又带了四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哪是奚府内院这些婆子能拦得下的。 轻而易举就被撞开,反而叫秦雪莹跟着那些报信的人,一路闯到姚轻黄院子里。 也是刚巧,奚应雪正在姚轻黄屋里哭诉。 姚轻黄搂着她叠声安慰,直说要将奚应芷捉了来家法处置,好生让奚应雪出气。 奚应雪抽抽噎噎着想说什么,院子里就惊慌失措哎呦乱叫起来。 母女两个带着怒气出门,正要发作,一根鞭子猎猎破空,直冲奚应雪面门而来。 奚应雪哪料到会遭此横祸,直到鞭子落到脸上,才恍若从梦中醒过神。 下一刻,脸上便是一阵刮骨割肉的极致剧痛,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鲜红血腥! “啊——好痛——” 撕心裂肺的惨叫如炸雷般响起,奚应雪被鞭子抽得扑腾滚倒在地,捂着脸连着打了两个滚才堪堪止住去势。 “你,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奚府鞭打我的女儿!来人,来人!” 秦雪应气势汹汹地凌空甩了一下鞭子,看向姚轻黄的眼神满是轻蔑。 “我是什么人?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丑事,怎么得罪了我。 鞭打几下又算得了什么,没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一本,已经算我日行一善了。” 奚应芷缩手缩脚地走进来,正听到这一番话,登时忍不住咋舌。 秦雪莹不愧是京城第一恶霸,这番恶言恶语说起来简直能气死个人。 姚轻黄果然被她气得够呛,胸口上下起伏着,大口喘着气却说不出话。 奚应雪也捂着脸,憎恨地看着她。 这眼神毫无疑问刺激得秦雪莹凶性大发,抡圆了手臂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这一下,却是直接抽到她的背上,抽得她衣衫碎裂,背上立时出现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啊——你们都是死人吗,眼睁睁看着她打我!娘,救我!” 府中下人被这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吓得回了神,软手软脚地上前要拦秦雪莹。 秦雪莹跟在裴如璋身边是学过拳脚功夫的,一脚踹翻凑上来的下人,口中大喝: “哪来的贱奴也敢碰本郡主!我王兄可是端亲王!” 一句话,震得奚府众人俱都神魂一震,手脚僵住不敢再动。 就连姚轻黄也被骇得目眦欲裂,不敢多言。 端亲王,王兄? 那这个女子是京中大名鼎鼎的静仪郡主? 自家女儿这是做的什么孽? 只是出一趟门上个学,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尊煞星! 姚轻黄嘴角发苦,趁着众人被镇住的空当,秦雪莹挥舞着鞭子又冲奚应雪身上招呼了好几下。 直打得她衣衫血淋淋地破烂不堪,口中哎呦叫唤,在地上不住地打滚,试图躲开那铺天盖地的抽打。 可无论怎么躲,鞭子划破皮肉的火辣辣的痛还是无孔不入地传入。 比那痛更让她难堪的,是极致的羞辱! 她是奚府的嫡女,却在奚府,在自己母亲的院子里,被人这样鞭打羞辱,让府中的下人目睹她的惨状。 这跟当众扒了她的衣服凌迟羞辱没有差别,比让她当众去死还要难堪! 奚应雪恨得眼眶都在发红,声音凄厉大喊:“静仪郡主,我乃当朝臣子嫡女,你如此羞辱我,就不怕惹了众怒吗!” 未料到她还敢叫嚣,秦雪莹又抽了一鞭,咬牙怒道: “惹了众怒?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区区五品官之女,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亲爹在我面前,我也照打不误!” 满院都是哗然。 好狂妄的态度,好猖狂的话! 47.奚松愤怒!誓要报仇讨回颜面 哪怕奚应芷对奚应雪的惨状心中痛快拍手叫好,听了这话也不住地气愤。 秦雪莹仗着端亲王的威势作威作福多年,端亲王在京中朝臣之间凶名在外,跟秦雪莹的无法无天也脱不开干系。 奚应芷胡思乱想期间,奚应雪已经被打得嗷嗷吃痛,哀嚎不止。 姚轻黄心疼得无以复加,想阻止秦雪莹却又近不得身。 激愤怨恨之际,猛地扑到奚应雪身上,硬生生替她挨了一鞭。 痛得她面容扭曲,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嚎。 府里的下人这才醒过神来,束手束脚上去拦秦雪莹。 虽然还是不敢上手去控制,却也是忍痛以身体挡在姚轻黄身前,险险让母女两个躲过一劫。 姚轻黄身娇肉贵养了这许久,哪吃过这种亏,缓过神来后,当即恼羞成怒道: “好好好!静仪郡主如此跋扈,光天化日闯入朝臣家中大打出手,就算端亲王位高权重又如何,就能如此藐视王法吗? 我必要告诉老爷,让老爷参端亲王一本!哪怕玉石俱焚,我奚家也绝不受辱!” 这话喊得嗓音都嘶哑了,听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眼看秦雪莹满脸不屑,似是还要说出什么更加猖狂的话,奚应芷眉头一跳,连忙闪身进了院子。 “静仪郡主冷静些!” 她声音难得带了丝焦急,“静仪郡主今日只是被王爷训斥一句而已,如今出完气也尽可了,难道真要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王爷的雷霆之怒可不止是对奚家,郡主难道愿意就承受?” 一句话,成功让秦雪莹手中的鞭子顿住了。 她回头看过来,脸上愤恨、畏惧、纠结、恼怒一闪而过。 旋即放下手臂冷笑一声,“哼,我出这口气的确尽够了,可是——” 她猛地拔高声音,满是威胁的意味: “若是今日之事传到我王兄耳中,哪怕冒着触怒王兄的风险,我也要你们好看。” 言罢,一边一节一节地将鞭子收回来,一边恶狠狠地剜着奚应芷。 直觉威慑够了,方才带人离开。 秦雪莹一走,姚轻黄立刻搂着奚应雪心肝肉地一通叫唤,又一叠声地喊着大夫。 明华堂里乱成一团,眼见暂时没人找自己的麻烦,奚应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直到回了云芷院,才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口。 秦雪莹也太可怕了,竟然大白天地上门将人抽成那副鬼样子。 幸好她记恨的是奚应雪而不是自己,奚应雪被鞭子抽了尚且有母亲为她挺身而出,受伤了也有人替她请大夫治伤。 若换做是她,只怕人人都要退避三舍生怕被波及。 事后说不定还会为了避免丢脸,将她受伤的事情掩下去,让她不治而亡。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条小命可能又要失去,奚应芷害怕得在床榻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 心中更是打定主意,端亲王也好,静仪郡主也好,她能远着还是远着些吧。 这两人可不是讲道理能讲通的。 正胡思乱想着,梧桐进来了,手上还拿着她今日背的书包,正要收拾了放到书桌上。 奚应芷咕噜着翻身站起来,“明日别带这些文房四宝了,换母亲给我的那些吧。” 梧桐不解道:“姑娘不是说怕夫人给的东西出岔子吗?” 奚应芷蹙起眉。 姚轻黄给的东西是可能出岔子,但继续再用端亲王的文房四宝,那就不是可能了。 可惜前几天她出去买笔墨纸砚时出了岔子,好端端的墨摔碎了,以至于如今没东西用。 想了半晌,奚应芷颇有些遗憾道: “还是用母亲给我筹备的那些吧,今天大姐姐和三妹用的都是母亲备的,我看也没出什么岔子,暂且先用着吧,明日放了学再去街上买就是了。” 梧桐便听话地将书包里的文房四宝换了出来,主仆两又说了一会子话,院子里负责跑腿的小丫鬟珠儿进来禀报: “姑娘,您让我看着夫人那的动向,奴婢一直看着呢。 方才夫人得知老爷回府,哭着去了老爷的书房,奴婢一看见了立刻就回来告诉您了。” 奚应芷心中一个咯噔。 果然,姚轻黄还是将这件事闹到了奚松面前。 奚应芷定了定神,“你可知道大姐姐伤的重不重?” 珠儿想了想,不确定地道: “奴婢不曾进去看过,只知道大夫早就到了,然后很多丫鬟来来回回地打水,直到奴婢回来,大夫都不曾出来。” 奚应芷不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丫鬟说话虽然直接,但观察很是细心。 没想到长梧挑过来的人,如此可靠。 大夫这么久没出来,奚应雪定然是伤得严重了。 以姚轻黄对奚应雪的疼惜,定然会极力劝说奚松上奏参端亲王一本。 奚应芷神情凝重起来。 奚松若真一时气愤和端亲王闹僵无异于以卵击石,整个奚家定会遭致灭顶之灾。 如今她还是奚家的庶女,到时候也会在劫难逃。 沉思片刻,奚应芷便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奚松的书房走去。 巧的是,奚应芷刚一出了院子,蓉蕴就铁青着脸冲到了云芷院要拿奚应芷去问罪。 得知奚应芷不在,蓉蕴又气势汹汹地转身追了出去。 奚应芷到书房的时候,奚松正抓着笔杆子半是愁眉苦脸,半是怒气冲冲的瞪着面前的奏折。 “爹爹,您在写什么呢?” 奚松看了她一眼,手上也没停,沉着脸道: “静仪郡主今日打上奚府门楣,又伤我妻儿,我若不向圣上启奏讨个公道,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没种!” 奚应芷给他端了碗茶放下,往他所写的奏折上看了一眼,片刻后,似是为难地欲言又止道: “爹爹,女儿觉得,这封奏折还是不写为好。” 奚松动作登时顿珠,转头,既是吃惊又是失望地看着她。 48.奚应芷巧舌给奚应雪挖坑 “芷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雪儿是你亲姐姐,你对她如此冷酷,你……” 奚松没继续说下去,但看他神情,显然是这些天对奚应芷升起来的好感又消去不少。 “算了,你们小女儿家心思深眼皮子却浅,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奏折我是必然会写的。 雪儿既然托生到奚家做了我的女儿,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白受了欺负。” 奚应芷似有所感,眸光怔愣地看着他。 他既然是这么有责任感,这么为女儿着想的父亲,为什么前世要将她丢了去给端亲王做妾呢? 难道她奚应芷就可以白受了欺负? 大抵是她目光怪异得让人发毛,又大抵是女孩子悲伤得快要哭出来,奚松脑子有点乱。 想了想还是放下笔,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们姐妹间或多或少会有些矛盾,那牙齿和舌头还难免打架,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那毕竟是你姐姐,血脉亲情是斩不掉的。” 奚应芷眼神怔怔地笑了,摇了摇头,“爹,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对姐姐幸灾乐祸。 只是爹写这封奏折并不能为姐姐讨回公道,也不能为姐姐挽回声誉,更不能挽回奚家的颜面,甚至相反,还会让整个奚家摇摇欲坠。 如果是这样,爹爹也一定要写这封奏折吗?” 奚松眼神更加怪异了,他想说你一个小姑娘,哪懂得大人的这些朝堂之事。 可看着奚应芷认真的神色,奚松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这话怎么说?” 他愿意听自己说话,奚应芷心里头那点子悲戚忽然散去不少,白嫩的腮边漾开一个秀气的笑。 “端亲王的性子,父亲知道多少?端亲王此人暴戾张狂,最是要面子,父亲写这封奏折,您以为是在要个公道,落在端亲王眼中便是您想借皇帝的手去压他。 以他的脾气,见了这封奏折非但不会自我反省,反而还会让他厌恶奚家,厌恶父亲您。 今日这事就算是争回了那么一两分的道理,可得罪了端亲王,日后朝堂上下,父亲怕是再也找不到立足之地,整个奚家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她冷静地诉说着可能发生的场面,听在奚松耳中却不寒而栗。 仿佛那一幕不是假象,而是真的会发生的未来一样。 奚松无意识地端水喝了一口,方才稳住心神。 “那你的意思,这件事就不追究了?” 说这话时,他语气有些沉,似乎很是灰心。 奚应芷摇了摇头,“自然是要追究的,静仪郡主今日行事如此疯癫,若奚家一点反应也没有,被人当作软柿子,日后人人都要踩奚家一脚。” 奚松暴躁地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追究也不行,不追究也不行,究竟要我怎么做!” 他是武将,只知真刀真枪见功夫,何时想过这种谋算人心的弯弯绕绕。 奚应芷给他奉了茶,才道: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女儿倒有个法子,既不得罪端亲王,又能护住奚府的面子,只是多少要让大姐姐受些委屈。” 奚松端着茶碗的手有些迟疑,片刻后才道:“你先说说看。” 奚应芷抿唇,似是挣扎,“父亲其实并不知道大姐姐和静仪郡主之间的来龙去脉,其实这件事大姐姐也不是全然无辜。” 她将奚应雪在麓山书院生事,污蔑自己作弊,挑唆静仪郡主大做文章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末了带着淡淡的愁意道:“静仪郡主因为这件事被端亲王教训,自然会将仇都记到姐姐身上,虽然举止张狂,可真细究起来也叫人觉得唏嘘。” 她一边观察着奚松的神色,一边试探着道: “女儿以为,若是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让众人知道静仪郡主今日的举动是事出有因,而不是为了刻意打压奚府。 再者将此事归咎于小女儿之间的打闹,并不代表端亲王对奚府的态度,想必京都其他官员也不会因此而对父亲有什么看法。” 奚松听着她的话,想了片刻竟觉得很有道理。 的确如奚应芷所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对奚家才算是最好的。 只是的确要委屈雪儿。 可是,此事本来也是她闹出来的。 想到这一点,奚松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威严道: “雪儿在外如此污蔑你,的确该受些教训,依你说,该如何将此事光明正大说清楚?” 奚应芷试探着道:“女儿觉得,若是让大姐姐就这件事向静仪郡主道歉,倒是个周全妥帖的法子。” 奚松沉吟片刻便点头,“好,我让雪儿去道歉。” 奚应芷笑意深了些,又道: “大姐姐去道歉还只是第一步,将此事揭过之后,虽然不会激化矛盾,可奚家颜面终究是受损了,想挽回丢失的面子,还要在做别的筹谋才是。” 奚松干脆问道:“你可还有法子?” 奚应芷适时露出腼腆的笑,“方才我说我得了考试的第一名,父亲许是还不知道,我这第一名是季山长钦点的,其考题便是端亲王作的一幅画。 季山长如此欣赏我,父亲理当代奚家去谢过季山长,也该顺带向端亲王道谢才是。” 话刚说完,奚松砰地捶了一下桌子,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 “好,好办法!你这小脑袋瓜子可真是好用,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爹去大张旗鼓谢过季山长和端亲王,不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儿考了麓山书院的第一名吗? 日后看谁还敢说我是个没墨水的武夫!谁还敢说我们奚家粗鄙,我女儿可是季山长钦点的第一名!” 奚应芷羞涩地笑了,“女儿能考第一,自然也是遗传了爹的脑子。” 奚松想着范云云那畏缩如鹌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深以为然。 重重地在奚应芷肩膀上拍了两下,“没错,的确是随我,我小时候隔壁的老秀才就夸我聪明,我只是不稀得学。” 奚应芷被他捶得踉跄两步,显要被捶出内伤了。 好歹忍了下去,又细细地教他到底该如何措辞,直等他全都记得滚瓜烂熟了,才告辞离开。 刚走到书房外边的小径上,就看见蓉蕴带着几个婆子,严阵以待地堵在前面。 奚应芷心中登时就是一个咯噔。 49.雪上加霜打脸奚应雪!蓉蕴找事被狂殴 这个蓉蕴果然也是学聪明了。 知道她在奚松那,也不敢当着奚松的面找上门去找她的麻烦,反而等在她回程的途中。 只是,她凭什么以为自己会乖乖地被她教训? 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这儿离奚松的书房可不远。 因着这一点,奚应芷丝毫不慌,闲闲地冲蓉蕴扯出一个甜甜的笑。 “蓉嬷嬷,你兴师动众带这么多人在这等我是要做什么?我院子里如今不缺下人奴婢了。” 蓉蕴冷哼一声,眼底满是不屑和恨意,“二姑娘,今日你害得大姑娘深受大苦,究竟是多厚的脸皮才敢在这当作没事人一样。 至今都不曾到大姑娘面前侍疾,更没有一星半点道歉的话语递到大姑娘面前,如此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你就不为自己感到羞耻愧疚吗!” 奚应芷饶有趣味地笑了,“看蓉嬷嬷的样子,大姐姐应该是受了重伤喽?” 蓉蕴脸色陡然变得无比难看。 她听出来了,奚应芷不觉得羞耻愧疚,甚至还幸灾乐祸,不,甚至是得意洋洋! 她怎么敢! 一个卑微的庶女而已,居然敢对嫡长女如此不恭敬! 蓉蕴交叠在小腹之上的双手用力抓握着,指甲都掐入肉之中却毫无知觉,俨然是气急了却又不得不克制一般。 心知不能刺激她太过,若不然动起手来自己难免吃亏。 奚应芷清了清嗓子,“方才我正和父亲说起这件事,父亲说了此事他自有安排。 我身为女儿只好遵从父亲的意思,蓉嬷嬷若有什么别的打算,只怕要白跑一趟了。” 说着她就要绕过蓉蕴离开,没想到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蓉蕴忽然一把抓住奚应芷的手臂。 “大姑娘因二姑娘而遭此横祸,无论老爷给大姑娘什么交代,二姑娘都该亲自给大姑娘道歉。 请您跟奴婢走一趟,若不然奴婢也只好亲自动手。” “放肆!”奚应芷沉了脸。 “在父亲的书房门口便敢当众拉扯主子,谁给你的胆,谁教你的规矩体统!” 她冷脸呵斥的模样莫名地很有威势,蓉蕴居然瑟缩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便是更加气怒。 “奴婢是自小看着大姑娘长大的,在奴婢心里她跟我自己的孩子没有差别,就算冒着惹怒主子的风险我也要为大姑娘做这个主!” 说着她一只手高高扬起,作势就要往奚应芷脸上重重扇下来! “放肆!” 一个更加暴怒的声音平地炸起,紧接着蓉蕴身子便是一歪,如破抹布一般往一侧被人踹飞了出去。 竟是奚松出来了。 奚应芷松了一口气。 今日蓉蕴约莫是真的气昏了头,居然敢在书房门口如此嚣张叫嚣,还到了动手的地步。 若非奚松在此,只怕她还真要吃这个亏。 思及此,奚应芷打定主意要废了奚应雪身边这只恶犬,忽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爹爹,您总说母亲出身高贵心胸宽广,不会苛待庶女,我一直以为往日母亲不喜欢我是我自己不讨人喜欢。 可如今季山长都夸我聪明灵慧、文采斐然,为何母亲还是这样不待见我,任凭着府中这些丫鬟婆子随意作践我!” 她生得漂亮白嫩,落泪的时候眼睛红得如兔子一般,我见犹怜得很。 两相对比,越发显得满脸狰狞的蓉蕴,活脱脱一个欺负良善的恶霸。 奚松心里头越发厌恶。 大女儿身边这个婆子他一直就不喜欢,只是奚应雪性子软,总是为她求情,这才勉为其难一直容忍。 如今当着自己的面,她竟敢对自己的女儿动手。 可想而知平时他没看见的时候,雪儿受了她多少委屈。 说不定就是因为心中惧怕太甚,被她威逼这才不敢换掉她。 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奚松捏着拳头大步上前,将堪堪爬起身的蓉蕴一脚踹翻。 “老虔婆,端着老子的碗吃饭,还敢欺负我的女儿,谁给你的狗胆!雪儿是个好说话的,我奚松却不是个好糊弄的糊涂蛋! 来人,将她拉下去打三十板子,发卖了出去!日后府中再有胆敢欺负主子的奴才,老子摘了他的脑袋当凳子坐!” “老爷!”蓉蕴既怒又怕叫出声:“老奴是为了给大姑娘主持公道,大姑娘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都是二姑娘的错!” “错你奶奶个腿!”奚松又是一脚,直接踹到她那张臭嘴上,踹得她满嘴泥巴呸呸吐着。 吐完了才发现,点点泥巴点子里,混了一个血淋淋的牙。 蓉蕴这才吃痛,心中终于怕了起来,“老爷,老奴是看着大姑娘长大的,您不能赶我出府,老奴不在了,谁来保护大姑娘啊!” 奚松懒得听她嚎嗓,“我女儿有爹有娘,轮得到你来保护,拉下去,重重地打!” 奚府本就养了许多退役的武将,用刑本就不怎么留力。 如今又有奚松这样一句话,用刑的时候更是用足了十成的蛮力。 蓉蕴嚎叫着挨了五个板子,就硬生生疼晕了过去。 等打完十五板子后,奚应雪身边的丫鬟碧落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原是方才有人去浮雪院报信了,奚应雪百忙之中仍是遣了人来救下蓉蕴。 “老爷,蓉嬷嬷是大姑娘身边最得用嬷嬷,您就算是要惩罚至少也等大姑娘身体康复了,如此贸然处置了姑娘该多伤心。” 奚松果然迟疑了。 思忖片刻后挥手喊了停,转而便对上了奚应芷泪汪汪的双眼。 “父亲,姐姐身边的嬷嬷挨打,她都如此尽心尽力周全,可我,我是她妹妹呀。” 奚松喉咙里的话顿时卡住,不上不下。 50.落井下石!奚应雪被狂扣屎盆子 是啊,此前他虽然不喜奚应雪在书院时污蔑奚应芷作弊,却也当作是她被静仪郡主威势所逼,情急之下说出的话。 可如今一个婆子受罚,还是如此无礼张狂的婆子,奚应雪居然重伤之中分神来保她。 就连奚松这个身外人都觉得齿寒兼气愤,更何况奚应芷这个当事人? 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有要松口释放蓉蕴的意思,碧落焦急地磕着头,“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蓉嬷嬷真的会没命的! 姑娘和蓉嬷嬷情分非比寻常,真的没命了姑娘定然会悲痛难忍,身上的伤会更加难愈的呀,求老爷好歹心疼心疼姑娘吧。” 她哭得叫奚松一阵心烦,一脚将她踹翻,如困兽一般怒吼了一声:“停手,别打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不过很快又被蓉蕴惨叫连连的哀嚎给遮掩了过去。 奚松揉着眉心挥手,“送回雪儿院子里去,这一次只是小惩大诫,以后还在我女儿面前不恭不敬的,老子不会再手软。” 说完这句话,奚松便半是心虚半是歉疚地回头,看着奚应芷讪讪一笑。 “爹帮你教训了这婆子了,以后她肯定不敢了。” 奚应芷没说话,委屈地看着他,眼底缓缓蓄上了眼泪。 轻轻抽噎一声,眼眶里的泪便似珍珠一般滚落,砸得奚松心头便是一颤。 “乖女宝,别哭了,这事是你姐姐对不住你委屈你了,可你们终归是姐妹,难道还能变成仇人争个输赢吗?” “我不委屈。” 奚应芷哽咽着打断了他,急促地用袖子把眼泪擦干,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带着涩意的笑。 “我是庶女,生来不如人,哪里敢奢望跟姐姐相提并论,这么些年,我早都习惯了。” 佯装坚强的模样比泪如雨下更让人难受。 奚松捏紧了拳头。 在他印象中,这个女儿一直沉默、瑟缩、懦弱,甚至有点阴郁,他连这个女儿长什么样都有些模糊。 可今日看着她如此伤心委屈,方才知道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家中奚应雪端庄聪慧,奚应莲娇俏可爱,他宠着她们的时候,这个二女儿又在哪里呢? 有没有冷着饿着? 蓉蕴欺负她肯定不是一两次了,她经常被府中下人欺负吗? 她究竟是怎么长大的,以至于她认为自己生来就不如人? 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三分肖似的脸,奚松脑海中不可抑制地闪过年幼时因为家境贫寒,被同村富户家的孩子欺负,压在地上打的往事。 他在战场上不要命地赚军功,自以为已经完全和过去那个自卑难堪的自己完全割裂,难道他的女儿,还要走一遍他的老路吗? 他又想起长梧曾经委婉地说过,奚应芷在后宅,过得连丫鬟都不如的话,心中的愤怒愈加汹涌。 “胡说八道,都是爹的女儿,有什么不如人的。” 奚松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今日这个老婆子欺负你,念在初犯爹小惩大诫替你出气,要下回再有不长眼的来找事,我让她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话说得杀气四溢,奚应芷被吓得缩了缩肩膀,奚松忙收敛了怒气。 旋即却见奚应芷双眼放光,满脸崇敬:“爹爹好生威风,有爹这句话,女儿谁也不怕了。” 少女双手握拳攥在胸口,“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一样厉害。” 奚松心里头忽然就生出一丝愧疚。 他最忽视的女儿,却如此孺慕他。 他真不是个人啊! 百感交集的奚松又大手一挥,“你要是想像爹一样厉害,现在就该历练起来,明日爹送你两个铺子练手,你好生打理着。” 看奚应芷面露难色似要拒绝,奚松虎了脸,“怎么,嘴上说不怕了,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奚应芷为难地抿着唇,“女儿是怕母亲生气,怕爹爹和母亲因此不合,毕竟平日爹爹是舍不得和母亲对着干的,此事不如先问过母亲的意见吧。” 奚松神色先是一僵,然后便是窘迫羞恼。 “胡说八道,这奚家万事都是我做主,你母亲难道还会跟我对着干!罢了罢了,我一会便跟她说清楚,明日就将铺子的契书送给你。” 奚应芷终于破涕为笑,“父亲母亲和睦,女儿才高兴。” 奚松心头又是一阵五味杂陈。 难道他在儿女们眼中,竟是畏妻如虎的形象? 不应该啊? 怀抱着这个疑惑,奚松到浮雪堂的时候,刻意沉着脸,浑身凛冽气势。 得知奚松来了,姚轻黄忙放下药碗,俯身在奚应雪耳边轻声劝道: “方才娘劝说你爹,写奏折参静仪郡主为你讨回公道,他如此疼爱你,你好歹说两句软和话让你爹心里舒服。” 奚应雪撅着嘴把头转向床沿里侧,“我不是二妹妹,说不来那些讨好人的话。他是我父亲,本就该为我做主。” 奚松撩开门帘进来,正听到这句话。 闻言,本就沉着的脸,更黑了。 姚轻黄暗骂了一声冤孽,可看着她浑身鞭伤累累,又化作心疼。 拿帕子沾了沾眼角,起身迎了奚松进来。 还未等他坐定就殷切地问:“老爷的折子可写好了?” 听见这话,奚应雪也伸长了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奚松看她只是躺着,也不说起身点个头行礼,连一声父亲也不曾叫,心中不快累积得愈发深。 他自问对这个大女儿是捧在手心,疼在心中,可她对自己半点恭敬也没有。 哪像芷儿,自己对她关怀甚少,她还如此崇敬孺慕自己。 两相对比,原本对奚应雪还有些怜爱,这会也所剩无几了。 眸光在姚轻黄脸上扫视一眼,食指重重在小几上敲了两下,“茶呢?” 姚轻黄脸色一僵,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浮雪堂的丫鬟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可果真一个奉茶的也没有。 姚轻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51.矛盾升级!奚松勒令奚应雪低头道歉 “一帮没眼力见的蠢东西,老爷进来了你们眼珠子是长到脑门顶去了吗! 在老爷面前还如此疏忽,平日里不知道怎么苛待雪儿,碧落绿昀两个大丫鬟,罚月利银子半年,其他小丫鬟罚三个月!” 屋子里人一声大气不敢出。 红绡奉了茶过来,姚轻黄亲手接过端给奚松。 奚松心里头气顺了些,正要喝下去,一直躺在床上的奚应雪被人搀扶着艰难地坐起了身子,满脸伤心失望。 “父亲,我深受重伤,遭此奇耻大辱,你进门来不说安慰我一句,反而要处置我身边的丫鬟? 外人打我的脸就算了,父亲也要这般下我面子吗?” 她紧巴巴地皱着眉毛,满眼质问,奚松心里一阵不爽。 这个大女儿,实在太没礼数了。 以前这般模样,他只当是姑娘家年少无知。 可如今都已经出去念书了,还是这个性子,难怪得罪了静仪郡主。 本还有些心疼她,如今看来,应当是她自己惹的祸。 要不然那静仪郡主为何不打芷儿和莲儿两个,也不打书院里其他女孩子,专挑她一个动手呢? 姚轻黄一直观察着奚松的神色,见他眸光逐渐发凉,心中登时将口无遮拦的奚应雪骂了个狗血淋头。 忙上来打圆场:“你这个木头,身上吃着痛,脑子也糊涂了,方才分明是我发落你身边的丫鬟,跟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娘知道你心里苦,可你爹也是为奚府四处奔波的,知道你受了委屈也张罗着要替你讨公道,你说这种话不是让他寒心吗!” 奚应雪若是聪明人,这会就该止住话题及时示弱。 可很显然,她不是。 甚至因为受伤委屈,脑子比平时更糊涂了几分。 闻言并没有就着梯子下来,反而针尖对麦芒怒道: “那蓉蕴呢!她总是父亲亲自下令惩处的吧,父亲可知道她被你打断了腿骨,大夫说她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只是替我讨个公道,替我管教妹妹,怎么就惹了父亲的不喜,要挨这样的罚!父亲为了二妹妹如此严惩我身边的人,将我嫡长姐的脸面置于何地!” 奚松猛地站起来,满面冷霜:“一个婆子而已,这奚府所有奴婢都是我的下人,我要惩罚谁难道还要看你的脸色? 别说打残了,就算打死了难道又犯了什么大事吗?连你母亲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凭什么!” 奚应雪看着他,眼底划过深深的失望,随即归于落寞。 她冷冷地转过头,双眸空茫茫地看着正前方,“爹往日总说我是嫡长女,是格外不一样的女儿,日后必要撑起奚府门楣,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在父亲眼里,嘴甜会说话,巧言令色会哄人的父亲便疼她,似我这样心性高洁不爱阿谀媚上的便可以随意羞辱。你不配做我父亲。” 此话一出,奚松还没说什么,姚轻黄就变了脸。 “你这个丫头,混说些什么胡话!你爹成日忙于朝政,回家后你还这样气他。 往日你不是总说父亲辛苦,要好生孝顺吗?如今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该说这些气话,不是叫你父亲寒心吗!” 她焦急地打着圆场,又不住地给奚应雪使着眼色,只可惜眼色都像是使给了瞎子。 奚应雪无动于衷地坐着,听烦了索性不耐地让人扶着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奚松简直被她气笑了。 他竟不知,他这个大女儿如此狂悖! 一有不顺着她的意的,说话便如此出格伤人,甚至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亏他方才还教育奚应芷要顾念姐妹之情,如今看来,奚应雪私下里不知对两个妹妹何等倨傲。 芷儿以往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亏,难怪娇软的女儿家,养成了这般懦弱可怜的性子! 眼见父女两个神色都不好,姚轻黄急得团团转,叠声道: “雪儿今日受了委屈,情绪有些失常,老爷千万别和她计较。” 奚松脸色更难看了。 她受了委屈是自找的,芷儿的委屈却都是因她而起。 看着奚应雪冷漠高傲的侧脸,奚松心底最后一丝不忍也散掉了。 “她为何会受委屈,自己应该心知肚明才是,居然胆敢挑唆静仪郡主对自家妹妹下手,今日若不是静仪郡主闹这一通,我自己也要教训她。 如今她自己品行不端惹出这种是非,闹得奚府和端亲王府生出龃龉,这件事该她自己去平息。” 他语气冷静,姚轻黄听的却是心惊肉跳。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奚松终于和她目光相接,对着这个妻子,他还是有些不忍的。 可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静仪郡主上门闹事并不是无理取闹,是雪儿在书院挑拨想借她的手教训芷儿,害得静仪郡主被端亲王责罚,郡主受了委屈才会闹上门来。 一切本就是雪儿自己闹出来的,如今闹成这个局面,她若不去跟静仪郡主道歉了结此事,整个奚家都会成为笑柄。” 姚轻黄攥着帕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老爷,雪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是奚府唯一的嫡长女,让她向对自己施暴的人道歉,这是何等奇耻大辱!我不同意!” 奚松这个人,你越是顺着他,他越是好说话。 姚轻黄如今这么坚决,奚松反而更坚定了,“这件事,你们愿意也得做,不愿意也得做。 我不能让奚府的基业毁于这种女子之间的纷争龃龉。” 奚松负手跨步到奚应雪床前,盯着她的侧脸一字一句道: “你是我的女儿,就该听我这个爹的话,待伤好后,你自己去静仪郡主面前道歉认错,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日后你还是我疼爱的女儿。” 奚应雪紧紧地闭着眼,放在被子下的拳头攥得死紧。 身上的伤口发出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痛,却都不及心底的屈辱。 她做错了什么就要道歉? “我不去。” 奚松神色未变,“你若不去道歉,就哪也别去,麓山书院也不必去上。 等你哪日想通了,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有主动认错的勇气,再去书院明理知义吧。” 说着他转身大步离开。 正要跨出房门的一瞬,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地顿住: “今日之事,芷儿是受了委屈的,我会从公中拨两个铺子给她。此事我已经决定,你不同意也没用。” 丢下这句话,彻底将姚轻黄砸得心慌意乱。 52.姚轻黄恨毒了奚应芷 一叠声跟在身后连着唤了他几句,他也没有丝毫停留。不多时,红绡更是满面愁容地快步进来,“夫人,老爷派人将浮雪堂围住了,说大姑娘若想不明白该如何做奚家的女儿,日后都不必出这个院子。”姚轻黄听了,只觉头晕目眩,天都要塌下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冤孽!” 姚轻黄捶着胸口,哭出声来,“那是你亲爹,你服个软,说两句好听的话又能怎么样! 这十几年来他将你捧在手中呵护着,什么好东西都端到你面前来你难道真的无动于衷吗?非要这样气他。” 奚应雪仍是无动于衷,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平日待我好又如何?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往日我为奚府争光,为父亲添名,他便待我如珠如宝。 如今我和静仪郡主起了争执,父亲便迫不及待将污名和污水泼到我身上,如此不分是非欺软怕硬,他不配做我父亲。” 姚轻黄急得蹿过来捂着她的嘴巴,旋即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窗户外头,见没人听到才重重戳了下她额头。 “你怕不是要气死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是能说的? 你别以为你是奚府的嫡长女就能如此任性妄为,我索性告诉你,方才你爹的话你还没听明白吗?” 奚应雪紧紧闭着眼,若不是身上受了伤,只怕她会紧紧捂着耳朵,绝不将这种市侩的言语听入耳中。 姚轻黄却是加重了音量,恨不能揭开她的脑门将这些话一股脑塞进去。 “你爹说了,因着今日的事情,要给奚应芷那个小庶女铺子,还说若你不肯去跟郡主道歉,你就别去书院念书了!” 闻言,奚应雪无措地睁开了眼。 姚轻黄心中一松,旋即又是一阵酸涩。 “你爹这话的意思已经够清楚,此事若不善了,无论是家中的铺子,还是麓山书院那样好的地方只有两个庶出的份。 日后你就再也没有奚府嫡长女该有的体面和风光,对内对外,奚家只会有两个姑娘,你懂了吗!” 她话中带上些许痛心疾首,“往日你都是府中姑娘里头一份的出挑,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紧着你。 出门宴客,那两个庶出的只有跟在你后头当添头的份。可你若惹了你爹生气,日后这些事情可都要颠个个了,你真忍得这口气?” 不得不说,姚轻黄不愧是奚应雪的亲娘。 换了个人定然只往哪高尚的方向去劝说,绝说不出这般以利相诱的话。 私心里,姚轻黄其实知道,她这个女儿虽然操着人淡如菊的架势,实际上也并非什么利益都不顾的。 不过姚轻黄也乐见其成。 盖因那劳什子好名声,跟金子银子一样都是姑娘们的好嫁妆。 若不是有这个名声在,奚应雪怎么能谈得上宁远侯府那么高的亲事呢。 也是为着这桩亲事,姚轻黄清楚自己女儿是个聪明人,轻重厉害,她分得清。 果然,姚轻黄说完这袭循循善诱的话,奚应雪眼眶忽然滑出几滴泪。 “好了母亲,您别说了,什么风头什么出挑,难道我真在乎这些个吗? 我只是心疼父亲,在朝为官本就身不由己,还要为了女儿费心。我也心疼母亲,为了我和父亲伤了夫妻情分。”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睛里没了光,“我会去向静仪郡主道歉,求到她满意为止。” 她心如死灰的模样,姚轻黄见了心里也不好受。 搂着她心肝肉地哭了一阵,末了咬牙发狠道: “这次你爹也是没办法才委屈你受一时之气,可是有娘在,这气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娘定然风风光光替你讨回来。” 她说了这话,奚应雪眼珠转动了一下,又道:“父亲定然是被二妹妹挑唆,才误会了我。 没想到往日我如此照顾二妹妹和范嬷嬷,她竟还背后捅我刀子。也罢,日后我再也不会将她看作是妹妹,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照拂,她能风光到几时。” 有她这句提醒,姚轻黄果然也回过神来。 麓山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奚应雪从未开口提过,连她这个母亲都不知道,奚松如何得知? 可见定然是奚应芷说的,还说的都是不利于雪儿的话。 这个娼妇生的小贱种,以往装出一副老实相,自己竟差点被她骗了过去。 如此不安分的庶女,她必不能容! 奚应雪斜眼偷偷瞟着姚轻黄脸上的愤怒和憎恶,原本委屈和愤懑的心方才平复了几分。 一个庶女而已,姚轻黄这个主母要对付她,难道还要费什么心思吗? 姚轻黄给奚应雪擦了把眼泪,思忖片刻,便叫人唤了范云云进来。 范云云平日都是跟在姚轻黄身边贴身伺候的,今日奚松在,她便老老实实守在院子里。 方才奚松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敢抬,只听着里头传出来的争吵,心中如猫抓一般难受。 这会姚轻黄唤她,她忙不迭地进去了,见了奚应雪身上大鞭痕套小鞭痕,眼睛立马就湿了。 “大姑娘受苦了。” 姚轻黄没接她的话,反而岔开话题问了一句:“方才老爷出去时,可还生着气?” 范云云没多想,脱口而出道:“老爷怒气冲冲走出去的,方才夫人和老爷是为着何事争吵,老爷竟然动了这么大的怒?” 姚轻黄死死盯着她,唇边勾出冷笑。 枉她一直以为这对母女是个老实的,这才愿意给她们一个容身之处,撒把米也就养着了。 没想到啊,终日打雁居然被雁啄了眼。 她自诩精明,没想到这么些年,居然被这对装相的母女给骗了过去。 若不是奚应芷年纪小沉不住气,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被她发现,她还不一定会怀疑范云云。 方才老爷只是从院子里过身,范云云若真的如她表现的那么老实,怎么会知道老爷是气怒离去的。 定然是等在院子里的时候见了老爷,没忍住上去勾搭献殷勤,被老爷骂了这才知道他动怒。 好,好,好! 她既然有胆子耍自己这么多年,姚轻黄若不从这个扮猪吃老虎的贱婢身上讨些利息,只怕她们还真当她好欺负。 53.范云云气、抖、冷 打定主意,姚轻黄眸光也发了狠劲。 “没什么,只是今日二丫头在老爷面前说了些什么,老爷生雪儿的气。” 范云云神色大变,“什么?二姑娘居然敢如此算计大姑娘!” 她扑腾跪下,“都是奴婢管教无方,请夫人责罚。” 姚轻黄皮笑肉不笑,“你也不必如此惊慌失措,老爷看重二姑娘也是你的福分。 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老爷为了二姑娘的体面也会给你一个名分,到时候你也不用委屈着在我面前伺候了。” 范云云怔愣了一瞬。 名分这种事,她很久以前是奢望过的。 可是,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敢想。 所以她很快又回过神,跪爬到姚轻黄腿边上。 “一日为奴,终身都是夫人的奴婢,奴婢不敢想名分的事情。 奴婢生的女儿,也是大姑娘的奴婢,她敢如此搬弄是非,算计大姑娘,奴婢一定教训她。” 姚轻黄不屑地斜乜着她。 这个贱人,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戏,难怪能骗自己这么多年,心思果然深沉恶毒。 好,好,好,她既然想演,姚轻黄便也愿意陪她演。 “教训不教训的,日后再说吧。”她往里收了收鞋尖,生怕被范云云沾到。 “如今府中雪儿受伤,还有蓉蕴也被老爷打了板子,你那娘家的侄女绣梅也挨了罚,府中正是抽不开人手的时候,我也不愿节外生枝。” 范云云满脸震惊,“蓉嬷嬷和绣梅也都挨了罚?” 姚轻黄皮笑肉不笑,“是啊,可都是在二丫头面前挨的罚,可怜你做了一辈子温良宽厚的老好人,生出这么一个锱铢必较的小丫头。” 范云云越发觉得面上无光,“都是奴婢的错,既然是因为二姑娘才让蓉嬷嬷和绣梅受罚,奴婢定然好好照顾她们,伺候她们痊愈。” 姚轻黄恶意地勾唇,“你既然有心,我也不好拦你。也罢,就当为二丫头赎些罪,这些时日你就受累吧。” 让府中姑娘的生母去伺候奴婢,没有比这更羞辱人的做法了。 尤其是,府中人人都知道,奚应芷对这个生母有多依赖。 羞辱范云云,比直接羞辱奚应芷更能让她知道痛。 可范云云却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深意一般,甚至对姚轻黄愿意给她赎罪的机会而感恩戴德。 “奴婢定然伺候好蓉嬷嬷和绣梅,让她们恢复如初。” 姚轻黄漫不经心地挥手,让她退下。 这夜,范云云彻夜不眠地伺候着蓉蕴。 蓉蕴被打得厉害,进气没有出气多,身上的伤也被照顾妥帖了。 范云云没什么事情做,便只在她身边坐了一夜,偶尔递着喝口水。 到第二日晨间,又往绣梅那里去了一趟。 绣梅的伤比蓉蕴轻一些,如今已经能支着身子吃些东西,见了范云云自是好一番哭诉。 哭得范云云对奚应芷更加失望气愤,出了院子便冲到云芷院去要教训她。 没想到在门口处就被拦了下来,“姑娘正在梳妆,范嬷嬷要见姑娘,还是等上一等吧。” 范云云登时怒了,“我进我自己女儿的院子,难道还要等吗?” 拦着她的珠儿神色没什么变化,“嬷嬷等姑娘吩咐再入内吧。” 范云云本就因为女儿变得尖酸小气而失望,这会见了她对自己都如此盛气凌人,不免更觉寒心。 