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御五兽恰饭星球》 设定相关 听说需要在书头介绍自己的设定…… ——修炼境界—— 本书御兽境界分为五阶,四阶为分水岭,四阶御兽和以下御兽具有压倒性的差距,与之对应的是四阶御兽的稀少性,主星自然界几乎不存在四阶及以上御兽。 人类同样分为五阶,但人为自身立则,人类的修炼亦不同于御兽,相关修炼被解读为“出生”、“心动”、“沧桑”、“超然”和“归源”五个阶段,也称为“五期”。和御兽不同,人类的修炼具备不同的起源。 ——御兽能力—— 本书境界并不突出升级流,以御兽能力为核心,御兽能力以属性能力和其他能力组成。 属性能力,顾名思义,是以十五种属性演化出的能力。十五种属性分别是: 风、火、水、土、光、暗; 气、雷、冰、金、木、魂; 空间、星辰和神秘。 前六种为基础属性,中间六种为衍生属性,后三种为特殊属性,前十二种属性具有微妙的对应关系。划分他们的原因和属性的起源有关。 每种属性各有至少三种不同的属性能力,属性能力对应着该属性的特质,会在不断的挖掘中得以强化,但最终还是要看使用者的操作。 ——人类能力—— 人类也有自身的能力,具有“观察术”、“感应术”、“操作术”、“幻化术”和“强身术”五类术法,内部分化出包括“行者”、“学者”和“晓者”三类方向。 三类方向各有侧重点,但在四阶之前没有明显区别,晋入四阶时会根据所选择的方向使对应的能力发生质变。 ——世界地图—— 主星区域: 分为三个大板块:广陆、月曜和百岛。 广陆,是一片广阔的大陆,分布着晖炅、寒刺、太阴、冥灵和漠央五国。该地区地形丰富,具有高大山脉、丘陵、沼地、冰原、森林、沙漠等地形,矛盾冲突最为剧烈; 月曜,是三片或大或小的大致为柳叶状的陆地组成,从北向南依次是螺号、锐澜和托壳。该地区没有明确的国家,以部族和种族为单位生存; 百岛,是一群零散岛屿组成的区域,海域广袤,最东部是一片狭长的岛屿,被称为“弧漪”,西部则是一群形似月牙的岛屿,被称为“弦月群岛”。 除三大板块外,主星上有一道贯穿南北的“伤疤”,被命名为“天堑”,据推测深达地底,其边缘隆起,形成主星最高峰“天堑山脉”。尽管存在着“天堑”,主星的自转和公转并未受影响。 ——太阳—— 主星的太阳有四种形态,据传承,被解读为“勾芒”、“金乌”、“蓐收”和“玄冥”四种形态。 四种形态除阳光尾部颜色表现会有不同外,还会影响十二种魔力的消长,因此每年的十二个月,每个月都有一种属性相对强势,但增幅有限。 主星的公转不存在偏斜,没有寒暑带的划分,因此在南北极点形成寒冷地带另有原因。 ——人类种群—— 在主星,人类亲和不同的属性,依据亲和不同的属性分为:翼人、(火)龙人、鲛人、矿人、植人、狼人、牛人、(雷)龙人、蛇人、矮人、熊人和原人。 对应特殊三类属性的人类种群,目前尚未发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章 明天见 这是晴朗的一天。 淡淡的金光轻轻洒在深青的藤蔓上,藤蔓紧紧缠在一座破落的高墙上,墙依然稳稳地立在那里,只是表面布满裂纹,颜色已经被冲刷得发白。 墙外面有一群嬉闹的小孩,他们身上沾满尘土,时不时尖叫一声,迅速掠过旁边无奈笑着摇头的老人。 墙上面有一只毛发纯黑的野猫,它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屋檐上,鼻子一耸一低,眼缝不时眯开,哪怕打着盹也不放心。 墙二层的里面是一个小房间,家具放得满满当当,其中一张床上蜷缩着一个少年,黑发消瘦,相貌清秀。 他正安静地睡着,阳光偷偷从墙外溜进来,拍打在他的脸上,待少年突然皱眉,身体突然向外逸散一缕微光,阳光才受惊般突然从房间里面溜出去。 房间从此又安静下来,依稀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砰!” 直到一阵响亮的撞门声打破这股宁静。 “喂,没事关什么门呀,开门,开门开门!” 一个体格健壮、皮肤小麦色的少年咣咣地拍着门,大声向着屋里喊。 这声音惊醒了屋顶的黑猫,它乍然睁开金色的眼瞳,几个跳跃就轻盈地离开了屋顶。 屋顶的门也终于开了,消瘦少年黑发凌乱,吊着眼睛翻了个白眼,侧身为一阵旋风让开了路。 “嘿,你又大白天睡觉,这么夜猫子对身体可不好,”健壮少年降落在另一张床上,把零食袋子一下撒开,红红绿绿的包装一下铺满了半张床,“我刚买的,味道真不错,选几袋尝尝?” “别了,”消瘦少年关上门,打了个哈欠,又倒在床上,“我又不是你,吃这么多也没胖成猪。” “起码不像你瘦成杆。”健壮少年嘴角咧了一下,撕起一包零食嚼起来,“吭哧吭哧。” “吭哧吭哧。 “吭哧吭哧。” “出去吃!”消瘦少年用枕头裹住耳朵,烦躁地说。 “好啦好啦,这就好,”健壮少年嚼完一袋零食,又撕开粉红色和绿色混杂的软糖含起来,顺口问,“小明,你真不打算去考高等学院吗?” “……不打算,反正我的魔力等阶也够不上,不是吗?” 宣逍突然接不上话。 “本来也没什么关系,即使不上综合学校依然能成为一个行者。” “还是有点区别的。”宣逍忍不住插嘴。 “那就有区别吧……”裘明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慢慢进入了梦乡。 宣逍嘀咕一会儿,再没人回应,没好气地翻了下白眼,又往嘴里塞了块软糖,开始发呆。 直到糖化了一半,他才蓦然清醒。 房间里此时非常安静,似乎在透过窗户的金黄光幕之上又被人套了一层声音的滤网。 带着淡淡闷热的寂静中,只见裘明身上闪着微光,又倏忽泯灭,像极了齐郡夏季晚上闪得人心里烦躁的星星。 见状,宣逍眯了一会儿眼睛,又缓缓睁开,他直起身子,无声从床上滑落,脚步在接触到地板之前就亮起荧光,随之整个人直接沉入地下,一下不见了。 …… 夜晚,月亮高悬天空,星辰略显黯淡。 黑夜中的森林十分宁静,偶尔能听到几声轻轻的蝉鸣,晚风似凉似温地吹拂着少年略显苍白的脸庞,仔细观察,少年周身有淡淡的荧光飘荡。 若是从高处俯瞰,少年大概就像是森林里大号的萤火虫。 裘明逆着风漫无目的地走着,过一会儿又顿住,整个身体突然跌坐下来,只是在草坪上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全身因为过激的动作微微发麻,他感受着淡淡的酸麻感觉,微微眯起眼,嘴角上扬,低下头看着右掌,轻轻呼唤: “魂花”。 一抹柔和的光芒乍然从裘明右手掌中亮起,一条条柳条粗细的光带汇聚成型,勾勒出一朵花的形状。在光芒更亮的边缘之间的,是薄如蝉翼、闪烁星点光芒的花瓣,整朵花几乎透明,在风中轻轻摆头。 (御兽种属)(灵湖)魂花 (御兽属性)魂 (御兽能力) 【聚灵】聚集并过滤、净化魂系魔力。 【显象】探知灵魂经历。 (介绍)灵湖湖畔生长的稀有魂系花卉,生而有灵,圣洁温和,相传有天使陨落,其精神转生而成魂花。 这是他的御兽,一朵能力温和,甚至可以说非常柔弱的一朵花,虽然接收到的信息中显示它属于稀有御兽。 不过真的感觉没什么用,裘明腹诽。 魂花仿佛知晓裘明内心的吐槽,明显晃动几下光片状的花瓣,身旁逸散出不少聚拢的魂系魔力,好似在彰显自身的存在感。 这些逸散的魔力形成浅色的光带,缠住了裘明的手。 感受着右手轻轻的痒,裘明笑了,他轻声地对魂花说:“可惜你是朵花,不然一定是个祸害女生的渣男。” 身上的荧光在光带下似乎无声熄灭了,暴露在外的皮肤在夜里更显苍白,他黑色的眼睛却极为明亮,两边嘴角自然扬起,说完话后便安静下来,就那么把右手搭在腿上,静静看着手心上漂浮的小花。 魂花依旧在轻轻摇曳,似乎在唱着古老的歌谣。 不知过了多久,浅色光带慢慢消散,魂花的花瓣也暗下来,整株花朵合拢,慢慢缩小成一小片光圈,再沉入裘明手心中,就此消失不见。 他好像睡着了。 裘明翻了个身,右手握拳顶在脸颊上,整个人半趴在草地上,同样睡眼惺忪,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此时天边已蒙蒙发亮,云层刻着黑色的条纹,光从云层中没有黑色的地方透出来。 这缺乏生机而黯淡的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来。 森林墨绿得发黑,蝉鸣一时沉寂,天上的风似乎刮得格外猛烈,吹得云层的黑纹不断波动。 裘明受惊般立刻闭上眼睛。 突然,天上的风似乎静止了,周围的风却格外嘈杂,不断有细碎的呼吸、欢呼、悲泣、怒吼钻入他的耳朵,渗透他的灵魂。 身下的草地变得很暗、很凉,这寒冷的孤寂往天地间无限延伸,有时在这大片的黑暗中会突然闪烁几颗光粒,又瞬间被这无边的黑暗掩盖。 眼睛、耳朵、嘴巴和皮肤,视觉、听觉、味觉和触觉似乎都落入了一个深渊,在黑暗和冷寂中沉沦、迷失,令人发疯,甚至窒息。 “嗬,嗬。 “嗬嗬,嗬嗬。” 不知何时,裘明把自己的脸从泥土中拔出来,用力抹几把脸,果然见到一片黑色,他叹口气,踉跄站起身,感到一股眩晕,想要呕吐,只是都忍了下来。 扬起头,他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再向远处眺望,果然见那森林深处,有一颗土黄色光点静静地潜伏,一动不动。 在他瞧过去的瞬间,光点立刻消失。 通过自己的眼睛,裘明隐隐能够“看到”它的方向,却并未继续追踪。 他咧咧嘴,无力地垂下头看着右手心,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最后,等到他眼睛中的红色彻底消退,他才重新扬起头,拍拍身上的尘土,用那双恢复黑色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迈步离开了。 明天见。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章 炫石 “你这家伙,又在白天就躺那了!” 宣逍对裘明这家伙整天睡觉的行为感到很无奈,小时候这家伙明明挺勤快的,现在反而这副德行。 “今天升学考试啊,大爷。你到底起不起来?” 邻近床铺上的被子鼓起的包极其缓慢地蠕动,看得宣逍眉头直跳,终于从被子中伸出了一条穿着衣服的腿。 又蠕动了一会儿,露在外面的变成了半条腿。 宣逍炸了。 “给我起来!” 宣逍一把掀开被子,把缩成一团的人拽起来,扔到旁边的地板上,又把鞋子摔到他面前。“快快快,”他光速套上自己的鞋,“真的快迟到了,你知道吗?快快快快。” “哦……啊~”裘明缓慢地套上鞋。 “哎,快点。”宣逍一把拉上裘明,拖着他砰地关门,咚咚咚下楼,到平地后又冲出一段距离。 在早晨,这里是不会有多少老人来的。 “炫石,拜托了。”宣逍咬牙切齿地大喊。 一团光芒从地上分离,显露出一颗灰黑的石头,平平无奇的模样,跟体积大点的普通岩石没什么区别。 “再不快点就真迟到了!” 听到这,这石头突然晃动了一下,从内而外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体积变大,激变成绚丽晶莹的紫红色,四周洋溢浑厚的土系魔力,拖着幻影来到宣逍旁边,下降高度。 宣逍瞅了一眼昏昏欲睡的裘明,又翻了个白眼,顺手把他撂到炫石上,自己随即登上去。 炫石闪烁了一下,后退一点,颠颠上面的主人和懒虫,支起魔力挡风屏,迅速划过一道亮紫的弧线向学校冲去。 炫石周围是呼啸的风声。 宣逍发现自己没穿战斗装,颇为头疼地揉着头发坐着,正在纠结一会儿是否顺便再买一套。 裘明穿着便服,悠哉地趴在炫石上假寐,似乎因为炫石太硬而微微皱眉。 他睫毛下,似乎有红光一闪而过,倒是跟炫石当前的紫红色相称。 (御兽种属)炫石 (御兽属性)土 (御兽能力) 【强化隐匿】吸收土系魔力和矿物材料在表面布下保护层,隔绝自己气息。 (隐匿期间,自身无法接触土荧光以外的光芒,在周围缺少土萤石时会逐渐衰弱。) 【激闪】遇光则炫,大幅增强自身攻防能力与生命强度,魔力回复速度加快,增强幅度依照光芒特性而定。 (介绍)稀有而爆发力强大的矿物型御兽,其通灵前的本体便是一种名贵的宝石,通灵成功后的生灵更是极为罕见。 一般来说,矿石类的土系御兽并不擅长移动,这是下了大功夫啊…… 真是个有钱人。 裘明闭上眼,又听到背后的傻大个絮絮叨叨后决定再买两套战斗装,头晕中更是心塞。 沿路风景走马灯般迅速掠过,炫石上的两人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奥瑞金学校雪白的高楼。 那是一团雪白的楼群,高低不一,鳞次栉比,在墨绿的森林和土黄的建筑中犹如鹤立鸡群,姿态优雅,与清晨凉风相拥,好似把天上洁白的云朵采了下来,堆砌成童话中的宫殿。 怎么看都和这个小城镇画风不同。 但说到底还是学校的大本营,对学渣来说,令人生畏……比如目前正趴在炫石上的裘明。 “醒啦。” 宣逍向裘明打招呼,眼光却惊喜地粘在不期然放在储物手表中的白色战斗服上。 “嗯,”裘明慢慢抬起头,向不断靠近的白墙瞥一眼,嘟囔,“居然还没倒?” 根据他的判断,这里的楼层应该很难承受那种冲击才对。 “什么?额,咳咳,”宣逍托着额头,“你又神神叨叨的,今天考试呢,注意点吧。” “居然还没倒。” 什么倒没倒?宣逍白了裘明一眼,顺着他视线看向学校的白墙,豁然开朗。 裘明跟这学校到底有多大仇? “你昨晚又做什么梦了?这话要被塔弗老师听到,你小命得丢一半,”宣逍瞥一眼裘明的小身板,鄙视道,“当然现在可能也没剩多少。” “你壮实,瞅你的情人去。” 裘明看着身旁,宣逍正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捏着战斗服。 宣逍瞟自己的战斗服,抱着衣服,眉毛竖起:“你!” “恭贺新婚。” 裘明怼他一句,也没管接下来的回应,翻个身,仰着看向天空的尽头。 天很蓝,和昨夜的满天星辰不同,白云又少又小,只有浓厚的光下坠,像是光辉阻挡在人们和云团之间。 天空很浩瀚,大到每每催促着人们丈量世界。 然而,这片天地十分广阔,在魔力觉醒之前就已有相当大小。 一个人是走不完的。 尤其是魔力觉醒的六百年来,主星的体积飞速扩大,即使乘上飞行御兽也摸不着边际,任何人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就他所知,自己栖身的这个地方便位于一个极其强大的国家境内——晖炅国,当世最强的两个国家之一。 晖炅国处于主星的广陆半球,在整个广陆半球宜居地带的最东方。 再东边就是“天堑”山谷,那是一个魔力极度暴乱的禁地,环境极其恶劣,没有人可以在其中生存。 天堑谷同样也是划分两个半球——广陆半球和月曜半球的关键,就像一道横贯主星的伤疤,将主星分成两半。 不过,尽管天堑谷深不见底,连各类元素都处于混沌状态,其周边隆起的天堑山脉倒是集聚诸多魔力元素的罕见沃土,两大国家也因此崛起,各领广陆和月曜风骚。 这些宏大的描写尽是书本上的知识,实际上,看着身边的千篇一律的墨绿森林和黄色土壤,裘明常常质疑这些信息的真实性。 在人们的认知中,“强大”、“辉煌”等词语常常与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坎坷命运相关,而非死水般平静、不起一点涟漪的生活。 土瓦和强大难以挂钩。 更何况,齐郡城只是一个小地方。 “你们两个,来得太晚了!” 一道雄厚的男性嗓音震得裘明头皮发麻。 白塔白墙近在咫尺,宣逍赶忙让炫石降落,其晶莹剔透的形态引发同学们一阵惊呼。 裘明强了一丝的激动瞬间被泼灭。 他默默从石头背面手脚并用滑下来,在此后,十分自然地被一个古铜皮肤的高大中年男人抓个正着。 “你的战斗服呢?”塔弗拧着眉。 “前天晚上不小心弄破了。” “备用的呢?” “昨晚弄破了。” “呵!”塔弗气笑了,不再搭理裘明,转头看向宣逍。 宣逍已经脱下外衣外裤,当着众人的面迅速换好战斗服。 塔弗手里拳头攥得直响。 “好了,塔弗老师,”一位红发窈窕佳人尽力安抚塔弗,“两位同学已经到了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要缺席考试,”她顿了顿,继续说,“裘明同学毕竟体弱,试炼时不能和同学正面对抗,即使有战斗服也不一定防住,这点我们多注意。至于宣逍……” 她瞥了一眼宣逍:“他是有点不讲究,换好衣服就行了。实在不行,我那还有一件备用的战斗服,只是尺寸可能不太合适裘明。” “客人还在等着,麻烦你先去接待,我随后就来。” 塔弗皱着眉看着微微低着头的裘明,又看着讪笑的宣逍,板着脸走了。 “好了,各位同学,”温何拍手示意,“请听我说,我负责主持各位在奥瑞金学院的最后一场学业考核,具体方式沿用先前的传统方式,各位需要去往那里,”她指着学院白墙围绕的森林,“学院森林经过之前的维护,投入了大量实力较强的御兽。各位在此次的考核中甚至会遭遇生命危险,当然,负责监视考场的老师会尽力避免让各位受到重伤,但也请各位小心,毕竟最后可能受伤的是自己的身体。 “现在,就请各位最后检查自己的战斗服、御兽情况,以及自己的身体情况。 “莫要勉强,即使错过这次考试,后期仍然可以申请补考。 “高等学院不会错过任何一位人才。 “现在,就请各位进行最后的检查,处理自己的杂事。所有考生将在学院森林一号入口集合。 “大家请注意安全。 “解散。” 闻言,参与考核的同学们风流云散,最后只剩下裘明、宣逍和温何老师三人。 温何看向仍然微低着头的裘明,叹了一口气,说:“裘明同学,你跟我来吧,我那还有一件备用的战斗服。”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宣逍插嘴。 温何看向宣逍,微微一笑:“宣逍,你刚才差点迟到。赶路中可能有所疏忽,急需检查一下自身准备情况。我自信还是能看好裘明同学的,你放心吧。” “嗯。”裘明抬起头回应,并向宣逍点了点头。 “那……”宣逍声音低下来,好似在担心裘明会遭遇什么意外,又突然提高音量,“一会儿见。” “回见。”裘明道。 温何微微一笑,唤出一只火蝶,带着裘明迅速向最高的白塔飞去。 火蝶双翅挥舞出点点火星,升腾起巨大的热浪,这热浪铺天盖地挤压着早晨的寒气,让气温变得极其温和。 宣逍仰望那漂亮的火蝶,发了会儿呆,缓过神后召出炫石,迅速向一号入口赶路。 从高处看,只见一叶火焰和一道弧线各自离开。 阳光逐渐强起来,穿透云层的光越来越多,挥洒在白色的尖塔上,为白塔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三月份,勾芒的绿意越转越浓,留下光系的尾巴。 天也越来越温暖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章 谈话 “好了,就是这里。” 火蝶停在白塔中上层的位置,温何手里冒出土黄色的光,引起白塔一阵阵涟漪。紧接着,火蝶振翅,直接带着他们穿了过去。一进到白塔里面,火蝶便瞬间不见踪影。 只见里面是一个摆放简洁的房间,干净宽敞,没有多余的装饰。白塔外部是完全封闭的,但是房间内部却有一扇挺大的窗户,阳光从中进入房间四处溜达。 干净大气,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外表柔美的女士的房间。 “诺,这是战斗服,学期末商店都关门了,怪麻烦的。” 温何翻出一件白色的战斗服,并将其递给裘明。 裘明接过,在温何戏谑的眼光下面无表情地换上衣服。 “好像太大了。”温何托着下巴,带着笑意说。 战斗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裘明身上,就像是小孩偷偷摸摸地穿上了大人的衣物。 “没关系,”裘明收起袖子和裤腿,淡淡地说,“在我看来,战斗服只是为了防止走光罢了。” “所以你才不穿么?宣逍那小子怎么和你玩到一起的?”温何叹了一口气,“你这次考试有信心吗?” “没有。”裘明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温何眼波流转,轻声说,“你还要参加这次考试吗?” “……” “还是参加这次考试,继续当一个躲在土系御使背后的胆小鬼?” “……” “你要知道,”温何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即使你这次综合考试通过,但你之前的基本素质完全不过关。” “你的志愿是成为行者,但是你的身体素质,魔力等级并不达标,甚至连你的精神状况也不稳定。 “五个基础技能,你最擅长观察术和感应术,幻化术和操作术发挥很不稳定。 “强身术你仍然没有入门。 “这次考试不同以往,考生是真的有危险的。 “但是,你的实力仍然只停留在出生期,连心动期都没有进入。 “我们御使,在一开始的实力等阶是领先于御兽的,而你却仍然落后于你的御兽。” 裘明不发一言。 温何目光犀利地盯着裘明,在看到他身上散乱垮着的战斗服时不再伪装,眉头皱了一下,继续说:“你的御兽情况怎么样?” “还好。” “把他释放出来看看。 “请快点。” 裘明抿着唇,抬起右手,掌心光带聚集,出现了一朵花瓣残损的白花,那花散发着明灭不定的微光,花瓣微微颤抖,原本应该簇拥在花朵旁边的魂系魔力在接触花朵后迅速逃窜。 它们似乎在发出灵魂的悲鸣。 “你,”温何闭上眼,“我从来没觉得当老师那么累。你别告诉我,你想靠他来战斗,我怕我会揍人。” “……” “揍的就是你,但你这身体估计连我一拳都扛不住,”温何终于抬手捂额,“你真要考试?” “……”裘明只是看着魂花,眼皮低垂。 “……”温何坐到沙发上,翘起腿,语气不善,“裘明同学,我能问一下,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吗?” “你的魂花虽然本体脆弱,但是在魂系魔力的领域具有极高的地位。的确是有极多种类的御兽都具备魂系属性。但这不表明魂系不强大,尤其是你的魂花。” 