姑娘大了,心也野了。 往日自己苦口婆心教她的那些道理,竟都是白费了。 若非她是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自己何必费这个劲去管她。 范云云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以前的奚应芷是多可爱的小女孩,软软地挨在她怀中,她说什么都是肯听的。 只是上了个学,浑然忘了个干净。 难怪古话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如此短视冷漠,日后嫁了人在夫家不知会受些什么苦。 就在范云云心中焦躁之际,奚应芷终于梳洗好了,让她进了院子。 范云云愁肠百转地一屁股坐在奚应芷旁边,奚应芷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过她心里头事情杂,并未注意到。 眼见她只皱眉坐着,一言不发,奚应芷等了片刻便主动开口: “嬷嬷若没什么别的事,就请先回去吧,耽搁久了我去书院要迟到的。” 范云云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么冷冰冰的话,眼底闪过惊诧和受伤。 “今日大姑娘受了伤只能在家中养伤,还有蓉蕴和绣梅都因你挨了罚,至今躺在床上下不得地,你居然如此无动于衷,还要去书院?” 奚应芷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压了下来。 对面这个人不是个讲道理的,奚应芷不想多费口舌。 “她们不舒服,嬷嬷多照应就是了,何苦还来我这闲聊。” 听她这么说,范云云居然露出丝笑模样,仿佛很是欣慰地点头: “她们受伤,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过,好在如今大姑娘有夫人贴身照应,只是可怜了蓉蕴和绣梅,本就是下人,受了伤更无人照拂。 我在夫人面前说了,为她们二人搭把手,好歹照顾她们到伤势痊愈,免得伤了情分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 奚应芷本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絮叨,等听清她说的这番话,奚应芷居然硬生生气笑了。 “嬷嬷既然这么善心,如今还来我这做什么,怎么伺候受伤的人居然如此清闲吗? 要我看嬷嬷这差事做的也不如何尽心啊。” 范云云被哽了一下,却还是耐着性子,似乎是在想着如何措辞才能不让这个女儿生气。 片刻后好声好气道:“话虽如此,只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昨夜熬了一晚,如今便有些打不起精神。 我想着不如你和我一起照顾,咱们还能换着来,也不会太过辛苦。” 奚应芷脸上的笑意一收,平日里总是柔弱的杏眼这会泛着冷光,冷冷地盯在范云云脸上。 54.奚应芷向范云云讨债 动物尚且知道爱护自己的幼崽,罪穷凶极恶的恶棍都会愿意为了孩子而妥协。 她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范云云叫她看得有一丝不安,可不知想到什么,随即却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如此费心都是为了奚应芷好,奚应芷就算不高兴,也该领她的情。 “所以你今儿个就别去书院了,你本就是庶女,没得有大姑娘歇在家中,你反而去出风头的理。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让你有一个良善的好名声,你如今不懂,日后长大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都是为了她好? 那是不是她还要道谢,对她感恩戴德? 奚应芷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手从范云云手里抽了出来,冷声发问: “若今日是我被静仪郡主鞭打受了重伤,是我院子里的丫鬟挨了罚不能下床,夫人会让她亲生的大姑娘不去书院念书吗?夫人会亲自来伺候我身边的丫鬟吗?” 范云云的喋喋不休猛地一顿,略带惊慌和不解地看着奚应芷,“傻孩子,你说的什么话,你如何能和大姑娘相提并论? 麓山书院这样好的地方,大姑娘怎么能为了你而耽误学业?再说了,夫人是什么人,是主子,怎么能伺候你的丫鬟?” 竟是连说一句谎话哄一哄奚应芷都不愿意。 奚应芷神色变都没变,“原来嬷嬷也知道麓山书院是个好地方,也知道主子伺候奴婢是无稽之谈,那你又是凭什么对我提出这种要求?” 她脸上的神色还是平静,语气明明是最为寻常的,像是在说花样子好看一般,说出来的话却直往人心窝子里戳。 “嬷嬷自甘下贱,愿意为了夫人和大姑娘毫无怨言地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连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可我的东西,我的未来,轮不到你来做主,你没资格来牺牲我去讨好她们。让我去伺候奴婢,也不怕折了她们的寿!” 范云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奚应芷。 她嘴角甚至还带着笑,一如既往地温和、轻声细语。 可那双眼睛却像是被浓黑的雾遮住一般,让人不敢对视。 “你,你说的什么话,一口一个奴婢挂在嘴边,我也是奴婢,你也是奴婢生的,难道你也要看不起我吗?” 奚应芷看着她,心里越发冷了起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从来不会因为出身看不起一个人,同样也不会因为出身而自我轻鄙。 一直都是你觉得我不如奚应雪高贵,我懒得与你争辩,因为今时今日我已经不再关心你如何看我,也不再将你看作我的母亲。所以,我的月银呢?” 一句话,问得本还伤心愤怒的范云云立即慌乱起来。 “以往我的月银夫人都是发到你手中,让你转交给我,我问过三妹妹,府中庶女的月银是二两,可你每个月给我不过一钱。 我今年十四岁,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月银也该有二百多两,这么一大笔银子,去哪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范云云脸色涨得通红,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这么些年我替你打点吃穿尽心尽力,你还说这种话不是扎我的心吗。” 奚应芷看着她这副神色,发现自己心中是一点波澜也没有了。 正巧珠儿进来传话,说长梧在外求见,奚应芷索性一挑帘子走了出去。 范云云着急忙慌地跟出去,正巧看见奚应芷回头,指着范云云跟长梧说了些什么。 这一下,可把范云云急得满头大汗。 她昧了奚应芷的月银,除了平日打点下人之外,有不少都花在了奚应雪身上。 这事若是传到老爷耳中,只怕又要惹出是非。 她想上去阻止奚应芷胡说八道,却又没有这个在当家老爷面前放肆的勇气。 只能攥着袖子紧张地站在屋檐下,眼睁睁看着长梧递了两张纸给奚应芷,两人似乎又冲她指指点点说了什么。 长梧点了点头,方才行礼离去。 他一离开,范云云就急匆匆蹿了过去,“你,方才你和长梧胡说八道些什么!你那月银我可是都花在了你身上,你如此污蔑我也不怕遭报应!” “你大胆,怎么能随意辱骂主子!”一直守在院子里的珠儿不乐意了。 奚应芷并没有呵斥她,只面无表情道: “嬷嬷既然如此理直气壮,这件事我也只能请父亲出面查清楚,这些年我过得如此贫苦,总该知道府中主子的月银到底去了哪里才是。” “你——”范云云急得猛跺脚,可当着虎视眈眈的珠儿也不敢口出恶言,“我都说了是替你攒着做嫁妆的,等你大了自然会还给你。” “你是奴婢我是主子,没有奴婢替主子攒嫁妆的道理,此事我已经托长梧告知父亲知晓,父亲如今在上朝无暇过问,等下朝回来自然会查个清楚。” 奚应芷勾唇笑了笑,“嬷嬷若一口咬定这是误会,便得抓紧时间,在父亲下朝之前将我的月银还回来,此事还能大事化小。 若是真等父亲亲自过问,到时候会是什么结果,谁也说不清。” 像是有一柄大锤子重重砸在范云云天灵盖上,砸得她脑瓜子嗡嗡地疼。 她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么可恶,一点余地都不给她留。 “你这是要逼死我,二百多两银子!这么短的时间我去哪凑银子!” 奚应芷挑眉,“嬷嬷方才不是说都替我攒着的吗?如今怎么又变了说法?你口中这些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眸光如有实质,仿佛能洞察人心,堪破人心中所有的想法。 范云云这下是真的慌了,本还想再劝说奚应芷回心转意,眼下这种情况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55.谁考了最后一名? 心慌意乱地丢下一句“的确是替你攒着,我这就去拿了还给你。”便急匆匆地走了。 奚应芷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当然知道让范云云凑二百多两银子是为难。 可世上的人都是如此,君子畏德,小人畏威。 你若不让她怕了你,她便会永远虎视眈眈盯着你,试图欺你压你,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非得狠狠给她一巴掌,叫她一看见你就吃痛得怕,她才不敢再来打你的主意。 至于长梧…… 方才长梧给她送铺子的契书,她只是道了声谢而已,旁的什么也没说。 可笑的是,只是如此,就足够将范云云吓得屁滚尿流了,比她字字斟酌说的长篇大论有用多了。 范云云闹了这么一通,奚应芷却没怎么受到影响,在姚轻黄院子里请了安,便和奚应莲去了书院。 昨日静仪郡主撒了顿气,将奚应雪打得下不来地,过后一想也觉得心虚。 回府之后生怕奚家会告状,到时候不知王兄会如何大发雷霆。 没想到一夜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 今日奚家两个姐妹来书院,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秦雪莹提了一整个晚上的心,终于缓缓落了地。 心中大担卸下,秦雪莹心情也好了,见奚应芷坐她身边,还难得赏了个笑容给她。 奚应芷不动声色地回以一笑,隐隐有些期待奚应雪找她道歉的场景了。 事实证明,只要秦雪莹不生事,麓山书院一派平和。 上午讲了算数,夫子留了几道算题让学生们做,秦雪莹居然也老老实实地在纸上作答。 奚应芷没忍住看了她好几眼。 夫子在讲台上提醒了一句:“今日课间的题目做的如何也会张榜通报,还会报给季山长一并知情。” 下头的学生们都吓得低呼。 秦雪莹反而笑了起来。 她算数很好,今日若是张榜通报,必定能将昨日丢的人都找回来。 其他女学生们也都紧张起来,教室里只有纸笔摩擦的飒飒声。 一盏茶的功夫,夫子将众人答的题都收了上去,抱着走出教室。 谢玉璇这才走到奚应芷身边,“今日雪姐姐怎么没来念书?” 奚应芷敏锐地发现,谢玉璇问话的时候,秦雪莹也拉长了耳朵在听,似乎是怕奚应芷说出什么不对劲的话。 好在很快她就放下心来。 奚应芷没说什么,只推脱说学校课业重,她又是新入学的学生,回府便只顾着学习,顾不上别的。 谢玉璇满腹疑虑,却没说什么。 到了午间时分,照样是用过午膳之后,季山长又来张贴上午算数的成绩。 秦雪莹兴冲冲地第一个站在告示栏前面,身边空出一小块地,没人敢挤她。 等季山长贴完,她伸长脖子去看,果然高兴地喊出声:“我是第一名,分数最高!” 周梦楠等人一叠声地恭喜着她。 奚应莲拉着奚应芷也凑过去看。 秦雪莹心情很好,没为难她们,反而让开了一点点。 大抵她也想让更多人都瞻仰她这个第一名的风采吧。 奚应芷也抬头去看名单,第一名是秦雪莹,她顺着排名一路儿往下找,越找越觉得奇怪。 这门课前世她就上过了,方才夫子出的题,她确信她都做对了,怎么会排名这么后? 尤其是,她都已经在地十八名的位置上看到奚应莲的名字了,却还是没出现她的名字。 奚应芷心头沉甸甸的,直到身边奚应莲低声惊呼:“二姐姐,你考了最后一名!” 奚应芷回过神,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果然,她的名字赫然排在最后,是第二十四名,分数是零分! 奚应芷脑子有一瞬间打结。 怎么可能?她就算估算错误,没有全部作对,也不可能排到最后吧,一道题都没做对吧? 随着奚应莲那声喊叫,不少学生都凑了过来,旋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哈哈哈,不会吧,居然有人算数比董慧还差!这是考了多少分,难道是一题都没做对吗?” 董慧是礼部尚书之女,素日就是个糊涂的,以往上算数课,夫子抽她回答问题,十次有九次要答错。 偶尔答对的,还是身边的学生看不下去偷偷告诉她答案。 没想到这回,董慧得了三分,奚应芷居然比她还差! 再联想到昨日她作诗得了第一,大出风头的情景,可不让人觉得笑掉大牙。 秦雪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这世上居然有人比董慧还蠢,奚应芷,你平日吃饭的时候流不流口水啊!” “哈哈哈,若是脑子不好,不如让郡主请个太医替你治一治,就是怕治好了也还是流口水!” 众人俱都捧腹大笑起来。 奚应芷被奚落得一张嫩白的面皮涨得通红。 她虽是重活过的,可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家,要面子得很。 这会被这么多人笑自然觉得难堪。 可她也不是傻子,不会去质疑书院的夫子改错了,或者刻意把她排到后面。 只能安慰自己,或许真是她自己写错了。 周围的学生还在笑她,奚应芷双拳紧紧捏着,窘迫又坚决道: “只一次考试而已,说明不了什么,下一次我定然会赶上来的。” 她说完这话,别的学生还是笑,季山长反倒露出欣慰的眼光。 “好,麓山书院做的就是教书育人的事情,若人人都是天才,还要夫子做什么。你有这个志气,夫子等着你迎头赶上的那一天。” 秦雪莹脸上的笑缓缓收了。 她身边的跟班见势也立刻敛了笑意,围在秦雪莹身边,一齐冷冷地盯着奚应芷。 “大话谁都会说,”秦雪莹皮笑肉不笑道:“古往今来只有战败者最会嘴上空喊口号,有实力打胜仗的从不废话。 考最后一名不丢人,如今大话说过头,赶明这话掉到地上那才叫丢人。” 说着便带人回了教室。 季渊欣慰感怀地看着这一幕。 好啊,好啊,他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来了这么三个新学生,整个麓山书院的风气都变了,变得积极向上,人人争先。 他果然是个善于育人的好夫子! 见奚应芷还僵着站在原地,季山长上前和气地拍了拍她的背,“一次考差了没关系,只要勤勉学习,夫子相信你一定会进步的。” 奚应芷抽动了嘴角扯出一个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她想说那些题她其实都会做,季山长会信吗? 56.奚松被吓得够呛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向季山长道谢后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教室里走。 刚走到檐廊下,董慧就窜出来抱住她的手臂,“奚应芷,你别伤心,考了最后一名没什么的。 咱们都是女子,算数学那么好也没用,你说对不对?” 她眸光很真诚。 奚应芷却很有理由怀疑,她是担心奚应芷接受不了打击选择退学,那样又是她排名最后了。 果然,被她盯着,董慧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紧紧搂着她的手臂。 “好了,你别伤心了好不好,我家中厨子做的红豆糕好吃,你吃一块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的就舒服了。” 奚应芷叹了口气。 好吧,虽然她目的有些不纯,不过奚应芷并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是拒绝别人的善意。 “那就多谢董姑娘了。” 她从董慧手中的帕子上捏了一块。 洁白纤长的手指捏起绵软绯红的糕点,送入水润的小口之中,只看着便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裴如璋原本要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藏剑不解道:“王爷不是要找郡主问话吗?怎么站在这晒太阳?” 裴如璋沉了眉,嘴唇紧抿。 他五官冷峻,周身散发不易亲近的清冷肃杀,脸沉下来时更是有着无形而强势的压迫感。 藏剑脖子发凉,悄无声息地退后。 片刻后,裴如璋垂了眸子,似是在解释: “今日奚松来找我,谢过我对他女儿的照拂与抬举。他虽未提及静仪打上他家门之事,可本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既知情识趣,本王也该与他唱完这出戏。” 这般说着,又顿了片刻,方才缓步往教室处走去。 奚应芷还在廊下,小口吃着红豆糕。 偶尔有点滴粉屑沾到唇上,又叫她小舌舔了,卷了进去。 裴如璋脚步慢了一分。 奚应芷余光却瞟到了他,身子顿时一个激灵,忙侧过头装作没看到,扯了董慧的手扭身进了教室。 裴如璋脸色黑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藏剑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怎么又停下了? “罢了,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不必本王如此当回事,随意赏些什么东西就是。” 言罢左手甩袖负于身后,脚下也转了方向往山下走去。 藏剑虽然不解,却还是紧随其后。 待回了马车上,裴如璋双眸微闭着吩咐,“你到本王库中随意挑些什么赏过去,不必过问本王,也不必来回话。” 藏剑应了声是,心底疑惑却更深。 赏一个小官家的庶女,用得着动用王爷的私库吗? 更何况,后头这句吩咐也多余了,往日他做这些事本就不会过问王爷,也不会再回话啊。 马车里安静下来,裴如璋面上没什么表情,藏剑却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凝滞。 他挪了挪屁股往车门处近了几分,谁料裴如璋忽然睁开眼,眼底迸射的寒意吓得他发抖着叫了一声。 “狗叫什么,羊癫疯犯了吗?” 骂完这句,裴如璋才觉得不妥,闭了闭嘴又换了个说辞:“举止轻浮,有失体统,去领五军棍。” 虽然是处罚,藏剑却如蒙大赦一般翻身跳下了马车。 “卑职这就去领罚。” 打五军棍,也比跟王爷呆在一块要好。 麓山书院里,奚应芷正为着裴如璋的出现而心神不定,本想着放学后去问一问夫子,为何她的算数会是零分。 如今有了这一遭,那是半点也不敢久留,放了学便急匆匆地离开学校了。 没成想前脚刚回了家中,后脚奚松就叫她去书房。 一个照面,奚松面上红光焕发,精神振奋堪比喝了十年老酒。 “好女儿,爹的好女儿!” 奚松大掌在她身上拍了拍,爱不释手地打量着她,“这小脑袋瓜子怎么就这么好使呢?” 奚应芷不明就里,却还是笑着道:“女儿总是遗传爹爹的,听说爹爹在战场上也悍勇无比,善用计谋。” 奚松仰天长笑,“是是是,是像我!” 感慨了一番他才说了正事,“今日一早我便去谢过端亲王,丝毫未提昨日静仪郡主大打出手的事情。 当时王爷还没什么表情,我以为这事要搞砸,没想到下午他竟送了这样贵重的礼物来奚家,说是嘉奖你作的好诗。” 奚应芷脸上也露出真切的笑。 她跟奚松说这个法子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赌。 赌端亲王会不会为了掩盖静仪郡主做的疯事而退步,主动施恩奚家将这件事压下去。 没想到,让她赌对了。 看来端亲王为了维护静仪郡主,愿意退让的余地还是很多的。 日后对静仪郡主,要更加慎重些,能不冒犯,就坚决不冒犯。 她正沉思着,奚松又激动道:“你不知道,你作的那首诗,王爷说了要题在他的那幅画上献给太后。” 奚应芷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忙道:“父亲答应了?” 奚松懵懂地点头,“这样的大好事,为父自然同意。” 奚应芷顿时急了,“父亲怎么能答应呢,我一个姑娘家,做的诗题到端亲王的画上,若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奚松被她这样说着,滚烫的脑袋冷静下来,也觉出些不妥来。 “诗虽然是你作的,可不是你亲手题的,应当不会被说什么吧。” 奚应芷不赞同地摇头,“这种事若不被人注意到,自然掀不出什么风浪,可父亲在朝为官,本就该步步为营。 如今父亲向端亲王示好,王爷又有所回礼,还要将女儿作的这首诗捧到太后面前去,如此抬举难免不叫有心人嫉妒。 须知盯着的人多了,口自然杂,到时候别人会说些什么,会有什么后果,远非父亲能够想象。” 听她这番话,奚松居然觉得心惊肉跳。 他是武将,对朝廷那些弯弯绕绕是是非非虽然没有深陷其中,可也难免有所耳闻。 那些被皇帝发落的官员,犯得罪都是可大可小的,甚至在奚松看来有的都不叫事。 相反,朝堂上身居高位的那些官员,好几个都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在朝堂上,往往就是大家说你好,你便是做的好。 说你不好的人多了,你便也做的不好了。 按着奚应芷这么说,他出了这个风头,到时候人人都盯着他,他能扛得住那些御史的嘴吗? 只一想想被人围歼的那一幕,奚松双腿发软着跌坐在椅子上。 “那,那爹已经答应了,现在还能怎么办呢?难道去跟端亲王说,说我反悔了吗?” 57.礼物好色色 奚应芷拧了眉头。 这件事情已经答应,自然是不能再反口。 毕竟出了风头只是会招人眼红,让奚家未来可能出事。 可若是得罪了端亲王,奚家是现在,立刻,马上,就会出事。 孰轻孰重,奚应芷还是分得清的。 思忖片刻,奚应芷摇了摇头,“女儿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父亲不如让我想一想。” 见她这副慎重的模样,奚松更慌了,再看端亲王送来的礼物也提不起劲来。 这朝廷里歪歪绕绕的事情怎么这么多,稍不注意就踩了坑招了祸,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事。 奚松有些低沉地,随意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这玩意你拿回去吧,好生收着。” 奚应芷这才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看去。 这一看,脸颊蹭地烧红了。 那竟是一套海棠色的白玉夜光杯盏。 海棠色本就娇艳,这会夜色深了,在书房摇曳的烛火下,莹莹微光仿佛活了过来。 时而淡雅如晨雾,时而绚烂似晚霞。 玉雕的杯身宛如海棠花瓣轻轻舒展。 奚应芷仿佛看见一只粗粝修长的大手握着酒杯漫不经心斜倾,淙淙美酒泛着幽香,如流水一般倾倒而下,落在…… 落在她的脊背,激出晶莹的波光,一路蜿蜒。 然后被炽热的气息覆盖。 奚应芷心口跳得愈发厉害。 好端端的,端亲王府怎么会送这样的东西来奚家。 “爹,这套夜光杯实在太贵重,女儿受不起。” 奚松没注意到她声音很低,低若蚊吟,只满腹愁绪道: “爹不是说了日后你自己也要将庶务操持起来吗?你母亲杂事多,难得顾上你,这些东西既是送你了你自己便收着。 日后无论是人情往来送礼,还是干脆压箱作嫁妆,你心里都有个章程。” 奚应芷没话说,只得让梧桐去收下。 梧桐心大,不知道自己手中捧着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有心思跟奚应芷说笑。 奚应芷心里头也压着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回了云芷院,又想起今天先生布置的抄书还没抄,叹了口气又将纸笔铺出来。 本还打算今日去买些文房四宝,如今看是又来不及了。 还有,范嬷嬷欠她的月银还没还。 奚应芷蹙眉,吩咐珠儿去催一催。 手中没钱总是不方便的,虽说父亲给了她两个铺子,可如今也不到拿分红的时候。 心里头算着账,又吩咐梧桐明日不必去书院,留在府中将上次宁书元还给她的那些东西拿出去卖了。 忙活了一通,自己又老实巴交地伏在桌案上将书抄了,整整齐齐叠好收在书包里。 这一忙,便到了深夜。 奚应芷洗漱了上床之后,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她算数会是零分?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却也是睡得不安分。 只觉得似乎是才闭了眼,天便亮了一般。 满身疲倦爬了起来,珠儿进来传话,说范云云还了十两银子过来,剩下的过些时日慢慢还。 奚应芷听了便是冷笑。 说什么替她攒着,分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还过些时日慢慢还。 她不过是个奴婢,在姚轻黄身边连一等的份例都没混上,平日里又大手大脚,这十两银子只怕已经掏空了她,哪还还的上。 好在奚应芷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让她还钱,不过是拿着这件事让范云云不敢再来她面前生事罢了。 没看见范云云今日只敢在院子门口托珠儿带话,连进来亲自见她一面都不敢吗? 梧桐端了早膳进来,奚应芷匆匆用了几口就去给姚轻黄请安,听了她两句酸话才出门去书院。 她昨夜本就没睡好,坐到教室里还是昏昏沉沉的,听着周围其他女孩子叽叽喳喳聊天,眼皮子不住打架。 就在眼睛就要彻底闭上,“唰——” 一大叠纸拍在她桌面上,带起的风吹得她头发丝都飘了起来。 “奚应芷,昨日夫子布置的抄书,大家都交了,只差你一个了。” 奚应芷一个激灵,瞌睡去了大半。 身边响起静仪郡主看好戏的声音: “想睡觉就在家里好生睡,在教室里打瞌睡,传出去还不叫旁人以为麓山书院都是不学无术之徒。” 奚应芷心里头本就烦躁,听她说话阴阳怪气,忍不住也气鼓鼓道: “我入学晚,天分也不如郡主,自然只能笨鸟先飞以勤补拙,挑灯夜读念书。 若我这样勤勉都要被说成不学无术,那郡主又该如何评价自己?” 静仪郡主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奚应芷,你一介庶女,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这样说话?” 奚应芷抿了抿唇,想起昨夜奚松说的那番话,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主意。 抬眸看着静仪郡主,带着几分炫耀骄傲道: “山长说了英雄不问出处,我虽是庶女,作的诗却得了端亲王的赏识,王爷说要将我作的诗提在画卷上,一并献给太后。 若是得了太后一两句赏,说不定也会赏我一个爵位。” 她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得意和憧憬,虽不惹人生厌,却也足以让静仪郡主心中警铃大作。 站在她身边的贵女们闻言也都是一怔,奚应芷状似无心的话,却由不得她们掉以轻心。 这帮姑娘都是京都消息最灵通的,一早就知道端亲王赏识奚家,不但夸了奚家女儿的才华,还赏了东西下去。 虽然具体赏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们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可这也足以让她们明白,端亲王的确是有意在捧奚应芷。 端亲王和太后关系匪浅,他青睐有加的人,太后封个爵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秦雪莹的郡主之位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58.作业不翼而飞! 隐秘的视线在奚应芷和秦雪莹之间来回逡巡,一时间,秦雪莹身边的跟班都没作应声虫替她发难了。 秦雪莹一时有些难堪,出声嘲讽道:“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不过一首诗,只是碰巧入了王兄的眼。 王兄每日赏出去的东西不计其数,只有你们这种眼皮子浅的小门小户才大惊小怪。还想得到太后的封赏,凭什么?凭你算数考的零分吗?” 周围的人没忍住笑了起来。 奚应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见众人神色都松快了下来,显然是被静仪郡主这番话说动了。 本来端亲王说的这番话足以将奚家推上风口浪尖,可有静仪郡主的态度在这,众人便不会太将奚府的风头放在心上。 而且,以静仪郡主的小心眼,知道了此事定会不择手段阻止,以免让奚应芷再出风头。 端亲王如此看重她,难免要顾念她的想法,那什么在画上题诗一事,说不定也会不了了之。 所谓掩藏锋芒,和光同尘,大抵如此。 奚应芷做出被拆穿美梦有些难堪的受伤表情,委屈地低头不再争辩,从包里将昨夜抄的书拿出来准备交上去。 可才将那叠整齐的纸拉出来,却瞬间将奚应芷惊得双目圆瞪! 怎么回事,她那么多作业呢?她抄的那么厚一沓书呢?怎么会变成了…… 眼见她双手僵着不动,收作业的卫风没忍住拉着她的手往外一扯。 好家伙,一沓厚厚的、干干净净的白纸。 一个墨点子也没有。 奚应芷不敢置信地在书包里不住地翻,整个脑袋都不死心地钻了进去。 周围的学生见状都笑出声。 静仪郡主更是得意至极,“奚应芷,你算数考了零分就算了,连夫子布置的作业都不做。 怎么,你是嫌麓山书院课业太重,故意跟夫子对着干想让季山长开除你吗?” 奚应芷脸上的惊慌失措都快掩不住了,“怎么可能,我昨天明明抄完了。” “哈——”静仪郡主夸张地笑出声,怪模怪样地模仿她说话,“我昨天明明抄完了!”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你抄完了,现在怎么交不出来,难道作业会不翼而飞?还是你们奚府有老鼠,连纸上的字都能揭下来吃干净? 你撒谎也该有点常识,难道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任凭你糊弄?” 奚应芷被嘲得一阵灰头土脸,眸光不死心地在书包里逡巡。 昨日她抄完书,将书包放在枕头下睡的。 昨夜她睡得不安稳,中间醒来好几次,若是有人换了她的作业,她不可能没有发觉。 可书包不大,抽出那叠纸和书本,除了待在角落里的砚台和笔,旁的确实什么都没有。 她抄的书难道真的不翼而飞了? 这怎么可能?莫说是旁人,就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眸光扫到书包里的砚台,奚应芷脑海电光念闪地晃过什么。 再联想到昨日她算数考了零分,难道—— 奚应芷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她怕再生事端,将端亲王送的文房四宝收了起来,昨日用的笔墨纸砚,正是姚轻黄准备的! 奚应芷气得手臂微微发抖,气姚轻黄如此卑鄙,更气自己这么蠢,在这种事情上都能被算计。 可惜留给她检讨的时间太少,夫子很快就进了教室。 卫风将收到的作业交了上去,着重讲了奚应芷没写作业,还嘴硬撒谎说自己写了。 夫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奚应芷知道此时解释别人也不会信,就算费劲解释清楚,姚轻黄也大可推脱说是下人疏漏,动不了她的根本。 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决定先掩下此事,日后再算总账。 强行控制好脸上的表情,奚应芷飞快露出一抹可怜巴巴的歉意,不好意思道: “夫子,我头一回入学堂,此前未曾念过书,所以学习有些吃力,昨日……没有抄完……” 她深埋着头,手指也不住地在袖子下打转。 夫子神情缓和了下来。 不交作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以往麓山书院的学生,各个仗着家世优越,鲜少交作业。 这个女学生态度还算诚恳,夫子便也没有计较,“既然吃力,就多花些心思将功课赶上了。” 奚应芷忙不迭点头,又保证定然将没抄完的补上,夫子才让她重新坐下开始讲课。 下午的课,又有小考。 奚应芷冷冷地看着摆在桌面上的那方墨,决定搞个大的。 装作不知道一般继续用那方墨作答,只是在答完要收卷的时候,奚应芷焦急地捏着卷子站到夫子面前,语带祈求: “夫子,我写字慢,还差两句没有写完,夫子能否给我些时间让我写完。” 少女急得眼眶都红了,又是如此上进。 夫子既欣慰又心软,点头示意她在讲台上写完。 奚应芷连连感激,以笔蘸着夫子讲台上研好的墨,将最后两句文章写完。 趁着这个空档,夫子随意瞟了眼她的卷面,只觉文章虽然青涩,立意和行文却都算是上佳。 等奚应芷写完,她亲自将卷子收起来,放在一沓试卷的最上方,捧着回了后院。 奚应芷轻嘘了一口气,回了座位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 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只有奚应莲还磨蹭着坐在位子上。 这会挪着小碎步走到奚应芷身边,“你方才,考的怎么样?” 奚应芷收东西的动作顿住了。 片刻后,在奚应莲压抑着的激动和兴奋的眼神中,奚应芷抬头了,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昨日算数考了零分,今日又忘记交作业,方才的考试,我连卷子都没写完,若是叫父亲母亲知道,定然要嫌我给家中丢人了。” 奚应莲眼中闪过精光。 这两日在书院,她大着胆子跟座位旁边的贵女交谈,得知她们的身份,让她既羡艳又虚荣。 这些人可都是往日她跳起来也够不着的,如今却成了她的同窗。 若是能和她们打好关系成了手帕交,日后随意嫁到哪家,都是她这个庶女以往不敢想的美事。 可惜奚应芷风头太盛,她难以出头。 若是奚应芷不能念书,那奚府不就只有她一个女儿能待在书院了? 再者,如今夫人对奚应芷恨之入骨,她若能为夫人分忧,日后成亲的嫁妆说不定能丰厚几分。 奚应莲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得呼吸急促,只觉前所未有的机遇就在眼前。 59.奚应芷坏坏,又埋坑了 嘴上却还是安慰了几句:“不会的,王爷和山长都亲口夸了你,考零分定然只是意外。” 奚应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给她加了把火: “是啊,好在父亲和你一样信我,只要母亲不嫌我丢人,想来我抓紧时间应该还能赶上课业。” 奚应莲胸口砰砰跳。 是啊,奚应芷念书勤奋刻苦,如今只是不适应所以才念得不好。 若给她一些时间,日后将功课赶上来,再想将她赶出麓山书院可就难了。 想到这一点,奚应莲只觉得屁股上燃了把火,恨不得立刻冲到姚轻黄面前。 偏生奚应芷动作慢条斯理的,恨不能将纸一张一张地整理。 奚应莲急得不行,忍不住自己上手将她的东西一股脑扫到书包里,扯着她便下了山。 到了府门口,奚应莲借口尿急,抱着书包便先一步跑了。 只是她跑的方向却并不是青莲院所在的方向,而是浮雪堂。 奚应芷没什么温度地笑了。 若奚应莲在接了她递过去的橄榄枝,安安分分地站在她这边,她是不会利用她去算计姚轻黄的。 只可惜,奚应莲当墙头草当惯了,自以为可以在姚轻黄和自己之间游刃有余,将两边的好处都占尽。 这回,奚应芷便是要告诉她,吃两家饭吃多了,可是会拉肚子的。 浮雪堂,姚轻黄这几日都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奚应雪。 当日静仪郡主的鞭子虽然声势浩大,不过她毕竟是女儿家,用的鞭子也不是真正伤人的把式,只是姑娘家装饰用的玩意。 因此造成的伤都只是皮肉伤,并不怎么严重。 将养了几日,奚应雪身上的伤都已经结痂,如今已经能下床了。 姚轻黄终于能喘口气些上一刻。 她松快了,别人便不好过了。 这几日范云云连轴转地伺候蓉蕴和绣梅,可真真叫个苦不堪言。 绣梅倒还好,是姚轻黄身边的婆子打的板子,伤得并不如蓉蕴那么重,加之已经将养了几日,每日只需换药。 再者她毕竟是范云云娘家侄女,平日仰仗范云云得了不少好处。 这会见范云云亲自照顾她,心里头的气和恨都散了不少,只是每每提到奚应芷都要咬牙切齿一番。 “二姑娘虽是主子,可和咱们好歹也是血脉上连着亲的,平日里姨母对她更是掏心掏肺。 一朝得势她居然如此翻脸不认人,姨母您一定要替我报仇,狠狠教训这个狼心狗肺的人。” 她满脸刻骨的怨恨憎恶,显然是把奚应芷恨到了骨子里。 范云云听了心中也是气。 她虽然没有名分,可奚应芷终归是她生的,绣梅又是她的侄女。 奚应芷怎么能这么冷漠,对绣梅如此狠毒。 府中大姑娘如此宽厚仁善,她竟半点不知学好,一味学那些小门小户之女的小家子气。 见她不说话,绣梅又扯了扯范云云的袖子,“姨母,我受伤这些时日二姑娘一眼都没来看过我,她怎么能这么自私薄情?” 她眉梢挂着委屈,身上又带伤,范云云忙安慰她:“阿芷最近在念书,等她得空了我定让她来跟你赔礼道歉。” 绣梅听了心中这才气顺几分。 暗道等奚应芷来跟她赔礼道歉,她定要好好羞辱折磨奚应芷一顿,方才消心头恶气。 屁股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绣梅抽了一口冷气,忽然想起什么又道: “姨母,我身上的伤怕要留疤,让你去给我买祛疤的膏药,你买了吗?” 闻言范云云嘴巴一阵泛苦。 她倒是想买,可祛疤的膏药贵得很,一瓶要三四两银子。 以前她有奚应芷贴补,三四两银子也不算多。 可如今,奚应芷什么都要跟她算清楚,就连手头仅剩的十两银子,也被奚应芷逼着拿走了。 她哪还有钱去买膏药呢。 对上绣梅带着不满和催促的眼神,范云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姨母这些日子手头有些紧,以往你是阿芷的大丫鬟,月钱应该不少,不如你拿一些出来——”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绣梅尖叫着打断:“你说什么,我都被你女儿害得重伤卧病在床,如今你还要我出钱? 做梦!我受伤都是因为你女儿,这些药都该你一人出!你要是不肯害得我身上留疤,我就告诉外祖母,让她狠狠教训你!” 范云云心头一阵无力。 绣梅怎么就不理解她呢,她若是有钱肯定会给这个侄女花的,实在是,她现在掏不出银子。 好声好气地解释着,绣梅却不肯听,哭着喊着要祛疤的膏药。 范云云被缠得无可奈何,只得先应下,“明日我就去买,定然不会让你留疤的。” 绣梅这才作罢。 安抚好绣梅,范云云才歇了一盏茶的功夫,红绡又来叫她: “范嬷嬷,蓉嬷嬷身上又不好了,您若得空不如去看看她?” 范云云心中发苦,神魂皆疲,却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子起身。 还未进蓉蕴的屋子,便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冲得范云云险些往后栽了一个跟头。 她的伤是奚松身边的家丁打的,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丁,动手不是含糊的。 蓉蕴当晚就被打断了腿骨,大小便都管不住,一天没个定时地往外泄。 加之她平日跟在奚应雪身边,替她做打骂下人的恶事,府中很多人都看不惯她。 平日里还怵她的威风,这几日夫人和大姑娘自顾不暇,没工夫搭理她。 那些下人有气出气,暗地里作践她,不爱给她换裤子,屋子里已经捂得比茅坑还臭。 这会红绡停了脚,笑着催范云云进去,“蓉嬷嬷心里不痛快,您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劝她几句,她约莫还是肯听的。” 60.奚应雪伪善的面具差点露馅 范云云不敢推辞,硬着头皮推开门。 刚进去,迎面砸过来一个东西,正丢到范云云额头上。 然后软哒哒地散开,紧巴巴地贴到她脸上,鼻尖顿时散出一股恶臭! 范云云手忙脚乱地将那东西扒开。 待看清是什么,一股反胃感喷涌而出,恶心得她扶着门框狂吐不止。 那竟是一块沾满粪便的布! 范云云尖叫着擦拭自己的额头脸颊,那臭味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房间里传来一阵癫狂的笑,范云云只觉不寒而栗。 颤颤巍巍地回头看着红绡,哀求道: “蓉嬷嬷伤得这样重,我一个人实在伺候不来,红绡姑娘,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多派两个小丫头来,成吗?” 红绡站的远远的,笑得温和,“如今大姑娘受了伤,夫人一直贴身伺候着,奴婢也不好为这些事去烦扰。 范嬷嬷是府中老人,跟主子们情分不一般,不如您亲自去夫人面前求个恩典?” 范云云面色一窒,讪讪地收回视线。 当日原就是她自己在姚轻黄和奚应雪面前夸下海口,要好生照顾绣梅和蓉蕴。 还没几天就打退堂鼓,夫人和大姑娘会怎么看她? 迟疑半日,范云云终是打了一盆水,鼓起勇气进了屋子。 一进去,一股铺天盖地的恶臭,臭得范云云脑壳子打疼。 哪怕她不用鼻子呼吸,张着嘴巴喘气,那股恶臭还是不住往脑仁子里冲。 饶是这样她也还是咬牙坚持着,拿帕子遮了口鼻,拧了湿帕子去给蓉蕴擦身子。 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蓉蕴瘦削的五官更加狰狞。 眼看着范云云手伸了过来,蓉蕴猛地撑起身子,爆发着在她脸上扇了一个大耳巴子。 “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平日给我提鞋都不配的玩意,也敢嫌弃我!” 一巴掌将范云云打得栽到地上的一滩屎尿中。 “呕——” 这回是真吐了。 红绡隔得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心头狠狠出了口恶气。 恨恨地呸了一口,扬着头回去跟姚轻黄绘声绘色说了这一幕。 姚轻黄听完笑得花枝乱颤,拿帕子捂着嘴吃吃道: “贱皮贱肉的贱坯子,也就做做这种伺候人的下贱事,生出来的丫头也是个目光短浅的,争强好胜这么一刻,还不是个庶女。” 奚应雪正侧躺着歪在迎枕上,她身上的伤疤有些痒,又生怕挠了会留疤。 几个贴身丫鬟便拿着羽毛扇轻轻地、往她身上的伤疤处扇风。 听了这话,一直微微蹙着的眉眼终于睁开。 姚轻黄忙剥了颗葡萄喂到她口中。 奚应雪轻咬着吃了下去,方才带着愁绪开口: “范嬷嬷也算是受苦了,可蓉嬷嬷这回受了无妄之灾,若不让她好生发泄出来松快松快,只怕她会撑不下去。” 说着不知是方才吃的葡萄太凉,还是她身边扇风的丫头力道太大了些,奚应雪身上传来一股冷意,激得她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姚轻黄忙丢下手中的葡萄,拿帕子擦了手,坐到奚应雪身边,搂着她轻拍。 “可是吹了风受凉了?” 奚应雪从冷战中缓过神来,抬眸冷冷地盯着身边给她打扇的丫鬟。 忽地一把抄起身前滚烫的茶碗,直直砸到丫鬟额头上。 茶碗碎裂,小丫鬟鲜血淋了满头,尖叫着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姚轻黄被她的心狠手辣给吓住。 “丫鬟年轻不经事,毛手毛脚的训斥调教就是了,怎么能动辄打骂,咱们可不是那种虐待奴婢的家族。” 闻言,奚应雪脸上露出一个很怪异的表情。 似是如梦初醒,混合着憎恨、掩饰,硬生生扭出一个怪异至极的模样。 “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方才也不知怎么了,心中格外不舒服,大抵还是身子难受吧,柳儿,我有没有弄疼你?” 奚应雪软着声音安慰。 被砸了一头血的柳儿自然不敢应是,顶着伤口摇头:“是奴婢手重,险些让姑娘受寒,奴婢自愿领罚。” 奚应雪强扯出一个笑: “说什么罚不罚的,你们几个忙了一上午也该累了,偶尔做错事也不打紧。好了,都别伺候了,出去歇着吧。” 柳儿又再三磕头求饶,才在奚应雪极其大度的安慰和劝说下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空了,奚应雪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转而对上姚轻黄狐疑、审视的目光。 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母亲,您这样看着我作甚?” 姚轻黄没说话,视线转向她戴满戒指的双手。 她一直以为她的女儿善良大度、宽和高洁,虽然有些小心思,可也只是女儿家的小性子而已,无伤大雅。 但方才她如此暴戾地砸伤丫鬟,还是让她心惊肉跳了。 她这毫无犹豫地出手,跟出手狠辣的蓉蕴几乎如出一辙。 往日,她总是对蓉蕴越俎代庖,待下狠毒而有所不满。 如今再想来,若蓉蕴压根不是越俎代庖,她所作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得了奚应雪的授意呢? 若不然,为何她身边的丫鬟对她都如此惧怕? 姚轻黄心烦意乱,强行将这个可怖的念头压了下去,重新坐回榻上。 “母亲只是觉得,经此一遭,你的性子有些变了。” 奚应雪神情有些不自然,视线闪避道: “女儿以往太过软弱,府中姐妹联合外人如此算计我,若我还是一味软和好说话,日后如何立得起来。今时今日也该变一变了。” 姚轻黄一时没有说话。 虽然还是觉得不对劲,但私心里,她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儿是心狠手辣之人的。 顺着她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却打定主意,无论蓉蕴能不能治好,都不能留在奚应雪身边了。 日后她好生看着奚应雪,必不能让她性子太左。 两人各自思量之际,碧落进来传话,说三姑娘求见。 姚轻黄本是不想见这些闲杂人等的,只是想着自己女儿若和同龄的姑娘姐妹亲近些,性子应当也能变得温婉些。 便让人将奚应莲带了进来。 61.母女两个又没憋好屁 奚应莲熟练地对着奚应雪就是一通热情至极的嘘寒问暖。 奚应雪克制着嘴唇没有翘得太厉害。 姚轻黄见了,提起的心放下不少。 方才定然是她想岔了,雪儿若真如此狠辣,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至交好友呢? 反倒是奚应芷,性情孤僻阴戾,平日也只有雪儿会照拂她几分。 姐妹俩说了会话,奚应莲便小心翼翼地拉着奚应雪的袖子: “大姐姐什么时候回书院啊,这几日你不在,我好害怕。” 说着还似模似样地抹了下眼泪。 奚应雪脸上笑意淡了淡:“你不是和二妹妹很要好吗,和她一起念书怎么会害怕?” 奚应莲缩着脖子,做出难以启齿的模样:“二姐姐她,大家都笑话她。” 她要说这个,奚应雪可就来劲了,眼底连连闪过精光。 “她不是得了第一,怎么会有人笑话她?” 相处多年,奚应莲对她的尿性一清二楚,明明已经习惯她口是心非、拿腔拿调了,却还是不喜欢昧着良心陪她演戏。 暗暗翻了个白眼,奚应莲苦着脸道: “二姐姐也就那一次得了第一,后来算数小考,她得了最后一名,考了零分。” “什么?”奚应雪心情好的时候说话就喜欢翘着舌头: “最后一名也就罢了,怎么会考了零分,难道二妹妹一道题都算不会吗?” 奚应莲也叹气:“我也没想到,不过二姐姐也不敢告诉父亲。”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飞快地捂着嘴:“呀,我怎么就说出来了,母亲,大姐姐,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 如今父亲可疼二姐姐了,若是二姐姐知道我将她的秘密说出来,定然要怪我的。” 说到最后,急得眼睛里都憋出了眼泪。 姚轻黄蹙了眉,满脸不屑:“她怪你?她能怎么怪你?论出身论身份她连你都比不上,你怕她作甚?” 奚应莲摇了摇头:“二姐姐天资聪慧,是我比不上她。” 奚应雪满眼幸灾乐祸,“要是真天资聪慧,怎么会算数考零分呢?” 奚应莲沉吟片刻,迟疑道:“二姐姐应该是第一次进学堂念书,有些不适应吧。 昨日夫子布置了抄书的作业,她也没抄完,说是课业繁重跟不上。再过一段时间,二姐姐适应了在书院念书,应该就能考第一名了。” 闻言,奚应雪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不经意地和姚轻黄交换了眼神。 这些时日她们没怎么关注,还不知道奚应芷在书院出了这样大的丑。 若是捅到老爷面前去,够她喝一壶的。 可很快,姚轻黄冲着奚应雪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将奚应莲打发走,姚轻黄才缓缓道:“就算现在告诉你父亲,奚应芷也有借口推脱说自己不适应。 你爹就是个大老粗,连书院的门都没摸过,还不是由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不一定会对她如何。” 奚应雪瞬间垮了脸,“父亲罚不罚她是其次,难道就由着她在外随意丢我们奚府女儿的脸吗? 日后别人笑我有一个这么蠢的妹妹,我还如何抬得起头。” 姚轻黄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女儿,太沉不住气了。 有心教她,姚轻黄细细地掰开了揉碎了与她解释:“不是不让你父亲罚她,而是若无一击必中的把握,便不必将此事闹开。 她如今考末名,只是在学院内部,外边人并不知情,你父亲也不会当回事。若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对你父亲的声誉造成影响,你说他会不会重罚?” 奚应雪若有所思,旋即脸上浮现不忍,“这样对二妹妹,会不会太过分了。” 姚轻黄只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才要告状让奚松发作的是她,如今还说这话作甚? 大抵是周围没人接话,奚应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也是这个时候,她又有些惦记蓉蕴了。 以往这种场合,蓉蕴总是会劝她,要她不要太过宽容的。 这会没人替她说这样的话,她只能自己给自己找补:“我都听母亲的,不知母亲有何妙计?” 姚轻黄:…… 她怎么觉得这么闹心呢? 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女儿,姚轻黄压下心中不耐,“你进了麓山书院念书是天大的喜事,合该办一场宴席,邀了平日交好的姑娘和夫人来府中一聚。 到时候你说说麓山书院念书的事情,想必大家也爱听。” 奚应雪顿时羞涩地笑了起来。 众星拱月说书院的事情,如此大出风头的好事,她也爱说呢。 “到时候再邀请几个书院的同窗,将奚应芷考末名,又不交作业的事情说出来。 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奚家的二姑娘如此不学无术,你爹定会大发雷霆。” 奚应雪眸光发亮,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大出风头,奚应芷颜面扫地的那一幕。 旋即,她又担忧道:“二妹妹自己也说了,她考得不好只是暂时没有适应而已,说不定过些时日她能突飞猛进呢?” 姚轻黄也蹙了眉,思忖片刻才道:“你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你就重新回书院。” 奚应雪脸颊唰地白了。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静仪郡主。 姚轻黄心软了,揽着她坐下,轻声道:“今日我便教你一个理儿,有些事情,不能只听别人说,还要自己去看。 方才奚应芷考末名的事情都是奚应莲一张嘴说出来的,事实如何你并不知情,若她是为了哄你开心故意骗你呢?所以你还得自己去书院看个清楚。再者——” 她顿了顿,更加语重心长:“静仪郡主这样对你,母亲心中也恨。可恨没有任何意义,咱们也对付不了她,就连你父亲也束手无策。 换个角度,你若能请她来家中赴宴,当着她的面让奚应芷颜面扫地,你说你父亲还会随意放过奚应芷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奚应雪的神色。 看她脸上的畏惧和愁绪缓缓散去,心里的大石也放下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可以选择打败她,同样,也可以选择利用她。” 62.范云云卖惨,奚应芷无动于衷 奚应雪若有所思,静静想了半晌,捏着拳头重重舒了口气。 “母亲,我听您的,我的伤没有大碍了,明天我就去书院。父亲说要我去给静仪郡主道歉,我,我去。” 除了道歉,她还要让秦雪莹做她的棋子,狠狠地打奚应芷的脸! 云芷院,奚应芷仍是用姚轻黄给的文房四宝抄着作业。 抄完一半,便放了笔揉着手腕放松。 刚巧珠儿端着茶进来了,“姑娘,方才奴婢去领茶叶,见了三姑娘从大姑娘那出来,瞧着有些紧张。” 奚应芷动作一顿,嘴角微微勾起。 不枉她在奚应莲耳边碎碎念这一通,奚应莲果然沉不住气了。 也幸好她动作快,若不然奚应芷还得一直在书院考末名做差生,她还真觉得臊得慌。 得了这个消息,奚应芷又有干劲了。 吃了两口点心便抓起笔准备继续抄书。 笔尖才沾了墨,外头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见我自己的女儿,你们凭什么拦我,闪开!” 比起平日,这语气里多了几丝掩不住的火气。 奚应芷蹙眉,将桌子上的纸笔拿东西盖住,起身走向门口。 珠儿连忙将门打开,刚一开,便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奚应芷干呕了一下。 珠儿眼疾手快地上前拦住范云云,不让她冲到奚应芷面前来。 “阿芷,你帮帮姨娘。” 范云云见了奚应芷,直如看见救命的稻草,伤心地落了泪。 “姨娘一个人伺候两个病患实在是太累了,你帮帮姨娘,帮我一起去照顾她们好不好?好歹让我喘口气。” 奚应芷捂着鼻子,打量着面前狼狈的女子。 不过三四天不见,范云云活似老了十多岁。 之前的她虽然装扮朴素,却自有一股沉静坚毅之气。 如今头发散乱着,眉心刻上了深深的皱纹,领口和衣角处更染上了大团的污渍。 看着真像一个普通的婆子了。 如果她口中不是一口一个女儿地喊着奚应芷的话。 若说不动容那是假的,可惜,听清她要奚应芷做的事情后,奚应芷眸光倏地冷了下来。 “范嬷嬷可是累糊涂了?觉着伺候人辛苦,该去求了夫人免了你的差事,何苦来求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范云云听她这样说,以为她还是心疼自己的,忙推搡着珠儿道: “不能去求夫人,这件事本就是我自己在夫人面前应承下来的,这会去求夫人不就是出尔反尔了?” 奚应芷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范嬷嬷既是自己求来的差事,这会为何又喊累叫我帮忙?” 范云云鼻子两端因为劳累和愁苦而印出深深的纹路,这会差点就要哭出来,“不是姨娘喊累,阿芷,你不知道照顾两个重病的病人有多辛苦。 每日给蓉蕴擦屎擦尿就要擦上十几回,姨娘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她脾气也不好,动辄就要揪着我打骂,阿芷,你那么孝顺,你真的忍心看姨娘受折磨吗?” 奚应芷讽刺地笑了,“嬷嬷觉得辛苦,所以来找我帮忙,换我去给蓉蕴擦屎擦尿,换我被她打骂,是吗?” 范云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满脸尴尬难堪,夹杂着愤怒,还有深深的不解。 “你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替我做些事情难道委屈你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她记得以前,奚应芷是什么苦都舍不得她受的。 哪怕这些时日她们有所争吵,可十几年的性子怎么会说变就变? 她不信,所以她来了。 可奚应芷的反应让她既愤怒,又不寒而栗。 奚应芷冷冷地看着她,莫名的情绪交织在胸口,最终她只是冷笑: “嬷嬷这话说错了,你不过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奴婢,因为怀了我这十几年才得以在府中以奴婢的身份被好生将养着。” 她垂眼瞥着范云云沾染了污渍的手指,“嬷嬷这双手养得如此嫩,远非普通嬷嬷能比。不过伺候病重的人三四天,就被叫苦连天,足以说明嬷嬷平日养尊处优。 我和你之间,不是你给了我命,而是靠着我这个女儿,才有嬷嬷的好日子,所以,你明白了吗?” 这番话直如一颗巨石砸下来,将范云云这么多年以来蒙在头上的遮羞布撕了个彻底。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奚应芷冰冷的眼眸骇得头脑一片空白。 咽着口水怔怔问道:“明白什么?” 奚应芷便笑了。 她的笑还同往常一样带着软绵绵的甜意,落在范云云眼中,却又叫她清楚地明白,眼前的女儿不一样了。 这样镇定从容的她,竟然有些像夫人。 怎么可能! 范云云整个人都慌乱了。 奚应芷还是慢条斯理:“自然是明白,你没有资格摆着生母的架子要我任你予取予求。 还要明白,过去十几年我脑子发热为你受的委屈,日后我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范云云被她浑身的气势骇得不住发抖。 倏地,两行泪滑过脸庞,衬得她越发苍老,“我生了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平日里最能刺伤奚应芷的利刃,这会一点伤害都造成不了。 奚应芷淡声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将范嬷嬷送回夫人那里去,明华堂的嬷嬷成日来云芷院,叫父亲知道了不成体统。” “你敢!”范云云凄声大喊。 奚应芷转身回了屋子,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真的敢。 这出闹剧传到姚轻黄母女二人耳中,两人自然又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范云云自以为替老爷生了女儿便起了算计之心,呵,如今叫她知道她以为是依仗的女儿,实则是个忘恩负义的,真叫人痛快。” 奚应雪却悠悠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二妹妹如此冷漠,眼见生母哀求都能无动于衷,真叫人齿寒。” 说这话时,她全然忘记以往范云云受罚,奚应芷替母求情的时候,她说的是奚应芷争强好胜、爱呈匹夫之勇。 姚轻黄却还记得。 这会怪异地瞥了她一眼。 奚应雪不明就里,感慨了一句后便让姚轻黄替她收拾明日去书院要用的东西。 “这一回我定要让奚应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63.奚应雪道歉 翌日一早,奚应芷和奚应莲一同上了马车出发去书院,远远地看见另一辆马车先她们一步驶离了奚府。 奚应芷故意问道:“这一大早,父亲早就已经上朝去了,除了咱们还有谁会坐马车出门呢?” 奚应莲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又飞快地掩饰了过去,挽着奚应芷的手臂将她拉上马车。 “管这么多作甚,咱们只管念好书就是了。” 奚应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是啊,咱们是庶女,行正道好生念书,才能挣一个好的未来。 若是走偏了,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些什么。” 奚应莲叫她说得心越发慌了,呵呵强笑了一句,垂着眸子不去看她。 两人一路无话,却都各自期待着到了书院将要发生的一切。 待到了山脚下,二人上山的速度都比平日快了不少。 隐隐看到书院褐色大门时,更是提着裙子小跑起来。 刚迈进去,便见奚应雪站在静仪郡主身前,垂着头神色丝毫没有刚入学的高傲,反而很是恭顺。 姐妹俩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伸长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声音。 “此前误会二妹妹作弊,本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没想到竟意外牵连了郡主,险些误了郡主的名声,小女实在羞愧,今日特来向郡主致歉。” 秦雪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一时没有接话。 作为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贵女,秦雪莹打过交道的女子数不胜数。 奚应雪这番话虽然听起来很是诚恳,可以秦雪莹之老练事故,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违心呢? 表面上是在道歉,却透着一股自己是聪明人,在一帮蠢人面前被迫低头的傲慢和得意。 这种伪善的女子,正是秦雪莹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若是在别的宴会上碰见,秦雪莹压根不会给她留任何面子,拼着惹了主家不喜,她也要撕了奚应雪的脸。 只可惜,只可惜奚应雪前几天刚被她抽了一顿。 闹得这样大,连王兄都来敲打了她一番。 这会奚应雪愿意主动在她面前低头,还将错处都揽到她自己身上,哪怕秦雪莹不喜欢她这个人,此刻也不得不就着梯子下来。 “小小误会而已,本郡主不是记仇之人。都是同窗学生,日后好生相处便是。” 秦雪莹说了句没有人相信的废话,便准备了了这件事。 奚应雪却像是看不懂眼色一般,笑着拦住秦雪莹: “多谢郡主慷慨,为表歉意,我母亲明日在家中设宴,小女厚颜,想邀郡主一聚。” 明日是麓山书院休沐的日子,刚好方便奚应雪谋划。 秦雪莹脚步顿住,挑起眉头。 呵,这个人好大的胆子。 还敢设宴请她?是被自己抽了一顿所以老实了? 奚应雪眼睛娇俏地眨啊眨,“郡主年纪也不大,合该多跟姑娘家说些体己话。 我相信相处久了,了解了郡主的为人,大家都会喜欢郡主的。” 秦雪莹:……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手痒了。 可惜自从她大闹奚府后,端亲王收了她的鞭子。 围观的谢玉璇轻咳一声站了出来,微不可见地拉了奚应雪一把: “郡主见谅,阿雪念书少,平日里笨嘴拙舌的说错话,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秦雪莹冷飕飕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片刻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好,本郡主会去的。” 有人上赶着找死,她又何必做那活菩萨。 秦雪莹说完这句话,书院里的学生顿时都露出怪异的神色,一言不发地进了教室。 偶尔有人看着奚应雪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教室里气氛怪异至极,偏奚应雪神色轻松,浑然不知。 卫风收作业的时候,踟蹰着走到她面前,似是想说什么。 秦雪莹阴森森道:“她前几日都没有来书院,哪有作业要收。卫风,你可别误了时辰,影响大家伙上课。” 卫风只得闭嘴,绕过一头雾水的奚应雪。 走到奚应芷面前时,她慢吞吞地往外掏着作业,掏到一半,动作又顿住了。 秦雪莹注意到这一幕,好整以暇地斜靠在桌子上,“某人不会又没写作业吧?” 奚应芷索性将掏了一半的纸又塞了回去,冲着卫风迟疑道:“我,我先不交,一会我亲自去交给夫子。” 卫风有些担心奚应雪,没心思为难她,点了点头便将收齐的作业放在讲台上。 在后头看着这一幕的奚应雪眼中闪过喜色。 果然,奚应芷果然不学无术,连作业都不写。 明日将这一切捅出来,父亲定然会对她失望。 到时候看她还如何得意。 上午的课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中讲完,到了下午开课前,众人三三两两围在院子里,等着季山长来贴上次小考的排名。 秦雪莹故意大声问道:“昨日考的是作文,有些人算数考了零分,作文不会也考零分吧?” 周梦楠捂唇笑道:“做得了被评为第一的诗,作文若考了零分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奚应芷像是被刺激到一般坐立难安,忽地咬唇往后山走去。 这几天她已经知道夫子的书房所在的位置,熟门熟路地找了过去。 书房里,教经义的杜夫子正在誊写排名。 季渊踱步到她身边,拈着胡子探头来看,忽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奚应芷怎么又是最后一名?” 杜夫子手顿了顿,抬头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 “奚应芷?是那个作诗得了第一名的女孩子吧。是了,诗文不分家,她的作文怎么会是最后一名?”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脸色煞白,看着好不可怜。 “夫子,我,我真的是最后一名吗?” 杜夫子心中生出不忍,忙放下笔,去翻那改好的一叠作文。 季渊也出声安慰她:“分数誊错了也是常有的是,咱们再检查一遍,错了改改就是。” 说着自己也走到书桌面前,帮着杜夫子一起找。 找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发出惊疑声。 转过身来,举着一张空白的卷子。 64.交白卷真相大白 奚应芷脸上接连闪过慌乱、震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着转。 “我,我真的写了的。夫学之道,非独士人子弟之专利,亦乃黎民百姓之共通……” 她不假思索地将昨日写的文章洋洋洒洒背了出来,就见杜夫子原本迷茫的神色逐渐变得恍然大悟。 “是了,我想起来了,昨天她交卷的时候我还看了她作的文章,还感慨说文笔虽然稚嫩,立意和行文却很有新意。 最后几个字还是我亲眼看着她补完整的,怎么会变成白卷呢?” 季渊没好气地开口:“定然是你办事疏漏弄错了,将空白纸当作了学生的试卷。” 杜夫子觉得不可能,却又没法辩驳。 盯着空白的卷子飞快地回忆着,忽地看到自己左手大拇指遮住的地方,脑子里忽地闪过什么,猛地移开手指大声道: “不对,这就是她交上来的卷子,你看这后头的字,正是我看着她添上去的那几个字。 奇怪,奇怪,前面的文章怎么不见了?” 杜夫子口中喃喃,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季渊见多识广,对这些阴私的手段了解颇多,当即推了杜夫子一把。 “好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方才我听这篇文章,也能排在前三之列,你赶紧将名单重新誊抄一份。” 言罢又冲着奚应芷温声劝慰:“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我定会查清楚。” 奚应芷吸了吸鼻子,眸光带着释然和信赖:“多谢杜夫子,多谢季山长,我还以为书院会因为我家世不显而不管我呢。” 季渊又安抚了她两句,等奚应芷离开才沉了脸。 “奚应芷如今已经是麓山书院的学生,此事不管是何人所为,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只要发生在书院,都是在打麓山书院的脸。” 杜夫子眼珠迟钝地转了一圈,盯在季渊脸上。 就在季渊有些期待他能给出什么高见的时候,杜夫子愣愣道:“纸上的字怎么会消失呢?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见了?” 季渊:…… 头疼地拍了拍额头,自己将奚应芷那叠白卷抓了过来卷在手中,叫了来张邱细细问话。 书院里,奚应芷和张贴排名的夫子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排名上,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一点。 等排名张贴完,众人一呼儿拥了上去。 “我竟然是第一名!”周梦楠激动地叫出声。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少都是争强好胜的。 哪怕平日在静仪郡主身边做她的跟班,谁又不希望自己才是大出风头的那一个呢。 不过很快,她就在静仪郡主冷冰冰的眼神中收敛了喜色,若无其事地不满道: “那个奚应芷居然考了第三名,这个结果定然有鬼。作诗也就罢了,瞎猫撞上死耗子也未可知,做文章可是极为看重基本功的。 她连一天书都没念过,作业都交不其,怎么可能写得出文章,夫子们莫不是连基本的好坏的分不清了?” 一席话,果然成果地转移了秦雪莹的愤怒。 她顺着名单往下,看见自己的名字居然排在最后一名,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 之前作诗,有奚应雪那个蠢货垫底,她还没那么丢脸。 如今却…… 若传出去端亲王府的脸都要丢个干净。 可惜这会不能发作,秦雪莹硬生生攥着拳头,俏脸扭曲得无比难看: “得意这一时算不得什么本事,小门小户的女子,就算有幸和本郡主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听课,离了书院日后最风光的时候,也不配给本郡主提鞋。” 奚应雪被羞辱得一阵面红耳赤。 直到这一刻,她生出些许疑惑。 来麓山书院念书,和这些贵女成为同窗,对她来说究竟是福还是孽? 和她同为话题中心的奚应芷却恍若无事地笑了,“是啊,得意一时的确算不得本事,再如何风光在真正的天皇贵胄面前不也得弯腰行礼吗?” 秦雪莹被这句话呛得脸色铁青,手臂紧紧地蓄着力。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想动手打人,可惜很快就克制住了。 奚应雪似乎有些遗憾,又觉得有些爽快,还有不甘。 爽快在于有人敢讥讽秦雪莹,遗憾在于,奚应芷居然没像她一样被打得满地打滚。 不甘却在于,居然是奚应芷这个卑微的庶女在为自己的尊严辩驳。 在她想象中,这样不卑不亢、妙语连珠的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 秦雪莹如此大度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下了课,周梦楠提心吊胆地跟在秦雪莹身边,一路大气不敢出。 直到二人分开的时候,周梦楠正要松口气,就听秦雪莹冷声道:“明日奚府的宴会,你陪我去。” 周梦楠眉头就是一跳。 还不等她想法子推拒,秦雪莹就径自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周梦楠气得憋了一肚子火。 她心知秦雪莹邀她同往定然是要拿她当枪屎,抑或是有什么屎盆子要她背,偏这郁气又无处可发,只得悻悻也回了家。 暗道明日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奚府虽然是小门小户,可奚应芷得了端亲王的赞扬,还亲自赏赐了她礼物。 如今京城谁不高看她一眼,也就秦雪莹敢不拿她当回事。 明日若真出了什么事,只愿自己不是那个被拉出来祭旗的人才是。 一群学生心思各异,只有奚应雪既是振奋又是愤恨,摩拳擦掌地回了府筹备着第二日的事情。 身为五品的武将,奚府宅子并不大。 第二日,奚应芷歪在床上捧着书晨读的时候,就听见家中各处逐渐热闹起来,后花园里也有了迎客的声音。 不多时,梧桐面露气愤推门进来。 “姑娘,夫人太过分了,今日府中宴客,夫人居然丁点也没告知咱们。” 奚应芷从书本中抬起头,将耳后跳出来的青丝缕顺,眼底隐约有笑意。 “果真?这倒有意思了,以往夫人却是不曾做过这种有失偏颇的事情。” 以往奚应雪有个什么动向,奚应芷是必须得到场做陪衬的。 如今却做出这番小家子气的做派,究竟是姚轻黄母女觉得她如今对奚应雪有了威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奚应芷不得而知,也无意探究,放下书本起身准备梳洗。 梧桐忙接过她手中的书,“难得休沐,姑娘再睡会吧。” 奚应芷坐在镜子前,勾出一个笑,欣赏着自己如花枝繁杏,盛极华极的容貌。 “今日可不是睡觉的好日子,夫人现在不知会我,一会也得叫我露面,我可得早做准备才是。” 梧桐将信将疑,却还是听话地替她打扮。 她手并不灵巧,不过架不住奚应芷生了张随意妆点就美得过分的脸。 绾了一个普通的弯月髻,用一只荷花头红玛瑙簪子簪住了,再戴一对银润的珍珠耳环。 梧桐退后几步对着镜子打量还缺些什么,就见奚应芷打开一个小木盒子,尾指懒懒地沾一点胭脂,点在唇上。 因着这一点点红,镜子里原本白净娇俏的女子,刹那间妩媚得让人不敢直视。 “姑娘平日甚少这样打扮。”梧桐都有些晃神。 奚应芷扭过头来冲着她笑了笑,“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梧桐不明就里。 奚应芷却没再多说,而是换了别的话题:“上次让你找几个下人去传话,你可传了?” 梧桐脑子晃荡半晌才回过神,忙道: “已经办妥了,奴婢让几个车夫在宁公子家附近的茶楼散了消息出去。 说季山长这次破格收姑娘入学,就是为了开个口子,方便日后为大燕招收更多学生。如今只是招女子入麓山书院,日后便会招更多寒门公子念书。” 奚应芷点了点头。 以宁书元的喜好功名汲汲营营,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应当就快忍不住要上钩了吧。 花园里喧闹声逐渐大了起来,甚至还隐约能听见女子高声交谈的声音。 奚应芷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出了院子,朝花园走去。 姚轻黄打点家事果然是别出心裁,园子虽不大,也不如何富贵。 却叫她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错落有致地扎了几个秋千,很得姑娘们喜欢。 奚应雪就坐在一处秋千上,侧头和身前的人说着话。 缓缓走近了,才看清她面前站着的是谢家兄妹二人。 奚府和谢家算是未来的姻亲,谢文渊来奚家赴宴倒也算得上正常,以往奚应芷和他们也是见过的,这会便上前笑着打招呼。 背后群花掩映,面前的女子却艳冠群芳,谢文渊愣神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奚应雪立刻沉下脸:“今日府中宴客,你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的作甚,不嫌丢了奚府的脸?还不赶紧换了去。” 她对身边出现过的男人由着无与伦比的占有欲和掌控感,更不用说谢文渊还是她的未婚夫,居然当着她的面为别的女子失神。 谢文渊回过神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就对上奚应雪阴森愤怒的目光。 谢文渊心中有一瞬不舒服。 他自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看一眼而已,奚应雪摆出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来作甚? 不过他是男子,也不会和女子计较,便好脾气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奚应芷看着二人之间无声的交流,故作讶异而委屈地挑了眉,“今日府中宴客?我并不知晓,只是想着休沐了便在园子里走一走。至于打扮……” 她摸了摸头上那一枝独秀的簪子,又看了看奚应雪满头的珠翠,眼神不言而喻。 65.对你罚也是赏,赏也是罚 谢家兄妹意味深长的视线投过来,奚应雪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她想起昨夜和姚轻黄说起今日之事的时候,特意提起不必提前告诉奚应芷,等一切都板上钉钉了再告知,好让她无从辩驳。 没想到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居然就这样大剌剌地在谢家人面前提起来。 眼见气氛僵持,谢文渊还是于心不忍,站出来打圆场道: “奚夫人约莫是庶务繁杂,一时忘记了,如今二姑娘既然来了,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和咱们一起逛逛园子。” 奚应芷笑着去看奚应雪的脸色,但见她面色黑如锅底,便识趣地没接话。 而是眨了眨眼,莞尔一笑:“世子和大姐姐青梅竹马,不知何时就要成了亲事,我这个妹妹还是不要在这碍眼得好。” 谢文渊和奚应雪本就定了婚约,加之奚应芷说话时神态俏皮,这话听起来不算逾举,反而算是踩了台阶下来。 谢文渊脸上挂笑,正要借坡下驴把刚刚的不愉快揭过,就听奚应雪皮笑肉不笑: “二妹妹,你身为闺阁女子,天天把成亲这种话挂在嘴上羞也不休。我和谢哥哥自小亲如兄弟,如何会成亲?你言行无状,还不跪下认错!” 原本刚刚松动些许的气氛顿时凝滞住了。 谢文渊皱着眉,满是不解和愠怒地看着奚应雪。 他们之间明明有婚约,奚应雪说这种否认话,不是明晃晃在打宁远侯府的脸吗? 就算方才他一时晃神,奚应雪心中不快,这话也实在太过了。 “雪儿,二妹这话并无什么不妥,今日奚府宴客,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了。”谢文渊沉着脸劝了一句。 奚应雪却更怒了,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剜了谢文渊一眼,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转而冲着奚应芷极具压迫感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奚应芷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方才谢公子也说了,我的话并无不妥,姐姐没理由罚我。” 奚应雪眼光几乎能吃人,盯着她一字一顿: “我是奚府的嫡长女,是你的嫡姐,管束好你们这些庶女本就是我的职责,所以,我对你罚也是赏,赏也是罚,你明白了吗?” 奚应芷没忍住目露讥诮。 这话说的也忒不要脸了,就差指着鼻子明说这宅子里就是她说了算,这些庶女她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若是以往,奚应芷可能真的会怕得跪下,委委屈屈地认错道歉。 盖因她若强辩,下一刻蓉蕴的大耳光可能就要呼过来。 可如今嘛…… 奚应雪怕是忘了,她身边最恶的婆子蓉蕴如今被打得瘫痪了,屎尿都不能自理,没法帮着她欺压府中其他人了。 光杆司令,没毛的狐狸,有甚好怕。 奚应芷非但没跪,反而后退了两步,害怕地看着谢文渊,“谢公子,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少女圆润的眼睛如林间受惊的小鹿,谢文渊心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升起的就是对奚应雪的不满。 以往他只道奚应雪为人高洁、淡雅仁善。 可今日看她对着这样柔弱无辜的庶妹居然如此不讲理,分明是小肚鸡肠、心思狠毒才对! 谢文渊冲奚应芷安抚地摇头,“庶女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没得被如此作践的理。” 旋即看向奚应雪的眼神带上劝诫和警告: “雪儿,你对府中庶妹管教严格是好事,可凡事过犹不及,太过苛刻传出去只怕被人误会你心肠歹毒。今日二妹也没说什么,我看此事就此揭过吧。” 奚应雪本就为奚应芷方才露出的柔弱风情而气愤嫉妒,这会听谢文渊居然如此维护她,肺都气炸了! 宽大的袖子里,拳头已经捏出青筋,可她却强忍着没有冲谢文渊发火。 一双阴冷的眸子如毒蛇一般缠着奚应芷,“你自以为进了麓山书院有了那么一点成绩,便轻佻张狂失了分寸,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分寸之内。” 奚应芷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惹得谢文渊又是一阵谴责。 奚应雪更气了,冷笑地丢下谢家兄妹,转身去接刚进门的客人。 谢玉璇拉扯着谢文渊的袖子,让他垂下头后轻声道: “以往总觉得雪姐姐为人淡泊,不慕名利,可在书院这两天,我总觉得不是这样。” 谢文渊蹙眉,却没说什么,只伸手在谢玉璇手上轻拍了两下。 转头又看向俏生生站在一旁的奚应芷,“你姐姐惯爱使些小性子,不过心思却不是坏的。日后她若为难你,你便与我说一声,总不会委屈你。” 若只听这话,倒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可奚应芷没忘记,前世他是如何色欲熏心拉扯她,想要占她便宜。 这样的男人,就算装得再风度翩翩,也不过是个伪君子。 今日挑唆两人感情的目的已经达到,奚应芷可不愿意委屈自己和他周旋,当即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还和你说,我瞧着你说话也不是很管用的样子嘛。 方才大姐姐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拿刀子,也没因为你说两句就软和了,谢世子,没这个金刚钻,还是少揽这个瓷器活。” 言罢便摇着扇子往花园另一侧走去。 谢文渊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只觉得腰肢软得宛如摇曳的柳枝,伸出来的枝条扎得人心刺挠。 奚家这个二姑娘,以往是这么个性子吗? 他只记得她小家子气,为人刻薄,还喜好争强好胜出风头。 如今再看,虽然还是尖酸小气,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谢玉璇又拉了他一下,“大哥,咱们何苦在奚家受这个气,奚家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咱们不如打道回府,也好让他们掂量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谢文渊迟疑,最终还是摇头。 他若真走了,奚应雪生气不说,只怕还会找她二妹妹撒气。 他是君子,自然舍不得美人受委屈。 自家哥哥这样说,谢玉璇也没法子,只得不甘不愿留在奚府。 不过她到底心情不好,没像往日一般跟奚应雪形影不离,而是一个人站在花丛中赏花。 奚应莲瞧见她落单,眼珠一转,忙热络地凑了上去。 那头,奚应雪也是孤身一人。 不过她如今身份不一般了,进了麓山书院和贵女们同窗,在往日那些小姐妹面前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高傲。 “阿雪,麓山书院好玩吗?夫子们都教些什么呀?” “听说书院里念书的都是真正的侯爵权贵之女,阿雪跟她们一起念书,通身的气派果然不一样了。” “好在阿雪不是那种巴结权贵的人,就算进了麓山书院也没忘记咱们这些旧日的姐妹。” 奚应芷远远地瞥见她嘴角翘得老高,却还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硬生生摆出人淡如菊的姿态,只觉得滑稽又可笑。 就在奚应雪侃侃而谈书院里的事情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不是我说,奚应雪入学六天,光在家就躺了四天,你们问她能问出个什么劲来,还不如问问奚应芷和奚应莲呢。” 众人闻言顿觉有些尴尬,待看清说话的人是谁,顿时又不觉得稀奇了。 陈锦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假惺惺地关心道:“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怎么这么急着就回书院去呢? 反正你两个妹妹在,回家和你说说每日夫子教了什么就是了,何必如此急着,伤了身子可划不来。” 她的父亲便是六品都统陈真,两家一直不怎么对付,两家女儿自然也是彼此不服输。 偏偏如今奚家三人进了麓山书院,陈锦硬生生被压了一头,今日奚家又特意请她赴宴,不就是要在她面前炫耀的意思? 陈锦素来要强,哪会眼睁睁看着奚应雪在她面前风光。 这番话说得很是直白,几乎就是在明说奚应雪生怕被两个妹妹抢风头,宁愿带着伤也要去书院。 其实这种事情放在京都的贵女身上很常见,可落在奚应雪身上,众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意味。 毕竟她可是出了名的不慕名利、不计得失的宽厚人啊。 怎么会做出如此急功近利、强出风头的事呢? 方才夸奚应雪不巴结权贵的女子,顿时有些尴尬了。 奚应雪被众人的眼神看得脸颊吭哧涨红,却又无法反驳,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两个妹妹,一个跟在谢玉璇身边跟哈巴狗儿一般,另一个…… 奚应芷手举团扇半遮面,朝她投来委屈、害怕、柔弱的视线。 而她的未婚夫更是丝毫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 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奚应雪浑身发抖,转头强撑着气势冷冷道: “这都是我们奚府的家事,陈姑娘若是来赴宴便请好生玩耍,若是有心闹事,奚府不欢迎你。” 被团扇遮脸的奚应芷撇了撇嘴。 这个说法,太无力了些。 官家贵女之间的言语机锋而已,不动声色地讥讽回去也就是了,哪有这么明着撕破脸赶客的。 也是,奚应芷这个人,除了会装出一副高雅恬淡的模样之外,别的智谋机锋都是平平。 不过是有蓉蕴这么一只疯狗死心塌地替她咬人,又有奚应芷这个傻子宁愿脸面都不要地维护她,才让她活得如此轻松风光。 如今没人在她身边,只能靠她一个了,可不就露怯了。 66.把敌人变成盟友 果然,被这样不客气地训斥了,陈锦非但没有生气,眉眼中反而还透出得意: “我今日可是接了帖子来赴宴的,如今不过随意说两句玩笑,大姑娘就要赶我,这就是奚府的待客之道? 真以为自己飞黄腾达了,就可以在姐妹们面前趾高气扬高人一等了?” 奚应雪顿时僵住。 她没想到陈锦这么不依不饶,捏住她说错的一句话就扯到其他人身上。 其他贵女们眼神里也带上谴责。 