温何看了一眼裘明掌心凋败的花朵,又闭了闭眼,移开眼光: “天生纯粹魂系属性的御兽一般不会弱小。 “冥灵国以魂系立足,虽然国土狭小,但其能力极为特别,连我们都不太愿意招惹。 “所以你的魂花是怎么伤成这样的?你别告诉我,你让他用本体挡攻击了。 “另外,他也不是第一次受这种伤了吧? “我拜托你别把老师当傻子。” 裘明沉默。 “你不说的话,这次考试你就别参加了,”温何话题一转,“你们俩这状态,就算参加也是送死。” “……” “每次跟你说话,都感觉是我自己的独角戏,”温何无奈叹气,继续说,“宣逍很强,比你想象的还要强,他是几乎有百分之百可能考入晖炅国家学院的。” “你很聪明,知道晖炅国家学院意味着什么……” 裘明突然插话:“你担心我拖他后腿吗?” “嗯?哼,哪个‘他’?”温何面色一沉,语气重新变得不善,她严厉地盯着裘明,“逞强不是好事,攻击性要在足够的准备之后再显现——这是土系的准则。当然,我知道你并不主攻土系,但这并不影响你对此进行参考。” “我几乎可以猜到,你的魂花是因为你自己的某些原因才会变成这样。同时,宣逍也因为你变得心神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你应当如何选择? “你的年龄,已经需要你进行理性的思考和抉择了。” 裘明一直没有抬头,只是说:“我需要参加比赛。” “为什么?还有,你凭借什么?” “因为我相信老师你们,”裘明第一次抬起头直视温何,“奥瑞金学校生灵学院最近十年来没有在综合考核中出现任何重大伤亡,老师们都尽力将损伤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我知道这相当于有恃无恐,很天真,也会造成很多麻烦。 “但这确实是我的希望。” “……”温何整个人仰瘫在沙发上,“原因?” “想让自己的学习经历善始善终。” “这么简单?” “嗯。” “你不像是这种人。”温何直接指出矛盾之处。 “人总会变的。” “你的魂花可完全护不住你。” “我知道,况且……”裘明右手不自然地抽搐一下,“他,他本来也护不住我。” “……”温何沉默了。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裘明般扫视了他一眼,用完全冷下来的声音说:“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混蛋的话。” 裘明的手颤了颤。 “你的魂花本体虽然脆弱,但血脉高贵,他人刻意寻求都得不到,你倒是能说出这种话。” 裘明重新低下头,温何见他那副模样,正要开口训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章 转机 突然,魂花发出微光,被其引来、又在低气压下四周逃窜的魂系魔力纷纷安定下来,逐渐向魂花汇集,这些恐惧、不甘和愤怒的魂系魔力逐渐在魂花周围定下,重新澄澈平和,缤纷的颜色逐渐简化为深沉的黑和透明的白,犹如条带般纠缠在一起,随后合体,变得像是一条横挂在夜空中的银河。 喜和悲,这是人们最初便拥有的情绪。做任何事,总会有这两种情感夹杂。 在这片银河中,魂花残缺的花瓣逐渐掉落,化作纯粹的魂系魔力回归本体,茎上又生长出新的花和叶。花朵纷扬,仿佛能够直接抚慰灵魂。 我喜我亦悲,唯你共我情。 “……”直到这一切平息下来,温何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生命,各种各样的生命是这个世界最神奇的地方,我个人认为。” “罢了。既然你坚持,我也没办法。” “你的魂花是个争气的,但频繁的进化也需要受到很好的照顾,看来你没那么混蛋,”温何一顿,“但你要明白,无论你是否通过综合考核,受限于你出生期的实力,你很难进入高等学院。” 她又看了一眼魂花,表情柔和起来: “这固然是个遗憾。但是,你的魂花很不一样,你同样很不一样。 “这一遭,你可能会走很多弯路,但是我却有些相信,你能走出一条不太一样的路。 “这次考试的结果几乎注定,但你的路并没有断。真有什么事,只要你没作奸犯科,奥瑞金的老师们永远欢迎你。” 说完这些,温何便把低着头的裘明送出了办公室。 分别前,她轻轻拍了拍裘明的背,无声离开了。 她似乎是在告别。 这期间,裘明始终面无表情,保持沉默,只有在眼神深处藏着一份动容。 (御兽种属)(灵湖)魂花 (御兽属性)魂 (御兽能力) 【强化聚灵】聚集并过滤、净化较多魂系魔力。 【强化显象】探知灵魂经历。 (介绍)灵湖湖畔生长的稀有魂系花卉,生而有灵,圣洁温和,相传有天使陨落,其精神转生而成魂花。 魂花确实有所提升。 他就像是在一次次的风暴中焕发新绿的青草,每次都会在枯萎后释放新的生机。 这就是生灵的力量。 另外, (谁说的?) 这句清晰的话语似乎直入心灵,所以温何老师并未听见。 这是谁? 信息不足。 裘明不再思考这些,只是低着头看着更加茂盛的魂花,直到无意识地被其他老师带到一号入口才缓过神。 他道完谢,收起魂花,只看着白色的入口,像往常一样灵魂出窍一般抬起头,双眼呆滞,直到被宣逍无奈地拽过去进入入口。 奥瑞金学校,生灵学院,十六岁的毕业生们,于此时此刻正式开始他们的毕业综合考试。 两人组队,熟门熟路地越过学院中心森林的外层,抵达中区。 宣逍很强,裘明早就知道这点。他们两个是穿一条裤子的死党,可以说,他是十分了解宣逍的。 御兽信息除外。 御使能契约的御兽数量有限,每一个御兽的信息都是御使的秘密,即使是亲人也不会完全了解。 更何况,裘明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一直挺差,也只拥有魂花这一个御兽,可以说几乎没有正面作战能力。 与亲和魂系御兽的裘明相反,亲和土系的宣逍身体强壮,精气神充足,精神力充盈,客观条件上,晖炅广大的土地也催生了众多土系生灵,他在这里得天独厚,一开始就具备了强者的资质。 这跟裘明的废柴表现恰好相反。 所以,在知道他契约了魂花以后,宣逍就很少在裘明面前展露实力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推销随身携带的软糖,或者其他零食——都是甜的。 裘明吃过几次,之后拒绝了,宣逍就自己啃,还怎么吃都不胖。 例如现在。 “咚!”体积幼小的花兔直接被炫石撞开,在地上径直撞开草丛,翻来覆去滚了三圈,晕得后脚打颤,最后索性趴在地上装死了。 “我的兔兔!”脸上有着小雀斑的女生赶忙跑过去,一巴掌拨开炫石,把花兔捧在怀里,两眼泪汪汪,“宣逍你也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打兔兔!” “咔嚓咔嚓,”宣逍咬碎嘴里的薯片,“那不是,这兔子先挖洞偷袭我们吗?你讲点理。” 裘明冷眼旁观,并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白眼。 这俩戏精。 女生欲哭不哭,直接被气跑了。 她并没被淘汰。 这场考试以坚持的时间长短和到达地点为标准,被暂时击败并不意味着被淘汰,只有完全失去战斗能力或自己投降才会被判离场。 生灵学院所有的课程都只有一个目的: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要先活下来,活得好不好是之后的事。 宣逍并未追击,那只花兔的弱小让他提不起兴趣,毕竟连炫石的一击都挡不下来。甚至可以说,整个毕业年级的同学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才在那里悠哉地吃零食,连指挥都省了。 这毕竟是个小地方,着实委屈他了。裘明在心里叹气,又将目光望向森林的深处,那里是他们接下来的赶路目标。 这片森林并不大,只是学校内部特意划分和修建以供学生历练使用的。 外层仅有一群只有捕食本能,连灵智都未觉醒的动物,它们甚至无法称为御兽。 居中一圈的御兽只有出生期的实力,连能力都没有完全掌握,时不时会能力失控——这对学生们来讲是有一定威胁的,毕竟谁也不知这些御兽的能力失控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例如,中区有一种松鼠可以将自身囤积的松果转化成炸弹,这种能力一旦失控,那只松鼠的窝周围直径五米的树都要一起化为飞灰。学生们自然不会愿意拿自己御兽的生命开玩笑——这也是生灵学院的准则之一。 至于核心圈,相信已经不允许渣渣进入了。 温何老师强调的杀伤力强的生灵多半也居住在里面。估计里面有一群心动期的御兽在虎视眈眈、摩拳擦掌,甚至已经开始磨刀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章 轰炸松鼠 所谓的渣渣包括裘明自己,在前天晚上魂花第一次进化前,他和魂花加一起估计都打不过那些野兽。 当然,御使内部也是分类的,很多偏向辅助和治愈的御使也不具备太多战斗力。 但废柴成他这样还能留在生灵学院,也的确挺奇葩了。 晖炅国的特长并非培育魂系御兽,魂花更是魂系御兽中比较特别的一种,对他的培育,连裘明自己也没有什么头绪。 另外,还有自己的身体…… 裘明无声叹了一口气,揉揉额头,缓过神来,果然又听到宣逍在念叨什么,刚才打晕的一只松鼠比刚才那只兔子还没用什么的。说着说着,他无聊地随手抓了一把软糖往嘴里塞。 裘明则是看了一眼重新变成黑乎乎样子的炫石,又向森林深处望去。 不知不觉中,宣逍和自己已经走到中层的深处了。 树木越加茂密,阳光挣扎着穿破树叶,在露出的虬结树根处点下团团光斑。尽管如此,空气却并不潮湿,而是夹杂些微热意的干燥,这里毕竟是土系魔力浓厚的内陆地区,而非沿海地区。 依稀间,裘明似乎能听到核心圈响起的兽吼,好像还有鸟类扑翅的声音。和喧哗的外层不同,核心层反倒极为安静,最高的音量也只是猛兽的鼾声。当然,距离近了声音估计就不小了。 明明不止一次进过核心圈,裘明却出奇的有点踌躇。这一次进去,终究是和先前不同的。 “欸!你杵在那干嘛?走了!”宣逍仍然大嗓门地叫着,老师先前的警告对他好像没有什么影响。 裘明甩甩头,跟了上去。 看着裘明不再发呆,宣逍挑挑眉,什么都没说,等他逐渐靠近,就继续和炫石挡在前面开路。 核心区的地理环境和先前并没什么不同。 阳光依旧能够艰难地穿下来,不时留下一些阴影,或者撒一些细点,众多树木庞大的根系刺破土层,在地面盘旋交织,和土壤自然连成一个个形状。这些都是自然的雕刻作品。 在这种环境下,人似乎能与自然完全融合。宣逍甚至已经开始哼起了歌,走路一踏一踏,慢慢有了节奏,他似乎要开始跳起舞来。 “你还记得我们在考试吧?” “哦!当然,”宣逍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今天天气太好了,有点情不自禁。” “那就好,摆正自己的姿态。” “啧!”宣逍已经习惯裘明的冷言冷语,只是今天莫名有些烦躁。 “呼!” 正说着,突然有一个火红物体往他们头顶飞来,距离越来越近,传出了破空声。 “嗡。”炫石迅速变得晶莹剔透,拖着残影飞快向上移动,挡在了火红色物体前面。 “轰”的一声,炫石周围荡起了一层红色的火焰,燃起的气浪甚至扇得周围的树叶刷刷作响。 火属性爆炸性攻击!裘明的眼神沉下来,蓄势待发。 宣逍的脸色也已经冷了下来,他感应到炫石的魔力明显消耗了一些。这一类的爆炸攻击需要有爆炸的材料,易于躲避,但攻击者魔力消耗小,一旦命中就是防御者更为吃亏。 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又有大量的火红物体从高处落下,有些甚至已经自燃,在物体表面激起了一层红色,扭曲了附近的空气。 裘明定睛看去,终于看出这些竟然是一颗颗燃烧的松果、柏果之类的树果。 忽听一声风声来,千树万树爆果开。 大部分树果在接触到炫石时就炸开,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火焰,震得整片树林都在沙沙作响。 炫石表面的光芒肉眼可见地削弱下来,整颗石头扑簌簌地荡起灰尘,一晃一晃,就像是醉酒后脚步晃荡的醉汉。 裘明和宣逍躲在炫石下方,完全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裘明抬起头看向上方,眼神逐渐变得平静深邃,似乎有一丝红色在眼睛中一闪而过。 他在施展基本术法中的观察术,这也是他在身体羸弱的情况下仍能领先众多同学的强项之一。 所有树果的运动明显变慢,视野再向上延伸拉长,只见在阴暗的树木中隐藏着身材娇小的身影,它们抱起身边挂着的一颗树果,周围的树叶一震,他们便马上将树果抛下。这些树果随后带着一圈明显的红色落下,成为了袭击裘明他们的炸弹武器。 (生灵种属)轰炸松鼠 (生灵属性)火 (能力) 【转化】将物质点燃为不稳定的火系魔力。 【光滑皮毛】光滑厚实的皮毛可以增强一定的防御力,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逃脱魔力和物理攻击。 【火系增幅】 (介绍)森林中常见的松鼠生灵,喜食松果,行动敏捷,可将松果点燃成炸弹进行攻击。 “数十只轰炸松鼠同时施展的轰炸攻击,我们接不住太久。”裘明低着声音道。 “嗯?”宣逍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也太背了,谁掏了它们窝吗?” “快动手。” “呼,”宣逍呼出一口气,搓搓手掌,“我上了。” 他手掌一挥,发出了两道光芒,化成了两颗体积偏小的石头。一颗方方正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另一颗显得扁平,托着方形的石头,发出的光更加微弱。 这两颗石头缓缓升空,突然一起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纵贯向上,犹如月亮般温和地在昏暗的森林中释放光芒。 在四周逐渐光影交错的环境中,炫石逐渐消退的颜色突然一下闪烁得极为艳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章 背叛 炫石瞬间绽放出之前难以比拟的光芒,相比之前更加晶莹剔透。 它用土系魔力支起坚固的防护,挡住了不断从空中落下的树果炸弹,随后,炫石和那两颗石头一同缓慢升空,将防护逐渐逼近树木上方。 部分松鼠直接被逐渐升空的三颗石头吓得逃走,落下的树果炸弹越来越少,甚至在刚被扔出时就发生爆炸,把进行投掷的松鼠炸飞了出去。相应的,炫石的防护也越来越有余力。 很明显,炫石它们的逼近吓住了这些松鼠,让它们本就难以掌控的爆炸能力更不稳定,甚至伤到了它们自己。 “快,趁现在快跑。这些松鼠老会记仇了,也不知温老师他们在这个森林里到底放了几只。” 一边说着,宣逍赶忙拉着裘明狂奔,把那些松鼠,包括炫石它们抛到了后面。 “嗡!”炫石它们也紧跟着追了过去,沿途时不时拦住从后面扔过来的树果炸弹。 …… “嗬,嗬。”狂奔过后,宣逍直着膝盖,弯着腰喘气,“别说,还真刺激。不过这些松鼠今天这是抽了什么风?” 腿软的裘明没搭理他,直接瘫在地上,两眼通红通红,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这一路颇为坎坷,时不时还会绊到什么东西,转头一看就发现树果又砸过来了。因此,他们只能头都不回地往前冲。 这一路奔波算是彻底把裘明本就不支的体力消耗殆尽,后半程都是宣逍拖着他跑的。 炫石它们同样暗淡地呆在地上,恢复着自身消耗的魔力。 “叮!” 一道不起眼的冷光突然闪过,炫石直接被打翻在地上,在地上迅速滚起来,直到撞倒了一颗大树才停下来。 它的光芒彻底暗下来,似乎有了许多裂纹,慢慢的,它表面凝结起土层,无声无息地沉入地底。地面如刚才一般平坦,似乎什么都没有。 “炫石!欸,还来!这考试有这么难吗?”宣逍满头大汗,此时却觉得浑身发冷,突然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去!谁咬我?” 听到宣逍的惨叫,裘明勉强支起身子,抿着嘴,黑发垂下遮住了眼眸,整个人颇为沉默。 只见刚才袭击炫石的身影静下来,定睛瞧去,却是一只体型小巧,表面布满绮丽花纹的红色蜘蛛。 紧接着,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 “这考试本来没这么刺激的,只是我给你们加了点料哦~” 一个面部线条深刻、气质儒雅、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从周围的一颗大树后走了出来。他缓缓走向裘明他们,低下头俯视他们,嘴角噙着捉摸不定的笑。整个人似乎颇为愉悦。 “苏昊?你小子又玩这种阴人的把戏!”宣逍直起身子,瞪着年轻人。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鄙人说的加料,是指在路上给你们使些绊子,那些松鼠为什么扔树果我可半点也不知情。” 苏昊微笑,说着说着,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把它扫到了另一个地方。 “现在呢,你们精疲力竭,你这唯一可以说有点攻击力的炫石也遁了,你们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投降了吧。” “我呸,卑鄙小人,落井下石……” “嗯?犟着可不是好事。” 苏昊揉着手腕,招呼自己的那只蜘蛛,敛着快意的目光看向宣逍。 “等等,我们投降!”裘明打断宣逍骂骂咧咧的行为,哑着嗓子说。 “啥?”宣逍还正在酝酿着,打算怼人呢。 苏昊闻言,突然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冷冷地瞥了裘明一眼。 “不错,还是你比较识时务。投降了也好,哈!” 苏昊突然弯下身,压抑地低笑一声,漫不经心打量了一下裘明,又别有意味地瞥了一眼宣逍,直起身子,径自走了。 那只蜘蛛在周围不甘地转了一圈,踢了宣逍一脚,终只能跟着主人离开。 宣逍跺了跺脚,瞪裘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明你怎么回事,一点骨气也没有,我又不是完全没办法了。 “苏昊那家伙就是个纸老虎,徒会吓唬人。净整些有的没的。 “不过他今天倒是胆子有点小啊,居然没继续刺我们,难道怕惹到事?”宣逍又开始嘀嘀咕咕。 裘明瞥了他一眼,勉强站起身子,说:“你看看周围有没有监考老师?” “什么?”宣逍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有没有老师?我看你……” 宣逍突然沉默下来。 刚才逃跑的时候,数十只轰炸松鼠在追杀他们,激起的火焰和荡起的尘埃遮掩了他们的行踪,强烈的能量波动也会干扰老师对他们的感应。 而且,即使是二阶的轰炸松鼠,恐怕也不能对同样是二阶的炫石在短时间内造成那么多伤害。它们之间的血脉差距太明显了。 那些被激怒的轰炸松鼠中有三阶实力的存在! 不可能啊,这样实力的松鼠群一旦被惹怒,莫说是学生,这所学院的普通老师也不一定能完全挡下来。学院不可能会这么安排的。 据他所知,温何他们今天要接待北方国度到来的贵宾,所以今天只是呆在外面对森林进行实时监控。由于奥瑞金学校良好的历练记录,这次派来保护他们的老师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沧桑期御使。 而这样的实力并不能保证在刚才的混乱情境下保护他们。事实上,老师本身也确实是被甩在后面了。 苏昊这骚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怕被开除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嗯?“话正说着,宣逍突然感觉全身一热,双腿不受控制地磕在地上。 “啊!” 宣逍捂着心脏,身上青筋暴起,全身又开始发汗。他面色通红,大把大把汗水往下落,喘息变得越来越沉。尽管之前皮肤颜色发黑,他现在却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咚!” 他改成双手抱头,手臂不再支撑身子,整个人直接砸在地上,身上的白色战斗服开始晕出淡淡的红光,散发出越来越高的温度,蒸发了身上的汗液,甚至将他的皮肤炙烤得重新发黑。 宣逍一开始还在剧烈挣扎,想要撕开战斗服,但战斗服极为柔韧,并束缚得越来越紧。随着身上红光愈盛,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连双手都举不起来,只能拼命忍耐着身上的烫伤,血液的炙烧和源于灵魂的撕裂感,紧咬牙关,双眼焦距越来越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章 图穷 “哒,哒。” 看到宣逍这副惨象,裘明终于站起身子,慢慢走到了他身旁。 他低下身子,从宣逍的口袋里翻出了一袋软糖,撕烂袋子,强行掰开宣逍的嘴巴,把软糖混着嘴里的口水一并灌了进去。 宣逍被噎得直翻白眼,口水都流了下来,流到衣服上,但转瞬间就被蒸发了。 被烫得闪电般收回手,裘明默默退到一旁,拍拍发疼的手指,扯下手上的戒指鼓捣着什么。 这是一种空间道具,比赛中学生们可以携带补给类物品以防意外。但出于考核的目的以及有配备老师控制现场并进行监督的情况,空间戒指中禁止携带攻击性物品。 不过几息时间,宣逍身体突然一震,体内的魔力渗出体外,在四周荡起了一圈涟漪。 “呜哇。” 宣逍猛吐了一口黑血,七窍随之渗出血来,虚弱地喘气。