虽然她进了麓山书院是了不起,可大家彼此都是家境相当的,谁能心甘情愿被她轻慢羞辱? “阿雪,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平日和她玩的好的贵女板起脸,“陈姑娘的话纵是说错了,你指出来也就是了,怎么能动辄开口赶人?” 被众人指责着,奚应雪只觉如芒在背,见着又有别的贵女被下人引进来,她硬着丢下一句,“二妹妹,你来替我招待陈姑娘,我还有别的事。” 又是落荒而逃。 奚应芷以扇掩唇低低笑着,款款走到陈锦面前,客气地与她见了个礼。 陈锦面色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她,忽地嗤笑一声,“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庶女也能到牌面上说话了。” 一开口便火花四射,其他贵女都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些。 陈锦这个人性格泼辣,偏又口齿伶俐,不好惹得很。 奚应雪一边招待着其他人,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这边,见状满脸都是看好戏的不怀好意。 只要奚应芷足够丢人现眼,众人就会忘记方才她张口结舌无措的那一幕。 被陈锦虎视眈眈地盯着,奚应芷很是坦然地摇扇一笑,“以往和陈姑娘来往得多,耳濡目染之下总是为庶女的身份感到自卑,故而在人前总是不敢说话。 不过如今在书院念书,夫子教我们英雄莫问出处,自助者得天助,庶女也未必就低人一等,我也深以为然。” 说完这句,在陈锦不屑的视线下,奚应芷又打量着众人,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 “季山长说,此次收我们入学,是秉了圣上的意思,要为大燕教化贵女,使有能者才名远扬,无能者离开书院,日后麓山书院会定期招收京都其他官家贵女。 这样的好消息,陈姑娘如此看不起庶女,应当是不屑一顾的。不然日后和我这样的庶女做同窗,陈姑娘岂不是要怄死去。” 说着,她似是觉得自己说了一句诙谐有趣的话,轻轻柔柔地笑了。 可周围的气氛却并无任何松快的意思,方才还满脸讥笑准备看好戏的贵女们俱都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甚至很明显地和陈锦拉开距离,以至于一直被簇拥着的陈锦身边拉开了一段空白的地带。 陈锦的脸色连番几变,直如打翻调色桶,难看得让人直呼精彩。 仿佛没察觉到周围的怪异,奚应芷侧头看着众人,“大家伙脸色怎么都那么难看,难道我又说错话了?若真是如此,我同诸位道歉。” 她作势便手持团扇交握在腰间要福身行礼。 站在陈锦侧边的贵女心惊肉跳地一把止住她的动作,“奚二姑娘这话严重了,大家都是姐妹,平日里开开玩笑一时没了分寸,合该是我们的错。” 旁人也都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朝奚应芷靠近,冷厉的眸子转而看向陈锦: “的确,虽然都是姐妹,可陈姑娘方才的话的确失之风度和体统。 咱们今日是上门来做客的,你先是讥笑大姑娘,又当众羞辱二姑娘,究竟是来做客的还是来生事的?” 没料到奚应芷短短一句话便惹得众人众口一致地调转了枪头,陈锦先是愤怒,随即便是慌乱。 若方才奚应芷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不是说日后她们都有进麓山书院念书的机会? 那她方才说的那番看不起奚应芷、羞辱庶女的话若传出去,会不会惹得季山长不喜,转而绝了自己进麓山书院的路? 陈锦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地攥成一团,脸上满是慌乱和后悔。 “我没有那个意思。”陈锦绷着脸丢下一句,“话赶话赶上了而已,也值当如此小题大做吗?” 奚应芷没接话,旁的贵女却不依不饶道:“话都叫你说了,你如此欺辱奚二姑娘,末了只一句轻飘飘的话赶话。 这么多人怎么别人都和气交谈,只有你说话难听,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奚应芷一言不发,含笑看着众人围攻陈锦。 重活一世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若将自己当作斗鸡场上为了胜利啄得脸红脖子粗的斗鸡,哪怕赢了也必然伤痛累累。 可你若将自己当作局外的掌控争斗之人,只需抛出合适的利益,便可正大光明地看别人互相啄个头破血流。 譬如眼下,奚应芷曾经求季山长松口收奚家三姐妹入学。 这一举动前世被奚应雪抹黑为争强好胜、虚荣下贱,今生却成了其他官家女子争破头的机会。 她能说动季山长一回,便能说动第二回第三回。 劝说季山长允人入学或许有些难,可若是劝说季山长不录取某个人呢? 有这样的利益在,谁会愿意和奚应芷交恶? 陈锦被众人一口一句斥得灰头土脸,却不敢像以往那样伶牙俐齿地反驳。 她也怕因为得罪了奚应芷而失去入学的机会。 片刻后,陈锦扯出一个有些艰难的笑,“是是是,是我一时孟浪了。” 开了口子,后面的话就没那么难以出口了,“大家都知道我素日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偶尔到兴头上,难免说一两句不好听的。 咱们姐妹相交这么些年,有素日的情分在,奚二姑娘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说着她在奚应芷似笑非笑的神情下,坦然地退下手腕上一个极莹极润的羊脂玉镯,拉起奚应芷的手亲热地塞了过去。 “今日本是来恭贺你们进了麓山书院大喜的,这礼物更是一早便备好,求求阿芷妹妹看在我的诚意上,好歹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得,一句话,从奚二姑娘过渡到阿芷妹妹,顺理成章亲近了下来。 奚应芷视线从镯子上缓缓移到她的脸上,与她对视片刻。 平心而论,她生得大气端庄,说这些赔礼的话也丝毫不让人觉得她处于下风。 反而自有一种风度,比奚应雪忸怩的模样强上不少。 其实前世,陈锦也是试图拉拢过她的。 只不过她那时候跟吃了迷魂药一般对奚应雪死心塌地,陈锦对她便总是冷嘲热讽。 后来奚应雪和谢文渊成亲之后,设计污了陈锦的名声。 逼得她灰头土脸地远嫁,听说刚成亲不到一个月,就水土不服染疾而死。 如今想来,这样充满生命力,永远想博一个好未来的女子,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奚应芷借着手帕的遮掩,微不可见地捏了捏陈锦的手掌心。 确认她察觉到之后,看着她的眼睛笑吟吟道: “陈姑娘这话见外了,咱们的确情分不浅,若得了机会,我屋子里还备了陈姑娘最爱的桂花茶,日后有机会给你送过去。” 几句话,一场硝烟消弭于无形。 姑娘们重新热络起来,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奚应雪却又黑了脸。 这个贱坯子,怎么就运气那么好! 其实不止是陈锦,散落在院子里的其他贵女听了方才奚应芷的那番话,心思都浮动了起来。 今日她们来奚府赴宴,本以为和往日一样,彼此炫耀一番,聊天逗趣而已,没想到从奚应芷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这如何不叫众人振奋。 今日大家伙众星拱月围在奚家姐妹身边,就是为了她们麓山书院学子的身份。 可谁喜欢做众星拱月的星星,不喜欢做那中心处的月亮? 如果自己也能进麓山书院,她们凭什么不争上一争? 有人沉不住气冲奚应雪问道:“阿雪,你妹妹说是真的吗?季山长真说了会日后会招收京都其他官家女子?那咱们日后是不是有机会一同念书做同窗了?” 奚应雪脸色愈发地不好看。 在她心里,她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平日里的和气宽容,也都带了几分自以为是的高傲和施舍。 如今这帮人居然肖想跟她有同样的际遇? 做梦! 虽是如此想,她今日已经失态多回,这会若再说些得罪人的话可就要犯了众怒。 就在她神情僵硬之际,姚轻黄爽朗的声音如救世主一般响起: “芷儿说的定然是真的,她在书院里可是很得夫子的青睐,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名,郡主,你说是不是?” 她身前半步处站着一个装扮华贵、面色冷淡的贵女,正不疾不徐地走来,可不就是静仪郡主。 她身份非凡,自然得姚轻黄这个主母亲自迎接方才算得上失礼。 见了姚轻黄给自己使的眼色,奚应雪这才想起今日宴会的正头戏,精神也振奋起来。 面上重新挂上了淡然高雅的笑,“正如方才陈姑娘所言,我有三四日不在书院,并不知道二妹妹的成绩。郡主想必知道得更清楚些。” 秦雪莹眸光冷冷地从这一唱一和的母女两身上扫过。 67.奚应莲里外不是人 这两人是全然把她当傻子了。 世人皆以为高位者都是运气好才有今日的地位,所以总想着卖弄聪明利用他们。 殊不知秦雪莹平日虽表露出耿直鲁莽的一面,只是因为她身份地位摆在这,无需顾盼斟酌而已。 真论到才思和心计,她若真一窍不通,不早就在宫中被人坑死了。 姚轻黄母女两人属实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秦雪莹久久没有接话,姚轻黄脸上的笑险些要挂不住。 又过了一刻,直到姚轻黄神情快要僵掉,秦雪莹才冷冷地点头,算是认可姚轻黄说奚应芷成绩优异的那番话。 这个答案远远超出姚轻黄意料,她一时竟有些愣住。 秦雪莹玩味地盯着她,满是恶意道:“奚夫人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本郡主的答案你觉得不合心意?” 她气场太强,姚轻黄虽大她许多,却也被震得身子一僵,背上透出一层细汗。 “郡主说笑了,只是郡主这么夸芷儿,臣妇不胜荣幸。” “哦。”秦雪莹意味不明地挑眉,“我还以为本郡主说的,不是你想听的呢。” 姚轻黄擦了擦额间冷汗,一面尴尬地笑着,一面将秦雪莹引到了宴席的主位上。 她本是想借静仪郡主的口说出奚应芷在书院考末名的事,将奚应芷给钉死在耻辱柱上。 如今姚轻黄不接她的话茬,反而认可了奚应芷成绩优异。 有她这句话,今日还如何拆穿奚应芷考末名一事? 那这宴会岂不是白做了,硬生生变作捧奚应芷的宴了? 姚轻黄大脑飞快地闪过什么,随即亲切地招手将奚应莲叫了过来。 “你这个丫头,平日里看着比你二姐姐伶俐,没想到在书院里反倒不如她,可是书院里有什么不适应的? 若是有的话可得跟母亲说,家里送你们去书院,总归是希望你们有个好前程的。” 周围人听了她的话,俱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们也想多听一些麓山书院的情况,日后季山长收学生她们也好有个准备。 奚应莲对上她暗含警告的眼神,神情微不可见僵了一瞬。 “女儿没什么不适应的。”奚应莲紧紧扣着手指,声音低如蚊讷。 姚轻黄虽还带着笑,眸光却暗了暗,“你既这么说,那在书院不如芷儿,便是自己不上心的缘故了。” 奚应莲顿觉头皮发麻,心中直将姚轻黄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老贼婆也忒不厚道! 当日自己去跟她告密说奚应芷考了末名又不交作业,是为了让姚轻黄去对付奚应芷,可不代表自己愿意站出来给她当枪使。 没想到姚轻黄这个不厚道的,得了她告密的情报,如今还将她推出来做幌子逼她开口。 这不是逼她跟奚应芷撕破脸,将奚应芷给狠狠得罪了吗! 若是以往就罢了,奚应芷软绵绵的跟个兔子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如今她可是连蓉蕴都给弄废了,奚应莲自问惹不起她,更不愿意当众跟她对着干。 所以她才选择暗地里告密,而不是当众奚落奚应芷。 再说,方才静仪郡主都说了奚应芷成绩优异,她若说出相反的话不是跟郡主对着干? 得罪静仪郡主和奚应芷来得严重,还是得罪姚轻黄来得严重? 奚应莲大脑紧绷着,身上穿的衣服飞快地湿了一层。 思忖之际,余光忽地瞥到一旁的谢玉璇,她挂着僵硬的笑,几乎是哀求道: “我成绩差,正求谢二姑娘替我补习呢。” 被她提到,谢玉璇顺理成章站了出来,温和道:“莲妹妹基础差,只要勤勉肯学日后也不会差,反倒是奚应芷。” 谢玉璇语气里带了嘲讽,“奚应芷第一次小考考了第一,而后便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不但不交日常作业,后头算数还考了零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奚应莲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谢玉璇这个棒槌,可真是她的救星啊! 不亏方才她好一顿捧。 奚应莲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感激涕零,谢玉璇心中那种正义感瞬间更加充盈,昂头继续道: “正如夫子所说,日后麓山书院会凭成绩筛选淘汰末尾的学生,若再如此荒废疏漏学业,不学无术者早晚被退学。” 这个消息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心潮澎湃。 原来想要入学麓山书院居然如此简单,只要有人成绩不好被退学即可。 姚轻黄暂时没顾得上这些人泛着精光的眼神,只配合着露出吃惊兼错愕的神情: “芷儿,谢二姑娘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考了末名?还屡屡不交作业?” 说完,姚轻黄好整以暇地等着奚应芷露出难堪、慌乱的神色。 等着她支支吾吾解释,好让自己能够更加势如破竹地将她踩得不能翻身。 可出乎意料的,奚应芷仍是气定神闲,眼皮都没抖一下,“回母亲的话,此事有误会。” 姚轻黄立刻追问:“有什么误会?” 奚应芷轻笑,“有什么误会,女儿也不知道,等后日上学问过季山长才知晓。” 麓山书院上六日学休沐两日,奚应芷这一拖就要拖到两日后? 姚轻黄皱眉,不愿就此放过奚应芷,不依不饶道:“今日诸多宾客在场,若是真有误会,此刻解释清楚是最好的。 可你偏偏推三阻四遮遮掩掩,是不是压根没什么误会,是你自己荒废疏漏学业,在外丢奚府的脸?” 奚应芷缓缓收了笑,定定地看着姚轻黄的脸,“方才静仪郡主都夸我成绩优异,大姐姐也是这样说,在场这么多人,只有谢二姑娘说我考了末名。 女儿不明白,母亲为何不信静仪郡主,只听一人之言?” 她这话,说得奚应莲心惊肉跳。 她隐隐有预感,这一遭,自己哪怕再怎么想退避三舍,有奚应芷在,她约莫是逃不掉了。 奚应芷定然是猜到是自己告密,所以让她不能含糊其辞,强行逼她表态。 她怎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善良,原谅自己,替自己遮掩过去呢? 奚应莲心烦意乱着,便听到姚轻黄云淡风轻道: “芷儿这话说得有理,这些时日雪儿不怎么在书院,莲儿你倒是每日跟芷儿在一起,你来说说,芷儿成绩到底如何。” 无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聚焦在奚应莲身上。 若是以往她只会激动且自得,可这会,她只觉屁股上像长了刺一般坐立难安。 谁都不允许她含糊其辞全身而退,谁都要逼她! 为什么! 她只是想过得好一些,究竟犯了什么错! 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奚应莲几乎是支撑不住冲着奚应芷喊道: “你就是没交作业,你就是考了末名,我给你留些脸面没有直说,你自己承认了又怎么样!” 奚应芷神色未变,笑吟吟地看着她崩溃的姿态,越发显得奚应莲仓惶落魄,气不可当。 明明丢人现眼的是奚应芷,她凭什么这么高傲!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问,奚应芷慢条斯理开口:“三妹妹真的误会了,我并不是考了末名,季山长说了后日会替我澄清。” “你撒谎!”奚应莲气势汹汹。 “她没有撒谎。”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划破院子响了起来。 众人提起的心都被震得颤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朝院子一端看去。 奚松龙行虎步而来,与他并肩的居然是方才众人屡屡提及的季山长季渊! 本就热闹的院子里更是如同热水掉进油锅里,霎时炸开了锅。 “是季山长,咱们若在他面前露个脸,日后书院招生咱们说不定能先人一步。” 不少人蠢蠢欲动着往前挤。 然后,大家就看见季渊手中握着一叠白纸。 姚轻黄站在正中央,看得最是清楚。 她虽不认识季渊,可听姑娘们议论也知道他的身份,忍不住眉头跳了跳,忙迎了上去。 “老爷怎么来了。” 奚松面色不怎么好看,审视地打量着姚轻黄,“我若不来,还不知你要如何作践我的女儿。” 姚轻黄脸色顿时白了。 奚松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她留脸面。 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再度看向季渊手中握作一卷的纸,目露哀求:“老爷怕是误会了,咱们结发夫妻这么些年,老爷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 奚应芷见状冷笑起来。 姚轻黄这是知道事情要败露,在这打起了感情牌。 拿结发夫妻的情分要奚松不要当众揭露。 可正是这句话,表明那些有问题的笔墨是姚轻黄刻意做的手脚,要不然她怎么会看一眼就知道季渊要说什么呢? 可恨奚应芷还以为,她虽是为了自己女儿筹谋,可对旁人,好歹是有那么一丝良心的。 眼看奚松神色松动,奚应芷缓步走上前袅袅婷婷地行礼,抬头眸光澄澈如溪流: “父亲这话严重了,母亲的性子您最是清楚,为人端方、处事公正,对我只是有些误会而已,她不知情才误以为我不学无术,只消说开便是,哪算得上什么作践呢?” 唇畔的笑宛若湖面漾开的涟漪,看得人心忍不住静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静下来,奚松便也觉出不对来。 是了,姚轻黄不知情有所误会在所难免,若是她知情呢? 奚松眼神在姚轻黄紧张的脸上扫过,心一寸一寸沉了下来。 68.姚轻黄被打得一败涂地 她显然是知情的。 换句话说,这件事压根不是误会,而是他的夫人蓄意陷害。 再想起方才奚应芷说,姚轻黄的性子他最是清楚。 是啊,这么些年来他一直以为姚轻黄为人仁善大度,没想到竟全都是假象。 他竟被自己的枕边人骗了这么多年,且哪怕事情揭穿,方才那一刻他竟还心软想着遮掩过去! 奚松心头燃起熊熊怒火,和被背叛欺骗的失望。 “既然有误会,就请季山长当众澄清!” 季渊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还是落在奚应芷身上。 无数满怀恶意的眼神盯着她,她却如山间狂风暴雨之中的一株绿竹,摇曳却充满生命力。 熟悉得让他想起了他以往的学生。 心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季渊沉声开口:“奚应芷算数这门课的考试的确考了零分,她的卷子上丝毫字迹也无,而后的作业,也都是白纸。”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俱都目泛精光。 季山长这样说,难道是要开除奚应芷吗! 若真开除了她,是不是就多出一个名额,她们是不是就能入学了! 众人情不自禁往季渊身边迈了一步,将中间几人围得更紧,本就不大的院子里,顿时剑拔弩张。 “但那不是因为她不学无术,而是因为她用的纸和墨,都是经过处理的特殊纸墨。” 季渊在众人或惊讶或失望的视线中,缓缓摊开手中的一叠纸。 “这种纸是经过特殊药水炮制,用经过处理的墨写上去,当时并无异常,但一个时辰后自己便会消失,变成一张白纸。”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变轻了。 众人都不是傻子,能做这种手脚的人,只有一个。 无数道斟酌打量的视线交织在姚轻黄身上,素来沉稳的妇人难得露出一丝慌乱。 奚应雪更是脸色煞白,忽地结结巴巴道:“既然字迹已经消失,那季山长也无法证明奚应芷真的写了,什么经过处理的纸墨,说不定都只是她的托词。 日后若别人也做不出题,没有写作业,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说自己的纸和墨是有问题?” 先不说她有没有后悔今日作这出戏引得火烧到自己身上,事已至此,她只能咬死是奚应芷的问题。 一府主母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算计府中庶女,还当众被揭穿,日后姚轻黄在京都再无立足之地。 她这个嫡长女身份地位也会大不如前。 所以这错处,无论如何只能落在奚应芷身上。 “奚应芷,你利用山长对你的信任,处心积虑诱导他误会母亲,你对得起这么多年来母亲对你和范嬷嬷的照料吗? 事已至此,你还不赶紧将你如何谋划的事情说清楚!”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这会眼神阴恻恻的,跟她以往表露出来高雅淡然的形象截然不同。 以至于众人都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她,视线不住地在她和奚应芷之间打着来回。 奚应芷忍不住宛然一笑,“大姐姐这话说得也忒没道理了,从始至终,指责我荒废学业的是谢姑娘和三妹妹,替我作证找出真相的是父亲和季山长。 你不怪他们反倒来怪我,难道是真当我是个软柿子,随你捏出一手汁水也不会反击吗?说什么高雅淡泊,也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 奚应雪登时慌乱更甚。 这会她才发现方才簇拥在她身边的贵女们这会都悄无声息远离了她,活到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众人孤立。 见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进退两难,姚轻黄心如刀绞。 脚步微微往前,抢在奚应雪说话之前开口:“季山长今日既然来了奚府,想必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 季渊意味不明地瞥着她,“这是自然,府中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人在,若无板上钉钉的证据,我岂敢登门。” 奚应雪身形愈发摇摇欲坠。 季山长这样说她,日后,她还有日后吗? 季渊将手中的纸举在众人面前,“这种纸被药水浸泡过,纸上的字迹虽然消失,但用特殊的药粉一洒,字迹就会现行。” 季渊熟练地从胸口掏出一瓶药粉洒了上去,下一刻,纸上果然现出字迹,正是算数考试的卷子。 季渊又道:“不知这上面的字迹夫人和大姑娘认不认得?” 姚轻黄笑得有些勉强。 她只认得奚应雪的字迹。 好在季渊并没有要她答话的意思,“奚应芷入学后第一次考试作的诗我亲自批过,这被处理后的字迹确确实实是奚应芷的字迹。 若按着正确答案来看,奚应芷考的应该是满分。这纸笔有问题,大姑娘可还有疑问?” 奚应雪难堪得恨不能当众挖条缝钻下去。 姚轻黄心里素质比她强一些,却也不敢再辩驳,好声好气道: “没想到给几个姑娘准备的文房四宝居然会出了这样的岔子,幸好季山长查明了真相,若不然芷儿只怕要受委屈了。” 说着她又挂上满脸恳切的歉意,“老爷,我身为一家主母,此事实实在在是失职失察,家中出了这样的疏漏我还懵然不知。 不过如今既然知道了,老爷也请放心,此事我定然查个清楚。”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全然不知情了。 也是,季渊手中的证据只能说们奚应芷被人暗算,却并无证据证明这件事跟姚轻黄有什么关系。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季渊没接这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奚松。 奚松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再看姚轻黄,只觉得既失望又愤怒。 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妻子贤淑和善,女儿乖巧聪慧,却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真相是,这么多年来他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奚松的眼神沉得让人发慌,姚轻黄有那么一瞬甚至在想,要不要干脆承认了好生认错算了。 可也只是那么一瞬。 她除了是一个女人,除了是渴望着丈夫的爱的妻子之外,她还是一个母亲。 一个女人可以只在乎丈夫的怜惜而不在乎名声,一个母亲却不可以。 姚轻黄缓缓镇定下来,重新挂起端庄的笑,“妾身执掌中馈也有十余年,打点家世鲜少出过疏漏,这次约莫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尽心的缘故,妾身定会给老爷一个交代。” 奚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瞥开视线冲着季渊揖了一礼,“今日多谢季山长特意走这一趟,替芷儿正名,季山长恩重如山,我们父女二人这辈子都记得这个大恩。” 季渊对奚松本还有几分不满,这会见他态度谦和,那股子不满也消去几分。 拈了胡子意味深长道:“不必言谢,奚应芷是我的学生,我自然容不得有人暗算她。” 闻言奚松又是一阵汗颜兼感激涕零。 身为父亲,他对女儿多有疏忽,比不上季渊多矣。 奚应芷也上前来道谢。 季渊并不爱出风头,将此事说清楚便告辞。 奚松身为男子,自然不会在姑娘们的宴会上久呆,和季渊一并离开。 而后,被姚轻黄精心布置过的院子里便响起了压抑着的议论声。 这些贵女们都有着良好的教养,不会在主家面前议论太过,可只是那意味深长的眉眼官司就足够奚应雪羞愤欲绝。 她攥着拳头,死死盯着方才大出风头的奚应芷,脸上的怨毒几乎要滴出水来。 就在她将要发作之时,红绡急急忙忙走到她身边。 听红绡耳语几句,奚应雪硬生生忍住了将要喷涌而出的怒气,紧紧闭着嘴坐回了席面上。 姚轻黄捏紧的拳头这才松开些许,重新挂起端庄自若的笑容招呼大家。 “叫大家看了场热闹,还在一切都只是误会。府中备了薄酒,刚好同诸位赔个礼。” 她将戏台子搭起,偏奚应雪垮起个脸,跟死了姘头一样难看。 奚应莲也心有余悸、畏畏缩缩不敢开口,只奚应芷捧了茶笑吟吟冲着众人安抚了一番。 不扭不怩的姿态和气度,倒让众人都一扫往日的偏见。 加之方才季渊明着说了要替她撑腰,这些想入学的贵女们自然都卖她面子,俱都举了茶盏笑着谢奚府的招待。 一番话下来,好歹将方才的闹剧揭过,贵女们终于放开了些,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看着这一幕,姚轻黄却高兴不起来。 她辛辛苦苦搭着架子,是为了捧她的女儿,到头来让一个庶女出了风头算怎么回事? 到了散席的时候,姚轻黄支使两个庶女去送旁的贵女,她自己则拉了奚应雪亲自去送秦雪莹。 谢玉璇跟在谢文渊身边,不满道:“以往怎么没觉得奚应雪是这么趋炎附势的人呢?” 谢文渊也拧了眉。 不过他对奚应雪还是有两分青梅竹马的情谊的,这会并未多说,只道: “日后在书院,你多看顾她些,我瞧着秦雪莹对她多有挑刺,只怕她要吃亏。” 谢玉璇生气道:“我能怎么看顾,她自己少生些事不就行了,像奚玉莲,老老实实的自然没人找她的麻烦。 再不济,她要出风头,就像奚应芷那样自己有本事平账,万事都要我看顾,难不成我又是个有三头六臂的不成。 更何况你看她今日可对我有过什么好脸色,她是什么很高贵的人吗?还得我热脸去贴她冷屁股?” 69.姚轻黄夫妻离心 听妹妹这样大的怨气,谢文渊也不好再说那让她帮忙的话,低低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她该自己安分些才是。赶明有机会,我同她好生说一说,我的话,她应当是肯听的。” 谢玉璇不置可否,两人迅速离了奚府。 那头,陈锦道别的时候依依不舍地拉着奚应芷的手,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通。 “咱们相识多年,却不曾像今日这般说话,今日一聚,直让我觉得误了以往的年华,以往咱们该多来往才是。” 奚应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示好,“陈姐姐这话真真说到了我心坎里,日后我若定然去找姐姐,你可别嫌我烦。” 陈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将奚应芷的手拉了又拉,方才告辞离开。 秦雪莹这边的气氛却没有这么和睦了,一路上无论姚轻黄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秦雪莹都是面无表情地不搭理。 直到姚轻黄亲自将她送上马车,秦雪莹才施舍般看了奚应雪一眼。 “第二次了。” 秦雪莹这句话,叫奚应雪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抬头去看她。 就见马车上,秦雪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利用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知道你付不付得起报酬。” 言罢,她勾唇一笑,真像个高高在上执掌生杀的恶魔一般。 奚应雪被吓得浑身僵直着,嘴唇打叠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姚轻黄心慌意乱地上前想要解释,秦雪莹却没有给她机会。 她认定了一个人有罪,就不会再浪费时间去听罪人的辩驳。 回了浮雪堂,奚应雪浑身发抖,一头钻到被窝里,死死扯着被子蒙着自己。 姚轻黄挥退众人,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 “乖雪儿,不必害怕,静仪郡主嘴上说得厉害,今日这么多人在不也没有发作吗?她不会对你如何的。” 被窝里,借着被子的遮掩,奚应雪任凭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敢尽情宣泄她的懦弱、恐惧、胆怯。 奚应雪没有说话,姚轻黄却更加心疼,一叠声地安慰着: “上次叫她闯进来,那是家中一时没有防备,我同你父亲说过了,会让他拨几个好把式护着你,再也没有人能像上次那样羞辱你,欺负你。” 眼看奚应雪还是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姚轻黄狠狠心加重语气: “你今日若怕了,这一辈子你都会输!你若认命,明日我就让你父亲送你回老家,离秦雪莹远远的。” “我不要!”奚应雪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姚轻黄提起的心落了下来。 她就知道,她生的女儿,绝不会是懦夫。 …… 夜灯起,繁星盛。 奚府的客人散尽了,奚应莲不近不远地跟在奚应芷身后,一直跟到了云芷院的门口。 眼见着奚应芷进了院子,奚应莲却不敢进去,在门口徘徊许久。 鹤青搀着她不解地问道:“姑娘若是有话想跟二姑娘说,只管去就是了,二姑娘性子温和,对您也是好性。” 奚应莲嘴巴发苦。 奚应芷的确是好性,所以今日如此不给她脸面,定然是已经气极了自己。 若是以往,她气也就气了,反正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女,气炸了肺又能拿自己如何。 可今日一过,奚府已然变了天。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父亲生了母亲的气,而奚应芷有季山长的赏识,日后在奚府地位只会水涨船高。 可恨,之前奚应芷主动招揽她,她还不将奚应芷当回事,只想着能左右逢源。 如今怕是想凑到奚应芷面前,她都不肯接纳自己了。 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哪里知道姚轻黄是这么不厚道的人,当众将自己给推了出来。 她更不知道奚应芷是这么狠心强硬的人,一点也不卖自己面子,也不给自己台阶下。 她在外头跟油锅上的蚂蚁一般转圈圈,奚应芷却斜卧在侧榻上,捧了一盏热茶细细地啜着。 今日事毕,只怕姚轻黄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既已打定主意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就没有畏首畏尾,总是畏惧得罪人的道理。 更何况,季山长这样护着她,她若还自己立不住,那可当真是付不起的阿斗,辜负了这些真心帮助她的人。 正歇着,长梧便来请她,说老爷有话要问。 奚应芷忙起身,心知方才的事情只是开胃小菜,后头的事情才是真正的硬仗。 由着梧桐给她整了衣衫,自己又打了口气,才往书院去了。 奚松刚送了季渊出去,又百般道谢他对自家女儿的照料,这会心情不是很美好。 奚应芷端了一碗冰冰凉的酥酪,“父亲今日奔波劳累了,喝完冰的去去燥气吧。” 奚松下意识接过,触手便觉一阵凉气,再喝一口,那真叫一个透心的舒爽。 这下子,跟陀螺一般累了一天的奚松,居然生出一丝激动和感动。 忙忙碌碌半辈子,以为贤惠的婆娘不真实,以为淡雅的大女儿不真实,好歹这个贴心乖巧的二女儿是真的可人疼。 咕咚着将酥酪喝个干净,奚松神情松动许多,沉默片刻道:“今日之事,爹知道你受委屈了。” 得了这句话,奚应芷心头巨石方才落地。 今日之事她明面上虽挑不出错,可人若偏心,那便不是能讲道理的。 奚松若怪她没有以家族的声誉为重,没有吃下这个亏,也是有话说的。 所以奚应芷要做的,除了让自己在阴谋交锋中立于不败之地,还要极大地争取奚松这个当家人的支持和情感偏爱。 这些事,前世奚应芷都是不懂的。 所以才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奚应芷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乖乖巧巧地笑着,“女儿知道爹爹为人正直,处事最是公允,所以哪怕千夫所指,女儿也没有怕过。” 奚松心头一阵暖流涌现。 人到中年,枕边人算计他看低他,以为他会为了一时之利而双眼紧闭,反倒是这个女儿理解他、信任他。 “乖女宝,你相信爹,爹也不会让你吃亏。” 奚应芷乖巧地点头。 父女两正说话,长梧又领了姚轻黄进来。 见了奚应芷在里头,姚轻黄心中一沉。 奚应芷冲她人畜无害地笑笑。 其实今日奚松先唤了她,而不是先跟姚轻黄商量,就已经很表明亲疏和倾向了。 果然,奚松开口便是威严的质问:“芷儿所用的纸笔,可查清楚了?” 姚轻黄面露愧色:“这事我一早便放在心上,散了宴席立刻就去查了,没想到……”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奚应芷一眼,示意奚松让她先退下。 他们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情到浓时,什么过错都好说。 没想到平日百试百灵的招数今日居然失灵了,奚松没有如她所愿,沉着脸冷冷道: “查清楚了就直说,芷儿是当事人,本就该给她一个交代。” 姚轻黄险要咬碎一口牙。 有这个碍事的在,她还如何能拉下脸做小伏低。 迟疑许久,姚轻黄才破罐子破摔道:“查清楚是范嬷嬷一时疏忽导致的。” 她刚说完,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滞,直让人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姚轻黄何尝不知这说法可笑得离谱,可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难道真的承认是她这个主母小肚鸡肠陷害庶女? 这罪责若真落在她身上,她生下来的雪儿和耀儿日后哪还有前程可言? 她只能推一个替罪羊出来,而范云云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哪怕这会奚松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姚轻黄也依然硬着头皮道: “方才范嬷嬷已经亲口承认了,芷儿自打得了入学的机会后,对她便生疏不敬。 她一时糊涂,这才动了手脚,只以为芷儿若是不念书了,便还能像以前一样跟她亲近。” 奚应芷简直要被这番无耻的话给气笑了。 这话非但将她自己摘了个干净,还将事情都推到奚应芷不敬庶母上来了。 也难怪姚轻黄敢如此不要脸地颠倒黑白,她在这个内宅横行霸道、说一不二太久了,久到她已经狂妄到对事物失去了正确的判断。 若是以往,奚松和奚应芷并不亲近,听了这话定然会将一切都怪罪到奚应芷身上。 可如今,奚应芷不但和奚松关系和睦亲近,更得了季山长和端亲王的褒扬夸赞,早已不是姚轻黄可以随意抹黑拿捏的庶女了。 只见奚松脸上满是喷涌的怒火,既有对姚轻黄胡说八道的愤怒,更多的还是姚轻黄胆敢把他这个一家之主当傻子耍的愤怒! “姚轻黄!你把老子当什么了!当成被你牵着鼻子走的老狗,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先不说她一个奴婢怎么知道这种药粉,就说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伸到我女儿身上,你这个主母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成婚多年,奚松虽然脾气暴躁,却从来没有在姚轻黄身边如此疾言厉色过。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样的粗鄙莽夫,有官家贵女肯下嫁,还对他妥帖周道,他该感恩戴德,哪还能发脾气呢。 84.宁、姚、范三人逼嫁奚应芷 无他,对宁书元此人,她清楚得很,想要的无非就是名利二字。 既然能猜出个大概,便没什么好怕的。 趁着众人视线都在宁书元身上,奚应芷飞快地打量着在场的众人。 姚轻黄背对着她,神色看不真切。 --下 --纵 --横 --小 --说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奚应莲和奚应雪却都是吃惊和心有余悸,尤其是认出那人是宁书元后,奚应雪脸上的心疼几乎掩饰不住。 奚应芷便可断定,此事跟她们二人无关。 那就只会是…… 奚应芷眸光转动,锁定在姚轻黄那即便没露面也看得出激动的背影上。 定了定神,奚应芷跟......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84.宁、姚、范三人逼嫁奚应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5.奚应芷逆风翻盘 也好叫姚轻黄知道,她早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庶女了! “母亲说我胡说八道,可方才范嬷嬷说我和宁公子关系匪浅,何尝不也是胡说八道。 难道她胡说八道母亲便一股脑地信,我胡说八道母亲便要罚我?”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怼得姚轻黄无言以对,奚应芷又勾着嘴角冷笑道:“更何况上次在书院脚下,宁书元亲自以唇为大姐姐吸毒,此事我和三妹妹亲眼看见,做不得假!” “不可能!” 姚轻黄想也不想一口否认。 奚应芷却冲着她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 “是不是真的,......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85.奚应芷逆风翻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6.霸道王爷洗手做羹汤 直如天灵盖被冷不丁敲了一下,奚应芷飞快地从那种被吸引的感觉中脱离。 转身,退后,行礼,一气呵成。 “见过王爷。” 她没有抬头,垂眸处看见裴如璋衣衫的一角,暗色的丝绸上用金线绣着细细密密的竹叶纹。 光影一照,如水如雾。 心里头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来寺庙上香也穿得这么精致,有钱就是好。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旋即又瞥到自己的衣裳,心中一酸,头埋得更低了。 “不必多礼。” 裴如璋的声音让人听出一丝不虞。 奚应芷又头皮发麻。 这个男人实在太阴晴不定......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86.霸道王爷洗手做羹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8.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谢世子,都是误会!雪儿定然是被那个书生蛊惑了。 您是知道的,她素来就是个单纯良善的性子,回头我定然好生教她,让她跟您赔礼道歉。”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谢文渊冷冷地看着她,素来温和端方的少年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侯爵的威严和冷漠。 “夫人当真觉得是误会?” 姚轻黄急得不行,谢文渊却不想再听她胡扯,带着妹妹冷漠着转身离开。 奚应莲焦急地拧着帕子,“祖母,谢世子这一次回去,定然是要去说退亲的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一切都完了!” 说着她便......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88.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9.婚事被换 她虽是乡下人,却也知道自家出了这种丑事,是掩还来不及的。 当即对姚轻黄怒道:“还不将你女儿拉走,让庙里的师傅进来见着了难道就好看吗?”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将人打发走,又让奚应莲和谢文渊穿好衣裳,顾不得范云云还半死不活地哀嚎,带着一家人急匆匆地下山去了。 马车上,陈氏握着奚应芷的手一阵慌乱。 她虽性子强硬,到底没经过大事。 这会满是无助道:“芷儿,方才你说这是会耽误松儿的前程,说的是真的吗?” 奚应芷也满脸愁绪,说了去年一个文官......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89.婚事被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0.宁渣男被切老二 这门婚事昨日的确是她亲口说不要的,可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觉得这门婚事是她的囊中之物,才会说这些负气话。 为的也只是让人更加心痛怜惜她。 没想到,父亲和谢文渊竟当真将婚事给了奚应莲。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奚应雪心中难受如刀绞,久久说不出话。 这会她才后知后觉出来,昨日她在积卢寺大打出手,虽是出了一时之气,却坏了所有人对她的印象。 原本受委屈的是她,如今众人却都将她看作挑事的恶人。 她本分着不闹事,陈氏也不是刻薄孙女......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0.宁渣男被切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1.策反奚应雪的丫鬟 板着脸转过身,奚应雪将身前金光闪闪的妆枢盒子关上,“如今府中多事人多眼杂,我拿那么多银子给你岂不是让人说嘴。不借。” 知意眼睛都急红了。 她分明是为奚应雪做事才丢了镯子,奚应雪却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她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这里头的事很快就传到云芷院。 原来云芷院的珠儿和浮雪院的扫洒丫头关系很是不错。 这一回奚应雪的贴身丫鬟被发落,新买了一些丫鬟跑腿,原本扫洒的丫鬟便提拔了几个去贴身伺候。 之前和珠儿交好的苑......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1.策反奚应雪的丫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2.奚应雪大考砸了 如今嘛…… 这远非她给奚应雪准备的结局。 奚应芷暗暗勾笑,等夫子将题目放出来后,便磨了墨开始动笔。 屋子里一时安静非常。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直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众人一个激灵,俱都朝着出声的地方看过去。 “奚应雪作弊,她脚边上有小抄!” 奚应雪从考试中回过神,迷茫地看向说话的学生,莫名其妙地眨眼。 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含义后,下意识怒目圆睁喝骂,“你胡说八道,我哪里作弊了,哪有什么小抄!”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朝脚边看去,口中的话......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2.奚应雪大考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3.嘴毒王爷骂人 展诗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姑母说的是。” 展太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到底是没说什么,又道: “你这孩子小时候还总往哀家身边凑,如今到底是大了,大姑娘也知道有些话要避讳着姑母了。”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展诗面色一变。 “姑母,诗儿哪有像您说的那样。” 展诗起身蹲到她身下,原本给展太后按腿的姑姑忙让开位置。 “诗儿是想起上次和王爷去积卢寺,见着了一些稀奇事,不知该不该跟姑母说。” 展太后从上往下瞥着她,哪怕没看见她的全脸,也看得出她的......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3.嘴毒王爷骂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5.为了料子扯头花 若是接见那一日衣裳还做不好,奚应芷可就没了穿的机会了。 到时候她求一求,说拿这衣裳做压箱底的嫁妆,也不是没可能。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她心中约莫着也清楚,这是姚轻黄抛给她的诱饵,就是为着诱使她和奚应芷去互相撕咬。 可是她偏生和那不争气的斗鸡一样,还真就上钩了。 云香缎多珍稀贵重呀,她本就是庶女,嫁入宁远侯府那样的高门不一定会得到重视。 若是有一件这样的宝贝来压箱底,自己底气足了不说,夫家也会高看她一眼。 所以她殷殷地看着奚应芷,......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5.为了料子扯头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6.入宫觐见 红绡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又劝道: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方才老爷不是说了,您才是姑娘们的母亲,姑娘们出息,得了好处的始终是老爷和您。如今老爷也得了重用,攒下的家业不都是咱们少爷的?” 想起奚耀,姚轻黄脸上这才现出些光彩。 是了,毕竟都是庶女,出挑些日后嫁出去了,也是耀儿的助力。 红绡见她眉眼松快,语气也轻松了些,“更何况咱们大姑娘这次也能入宫面见太后,您知道她素来是个稳重的性子,只是招了小人的针对才会如此。 若是能得了太后一......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6.入宫觐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7.好事多磨 太后笑得欣慰,见展诗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也没有甩脸子,只替她不着痕迹地找补着。 吃到一半,门口的太监传话说景和帝来了。 太后神色自若,显然是早就知道皇帝会来。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女孩子们又放下筷子起身行礼,便见得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威严入内。 奚应芷低垂着头没有乱瞟。 不是她不好奇,前世她虽然跟了端亲王,却也没有见过皇帝。 她总觉得端亲王有些避讳景和帝,平日里就算偶尔提起也很是厌恶,所以端亲王府上下都不怎么提及皇帝。 在她眼里,......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7.好事多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8.一波三折 就连周梦楠都胆寒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她怎么敢当众说起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尤其是,别人或许不清楚,周梦楠却清楚得很,当日奚应雪身上那副春宫图,分明是静仪郡主的手笔!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展太后察觉些许不妙,沉声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静仪,你是在意有所指吗?” 秦雪莹放下酒杯起身冲着展太后行礼。 “太后见谅,这种脏污事本不该在殿前提及,以免污了太后的耳朵。可兹事体大,事关大燕国威,静仪不得不说个清......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8.一波三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9.去庄子也要体面 她发话时神色严厉,屋子里的丫鬟都缩着脖子噤若寒蝉。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奚应芷却没有被她吓唬到,甚至还赞同地点头:“在宫宴上丢了奚府的人,的确该严惩。” 姚轻黄面上更怒了,“我没工夫与你耍这些嘴皮子,还不将事情说清楚,你到底惹怒了哪路贵人!” 是贵女小姐,还是嫔妃娘娘,或者干脆是太后? 她大脑飞快地运转着,若是奚应芷得罪了贵人,要如何处置她才能让奚府免于灾祸? 至于如何去维护奚应芷,她压根没想过,甚至恨不得奚应芷就此折进去才好......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99.去庄子也要体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0.端亲王的课外资料 奚应芷失笑,上翘的唇畔抿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倒是合她的性子,一贯是个只知风花雪月,不知衣食冷暖的,夫人竟也不管?” 珠儿痴痴地看着她笑,“夫人当然管了,还派了贴身嬷嬷亲自去帮她收拾,却叫大姑娘赶走了。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大姑娘说既然对她狠心,就不要装腔作势要这慈母名声。” 她笑得冒傻劲,奚应芷拿扇子轻拍她的头顶。 “你这傻子,这些话也混说。” 珠儿叫她拍了一下却也不喊疼,捂着头顶仍是呵呵傻笑。 “二姑娘放心,奴婢有数的,这些......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100.端亲王的课外资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1.端亲王开小灶 秦雪莹心中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陡然泄了一股气。 这一瞬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是愤怒居多还是恐慌居多。 最终她只是冷笑着扫了奚应芷一眼,回了自己的座位。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自然又是一番无声的交流。 周梦楠略微思索,起身走到秦雪莹身边挨着她坐下。 “那些下等人连郡主的位份是个什么意思估计都不知道的,你与她计较,真正是拿瓷器去碰瓦砾。” 见秦雪莹仍旧面寒如冰,她压低了声音,“好了别气了,让我瞧着都心疼。 她如今得意也......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101.端亲王开小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2.有眼无珠的蠢货 奚应芷光看着便为他觉得难受,忙解围道:“多谢王爷美意,我已是知道得差不多了。” 裴如璋终于撩起眼皮,手指在桌面轻击。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魏澜尚未反应过来,奚应芷却下意识起身替他倒茶。 前世她和裴如璋相处近三年,对他的习惯很是了解,将茶倒了七分满正要端给他,心中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辈子她跟裴如璋可没那么熟…… 那要递过去的手硬生生转了个弯,放到魏清面前,“多谢姑娘赐教,我身无长物无以为谢,唯有一盏清茶聊表谢意。” 屋子里骤然冷了......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102.有眼无珠的蠢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3.端亲王去而复返 虽然她自信自己的才华与风采定会在宫宴上大放异彩,但奚应芷生得雪肤花貌,很有可能抢她的风头。 奚应芷抬眸,视线冷了几分。 “方才你自己亲口说了只要将点心赔给你便够了,周姑娘,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说话间掌柜已经将两包点心端了过来,周梦楠气得眉头直跳。 “什么下等杂碎吃剩的点心也敢端到我面前,奚应芷,你担得起惹怒我的后果吗!” 气怒之下,周梦楠抓起点心重重往外砸去。 一声闷响。 点心没有落地,却是被人稳稳地......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103.端亲王去而复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4.端亲王吃瘪 奚应芷挣扎的动作一顿,眸光中的慌乱登时被愤怒的火花淹没。 “王爷的青云路,我不敢走。” 她没再挣扎,只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缓缓扯出一个笑。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那笑就在裴如璋手掌之中绽放,他心跳几乎是漏了一拍。 接着他就听见奚应芷满是嘲讽道:“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王爷这么追着赶着,我怕那不是青云路,而是断头台。” 一瞬间地晃神,裴如璋很快又被这话激得恼怒。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你不怕死吗。” 他手上陡然加重力气,奚应芷......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104.端亲王吃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5.入宫前夕 奚松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姚轻黄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奚应芷可以不在乎一件衣裳,却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算计糊弄。 --下 --纵 --横 --app --看全文 --领先24小时 -- “女儿不懂,难道咱们府中过年过节,和别的府邸都没有礼物年礼往来吗?” 这话问的姚轻黄一怔。 发现众人都在看她,她连忙反应过来,“府中年礼自有账簿,一来一往皆有章程,可朱娘子一介商户赠礼怎能相提并论。” 言下之意,不过是朱娘子身份低微不配与奚府相提并论,给奚府送礼只为攀附,没有平等往来的资格。 奚应芷笑了...... 《嫡姐人淡如菊,重生庶妹天生脾气爆不好惹》105.入宫前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4.外室子梁羽 少年冲她眨了眨眼,上前半步将她半遮在身后,语气强横:“戏唱完了,公子可以退场了。” “你先说一说你的条件,我再考虑是否答应。”公爵毫不松口地说。 躺下,也没看出用力,李强轻轻松松就把75公斤重的杠铃举重若轻地举了起来。 伊莉莎点点头说道:“我的脚磨破了,走路好疼,所以……萨温才背着我走……”说到后来伊莉莎已经羞得把脸深深藏在了萨温的背后。 “到了?和人接头没有?”老板好像一点不惊奇。彭浩明没有搭腔,摁掉了电话。 迷离的视线中黑影突然欺近,即使只剩了一条眼缝,但单单是那轮廓就辨认出是高城。身体一轻,距离拉近,是被抱了起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似夹藏了什么,我待仔细分辨却意识一沉,眼皮轻轻阖上了。 几十年后,在某个道士手下颤抖的恶鬼麻某,将自己生前做过的恶事和盘托出。 我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睁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顿悟,由来于此。 “老板……我扑克打得并不好。”彭浩明一听有些头大了,要说输倒是很容易,可是指定输给谁可不简单。 或许,这就是原因,这就是他能成功、以残废之身成为港岛首富、而自己无论拥有多么厉害的异能、始终无法达到他那种地步的原因。 不过药林对此并不感到十分的惊讶,假期已经结束,有不少的学员也都回到了学院之中,按照时间上来算,东方晓也确实该回来了。 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一般买东西谁不是先看再买,所以一般店主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要买,都会先将人骗都要骗道店里面,再推销自己的商品,这人倒好,将潜在的顾客都干了出去。 “还能有什么意思?”刘卓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罗开平,“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今天没反应过来? 如果说他想要算计自己伤害自己,那之前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些蛇蜕?这不是不正常的吗? 太子妃微微一笑,她所用的胭脂素来是进贡的,她最偏爱的乃是稍暗一些的赭石色,这颜色不比桃红粉红轻浮,平时也为人夸赞说太子妃温敦稳重,可此时被这黄昏时分熹微的光线一照,却显的多了几分冷酷。 “看来龙族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可思议许多呢。”泰格由衷的感叹道,对这个强大而奇怪的种族了解的越多,反而让泰格更为迷惑。 苏奴几人这下更加惊异了,那么说这城主昂斯是早有准备,就是水晶留影就准备好了。 加上薛昊心境不稳,只能依靠着造化神锤一路狂砸,将那拦路的魔刺给接连击爆。 想起被婆媳关系困扰的郑夫人,静和大为认同,碰上不投契的婆婆,日子是真心难熬。 从前瞧不透的事情在这一刻醍醐灌顶,苏世贤至此才知晓为何瑞安从不为着苏梓琴名声着想,由着她与李隆寿私相授受。原来苏梓琴只是瑞安牵制李隆寿的工具,她与她没有半分亲情,又怎会心生怜悯? 125.惊天大瓜 奚应雪咋吧着眼睛看着他,满眼委屈巴巴,似是在控诉宁书元为何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 听到老爷子的劝告仞飞止住眼泪,本来他就没有求安慰的心理,只是心中的悲伤无法抑制,听到老爷子的话止住眼泪。 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而且,不少!他这种冷血的性子,才是孤例。 没了一旁的下人,屋中的气氛好了些,一时间李判官饮酒欢笑,推杯换盏,宛如生前。看得一旁的张老汉很是欣慰。 做人不能活的太累,她每日要面对各样各色的人那么多,对方是什么货色,她就给什么脸色,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暂时还没有,一些有名头不屑找我,不过这里确实有一些天资很好的人。”史皇杰道。 刚才还说请司马懿发令的那些人听了这话,顿时不依了,都是咄咄逼人地问道。 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带,一天到晚人流量这么大,就算是神仙也会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那些兄弟们在用肉眼看着监控。 “林村长,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有些人,你越是妥协,他越是猖狂。”萧靓紫瞥了眼周扬,带着人便风风火火的走向村外。 “给我调一下门口的监控。”温凉干脆的开口打断了那前台姑娘的话,心霎时凉了半截,头脑却变得无比冷静下来。 近一个月来,那丧报的钟声就没停过,先是广亲王,然后是秦德妃,如今又轮到成王,三连打击接踵而至,皇帝一下子病倒了,前朝政事自然交给了身为太子的宁容左处理。 总之讲究不少,当然法餐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讲究的,事实上有人研究过法餐的进化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妈的手心都是汗,一直握着她手的周爸轻声问道。 二百八十三是一个奇迹,没有这串数字,他可能没有早该就有的勇气。 “你这姑娘怎么这般无礼?我说过没拿你手链你为何不信?反而苦苦相逼呢?”年轻男子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不妨,我可以挺得住,我也可以挺得过敌军撤退。”将军吭吭咳嗽着说。 司马在它们身上花的时间多了一点,常青腾在听到自己要买下它们后脸色的变化,这些东西让年庆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想多了,自己是否太敏感了。 大家已经被容辞给绕进去了,说制定这样的计划的人是他,现在不慌不忙,告诉大家不要着急,里面都是陷阱的人也是他,怎么感觉,他自相矛盾呢? 事到如今也成熟了不少,相信这次能坦然面对零蛋了,当然了,还有各种各样的批评。 谁让本来是陆野在劈,但是顾强很不服输,也要弄,陆野就给他做示范。 这件东西,就是基地里那些研究人员的主要研究对象,他们的【蓝水晶】,【多兰戒】除了帮助基地的其他人员使用卡牌,也是研究这东西的主要工具之一。 宋易瑶看着手机上的讯息,忽然一阵战栗,她知道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司徒林萧说罢,向秦轩甩出一个黑色弹丸,便拉着华天连忙逃走。 126.陈氏遭劫 马车外渐渐喧嚣起来。 这处住的多是贫民,沿街叫卖的摊贩比城南官员集聚的那处多得多。 陈氏最爱热闹,当即便撩起车帘往外看去,“还有卖嫩莲蓬的!” 陈氏惊喜地让人停了马车,自己下去走到摊贩面前亲自挑选起来。 叶碧煌现在能为季磊做的都做了,季磊本身还是有一些武术功底的,再加上他天赋异禀,叶碧煌觉得他还是很有潜力的。 审讯室里似乎没有什么进展,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未从里面出来,不过想想看也就明白了,如果马荣轩有这么容易就招供的话,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和王三爷做地下交易了。 轮椅男的心情似乎很好,对秦远的不置可否,也没有做什么表示。 “城外?你倒是藏得严实!”当下太史昆骑上一匹青骢马,问孙德旺要了两名士兵带路,奔着废旧校场而去。 “抢吧,你们就抢吧!到时候死的人越多,我越有希望拣到遗产!”曹赢淡邪恶地想道。 江维现在身上满打满算也就六十多万下品魂石,他当然眼红这两百万了;不过眼红归眼红,什么样的钱能要,什么样的钱不该要,江维还是知道的——像现在这两百万下品魂石,江维就觉得自己收不得。 远远地,驻守在山谷口城墙上的探子已看见一条浩浩荡荡的人龙,个个手中举着火把,纷纷攘攘向山谷的方向袭来。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暗自惊喜,一直以来他最郁闷的就是黑色纹身没有任何的反应,让人心里头有些没底,现在黑色纹身竟然对拍卖台上的雷电长剑产生感应,想要吞噬雷电长剑,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好消息。 所以他不再着急,满脸讨好之色,与她慢慢下着棋,偶尔用言语挑逗她一下,心里倒也兴奋。 现今他是众矢之的,势单力寡,一旦投票,必然败阵,是以想也不想直接说no。 苏老太爷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风华无双的尊贵男人,当年若不是苏婕舍身相救,哪有今日威风八面的轩辕皇室? 有了这两千石粮食,暂时缓解了灾民饿肚子的危机,也使得吴楠和秦世箴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京城,风雪尤甚往年,老人们说新嫁娘遭遇暴风雪,不是好兆头,我只是付诸一笑,多年孤寂凄冷的生活,让我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在意,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难测? 此时,洛口仓外面,随着季长风一道而来的张须陀看着高大的城墙忍不住苦笑起来。 冯刚叹息一声,伸手便朝着那矮个男人的肩膀拍了过去,那矮个男人发现了冯刚的异动,身体立刻一缩,瞬间便退后了几步。 “怎么了?”全藏疑惑的顺着吴淞虚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通道的尽头,竖立着一扇冰封已久的石门。 楚曜和林归远的眼睛都紧紧锁定姐妹二人,如今一个是云霄帮的帮主,一个是镇雄帮的帮主,王爷想要称霸凌云海域,自然绕不开这两姐妹。 四紫炎阵撤去,涂山雅雅回到了她的座位上,月灯琉璃回到了苏羽的背后。 看着在花厅里摆放的十二个红木箱子,她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露西也没有打算插手这里,就由路飞他们自己去闹好了,现在还是实力最为重要。 127.奚应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才信誓旦旦说一家人、至亲姐妹的话,像是一个个大耳刮子,扇得她面红耳赤、眼冒金星。 她活了半辈子,虽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农妇,却并不是个蠢的。 莉莉丝和格蕾瓦斯认识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毕竟莉莉丝曾经是教导院的院长,而教导院实际上也和着骸联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接受了骸联盟的咒装刻印的格蕾瓦斯自然是直到莉莉丝的存在。 史晓峰正要回答,忽然听到扩音器的声音:“前方车辆请靠边停车!前方车辆请靠边停车!”接着后视镜中出现了一辆迅速逼近的高速巡逻车。 婉儿见到浩二回来,本来为他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感觉脸上微微发热,却又只是站在远处望着欢呼的队员们,眼睛盯在浩二身上不想移开。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么突围没有着任何的压力了,查探阿尔法斯教国的事情还是等到晚上吧。 巴国主见外交无用,方信国弱无外交,面子扫尽,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决意伐楚。 史晓峰再次扶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口一口喂她吃饭,每块排骨都把骨头剔除了。看她吃得一粒饭都不剩,他才自己吃。 两虎贲脱下虎安宫侍卫衣——原来,他们特地选了三个身高偏矮的侍卫,内外均穿有两套相同的服装。 四眼带上运动镜,调整了一下松紧,说实话带这种眼镜真的显得很滑稽。 “这是?打招呼吗?”苏珺望向安琪拉,只见安琪拉依旧微笑,笑靥如花。 第二日一早,兰回等便从龙塘返回来的路线,带上干粮和几只蜥蜴类的卵,缓缓前行,以节省体力,减少水份流失,并沿途寻找含水的可食植物,还有倒霉透顶的动物,拟在夜幕降临前到达目标附近。 经过一番无奈的权衡之后,柳岩决定先搞清楚老头子此来的真正目的。 林雪目光斜视,扫到不远处的的一头身披冰甲的死鳄身上,这头冰鳄足有三丈之长,体型超大,巨嘴长爪,看上去十分霸道,只是此刻仰面朝天一动不动,肚腹丹田之处插着一柄奇寒的长剑。 亚瑟显然感受到了艾格丽丝那有些火辣的眼神。他挂在嘴角的笑容明显扯了扯,有些坐卧不安的意味。 发展到后来,每一分钟,都有无数被发现身体素质出现异常的人类,在其他面临恐慌煎熬的民众、军队、组织的漠视和默许下,以新出的一个危害人类安全的莫须有罪名被执行枪决。 当某位主持人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放弃一份大有钱途的职业时,坐镇控制中心的唐纳德此时的心情无疑是好了许多。 “度都将军,你就下命令吧,我等唯您马首是瞻。”一个将军说道。 面对华建军的关心,李玉玲连忙摇了摇头,冰雪聪明的她,自然知道所谓的意外是指什么,不过,李玉玲却觉得没必要这样紧张,有着飞鹰和铁鹰在她身边,相信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亚瑟知道,忧心族人的血齿很难静下心来与自己战斗。不用多少时间他就会出现致命的疏忽。那时候,就是亚瑟大举反攻的时刻。 128.冲梁羽白献殷勤 她有心想编个理由,可当着梁羽这等翩翩少年郎的面,她又做不出这种对庶女做小伏低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陆羽发现妻子,妹妹,胜傲天,周冲等人全都不在城里。随着野外发现大量空间传送门的消息扩散,越来越多的战士组队前去冒险。 众人看着手中这种从未见过的,身子白白的,屁股黄色的咚咚,都觉得这咚咚怎么看也和神仙草联系不上吧? 克雷和同伴看到薇丝真的生气了,只得走开,开始关注战场上异虫的动向。 大手一挥,把所有东西都收进包裹里,然后头也不会的直奔城外狂奔。 几百年前,吸血鬼家族还没有如今这般衰败的时候,吸血鬼家族中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老者提出了种族灭亡论,他认为如果家族迟迟不能解决生育问题,用不了多久,延续千年的吸血鬼家族便会灭绝。 “一切礼仪早已确定,是能随意更改的吗?安静等着!”李二陛下没好气的道。 孟辞见她神情微妙,不由在心里猜度起来。目光一垂,就看到她天青色道袍上的几点血迹。 火烧着冰,冰在一点点的融化,火焰一点点的减缓,冰水一点点的渗下来。 而此时,一只庞大的赤红色火鹊也幻化了出来。它的双翅将两只幼鸟死死地护在里面,双目中尽是愤怒之色。 这些怪虫的身体大概有拳头那么大,而它们的翅膀并没有和身体形成正比,就像是两片淡淡的紫雾贴着草叶漂浮在空气里。 道名没有将若馨领到王府待客的大堂,而是直接领着三人去往应宁王独寝的沁心园。 慵懒地倚靠在古朴的雕花背椅,皇甫贤神情变也未变,视线随意地停留在两人的身上,颇有些深意地笑了一笑。 突然,关景天的声音噎住了,他瞪大眼睛,低头看着手上方形的黑色木头。 纤染忍不住又拿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力道控制的很轻并不会感到痛。 千倾汐低垂着头,不言不语,纤云和纤染相互看了一眼,又将视线扫到虞狐的身上。 “那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颜萧萧想到之前的意乱情迷,赶紧闭上眼睛装作休息的样子,免得面对靳光衍觉得尴尬。 白铮狠狠的咬了咬牙,要不是楚昊然在这里,白铮才不会受白菲菲的呵斥,早就一枪把白菲菲给解决了。 两国出使来北璃国的那日,千倾汐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去,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又好像是除了寻找圣药一事,其他的事情在她眼里皆是空谈。 这人就往后狠狠瞪了一眼没有理会。说来此人双目浑圆,一脸络腮胡,怒目圆睁,看着有些惊人。但就刚才那套娇俏的鞭活来看,实在与这人联络不到一块去。想来也多半是家传武艺。 黑暗消散,天与地完全恢复,林天遥的寒冷完好无损,天空渐渐消失,暴力的人永远不会出现。 “起,有何事?”慕容芷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只能说是一直压着没说话罢了。 “皇上,微臣有事禀报。”蓝衣不和内侍一起自称奴才是卿睿凡刚刚登基的时候就规定了的,蓝衣想了想也就以臣自称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129.裴如璋听了一出好戏 奚松此前没有见过宁书元,反而是陈氏在积卢寺见了他被谢文渊净身,这会一想起来,脑子跟炸开烟花一样嗡嗡作响。 虽然腿还没有好利索,不过能慢慢的走路了,那也算是不错了。一点点慢慢来吧,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魏炎目光一寒,急忙放出数以万计的血蜘蛛,紧接着那些人形傀儡也纷纷向绿影飞去。 “没错,就是我秃鹰!“在一声鹰鸣之中,一个秃头汉子的身影便出现了。 “嘿嘿嘿,不错不错,你是我的了!”路飞扬哈哈一笑,拍了拍天青的肩膀,忽然发现,似乎所有人都是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 “娘,四皇子怎么了?他和七皇子不一样是皇子吗?”萧希乐犹不服气。 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只见那碗中的两滴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后,更是融合到了一起,看到这一幕,谁还会说那孩子,就不是卓一航的呢? “好吧!好真的是完全复制呢!干脆你连我的思维都复制了算了!”路飞扬无奈的笑了笑,跟着身形瞬间激射而出,一道剑光划向对面的复制人。而那个家伙身上忽然亮起了一道蓝光,跟着路飞扬的剑气顿时消失不见。 那大家伙首次攻击受挫之后,再次提升了自己的气势,他整个身体都在发光,冲天而起,又是一脚踩向了宁拂尘。 “那好,按照规矩来的是吧,我打电话给你们单位,让他们再派人来检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如果事情跟你们检查的有出路,你们也别怪我得理不饶人。”林凡眼神凌厉的看着这几个工作人员。 对于这里他并不是很陌生,这标志性的街道,他一看到当然能够第一眼就认出来。 突然间,洛依依的衣衫实在经受不住伟力的冲击,骤然震碎,虚空散落。 他最终还是决定告诉父母,否则突然有一天他们回来了,发现家里多出个娃,自己还不死的更惨? 韩炳吓得一搐。却见凛一蹦撞到桌角,差点把桌子撞翻了。可是,他却似乎不知道痛,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冲出门去。 接下来,他将黑板上的公式解法逐一道出,竟是清晰明了,头头是道,一点也不打牙。 凛苦笑。又是这招……不过她说的倒是大实话。环顾周围,还没多看几眼,心里没底,他还真不敢给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雷鹰星上空,一座雷霆海洋横亘其中,笼罩数百万里方圆,一只只鹰妖虚影驾驭着一道道炽烈的雷霆肆虐八方,每一道都可以劈死一尊封号君王,万雷轰杀之下,仿佛可以毁灭整个雷鹰星。 手机沉静了2分钟,短信又来了:那我也不去了,一会儿去找你。 凛第一次见她,即使知道是假的,不可能的,仍然感到窒息。如果有,那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正的‘国色天香’。 这三大极道魔皇族也学魔蝎古皇族一样,举族撤到了极渊圣魔界,在那里静待时机,想要等到万域大世界各大人族势力内乱,然后他们在伺机杀回万域,一举重新夺回各自的祖地。 130.宁书元下场 奚应雪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袖子上的绣纹试图遮住,做完才发现是欲盖弥彰。 忙又松开手,“奚应芷你少胡说八道,宁公子鞋子上的是六芒雪花纹样,我袖子上的是团雪绣纹,哪里一样了。” 这衣袍被徐宣赞穿在身上,居然长短相合适宜,一似若量体裁制的一般。 赛场上的地面瞬间凹陷,下一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王岩猛然间冲出了火海,手中的战斧直接斩向了不远处的美叶子,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这……我还是跟你们回去吧。”唐忠想了想后果,还是跟警察回去吧,不然真要让那位知道,再给自己随便弄个罪名,别说是他那唐氏集团的董事长老爹,就算是他全家都来了,也保不住他。 泉拳终于松了口气,心中暗暗诅咒着光明老头,但是在光明的眼前依旧不敢怠慢,缓缓的行礼之后,泉拳迈着别扭的步子走出了光之守护圣殿,背后的光明看着泉拳缓缓走出去的身影,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 “已经打过招呼了,想用人随时就可以,阎罗他们已经都严以待命了!”慕容山说道。 叶织星知道杨老师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莞尔一笑,那也没办法,她该做的已经做了。 确实比刚才那件黑色的更大杀四方,也更适合她,连明星都比不上的高贵漂亮,清雅脱俗。 这么一说卯奴倒是想了起來,当日法海确实对青青说出了这句话。不过当时情势危急,她也沒有在意。 如此鲁莽,看在眼里只觉逾越。幻兮又一次气结,心底里对于清远油生出的那些感激之情,霎时重归寂灭!她抽了腕子挣扎开来。 “三境魂尊境界的高手,”感觉到刚刚噬魔释放出的魂力蕴含的精纯、恐怖力量,楚歌立即猜测出噬魔的真正实力。 酒菜早已冰凉,南宫傲雪众人却连筷子都为碰过,即使现在桌子上是龙肝凤髓琼浆玉液,他们也没有心情吃,毕竟龙飞云是他们的朋友,朋友有难处有时比自己遭罪还难受,可他们竟没有一人知道龙飞云在哪? 顾掌碑和易观离是认识的,字的年份他们也看的出,所以现在才惊诧不已。 就在今夜的后半夜,白云观似乎又出现了状况,远远都能听到观内嘈杂声一片,看守她们院子的弟子也被抽走了一些。终于让水袖逮着了一丝机会,给顺利溜了出来。 “是。”梦越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梦越把今天的行程汇报了一遍之后才转身出去了。 虽然一直都是喊奶奶,但是这一次喊“奶奶”却格外别扭。龙漠轩侧身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个少年一直安静少言,但嘴角却一直保持淡淡疏离的笑意。他很年轻,相貌俊朗白皙,自带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贵气。他似乎刻意低调,想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但这样的相貌和气度真的想让人想忽视都很难。 看你表情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闹了半天就冒出这么一句,这跟没说有什么不同!? “看,看那边,那么多人,干吗呢正。”说完了以后静静还使劲往那边指。 131.范云云逼人发誓 “爹爹饶命,那些事情女儿真的没有做过,知意只是一个小丫鬟,跟在女儿身边不过三个月,很有可能被别人收买污蔑女儿,爹爹明察啊!” “黑勾玉寻到,与你无关了,不是急着走吗?”宁亲王仍旧看在水面上。 穆紫城心中一沉,怎么刚分别几天,就冒出个轩辕师兄,急忙找了个借口,匆匆出门,到街上寻找凌东舞。 程佩佩还要追问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掏出来一看,居然是老妈的号码。 伊稚阔知道北漠兵会随时攻打凌东舞他们这支南诏兵。他一直在旁边窥视着。伺机抢走凌东舞。或者救走凌东舞。 反正自己这身份怕是也长不了,到时就算傅雪娇恢复记忆,也不过是让她死罪之上再添一条死罪而己,无伤大雅。 他轻拉了下马缰,让马走的很慢,同时一手占有性的搂紧了她的腰。 诗敏一愣,上官,是上官傲吗?不,不可能的,可是他们说那个车子?上官傲竟然出没电视上面,应该是没有错误的吧,那么,那么上官傲出事了吗? “进去吧。”宁洛催促到,并没有打算告诉唐影那么多,他知道的似乎越来越多了,而如果他真的叛变,这对白狄对魔道都没有多少好处。 叶辰双臂撑起上半身,一把搂住她滚到了床上,他挤开梁以默的腿,动手去脱她身上的睡衣。 叶榕臻身后是沙发,他忽然往后一仰,秦欢只觉得身体跟着失重,不由得喊了一声,然后下一秒,她就栽在了她的怀中。 “什么话?难道我鬼弓·箭这样一个看到好处就要往人身上蹭的人?”鬼弓·箭显然对于长弓·箭的话语很不满,眼睛瞪圆怒视着长弓·箭。 她沉默着站了一会,一张脸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半晌,她慢慢的坐了下来,招手叫了服务员过来,点了一杯黑咖啡。等咖啡上来,她不加糖也不加奶,直接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半杯就没有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沉重打击,麦克唐奈山区腹地包围圈内的数万日军部队,已经是支离破碎、建制不全的残兵败将,斗志全消,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自然不会把兵力和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在宇神隐的心中,也想过有朝一日,他必定要将所失去的全部都夺回来。 张铁根很清楚,如今的这个地方,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处生死战场,随便哪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面,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敌人。 再想想以后,孩子出生之后一定会更好,这样想想她也就乐观不少。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再累都得扛着。 一边说着,张烨一边抱着泡泡,来到茶几旁边。就这样直接把泡泡塞进了鱼缸里。 瞳孔深处的七颗黑点追逐转动,惊人的气势引得两者所在的空间急剧的陷入了扭曲之中。 幸好身上的防御法术一直都在,不然的话,这一剑就足以要了他的命。但同时也暗自惊骇,此人的攻击力实在太强了,仅仅一件就击碎了他身上的金刚护壁,甚至连能量护盾都消散了大半。 如今王语嫣这样对雷正富,雷正富就知道了,完了,彻底完了,几乎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132.收场 经过知意身边时,奚应芷像是不忍心一般,“爹爹,知意虽是大姐姐的贴身丫鬟,可她今日检举有功,也算是帮我洗清了冤屈。父亲不如赏她些什么,免得我心里难受。” 