他似乎被刚才体内的魔力暴动震乱了经络,整个人瘫在地上,提不起力气,无法挣扎,只有意识反而苏醒过来。 他痛苦地平躺着,艰难地抬起脖子,视野颠倒地瞅向裘明,本以为他是慌张地在搜寻补给类材料,正想开口吐槽他刚才帮倒忙。 “屮,你在干什么?” 但是,裘明掏出了一把闪着冷光,明显开了刃的斧子。 从宣逍的视角看去,那把斧子很大,相应的重量也极为可观,闪着寒光,估计能够直接砍下他的头。 裘明用瘦弱的胳膊颇为吃力地托着它,当的一下扔在地上。 整个刀身落在宣逍旁边,震响得清脆,宣逍感觉自己的心肺肝也随着这斧头的刀尖不停颤抖。 “这刀……是不是太大了?“宣逍干笑,心里却发沉。 这几年,裘明的反应越来越反常,昼伏夜出,犯懒犯困。四周的风言风语也从没停过,都说他是被恶魔上了身,这么扯淡的话,自己当然不太相信,只当他可能是体质特殊,可能有点小问题。 男人不就是常常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的嘛,更何况裘明真倔起来,八块炫石开了光都拽不动,自己说就更没什么用了。 但是现在,裘明面无表情地从戒指中拿出一块块青绿的树枝,随意地撒在宣逍周围,有的还砸到他的头,又添了一轮新伤。 这是要干什么?献祭的仪式吗?宣逍的脑子被体内的热浪蒸得极为迟钝,只剩下些许本能的思考。 的确是有一些通过献祭降临的特殊御兽……宣逍下意识地调动自己的记忆。 他清楚地看到,裘明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不是那种哭过后的眼眶发红,而是充满了那种来自死亡深渊的暗红,仿佛一切生灵都注定落入死亡的怀抱。 自己就是第一个领死的祭品。 但他本以为裘明只是内心敏感,像个小孩一样爱哭,只是脸皮薄,见到其他人后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罢了。 他艰难地开口,嗓音跟破锣似的:“咳咳,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就算你真被那什么上身了,我也……“ 裘明一愣,突然狠狠地给了宣逍肚子一脚。 宣逍又吐了口血。 他极力抬起手,想要招呼土萤石和托曜岩,却发现那两颗石头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明显已经重伤。 什么时候?那只蜘蛛! 苏昊刚才为什么那么好说话? 裘明这孤儿哪来的空间戒指? 为什么他硬灌自己软糖,以至于自己现在经脉瘫痪? 裘明! 宣逍猛然转头死盯着还在费力拿出柴火的裘明,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他张大嘴巴,在眩晕和虚弱中猛吸口气,正要呼救,再向老师揭发苏昊和该死的裘明的阴谋。 感应术和观察术学得再好,没有自己的帮衬,裘明根本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奥瑞金学校生灵学院。 可是这家伙现在背叛了自己,妄想跟苏昊那混蛋合计,在老师疏忽之时让自己“猝死”! 该死的叛徒! 等着,到时候,我会亲手扒下苏昊那混蛋的骨头,再混着这叛徒的肉炖汤! 宣逍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面色通红,泪眼婆娑地怒视着裘明,泪水混着咸腥的汗水,刺得他的眼睛不适,导致他涕泗横流,灌进他的嘴巴,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正倒在地上不时抽搐,突然,树木倒塌的声音接连传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随之而来,宣逍扭过头,看到远处逐渐蔓延的火海。 宣逍心生绝望,这回怕是逃不出去了。裘明和苏昊俩人加在一起,他好像真算计不过他们。 苏昊这王八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不怕被取消资格,甚至扭送到法庭吗? 不对,眼前最重要的是这个坑爹的叛徒。 他死前也要骂死这欺骗自己感情的叛徒: “哈哈,苏混蛋果然不能信,你也要被灭口了吧! “没我你能出去吗?当狗也不能眼瞎跟错主子呀~ “咳咳。” 裘明瞥了他一眼,弯腰把一颗土球塞进宣逍嘴里。 宣逍:“唔,唔唔唔!” 裘明皱眉看着火海,站起身子,弯下腰,双手颤抖地握住斧炳,站直,挺腰,挥斧,动作意外得干脆利落。 “唰。”斧子迅速劈了下来。 “唔!”宣逍身子僵硬,伸得板直,瞪大眼睛,看着批头砍下的斧子发出含糊的惨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章 沙漠玫瑰 “咔嚓。”手起斧落,木块被利落地劈成两半。 青绿色的木块被砍成两半时,中心突然逸散出大量青绿和土黄混杂的魔力,这些魔力盘旋回转,最后灌入了裘明和宣逍体内。 裘明身体一震,这些魔力迅速被排斥出去,而后在环境迅速逸散。 周围的火势受到影响,顿时一滞。 裘明拨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再次握起斧炳开始劈木头。 “咔嚓。” 宣小脑刚才中的属于火毒。 “咔嚓。” 青掠珊瑚的树枝中含有大量水分和土系魔力,跟他亲和土系御兽的天赋体质相合,应该能够帮助压制火毒。 “咔嚓。” 他口袋里的那些软糖是由魂系蜜蜂酿造的蜂蜜制作而成,可以补充精神力。 “咔嚓。” 四种基本元素中,火生土,在压制了火毒的情况下,宣逍的体质可以扛得住魔力冲击,并同化、吸收火毒。 毕竟,这不是还有骂人的力气吗,呵。 “咚!”砍完最后一块青掠珊瑚树枝,裘明随手抛下斧子,在高温之下直接无力地坐在地上。他低下头微微喘着气,没了拭掉汗水的力气。 汗水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下落的汗水越来越亮,闪烁着接近的火光。裘明闭上眼,就那么坐在那里。 苏昊的行为没有出现意外。 这种情况下,裘明对修改过多次的应对方案有充足的信心。 果然,裘明突然察觉到土系魔力开始向旁边聚集,它们就像大地一般敦厚朴实,缓缓注入宣逍的身体里。 宣逍身上的红色光芒变得越来越淡,最终显露出战斗服白色的原貌。随着土系魔力的注入,宣逍的身体开始发出淡淡的土黄色光芒,暴漏的青筋逐渐平缓,重新藏在了小麦色的皮肤下面。不知何时开始沉睡的宣逍的脸色也变得平和起来。 尽管周围就是火海,高温不断蒸腾,中央的两位少年此时却都非常安静。 劈里啪啦的声音中,裘明仿佛听到了鼾声…… 鼾声? 裘明看向一边,发现宣逍已经扭过半个身子,背对着裘明,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被汗水浸透,却传出了响亮的鼾声。 睡得相当惬意的样子。 裘明抄起一段有点烫手的树枝,朝宣逍头顶扔过去:“给我起来,灭火!” 角度扔得很偏,这树枝烫到了宣逍的屁股。 “哎呦,”宣逍一下蹦起来,“你故意的!” 裘明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了。 宣逍搓搓手,复杂地看了裘明一眼,把土萤石和托曜岩召唤回精神空间,就跑过去扶起裘明。 紧接着,他大手一挥,闪过一道土黄色的光芒,化为一朵层层开着的石花。 裘明眼睛再次变得暗红。 (种属)沙漠玫瑰 (属性)土 (能力) 【保护色】将自身颜色同化为与周边环境相同的颜色。 【混乱防护】将一部分花瓣抛出,花瓣迅速吸收各类元素,破坏元素平衡,引发爆炸,以达到扰乱敌方行动,防御攻击的作用。 (介绍)沙漠地区生长的稀有岩石生灵,其形态与玫瑰极其相似,因而得名,具备极强的防护能力。 果然,土系生灵中最不缺的就是擅长防御能力的品种。 苏昊到底不敢围一个火罩,彻底暴露堵死他们的意图。 只要有一个突破点就够了。宣小脑一定可以带着自己趁机逃出去。 他的血脉,注定了他是森林的宠儿。 想到这,裘明安心地闭上眼睛。 奔波和高温耗尽了他的体力,自身的精神又处于长期衰弱的状态,如果不是魂花拼命护着自己的精神,他早就因为多次开启天赋造成的精神冲击而昏迷了。 感应到魂花焦躁的情绪,裘明嘴角微微勾起,又悄然落下。 他陷入了深度昏迷。 世事多艰,众生多苦,我却还想要有明天。 如果我不会拖累你们,就好了…… 宣逍呆怔地看着裘明倒下去,所有的思考一下断开,忙把他提起来。 他眯起眼睛,看着周围的火焰,活动手指。 …… 一片黑暗。 突然,天幕变得蒙蒙发亮,夹杂着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吵。 宣逍又在白天故意装睡打呼噜。 还是,魂花又在发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 “医生快来,他好像醒了!“这是小雅的声音。 嗯,那个有只二阶啮齿兔的女生,那只兔子之前好像被宣逍的炫石狠狠揍了一下。 一下,也就是秒杀。 挺惨的,万分希望小雅别迁怒自己,他向宣逍叮嘱过给她留面子了。 啊,光线还是那么刺眼~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裘明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不出意外,他睁眼后果然看到了白色的病房和白色的床单,只是自己的手上不像电视剧那样挂着点滴。 也是,自己的症状挂点滴也没用,因为根本不是身体的问题。 裘明淡然地活动一下脖子,坦然地接受小雅惊喜之下连珠炮般的询问,眼珠一转,果然看到了大美人校医偷偷地瞪着自己。 怎么最近流行瞪人吗?裘明苦中作乐地想。小脑不在,自己只能独自一人被鲛人校医磋磨了。 要不然就可以把他交给校医了。 “我怎么了?”裘明直接开口转移校医的注意力。 “你都昏迷两天多了,是宣逍那粗鲁鬼把你拖回来的,”小雅顿了一下,接着说,“真的是直接拖在地上,他和你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样子惨死了。” 很好,早知道就应该多踩他几脚。 “宣逍把你送到医务室就走了,说是放弃继续比赛,老师也只说突然没找到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被个王八蛋坑了。”裘明笑了笑。 “是苏昊吗?听说他考完试突然退学了,也找不到他踪影。” “小孩子家家别那么八卦。” “哼。” “我打断一下,”校医突然打断他们,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就像是微风卷起波浪一样缱绻,“宣同学把你送来时,自身右臂骨折,所以只能用左臂勉强拖着你。 “他可谓十分讲义气了。”校医强调了重点。 也就是说,在他昏迷之后还有袭击吗?裘明紧接着问:“然后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章 校医 “然后啊……”校医眨了眨蔚蓝的眼睛,接着说,“他的体质强得让人意外呢,我才刚治疗完,他几个小时就好全了,这速度在你们原人之中可以说非常拔尖呢。” 潜台词是,宣逍已经没事了,裘明还是多操心自己吧。 校医说着,有意无意地舔了舔嘴。她的舌头相比常人尖得多,舌尖在红唇上一闪而过,蓝瞳眼波微漾,睫毛轻扇,嘴角微掀,轻呼一口气,腰部转动,即使披着白大褂,仍然能看到其整个人悸动般轻轻摇曳了一下,活脱脱像是一朵盛开的海婴粟,魅惑而致命。 站在旁边的肖雅目瞪口呆,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位校医,不断上下打量着她。 信号来了。裘明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是嘛。” “是呀~” “治疗时脱衣服了吗?” “你是说脱谁的呀~” 肖雅心里一个咯噔。 “都有。” “哎呦,你的情况比较复杂,脱了也没用,所以没动衣服。不过你身上那么脏,我还是用水元素帮你洗了洗。至于逍逍,他骨头都断了,这衣服当然就不能留了呀~” “逍逍?”震惊之下,肖雅嗓子破音,变得十分尖细。 “要不然呢~哦,难不成叫,大大?啊呀……”校医捂嘴,挑动眼角,仿若害羞地嗔了她一眼。 小雅如遭雷击,身躯一颤,表情异常僵硬。 裘明接着加强刺激:“那你呢?” “嗯?”校医有些疑惑。 “你脱衣服了吗?” 校医闻言,立马反手拍了裘明一巴掌,打得他闷哼一声,才接着说:“呸,我是挺好奇那小帅哥的身材……啊呸!” 校医语塞,表情凝固一瞬,其后偷偷瞪了裘明一眼,坐正身子,声音沉下来道:“我可是你们的校医,师生授受不亲的~” 句子的最后,她的语调又开始上升。 “总之他的伤其实也不怎么重啦,我只不过是赞叹一下他的,恢复能力。”说到最后,校医可疑地明显顿了顿,又开始捂住自己变得酡红的脸颊,低摇着头,露出了同样透着羞红的脖颈。 小雅不知何时便开始眼神呆滞。 裘明瞥了她一眼,继续问:“估出他三围了吗?” “等等!你们聊,你们聊,我忘了喂我家兔兔了!”强行打断二者的交谈,混乱之中,肖雅拔脚就跑,跟兔子一样迅速窜出去,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她关的是龌龊,藏的是隐私。 医务室内,校医接声:“三围嘛~我想想,大概是122……” “好了,”裘明收回视线,冷静地打断她,“人都走了,矜持点。” 校医起身,又一巴掌把裘明打得卧趴下,语气恼怒:“还不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才弄得整个年级都在传我怎么想年轻男学生了……” “注意,你先开的头。” “呸,还不是为了帮你,”校医叹了一口气,坐回凳子上,“罢了罢了,这姑娘难得的不嘴碎。说你的事情吧。” 一瞬间的功夫,她就缓下酝酿的情绪,脸上的红色褪尽,眼神平静地看着裘明:“宣逍那家伙知道了,你的病这回就再也瞒不住了。” 裘明皱眉,一言不发,看向摆放在医务室对面白色桌子上的一瓶水中的鲜花。 它在青春盛放之时被摘下,并被紧接着折断下部的根系,塞到了除了水以外空无一物的透明花瓶之中。 过了许久,他有些艰涩地回答:“本来也瞒不了多久,温老师他们也都起疑心了。” 校医直截了当地问:“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裘明目光平静,“连你也查不出原因,我又能做什么?” 他自己的病源于人类最本源的天赋和灵魂,从自己诞生在世上以来就埋下了祸根。自己拥有能够看破一定实力内生灵能力的逆天天赋,同时也背负着制约实力甚至生命的疾病,一得一失,从自然的角度来看,这很公平。 只是体弱多病的婴儿在这世上是很难活下去的。 自己的父母,大概也是因为这点,抛弃了自己吧。 “还是有办法的。”校医看不得他这种态度,插嘴道。 她指的是精研灵魂的贤者——即使是小孩子也能从慧网中获得的信息:生灵成长分为出生、心动、沧桑、超然、归源五阶,沧桑以上境界的御使都被封为贤者,但贤者的数量极其稀少,很难刻意寻找。 但是,正是因为这种稀少性,到达超然的贤者都强大得惊人,沧桑期与其在功能性和战斗力上宛如天壤之别。 如果真的能够找到魂系贤者,裘明的病说不定真的有救。 只可惜…… “没用的。”裘明一句话堵死了校医的辩解。 魂系能力极为诡异,冥灵国因此被整个主星盯得死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千层浪。 主星上最强的魂系强者都集中在冥灵国。那是个国土异常狭小的国家,位于广陆大陆的南部沿海地区,但即使面积受限,其似乎也因为魂系的特殊之处而经常陷入混乱。 冥灵国以先知为尊,而先知早在十几年前就带领其属下闭关了——闭关地点根本没有对外透露。即使透露,在不暴露自身能力的情况下,裘明也根本无法求见先知;而一旦暴露了自己这种详细探知生灵能力的天赋,不提衰竭症状能否治好,就算治好,他恐怕也会失去自由,甚至生不如死。 眼前这个离家出走中的落魄鲛人同样没有那个能量获取相关的消息。 “只剩下求宣小脑了……” 现有渠道无法解决,只有宣逍有能力探寻先知的消息。 看来之后可以诈一诈他,兄弟不坑白不坑。 当然,这需要先打消他现在起的一堆疑虑。他们到底不是小时候的无知小朋友,可以毫无隐瞒地彼此分享所见所闻了。 “嗯?那不挺简单?”余韵挑起秀眉,挺直上身,显露优越的曲线,同时对裘明抛个媚眼。 裘明很给面子地捂嘴干呕。 校医又给了他一巴掌。 被打瘫的裘明死鱼眼地瞪她:“你有本事真去找宣逍看看?” “切。”余韵不服气地嘴上呛了一下,但没有真的回应,一副面不服心服的样子,显然是真怕了。 接下来,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双双叹气。 简直是成平方得默契得有病。 “吱呀。” 这时,门开了。 阳光在中午将活力燃烧殆尽,温度早已转凉。 落日余晖透过门板,照亮了整间房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章 来访 身高差不多的两个身影推开了门。 一个是身材健壮,但脸庞残存稚气的少年,一个是身材窈窕,但气势惊人的女性。 差点忘了,温老师身高一米八来着。裘明的自尊心又一次碎成了渣渣。 “啊呀,温老师和小帅哥来了呀,”校医扬起手,招呼他们,“坐这,坐这。需要来杯‘鲛人泪’吗?” 说着,她又朝宣逍抛了个媚眼,眨巴眨巴,眼睛盈满了水汽。 相传鲛人种群滴泪成珠,其泪珠代表着最真挚的感情,所以就有一群爱做生意的商人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联合推出了一种绿得发蓝的饮料,说是含有鲛人泪珠的成分,美其名为“鲛人泪”。 不过看校医这架势,明显是要现场哭出来,够有诚意了吧。 宣逍早有预料,提前把自己藏在了温何身后。 “余老师不必费心,我们来这主要是看一下裘明同学的情况,”温何温声地一句话堵死了校医的说法,又把话头转向裘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裘明有点遗憾,回答道:“还好。” 这么多年来也都习惯这病了,目前主要是观察宣逍的态度,但他明显对校医有防备,这就大幅降低了她套出话的可能。 本来他不想多加解释,毕竟宣逍只是有点莽,不是傻。只要有点征兆,他就能够自己想通一切。他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虽然裘明也不想他们的友情掺入杂质,但现在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他还没好好看看这广大的世界,还没得到自己的答案,还没完成对那人的承诺。 人都是会死的,要死他也要把想做的、该做的都做完。 裘明回答之后是一片沉默,宣逍也不藏了,从温何身后走出,就那么盯着裘明。 他想弄清裘明到底都瞒了他什么。 这么多年,他好像才认识真正的裘明。 温何说的没错,裘明确实把他当成傻子耍。 沉默越来越深,慢慢发酵。仿佛有一股闷热的气流被灌入医务室,逐渐膨胀、升腾,最后凝结成屋顶的眼泪掉落下来。 余校医直接溜了。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宣逍,都是为了作掩护才给加了一堆坑自己的人设。 裘明对此熟视无睹,默默在心里又记上一账。 “如果,”温何拍拍裘明的背,突然发声,“灵魂衰竭症没有那么高的致死率,冥灵国早就不是现在的规模了。 “你是患者,应该比我们都清楚。 “现在看来,你这糟糕的成绩和你的灵魂衰竭症有直接关系。” 裘明点头,在心里附和:他如果没这病,还轮得到宣逍在那当老大? 还有宣逍这货怎么回事,盯得他心里发毛,救了他还被他骂,现在还被他抬出温老师,还被他瞪。 早知道就应该多踩十脚。 温何见他又开始发呆,眉毛一挑,平静地问道:“裘明同学,请复述一下生灵病理学中,关于灵魂衰竭症的情况。” “……不必了吧。”这不是扎他这个病患的心吗? “席卷主星全球的重症,在广陆大陆尤其严重,实力越强者患病后痊愈可能越低,这是一种实力越强,症状越恶劣的疾病。”这是宣逍的声音,不同往常,他今天格外得深沉。 考个试发现自己差点被谋杀,室友还被检测出身患重病,貌似还瞒了自己不知道多久。这对于他来说不啻于三观被洗了一遍。 缓过神来盘算,他觉得自己有资格生气。 温何随之话语一转,表示以裘明出生期的实力,情况却能恶劣成这样,明显是因为他隐瞒自己的病情长达数年之久。虽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没有批评裘明,只是温柔地表示: “希望你好好享受自己的余生。 “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晖炅国家学院同意宣逍的申请,特批他一段长假。” 最后的最后,她声音低柔,遗憾而温和:“他希望自己给你送终。” 好犀利……裘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颤抖。 说完后,温何老师没管裘明有什么反应,轻飘飘地起身,优雅地几步走出医务室,一侧身就走出去,而后轻轻关上了门。 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 除了门被关上后,有金属光泽的暗黄色门把手突然掉了下来,咚的一声,让裘明突然觉得自己被拍过的背隐隐作痛。 他心中余留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医务室里,现在只剩下裘明和宣逍两人,相视却无言,尴尬油然而生。 