这是小事,奚松点头,“你自己做主就好。” 闻言,知意也是浑身一松,手脚无力地磕头谢恩。 方才奚应芷一见宁书元来,就派人去请知意,想让她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原本以为还要费一些口舌才能劝说她同意,没想到知意半点犹豫推拒都没有,显然是被奚应雪欺负得狠了,已经是...... 杨杰凯慢吞吞的站起身,刚准备走过去帮一把手,突然看见从旁边冲过来四五个手持匕首的男人,挥舞着手里的凶器就准备朝王颖扎过去。 沈兰芳的脸色十分的难看,那表情就想是被人给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 “武藤君,华国竟然派出这样的高手到江陵,是不是我们的计划被他们发现了?”西川周作担心的问道。 当然,天红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同盟,在这场争斗中起到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关键作用的龙堂。 唐叔的办法不错,不过我总感觉这老家伙不怀好意,不会是想借机楷油吧?但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只能依照他的计划行事。 “火仔哥,我尼种人似某挨得饿要出黎稳宵夜食葛咩?”凸眼华说道。 战未开,势已去!连士气都没有了,这四十人摆起的阵容又如何能挡住变异狗? 洞口的四周已经白花花的形成了阴灵之冰,阴风阵阵从洞中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上车。”周铮朝她一喝,徐幽兰顿时吓的六神无主,拉着宝儿的手,跌跌撞撞的往顾若离的车上爬去,顾若离看着他们母子,眉头紧拧没有说话。 仙界虽然广阔无边,可是以吴越如今半神的修为再加上逆天的速度自然不在话下,因此,吴越只用去了十天左右的时间便已经穿越了大半个仙界来到了仙界西北方的沙漠之中。 “上面的任务已经最终确定了。”王彬突然就压低声音凑到蓝幽明的身边,声音很轻很淡地说道。 德莫斯意念波的态度也尤为坚决。俯身下去,他抱起卡蕾忒,让她没有知觉的上半身靠在他的怀中。 随着蓝幽明最后一个单词的出口,同时右手悄悄地指向王彬,巫术终于完成了,蓝幽明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用了出来。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兄妹两个来到601房门前。卡蕾忒拿出钥匙卡对准电子钥匙凹槽一划,打开她房间的门。卡摩德跟着一同进去。 “什么是时候了?”凤玄突然有种无助,花青衣有种绝望,路公子有的却是死亡。 “混账东西,没打听清楚回来瞎报个什么经儿?赶紧滚回去打听明白后再来报我……”薛大牙怒不可遏,一把将薛桂儿推倒在地。 “石头?”蓝幽明愣了一下子,想要抬起头看些什么,但是叶道轩突然就闪到了他的身边,右手呈刀,轻轻地切在了他的颈部,将他打昏了过去。 笨娘子悲愤之余绝无搭理路公子的心情,只听她长啸一声,抱起上官饰玉踏水而去,凤玄等人想追已然来不及了。 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速度全盘爆发,一步数百米,宛若瞬移一般。 “哥哥回凤凰山以后,一定要和那金山仔细谋划一番。到破头岭上见了刑天大士,只可好言相求,如果他不应允,就再想别的办法,切不可强取豪夺,鲁莽行事呀!”想到后裔沾火就着的暴脾气,嫦娥忽又担起心来。 暴雨洗去了现代城市中的污浊,净化了被汽车尾气以及被城市废气所污染的空气。 “我上得去。”唐渺渺眼睛亮晶晶的。这树在她眼里还不是问题的。 苏星看着他发过来的信息,还有那鲜红的爱心,一颗心扑通扑通的。 在killer很努力的守塔的情况下,还要看楚北辰和时宜抓完上路抓下路,偶尔从他这边路过清兵线。 在众人走后,药房又回归了往日的安静,只剩下徐佳在“整理”那些工作台上,瓶瓶罐罐的声音。 “这牌子。。”胖子应该比我听得更清楚,而看他的表情却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惊恐。 米雪赶忙把她拉过来,笑眯眯地安慰着,引来刘蓉的感激和死心塌地。 看了星儿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荣婶这才微微放松了些。 “嘘~注意言行!”孟起刚打断余有水要说的话,心里也很别扭,如果当年他也像关俊峰和余有水那样,是不是? 可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就如同怎么样也品尝不够的美食一般,一再诱惑着两人。 “我的病症,一直以来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不想告诉其他人,所以你能帮我保密吗?”尤灵用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对着金钟大如此说道。 雨露呵呵的笑着,并没有去回答铭南的话语,但是手上的举动却是已经在帮他解开外套的纽扣了。 雨露这一次是真心的愤怒了,可以说是自从在上官集团工作之后,她就从来都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过。 如果按照常理推断,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将其它什么尽力驱赶向某个地方,必定是危险之地。 叶烨煊闻言忽然有些绝望,难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一个残废么?那么自己活着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133.再遇梁羽 刚刚重生时的奚应芷四面楚歌,内有强敌环伺,外有静仪郡主这等眼高于顶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踩她一脚,奚应芷自然只能打起百般精神,在能够做到的范围内表现得最好。 慕芷菡何尝不想找裴君浩,可是一想到他竟然让银行收回给她的贷款,用这样的手段来制止她入股健身中心,心中还是难以接受,更让她难过的是,他竟然不回家。 “而且大部分魔兽都可以炼化成人,这几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只是有的魔兽懒得炼化而已。”桑青再补充到。 “不,正好相反,我们是希望你可以去白塔国皇城搬救兵,”夏葵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 随即,九阳魔神一声令下,下面的那些魔兵们如潮水一般的退去,销声匿迹,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王灵馨轻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自己没有去得罪过任何人,却总有那么多的人觉得自己从中做了很多的事情。 公孙璟一愣,望向林涵溪,而她的目光则转向了暖雨的脸,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最终开怀大笑起来。 “什么?敢说我丑八怪?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拿着洒水壶追了过来。 “叫安迪出来亲自道歉。”对着伯顿丢下一句可以称得上冷血的话,环落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趁着蓉儿在衣柜中找衣服的时候,冷玉俯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这个药虽然遇到水不会融掉,可是她现在就担心会遇到什么其他的状况。 就在某某和兰斯吻得天昏地暗之时,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劈死了兰斯,某某因为离兰斯太近的原因也被顺带着劈死了,故事的最后,谁都没能在一起。 犹如初春绽出的第一片嫩叶,即使放在那里不动,也不时闪烁过柔和的生命般的光泽,竟仿佛活物一般,看上一眼,就无法移开视线。 躺在床上的叶梦听见府医那样一说,心中便升起一股希望,又听见白明的话,再也不好躺在床上视而不见,只好起身。 若苏如染真的在桂华宫中公然被泼水烫伤,不仅仅是宁国公府担责任,主持采选的周皇后等四人何尝不是要叫人指责治宫不力? 这时王忠言看到,太上皇虽身体动弹不得,可眼珠还能转,还能盯住自己,不由得毛骨悚然。 而金花蟒,其蛇胆是极为珍贵的药材,蛇皮也是制作软甲的好材料,还有极为珍贵的蛇毒,也是价值不低。这一条金花蟒,价值差不多是一万三千金币。 张府的幺奴等六七人,正是以前一路将韦皋、张玉箫夫妻财货不断拉回的角色。 当然,能打出这种效果的人,也只有李东,至少他觉得这个大力没那种本事。 李东留林海在青州,负责明天接送水利局的潜水员,而他带着杜根生赶回东山,买了修建鱼池所用的全部材料,然后连夜运回了石城村。 对于灵意合一并擅长云手的武者来说,拥有这样的木料,建造一座精美的木屋不过是时间问题。 “常乐,爷爷就要来接你了!”常林知道胡志勇要来,一是为了带走孩子,第二是想看看极乐岛现状。 134.狗眼看人低的掌柜 说着冲奚应芷深深一揖,“多谢二姑娘指点,梁羽受教了。” 奚应芷被他这阵仗惊了一跳,“不必如此多礼,随口一句而已,梁少爷这般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梁羽笑得爽朗真诚,因着心头坠着的大石落地,这会重新又现出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二姑娘觉得是随口一句,于我却是从未有人说过的妙语,不论王爷愿不愿意听我陈情,我都谢过二姑娘大恩。” 他这样爽直,奚应芷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梁少爷太客气了,论理你救过我两次,我却从无表示,...... “不错,我发觉天月星跟以前大为不同了,单单是这里的寒雾就比之前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我们要去的为开发区不知道比这里要恐怖多少。”司马逍遥扫视着四周,唏嘘不已。 “爱妃,寡人心中没底,不知道这次回建康是好事还是坏事!”许久之后,司马曜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炎阳之剑,爆发,”危机关头,王蹶子一咬舌尖,瞬间激发炎阳之剑附身所带来的能力,周身附近形成了一道光盾。 冰封森林深处,那一片炼狱地带。一个青年倒在地上,手中握着一把妖异的仙剑,其光滑流转的血色剑身上,一个个黑色符咒充满了神秘色彩。而在这少年的上空,有着四件古朴的兵器飘荡在上方,将青年围在中央。 这时发丘指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以后不许跟外人说我的背景,谁要敢说我是麒麟血士,我要他的命。”他的语气听起来斩钉截铁,但是配合着他的脸再说出这句话,总觉得没什么杀伤力。 跨步走入城内,穆大少眼睛一亮,话说城外处处荒凉,如洪荒大地一般。但城内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分。这让穆大少意识到仙人位面是个‘资本主义社会’,穷的穷个死,富的富个死。上下差距相当的大。 夏晋远到她办公室来的时候,她正在看桌上的报表,见他进来心里闪过一丝疑问。 我晕!我要是没有饭吃,还会在这里面试你们,早就去地府找孟婆来碗孟婆汤解饿去了。 “晓清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章熊成日都在卫阶面前吹嘘你是当世第一刺客!”卫阶竖起大拇指说到。 等到雪雾弥漫之后,等到了一切归于常态,杨丹心有了对柳青青的担心,肯定要巡视一番,不管柳青青是死是活,他都要这么做。 话音一落,雷辉杰四周的丛林里,从地下钻出了“天魔战队”的另外七名队员。 不过这对于余乐而言,似乎还不怎么满意,当下他想起了刚才末日人机里面的伊泽瑞尔释放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招,心中微微地一动。 在黑暗中,周凯和其他的“翰龙”队员一样,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这是怎么啦?难道自己还……还惦记着他?柳楚楚抚摸脸颊,对这种异样的感觉,感到震惊。 “爆裂散花!”卡夏手中再次凝聚出了一支能量的箭矢,再次朝着天空一个抛射,紧接着宛如烟花一样,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连串的光点再次飞落了下来。 火车的轰响声很吵,车厢里原本因为秋老虎而显得闷热,但是当火车真跑起来后,这种闷热便消失了。 伊泽瑞尔慌的不行,在潘森的技能眩晕效果结束之时,他也是连忙一口治疗恢复上来,然后闪现逃跑。 欧阳单想考究一下这个长年游戏于北方的江湖前辈究竟有几斤几两,所以一开始就施展凌波逍遥游的绝世轻功,下山之时就如同一只老鹰俯冲而下,风驰电制一般上了官道。 再次加了5点属性点到体质上面,陈锋的血量一下子变成了136点,陈锋基本的生命安全已经有了保障了。 当然,精炼只是铸造过程中的第一步,想要真正的完成一件武器的话,后面还有很长的过程。 八个分身一模一样,几乎看不出半点分别,便是他们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一个才是周枫的真身。 可是要他不对付傲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不发生这些事情,就因为纤纤还在他那里,这事情自己就绝对不能够放过他,和所伦集团的联姻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因为那对于王虎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来人带着一个黑色面具,一身白色战甲,身上透着一股杀戮气息,浓烈的杀戮之气,敏感之人立刻明白,这人非常的危险。 “混蛋!”煞皇奋力高喝,青烟在固化的同时极速膨胀,巨大的龙爪撕扯着白线。复数的龙头钻出网外,呼啸着咬向谕天明。 这是一种奇怪的深渊效应,朝下望去总感觉下面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将身体不停的朝下吸扯。 他现在也非常的清楚,夏凡尘的大锤已经破碎,夏凡尘就必须要修复好。不然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击败魔殿殿主。 “你的朋友脸色这么差,在这里和那些人抓在一个病房里,身体会好的慢些,不然这样吧,我安排你的朋友到单间里去住,这样的话,心情也会好些。”韩晓很副责任的看着张晓峰说道。 此刻的王虎以为已经万事ok了,于是看周德彪叫自己老弟,自然也是大哥大哥的叫上了。 一道冲天火光炸起,化作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直接朝边上的厚土峰冲去。 一片刀光闪现,冲上来的七八个汉子倒了一地,全部受伤,哀嚎声不断打破了宁静夜空。 心腧穴属于足太阳膀胱经,位于胸椎第五节旁开一寸之处,主疏散心肺之火。西门靖的灵气就通过他的手掌,送入了武骢的心腧穴。 135.周梦楠哑口无言 奚应芷直要被她这套歪理给气笑了。 白起的目光一转,看向地上还剩下的几个野果,目光变得慎重了起来。 花园里的人“呼啦哗啦”跟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洛水漪略一犹豫,拉着花凌钰的一角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还是让楚馨儿新生吧!就像她自己说的,情以断,缘难续,希望来生还相见。 像他这种县令都没有看上,那可想而知他所认同的天才是有多妖孽。 原本看着她在人界成亲已经够难过的了,但勉强还能接受,因为白萧元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霸占不了风谣多久,也没有力气触碰她。 “师姐,要不是你觊觎我身上的麒麟血,我也不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错,是我,没有想到当年你在我手底下离开之后,竟然会混到这样的田地。”段可看着样子几乎没有怎么改变的黄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大劫将至,大劫将至,先是双头黑龙,再是上古妖神,敖钦仰望上空,心中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谨遵陛下圣令!”霓微微伏身拜倒,冲着那真珠、真真两鲛人姐妹,以及身边另外两名丫头点了点头,一并邀请水玲珑,向那后间寝宫行去。 本来他所坐的宝马x5已经是开到了极限了,却还是忍不住要催促一下手下。 一个可以日行千里,在紧急的状态下,甚至可以超过1000里的东西,可以在一两天的时间,把军队布局到千里之外,同样的,也可以运送足够的物资前往,这对于军队来说,是何等的可怕。 欣桐手中的法杖一挥,原本走在坚实路面上的那几名主力二队成员立刻便感觉到自己脚下一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铺着平整大理石的白银城地面现在竟然变成了一滩软烂粘稠的黄泥。 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英格兰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就这样,黑斯廷斯之战以威廉的完胜告终。 一阵机关运作,南方铁门大开,墓道里一丝微弱的光透入墓室之中,积满灰尘的棺椁,布满蜘蛛网的壁画,墓室还是刚进来时的模样。 鬼子被伏击以后,爆烈的枪声震撼,马上扑倒在地上,或者翻向路边河沟隐藏,或者依托路边的大树桩。 赵信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以他对于地图的了解,只要重现原来21世纪的铁路,基本上,可以节约很多的东西,在这个程度上面,还需要实际情况实绩分析。 门里是一条走廊,有几个老外正在聊天,甘敬冲他们微笑,然后就要直奔最里面的试镜间。 而这种糟糕的情况迫使关东军司令部向大本营求助调了一大批迫击炮装备自家骑兵联队这才稍有好转。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开枪?或许,是我们的大军杀回来了,这是趴在地上的百姓们唯一的期望。 “现在打不过并不代表以后我们不行,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一定要离开甜心海盗团然后狠狠的踩他们一脚,把我们今天受到的屈辱加倍奉还给他们!”挨打的哪名成员恶狠狠的说道。 136.展诗寿宴 “难道是为了一辈子日复一日地劳累着供奉周姐姐?想来不是,而是为了未来有朝一日能过上富贵的日子。也是为此才会有无数人奋勇争先。” 换句话说,人若连看一看富人过的是什么日子的权利都没有,又如何生出力争上游的心来呢? 周梦楠嘴唇嗡动,说不出话来。 奚应芷直视着她的双眸,眸中似有云海翻涌,又似蕴藏着夺人心魄的一整个星河。 “什么叫自知之明?在我看来紧守本分故步自封不叫什么自知之明,而是庸碌。哪怕是当今陛下,想必也...... 有人看不惯那人,一道闪电将那人劈落下去,使得这里的气氛中终于恢复正常了,随着雷灵珠的威势越来越强,越来越多的人都聚集在此地。 见陈晞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这一幕让梁动心里有些惊讶,这个陈晞还是有那么几分能耐的,能在梁动如此的冷嘲热讽之下待下来,也却是不容易。 猪肉,久吃而不腻。价格便宜。普通人家,可以一年到头吃猪肉。但是,换做牛羊肉就不行了。 世界自然有世界的办法,可以从外界吸收类似天地精气的能量,不管是混沌之气也好,还是其它的能量,总之世界自然有办法可以吸收到能量,以此来弥补自身的损失,以及成长,而这个过程被叶雏称为‘呼吸’。 简单归纳一下,麒麟武馆主要分为三个派系,一个是激进派,一个是保守派,还有一个中立派,目前是激进派势力大,稳稳的压制着保守派,而保守派不甘心被压制,一直在寻找机会反击。 “对,现在这些工人都没做过专业饲养员,很多时候都会马虎,有时候不消毒就进猪场。 “这个是……任务?”张邵苧明知故问,因为他真的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有机会接触到这种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虚空炸响惊雷滚滚,玄仙这一拳好似巨大的星辰轰向许天,随后更有力量长龙冲击过来。那种场面是惊人的,让人无比震撼的,可是许天却依旧冷静,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 给他们点教训,王凡完全没觉得过份,恶人没恶报,谁还能行善积德。 而且,秦朗用他那英俊的面孔,如愿以偿的从这位现场销售的口中,套出了周边的地皮情况。 轻薄的纱衣中,露出了线条优美的颈项,清晰可见的锁骨,以及微微聚起的完美胸壑,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虽然她隐隐感到,面前这个看起来神情沮丧、几近失落的满清军官,可能经历过什么打击。但是对于色狼的提防,以及刚刚充斥在心里,还未完全消失的厌恶情绪,还是冲淡了这转瞬即逝的好奇。 又一阵眼花缭乱的缠斗后,杜鎏忽然喷出一口黑血,他再不敢停留,向着浴日峰方向猛喝一声“走!”,然后几个起落间就逃到了下面的树林中。 面对着防守球员的大动作,高川总是可以轻巧避开,然后毫无压力的传给高天,或其他顶上来的队友。 然而在李唯看来,夏树那样的曼妙身材,不知是经过多少抚摸,才发育到这般丰满的。 然而,从这份电报上获取的信息却是:那支一度风光无限、纵横整个太平洋与印度洋的舰队却被他们一向不怎么看好的一下子击沉了三艘舰船,对方还无一受损;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购买湖心岛的时候,动用了叶家的黑卡,叶家才因此知晓了此事。 不能一天做太多出格的事情,得给这些老古董吸收的机会,不然会适得其反,失去效果。 徐苗指着纸,示意康平先看。面写的很详细,从前期的准备,到吃住、工钱及一切开销,全都明明白白、写的很清楚,康平虽然面没有什么表情,可这心里却极度震撼了。 “那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萨米校长吩咐道,跟着又说,“李安,你需要什么装备我都会尽力满足你,并会安排你到非洲去。 捧住尚景星的脸颊,她凝视着看了一会儿,一直以来都落落大方的神羽衣俏脸上升起两朵红晕。 他从前只晓得娘名叫暖雨,头一次知道她复姓无忧。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开如此恶毒的玩笑。 危急关头,许潇和凌梦韵赶到,与缺月魔门教徒交手,接连斩杀好几位鬼侯级别的高手,其中更是有一位缺月魔门的长老,是鬼侯后期修为,等同于道门真人,一派掌教,也被击败,依靠施展魔门的血遁之术才逃得一命。 椅柄和飞剑相撞,两者只是僵持了一息,椅柄终究只是普通之物,即便由东一层主操控也是瞬间断成两截摔落在地。 胡三七却看到,对面的男子听闻了这话,却是尖叫了一声,然后就逃回了旁边的一间铁屋子里。 难道,任何一个纪元都有很多超级天才,只不过,他们没有机会成长起来? 是的,记忆被抹去,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情就是他们做的了。 如今李自成大军正在全力跟满清决战,他若是派一支大军进入河南接应是可以,但如何能保证满人真个能将三百万两银子送到他手上,万一耍他怎么办? 三眼仙帝的额上出现了第三只眼睛,爆射出去一股灰扑扑的光芒,带着滔天的杀机射向张斌的脑袋。 张斌的手探出,抓住了天眼死光,随手就揉成了一团,再一捏,就化成了齑粉,仿佛,他就是捏碎了一块泥巴一样。 137.静仪郡主抛出炸弹 “伯父在战场的事情,经常与你说吗?”她好奇地发问。 奚应芷愣了一瞬才道:“偶尔会说上一些。” 展诗将手串带到手腕上,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像是得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一般。 “真好,奚二姑娘,谢谢你的礼物。” “叶疏,过几日我准备去扬州一趟,焚情宫就交给你打理了。”栖蝶吩咐道。 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已经被火化了吧?虽然不知道从医院将尸体运回家是不是会担很大的风险,但是她知道沈翊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也就是整整一百公里,就是靠两条腿步行,也要一两天时间,而且这还是直线距离,真是日了狗!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以上的时间,这个任务绝对无法完成。 因为不在黑坦城杀人,这像是一门规则,在黑坦城中的人,很少有人会打破这个规矩。 “我现在已经收心了好吧?我没有再花了!”感觉自己躺枪的沈翊立即反驳。 军事基地的会议室内,陈虎的所作所为全都出现在一个电子屏幕上,使用藤蔓植物校准前进、制作卷烟穿越瘴气林,全都被人看在眼里。 带着这个疑问。她深入了竺兰。她想搞清楚一切疑惑。以及娘亲被关押在何处。这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不管怎么样。先要从一国的百姓着手。栖蝶驾着马车在城里四处闲转。直到发现了一家药店。栖蝶停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李广百口莫辩,在败军之中,他不能跟损失七千部众的公孙敖比,公孙敖毕竟是晚辈,而且是初次出征,尚可以理解。 罗缜若知这呆子心思,定然又会用掩在袖里的素手给他腰上掐个几遭,但这时,她一双美眸,尽在周边铺面上逡巡。 这户人家中的阴魂,不是普通阴魂,而是一个厉鬼,那浓郁的阴煞怨气,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顾总现在明显很生气,虽然李毅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不过在节骨眼上,还希望夏时光不要惹火烧身才是。 他也是害怕孟获率军回到南蛮之后,便反悔,阳奉阴违的,那样也就对他们掌控南蛮有着诸多的不利。 这时候,野猪终于按奈不住了,毕竟是野兽,只能凭借本能来判断凶险,追击的匕首男惹不起,但是那只猫更惹不起,只能往别处跑。 见到冰冷的巨目看着自己,青金色的瞳孔不带有丝毫柔和,有的只有冷冽。辽远只感觉自己冷汗狂冒,背上的衣服瞬间就被打湿了。 踏进宫殿,看到一地占满血的纱布,朱延珏眉头一皱,还不待身上帮着绷带的陈天行礼,就问道。 花九一颗心蓦地沉静下来,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她不由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起宁锦歌,她还记得大师姐曾经说过,她生来就是众天的人,会有很多身不由己,所以叫自己永远不要相信她。 妖莹莹抱着妖乾的遗体,眼睛微红,沉默的行走在密林的道路之上。 扣心自问,对于陈浩,如果不是他拥有的本事,自己还真是看不上眼,更加不要说,心中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不过眼前既然又有了可以询问的对象,她并不介意推迟一点点时间在毁灭这里。 搭着金丹境邪修的手掌掌劲吞吐,直接就将化为血光怪人在剧烈挣扎着的邪修给震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久久难以爬起。 138.寿宴被挑衅拱火 见奚应芷似要拒绝,展鸿忙道:“诗儿这会也在那里,你们一起说说话也热闹。” 奚应芷略一思忖,想着要告辞也得和展诗当面说一声,便跟着去了。 跟他找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的方向错误,赶紧回到家,找到手机,就开始给我打电话。 他身上的那些青铜片在长啸中从身上脱离,就像一柄柄飞刀一样倒飞出去,深深的扎进了实验室的墙壁里面。 杨娣见到两个旗袍师妹惊讶不已,白洁同样惊奇,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超凡脱俗的美人儿。 鲜血染红江东羽的半边脸,借助月光可以看到,此时的江东羽双眼通红,隐约有红光闪烁,那是入魔的前兆。 “孙贼!你要是敢说,咱们兄弟就到这儿了。”夏元一听立即就急了。 云子衿生无可恋的看着能把人绕晕的塑胶跑道,天知道她真的是个运动废。 “爹爹,娘亲什么来历?有何特别?莫非是仙人转世?”沐以辰有些好奇地问道,心里闪过许多猜测。 花想蓉也没再说什么,她只是不喜的看了一眼抱着云子衿腰肢的手,然后对宫无邪微微颔首,跟着绿竹离去。 在自己的地盘上招惹了是非,他不会考虑别的,而是考虑是不是有人招惹了夏元。 “对了,肃老,您和杨登渠有过接触么?”李艳阳随意的试探问道。 其实呢,对于这些东西,毁了就毁了,反正他是一只大蟑螂,早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被很多人讨厌了,所以现在被大家看不起的话,他的内心也不会有多大波动。 没人会践踏自己握住的权利,直到他们迎来了这样一只不能以常理而论的豺狼。 这东西南方的人可能没有听说过,成熟之后黄黄的,果子有点儿像是一截手指。 次日,像往常一般,朝霞浮东的时候,伶月便来到了姬羽的居室,然后开始打理杂事。 这不打开还好,一打开不停的有短信声,此起彼伏,烈蝶只能捂着耳朵,等过了这股劲。 霍澜渊说完后,看着玄一,似乎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语,也似乎是在看好戏。 郑鸣漫步在林间,这里薄雾缭绕。月光透过繁茂的树叶间隙洒在这些薄雾上,将它染成了银色。 鬼刹大喝一声,在夏凡眼前跳起来大概有两米高度,双手在心口之前合十,闪电般做出一个胸口前十字交叉的撕裂利爪的模样。 “不……我不去慎刑司!求皇上开恩!求……唔唔……”舒美人立刻发出凄厉的求饶声,可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人塞了块破布堵住嘴,只能一脸激动的拼命瞪眼看向卫岚岚。 然而,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姬羽不仅答应了这场宴会,还将宴会的地点,就定在了雍州南郡守府。 不仅如此,在宣布这一命令的同时,驻扎北京的北洋军警齐齐出动,不顾舆论大肆抓捕驻京国民党人。凡是当即承诺登报退出国民党才能逃过一劫,至于顽固分子北洋没有丝毫客气,直接扔进牢房了事。 孙中山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国民党内主战派的代表和领袖,一味的要以武力解决袁世凯统一整个中国。对于这样的论调王进也十分赞同,虽说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但是现在的中国却是只能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可……可以。”方子叶回答得有些的不自然,总感觉他们现在,正在朝着言情的剧情往下延伸着,也就是说,今晚,他们势必会发生些什么才对。 如果北洋集团也是地方势力那还好说,可是北洋在中国却是占有统治地位和优势的政治团体,手头所掌握的武装力量竟然还不如地方上的势力,这一点怎么也说不过去。 想到自己挡了毒刀而死的张嬷嬷,又想起了那个总是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对自己崇拜无比的半月,凤倾城的心中就是一阵冰冷。 被子枫击中的二虎那惊愕的眼神看着前方,眼神之中更是带着一丝的怒火,难以抑制的怒火,说好的决斗,竟然不打声招呼就直接出狠招,实在是太卑鄙了,可是由不得他多想,子枫的身形已经又一次的向他奔杀而来了。 “用我的手机,马上给黑子打电话。”黎三炮对着一名保镖命令道。 “军政府并无指示下来,钱老弟自可自行其事!”商会首脑微微摇头,不冷不热的说道。 “太子偷偷过来的吗?”宁惜醉也有一瞬间失神,确定眼前男人不是幻象后放开白绮歌,不着痕迹向旁边退了半步,手却不敢松开——白绮歌的状态,怕是松开手就会无力软倒吧? “呵呵,你们不是想知道什么吗?那就问问她吧,她因为会告诉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亚历山大笑道。 周四海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他的手脚瞬间失去了知觉,脖子以下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赵欢欢没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什么好处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她指着林今夏“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在秘境里面闭关修炼五十年,最近几年秘境都没什么人,闲的他发慌。 这对吸取纯阳之气的人是好事,但对纯阳圣体拥有者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多言语,聊了好一会儿,至下午日头开始有些往下落了,姜时愿才起身,对着众人说道。 走进了村长江入海家的院子,门虚掩着,袁媛深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江胄已单刀直入,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龙无敌眉头微皱,这家伙到底是哪国的臣子,怎么还帮着陆晏时说话呢。 他昨儿晚上也有听大哥说起过林氏落水,再加上赵欢欢的这一番话。 说到最后他没再言语,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说是袁正道在76岁这年有个坎儿,如果能过去,便可以多活12年。 139.被端亲王抓个正着 她脑子里想了无数个要报复回去的法子,可很快就被悠扬的琴音吸引去了心神。 叮当玲珑,如泉激寒石,又激昂倔强,如冬笋破冰。 周梦楠浑身都僵住,不敢置信地盯着坐在人群中央闭目抚琴的女子。 这两条消息结合看,怎么就那么像是自己对他说的话太过于兴奋了呢? 我走到一边给骆安歌打电话,根本没意识到美国那边现在是凌晨。 我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相册内的照片全都是章则还有王敏的合照。 “你别来了,感谢。我有魏兄帮忙。”安迪不打算跟王柏川说樊家的是,这种事,说了就是逼王柏川表态。 在这些人的眼中,大巫都是高傲的,他们只与贵人打交道,而且做事也只凭自己喜好,外人很难左右得了他们。 晗月挣了挣,大白天的自己被他这么抱着出去,要是让人看了难免又要有人说她妖媚惑主。 看样子这家伙是应该发现铁面从这里出去的方向了,但我刚才看到它闻那套的时候,差点让我反胃,这家伙自然不知道这套是啥玩意,居然将鼻子完全戳在上面,最后还拿舌头舔了舔,看得我嘴角直抽。 “其实已经不错了,只不过是一直没有好好练习而已。”罗珩望着夏轻萧脸上生动的表情,忍不住笑道。 等他走了之后,姜璃才深深的吸了吸鼻子,仰头把含在眼中的氤氲之气收回去。 整个城市的生机瞬间就重新塑造,还有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一个个消失,回到了他们原来的地方,只是这些倒退还原的场景里面竟然没有顾钰宴。 这让罗夏感到有些奇怪,看了眼收银员的装扮,他又扭头看向摆在门口促销的t恤和鸭舌帽,一般情况下,便利店的工作人员是不会穿戴贩卖商品的。 她说过,寒假是在药店里给自己家里帮忙的,可是却没有与家人接触的日常。 莉薇拉盯着监控台上的一个屏幕,屏幕内显示的画面是当地一家银行的监控画面,这家银行就在货车对面的街道上。 黑熊刚来到山洞,它就感觉那株仙草的气息,居然完全消失了,由此可见,一定是对方拿走了。 张了张嘴,刚想跟陶妖妖开口说些什么,陶妖妖却是先声开了口。 一拳头被正中鼻梁,卓康整个脸门一阵疼,脑袋里顿时间震荡嗡鸣,耳朵霎时失聪,两眼一翻,将晕不晕。 你错了,萧子阳直接开口反驳,你就算是再如何努力,家族终究也会交给下一代,而他们如果不争气,就算是你再怎么打江山,到头来还是会拱手让给别人。 然而现实,却是抽肿了明世雨的脸,面对他的人海战术,叶飞非但没有被消耗致死,居然还越战越强,越杀越勇猛。 等地面再翻上来之后,赫然看到角落蹲了四个黑乎乎的身影--祠堂内的光线,都是挂在墙上的几盏壁灯,壁灯的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忽然从地底下翻上来的四个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银元的话民间都有不少收藏,出手也不显眼,有的银元还挺贵。 李子钰会介意,她不意外,毕竟有人都上门来抢他的未婚妻,不介意的话那才奇怪。 140.局面让人头皮发麻 饶是她已经刻意拉开距离,但男女之间巨大的身高和体格差异之下,即使奚应芷神色淡然毫无暧昧娇羞的意思,看上去也依然满是郎情妾意的和睦。 然而,对于那位最后的勇者,有关于他的信息非常非常的少,几乎只提到过只言片语,这让元一有些不解,既然是伟大功绩,那记载怎么会这么少?怎么看也不像人类对勇者的铭记。 百年前印国是个落后的农业国家,但是今天他们却也是地球上的几大强国之一,国内也有武帝,所以倒是有些脾气。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风流多情,见一个爱一个,简直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他操控着大印,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无形屏障,每一次的撞击都更甚于之前,威力一次比一次强大,若不是古晓纤祭出的四象阵,这酒楼怕是毁了。 泪眼朦胧的燕凌月,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嬷嬷,想到了为她挡箭的奶娘,心里更加难受。北燕没了,她所有的亲人都死了!燕凌月心痛不已,最后眼前一黑,昏厥在了李嬷嬷的怀里。 在病床上趟了好些日子的周王,翌日居然上朝了。更出乎人意料的是,他还颁发了圣旨,昭告天下,要立周子钰为太子。 “流……流血了!”另一名武将初阶的那中年人看着他指缝中不断流出的鲜血也吓了一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外面,夙苇捏着大毛毛的后脖颈,把它摁在桌上,凶巴巴的指挥。 “想来那位林公子就是你姑祖母为你选的人,还好拒绝得早,不然就得罪狠了。”何氏轻叹了一声。 一二三四五六七,李长林细细一数,就发现那块原石里面,竟然有七颗绿色的圆珠。 此处的残存力量气息,全都是唐易的气息,而没有任何一丝是属于凤羽天盗那边的气息。 自从突破到淬体境后,他可从来没有放过屁了,所以再也没有脱裤子放屁了。 整个罗门军方都被艾玛帝国渗透过,所以军队的实权长官,不是艾玛帝国的人,就是被艾玛帝国收买的人。 看到这四份竹简里的内容后,潘博容、慕容六、郭阳云三人的表情十分的精彩,或是惊讶,或是惊喜,或是不敢相信,又或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我和二爷爷没有说什么,也都拿着枪冲向了蜘蛛,蜘蛛的腿脚上有一排毛茸茸的倒勾,刀把子的肩膀上被割地血淋淋的,他一刀一个干掉了四五个,刀法不是一般的简单。 “还说不知道,你可别想骗我。”钱紫薇微微有点失落,她重新啪下来,再次把目光看向了平板电脑。 “闲云野鹤?这位兄台也喜欢四处游历吗?那真是可惜了!”谢安一脸惋惜地说道。 “当然得保存了。这样的好东西,肯定得人手一份。”邱勇下意识的回答道。 见到这枚妖魂晶,楚炎顿时双眸暴亮,很明显,这枚妖魂晶,怕是楚炎在这遗迹世界中,遇到的等阶最高的一枚。 乐乐的这一番话,听得那几个男生气结,本班的同学听了都在偷笑。 “今天辰儿晋升武者,我特带辰儿前来武技堂,两位打开武技堂吧。”江源对着两名护卫,道。 141.和裴如璋闹掰 裴如璋的行为明明白白地告诉周围的人,他将奚应芷有着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林雨欣忍痛靠在他肩上,羞滴滴闭上美目等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那种甜蜜幸福的感觉。 思绪也忍不住飘了,她这么爱设计房子,要不多买几块地,给她设计设计,以后想住哪套住。 瘦削俊俏的八岁少年马千乘披着一身虎皮弯着腰在竹林里无声地穿梭着,身后同他年龄相仿的仆人李铭披着一身树叶。二人都是手持弓弩,腰里别着腰刀和箭袋。 秦凡专心开车,当车开到一处三岔路口时,秦凡突然挂档、踩刹车、旋转方向盘。 “道友,总共一百八十万极品灵石,你清点一下!”洪盛毕恭毕敬的拿出一个乾坤袋,笑容满面的说道。 不过许城等人还是来晚了,当他们进入石室后,发现石室里有数十人,正在围攻钻石boss幽灵船长。 不仅仅是因为想起与结义兄弟们的战败,更是因为秦墨此时的状态。 身体的异变让离落猛然回神,她蹙眉内视着身体,居然发现有一颗金色的珠子盘踞在她的丹田之中,试着用玄力催化,珠子却不为所动。 为防止被发现,秦潇他们始终与马斗斛他们保持着二三华里的距离。 皮卡车上下来一位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黑色太阳帽的高个男人。 “车?”宋静香脸色疑惑之色更浓,她努力的四下张望,显然没找到她印象中的车,至于她看到的那辆已经基本完工的机械车,她自然不可能联想到这东西就是宋三木所说的车。当然,宋静香看到这个东西真的也感觉很奇怪。 在他授意之下,身后的太乙门弟子呈上一个装饰奢华的锦盒,隐隐透露着难以抑制的珠光宝气,一眼便知晓内中的宝物定然不凡。 莫流躲在了一株巨大的香樟树后面,它的树皮是墨绿色的,粗壮的奇形怪状的树枝像龙一样在树上盘绕着。微风过去,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恰如龙的叹息声。 让他稍感安慰的是,这番御剑飞行,才是最为真实的体验,如今想来,以往飞天遁地,就如身在幻境一般,一点也不真实。 狰狞的螯牙将驭风虎的魔核咬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吸收,之后又钻入驭风虎的体内,开始吸食驭风虎的血肉。 秦宗元看着已经分散开来的秦家其他圣者之境强者,他们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惊慌之色,不怪这些人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才刚刚开战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很难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风神弓的威力真的很强,周瑜现在只能苦苦支撑,但风神弓的这次攻击对周瑜造成的压力越来越大,若是现在风神再度进攻的话,周瑜根本不可能再扛得住。 凌霄也是将智脑核心交给了烈焚鹿兄弟,接下来的时间凌霄还是要回到山谷之中,有了这个凌霄就能和烈焚鹿保持沟通,到时候里应外合可以轻松击溃武者大军。 天黑之后,外面北风又刮了起来,气温骤降,学堂道路上再次不见人影,只剩下树枝在月光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142.刁奴仗势欺人 奚应芷唇角笑意微收,下意识就要拒绝。 庄嬷嬷似笑非笑,“怎么,二姑娘不会又风寒了吧?奴婢身上可没有贵气。” “刚才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他下播了,现在倒好,反送上门来!”鹰钩鼻,眼神阴冷的高瘦男子阴森一笑。 只见在那床榻之上,一个中年男子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奄奄一息。 许多人冷笑的同时,纷纷跟上陈潇的脚步,想要看一眼这个自称立云董事长的少年,究竟想要如何证明立云的清白? “赵叔,我能不能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徐霞客的后人寻找的族谱是什么样子的?”李乘好奇的问道。 “如此说来,当年那场大战,已经涉及到了天道意志之间的博弈,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够左右的。”萧羿忍不住叹气道。 名老既然说过了,自然就不会放无矢之的,估计名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追上,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拿来打击自己吧?但是叶正风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这才借着寂灭之气淬炼自身。 那三个大臣已经被抽打的血迹斑斑,皮肉没有一块完好的,都已经晕却了,即便是拥有武宗境界,但是被封印了灵力,所以承受不住如此酷刑。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去当业务员,跑业务。第二,我培养你当拍卖师。”李乘认真的说道。 至于叶正风所忽略的事,白剑吟也都没问,按照叶正风的性格,若是郑轻扬真的出事了,也不会如此平静的和自己诉说了。 众人都议论纷纷,看着台中那洁白如玉,散发莹润光泽的雪域白莲,显然都想竞拍一番。 “不用,我自有办法!”王强看着威逼自己的众鬼,并没有拿出护法印威慑他们。 我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我就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有种要死的感觉。 玄尘无奈,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让牛魔王忌惮到这种地方,自己好心好意帮你定制皮肤,你不感谢也就算了,竟然还用这种话语来暗箭伤人。 白色骷髅“笑”了,很开心的笑了。虽然只是一副骷髅的样子,但众人就是能感受到对方那种笑容。 “齐家就这么好?让你着了魔一样的想要嫁过去?”许姝不明白许婷为何如此的偏执,心机深沉如许婷为何在齐家的事情上蠢的无可救药?她并没有觉得齐家或者齐瑞有什么值得许婷念念不忘的地方。 一念于此,康玮的心情顿时沉重了不少,而且看今日陛下生气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不是会那些招鬼什么的吗,你先简单的教训教训他。”电话中的男人说道。 丹坊前几日算是彻底完工,整个丹坊高六层,比起丹塔也好不逊色。每一层都是八角设计,角沿出挂着金色的铃铛,风一吹,玲玲作响。最顶端,则用了一颗硕大的宝珠点缀。 “多谢会长!”冯宇民大喜过望。高级武技何其珍贵,哪怕是自己,也只能得到中级武技。那些高高在上的武技,只有总部队长级别以上的绝对强者才有资格。 143.被指着鼻子骂 这戏唱得新鲜,是以前从未听过的戏本子,讲的是一个庶女与高官郎君郎情妾意的戏。 可却不是以往皆大欢喜的戏码,而是讲庶女用尽手段勾搭大官,将丑事做尽虽得了一时的恩爱最终却被人戳破假面,以致被休弃出门,潦倒于破庙之中,衣不蔽体惨死冰雪天。 “往昔繁华梦一场,镜花水月终成空。曾以为权柄在手,可改命运,却不知,人心难测,天道轮回。” 戏台之上的旦角脚步踉跄,似是在漫天风雪之中忍受饥寒,声音哀婉凄厉,十足动人情肠。 大家早早做好准备,唯独柳芽儿觉得那老板奸诈不可信,一直拽着沈凤舒的衣袖,咿咿呀呀比划什么。 林天遥话一出口,便醒悟过来,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连忙端起茶杯慢品,掩饰尴尬。 “另外他的皮肤刺痒是由什么引起的?”李端阳笑着问秦琳琳道。 还让我带路?韩承闻言怒火更盛,碍于自身的修养没有发作,重重地冷哼一声,降落在山道上,转身挥动双袖,带出一阵破空声。 他早就推算过,眼前的这五名强者一个也活不了,而且还没有任何变数。 本以为方正的话会独辟蹊径有见地,但他的话一说出来,秦天直接傻在了原地。 李廷尉这下算是坐蜡了,若是十日后弄出的良法,还没有秦相的应急之法好用,岂不要自刎谢罪? 他搞清楚了周长治睡觉时全身阴阳气血的运动变化状态,还必须要搞清楚周长治醒来时全身阴阳气血的运动状态,给他接下来的精准治疗奠定基础。 沈凤舒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坐垫,保持平衡,等到了地方,她的双手都攥红了,腿也麻麻的。 这种科学养鸡场,在两米鸡笼的高度下,有十层,每一层都挤满了鸡,喂食和清理粪便全靠传送带。 君无疾因她的话微滞,抬起头来,那双幽深的墨玉眸子里,是一望无底的柔情似水,像璀亮的黑色噍石,满含情欲的薄唇,贴着她的嘴角,轻声道。 林宪并没有对于般若对我的称呼感到惊奇,大概他只是以为是哪里的方言里对“姐姐”的称呼吧。 玲珑转过头,对上夜云天的眸光,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什么。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了门口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虽然很轻,可是我却还是听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从我的灵魂从身体里出来了以后,我的五识越来越清楚了。 既然她许愿都可以做出这么样的牺牲了,为什么……李俊秀还要置他自己的身子不顾,去……去做什么化妆品的代言人呢? 皇后这几年威仪日重,不然也不会就因着名字里头带着槐字儿,就不准人栽。不过薛明睿多年前就让人将这树移来,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君无疾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他那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清晰地回响在空气之中,随着风飘散,散落在众人的心中,激起,层层寒凉的风浪。 太多的疑问在我的脑子里旋转着,就像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喷”的一声炸裂开来。 她将几样慢慢的又放回衣服里,穿上了鞋子。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许愿这样说完后,米兰喻并没有搭话,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一起沿伸到街的尽头,直到看不见。 “香雪……”轻轻地唤了一声,寒羽心中百感交集。此次再见,不曾说过一句话。现在有机会说话了,却是无言以对。 因为之前尹俊枫见过铁香雪的皇暇凤玉,此时青芒之中的白玉,与铁香雪的皇暇凤玉极其相像。是以,尹俊枫由此一说。 但是被吸进去的玉挂坠,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至此,一线天外,只剩下魔兴门和祈月教的弟子,分散在峡谷两侧,各据一处,虎视眈眈,相互对峙。 夏阿美捧着衣裳,心里却好奇,江云仙是从哪儿弄来的衣裳,莫不是自己藏了私房钱? “老棒鱼干儿这次是来真格的了。”李凌将手中的千里镜,递向了身旁的黄泉。 说着薛方一步步逼近玲珑,玲珑想跑,毕竟这里是梦里,她又不是真实的人,或许现在只是一种鬼入梦的状态。 “咣当!”的一声巨响,愤怒的罗伊将手中的黄金酒杯重重的掷在了地上。 而那些已经完成了作品的人,则暗自庆幸,毕竟掌握时间也是考验参赛选手的一个方面。 用泳池引流高山泉水养殖鲶鱼,简直不要太干净,难怪没有腐腥味。 检查完元气和意识力量之后,周鹜天又是审视了一下自身的身体的状况,身体状况倒是处于很乐观的情况,虽然周鹜天的伤势仍然没好,但是却在不断的愈合之中,而这些都要归功于五雷金身这门法术。 发了会狠后齐浩又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跟假面吃醋,也是够分裂的。 而刘鼎天也因此感觉到了那股气体的另一个好处,降低了对方的速度或者说大幅度增加了他自己的速度。 黄衫男子一愣,可能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独远话语一落见曲之风视乎也是面露赞色,当即继续笑道“幽香扑鼻,不乏浓烈,回味之息,味之悠远,沁人心房!”随后一饮而尽。 他轻轻吐出一字,不是他不想更加威严凶悍一点,只是因为没什么力气。 无奈下,只有木子云、虎子、方天慕以及颛王东四人走了进去,可进了十几步,颛王东一身冷汗地苦笑道:“各位,我也退了吧,这地方太瘆人了,我受不住了。”他也赶忙跑了出去,竟脸色苍白连连作呕。 黄力的问话让刘鼎天一愣,他没有想到黄力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齐浩没搭理袁娜,脸色已经阴冷到极点,向前走了几步,将齐思身边的楚风拉了过来,动作很是粗鲁,抓着他的脖领子。 独远把身上的东西交代完毕,但见府邸露台两侧各有两座石台,石台之上各坐落一只威猛凛凛巨大石狮。正中朱红漆的两扇大门顶端,高悬一块红花交替色金丝楠木,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世外之府”。 医院病房里,张妈急急忙忙的来到苏卿寒身边,此刻医生正在给苏卿寒检查。 144.破局 不过她来不及深思,盖因奚松很快让人来请她。 奚应芷心中沉甸甸的,却也不得不前去。 奚松神色不太好看,可见了奚应芷还是缓和了面色,语气也柔和得近乎怪异。 但是岩里正雄的眼神却很犀利,毕竟纵横商场几十年,商场如战场,纵横征战多了,岩里正雄也养成了很独特的的气质。 餐桌上,杜涵自然又跟孟凡坐在一起,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自然要喝酒,孟凡突然想起在省城喝醉那晚的事,立刻摆手说不会喝。 腿到,芥川龙二用尽全身的力气蹬向了唐风的肚子,要是一般人被他蹬到的话那么肯定会被踢飞然后胃出血,受内伤。 叶禄欢听此,忙要问个明白,却听见屋外传来笑声:“四弟!四弟?”是叶禄生。 其实这片海很干净的,如果说有便便就觉的脏的话,那就太矫情了,因为海水里充满了鱼类的便便,它们随吃,随排。 四国联盟为了能够更好的增强彼此之间的联系,也能更加有利的资源互换,便定下这个四国交易会。 李成载眼睛不由自主地一跳,表情严肃地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因为他从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很大的危险气息。 这丫头躺在床上,紧张的不行,红着脸紧紧闭着眼睛,跟被胁迫似的。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却仍旧能听的出曲调优美,曲意清雅。 “三天后午时三刻,我在生死台上等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为我娘报仇雪恨。”林清香咬牙骂完,转身向外走去,连午饭都不吃了。 苏瑾院子内,烛光还亮着,狰狞的闪电,划破天空,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似乎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笑声、惨叫声、狞笑声、嘲笑声、哭声在整个雪村之中穿梭。胡顺唐的脑子也无比混乱,甚至都不知道周围到底是什么模样,眼前不断变化的总是一张又一张雪人的脸。 南宫美宁见涂宝宝的受气包的样子,好像别人怎么了她似的,南宫美宁无语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心傲今天竟然能使用它摆出阵法,难道他已经成为大魔导师或者终极战士了?”龙拳道。 冰冷的话语中还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这让胡顺唐有些尴尬,但他确实不知道监控头在周围什么地方。 如果刚刚不是为了给李益岚打电话,怕徐雅然醒过来之后,突然听到了。她也不用特别的跑出来打这个电话了。现在要她和南宫宇寒在徐雅然还没有醒过来之前,一起出去吃饭,涂宝宝实在是没有什么味口。 端木明火抽取的血液只有两筒,而被蛇姬石化的人却有十几个,他不得不谨慎使用。 “寒月,这是真的。”寒月听到春柳的话,身子颤了颤!放开春柳,往后退了几步。 莫浅夏一脸自在,完全无视林墨寒,前面的张雷却是心惊胆战,熟悉林墨寒的人才知道,林墨寒的个性非常冷,且很霸道,从未有人敢这么无视他,哪个不是讨好巴结他。 因夏侯巡早已开始为妹妹“筹谋”宫宴之事,衣裳果真都是现成的,也是特地用的“西平绸”。 145.展太后恼羞成怒 二人商议一番,奚松点头,捏着拳头大步出了书房,显然是要大干一番。 很快,京城的流言便有了些许变化。 纳兰透过梳妆镜,看到自己的面容,微微点头,起身拿起一身翠绿色长裙,一条白色腰带勾勒出均匀的身姿,头戴白玉乌黑的长发自然散落。 至善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淡淡地瞥了一眼至真,眼神中带着的一抹凌厉,让至真瞬间低下头来,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 说起来这似乎只是个红颜祸水的故事,但千寻隐隐觉得其中有所不妥。楼止虽然暴虐嗜杀,但似乎对于朝政大事,并不是如此草率之人。 “不要在福晋面前胡说。”莲儿在一旁拉扯着青烟的衣袖,让她注意点。 没药满心不解的时候,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卖镜子的商铺,脚步坚定的走过去的时候,他仿佛是听见了店家喊不要声音。 一句话,让李荣保有些无言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限制了他许多,兰儿恐怕已经发现自己的异样了,难怪今天会突然跑到他这来。 关上门,纳兰此刻猜不到弘历是否知道图雅的事情,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两个孩子同时想到一块去了,有了弟弟妹妹是不是就可以欺负了? “对呀,我需要的是看起来就很好看,或者看起来让我觉得自己很好看的。”风华非常理所当然的道。 “走开!”褚昊轩猛然推开柳诗雅,从兜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叶栗的电话。 因着这雷之真意杀伤极大,在捅入那些眼睛时,就会将之迅速洞穿、雷击,那眼睛根本无法抵御,轻易就被穿透了,且在穿透的同时,被雷光化为灰烬。 言外之意,就是连碧鲁答应身边儿的紫妜、紫娇也得一并退下去才可。 银针来自温少主的珍藏,虽是特制的,但当密密麻麻的针眼连成片时,皮肤依然会控制不住地泛着可怖的青色。杨缱从头至尾都没变过脸,倒是持针之人,在余光扫到那一大片淤青时几次下针都有过可疑的犹豫。 尽管早就猜到老皇帝会对季珪之子下手,可真当事至眼前,杨缱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若不是脏兮兮的爱哭鬼,多养几个也无妨了!”白玉堂一本正经道。 以他现在的实力,拼尽全力,再加上汲取的星宿之力,能打出八拳,若是渡过天劫,就算打多八拳,甚至是再次打多八拳,也不是不可能的。 锦澜乖巧的将福晋准备好的热茶双手奉上,待到王爷抿了几口,又捧着茶盏一并退了下去。 想到前天晚上捅了姬敏两刀子,虽然避开了重要部位,但毕竟是插在肚子上,而且留了那么多血,也算是重伤了。好在叶秋擦在刀口的毒并不是太难接,否则姬敏真的活不下去了。 茶楼还有一些天才修士,本也意欲来向晏长澜道贺,但还未接近,就被苏细行以眼神暗示,他们再一瞧晏长澜如此情态,也有些微妙地停住了脚步。 瓦西里瞳孔收缩,这一刻,在绚丽灯光下的卫修,笑容是那么的邪恶,邪恶就像诱人签下生死契约的魔鬼,在那得意而猖狂的笑着。 146.展诗下落 “奚应芝,你可想清楚了,如今是太后娘娘给你台阶,你若是不肯下来,这台阶过后可就没有了。” 于是不久后,在亚诺的审讯下,那个侥幸存活的杀手选择了招供,告诉在场的众人,说这场夜袭行动是布尼格斯的统治者,那位高高在上的辛格勒男派人授意一个名叫加斯科尔的吸血鬼指示并带领他们到这里来这么做的。 这份不幸中的万幸,多亏了那间坍塌的巨型密室下方有一片巨大的地下湖。 儒门高千丈,浩然之气翻滚,向下迸涌而来。这时,龙牡丹凌空而起,衣袂翻飞,龙气倏地冲天旋出,轰隆一声巨响,撞碎三万儒生,让其归于虚无。 忽地,恶娘谷所有的人都望向天空,那里出现了一根金色的柱子,高五百丈,合围十丈,哧啦,哧啦,哧啦,电光劈炸,绕着金柱旋舞。是樱藤家的传人制造出来的金柱,和他们一族修炼的“黄金色的手指”这门神通有关。 他其实很紧张的,因为不少人对于多出一段记忆都很排斥,觉得那有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人格,让自己变成其他人。万一温翠珑也这么想,那他就好心办坏事了。 第一次出场、第一次首发、第一百场出场、一百场首发等等有纪念性的场次,同样会获得彩蛋,彩蛋内容是技能提升,前两次凯飒分别获得3%的预判能力和4%卡位能力,效果明显。 “我同样不会。不管是你还是御手蟒,都不能让我们任命。”农夫蛇蓝色的蛇首愤怒道。 因此,黑色的夜幕非但不会遮蔽他们两人的双眼,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反而还他们两人有利。 转眼间白里已经来到紫金盘龙炉之前,地火升腾,火焰将紫金盘龙炉整个点燃,为丹炉开光,待到炉温升高之时,徐帅也开始往丹炉之中放入一样样的药材,此时此刻徐帅的脸上已经变得非常轻松,很显然他已经拥有了信心。 领导的约饭果然还是很不习惯,这一顿吃下来,除了如坐针毡,白芷心中还有大写的身心疲惫。幸好的是,在不停的尬聊之后,张主管似乎也隐约中知道了白芷不喜欢吃火锅的事。 身后激动的唤声震的绾琴身子一抖,一回首双眸的惊讶完全掩盖了刚刚的火气。 “好的兄弟,既然你都想好了,我支持你,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一个秘密的住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打扰你。”叶飞向七尾说道。 傲无常微微皱眉,不过还是选择了作壁上观。东方倾城依旧波澜不惊,宛如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对水面之下的淤泥与生俱来的不屑一顾。 空气中飘散着血腥腐臭的味道,四周一片昏暗,唯一的亮光便是河面上散发着诡异绿光的那艘船头挂着的船灯。 东青露出了犯难之色,这种墨宝比砚台可珍贵多了,要是他们东家有的话,又何必天天来追这块砚台呢? “没事吧?”吴忧与徐磐炎迅速上前,并未询问关于外面那些人的事情,目光在李清身上上下打量,确定他没有受到伤害,这才松了一口气。 147.戏班子找麻烦 展诗人虽单纯,可看人一事的确眼光独到。 电话里没了声音,我和史兰都忘记了,我们说的是真话,刘天未必。但在我的印象里,刘天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根本没想到要给他打个电话说一下,刚才我们遇到了他妻子。 根的情况和其他地方不同,那里名义上属于暗部,实际上却是一个独立的部门。 不过对于众人心中的想法,在他们眼中的少年昊南却是没有去多加理会,目光看向那微闭的老头,神色上出奇的淡定。 鬼荣把那副刻意讨好陈海波的面孔收了起来,恢复了他往日的模样。 莲达嘴里被堵,手脚被捆,当被放到木材堆上的这一刻,她立马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 这种利用空间本身对付敌人的方式,是将自身力量扩大的最好方法,也是最适合玄的战斗方式。 父子两盏命灯在暗夜中濯濯生辉,他伫立在儿子的命灯旁,仔细查看着。 “你先别担心,有没有问过洛辰熙,既然是他叫走的韩宇哲,他应该知道怎么回事。”罗天雅冷静的安慰着涂花期,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和,以免加重她的担忧。 “得了吧,霸王,你刚才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假。哎~这装坏人的游戏一点都没意思,也不知队长怎么想玩这个。”那个手持弓箭的青年也接着叹道。 “我那天的神智不清绝对不是因为喝醉酒,所以我根本不记得你是什么来的,什么时候走的。”我对着他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要解释这些话真的很不容易。 “现在能拯救森林国的人,只有玛丽莎将军了!”奥古斯通说道。 齐家的人本来就生气,尤其是碰到这种事情,还撒什么糖,蔡家不找他们麻烦都有点说不过去。 一阵惨叫声响起,电梯内的武装人员立刻有多人中枪,扫射可谈不上什么精准,有的人被击中要害直接毙命,有的人则是被扫射到手脚躯干部位,发出痛苦的惨嚎声,电梯内一下陷入了混乱之中。 是的,一下子的功夫,云梯上的敌人,被守城军队瞬间压制到了城下。 查尔的话成功的留住了苏离,她又继续回到座位上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七彩才气湖当中,原本浮现的无数七彩诗句,开始变得动荡不安,好像猛兽碰到凶狠的兽王,变得惴惴不安,开始惶恐。 再不济,手机内部的安全程序,也会把发生的情况记录下来,十三局总部那边,也可以及时和李牧尘进行谈判,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看你说的,好像我天天就知道鬼混似的。今天,我一直待在家里睡觉,睡醒了就赶紧过来陪你了不是?”他赶紧起身,拉着肖雪坐下,又殷勤地给她泡了杯茶送过来。 程诗阳毕竟有多年维和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她立马打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大使馆武官处,请求协助。 李牧尘冷笑着,伸手把监控头取下来,对着摄像头骂了一句f开头的问候语,而后两指用力一捏,监控摄像头就被他捏成了碎片。 148.危难之际 这个当口激怒这些人并非明智之举,可奚应芷还是这么做了。 那帮人果然被气得浑身发抖! “贱人!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又怎么会招惹那尊煞神!” 武器送完了,交接官又递给我一块怀表,我诧异的望向他,却见他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顿时心知肚明——这是杜威大师为了防止达芙妮有意见,特意做的安排。 敖州做了一个分散的手势,背后龙族大军想两方扩散,海面之下涌出大量虾兵蟹将和龙族亲兵,瞬时间将敖奥大军包围。 马永成和谷大用一边编排着刘瑾,一边安慰着正德皇帝,其实看着皇上恨恨难平,他们心里乐开了花。 “三十来人,一个排而已,无声战术就能干掉他们。”吴一刀不屑的说道。 这时,两道人影一晃,径直出现在了安宇的马前,离得丈许才亭下。安宇仔细一看,这两人年轻轻轻,修为已经是半皇,其神色凛然,好像与自己有大仇似的。 姚劲喜心里有着疑问和期盼,他希望这是0810真正的核心成员,又担心这来得太容易,毕竟0810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隐藏得非常好,突然以这么明显而简单的方式暴漏出来,令人感觉分外的不适应。 “立儿,这阿猫阿狗搬的修士,你现在都对付不了?”方程打量了一下这些修士,转过头对着韩立有些不悦的问道。 一想起那把短剑,脑中就会不自觉泛出那把短剑令人心悸的锋芒。 在双方拳头再一次相接的时候,他直接使用了七倍查克拉燃烧的怪力。 费仲想想灯火通明的厨房,赶紧让人都散了,并且将做好的吃食都藏起来,藏不起来的就都带走,总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雨蝶也是特意打电话来给孙尧圣庆祝,如果不是她有事,还想特意来给孙尧圣庆祝一下,不过以后也有的是时间。 左良玉派遣的斥候和传令兵,源源不断的禀报流寇以及四镇军士部署的消息。 她故意在周景鸿面前演戏,一是不想让周景鸿太过忌惮谢琉,把谢琉视作威胁,二来也是担心谢琉太过强势,会吓得幕后黑手不敢冒头。 请宿主主动向十名骑士侍从,以及一名正式骑士发出剑术挑战,将剑术等级提升到驾轻就熟的程度。 “无殇,既然没有事那我就先走了”,这天色已经接近晚上,灵雪儿也不好意思赖在这里。 为何只饮一杯?因为兰若酿的度数比较高,一杯足以让人眩晕了。 “怎么?这京城第一大赌场是连区区三万两都输不起吗?说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欧阳凝心的语气嚣张到不行。 起云一口将红糖水喝完,见苏木槿要喂落雪喝红糖水,赶忙出声阻止。 回到车上,盛灵希放下咖啡,本想立刻出发,顿了片刻,手还是松开方向盘拿起手机翻看网上的消息。 “可我每次回家吃饭,我妈妈都说她做的菜是跟磬磬粑粑学的,但做出来的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好吃,不知道是为什么呢?”茜茜略带困惑地挠了挠头。 浑身不可控地滚烫起来,水迹在空气微凉,一冷一热,让纪颜不停地战栗。 149.问罪!削爵! 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她听见裴如璋冷声吩咐,“将人送回府。” 而后,马蹄声响起,哒哒地远去。 奚应芷挺直的身子忽地就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连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给自己甩脸子? 凭什么?明明就是他的错,他凭什么这样做! “怎么可能?你只不过是一个九星毒士,怎么会有准奇毒?”片刻之后,邪月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语气怪怪的,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一股力气。 “九天转月珠!”黑袍人冷笑不止,手指一抬,三道黑色毒光冒了出来。 “立秋,如果是你想要制服蔡骏这种体形状硕的成年男子,有几分把握?”甄时峰突然问道。 尔后交谈,宁西居感激之色溢于言表,而老人显然觉得只是举手之劳,又或者刚好有事在身,热枕不高,撂下一句姓崔便朝西而去。 “不可能,后面的人类中有我的家人和朋友,你想要过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他过去吧!”阿狸并没有丝毫地退缩,她口中的亲人和朋友正是朝夕相处的慕轻语,顾梦琪,冰儿,还有她已经开始热爱的人类。 t恤的领口过大,使得钱兰兰的香肩有一半都露在了外边,而下摆刚刚抵过臀部的位置,配合着那双修长的美腿,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谁知,这个让我以为捡了大便宜的ipad,却带我从此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哟,看来尸体已经被发现了,那么就开始进入下一阶段吧!”广播里突然响起了黑白熊的声音,继而它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大家身后。 言罢,平西王虽然已经见过一次,心里有所准备,但在那空间之刃舞出的时候,他只感觉周身的空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身体围困其中不得动弹。 跟他说有事尽可忙去他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声称有爹爹和哥哥在,他不重要。 这回的声音更加尖锐,里头还带些惶恐,急促地被喊出来,一边还紧紧抓住了崔十娘。 “等一下!”一个温润的声音想起来,沐蓁下意识地回头,一回头就看见了青年诧异的眼神。 陆羽听到这里,没想到恢复擎天柱的力量,竟然关键在自己这儿,十分地不解。 全程李二陛下都跟在旁边看着,长孙皇后则是被李二陛下劝说去休息了。 看见弟弟,影影脸上绽放出姐弟情深的笑脸,拉着铁锁的手问东问西,拿着香巾为他擦去满头大汗。 璀璨的灵力四散而开,一只拥有者至尊境力量的火灵兽就这样被火焰星光给吸了个jing进人王,化作了漫天琐碎的灵力,四散在了天地之间。 与其留下他们在帝都中管吃管住,不如早日放他们走,楚云国再次兴盛已经成了不可阻挡的趋势,他不这样做反而会加深两国之间的误会,早晚有一天会生出事来。 雪星然并未莽撞的随意找家店铺就走进去,毕竟离坊市结束的时间不多了。他沿着街道慢慢溜达了起来。他仔细的把这些店铺的名字和规模都记在心里,再三合计,果然论声势还是万花飘香的交换大楼最为壮观。 这次,欧根是真的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救或不救,俩个不同的选择,所代表的,也是俩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150.好友相送 奚应芷面无表情站在院中,冷眼瞧着那居高临下宣旨的太监。 虽然说树倒猢狲散是常事,可裴如璋跟她的关系难道已经亲密到了需要连坐治罪的地步了吗? 真相。这也实在是太过痛苦和残忍了,光是维持理智就已经令她感到精疲力竭了。 在黑江一带,罗家可是顶尖家族级别的存在,如今罗家少主带的手下被打,这下看来黑江要轰动了。 “那是你的猜测,并不能作为你杀人的依据!”灵苮还是并不满意自己表哥的答复,依旧有些不满。 “我不管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从哪来回哪去!”大叔显得有些愈加激动了,自我保护的反应也是更加强烈。 果然一进房间,玉观音的妈妈就开始数落玉观音,把林沐叫回来吃饭可以,这是作为曾经是旧相识,并且是作为之前误会林沐的补偿,但是在一起万万不行。 但也人之常情吧,曾老三不会功夫,眼光肯定也一般,萝莉老二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但是也可以理解成萝莉老二对自己也抱有很大的希望了,关心才会在意嘛。 尚未走远的姬若仙听见这样一句话,她身体一晃,差点从高空中跌落下去。 “出了一点差错。”莱普的声音没了之前的紧张,不经意间也流淌出几分温柔。 会议依旧由张昌旭来主持,除却本来就在指挥部坐镇的刘猛,其余人也都赶在七点前抵达了现场。唯独采九儿与上官善水两人,直到最后一分钟才走进门来。 萧奕峥恍若未闻,卷着稻草,抚摸着追尘的马背。“今年的端阳节,又没能让你在京中过。”他语气温和,带着歉意。 真情难求,这样的真情更是难求,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苏煜阳一箭射中风纪的膝盖,风纪庆幸自己不是站着,否者就要华丽丽的摔倒。 明蒂和娜塔莎都没有死神的能力,王凯也不好给她们解释什么,难道告诉她们自己可以当传说中的死神,度灵魂吗,这恐怕会被她们当作无稽之谈吧,还是安静的做自己的事吧。 我忍俊不禁,看来不管是阳间还是阴间,钱永远都是一个好东西。 杨姨给她拿早餐,苏无恙也没有客气,坐下不久秦方白就下来了,仍然是一身西服,手里拿了两条领带,边比对边往楼下走。 苏无恙感觉有把刀在剜她的心,一刀下去,却并不马上抽出来,而是在里面不断的搅着捣着,非要将她的心捣碎了才罢休。 罗图跟凌阳这样的人在一起,短短的几个月里,脸上露出笑容的次数,比几十年加起来还多,一时顽皮心起,接过凌阳手里的“透视眼”,朝里面看了一眼,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苏无恙,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吻着她,含糊不清的问。即便根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也不愿意放开她,一点都不愿意。他闻着她的味道,品尝着她的唇,不给她一丝一毫的退却。 我被他捏的太紧,痛的额头都泛起冷汗,我明显感到有液体从额头落下,滑落在冷墨琛手心,让他的手不禁松了松。 从论道开始,旁边就放了一炷香,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还是习惯用焚香来计时。 151.树欲静而风不止 路上费了些时间,两人将东西收拾好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梧桐自己去领了过来。 “姑娘,今日庙中有贵人来,所以厨房做了合心莲叶羹,姑娘快来尝尝。” 奚应芷正在收拾衣裳的手一顿,怔忪着看了过来。 顾恋觉得自己真不该来。她自己惶惶揣测不安了半天,感情人家早不当回事了。 每一个进入九鼎大殿的修真者,都会报上自己的姓名门派职位,那两名九鼎派执事则是会回头对九鼎大殿里高声相报,巨大洪亮的声音在整个九鼎大殿里回荡,每一个九鼎大殿里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原谅吗?她或许也想是原谅的,毕竟,凌景能为她做到这样,她应该是很开心的。 “我说过,我肠胃不好,你以为我是在说着跟你炫耀来玩的嘛。”印容玉抱着沙发靠垫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埋怨。 白浩挂了电话,右手轻轻地在桌面上写了叶天羽三个字,然后用力狠狠地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辰星看看楼梯,闭上眼,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之后,又回想了下莫晚琳叮嘱s姐的所有话。1102房间,那是在十一楼。最不济的情况下,自己还可以赶到那里阻止顾恋进入房间。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吧。 凌景也不生气,就这么看着璃雾昕的举动,直到她自己松开口,依旧没有让她脱离自己的怀抱。 “安全的问题……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哥哥放弃追究下去,把你该带走的人带走,闲事少管,自然大吉大利!”马红梅暗示道。 南宫那月气急败坏的说着,在她说出自己的岁数的那一瞬间,坐在哪里的晓深森眼睛一亮。 杨杰凯将一条棍子舞得呼呼作响密不透风,不一会儿,地上便躺下一片。 吴贤玉察觉到夏城出了这种问题,自己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出面解决问题。 “你竟然敢动手,找死!”另外两个老外见到同伴被打,也是满脸怒色的冲了上来。 “春宵一刻……噢,不对,生命可贵,那就赶紧麻醉了,进行手术吧!”杨杰凯看着骆静雅舔着嘴唇说道。 隔壁房间里,韩玉良正在看着监控画面,看着周中即将死在锋利的倭刀下,韩玉良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容,这个让他头疼的对手,终于要被干掉了。 当看到复制人阿玉的这一刻,陆月白忽然就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因。 “罗公远?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身为宫中的仙人,难道你想做出残害生灵的事情吗?”李儒愤怒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几个踩在这布满白色矿石的深坑底部,开始慢慢的朝着对面走过去。不过走了一会儿之后,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有些矿石非常坚硬,但是有些矿石却比较脆,我轻轻的踩在上边,请把它们给踩成了齑粉。 他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衣,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站在汽车外面。 “这座海岛我们米国政府收回了!你们马上离开!”为首的西装中年男子冷着一张老脸,沉声对胖子说道。 林陨向着花园走去,没多久就碰见以为仆从,那仆从询问之后,便主动给林陨带路。事实上,林陨自己去找并无不可,只是外边花园比较大,屋子前后左右都是,若是自己去找,的确会花费一些时间。 152.又被表白了 奚应芷没想到自己安安分分呆在积卢寺也能有莫名其妙的是非找上门。 因夏洁利的父母答应了张天驰和夏洁利的婚烟,所以张天驰就住在了她的家里。 可惜,徐行对于徐州鼎的能量,就好像每天都吃同样的食物,越吃越没有新鲜感,越是越没有味道。 就像一把刀插进自己的胸口里,像针扎似的,顿时连走路都颤抖,伤心难过的走出了病房,并把门给关了,只听门关的一声响。 从长乐公主等人身上传回的波动可知,长乐公主等人没有自己三人的那种感觉。 顾曦贞写下一个字,容炫就转身离开了。不多时,山洞那边传来一声三心凄惨的尖叫声,虽不知容炫做了什么,但顾曦贞此刻,唯有相信他。 方野不禁想到,这要是用灵土种菜,再用灵水浇灌,种出来的菜会不会特别好吃? 男孩儿的声音带着哭腔,话音刚落,眼泪就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好了,然儿才回来,让然儿先好好的休息一番吧,晚膳再来喊然儿吧。”云姝娅微笑着就要出门。 就在韩元和李孝恭要吃饭的时候,程处弼带着了两个亲随跑来了韩元的庄子上。 曹璇夏,李博明,咩咩羊刚把剩余的那一头老虎击杀,就听到这想入非非的话语。 她并没有真正地去尊重这些工人,而只是站在一个领导者的位置上发号施令。 卡萝夫人原本只是试探的问一下,毕竟这种能在天上飞的大型飞行器,肯定是非常珍贵的炼金制品。 给卓娜留下了一张银行卡,与阿四爷告别,楚南带着秦月重返无人区。 始料未及的突如其来,吓得南宇湘跌坐在地,仰头直视庆毓光的眸中满是震惊。 直到他第一次在娘亲口中听到了北苓这个名字,由此他知道了娘亲的真实身份,再到他与北苓之间宿命相连的珏玉。 天人一旦降生下来,就可以通晓许多知识,这些知识一般由父母亲手打造刻画。 但是这个时候毕竟怪物化还没有大规模暴发,因此网上的资讯还是很少。 魔角邪狼正在发懵,叶向却已经挥起盘龙棍,直接砸在了魔角邪狼脑袋上。 边尚昱朝着房间里走去,进入了塑料帘幕后的隔间,密密麻麻的照片出现在他眼前。 高一维咬紧牙关,远远地看到前方人民医院的大楼,然后控制着车速,伺机转弯。 许询易毕恭毕敬的回着话,一路上这位长公主就没给过他多少好脸,所以他每说一句话都慎之又慎,毕竟不是每一位主子都像皇后一般懂得尊重善待奴才。 广场上的人到了将近二百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可是面对中年男子,没人敢大声说话。 “当然是去领证咯,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吗?领了证,你就是我的人了……”朱姊然一脸天真无邪,笑靥如花道。 一会儿,一条喷香烤鱼就成了,可岚的技艺还是不错的。看着空玉鱼金黄的外表,用手撕下一片鱼肉,放进口中,丝滑柔嫩的口感,温甜的舌尖触觉,让她不由地闭上了双眼。 153.就这么约定了? 裴如璋眸光倏地变得阴鸷,眼中满是被激怒后的暗流。 “奚应芷,方才你对我告白,我允了。明日就是好时辰,我会派媒人去奚府提亲。” 方才那两个青衣仆从已经变成了两个脱衣斯基,两个衣襟褴褛,面红耳赤的大佬爷们正抱在一起互啃,那画面实在是辣眼睛得厉害,荷尔蒙分泌正常,性取向绝对国家标准的何璟晅真有一种亮瞎自己氪金狗眼的错觉。 “师弟,天蝎虫巢本来便有两座帝级阵法坐镇,加上你师姐送给你的准无上阵法,便有三座阵法帝级阵法守护,再将这两具帝级肉身融入其中实在太过浪费。”禁天忽然道。 这个汉军镶红旗的将领,被阿济格这么盯着,冷声质问,也是备受压力,支支吾吾的说道。 凶禽啼鸣,滚滚魔音与蟾鸣汇合,共同抗衡钟鸣。与此同时,凶禽身后拖曳的长长尾羽迸发滔天黑光,一道道剑羽形状的神光刺破虚空斩向金乌天尊。 看到老人脸色铁青,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他心里就甭提有多舒服了。 魔域城的围城之机是暂时解决了,一连传出近十万的修士,妖兽大军如果不斩杀了这近十万的修士是不可能在对魔域城进行合围之势了。 