裘明突然意识到这是温何的阴谋。 宣逍嘴巴紧紧抿着,他手臂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突然,他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你救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没有问裘明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老师苏昊的谋划,也没有问裘明是怎么在他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发觉那套战斗服的问题。 这些问题固然重要,但并非关键。关键是裘明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使可疑的点有那么多,他仍然愿意相信一次。 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彼此几乎知根知底的哥们,但不知何时却变得颇为陌生,最后甚至连交心都做不到。 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问了一个模糊的问题。 裘明第一次直视宣逍,同样认真地说:“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你果然没信我。” 这一句话确实是真心之言。 宣逍听着眉头狠狠拧了一下,嘴唇嗡动,正要开口怼回去。 裘明语速加快:“幸亏我先让你把软糖咽下去,要不然我估计你能跳起来跟我同归于尽。到时候两个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至于我为什么没告诉老师,你自己能想明白。” 说着说着,裘明闭上眼,重新变得沉默,抬起都是满是擦伤的右手使劲挥了几下掌,有着赶人的意思。 现在不是打探消息的时机,他不愿意再增加可疑之处。 裘明只是孤儿,但宣逍却大有来头。他顾虑的多,有所怀疑是合理的。但是,他也没什么打探消息的心情了。 宣逍静默了一会儿,没再怼人,一反常态地轻轻呢喃:“我不是,我想问你是不是真心救我,还是怎么……”为了利益? 宣逍从未可以遮掩过自己的不同,实力强大的御兽、有特殊作用的零食、挑剔的着装、优越的体质和【亲和土系】的天赋,这都令其与诸多同学区别开来。同为室友,以裘明的敏感,他能轻易识别出他的身份。 但他没想到裘明能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这不得不令宣逍警惕,如果裘明心存恶意,他早就是具尸体了,虽然他下意识地排斥这种可能。 这时,裘明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我也不知道。” 原因很复杂,他也不愿意细想。 在身体半瘫的情况下,裘明也就眼睛和耳朵比较好使了。 “你是宣小脑,是和我从小就在孤儿院认识,一起考进生灵学院,一起在外面租房的大黑个。 “不是因为你有亲和土系的特有天赋,不是因为你有那么多稀少的土系御兽。 “不是因为你有多么辉煌的前程。这世上前程远大的人多了,我还能一个个去讨好? “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宣家的三少爷,懂吗?” 在对待朋友时,裘明总是意外得坦诚。 宣逍一面吐槽裘明的称呼,一面在心里感到暖洋洋的,他心情有些复杂地扭头看过去。 “打住,拿这眼神看你的衣服情人去,我快吐了。” 宣逍的感动荡然无存。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一章 商量 被嫌弃的宣逍回瞪裘明,颇为无语,猛地拽开右臂上缠着的绷带,攥在手里团成一团,扔在裘明病床上。 细看,这根本不是绷带,而是那件白色战斗服上剪下的一段。 裘明惊讶地看向宣逍,怀疑他脑子是不是烧坏了。都吃过一次亏了,还那么心大套在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上。 宣逍解释:“温何阿姨说这样可以加强你的愧疚感。” 裘明一噎。 “样本带来了。你怎么知道有问题的?我挑的时候明明很小心的。” 这是实话,宣逍在穿着方面极其讲究,可谓货比三家的典范。 裘明无语地回答:“你觉得自己的骚包能藏得住吗? “这件衣服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学校内部的店也查不出什么来。 “问题是,这件衣服是由苏昊那只热网蚀蛛的蛛丝织成的,那蜘蛛有火毒,它攻击你时顺便重组了这衣服的结构。 “现在还没到夏天,但也是越来越热,又没什么雨,你还天天吃大补的高营养食物,血盛生燥。 “你的气血本身就强吧? “这么多有利传播火毒的条件。苏昊不坑你,坑谁?” 宣逍听到这些就眯起眼睛,嘴角越来越撇,不屑地说:“你们这些弱鸡真会耍心眼。” 憋着气听完,裘明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加十几脚。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宣逍继续道,目光灼灼。 “我的天赋。”裘明一句话概括。 在主星,人类一共有十二个种族,每个种族的血脉都可能出现特定的亲和天赋,具有天赋的人会表现出一些特别之处。 宣逍“啊”了一声,眼光突然发亮。裘明真的具备亲和天赋的话,学校是不会放弃这样一位潜在天赋卓越的学生的,不用家族出力,裘明的病一样有希望。 他并未细细追究,而是由衷地为裘明感到高兴。 裘明补了一句:“不能暴露,暴露我就真死定了。” 说出这个秘密,是为了回馈宣逍刚刚的信任,虽然裘明自己是觉得没什么,不过他不敢掂量宣逍的小心眼。 希望直接被打断,宣逍突然捂住胸口,他觉得今天的经历稍微有点刺激,心脏不太能受住。 “你怎么知道,魂系的资料那么少,就算你大概能看出那件衣服的什么事情,说不定在魂系中也不算罕见呢?” “我师傅说的,他说我一旦暴露,估计就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了,”裘明冷静地回答,“还说最近主星波澜越来越大,并不太平。” 准确来说是互相吐槽时,师傅又一次落入下风,气急之下说出来恐吓裘明的。 不过这事情太大,危及他的人身安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那个中二游戏师傅?那个什么神?” “‘游戏龙神’。你以为那么多教材上没有的资料我哪来的,都是师傅帮我开的慧网权限。” 裘明紧接着补了几句:“青掠珊瑚树枝是我自己换的,但土苁蓉是师傅送我的。真要说的话,你的命一大部分都是师傅救的。”宣家在晖炅国的地位极高,宣逍肯定明白其中一些东西的价值。 不过他真不一定看得上眼,裘明磨着牙,心里发酸。 土苁蓉就是那颗土球,其内部蕴含高度浓缩而纯净的土系魔力,本身不是非常罕见,但因为供求极度不平衡而被强行上升成了珍宝的等级。也正是因为拥有土苁蓉的原因,裘明能保证即使苏昊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宣逍的生命乃至潜力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事实证明,在庞大而温和的魔力支撑下,宣逍手臂的创伤都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在这之后一段时间,宣逍的实力甚至血脉都会有所进化。 可惜了,那么好的东西都喂猪了。裘明暗暗腹诽。 “那还真是多谢了……”宣逍呆愣地回答,突然缓过神,“等等,你天赋的事情没告诉我,反而告诉了你那不知道底细的师傅?” 宣逍一是觉得裘明突然变脑残了,竟然把要命的信息告诉慧网上的马甲,二是觉得裘明不仗义,先自己一步告诉了其他人。 他们可是从孤儿院就在一起耍的! 裘明白了他一眼,说:“师傅自己看出来的,你当谁都是你吗?”他语气中充满了嫌弃。 宣逍持保留意见,他接着说:“这下,我,或者说晖炅宣家可以说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你要怎么做?” 他的命还是挺值钱的,所以等他抓到苏昊,非剥了对方皮的来还才罢休。 “但如果直接要求治疗你这灵魂衰竭症的话,宣家不一定会出手。” 这不难理解,裘明的准备过分充足了,一般的穷学生绝对不会携带青掠珊瑚树枝的,更不用说是土苁蓉了。 很明显,裘明是在已经了解苏昊阴谋的情况下,还坚持拽着宣逍一起掉进坑里,这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一些人肯定会认为裘明是刻意谋取宣家的人情,甚至是故意陷害。 更遑论裘明自身的灵魂衰竭症恶化程度已经颇深,很难进行治疗。为了一个蓄意图谋宣家的小人耗费大量的资源,许多人都会不情愿。这符合情理。 不过,故意陷害这点倒不用解释什么,宣家自身能够查明白。毕竟,苏昊这家伙居然跟寒刺国有联系,而寒刺国与晖炅国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 师傅愿意给予土苁蓉,其实也是希望宣家能够给予援手吧,裘明心里叹了一口气,淡淡地回答:“那人情就先攒着吧。” 宣逍皱着眉头反对:“你这病不能拖了。” 他本想拽着裘明,厚着脸皮,磨着自家长辈去想办法。 “我之前以为那些零食对你能有效果,但是治不了灵魂衰竭症,”他苦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看着憨直,活脱脱一个肌肉傻子,但作为大家族的少爷,该有的心眼其实一点不少。但在谋略方面,他一直比不上大姐和二哥,现在又被裘明暗地里照顾情绪。 他也该改变了,忽视自己的弱点不会带来自己想要的,只会留下遗憾。那么多年的兄弟,就算有点隔阂,他也不想看到裘明在病床上病死。 家人们都说,要有容人之量。 他还记得,小时候裘明还有力气把自己背到医院,当自己醒过来时,他笑得比谁都灿烂。 但现在,他连几块木头都劈不好,甚至跑一会儿就会虚脱,之前更是深度昏迷。即使现在醒过来,情绪也是淡淡的,似乎即将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都变了。 但宣逍知道裘明肯定不愿意死,否则他不会想当一个行者。 人类种群有三种古老的传承: 学者,读天下籍,解天下密。 晓者,识天下人,通天下事。 行者,行天下路,观天下景,人数最多,希望真实看到这个世界,通过不断的游历和思考得出自己的答案。 行者一生都在追寻答案。 自己静不下来,行者只是比较适合自己,但裘明大概是真的在追寻什么吧。 那他就更没有死的理由了。 宣逍心里念头千回百转。 裘明看着宣逍脸色反复变化,感觉他可能真被折腾傻了,正拾起所剩不多的愧疚感时,突然听到宣逍说: “小明,我带你去看病吧!” 说这句话时,他眼睛闪闪发光,语气沉重而真诚。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二章 公交车旅途 整个旅程的起因是清晰的,过程是曲折的,裘明是被硬拉出来的。 宣逍表示,如果最后真没救了,出来见见世面也好。就算裘明真的扑街了,他也会记忆整段旅程,代替裘明活下去的。 听完这些话,裘明立马有了治病的动力。 冲动的结果就是,裘明现在一手搭在台子上,一手搂着金色瞳孔的黑猫,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车窗外迅速流逝的风景。 坐在旁边的宣逍一边吃着蜂蜜饼干,一边看着潮流时尚搭配杂志,他又瞥了裘明一眼,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把注意力挪回了杂志上。 黑猫伸直身子,抬起脑袋,不断往上瞅,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可惜因为悬殊的海拔差距和角度原因,它只能看到一角。 他们正处于一辆急速行驶的直达公交车内部。 (生灵种属)公交车 (生灵属性)气\/金 (生灵能力) 【强化身躯】提高车体的抗性和速度。 【重启】 【分身】 (介绍)常见的交通工具通灵而成,灵性低微,但行为温顺,易被驱使。 主星和周围的星球上所有的生灵都有着特殊的能力,根据能力的不同可以划分出不同的标准,其中一种就是“属性”。 每种属性都有对应的特有能力,或者说,这些不同的能力正是区分这些属性的标准。 【重启】是金系的特有能力,拥有能力者可以通过能量核心不断更换身躯或吸收魔力修复身躯。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辆耐砸一点、跑得快一点的车子。裘明在心里默默吐槽。 齐郡不太容易能见到达到三阶的公交车,毕竟经济上实在是落后了一点。更何况这辆公交车的第三能力还是由【假肢】衍化而成的【分身】能力,这就更加难得了。 【分身】则是气系的特有能力,顾名思义,拥有者可以制造自身的分身。 比如……裘明眼光一转,看到了追在车屁股后面的另一辆车。 后面这辆车有着一模一样、金灰相间的外观,同样的八个轮子和相同的体积,正以相同的速度在平坦的道路上奔跑着。表面上看着是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行驶着,但其实只有一辆在精分而已。 另外,产生灵性的公交车其实自己会认路……裘明看着座位前面正襟危坐表演着转方向盘的司机,忍不住在心里提醒他现在走的是直路。 “很有意思吧~”背后的温柔声音蓦然响起,吓得裘明差点薅掉黑猫的毛。 温何老师从裘明后背的座位探过来头,看看沉醉在时尚中的宣逍,眨眨眼,又把焦点放到被黑猫顶了一下、捂着胸口的裘明身上。 裘明在闷痛中也忍不住想起余韵先提起、他后来脑补的温宣姐弟恋情节。 现在看来,这脑补似乎又破产了。 温何扬起头示意裘明看向司机的方向,双眼平静地看着裘明,似有考校意味地说了一句:“你觉得那家伙在干什么?” 裘明还在脑补姐弟恋的情节,直到黑猫轻轻抓了他一下。“额,”他眼珠转了一圈,“肯定不只是在耍宝,在沟通吗?” 公交车虽然灵性低微,但具备认路的本能,现在道路行驶通畅,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应该没有沟通的必要。那么…… “警戒和守卫?” 温何点头,笑了一下,接着说:“不错。” 她看着裘明放松下来的神情,又捂着嘴笑了一下,声音变得活泼了一点:“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宣逍会带你去塔兰森林,这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他没这么做,也不是你我认识的他了,”温何温柔地说,“我生气,只是因为没料到你能瞒我那么久。” 她是他们的老师,裘明本身还是孤儿,她更应当加以注意,却被这小子和那鲛人妮子联合骗了那么久。还真是……威名不保。 温何对着如临大敌的裘明点点头,不出意外地发现裘明浑身僵硬,腿上趴着的黑猫也炸开毛,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又坐了回去。 她伸了下懒腰,又闭上眼睛,右手拍拍身上的灰尘,左手撑着脸颊,身子侧向左边,开始假寐,指尖挥动时,似有火焰一闪而灭。 旁边明目张胆打量他们的男人身躯一颤,面色一下子扭曲起来。 四周好奇他们互动的人见状,识趣地不再打扰。 …… 绿色的太阳光芒暗淡,在若隐若现的晚霞簇拥中贴近地平线,近乎沉眠。滴滴的响声中,公交车到站。 宣逍打了个哈欠,奇怪地看了一眼后座落荒而逃的乘客,收拾东西之后迅速跳下车。 裘明和温何站在白色的站牌旁等着他。 “阿姨好!”宣逍给了一个灿烂而精神饱满的笑容,全然忽视翻着白眼的裘明和他头上的黑猫。 温何点点头,作势就要召唤出火蝶,带着他们前往旅馆休息。 “请等一下!”一道粗犷的男声礼貌地打断了温何的动作。 他们向声源处看去,发现是一个褐发黑瞳的年轻男子,其面部线条比较柔和,但留着精细打理的络腮胡,体表毛发旺盛。他身形健壮,穿着背心短裤,在气温还不算高的三月,其穿着显得十分清凉。 他旁边站着一个留着白色长发的高瘦男人,其貌不扬,披着一件宽大的灰袍。白发男人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们,轻轻颔首。 温何走到两个学生身前,平静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不太像是遇到熟人的语气,有点冷啊,裘明心想,他转头去看宣逍的反应,发现他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过,根据裘明的了解,宣逍可能只是看着眼熟,但没想起来对方的姓名。 “哈哈,”年轻男人爽朗地笑了两下,语带诙谐地说:“我这人会看点面相,这一观倒发现三位的目的地也是丰都二号旅馆。” “所以?”温何挑起一道眉毛。尽管对方的借口听着就扯淡,她却并没有直接否认。 “我们也隔那预订了房间,不如咱们一起搭把手?” 年轻男人模仿温何挑起一道眉毛,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话的同时,他左右手同时握在一起,做握手的动作,笑得白牙露了出来。 晓者……裘明敏感地判断出年轻男人的发展方向,其对外表应该有一定要求,似乎有着一定的非原人血统,看着很年轻,应该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是感觉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但他们可不容易解决,而且自己还要看小孩呢……温何看了眼尚在思考的宣逍,又向下瞄了眼裘明,盯着对面的白发男子,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哎哎,咱们刚刚是车友,现在怎么也算小半个朋友……”年轻男人还想劝阻,正要上前,却被白发男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回过头,发现白发男人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好作罢,回拍了一下白发男人的肩膀。 一副患难兄弟的悲惨模样。 没再回头看一眼,温何直接召唤出火蝶,载着两人飞向二号旅馆。 丰都城作为晖炅国的第二城市,以基础农业和珍惜材料闻名,其周边聚集了很多试图寻找和交换珍惜材料的商人、行者和学者,旅游业也因此得以迅速发展,旅馆遍地开花。 所以,那个能准确说出他们旅馆的家伙就显得很奇怪……裘明曾试图询问温何老师原因,但被其不善的眼神吓跑了胆子。 真的不怪他怂,他这种出生期的弱渣被火蝶摸一下就是个死,那可不得乖点吗? 一段时间后,火蝶驮着他们接近一座高大建筑。这栋建筑外观呈浅黄色,白色和红色条纹在其上蜿蜒游动,建筑旁边密布着郁郁葱葱的植物,其上覆盖着莹白色的滤网,在逐渐暗沉的环境中发出微弱的光。 火星烬灭,火蝶翩舞间消失,温何提着两个小子轻身落在地面上,却意外地瞧见过于眼熟的两个男人正笑着向他们挥手。 “太巧了!”年轻男人高兴地直接蹦过来,冲上去就抱住了宣逍,用大手欢快地拍着他的背,用力得他的腰都弯下来了。 这么快就过来了?有问题……裘明心脏一跳,蹙着眉向后退一步,转眼却看到温何脸色难看,正凝重地打量对面的白发男子。 这是交过手了? 裘明挑起眉,试探性地向后退一步,感觉像是踩进了棉花里,一用力,又好像踩到了巨大的橡皮一般将他整个身子往回弹了一下。而作为一个强身术甚至没有入门的脆皮,他果然前脚一撇,后脚一滑,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一片尴尬的静默之中,裘明抬起红着鼻尖的脸,机智地对温老师使眼色:是讹人的时候了。 他不能白摔啊。 温何了然,看向对面的白发男人。 对方似乎从一时的惊愕之中缓过神来,先发制人:“咳咳,这孩子需要多锻炼身体啊。” 这男的恶人先告状!裘明眼睛瞪大,转眼却发现温老师轻轻颔首,只能强逼着自己咽下气。 两个都惹不起。 年轻男人忙跑过来,一提溜就把裘明扶了起来,拍拍裘明身上的灰尘,乐呵呵地说:“兄弟你姿势不错啊,摔得挺潇洒的。” 裘明无语地看着他。 宣逍倒是已经跟他互搂肩膀、称兄道弟了。 年轻男人爽朗地“哈哈”两声,右手抚着胡子,双眼含笑地看了看裘明,走到两方中间,面向温何他们鞠了一躬,语气真诚:“不好意思,这回冒犯了。” 道歉过后,他表示外面到底人多眼杂,不宜商讨,还是回到旅馆商谈为妙。 温何考虑到安全问题,自身前往商谈,让裘明和宣逍去往旅馆。一阵光芒闪动,温何和白发男人身形消失,那个年轻男人却留了下来。 宣逍眨眨眼,上前一步,说:“兄弟你这是?” 年轻男人笑呵呵地立刻接话:“欸,他们谈他们的,我们谈我们的呗。” 他全然放松地上前拍拍两个朋友的背,仿佛没注意到两人的警戒,拉着两人围成一个圆,在耳边轻声说:“想不想挖掘丰都的秘密?” 宣逍无奈地看到裘明的眼神亮了一瞬间。 年轻男人放开他们,整整衣袖,嘴角勾起,郑重地介绍:“我叫周磊,两位兄弟怎么称呼?” 宣逍缓慢而有力地将手搭了上去:“宣逍。”他看了裘明一眼。 结合他之前跟“周磊”称兄道弟的态度,这是在表示“周磊”可以信任。 温老师的实力至少处于沧桑期,已经能够熟练运用五种基本技能,契约有血脉强大地涅盘火蝶,却仍然被白发男子一个照面制服,这说明白发男子至少已经晋入贤者。 有一位贤者作为合作伙伴,这个男人的背景似乎不浅,宣逍能够结识他也在情理之中。 无意外情况下,贤者的实力可以轻松杀掉己方三人,但这个年轻男子却是一种希望交好的态度。白发男子对己方三人也是多加退让,没有太过以力压人。他们总体上保持善意。 他们是希望获得什么? 思索着,裘明搭上了自己的手:“裘明。” 临时盟约达成,周磊嘴角的笑容在逐渐亮起的灯光下变得更加真诚灿烂,他收起手,退后一步,低声说:“我们的目标是……” 说到最后,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却摆着夸张的嘴型,暗示着四个字: “改-造-之-瞳。”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三章 周磊 听到“改造之瞳”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这是被各国官方严厉打击的极端组织之一,声名狼藉,明明拥有相当庞大的势力,但就是不做好事。 慧网对于这类极端组织也没多少记载,只是听说改造之瞳下分十二个部门,每个部门对应着基础和衍生的十二种属性,也存在共同的首领。这个组织是在之前的主星大战中突然出现的,以其各类违背伦理的实验而着名,但战后就安分了许多,近年来也没听到什么有关的新闻。 毕竟这种组织能够生存下来,保密工作肯定做到位了。 裘明正思索着,周磊已经开启了旅馆房间的隔离设备。 丰都城的旅馆编号实际上也是其等级编号,二号旅馆价格昂贵,相对应的,其设备周全,环境优美,安保到位,监控严密,同时也极为注重顾客的隐私。隔离设备便是保障客人个人隐私的重要设备,听说甚至可以隔离贤者级别的窥探和监视。 这来自于宣逍对裘明的说明。 裘明体质差,出一趟门就被折腾一顿,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宅的习惯,又因为在慧网中拜了个师傅,可以翻资料了解天下,就宅上加宅了。 宣逍一直很反对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方式,所以是用着炫耀的语气不屑地说明的,致力于刺激宅男拥抱大自然。 裘明无视他,直接询问周磊:“你们得到的消息是什么?” 信人不疑,疑人不信,既然要己方付诸信任,那么就先把消息讲清楚。 周磊满意地笑了一下,直接倒向床,呈个“大”字形,略显惬意地说:“不用这么严肃。” 他翻了翻身,看向裘明他们,歪着头,似乎在整理语言:“嗯……你们应该很清楚各地区的属性差异。” 受地理因素影响,各个国家所擅长的属性并不相同。他们现在身处晖炅国丰都城,那么……裘明用着提问的语气:“火系?还是土系?” 宣逍不知为何慢了一拍。 “火系,”周磊回答,他仰头看着天花板,有些深沉,“现在也三月中旬了,金乌的时候就要来了。” 他指的是天上的太阳。 主星的太阳在一年各个时期会变化成四种颜色,经过古老传承的说明和学者的不断研究,太阳分为绿色的句芒、金黄的金乌、枫红的蓐收和蓝黑的玄冥四个时期。在每一个月,不同属性的魔力就会产生对应的兴盛表现。 其中,火属性魔力的活跃时期位于五月。 “你是说,‘改造之瞳’会在丰都城做什么火属性的实验?”裘明提问。这个组织被列为危险组织的主要原因就是其进行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禁忌实验。 宣逍皱起眉头。 “大胆一点,”周磊笑了一下,“你们也明白‘火堑’那种圣地检查严格,活体实验不容易隐藏。那么,还有比这里更适合火系实验的地方吗?” “火堑”是处于广陆大陆东南方位、天堑山谷以西位置的火山岛群,内部火属性魔力极为浓郁,被誉为“火系圣地”,晖炅国的领土。正因为“圣地”之称,其管理严格,魔力流动会被严格监控,“改造之瞳”的各类实验便很难瞒天过海。 所以,没有世家驻扎保护的第二城市“丰都城”便是“改造之瞳”中的火部的重要地点?甚至是,大本营所在地? 事情闹大了……裘明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是想去挑事?” “我们,兄弟。”周磊强调。 “呵呵。”他们似乎还没答应呢,晓者可真是一群不可小觑的家伙。 “这一去,生命的长明灯估计就熄灭了。”裘明意有所指。 “有梦想,白橄榄才能让树叶随风传播远方嘛。”周磊“哈哈”大笑两声,这么回应。 宣逍打断他们,径直看向周磊的双眼:“有哪些人帮忙?” 这是直接寻求机密、考虑合作的意思。看起来,宣家与“改造之瞳”的关系很差啊。裘明理智地沉默下来,不打扰能够一定程度代表宣家的宣逍和周磊交谈。另外,也许是因为信息太少,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没多少,主要是冥灵国那些人,”周磊起身,耸耸肩,“火部并不被多么忌惮,实力也就那样。” 据周磊所说,先前跟温何无形交手过的年轻男人便来自于冥灵国,叫做叶行,是这次行动的主要外援之一。他能让温何老师脸色那么难看却还没有暴起攻击,实力上应该确实有一套。 没怎么听说过……宣逍皱眉,接着问:“有多少把握?” 他有些怀疑周磊这帮派过来执行任务的人的实力,也怀疑其是想要借助宣家的势力,这样的话,他们的合作诚意就明显不足了。 “把握?” 周磊神秘地笑了一下,但没有把话说满:“还是有些把握的,不过火部再差也会有些底蕴。” 这是不打算说开了,宣逍心里不快,不再接话。 他清楚温何的实力。需要她出力的战斗,自己等人没有参与的资格。无论成败,自己等人只能在这里等待结果。也许周磊也是这样的想法。 或者,宣逍看了一眼周磊,这家伙可能知道什么,例如自己很少参与家族事务,在帮助家族敲打自己? 宣逍想过之后心情就更闷了。 “得,你们可真是亲哥们!”看着他们不愿说话,周磊耸耸肩,摸了把胡子,状似忧愁地看天花板,开始不停地絮叨。 一个合格的晓者并不会冷淡对待有望长期合作的伙伴,冷场之类尴尬的场景更应避免,要有足够好的耐心和足够厚的脸皮。 很明显,在这点上,周磊十分“优秀”。 细碎的谈话中,白色的窗帘轻轻遮住了窗户,依稀能从其不时扬起而露出的缝隙处窥见黑漆漆的外界。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三人都听到了“轰隆”的巨大响声和劈里啪啦的燃烧和爆炸声。听着这些声音,三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不断燃烧的火焰,坠毁坍塌的房梁和杂乱穿梭的黑影。这些形象极为生动,仿佛就发生在三人眼前。 不对!这是魂花的【显象】能力。裘明察觉到精神空间中魂花的异动,马上站起身子,冲向窗户那里,拉开窗帘,惊得瞳孔一缩。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四章 火爪戾龙 只见透明的强化玻璃之外,有一道赤红色的光极速冲向裘明他们所在的顶楼,眨眼间就砰地轰在旅馆发出荧光的护罩上方,直接撞出一个流着岩浆的窟窿,赤红的岩浆坠落在绿地上,烫得地上发出暗红色的光。 旅馆周围的警戒灯瞬间亮起,警鸣穿透性地传播到每一个房间。 说好的安全呢! 裘明心塞,正要招呼宣逍避难,就见到岩浆之中分化出一道红痕极速直冲向他们所在的房间,越来越近,裘明甚至能够看清楚其身上流动的、如液体一般的红光。 裘明汗毛直竖,大喊:“快……” 还没喊完,面前的玻璃就发出一声可怕的闷响,他急忙往后退,过了几秒,窗户果然破碎,高温热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融化的玻璃碎片夹杂着火星,像子弹一样激射到房间各处。 源于长时间合作的默契,看到裘明起身时,宣逍就反射性地召唤出炫石。 紫红光芒一闪,炫石前进,挡住了大部分的玻璃碎片,却又被一道浑身黑红色、焦炭般的身影重击得石体颤抖、寸步难移。 “小明!” 宣逍大吼,心跳都快停了,炫石被拦住,无法马上改变方向,但裘明离窗户的距离太近了,玻璃碎片没有被全部挡住,他体质最差,就这些强化玻璃就能要了他的命。 就在玻璃碎片和火星即将撒在裘明身上时,房间中光芒扭曲,一只黑猫身形瞬间浮现在裘明面前,它竖起金色的瞳孔,利爪突起,几次冲起间便把玻璃碎片拨到外面,轻盈地落在裘明怀里。 “呼……”宣逍缓了一口气,再深呼吸一下,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年轻男人。 温何刚离开不久就发生袭击事件,这男的还正好坐在离窗户最远、最安全的床上,怎么想怎么可疑。 要不是二号旅馆的强化玻璃强度很高,阻拦了一下,炫石可挡不住速度那么快的对手,到时候就是全军覆没。 白色的床单已经开始燃起火星,被玻璃碎片划到的地方泛起黑痕,年轻男人额头青筋直冒,面色狰狞地卧在床上。 他的左手支撑着身体,成爪状攥着床单,右手握住脖子,肌肉抽搐,全身颤抖,不住地喘气。 看着不像假的,但也需要观察。 宣逍边看着,边把土萤石、托曜岩和沙漠玫瑰召唤出来,前两者碰触在一起,向炫石发射出柔和的光,后者缓慢转动,转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不见踪迹。 “先救下他。”裘明抱着黑猫,有些心疼地看看它身上被火星烫出的伤,转头瞧见宣逍警惕的样子,心下明了,劝说宣逍。 不论周磊或其背后的势力是否心存恶意,先将其控制起来,总能问出一些什么。 就可行性而言,宣逍体质在最近明显增强,周磊自身是纯粹的原人,身体素质并不突出,状态又很奇怪,制住他并不难。 接着,裘明吸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双眼变红,看向炫石那一边。 (御兽种属)火爪戾龙 (御兽属性)火\/暗 (御兽能力) 【强化利爪】 【阴火】 【驭火】 (介绍)由戾爪龙血脉改造和培育后的火系变异体,灵智低下,但破坏力强。 【阴火】属于火属性特有能力,在熟练掌握能力后,【阴火】产生的火焰能够向岩浆一样流动,或者像火云一样飘动。 三个能力都集中在进攻方面,这只御兽在火属性中也是典型的攻击特化的类型。 “三阶火爪戾龙,火系和暗系,火系破坏能力强,灵智很低。” 裘明跟宣逍和不知是否活着的那位分享信息。 “不可能!三阶再强也打不破二号旅馆的防护罩。”宣逍语气非常肯定。 他非常了解二号这个编号意味着什么,贤者等级以下的攻击根本无法撼动防护罩的强度,可是,事实就如旅馆外面那个还在流动着岩浆的红色空洞一样让人无奈。 回答之余,他一只手臂就把周磊抓起来,意外发现他除了面色狰狞之外,其右眼居然变成了海洋一般蔚蓝的颜色,眼白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发烫,连宣逍的体魄都能在手部感觉到灼烧感,状况非常诡异。 还真有问题!宣逍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的忌惮稍微放松了几分。 勉强站在狭小安全范围内的裘明再没精力分在两人身上。 他深呼一口气,忍着脑中越发锋锐的疼痛,依照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对火爪戾龙进行深度的探查。 随着探查,他的精神力开始蒸发消耗,精力迅速流失,瞳色加深为地狱一般的暗红色。 房间内不断挥出火爪,喷吐火焰的“黑炭”的一举一动和身躯内部都被玄之又玄地解析为只有裘明能够接收到的信息:全身皮肤重度烧伤,体内多处骨头发生粉碎和断折,魔力爆裂混乱但在迅速流失,生命力衰微。 强弩之末。 裘明做出判断,这家伙应该是被实力远高于自身的火系御兽强行注入大量不属于自身的火系魔力,直接混杂在那道红色的攻击光束中抛过来的。 它难以控制体内的魔力,所以才在行动中不自觉挥发自身魔力,产生一路的红光痕迹,以至于在黑夜中被自己直接看到。 炫石等阶低了一阶,又不擅长攻击,难以对其造成有效伤势,这只火爪戾龙身上大部分的伤势应该都是在冲击和赶路过程中造成的。 因为伤势实在太严重,所以即使实力高了一截,多了强化火系威力的【驭火】能力,来得也出其不意,这家伙还是打不过被增幅的炫石。 看起来像是某个势力破罐子破摔的行动……裘明直接向宣逍大喊:“把这家伙弄出去,它自己撑不了多久。” 这类灵智低下的御兽会严格遵守接收的命令,主使者明知这家伙降落后的状态也要派出来杀他们,难保不会下什么同归于尽的命令。 炫石的攻击力还是太弱,但是旅馆是有配备警卫力量的,其中一定有攻击特化的御兽。在主星上,四阶及以上的生灵固然数量稀少,但三阶的生灵却很普遍,足够对付这只虚弱的戾爪龙了。 宣逍也通过“观察术”加强目力而注意到火爪戾龙的动作不自然,具备更丰富战斗经验的他在心里下了同样的决定。 只见土萤石和托曜岩开始互相盘旋,两者逐渐融合成一个光团,光团缓缓升起,发出的光芒并不刺眼,但似乎穿透过阻隔,播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甚至抑制住了房间内逐渐升腾的火焰。 共鸣技【和光散萤】。 共鸣技——能够高度契合的生灵彼此合作才能施展的技能,其常常具备强于两者能力强度总和的特殊效果。 被这光芒照射到后,炫石突然变得透明,紫光一闪,直接在火爪戾龙的身上撞击了数十次,把它撞击得失去平衡。 火爪戾龙的身体不停晃动,身上的“黑炭”脱落,留下岩浆一般浓稠的血液。 它开始发狂,狂乱地跺着地板,却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血液,一个趔趄就倒了下去。即使如此,它并没有停下行动,它将头部对向宣逍和周磊,张开嘴,从咽喉处冒出暗红色地火光,作势就要喷出火来。 只见一片极其微小的石质花瓣在其面前显形,承托住其液体一般的火焰之后就碎裂开,搅乱了周围的元素,形成了一个混乱的漩涡,将元素直接吸引到这块“黑炭”的位置。 一直维持着【保护色】的沙漠玫瑰小幅度地施展【混乱防护】。 宣逍扛起周磊,只留下炫石在身后挡着,牟劲向门口冲去。 裘明在他先前就开跑了。 等到他们打开房间门后窜出去,就听到“呼”的一声,扭头看,发现房间内的火焰都卷向不速之客身前,像是碰触到什么开关一样直接炸开,掀起一股热风,破墙而出,把火焰中的黑影直接抛到了窗户外面。 黑影挣扎着,被热风推到远处,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吼声。 房间外墙已经完全被炸烂,只剩残破的几片在热风中摇晃,地面在宣逍的有意控制下还算完好,燃起的火焰也因为温度降低而缓缓熄灭。 从房间向外看去,黑影的掉落激起了更激烈的一轮警鸣,从一层开始传出各种各样的兽吼和利器相接一般刺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缓缓平息。 安静下来的环境中,激烈的心跳平缓下来,全身肌肉勉强地紧绷,大脑神经似乎被刀割着一般,在全方面的疲惫之下,裘明的身子难以抑制地软下来,因为精力不济,只能用力掐着自己手臂上的肉。 现在还不能放松,这个男人的嫌疑并没消除,裘明无力地打量着周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五章 回归 旅馆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在爆破刚开始时就已经迅速赶到房间外等候。 宣逍和他们解释了几句,向裘明耸了下肩膀,就要把周磊交给负责紧急医务的人员,直到他感到周磊逐渐有力的挣扎。 裘明也注意到这个情况,直接瘫在地上观察。 “呼,呼,”周磊喘着气,艰难地站起来,弯着腰,用手撑着身子,汗如雨下,哑声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先被攻击到了。” 说的好像你参战了一样。裘明头昏地在心里想。 宣逍眨眨眼,忽然发觉自己是三人中唯一状态完好的,便主动向工作人员申请了新的房间,当场拿到了钥匙。 御兽契约在各地之中广为流行,契约了御兽的人们其实各有手段为自身建造临时住所,因此,丰都城的正规旅馆本身还会提供保护住宿人员的安保工作,并负担对应的有限责任。 二号旅馆应其编号,对贤者等级的攻击布置有对应等级的防御工作,也负担有对应的责任,因此宣逍可以直接要求更换房间,甚至追溯责任。 但现在并不是考虑投诉的时候,先确保安全再说。 拿到钥匙之后,宣逍一把托起裘明的腹部,一手扶过周磊,踉踉跄跄地到了其他房间。 进门之后,裘明被扔到一张床上,周磊倒是渐渐恢复了气力,缓缓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宣逍学着裘明双手抱胸的样子,挑起眉头,踮起一只脚开始抖腿,力图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语气玩味地说:“周磊,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晖炅国国内势力对外利益一致,二号旅馆属于晖炅整体运营,设计刺杀他们是不可能的,因此嫌疑便主要落在周磊身上。 周磊还有点喘,沉默良久方才回答:“我跟‘改造之瞳’有点恩怨。所以……” 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是在表明这次的袭击确实跟周磊个人有关,但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周磊当时的情况确实很像是受到了火属性能力的影响,如果敌人能够将一只三阶的火系生灵突破防护罩送到旅馆内部,那么也可能在之前就突破防护罩攻击周磊。 只是,二号旅馆占地面积广大,敌人是如何确定单单一间房间为攻击对象的?为何只攻击了周磊一人,而放过了宣逍和裘明?以及……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宣逍询问。 这是最明显的问题,一只眼睛变成蔚蓝色明显不是原人种族的特征。宣逍与周磊有过几面之缘,其相貌与现在差别不大。 “我的相貌并未伪装,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影响到我,就这些。” 说完,周磊闭上了眼睛,依旧有些压抑地呼吸,眉头紧锁,似乎忍耐着某种痛苦,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即使火部是“改造之瞳”中势力垫底的部门,他的踪迹依旧被其察觉并给予反制,这超出了他的意料,不免令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这甚至令他失去了“晓者”的基本素养,表现得过于直白和冷淡。 宣逍自觉碰了个钉子,见两人一个趴着,一个躺着,都很虚弱的样子,没再多谈,将炫石他们释放出来护在两人中间,查看睡在裘明旁边的黑猫的伤,叫来医务人员为其进行了治疗。 做完这些,在室内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中,宣逍沉默地走向窗台,拉开窗帘。 向外看去,防护罩上的空洞正在慢慢缩小,地上的火流也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被炙烤得发黑的植被残留着刚刚袭击的记忆,直到明天早晨,它们将在晨曦的光晕中去除烧伤,重新焕发生命。 更远处却一反刚才的平静,火光冲天,焰影斑驳,不断有火焰卷到半空之中又被某种力量拉拽而下,甚至有密密麻麻的绿色植物生长在火焰之中,闪烁着金银交加的光芒。然而,尽管有如此异象,这一切却完全无声,似乎远方发生的事情只是在清冷月光下投射的海市蜃楼。 这是现在的他们难以企及的力量。 宣逍在寂静之中眺望着那里,回头瞧一眼尚在休整的两人,闭上眼睛,安静地站在那里。 远处的火焰燃烧的时间并不长,过了一会儿,火焰慢慢熄灭,房价内的灯也突然亮了。 “哎,麻烦各位醒一下。”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被惊醒的三人放眼看去,发现是那个白发男人。他神情惫懒,眼睛微眯,依旧披着那件宽大的灰袍,语气自然随和。 温何老师也随之现身,不同于白发男人,其身上的衣物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她神情严肃地端详宣逍和裘明,过了一会儿才放松道:“没事就好。” 看样子,温何老师他们应该以某种手段知晓了这次的袭击,甚至这次的袭击更可能来自那里,裘明心想。 经询问,确认周磊确实没有嫌疑,宣逍手一挥,就将炫石它们收入了精神空间,不再对其警戒。 他具有【亲和土系】的天赋,可以开辟一个收纳土系御兽的精神空间,在其中,炫石它们可以好好休养。 温何很赞赏他们此次的反应,叶行——那个白发男人却走到周磊那里,拍拍他的背。周磊挥挥手,表示自己无恙。 叶行站直身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想到有着那么多阻隔的情况下,那些家伙依旧可以锁定小磊的位置。” 说到最后,他看着裘明,若有所思。 裘明跟叶行对视了一瞬间,但并未感受到任何善意或敌意,只有一种沧桑与随和,就像是天地间自然落下的雨滴,随风而行。 温何皱眉,直接说:“你看裘明是什么意思?” 