不论是邬老等人,还是正被黑龙步步逼近的朱子朱国贸,大家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此时的伊剑锋矗立于蛤蟆岭之上,负手而立,衣袍被风吹的咧咧做响,三千乌黑青丝迎风飞舞,竟显一番高手风范。 可是,战斗打到现在,闯军并没有表现出以往可怕的战斗力,轻易就被他们堵在这里冲不出去。 不过他解说的这个游戏并不是什么大型的网游,而是一款特别自由的单机游戏——我的世界。这款游戏是沙盒游戏的始祖,在游戏里可以为所欲为,想干什么都可以。 平阳侯生平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别人叫他“刮地皮的活阎王”,所以惊鸿此话一出,平阳侯当即就勃然大怒。 “没有没有,夫人不要多想。”若明珠连连摆手,方采薇觉着她这态度倒挺果断坚决的,只是为什么眉眼间会有一丝慌乱呢? 再看真武仙宗几名弟子各个表情古怪,二师兄君玄无奈一笑,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随后露出十分同情的表情看向那八人。 他签了字,却不允许他们在她的墓碑上,刻上亡妻两个字,只刻着她的名字,杜语雪。 如此一来,云天门的林奕,本是一个不成名的弟子,倒成为今日的主角。 她当然是骗伊哀的,虽然她的确恨死了伊哀,可这个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她哪里舍得让她给伊哀这种人渣陪葬? 原来如此,陆铭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看来雷少擎的智商又重新上线了,这次总算是看到了回家的希望。至于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山庄里哪个下人的孩子,雷少擎不认识也正常。 在黄纸上画好坟地大概的轮廓之后,白薇开始沿着我们挖出洞道的位置在图纸上画线,一条条线路交错此起彼伏,仔细一看,这刺猬挖出来的洞道几乎绕满了整个坟地。 154.裴如璋提亲 他甚至不敢说一句重话,生怕此刻与他轻柔说笑的女人下一刻就变脸,重新便会那副冷冰冰的、一个多的眼神都不给他的模样。 “此事不用你教,我自然会做。” 是日,沉沉的暗色缓缓消失了,换之以翻腾不休的灰蒙蒙雾气。黑夜过去了,不过就算如此,这里也还是一点阳光都见不到,依旧是灰暗无比。 从一开始的妹妹,到现在陌生的情愫,不过是短短半个月,他却甘之如怡。 门外月光正好,老者的身影顷刻间飘然远去,如凌风踏月的仙人一般。 正在说话的时间,只见几位人高马大的外国专家走了出来,脸上打着一丝的迷惑。 就在那些灵力朝着叶勇和云韩军飞过来的时候,叶勇体内的皇极和云韩军体内的幽冥便是自动的在自己体内转动了起来。 “蜀山弟子只能收一只灵兽,你已是破例!”临渊说得不显山不露水,却一针见血。 起初李明桦给张林跪地求饶,说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违背您的意思。 当王破接过那张泛黄的照片低头看去的时候,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用力的甩开宁浩的手,可是他长得比我高了整整一个个头,我怎么甩都甩不开,他的手臂用力的揽住了我,就这么把我揽到了怀里。 府里的下人们忙着出去撒钱,如左忠这样的家将,则是被襄阳城中的将校们拉去喝酒。 即使,自己曾经伤害过她,难道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他吗?? 在皇城与六国联盟占据地中间的某条街道,此时已经弥漫起了浓郁的血腥味,一个个衣饰各异的人躺倒在血泊中,偶尔有几个没死透的还能抽搐一下,不过没过几个呼吸便被补上了一剑当胸刺死。 后来邵非想回来了,说明了情况,他在村里地位极高,自然立即令大家相信,所以大伙都去找他了。 武松只顾着斟酒,其实为老太君斟酒,他自己也酒瘾犯了,老太君眼瞎哪里看到她那种风情。 李青神秘一笑:“谁说我要依靠自然神职晋升大罗金仙了,我将自然神职赠与你,自然神性控制权自然也移交给你”。 当然了,这种记载,怎么看都像是后人留下的,而不可能是造物主自己刻在石碑上面的,最有可能的记载者,或许就是所谓的原罪魔王们了。 东方白那边,则是和神色茫然的李莫愁去了城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真的好想他,自己是不是中了他的毒?为什么没看见他会那么想念他?自己好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何勇这才放心一些,天盟与地盟当然不在乎这个冠军的虚名,但是他在乎呀!只有拿到这次篮球大赛的冠军,他才能完成系统任务。 李惠珍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 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那张花笺上的字,他心道:莫非一开始我就想错了,十里坡并非地名? “东华音像店,赶紧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我看那边好像已经没什么存货了。”赵菁说道。 林木忽然想起来,拿着手机到床边,本来是打算打个电话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编辑了三条短信。 155.周梦楠枉做小人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出现了一瞬,这样的人燕云冀自然更有信心说服他。 “没想到裴如璋被禁足在裴府,居然也还能闹出这样大的阵仗。”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救人,实在不想看着救回来的人又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知不觉进来的?那肯定是她睡着以后的事情了吧,醒着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印象。 平心而论,连她自己都觉得,水脉姐姐和大师兄是那么般配的一对。 今天最为瞩目的两位选手有两个,一个是游泳社的韩景叶,另一个便是安子煜。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那仿佛悬在头顶的刀一样的“十日之约”。 过了一会,地图画好了,非常简单的一张图,勾勒出了一条从这里前往那地址的线路。 他是真的被烟香气晕了。烟香动不动就自作主张,自己承诺婚事,真是胡闹。她这么做,不过就为了跟他赌气。 他们在来的半道上,遇到了大理寺官差。官差们告知他们,楚天阔已经进城去了。所以他们焦急万分,迫切想要进城阻拦楚天阔闯皇宫。 被乔染问到手机号码,但是千辞压根不记得自己的手机号码是什么。 不卑不亢的语气,既没有对千叶方才的那一礼感到受宠若惊,也没有诚惶诚恐。 “钥匙上有记号?”邱局长马上吩咐人把装有钥匙的证物袋拿过来。 这话一出,知晓内情的人瞬间投来异样的神色,许凤暗自使眼色提醒这些个新人。 秦雨柔更是忍不住露出焦急之色,紧紧抓住了陆游的手掌,俏脸发白。 余下君璃与君琳虽都不想与彼此一道走,但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儿,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得被簇拥着,并排往君府内院走去。 待沐浴完毕,换好衣裳,君璃叫晴雪拿了干帕子进来,给自己绞头发。 这些天里,陆游给他带来的震撼,已经足够多了。奇迹出现一两次,那还能够让人激动那么一两下,可要是出现的太多,那么大家都会麻木的。 “你不是不怕别人知道么!”廖庸拉下贺萱的手,捏在自己手里,一脸坏笑地说道。 贺萱看着左良一脸的冷峻,心里冷笑道:所谓颐指气使,也就不过如是了吧。她也没有接话,转过身先走出了屋子。 娜美看着手里的衣服,又听了孟起说的话,也有样学样的将袍子套在了身上。 上古时封锁她的锁链,就算经历了万千岁月,依旧想要将她束缚,可是现在,这原本束缚她的锁链,却变成了她的武器。 中间的男子年纪也差不多,中等身材,长相还算吓不到人,一袭白色长袍,穿着整齐,面色平静,倒有些君子模样,不过多半是装的。 不过那气息对他来说,极具吸引,无论如何,他也要查看到源头。 莫吉没有理会李察的嘲讽,1937年出生的老人绝对不会再李察的反唇相讥中动怒,相反,他对李察这种激怒自己的伎俩报以嘲笑的态度。 媒体们瞬间都来精神了,高-潮总算来了,普拉蒂尼这句话算是将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话彻底重提,他的意思依然是英超赛场上有猫腻,只不过无人敢揭发检举而已。 156.又被捉奸 珠儿诧异地摸上去,顿觉手下一阵极致的软绵。 若是天上的云落到了凡间,大抵就是这个感觉了。 薇恩已经开启大招,一个q技能躲避了巨魔的那座冰山后,使劲输出。 白微雨一边操纵着赵信打着面前推进来的兵线回血,一边就刚才皇子用大招将自己困在一起的情景调侃道。 他的吻有些用力,灵活的舌尖从她微张开嘴时强势攻入,攻城掠地,将她扫荡的片甲不留。 这时,一旁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叫声,柒月下意识的转过头,看见一只绿色的精灵从草丛中飞出,跌落在竹篮中。 打游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敌进你退,敌退你进一定要进最大程度牵制他们,又不损伤自己的人手。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绝对不能撤退,而现在还远远到不了最为危险的绝境,他们仍然还有希望。 而且这些人是确切的属于她自己的,她自己可以随意调动,甚至有些时候调动起来不需要去问代亦熙,所以2000人真的算不上是很少了,若是行兵打仗的时候被分派了更多的人,那自然是要带领着更多的人的。 风云子立刻就撬开水仙子的嘴,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将血喂给水仙子,水仙子喝过了血后,立刻就变了脸色。 “他是扬名天下的大画师,当年我的作画能力也都是他教的。”上官婉儿满心苦涩的说道。 好大一个垃圾桶!熊启张大着嘴喃喃自语。在他的三点钟方向,二十米距离处,赫然是一个长十多米,宽也有接近十米,高度在五米多的绿色铁皮垃圾桶,在这垃圾桶的表面,还标示着收容建筑土方垃圾的标志。 话音徐徐回荡在风中,奥卡郑重地从等候着的士兵那里接过燃烧着的火把,缓缓走上前,将火把递到将军的手中。 “哪里哪里,这么说来,真是应该谢谢丁公子了!”管事的恭维道。 不知道,她总觉得倾倾姐姐是变了,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似的。 “大人谬赞了,这不过是尽我微薄之力而已,而且如若不是大人相出这样绝妙的主意,怎么可能压过气势正盛的基督教一头。”崔斯特神色严肃地说道。 照片中,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爽朗的笑着,甚至能通过他那大张的嘴看到那人的后槽牙,不是熊启又是谁。不过,就算是熊启在这里,也看不出这张照片的拍摄时期。因为他太喜欢呲牙笑了。 “那你梦到的是什么呢?”年轻的自己曾经这样问过自己的丈夫。 马蹄翻飞,耳旁狂风呼啸,马背上的马格斯热血澎湃,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前面的路也许充满凶险,他必须确保有人能活着回到罗马,将这里的一切报告上去。 李福财抬头一看到锦卿,眼里的凶光便一闪,但随即想到了前几天被锦卿下药整的生不如死,便又缩了回去,蔫头蔫脑了。 前面那次?熊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不明白到底啥是前面那次了。就算是现在,回到x基地的他也是没怎么琢磨透。 157.合八字 趁着释星云卜算的当口,奚应芷轻声问道:“你不是在禁足吗?怎么我瞧着你像是来去自由的样子。” 裴如璋斜乜着她,想问她是不是嫌自己烦。 鲜血在鲜红的苹果上拖出三道妖异的血迹,一股清淡的血腥味散开,妖族齐齐吞了口水。 我只知道现在的精卫很危险,她是炎帝神系的一份子,而我则是她复仇大业上的绊脚石。她是一定会除掉我的,这我无法否认。 正当在最前面的人发觉自己被偶像摆了一道,正要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蓄力运气,又是一刀!毛僵头顶上的皮肤渐渐开裂,但是这家伙的头骨实在硬如顽石,我完全无法砍入。 尹大音看着他,没说话,余光在悄悄大量这个地方,看起来刚才看到的并不是云端,而是空白,没有云飘动的迹象。 “这个,还是让少爷来告诉您吧!”凌凤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 什么叫不要脸?再没有比他们俩刚才做的事更不要脸的了,顾景臣倒好意思说。 慢慢的龙天就把嘴给松开了,任由竺雅兰的那根香舌在他的嘴里生疏的寻找着他的舌头。 说完,他举起手,五个手指一阵旋转,慢慢就往夏敏身上放去,吓得夏敏两眼圆睁,惊恐地看着他的动作。 而正常几乎都是在用蘑菇输出的零,其实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作用,只要对方拥有强力的突进,我们的团战是非常难打的。 哇咔咔,是不是被标题欺骗了是不是被前面的内容欺骗了嘛,本来我只是打算稍微写一下乌索普的死激发路飞他们而已,谁知道写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又写了一章了弱弱的说一句,月票在哪里呀打赏在哪里呀。 第一部队的忍者们纷纷都满脸通红的斩杀着眼前的无数白绝,而白牙三人也奋力用出剩余的查克拉使出大招,尽可能的灭杀着周围的白绝。 拐杖点地,地面轰然震动,整个房间升了起来,周围的瓦砾墙砖脱落,变成一个巨大的蓝色围栏的笼子,天玄子被囚其中。 杨毅笑了,红桃皇后已经自大到了缺心眼的地步了,那还有啥可怕的?看着红桃皇后的喊叫,杨毅脑子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与此同时黑范斯拎起被砸的凄惨无比的红桃勾,一剑砍下了他的脑袋。 见洛塔被按着动不了,一旁忠心耿耿的邱莉雅特,开口了,还伸出了尖锐的爪子,一脸敌视的看着艾莉。 漩涡的中心正是杜子辕和天后,打了一阵之后,天后手中的水剑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战斗碎了,不过杜子辕也因为元力耗尽而停了下来。 “竟然是这个!”杜子辕也没想到居然能抽中白井黑子的能力,还好没有“变弯”的副作用,不然他就得哭了。 南天门中早就仙神前来迎接,一见四位圣人与十数位大神通者前来,不由异常恭敬。 直刺扑空,洛塔瞬间回弹,惯性什么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对方又是几次闪避,勉强的躲开了洛塔的攻击。只是被擦伤,撕裂出一些表面伤口。 158.裴如璋脱罪 送聘礼的人一路蜿蜒成一长串到了奚府,奚松顿时头大不已。 上一回裴府来下定,抬过来的定礼已经把奚府的库房堆得满满当当,一粒沙子都挤不进去了。 但这妖怪有自己的一些能力,比如那可以腐蚀物体的妖光,还有那再生的能力。 但比如想琴艺,围棋,箭术这种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实战才可以得到提升。 如画条件反射般从徐川怀里跳出来,脸蛋红的仿佛煮熟的大虾,她眸光微微失神,万万没想到自己保留了几十年的初吻,就在这莫名其妙的环境下,给了这个说不上多喜欢的男人。 还没叫完,紫玉萧倏地飞过来紧贴着他的额前刘海削下一截刘海后又回到聂明阳手中。 日头低下钻出一条硕大的蟒蛇,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五色剑光汇聚成一股洪流,十分强势的撞向徐川,这招威力他先前所发的威力更加强大。 先前徐川就清楚了,鹰爪老人的双手已经修炼到了变态硬的地步,特别是上面还奔涌着暗黑灵气,这是异魔族特有的,他也相信,再硬也硬不过紫金雷芒这种变态重雷的轰击。 “皇上,哀家进来了!”其象征意义上地在外喊了一句,就不顾别人的阻拦,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那个胖男孩是幼儿园大班的学生,因为长的大个,所以大家都有点害怕他。 这也是为什么任权现在开火锅店,愿意和李兵兵合作的缘故,至于林晓光能不能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伙人,任权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对林晓光的三观进行一定的了解和考量。 一边驾驶着自己的坐骑不缓不慢的行驶在马路上,脑海中各类念头不断的闪现着,猛然之间艾布纳的表情微微一变,某个不开眼的家伙已经是跟了自己一路了。 用杨澜的话来说,章梓琳让人有种惊艳的味道,矜持的男士看到她会兴奋,平时很自信的人,面对她时,都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她的美,让人找不到破绽。 有些事她可以帮,那是因为他所帮助的人已经露出了求救的姿态,但是这个姑娘没有。 天府的高手从地上爬起来,大怒:“你找死!!!”巨大的道影浮现在他的头顶,居然是一口钟。 换衣服这茬,俩人都忘了,蒋勤勤穿着一身古装站在哪儿,轻柔似水,灵气逼人,这两个形容词,应该是对她的古装造型最贴切的评价。 双手对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挥,艾布纳浑身上下的霸气直接震荡起来,头上的金发更是无风而自扬。 电影才开始没一会儿,林晓光就把不自觉地手伸到旁边,碰了碰杨雪光滑白皙的手背。 为了缓解这股剧痛,沈兰妮只得起身,顺着雷战的力气往上爬,等沈兰妮好不容易爬上去,雷战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使沈兰妮呈斜体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媚娘愣了一下,方想起那个李浩羽的不见不散,心里竟闪过一丝慌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偷了神丸。想到昨天梦里的场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胡乱吃了两口,笑眯眯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159.回奚府 原本他只将这句话当作子虚乌有的戏言,以为裴如璋昏了头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造势。 差距太大!在娜塔莎的心中,她算是慢慢的开始感受到了,为什么说万胜军是强者,而乌军会是成为弱者。 可是,自从秦寿出现,他几乎处处受制,到处倒霉,最后连官职都丢了,赋闲在家将近两百年!他不恨秦寿才见鬼了!但是突然听说自己官复原职了,又可以统兵下界抖威风,降妖除魔了,内心自然激动无比。 “可是现在,那里不是更危险吗?”紫凝一脸担忧的看着玲珑,对于这个建议,还真是有点不太赞同。 索隆一脸的恼火,之前那一场憋屈的战斗他还记在心里,如果不好好的教训一下他的话,索隆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之前他太被动了,不能让他释怀。 “队长,看来真的是这里了。”萧菁拿着望远镜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前方的动静,彩旗飘飘,高塔上一名男子正拿着武器全神贯注的监控着四周。 “切,信你才有鬼了。你还没跟我说,你这次怎么白天回来了?”嫦娥问道。 “怎么会不记得。”罗桢想起来觉得好笑,挤眉弄眼道:“这机会可是那两位白送到表哥手上的,哎你说我是不是比他们要稍微聪明些?”至少不会凭白给自己的对手机会不是。 不得不说,蜀山在地仙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随着他们的呼唤,各路高手地仙、散仙来了足足二十多个!庞大的阵容,所过之处,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散仙地仙、全都关门不出。 然后看着二人忽然沉默,赫连峻更加觉得,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了。 “什么?你欲让我军完全撤退?不成,绝对不成。”索拉曼坐在皮帐之中睁大双眼摇着头大声说道,只是语气中充满了不自信地感觉。 我连忙催动了体内的狂狮斗气,胯下的大雷,速度似乎微微放慢了一点,而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大雷的肚子似乎在迅速地鼓起,就象一个膨胀的气球一般。 商羽很是心急着向北方而去,父母与鲁宛都令他甚为挂念,但若无路引,他便只能扮做乞丐,一路乞讨而行,那却不是他所想。 星辰!这次,真的碰上可怕的对手了,龙欣几个,完全‘乱’了方寸。 “那不更是屁话,被一个新兵穿了。”弈风的俊颜又黑了三分,这不是乘心寒碜他吗? 就在思琪捂着脸大叫声中——倒下的不是王宇,彩发男捂着腿就在地上叫着打滚。刚才的一幕思琪是没看见,但是其他人确实看的清清楚楚,都不敢动手了。 然而当她手指触及她后颈时,‘雅儿’却没有任何紧张和不安,这反而让玫果心里没底了。 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反应,格瑞又惊又急,完全顾不上许多,一只手直接按住艾美那的胸口,一股斗气能量,直接冲入艾美那的体内。 “佩衿当然并不指望公主相信,公主何不问问我另外有什么能力立足于宫中?”佩衿面对这个一个象乌龟一样,什么都不关心的人,真有些无从下手。 160.范云云又作妖 奚应芷一进府,终于明白裴如璋说的那番塞不进被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爹,咱们家这是去哪打劫了吗?” 奚府但凡是块空地,都垒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上头贴着红彤彤的喜字,夜晚的灯笼一照,一直朝里蜿蜒,壮观又喜庆。 奚松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笑道:“说的什么胡话,这都是端亲王送来的聘礼,我瞧着他怕是把王府都要搬空了。 本来爹还觉得成婚的日子太急,如今看来要是再晚几天,咱们府里人都没地方住了。好在这些东西咱们都不用拆开...... 陈溢洋和婷婷紧随其后,老陈因觉醒过影圣身法,在这方面强忍着痛苦倒也没跌到,然而婷婷,撑不住压力最终昏迷。她也只是众多昏迷者中的一个。 我们距离不足五十米,这些虎鲨又那么大,简直成为了我的活靶子,我的十发子弹没有一发子弹走空,全部打在了三只虎鲨的身上,海洋里面,多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中年人已经绝望,自己本就没什么生路,而红衣斋居然还有援兵。 月影身体一紧,涌动着蚕丝般被人捆缚的身体,双腿一并,猛把身上的男人弄了一个后仰翻,差点摔下床。 四只手臂齐齐杀向唐梦雨,唐梦雨伸出双拳,拼力抵挡四只手臂。 经过我这样一说,冥木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刚才的激动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就要她陪呢!”光头看了一眼陆香香,眼神里尽是欲望。那一双淫邪的眼睛告诉我,陆香香一旦落到他手里,铁定会失身,而且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玩弄。 “你…你是混沌灵魂,为什么这世上没有你的任何消息?除了几个传言。”我下意识的问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让我有了一种睡觉中的感觉。 “谁也没说要杀你。再等!”我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再次沉默了下去。 如今的好日子算得上是可遇而不可求,有地位有银子,时不时还能进宫消遣一番,温陈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只要天族给足绛君承诺,他自然不会呆在核心之地,和老师共存亡。 睁眼一看,于培生正费劲的将先前打开的铁锁重新缠绕在门上,又把二人锁在了里面。 哪有那么巧,齐王刚落脚白水镇,镇子里就出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一身贵气穿着奢华。 恐惧让他清醒,卢钦民彻底慌了。他这才意识到,从医院出来,就是个错误。 毕竟无多余奖励的话,异人升到10级,也就18点自由属性,而他两个副本就那道了18点属性,并且精神和魅力属性天然就比别的异人高一个档次。 别说花魁,教坊司普通的姑娘想要赎身都得个几百两银子,一般人很难负担得起。 而老舅和吴局这种,印堂有光,白气灌顶的则是官运亨通,这样的面相,那就说明官气十足。 他只要再提交个报告,让联盟派人来审查一下,然后就能跟范闲彻底摊牌。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但有风向标在,他也不担心会错过先机。 我在空中费力的闻来闻去,向一只狗一样挺着鼻子,努力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结果真是在他预料之中,动物的思想永远要比人类的单纯,对于自己的诺言看得比生命还重,于是一番纠缠之后,五头狼都留下来了,唐新羽真是有种走大运的感觉,不对,之前不久一个神兵从他手上飞了,惆怅。 毕竟,我们一行人等中,除了三太子以外,再也没有战斗力超过3以上的人了。 “目前的情况大体都已经清楚了,看来想要退出游戏就必须打通这剧本。不过,让我十分在意的却是那条系统警告。言外之意是说,我们在游戏中的死亡,即是现实中真正的死亡么?”福特里尔眉宇紧蹵,神色颇为凝重。 那拳头模样的斗神印记一时不敌,竟然没入水晶之中躲避。剑形印记追击而上,同样钻入水晶之中。 “不,不,大娘没有的事,就是曾经见过而已。刚刚我们坐在一起就聊了聊这个村子而已。”石惊天一口否决,不愿意说出重铠的事情,不是庇护两兄弟,而是不想这位慈祥的大娘更加自责。 所有的人心猛地绷紧,弓弦在射出箭之后直接断裂,弓箭手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气息大减,不多也不少,刚刚好。 他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六十岁老来得子,对于杜骄阳这唯一的儿子那自然是疼爱有加。加上自己作为外门长老,利用长老职权,给了自己这个儿子很多便利。 唐新羽心中从开始的暴怒冷静下来,不再像以前做猴子的时候,一旦生气,那就是不管不顾,一拳捣出,在空中化为一只锋利的爪子。 “难道说卡普利科出击了?”再回望埃尔斯所在的b区,其依然归峰哥所属,也就是说该区仍有npc驻守,卡普利科并未离开。 长庭落心的声音弱了下去,害羞样子就像是一颗水灵灵的桃子,如果这里有男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一定会唇焦口燥的。 这时陶亦也是知道秦俊熙他身边的人的,那可是有着一个江湖上第一高手的人呢。 阮大雄立刻站起了身,爹你别说了水颜不会死,我也决不会嫌弃。 得到了阿道夫的计划,查理是毫不犹豫地执行。现在他是没有办法了,阿道夫有办法,而且听起来还非常靠谱,那他自然不会否决。不过,这个计划实施起来,还是需要不少的时间的。现在,肖林最缺的就是时间。 突然,就在这时候,安亚感到一阵凶恶的气流扰动。随后不久,坡道两侧的山体竟发生了震动,随着震动愈演愈烈,粘附在山体上的雪成片地往下掉。 肖林还真没有想到,他一说,扎尔卡姆就同意了。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意,却被扎尔卡姆看到了。肖林忍住笑意,抬头就看到了扎尔卡姆似笑非笑的表情。 现在大家都不缺钱,只要你的东西好,顾客是不会舍不得消费的。不过,现在还是很多商家不懂这个道理。 在屋子的地上、墙上和画架上,有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画作,看上去像是油画。 食虫的大喇叭花伸出了『舌头们』,紧紧地绑住了一只飞行虫人就要往嘴巴里面送,但后面跟上来的镰刀虫人将它的『舌头』通通斩断,然后一脚踩在它的花茎上,继续追击。 161.关于身世的真相 端亲王眸光这才变了变。 片刻后,苏音打理完毕,换好了衣服,才一走出来却又睡着了,身子直住游子诗的身上倒。 看到这视频,倪厂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了,更加的凝重,回头看着游子诗。 在陈枫听来,跪地求饶自然是折辱。一个秘者没了尊严,任是谁都能揉捏。修为强大的秘者最喜欢这种处理弱者的方式。 裴虞开起了李泰的玩笑,这是在魏玖的计划之中的,李泰听后哈哈大笑。 幻梦直接回到可露世界,属于自身的圣焰秘境里,里面火系能量充裕到实质化,那燃烧的火焰,便是火系能量所组成的。 厚重的嘶吼从对方张开的狰狞大嘴里射出,持着法杖的三条手臂亮起红光,没有任何吟唱的征兆,紫红色的火团破开黑暗,直接轰击在了近在咫尺的唐泽身上。 本来想要逼他们二人就范,到头来如意算盘全部都落空。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下子,好像还得罪了叶蓝。 李鸿早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冥月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这才临时改道来到了渊洲。 唐泽在内心这样判断着,娜尼雅虽然意志坚定,求生意识强烈,但明显不会很好地隐藏自己,如果换一个足够阴暗的职业者的话,他说不定会继续装出崩溃的模样,时刻寻找逃跑的机会。 谁不知道大人跟冷月苍狼少君主跟是最大的死对头,老死不相往来不说,见面必定不欢而散,他们有是谁敢开这样的玩笑,嫌命长? 不过从尖叫的声音中,端佟明显要属于假装的一类,婉儿就比较真实。 “放开,你们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抓我?”钟晴的喊声越來越远,直至消失在耳畔。待将钟晴的事处理好,太后稍坐片刻也离开了。 云雾山巅,一袭白衣在风中轻扬。雪花纷纷洋洋洒下来,落在白袍上,那刚毅俊美的脸庞带有几分落寞。定定的凝视远方,搜寻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么问题来了,好莱坞巨头们尚且踌躇的热门ip,居然被国内的天盟拿到了版权,那么可以见得天盟这边付出的代价绝对是巨大的。 马一岙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只有越发努力地摇桨,并且让我们注意平衡。 不要以为好像,动画制作出来了,只要上播了,就会有厂商主动找上门来,如果真的是这么容易的话,那么也就不需要重点提渠道的重要性了。 “是!”随后张东就转头离开,朝着不远处远东警卫师和先锋团的交接处,不一会儿,他和两名警卫员,就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绿营军官,出现在李宁宇的面前。 古老破旧,但是却依然是一座完整的神殿!只是,可能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关系,远远看上去有些沧桑罢了。 所以雷厉认为,修行的真正开始,就是从这两个点开始的,接下來的事情,雷厉要做的就是以这两个点为基础,画出更繁杂的图画。 162.闹别扭 奚应芷的闺房门是关着的,梧桐看不见她的反应,只觉得她的声音很平静。 “知道了,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裴如璋是从背后搂着她的,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奚应芷紧绷的侧颜。 他不知道奚应芷心情如何,只在她耳畔沉声道:“你想如何,本王都帮你。” “我想如何?” 傲雪低下了头:“没有。”其实当年傲雪是打过电话的。但是电话并没有接通就被挂啦。现在他这么问也许他忘啦。也许他没有看到吧。 孔一娴知道是珊告诉妈的,也不怪她,给妈倒了杯茶之后,就安静地等待着她的数落。可孔妈妈只是说了一句话。 花豹也是懂规矩的人,也就不去多问,只是提醒她以后有危险了保命要紧,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使劲的跑。 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干脆就放弃抵挡,安安静静的在那里躺着,等待着压力褪去。一旦压力减轻到一定程度,便是我反戈一击之时。 “这话说的是,只是我们不敢那样往外说,谁都愿长生不老,谁盼短命夭折呀?”苏老板笑道。 “可能是和你比较熟,又或者……”叶凯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头微微一歪,看向徐佐言,话语却是停下了。 心中想到这里,都尉在也不敢怠慢了,连忙就是猛地一低头,冲着恒彦林开口说道。 再次出手时又是手起刀落,尸兽又一只脚被我砍了下来。唉,它怎么就不明白我与它之间犹如鸿沟一般的实力差距呢?这份不把我杀死誓不罢休的执着我也是服了它们了。 所以她此刻也正在被黑色王国的人追杀,具体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叶枫话还未说完,就见乔峰骤然一声暴喝,身形如一头猛虎般向着厅外庄墙蹿去。 “阿尼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不可乱语,举头三尺有神明,贫僧只是依照地藏菩萨的心愿行事而已,并未敢擅自破戒,请施主自重!”济源宣了个佛号道。 原本还在跟吴用纠缠不清的公子哥,听到这边发生了变故,居然有人想要从他的碗里抢肉吃,震惊得不行,连忙跑过来道:“你们想干什么?”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那几个杀气腾腾的保镖也围拢了过来。 “是,主人。”柔,真柔,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一个彪悍的圣骑士的样子。要知道她刚才拔出武器的那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实力,有杀气,可不是什么花瓶。 实际上,她现在的水平也足以被称为“巫师”了,可是无论是平时的珂夏,还是传说中的地狱三头犬,她都明显清楚自己不会是敌手。 而面前的珂夏,在他的问话下仅仅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 同伴惨死,两位魔帝立刻反应过来,两人惊疑不定,却也不敢逗留,同时飞撤出去。 “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妻子,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能力!好了,不说这些恼人的事情了。”鲁普雷希特说完就吻了上去。 张远景道了声抱歉,就出了包厢了,还好张远景已经要求后厨暂时停止提供西瓜了,不然的话,有他忙的了。 除此之外,更深层的意思白夜就是要杀鸡儆猴。而李思明凑不凑巧就变成了这个鸡了。 她们和外面四人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幸运的是都没有感染成丧尸,不幸的是,外面四个男人就像恶魔,不但强行侮辱了她们,还天天侮辱。 163.展太后塞人 “太后娘娘恕罪,臣女——”她难堪地咬唇瞥了奚应芷一眼,心中只觉得冤枉。 方才是展太后让她躲在屏风后面,也是展太后的猫吓到了她才会,偏偏却…… 张毅已经将摩苏尔的全部情况向混沌生物总部汇报,在报告中张毅直接道明,希望将摩苏尔变成混沌生物的第三个海外大型海外实验基地,并且希望沈淮对此表态。 最后孙悟空不得不去请观音,观音拿黑熊怪也没什么办法,让孙悟空变作仙丹,钻入了黑熊怪的腹中,才制服了黑熊怪。 孙明英和周同心一直认为混沌生物将会在漠北弄个大型观光园,有湖泊、山丘还有动物。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众人潮水般的退走了,而那三长老看起来实在是悲惨了点。巨大的魔兽身子上面血不断的落下,伤口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有些是妖兽直接攻击,有些是巨魔族人的攻击,有些是法宝攻击留下的。 “呵呵,还真有人认识我们。”黑晔这么说着,众人都拜了下去。 只见以庭院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有身影在高空奔驰而来,只一倏忽间,原本还在远方的细微墨影就已经来到了近前。 刻利惊讶地望着桑徕皮,仍旧没有制止他,直到桑徕皮端掉了通讯,并且抹除掉了自己的通讯记录。 传说这秘境曾是一个古战场,当初不知道因为什么,爆发了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这古战场留下来的东西很多,其中不乏一些修士的手札和法宝,甚至是功法传承。 不过这些年这种现象要少了不少,虽然长相还是一样,但她和西卡的气质差异可是越来越大。 “怎么样?”这家伙色眯眯的眼睛在安娜全身上下游走,特别是她的胸和屁屁上,更是他毫不掩饰的盯着的地方。 这等香艳景色,让在病房中等候的肖成不由一呆,随后便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发现伊芙蕾居然将自己的及腰长发给剪了去大半,现在长度堪堪过肩。 这温柔乡,他是不能再待了,他还有的是事情要忙,造化子,天璇子他们还要见,送去大凶魂魄,还有妖神界也要去,大部分妖神族都还在妖神界中的。 也不知道这鬼婴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出现地无声无息,如果不是欧菲菲率先感觉到了一丝端倪,许潇和凌宇可能到现在都不会注意到,角落里还藏着这么一只鬼物。 普西芬妮绝美的面容刹那间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的白了,那是一种接近于惨白的状态。 因为我有点丑真是太强了,若他在光阴阵修炼十万年,那他有把握拿天秤打败对方,但是现在,他只能靠神宝了。 要知道,在万败宇宙的时候,他和隆少的境界是一样的,都是合道二层。 香岛虽然属于帝国的领地,但是一个特别的地方,拥有自主独立的自治权,政府与国内,是两种不同的法制,两者之间没有太大的干系,属于帝国最核心的领导,这也是刘青山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在中间,步伐矫健,身上穿着一套西装,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 当然,必须服用众多的天才地宝,把炼化到的能量都输入到能量海去,分解和淬炼,让能量变得格外的精纯,甚至还能得到灵魂能量。 164.教训秦雪莹 展太后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龙龟一张大口,露出森白巨大的牙齿,刹那之间,以为叶锋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都被水蓝色的长枪覆盖。 “我要没见到明月,你看我敢不敢,这罗阳城,就没有我欧若不敢做的事情,更何况,烧你这么一个区区的月清居。”欧若也不甘示弱,落下狠话。 毕竟,青玉城之中的赌行不止他一家,不知道有多少商人都在盯着他,等着取代他这家赌行了。 听到出口有声音,就赶紧围了过去,一见满身是血的三人,所有人都脸色煞白,满脸担心,七嘴八舌的关心话语,不要钱的飙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思念朋友们,思念那个遥远的世界,那里,将不再有她。 因为今年夏粮歉收,王有才粮食来源发上了困难。没有办法他只好出高价收购粮食,可是粮食高价收购上来,再以平价卖出去,他就亏大发了。可是对面的鸿达米行,一直按平价卖粮,这让他十分嫉妒。 虽然刘亦飞没有正面的回答自己,但是从她的话中霍向空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那梦是真的,华夏天也不会帮自己多少。 其实虽然说起来这么多字,但是与陶灵夕的对方只有几秒钟而已,看着已经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的黄欣,霍向空当下缓缓吻了下去,既然连陶灵夕都不反对,那自己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两人已经有过那种关系。 李云龙微笑说:“谢谢麦克阿瑟将军!”当天李云龙就率领舰队,环绕日本西海岸,接收日本战舰投降。李云龙打定主意,大范围搜刮日本的民用船只,能弄多少就弄多少。目前状态下,利用日本战舰组成近海舰队足够了。 进来的人,最前头是凌少卿的大哥凌少煌,但见他手上抱着仙灵,仙灵满头大汗,紧咬嘴唇。 望着身边被石块砸死的同伴,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得到无动于衷。尤其是当这些人的肢体还在地上抽搐着的时候,血更是顺着石板上的缝隙流淌着,将四周的很大一块面积都染成了红色。 把你当仇人正好,将来帮我报仇了,这话唐巧莲肯定是说不出口的,这要是说出来,她肯定是要被自个老头子揍的。 照明系统如此,那些医疗系统,不管是电子设备还是呼吸机之类更是如此。医院的电子系统都由备用电源以防万一。所以这次停电虽然说突然,但并不会造成什么危机。 要知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练习,他释放能力意念之力增长了非常多,全力发挥的时候,甚至可以同时将十辆全速冲锋的t-99坦克定在原地静止住。 王升吸取了媒介也就真正的具备了修炼的资格,只是成效不是很好,唯有改变功法才可以适应他的所求。 有可能每个月会余那么几块钱,她这么说也是为了不让齐彩云误会,更何况她挣的是她挣的,这和王毅伟挣钱养他们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