她的学生又没有犯错,这家伙看什么看。 双方在立场上属于战友,所以她尽管心情不快,也只是口头提醒一下,而并未直接攻击。 当然,打起来也不一定打得过。 “啊,抱歉,”叶行如梦初醒,抱着脑袋,弯了弯腰表达歉意,有点无措,最后拍了拍周磊的背,“这小子我看着挺有眼缘。” 温何翻了下白眼,不再答话。 叶行环顾四周各人的表情,笑了一下,抬手放出一道银色的光圈。 光圈缓缓上升,就像是清晨时的朝阳,升到房顶时像烟花一样突然炸开,分成四股溪流,潺潺向四人流去。水流温柔地环绕在各人身边,贴近他们的头部时逐渐透明,最后消弭于无形。 除了裘明。 他周边的溪流须臾之间就被吸收完毕。 见状,叶行呵呵一笑:“也好,也好。”他一手指向裘明,对其又释放了一股溪流。 溪流消失时,各人只觉得神清气爽,裘明更是有内外焕然一新的感觉。 直接治愈精神,这属于罕见的魂系治愈能力。裘明不禁仔细瞧着叶行。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行就随便找个凳子坐下,嘴里开始哼歌。 温何缓过神,看着叶行不打算管事的样子,撇了下嘴,叮嘱其他三人:“火部这件事分量很重,我必须回去一趟。” “至于你们,”她顿了一下,指着叶行,“跟着这人就行了。 “尤其是你们俩,”温何示意宣逍和裘明,“总不能白受惊一场,这人虽然看着就穷,但相比你们还是有点闲钱的。” “丰都城最不缺的就是商会。” 说完之后,温何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叶行嘴角抖了一下,感觉到六只眼睛聚焦在自己身上,被迫停下嘴上吹的小曲儿,无奈地说,“也行也行。” “你们跟着我也行。 “欸~”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六章 商会 叶行说到做到,在天亮后就领着几人奔向丰都城的商会区。 直接走着去的。 丰都城是真的大,裘明的体质是真的渣,前面三人面不改色,就他气喘吁吁。 周磊一反先前满脸笑容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跟在叶行后面,宣逍也是心事重重,却时而露出快意的笑容。 反倒是叶行注意到裘明的窘相,主动放慢了速度,这也导致他们赶到商会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但是裘明一点愧疚也没有,但凡他们召唤出一只赶路的御兽,他们花费的时间肯定大大缩短。他提议过,然而前面三人都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权当体育锻炼了,裘明暗暗咬牙。 就在他正想着以后的锻炼计划时,用余光瞥见旁边跟着赶路的黑猫,听到精神空间里魂花的稀里糊涂的梦话,突然陷入平静。 在裘明的单方面奋斗中,他们终于到达了丰都城的一座商会建筑前方。 这座楼与二号旅馆的建筑风格非常相似,或者说,跟晖炅国大部分建筑的风格相似,一样具有浅黄的颜色,表层涂染着白色和红色的条纹,只是其周围没有绿植分布,也没有用来保护绿植的滤网。 它没有那么高,与大地贴得更近,周围的人流进进出出,十分繁荣。 刚走到门口附近,叶行“嗯哼”一声,没给三人休整的时间,直接带着他们进入建筑之中。 从外部来看,商会建筑并不大,但内部却是别有洞天。不同于齐郡,丰都商会的繁荣令其具有充足的财力来布置内部空间。 一个个大小、形状不同的展柜或竖立、或漂浮地散布在商会建筑之内。灯光打下来时,散发出纷繁绚丽的光彩。 种类很多,海产占了很大一部分啊……裘明擦完汗,环顾一圈,有所感叹,却突然发现周围只有三个人了。 叶行不见了! 不会是不想付账吧……裘明心里无奈,却也认为对方好歹至少是一位贤者,做不出这种坑小辈的事情,所以,大概率是走丢了。 联想到对方刚才那种着火一样的态度,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既然着急,为什么要走着过来? 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裘明揉揉太阳穴,捞起黑猫往宣逍怀里塞去,在宣逍懵懂的表情中嘱咐他照顾好黑猫,就自己一个人向商会里面走去。 宣逍尚在思虑之中,闻言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两只手捏着黑猫。兴许是一直感到不舒服,黑猫忍无可忍地用爪子用力地戳了他一下。 “嗷!” …… 叶行先前表现出了精神治愈能力,他应该至少契约了一只具有魂属性的御兽,虽然其不一定就是裘明寻找的魂系贤者,但可以提供一个方向。 若是能够自己解决问题,裘明自然是愿意的。宣逍身份特殊,他也不想因为拜托他帮忙而导致宣家出什么变故。 宣家到底是晖炅国的守护神。 深吸一口气,裘明低下头,刚想开启能力来扩大感应范围,吸收周围的信息。 “小伙子,你在找什么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裘明的动作,惊得他浑身颤了颤。 抬起头,发现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脸部有些发福,有一米七出头的身高,他一只手捋着下巴上的短胡子,对着裘明发问。 “额,不好意思,”裘明有些尴尬地说,“我到处看看。” 他总不能说自己在找疑似已经走丢的长辈吧。叶行不要面子,他还要一点的。 “嚯嚯,”中年男子闻言,小眼睛转了三转,情不自禁笑了两声,“这你低着头,可看不出什么名堂啊。” “我还以为你这是丢了啥呢,没丢就好。 “对了,你家长辈呢?你这年纪可别在商会乱跑,一不小心就被人坑了。” 他捏紧了胡子,位俯下身,认真而关切地看着裘明。 是个关心小辈的商人啊。裘明心里一暖,刚想回答,想到周磊的例子,又心里一紧。 商人中多出晓者,或者至少是向这个方向发展的人。刚碰到一个坑货,裘明很难对其敞开心扉。 所以,他最终只是张张了嘴,讷讷地回答:“没事。” 中年男子“哎”了一声,仿佛早就有心里准备,拍拍自己的小肚子,环顾一圈商会的情况,有点犯愁,最后只是又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说:“那不如我陪你转转。” 他看到裘明蓦地眯下来的眼睛,忙补充道:“这地方都是监控,商会也不少强者,我找抽才会在这地方害你呀。” 总不能让这孩子就这么一个人乱晃吧,这地方好多没节操、只会唬人的老狐狸呢。 这世道像他这样有原则的商人可没多少了呢。 在心里自得地自我吹嘘了一回,中年男子又补充道:“你这孩子看着就十一二岁,就是大家族也没啥钱的年纪呢,也没啥油水啊!” 他在之后又嚯嚯笑了两声。 笑声爽朗,是善意的调侃。 他指着周围的商品,语气兴冲冲起来:“叔叔给你讲讲这些东西的品相,这可都是经验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胖胖的脸颊两边凹陷,显出两个颇为明显的酒窝,眯眯眼,虽然皮肤粗糙,但肤色挺白,看着特别像是一尊慈祥的弥勒佛像。 不过裘明此时陷入了精神打击之中,没在意中年男子的外貌。 他咬咬牙,一字一顿地强调:“我十六。” “嗯?”商人有点疑惑,下意识在嗓音中透出疑问。 “我说,我今年,十六。”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七章 钱大勇 裘明将重点重复两次,但商人听完后有点傻眼。 “你这,你这……”他抬起胖胖的手,把裘明的双肩拍得梆梆响,“你这身子……” 话语已尽,意思却明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裘明不知道该说啥,身高和体型是他永远的痛,谁说跟谁翻脸,本来想要瞪人,但这位大叔看着也不像是怀有恶意的样子,只能默默把气憋下来。 大叔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变成了夹杂着心痛和怜悯的神情,缩了下嘴唇,什么也没说。 他能看出来,裘明是那种很敏感、自尊心却很强的孩子。 一开始,他是看着一个年纪挺小的孩子在商会进出,又低着头,很委屈的样子,想着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就顺手去帮一下。 但现在,他看着裘明跟年龄完全不符的体形,感受到他态度的倔强,倒是真的被触动了。 跟自己家那个死小子一模一样,商人想,什么事都在心里憋着,可别憋出事儿来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说法: “小伙子,还是刚才那句话,要不要先跟我逛逛? “我钱大勇还是有几分信誉的。” “你可能不知道,但在我们圈里都传遍了,”钱大勇无奈地笑笑,“我还跟宣家杠起来过呢,因为一些伤脑筋的事。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到处问问。” 说着,他眨了眨眼,对着旁边的行人挥了挥手。 行人一副考究的着装,带着金丝眼镜,也打了声招呼,明显认识的样子。 话都说出这份上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裘明只能答应,但也表示会顺便找人。 钱大勇乐呵呵地点头答应。 他顺势就拉着裘明,从周围的材料开始介绍。 海珊瑚、抱树叶、未央花、翠葛丝、水莲叶、烟稻酒、潮螺壳、浊鲶须…… 沙棠树果、断截蟹膏、海猫褪爪、咬鲨鱼翅…… 种种商品,即使是极为冷门的材料,他也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裘明从一开始不太情愿的态度,渐渐变得心悦诚服。 他能够看出来,这位商人的实力并不强,但在经商方面的经验和心得却是自有一套。 裘明的眼睛非常特殊,具有看穿许多生灵实力的特质,甚至能够连跨两阶分析生灵的能力。 经过大量实验,他发现,因为自身的灵魂衰竭症,他的能力并不稳定,对实力很强的沧桑期人类或其他生灵就会失去作用。 在这情况下,能够被出生期的他看出实力,证明这位大叔的实力真的有限,属于普罗大众中的一员。 包括他自己,假如没有这个洞察的天赋,他自己其实也不过是其中一员而已,一个普普通通、刚刚踏上旅途的人,甚至还有所不如。当然,即使拥有这种天赋,他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都不过在路上罢了。 他想要寻求的,是自己生命的答案,所以要到处走走,成为一个“行者”。 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裘明看着滔滔不绝的大叔,一边听着讲解,一边在心里感叹。即使并没有找到突破超然的道路,封为贤者,有些人依旧能够在行者、学者、晓者三种方向中找到自身的位置,并走出自己的路。单这一点,他就具有充实的幸福。 裘明就这么表情呆滞地吸收着大叔倾情讲解的经验和知识,觉得灵感就像灯泡一样在周身不断点亮,全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刚用力地点了点头,裘明感觉到有人拍了自己一下,同时发现大叔突然停止讲话,整个人跟被定住了一样,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后方。 他不解地向后看,发现宣逍抱着黑猫,正在眼神冒火地瞪着他。 你知道我找你找多久吗?宣逍向他使眼色。 干嘛?裘明斜眼。 宣逍眼皮难以遏制地挑了挑,俯视着对面的矮个,心里恼怒,有些唾弃自己老妈子一样的行为。 这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吗?以往自己对上裘明,有几回没吃过亏的? 尤其是这几年,这小矮个坑着呢。 黑猫挣扎着跳出宣逍的怀抱,直奔向裘明,攀上裘明肩膀后,呲了呲牙,重新闭上眼睛。 宣逍有点心塞,他可给这只黑猫投喂了不少次,它也没跟裘明契约过啊,为什么就这么亲密? 裘明揉了揉黑猫,安抚了精神空间里蓦地炸毛的魂花,刚要开口,就又被打断了。 钱大勇一副别扭的语气:“宣逍,宣家?” 他指了指宣逍,撇了撇嘴。 宣逍“啊”了一声,困惑地问: “这位大叔,怎么了吗?” 他并不惊讶这里的商人能够认出自己,他们掌握着多种渠道,消息灵通的顶尖那一批总会有点办法得知自己的相貌的。 商会统归国家管辖,顶尖商人利益与晖炅国家利益息息相关,宣家并不担心他们背叛。更何况,叶行还在商会内部,自己的安全并不用担心。 于是,宣逍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爽快地打了个招呼。 裘明看见钱大勇的脸部扭曲了一下,心里感觉不妙。 身为脆皮,他很有眼色地立刻向周边撤退,给二人留下交流的空间。 气氛虽然变得沉凝,但预想中的暴力事件并未发生,钱大勇的表情一变再变,最终却只是狠狠地呼了几口气,哼了一声,向裘明扬了扬手,脚步很重地缓缓走向商会出口。 再怎么气,他也不想对孩子出气。只可惜那个嫩生生的小伙子,本来看着挺有眼缘的。 裘明看着他走出商会,慢慢的,身形逐渐消失。 宣逍还是不明所以,用手肘碰碰裘明,直接发问:“那大叔,怎么回事?” 裘明忽然想起钱大勇先前所说的话,皱起眉问宣逍:“你认识‘钱大勇’这个人吗?” 他觉得宣逍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 “钱大勇?”宣逍却惊得一跳,反应大得出奇,“那不是跟我爸妈抢二哥的人吗?” “……”裘明眨眨眼,“什么?” 刚才风声似乎有点喧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八章 故事 宣逍说的是一个说来话长,还挺狗血的故事。 自从主星魔力觉醒、御兽变异、体积扩大以来的六百多年里,各种纷争就没怎么停过,距今最大的一次世界性战争也不过刚过去了几十年。 相比起各个国家分据不同领土,管理明显更加严格的广陆地区,海洋面积更多的月曜半球一直处于各个种群冲突不断的混乱情况。 这类环境对于一个希望合法经营的商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仍然还是会有努力奋斗,在施展各类手段之中仍然坚守底线,且在最后发家致富的存在。 他们的天赋可能并不优秀,跟很多人一样停留在沧桑期,御兽实力也不过中规中矩,但他们拥有眼光和一定的运气,并在最后成就一段传奇。 钱大勇就是一位这样的存在。 只是,他虽然事业有成,但在锐澜大陆的混乱之中失去了妻子,还丢失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据说,他这个孩子和他不一样,天赋很好,拥有【亲和土系】的特有天赋,但也因此被“神侍”盯上,最终成了悲剧。 “神侍”是活跃于月曜半球的秘密组织,跟其有关的新闻多是烧杀抢掠的内容,这个婴儿被其盯上,多半是回不来了。 在发动自身的势力和人脉之后,钱大勇只得到这个令人心寒的消息。 他终究只是一个武力弱小的商人,在锐澜混乱的环境中已经是苟延残喘,若是跟“神侍”正面杠上,只会落到毫无立锥之地的下场。 所以,在奋力调查两年,仍然没有结果之后,钱大勇心灰意冷,决定收拾行当去往环境更加安稳的广陆地区经营,不再回到锐澜大陆这个伤心地。 到达广陆地区之后,钱大勇依然努力经商,扩大自身的买卖,他将目标转向国内环境最好、最富饶的晖炅国,然而,在逐渐扎根之后,他听说到宣家在几年前收养了一个被“神侍”绑架、具有土系天赋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描述跟自身的孩子很相似。 随着这个孩子的长大,钱大勇也跟宣家搭上关系,施展各种手段,最终成功跟这个孩子做了亲子鉴定。 亲生的。 尽管难以置信,钱大勇还是在再三确定之下接受了现实。 然后,就孩子的抚育和教育问题,他跟宣家杠上了。 这件事情一度成为国内的奇谈。 而这个孩子,就是宣逍的二哥,大宣逍一岁,目前正在晖炅国家学院学习的宣忠。 很显然,钱大勇输了,宣忠还是宣家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生气。 在宣逍滔滔不绝讲故事的时候,裘明满脑子都是吐槽,顺便可怜一下当了夹心饼干的宣逍二哥——宣忠。 听说宣家之所以收养这个孩子,也跟十几年前宣家遇袭,刚出生的宣逍马上下落不明有关。 当时晖炅国内环境混乱,怕是宣家本身对找回孩子也不报希望吧。 所以才会收养一个年龄相仿、天赋相同的孩子。 怎么都是刚出生不久……裘明无力地抬手扶额,也难怪钱大叔看到宣逍会直接气愤地走了。 宣逍耸耸肩,他自己也是无辜的,要知道他记事时就身在齐郡的孤儿院,到了五岁时才跟家里相认的。 锐澜大陆和晖炅国之间隔得可不近,这会不会太巧了?上一辈的事情,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裘明放弃思考这些,转而问:“周磊人呢?” 从刚才开始就没见到他的人影。 表面看起来,他和钱大叔一样,也是选择走“晓者”的路,态度也都崩过,倒是刷新了裘明的见识。 “谁知道,那么壮的男的还能丢?”宣逍不负责任地回答。 他对先前周磊的不力保证还心有余悸,另外,周磊连着一个上午都是一副棺材脸,他也不愿意自讨没趣。 以晓者为发展方向的人不少,但态度这么两极分化的,他们都是第一次见。 跟钱大叔比起来,周磊真的没什么当“晓者”的天分啊,那他又为什么要选择这条道路呢……裘明在心里思考无果,转而问宣逍:“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温何老师明显是想他们俩薅叶行的羊毛。 也是,难得有个能让贤者帮忙报销的机会。 宣逍愣了一下,仿佛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扭过头看看周围的商品,一个个品相不错,质量也上乘的样子,但在最后摇摇头。 “这里没有我需要的材料,”宣逍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若有所思,“若是有神秘系或者星辰系的珍贵材料,我可能会考虑。” 瞒着事情的样子……裘明眯起眼,打量着他,回忆起这座商会建筑的外观那相似的配色,依稀间懂得了什么。 这里可能跟二号旅馆一样,都归属于晖炅国运营。 那么,在获取稀有材料时,由宣家等势力提前选取的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依照这样的思路,宣逍的确是没必要在商会现场选择,而周磊明显另有背景。 所以,温何老师之前提醒的主要对象其实是裘明? 因为明白三人中只有裘明没有背景支持,所以暗地里提醒一下,也算是另类的照顾,或者说补偿? 裘明皱眉,又想起了宣逍那些珠光宝气、来历不凡的御兽,心里即使不太在意,仍然有些闷闷的。 这些坑爹的有钱人…… 看来是看出来了。宣逍注意到裘明的目光变化,摸摸鼻子,讪笑一声。 裘明忍住心里微妙的酸涩,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提议两人先去寻找叶行。 宣逍瞄到裘明这反应,松了一口气,急忙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大概能理解裘明的想法,只是没有报太大希望。 魂属性广泛分布在各种御兽之中,但分布并不意味着精通,那个男人也可能只是恰好有一只御兽具有魂属性而已。 就算他之前施展了类似于缓解精神疲劳的能力,但这跟治愈灵魂衰竭症是两个领域。 走着走着,宣逍后退一步,看着在前面专注赶路的裘明。 温何阿姨强调过裘明的病情,说明了其病情严重的原因:说到底,都是裘明自己拖的。 宣逍自己却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现在,把之前没有留意的情况串起来,宣逍觉得裘明不可能会不了解自己的病情。 既然裘明简简单单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又为什么不找自己求助呢? 只是,之前裘明主动点明两人之间的生疏,宣逍自己也不好意思询问出口。 思考之中,他不经意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前面开路的矮个子,又开始陷入思考。 商会内部应该被空间属性的能力进行过改造,内部的空间很是宽敞,气温和湿度都很适宜。在偏暗安静的环境中,一个个展柜发出微弱的光线,把人们的视野引向内部的商品。 裘明和宣逍避过一位位驻足观察的商人和买家,终于艰难地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叶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九章 叶行 又高又瘦的白发男人弯着腰,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放于唇前,将脑袋凑在展柜之前,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裘明在其距身边几步的范围礼貌地停下了脚步,探过视线,发现柜台上是一捧花朵成舌状,花瓣并不密集,花蕊处有一圈黄色小刺的雪白花朵。 那是一束雪绒花。 这类花朵一般生存于寒刺国,在寒冷地带吸收冰系魔力生长,相对罕见,因其纯洁的美和珍贵而受到追捧。 但是,这是一株已经被采摘下来的雪绒花。它对封贤的御使也具有效果吗?裘明心生好奇,在脑袋里挖掘相关的信息。 后方的宣逍在思考中忽略了周围的环境,两步越过裘明,结果垂着脑袋,一头撞到叶行身上。 在裘明吃惊的表情下,二人一同栽倒在地。 “唉,我的天……”叶行呲牙,两只手背捂着背,呻吟,“你小子脑袋还挺硬……” 宣逍没有反应。 裘明立即蹲下身子,把手伸向他的鼻子,还有气,应该只是昏迷了。他吐出一口气,有种遗憾的庆幸。 抬起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的人仿佛未发现先前的闹剧,依旧在走走停停,只是在这个角落处留出了一片空白。 这就是魂系的贤者吗?裘明心里有些震动。 他看向叶行,发现对方已经又站了起来,专注地看着柜台上的雪绒花,眼睛也不眨一下。其身上的袍子有一处明显的褶皱,但对方毫无所觉。 裘明决定主动出击:“叶前辈。” 叶行毫无反应。 “叶前辈!”裘明放大音量。 叶行毫无反应。 裘明眉头一皱,把宣逍好好放平,走到叶行后面,伸手一碰,果然发现了一面屏障一般的东西。 这东西隔声吗?等等,也不一定隔声,可能是对方的原因。裘明没忍住,斜眼瞥了叶行一眼。 如果贤者都是这德行,那国家的未来简直难以想象。 这位居然看花入了神,被一个发呆的青少年“头咚”了! 花…… 裘明灵机一现,跟脑海中的魂花再次进行跨物种交流,在跌跌撞撞中把他请了出来。 只见一朵由闪亮的光带组成的花朵悄然在裘明向上平举的右手手掌缓缓盛开,他舒展身躯,半透明而晶莹的花瓣微微抖动,引得魂系魔力汇成一条条光带聚拢向周身,在其周围绽开了一朵大得多的半透明的纯白之花。 魂花在空中摇曳,带动大花的光影自体转动,将魂系魔力凝结成透彻的水滴,又在摇晃花瓣间有意将之洒落开来。 这效果满分啊……裘明看得发愣。 “嗯?”叶行突然转过了头,直直盯向裘明右掌上方正在不停刷存在感的魂花。 裘明反射性地挡在了魂花面前。 魂花的本体过于脆弱,甚至经不起野兽的一次攻击。久而久之,他养成了挡在其面前的习惯。 叶行一边的眉毛挑起,站直身子,凝视大花的光影。 “漂亮,”片刻,他对魂花大加褒扬,“很厉害的操控能力,在你这种实力下更加难得。” 裘明眼尖地看到魂花似乎支起了一片花瓣,并摇了摇。 他能跟魂花沟通?裘明咳了一声,眼含热切地望向叶行,转眼却发现对方已经扭过了身子,继续观察那束雪绒花。 这……裘明突然有一种陪宣逍去选服装时的胃疼感。 喜欢就买下来啊,在那里干看着做什么? 在裘明腹诽时,魂花一顿,霎时间发动周围的魂系魔力,收束那空中聚成的那朵大花,将其一下子全砸在叶行搓出的屏障上。 屏障上顿时激起了一阵极其微小的涟漪,又一次引起了叶行的注意。 待叶行下一瞬转头时,黑猫脱出裘明的怀抱,迅速赶到屏障前,四肢用力张开爪子,在屏障上迅速下降,抓出了刺耳的“呲啦”一声。 除了昏迷的宣逍,两人都捂住了耳朵。 裘明深谙猫性,在黑猫窜出时就提起了心思,早有准备,捂耳朵的动作也极其顺畅。他在之后心塞地掏出手,把黑猫搂回来,结果抬头就看见皮笑肉不笑的叶行。 “呵呵。”对方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 裘明迅速收回魂花,抱着黑猫退了一步,立正。 “呵呵。”叶行又笑了一声。 “你这两位,”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同伴,挺有个性的啊……” 裘明用脚尖暗暗戳着宣逍的腿,没回应。 现学现卖。 叶行眼一眯,嘴一咧,就要开口,又突然顿住,只在最后悠哉地询问: “找我什么事?” 他态度轻松地揭过了刚才耳膜被暴击的事。 裘明狐疑地看向他。 “唉,说吧说吧。”叶行一只手掌向前伸出,又垂下,无力地乱甩。 “那……”裘明瞟了他一眼,回应,“请问您能帮我治疗……” “不能。”叶行笑得春风和煦,拒绝得干脆利落。 “有什么问题吗?” “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叶行收回手掌,用力向后抹了下头发,“我不会。” 不等裘明回应,他轻飘飘给出回答: “你得的是灵魂衰竭症吧?那我可治不好。” 他突然转成一副惋惜的语气,眼神平静,嘴角勾起平淡的笑。 裘明早有预期地叹了口气,眼睛一动,发现地上躺着的宣逍的手抖了抖。 他习以为常地忽视了宣逍的状态,顶着对面叶行摸着下巴惫懒的目光,再次发问:“那您有帮助我们和御兽交流的方法吗?” 黑猫具有魂属性,又是三阶实力,可以沟通,只是不爱交谈。但是,魂花叽叽喳喳说的那些话,裘明是一点也听不懂。他迫切需要翻译技巧。 “御兽?”叶行闻言,端详裘明怀里的黑猫,又瞅向裘明,“这方面,我估计也帮不上忙。” “如果你亲和魂系的话,你的实力强一些之后也就能和他们交流了。” “……”裘明沉默,过了一会才道谢。 叶行还在用余光观察着雪绒花,顺手向地上点了一下。 宣逍像是背后着火般,眼睛瞪圆,腾地坐了起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章 玉化木板 他咳了一声,引来叶行一阵怪笑,缓缓爬起来,低下头窥视裘明的神情,却什么也没发现。 “小明?”宣逍小声试探。 裘明轻轻点头,回应:“我没事。” “这人不靠谱,你也别多想,”宣逍偷偷指着快将脸贴上展柜的叶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去塔兰森林那里,我太爷爷他们一定有办法。” “我真的没事。”裘明眉头皱起,语气坚定,后退一步,勉强和宣逍平视。 宣逍果断跳过刚才的话题,左臂一把拉过裘明,私下商量:“那你有拿一些材料吗?” 裘明摇头。 “那可不行,”宣逍眉毛挑起,眼睛看着叶行,对其方向使劲挤压脸部,“你不报销了吗?多好的机会。” “就算这人什么都不懂,”宣逍补充道,抬起右手,指尖捏在一起不断磨蹭,“这个这个?” 好主意!裘明平缓心态后,果断接受宣逍的建议,开始合计所需材料。 “远处”专注于欣赏的叶行突然呵呵一笑。 裘明头皮一紧,低头问黑猫想要什么。随后,在黑猫的指示下,两人一猫抛下白发男人去取材料。 就在他们走到一定距离时,突然产生穿过了一层薄膜的感觉,刹那之间重新感受到了周围的熙熙攘攘。他们回过头,发现叶行蹲在那里看着雪绒花,但注意力难以集中,熟视无睹般错过。 魂系的贤者吗?即使是在慧网之中,裘明也没有见过这种景象,或者说,慧网中对于魂系的记载真的很少。 真的很不可思议。 心里回味着刚刚的触动,裘明在恍惚中按照黑猫的指示走到了一个体积较小的展台之前。在小巧的展柜之中摆放的是一块沾着沙尘和泥土,通体呈现出莹润光泽的红褐色玉板,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刻着四只奇形怪状的生物,似乎是猫。 黑猫指了指这块玉板:想要。 宣逍腮帮子鼓了一下,弯腰捂腹。 这只惊影猫性格古怪,喜欢跟着裘明到处跑,明明实力不错,却很排斥战斗,整天窝在裘明怀里。不仅如此,它还经常用爪子在小屋的地板刻些奇怪的形状,比慧网上的一些灵魂画手还画风清奇。 这块玉化木板倒是跟它的爱好挺搭配的! 上面还沾着泥土,应该是某种古物。裘明稍微低头看了商品介绍,这是一块经鉴定有两百年左右历史的玉板,在漠央国的中部区域挖掘出,由玉化后的沙胡杨雕刻而成,材料罕见,年代久远,但却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记录,只是作为一种古董出售给有收藏意愿的人。 沙胡杨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一般生存在土系魔力浓厚但养分不足的区域,凭借其生命力而在生态中占据一席之地。在漠央地区,沙胡杨经常被用来建筑房屋。玉化的沙胡杨确实罕见,但因为内部养分和魔力含量和质量有限,很少在生灵培育方面派上用场,价格一般有限。 在裘明记录下商品编号后,宣逍见状顺便挑了几个品质不错的材料,记下了其展柜编号,一并递给了换了个展柜观看的叶行。 叶行无所谓地接过,眼睛一瞥就记下了编号。 随后,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裘明和宣逍明显感觉到有一股似乎无所不在的力量在商会内部游荡、波动,又突然消失。屏障外的行人仍然走走停停、毫无所觉。 两人继而看到叶行招来一张单子,随手几笔就写下了暗拍的价格。 这场景有点奇怪,裘明想,叶行是魂系贤者,将力量扩散到商会各地干什么? 他眼光移动,看到周围并未察觉到三人行动的行人,突然了解到了什么。 裘明眼睛睁大,看着叶行。这人太危险了,在偷窥别人的心思。 宣逍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脸色忌惮地看着叶行。 “唔?”叶行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疑惑地发问,“怎么了?” 两人没有回答。 叶行眼睛左右转动,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哦”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解释: “魂系也不能直接看到别人的心思的,你们想多了。” 他可惜地叹了口气。 “我只能大致感应人员的情绪状态,发现他们并不积极,帮忙估个价位而已。 “实在太麻烦了,也没办法。 “哎~” 他从容地拿起写好价格的单子,在侍者一瞬间的恍惚之中将其塞到其手里,过后无视了杵在原地的宣逍和裘明,走到一个柜台前,开始垂头观赏。 被晾在旁边的两人面面相觑。裘明抱着黑猫,主动走到宣逍面前,小声问:“你认识他吗?” 他指的是叶行具体的身份背景和一些经历。 宣逍摇了摇头:“我不熟悉家里的事,也没听说过他的事情。” 不过,和温何阿姨不同,他先前连御兽都没放出来就能有如此实力,估计也很难留下相关的记录。这些冥灵国的魂系贤者都很难对付。 宣逍没有继续搭话,裘明不自在地道了声谢,两人在沉默中感觉到有些尴尬。 好在商会人员的工作很有效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叶行拍卖到的商品送了上来。 在侍者四处寻找之时,叶行还算体贴地缓过了神,在其背后拍拍作为提醒,在其惊吓中扔给了其几块透明中散发着土黄色光晕的结晶。 侍者一惊,连忙小心接过,掂了掂重量,用手指捏过每一颗,将其对着灯光仔细鉴别,最后点了点头,悄声告退。 即使是在环境最为安定的晖炅国,珍惜材料之间的兑换依旧是采用以物换物的形式。受限于环境属性分异的原因,流通面最广的一般等价物集中于气系和神秘系的材料。 叶行拿出的便是出产于月曜半球锐澜大陆的气运结晶,属于神秘系材料,可以有效增强个体的潜力。 又过了一会儿,侍者再度返回,微微屈身为叶行三人带路。 叶行向二人点头,自己先出了门。二人赶忙跟上,在逐渐疏散的人流中跟着侍者出了商会。 刚脱离宁静的偏暗环境,夕阳的金辉便一下打在几人脸上,为其抹上一层烂漫的光泽。 不知不觉,已经黄昏了。 在前面赶路的叶行突然停下了脚步,手臂一挥,挡住了刹不住脚的宣逍。他突然抬头望天沉吟,又将目光放在二人身上:“你们想去看看昨晚的现场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一章 水画狮 二人对火部的现场的确充满好奇,都同意了。 未等他们下一步行动,叶行就一手抓住了一人,使他们飘浮起来,领着他们极速奔向天空,到了一定高度再极速向某个角度极速俯冲下去,直直抵达一座满是烧焦痕迹、整体发黑的楼层残骸。 当叶行放下他们时,宣逍猛地蹲在地上,流着冷汗大喘,好半晌才慢慢冷静下来。他没听到裘明的动静,转头去看,发现其面色空白,像一根木头一样立在那。 裘明还没反应过来。 白发男人敏捷地跳过地上堆积的墙块和灰烬,走到烧空的楼层前就停住了脚步。他向前望去,果然发现一个套着背心短裤的健壮男生侧身倚在一处灰白的墙块上。 他全身都沾上了黑色的灰,但动也不动,一双黑色的眼睛呆愣地盯着前方,陷入回忆的样子。 叶行静悄悄地来到其身旁,翻手用手背拍了他一下,在其回神后的疑惑中,也直接坐到了地上。 另一边,裘明和宣逍终于都缓过了气,两人暂时不去想一些龃龉,一同去寻找叶行的踪迹。这一天的相处也让他们有些习惯这种模式了。 黑猫在逐渐昏黄的光芒中灵活地在大小不一的碎裂土块边缘跳跃,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呆坐二人组的位置。在其指示下,裘明两人也到了那块灰白的墙块处。 宣逍看到身上沾满了黑灰的二人,不自觉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热衷于将自身捯饬得体面点,起码不能脏乱。 “来啦。”叶行还是一样随便的态度,对二人随意挥了下手。 宣逍拿出了自己的空间袋,翻出一张面积挺大的黑布,盖在了地上,招呼裘明坐在上面。 一旁的周磊闷笑一声。 宣逍没理他。 “你刚才在笑什么?”裘明又上去打直球了。 “没啥,我只是感叹,人之间果然不一样。”周磊罕见地给予回应,声音发涩,应该是这几天没怎么出声的缘故。 “怎么不一样?” “大概,生活态度,之类的。” 没有听到回应,周磊粗着嗓子自言自语: “有人生来就低下,这辈子就图个安稳,抱个大胖孙辈;有人含着金汤匙,一时低谷,还是能转危为安,青云直上。这人呐,不一样。” 说到最后,周磊语气飘忽而迷惘。 宣逍皱眉看去,却见裘明机智地向后缩,给两人留出空,直截了当地点评:“你是说你们俩?” 他和黑猫默契地同时指着周磊和宣逍。 宣逍熟练地开始在心里怼裘明。 “没有,我可没说。”周磊早有预料,爽快地否认。 怎么有一种小孩子怄气的感觉?宣逍盯着周磊的表情,有一种想要怼人的心情。 视野之中,他仿佛见到了二号裘明。 “瞪我干什么?”周磊冷眼顶回去,语气生硬,“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什么奸细。” “我有说吗?”宣逍没忍住,怼了回去。 “你说呢!” “……” 两人开始激动地喷口水。 裘明淡定地坐在后排,顺便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大腿,帮黑猫揉了揉肉垫。 周磊居然能惹恼老妈子脾气的宣小脑,这让他改变了先前的看法,这人在“晓者”上似乎有种另类的前途。 不过这么吵下去也是问题,真打起来遭殃的还是他这个脆皮。 心怀郁闷的裘明四处寻找叶行的身影,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发生了熟悉的“滑动”现象。 那个男人又藏起来了?为什么?看热闹吗? 他们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裘明困惑地抓头发,发现自己和宣逍的目的似乎模糊了,他甚至怀疑是叶行暗中修改了他们的认知。 纠结之下,他抑制天赋,只发动观察术,朝四周望去,意外地在远处发现了一道披着袍子、留着白色长发的身影。 裘明蹭地站起来,狂奔到宣逍面前,把他薅得一个踉跄,向远处指出那个随便到没节操的男人,终止了即将开启的御兽大战。 在这期间,裘明有意无意地向对面一瞥,发现周磊身边除了一只挺常见的浊水鲶,还有一只通体蔚蓝,拥有纯白的鬃毛和尾巴,颇为神俊、身形优美的狮子。它保持四肢站立的姿势,神态平静,被裘明两人吸引注意力,一双眼睛看向了二人的方向,在碰巧与裘明对视时轻轻点头。 它的眼神平和,内有主见,明显具备较为健全的灵智,这是裘明从未见过的御兽品种。 好奇之下,裘明不再拉扯着宣逍和周磊两人的对峙,侧过头,瞳孔悄然变红,暗暗转向狮子的方向。 (御兽种属)水画狮 (御兽属性)水 (御兽能力) 【稀释】 【水墨】回收被污染的水系魔力,以自身精神和魔力混乱为代价,转化自身魔力为污染后的性质并暂时支配这些魔力。 【内部聚灵】大幅提升魔力总量,并提高魔力恢复速度。 (介绍)? 裘明眼珠一跳,脑袋一晕,分析不出其介绍信息。 不过,这只狮子居然不具备魂属性吗?明明灵智高成这样。 【水墨】这种能力,裘明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应该是属于水属性范畴的能力,但却并非是水属性的特有能力。 是这只狮子的种族能力? 思考间,裘明顺势转身,冷不丁看到那只蓝色的狮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无意识向后一退。 脆皮必知,扛不过又不想去世,就跑。 狮子乐呵地抖了下鬃毛,起身慢步走到周磊身前,将鬃毛靠在周磊身上,伸了个懒腰,成功地使正和宣逍大眼瞪小眼的周磊身体一抖,随后又不甘心地继续回瞪宣逍。 狮子见这招无用,便在周身漾起大量浅蓝色的魔力,在裘明的注视下将其全泼到周磊和宣逍身上。 “啊!”宣逍无端淋了个透心凉。 “我艹!”这一句来源于周磊。 二人颇有默契地同时坐倒在地,浑身发软地躺倒,周身逸散出蓝色和土黄色的魔力,溶于身上透明的水流之中。 裘明抱着黑猫,没敢上前。 水属性的【稀释】,顾名思义,可以使用水系魔力将目标的体力、魔力甚至精神力进行稀释,降低强度,使其陷入虚弱状态。 人类的魔力和体力强度本来就远远落后于御兽,宣逍还只是心动期的实力,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三阶的狮子一淋,立马跪了,看周磊的反应,其实力跟宣逍也没差多少。 毛发依旧飘逸,形态依旧俊美的狮子对浊水鲶露出尖牙,一笑。 后者了解,自主返回周磊的精神空间。 在浊水鲶消失后,水画狮头颅垂下,控制水流将周磊驮到自己的背上,再嘴巴一张,吸收了宣逍周围的水流,浑身开始发出淡淡的土黄色光晕,肌肉绷紧,向二号旅馆的方向窜出。 斯须不见身影。 这只狮子好帅。裘明和黑猫怔在那里。 “哎我去,”宣逍呻吟着挣扎,努力翻着身子,“小明你过来拉我一下。” 裘明保持着出神的状态过去帮忙,不出意料地被拽倒在地上。 丢人……黑猫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对着半趴在地上的两人,一人踩了一下,把他们蹬地向前跳了起来。 在接连的摧残之下,宣逍颤巍巍地召出在裘明制止下收回的炫石,躺在上面。 炫石体积变大,容纳裘明和黑猫坐在上面。 在逐渐暗下来的黄昏之下,他们回到了二号旅馆。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天边闪烁着群星的光芒。 返回旅馆后,宣逍再撑不住,无神地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嘟囔: “那只狮子下手可真狠,我一点力气也没了……” 水属性的【稀释】具有全方面削弱生灵能力的作用,包括恢复体力的速度。 听到这里,裘明却耳朵一竖,悄咪咪地下床,机智地凑近宣逍,眼睛悄然变红,看了一会儿,在其有所反应前一脚就踩在其背上。 在宣逍弱弱的嚎叫声中,裘明愉悦地露出一个诡笑。 全力踩了几脚后,裘明又悄咪咪地回床,盖着薄被睡觉。 宣逍萎靡地趴在床上,一向强壮的体质也被耗尽精力,苦着脸进入了睡眠。 哗啦啦的声音中,洗好身子的黑猫从御兽浴室中探出头,几下甩干毛发沾着的水,用尾巴关闭灯的开关,跳到裘明的床脚,扒着被子转几个圈,阖上了眼睛。 万籁俱寂。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二章 温何归来 隔天。 “你做了一个被我往死里踩的梦?”裘明边给黑猫梳着毛,边跟宣逍搭话。 认真洗漱和着装后的宣逍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严肃地点头。 “我哪有这身体素质,”裘明眼球转到别处,嘴下吐槽,“虽然我是很想这么做……” 宣逍瞪了他一眼,闷闷地说:“还挺憋屈。” 他上下审视裘明,重点在其好似小孩子的细腿,“噗”地笑出了声。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梦真的只是梦。 黑猫感觉裘明的力道有些大,不满地用爪子拍梳子。 裘明换了个姿势继续梳,将毛梳理有序,这样也便于以后继续揉毛。 在这期间,铃声轻响,一位侍者安静地打开门,端着盖着金属盖子的托盘走到靠在房间一边的桌子旁。他将托盘放置在桌面上,手指轻点,操作魔力,再一掀,呈现了两人点的早餐。小心地将餐点摆放在桌面上,他又静悄悄地离开。 侍者所拿的托盘和盖子是特制的空间装置,与厨房相连,在经过魔力操作、位置定位后可以直接将餐点传送进房间。 二号旅馆的客人可以选择在大厅或房间内用餐,经过先前的折腾,宣逍提议两人先在房间内吃饭。 他还是有些疑神疑鬼,怀疑可能是被叶行影响了梦境,不然即使在梦境中也是他踩裘明才对。更何况,父辈们也说过,虽然冥灵国与晖炅国的关系向来不错,但对于这些魂系贤者也需要小心提防。 想着,宣逍没客气地拿起一块糕点就开始啃,点的都是甜的。 裘明端起去了刺的鱼肉,轻轻放在黑猫旁边,自己也开始喝养胃的粥。 本应一切静好,但在进食中途,“吱呀”一声,门开了。 披着长袍、散着长发的叶行背着手,自在地走了进来,门又关上了。 二人一猫吃到一半,腮帮子动了几下,咽了下去。 “额,”叶行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语调平缓地说,“听说你们和周磊闹矛盾了,我来说说。” 宣逍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蜂蜜面包,肩膀、手腕接连收紧、抬起,还是没舍得扔出去。 “咳,”叶行放下挡在脸前的手,继续说,“那孩子最近情绪有点不太好,之前还挺好相处的……拜托你们见谅。” 说完,他将头侧到一边思考,在二人的注视下缓缓鞠了个躬。 宣逍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不断点头。 裘明抱住了黑猫,看着叶行的眼睛郑重地点头。 叶行感应到他们的反应,直起身子呵呵一笑,干脆利落地走向大门。 二人对视一眼,又突然看向大门的方向。 一道火柱径直喷向叶行,其高温蒸得沿途的空气扭曲波荡。叶行保持微笑,手掌一抬,一条花朵金银交加、满是碧绿枝叶的藤蔓突然出现并极速生长,蔓延出众多细长的须,吸附在火柱上。 接触到火柱的部分枝叶眨眼间枯萎成灰烬,部分枝叶反而愈显青翠,生长得越发疯狂,挤占房间的空间,将门口的方向化为绿植的乐园。 火柱接踵而至,一道道朝着主枝而去,却被生长得越发繁茂的枝叶阻挡,在绿色与暗黄色的轮回中消泯在藤蔓之中。 沉着脸的温何老师身影突然出现,她就站在门外不远处。 “我说,你这不会是用什么‘强者的请求’逼着他们吧?” 叶行双手捂脸,无奈地耸肩、吸气。 在其身旁的一道火柱未接触到藤蔓,却犹如被握住了一般碎裂、消散。 温何站在原地,停下了动作。 叶行疯狂摇头。 宣逍撕掉正在吃的面包,按着嘴咀嚼几下就硬咽了下去,猛地略过叶行,跑到温何身边澄清误会,费劲口水才使温何最终点头同意。 叶行一副“得救了”的表情,脚下生风地离开。 裘明抱着黑猫躲在对角线的角落,谨慎地慢慢挪到了桌子旁,捏起食物继续吃。 这一连串事情快把他惊得消化不良了。 温何瞄了三个向自己嘴巴里塞东西的家伙一眼,慢悠悠地吩咐:“中午出发。” 之后,她有意无意地扫视三人,信步离开。 往嘴里塞着东西的三人吃东西的速度瞬间缓了下来,紧绷的气愤轻松起来。 不过……“温何阿姨其实还挺帅的。”宣逍狼吞虎咽地吃完,成大字形躺在床上,在床被的弹力下晃荡。 “小明,你很好奇我家和‘改造之瞳’之间的关系吧……”宣逍的声音低下来,被先前的残垣断壁勾起情绪不止周磊一个人,他在这个时候明显需要一个听众。 裘明和黑猫慢慢地咀嚼着,侧耳去听。 “跟你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宣逍盯着天花板,语气飘忽,“我听家里说,我妈年轻的时候跟温何阿姨被他们抓到过,受了不少苦。” 裘明眼角一跳,不禁插嘴:“还有温何老师?” 那些人胆子真大。 “对,”宣逍撇嘴,“你别看温何阿姨平时凶巴巴的,但对我妈是真好。” 甚至为了她而一起加入了宣家的势力。 他们也就只敢在温老师不在现场的时候这么说了……裘明安抚条件反射下狂跳的心脏,含糊地问道:“额,你爸妈的感情怎么样,很恩爱吧?” 他有些好奇宣逍的家庭情况,毕竟在不久前他一直都在装不知情。家,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但令人好奇的领域。 宣逍挠挠头,憨笑:“这我还真看不太出来。就那样吧,也没什么黏黏糊糊的啊,很正常。 “况且,我一年到头都呆在齐郡。我妈倒是一直呆在家里,除了慧网和梦市外,也没见太多面。” 宣逍的语气诚恳而惆怅。 他刚出生就因为某些缘故被弄丢,在记事之后才被找回。他家里没什么烂账,对他也挺好,但他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这些年来他呆在齐郡,一方面是想和小伙伴多呆一会,另一方面也是没有归属感吧。 他和裘明一样,都是在内心中缺少根基的人。 所以他们彼此之间,即使有了隔阂,仍然能顺畅地聊在一起。他们彼此是对方最合适的听众。 正想着,宣逍脖子用力,伸起头瞧瞧窗户外面,再瘫在床上,纠结半天,改了话题: “那个周磊,表现是不是太奇怪了?” 裘明一愣,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个蓝泪泡确实很奇怪,明明是个应当锻炼察言观色能力的晓者,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情绪失控,最后甚至跟宣逍怼起来了。 连他都在愉悦地尴尬好吗?裘明没良心地腹诽。 “好了~”宣逍翻个身,跪着爬起来,打个哈欠,“好好收拾一下,我们也快走了。” 裘明坚持吃完的好习惯,将自己和黑猫的餐具都在桌子上收拾好。 两人一猫决定在晨光和暖的早晨在附近散个步。 光芒顺着周围的细枝钻出来,从旅馆高处看去,三个家伙的身影越来越小。 “不去跟他们道别吗?”一道男声轻飘飘地在周磊耳边响起。 他转头去看,发现叶行不知何时靠在栏杆上,一身长袍粘着树叶,凌乱地勾在栏杆间隙之间。 “算了,心烦。”周磊对熟人的话反而很少。 “在担心你师傅啊?”叶行调笑一句,没得到反应,并不在意,看向远处的二人一猫,接话,“很羡慕吗?” “没有。”语调没有起伏,不含情绪。 叶行没有搭话,将视线移到西方,眺望远方,微微一笑: “你其实应该和他们聊聊的,这也是你该做的吧。” 周磊皱眉,挤出几个字:“他们不会报复。” 这回答来源于他的判断。 跟他闹僵的这两人,在他心中反而是不会太过计较的人。 叶行哑然失笑,拍了他的背,一跃身便消失不见。 高处的阳台上,只剩下周磊一人盯着悠哉散步的一组,嘴唇一缩,紧紧抿起。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三章 森林灵鹿 直到离开丰都城,裘明他们也没再见到周磊。 从丰都城出发之后,倒是一路平静。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赶路,裘明他们终于到了塔兰森林附近的生态区域。 在老远,他们就能看见一座宏伟的山峰直插云霄,山上森林密布,在翠绿之中夹杂着丰富多彩的颜色。 雪线很高,大抵只有山峰极其靠上的一头。 在山腰周围有几个大抵是乳白色的旋风稳定地居于空中的一个位置,那是栖息在此地的云岛,它们揪动、撕裂了旁边的白云,云象变化万千。 再往下,森林反而被一层浓雾遮掩,看不真切,直到在最底层,森林之中透着橙红色的光才照破了这雾,映出似乎有着微微扭曲的空气。 这便是兰得山脉,除却天堑山脉的主星最高峰便位于此地。 这里也是亲近森林的熊人族的大本营所在。 定睛瞧去,似乎能看见一片片森林簇拥排列,像是哨兵,也像是守卫,似遥望,似坚守,在呼吸,在吞吐,浓透绿意醉了人的心神,让人放松,不外乎一场长途旅行后的醒神美酒。 宣逍和裘明二人都在静静眺望,吸气、呼气。 他们在下公交车,并赶路一段时间后抵达生态区,已经在这里休息了一天。 今天是他们上山的日子。 朝阳透着生机的光芒轻洒在植被头上,催动它们长高,尤其是那些亲和光属性的植物,更是紧抓住这三月的尾巴,撺掇地向上冒。 温何准时到了他们借助的小房子那里,召出了那只翅膀火红、周身扇起热浪的火蝶,领着他们迅速在空中飞行,不久便在一条羊肠小道的入口处停了下来,缓缓下降。 宣逍和裘明二人下去后,温何并未收回火蝶,仍然站在火蝶放大的身躯之上,眼光顺着小道向上,等着着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终于在小道旁边的树枝处冒出了一个黄彤彤的脑袋,它瞅了三人一眼,眼神一亮,蹦了出来,向三人跑去。 在其身后挤出来的空隙处,一只通体暗绿色、鹿角光泽发暗的鹿体态庄重地走了出来。它从树丛冒出来后,便站在山谷的小道中,并未前去迎接。 (生灵种属)春釉煦鹿 (生灵属性)土\/光 (生灵能力) 【光晕】大范围播撒晨光,驱散环境内的毒素、诅咒和污染;对木系生灵具备补充生机的作用。 【釉彩】身躯描绘艳丽釉彩,能够吸引生灵靠近,并制造幻象迷惑目标。 【反射防护】 (介绍)体色土黄,但身侧有粉彩釉色图案的灵鹿,种群秉性大多温顺随和,森林环境的守护者之一。 (生灵种属)青肃雨鹿 (生灵属性)水\/木 (生灵能力) 【繁华】 【驭木】 【降雨】耗费一定魔力和大量时间凝结大量水系魔力并大范围散开,可制造一定范围降雨。 (介绍)森林瑞兽,具有改善森林环境的能力,外表上清新温顺,但种族却生性严肃甚至古板。 裘明敛下眼内的红色,在黄鹿疑惑的注视下不自在地环顾四周。他其实也了解这两只灵鹿的品种,只是不清楚它们个体的能力差异。 他的天赋需要精神力的支撑,对他的状态稳定也不利,但他……忍不住好奇心。 在温何的招呼下,宣逍熟练地从四周的环境中喊出炫石,并拉着裘明坐在其变大的身躯上。黑猫轻盈地落在其边缘。 宣逍间接契约的这块炫石的性格很特别,不是很喜欢呆在精神空间之内,而是偏爱在隐匿气息后四处拱土,但它也机灵,只会在御使附近玩,不会耽误事情。 温何见他们准备得差不多,指示火蝶向原路返回。 虽然因为曾经联姻的关系,熊人族和宣家的关系还不错,但现在属于敏感时间,她又是火系贤者,最好还是避免亲身进入塔兰森林这样的行为。 “温何老师真的不一起去?”裘明发问。 虽然跟她一起赶路有一种不安全感,可是老师真走了,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不安全感。 宣逍得意地秀了一把手臂肌肉,换来了裘明的无视。 春釉煦鹿一只前蹄抬起,用力踏在地上,背过身向山顶的方向跨越几步,脱出一道两边釉彩鲜艳的魅影,倏忽停住,回头看向炫石。 这是在帮他们带路。 炫石在宣逍的指示下很快跟上,拖出一道紫色的尾巴,极速向上。 在黄鹿带领他们赶路的同时,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身躯成青绿色,身侧有雨纹犄角线条柔和流畅的青肃雨鹿双角发光,将小道上拦路的植物引导向其他的方向生长,腾出了更宽广的空间。 而后,它四肢撒开,同样向山顶的方向赶路。 裘明和黑猫哥看一边,偶尔同时扭头,交换方向。 塔兰森林的木系环境可谓包罗万象,据说涵盖了主星中超过一半的生态环境,现在一观确实有其道理。 宣逍怼塔兰森林应该熟悉得多……裘明转向宣逍,发现其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不禁拍了他一下。 “啊?咋啦?”宣逍回神。 裘明指向两侧:“介绍一下?” “嗯?”宣逍一愣,“慧网上的资料其实挺全面的啊。”裘明这种重度网瘾患者不可能没接触过塔兰森林的各种传说的。 “现成的‘免费’导游,不用白不用。”裘明在话语中间着重地强调一下。 “……哦。”宣逍一口气上不来,郁闷得意料之中。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四章 塔兰传说 塔兰森林有“木系圣地”之称。 其生长在地处广陆中心、高达万米的兰得山脉,位于各国的交界处地带,杂糅各类生态的元素,也因此发育出以木系为主,兼有各类属性的森林。众多种类的生灵以不同的树林为栖息之所,在塔兰森林之中生存,奠定了其“木系”圣地之称。 熊人族很早就已经在塔兰森林之中生存,其血脉天生亲和木属性,在其中如鱼得水,自由自在地生活。 但这么大一个森林中的人好像很少,这么久了也没遇到一个人,裘明提出疑问。 “那是因为‘抓武会’要开了,”宣逍无奈地回应,“早让你多关注点现实活动了。” 现在森林的很多区域都被封锁,熊人族都在为抓武会的召开进行准备。 “你还知道什么关于这里的事情。”宣逍投了个质疑的眼神。 “很多,包括土系贤者兰得竖起的这座山脉,由此得名‘兰得山脉’。 “还有格林和其招牌御兽——神龙种的木龙创造的种种传说。他跟你是半个同族吧。 “听说在这里很容易迷路。”这么大的森林,迷路很正常吧。 裘明小心地瞥一眼宣逍的神态,补充道:“当然,人怕出名树怕撞,还有一些不太好的传说什么的。” “什么?”宣逍眉毛一挑,神情并不愉快。 “听说这里有一种能力不错,但吝啬成性的茶树,见死不救的那种。 “还有个扯淡的恶龙传说:木系圣地附近有一只恶龙,非常凶猛,看护着价值连城的宝藏,勇士去杀掉恶龙,不仅会得到群众的赞美,同时还会获得恶龙的宝藏。” 裘明不由吐槽:“简直是哄小孩的。” “的确是扯淡,你不用管这些东西,”宣逍咳了一声,“确实是哄小孩的。” 他的眼神朝上,嘴角抖动。 裘明捅了他一手肘。 裘明体质弱鸡,没什么力气,而宣逍皮糙肉厚,半点事也没有,只是拍拍身上的衣服,说实话:“有是有,但都太夸张了。” 他随即看到裘明和黑猫同时眼神一亮,热情洋溢,心下顿觉不妙,忙转移话题:“你听说过‘木龙之花’吗?” 裘明和黑猫彼此对视,没理他。 宣逍两手出击,强行把他们俩的脑袋扭过一边,指着几朵纯白而花瓣透明、轻盈飘动的花朵,强调:“那就是,那就是! “那可是木龙留下来的! “木龙啊!知道不知道!” 一人一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宣逍。 要命……宣逍无奈捂着额头,顾虑众多。 “可是木龙不是早就死了吗?”裘明点出疑点,“慧网上记载得很清楚,在人类历137年,木龙死于百岛地区,疑似是被其中的岛屿人类偷袭致死的。” 会说话吗?宣逍理智断了一瞬,狠瞪裘明,反应过来才缓下表情,解释道: “这些我知道。 “可是听太爷爷说,他的祖辈一直流传着‘在木龙陨落之后,森林之中出现了透明花朵,这可能是其化身’这样的传说。” 宣逍抬头看向山峰:“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而言,生死也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看出来了,宣小脑很拥护熊人族啊,宣家和熊人族的关系好成这样吗?裘明紧接着话题:“所以它没那么容易陨落喽?” “嗯,”宣逍斩钉截铁地回答,看向裘明,“尊重一点。” 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晖炅国。 之后,他看向自己的掌心,弯弯手指,哼笑一声。 树林枝繁叶茂,将投下的阳光顶得稀碎,在暗黄的土地和幽绿的树林之中,他呼吸着熟悉的湿润空气,心情柔软而惆怅起来。 裘明伸头看向远处正在驱赶蜜蜂、飞蚊,甚至还有一只体型较小的花叶精灵的两只灵鹿,又看向宣逍,即使情商欠费也应该察觉到不对了。 能和人丁较少但地位极高的宣家联姻的熊人族……熊人族族长吗?可是并未听说过优秀的年轻一代熊人族的相关传闻啊。裘明心生不妙,力图委婉地试探。 “你怎么老是这种便秘的表情?”结果是典型的裘明风格。 “会说话吗?”宣逍自己的心思中断,没好气地怼他,“我看刺猬都比你好应付。” 裘明交叉抱胸,双腿交叉,面无表情,一副大爷相,淡定地盯着他。 宣逍抽了抽嘴角,扶额投降道:“是我太爷爷。” “他身体不太好。”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嗯,”裘明懂了,“看你也帮不上忙。” 宣逍皱起眉头,拳头捏紧。 “你太爷爷,好像是熊人族的族长啊,”裘明回忆,语气放柔,“他一定是一位负伤的英雄。” 宣逍拳头放松,哼了一声,他作势就要抬头挺胸,又中途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又低下了头,语气迷茫,喃喃道:“大概吧……”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熟。” 裘明给了他一巴掌,宣逍被吓到,连带着炫石跟着晃了晃。 又犯病了……宣逍揉着手臂,狐疑地转向裘明,看到他一手抱着黑猫,另一手指着远处连绵的森林。 这片森林依旧葳蕤不败,朝阳在清晨的凉意中升起,将金色的晨曦带给大地,赋予绿意以生机。 生灵们也被唤醒,身边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彩,飞跃、跳动、游曳、呼吸。 土地之下,埋葬着一个个熊人族的族人,他们的身体早已死亡、腐烂,被各类微生物分解成看不见的物质和魔力,精神和灵魂消散,连记忆碎片都不一定能够残留;地上,是一个个活着的熊人族族人,他们在森林中肆意穿梭,吃着由腐烂、分解而积淀、生长后的生灵,仿佛与森林融为一体。 “你太爷喜欢这里吗?” 肯定是喜欢的,否则宣逍也不会这副态度。 “你喜欢这里吗?” 你也喜欢的话,那么,你继承着他的血脉,分享着他的意志,也没必要特别纠结。 大概吧……裘明自己也没什么把握。但是宣逍跟他说过,多出去走走,共赏一片天空下的景色,人们就会不自觉变得柔软很多,不会像裘明这般尖锐毒舌。 宣逍没有搭话,只静静地看着塔兰森林中这一路的景色。 良久,他回过神一样,侧头看了一眼一直老实地盯着他的裘明,又转回去,一声闷笑,突然出声: “也是,他肯定也是行侠仗义、护卫生态,心甘情愿地。 “一日乘马千里,潇洒行天下,就算最后负伤归隐,但听着还是很棒啊!”他突然大笑,撑起完美的笑容,眼睛闪亮地说。 江湖侠义,快意恩仇,懂或不懂,就这么走下去就行了。 他要成为一个行者,不看懂或不懂,走下去就是了。 “第一,你契约的是一堆石头。第二,前面的是两头鹿。”裘明对他的言语适应不良,面无表情地吐槽。 果然他太成熟了,对不上宣逍的脑回路,他们有代沟了。 “那是你没想象力。” “才没有,”裘明反驳,“每次炫石载着你的时候,我都直觉你在骑一只哈士奇。” 骑狗大侠,多形象! 等等……裘明尽力保持原来的表情,姿态未动,眼球极限运动,偷偷地斜眼瞧旁边。 不知何时,宣逍的嘴唇就开始紧紧抿着,刚刚的笑容消失,脸部肌肉绷紧,越来越用力,直到面部扭曲,虎牙都抖了出来。 而后,他在激动之下“不小心”指挥失误了一下,让炫石撞到什么,上下颠了颠,使得裘明脚上一滑,脸着地往下扑。 裘明心里一跳,感受到半边身子没有间歇地开始向下滑动,看着就要滑落下去,他机智之下一把抓住宣逍的脚踝,顺势就是一扯。 “啊我去!”一声粗犷的声音破音似的惊动了一片飞鸟。 惨嚎声,重物落地声,滚动声,草木断折声接踵而至。 两只鹿回头望去,只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在森林之中下坡滚走,碾压周围的草植,惊吓周围的动物,硬生生地砸出了一道崎岖的山路。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五章 医治 山腰上,一座敞亮的红木房子内。 “你们真是来看病的?”同样黑发黑瞳的伽格揉了揉眼睛,看着手上的报告,有些怀疑地看着对面缠着绷带的两人。 他坐在一个长凳上,肌肉极为夸张地撑起上衣,胡须、腋毛非常旺盛,头发不长,但也略显杂乱,盖住了他的半边额头。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但看着有些邋遢。 嘴边被特别缠了一圈绷带的宣逍瓮声瓮气地肯定了他的疑问。 身上围了几圈绷带的裘明看着伽格“啧”了一下,口水沫子喷出,粘在了茂密的胡须上,在敞亮的房子里微微闪光。 他又特地扭头观察宣逍,对方身上的绷带比裘明少了许多,只是在嘴巴围了完整的一圈——裘明在掉下去之前,没有松手,拽得宣逍身体失衡,让他脚下一滑,半翻了个跟斗,一头砸在炫石上,给了对方一个充满断裂声的疼痛之吻。 炫石被惊了一下,突然停下,直接将宣逍抛飞,又顺势滚了下去,沿途擦撞了一下裘明。 两败俱伤。 裘明有些尴尬地避过宣逍头上的绷带和冒火的眼神,重点看了一下对方的鼻子下面和腋窝,发现其只留了胡茬,腋毛也只留了一点,明显经过精心修剪。 他们真的是亲生的外祖父和外孙吗?裘明震惊了。 宣逍眼睁睁看着裘明的思维又开始漂移,叹了口气,又吃痛般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伽格。 伽格乐呵呵地安抚道:“别急,医生马上就到了。” 说完,他保持着松树一般挺直的坐姿,却表情悠闲地吹起口哨。在外孙受伤这一方面,他的神经似乎粗得很。 明面上的肇事者——炫石缩小体型,委屈地缩在唯一一处光照不到的角落,隐匿了自身的气息,不时用石体蹭蹭地上的沙砾,将其磨得更细。 旁边的门突然响起敲门声,惊得炫石又磕磕碰碰翻了几个滚,体型又缩小一圈。 伽格双脚一踏就立刻起身,走路带风地走到门边,马上打开了门。他大笑一声,用力拍了下手,招呼道:“哈!医生来了,快来帮忙看看这两个混小子。” “嗯。”一个浑身白衣,外貌平凡,身材略微瘦弱的熊人族男性应声,安静地走入了房间。 他面无表情,扫视了一圈房间,无视正在磨着地板的炫石,看向裘明和宣逍二人。 “裘明?”他声音平静地提问。 “在这。”裘明抬起头应答。 医生看向外表上绝对没有十六岁的裘明,眉毛皱起,走向他,坐在旁边,握住他一只手,轻轻拨开袖子,手势熟练地一动,开始把脉。 裘明无意间放缓了呼吸。 片刻,医生看向裘明的双眼,眼神平静,问道:“你的灵魂衰竭症,拖了多久?” 裘明嘴角一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沉凝。 门外,晒着太阳的伽格挑起一边眉毛,保持安静,嘴角挂着奇怪的笑地看向西南方。那里阴云密布,终日不见阳光。 医生没有得到回应,也没强求,自问自答:“八年以上。” 诊断过后,他打开随身的包裹,在捣鼓什么东西。 原本老神在在,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宣逍猛地看向裘明,由于不能出声,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裘明。抖了一会,他收回手,在指节的咯吱声一节节掰回拳头。 裘明讨好地看向宣逍,拼命地眨眼。先卖乖就对了! 宣逍撤回视线,继续握着拳头,不知在想什么。 医生拿出一堆散发出不同颜色光芒的叶子和花朵,通通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手中散发出碧绿色的光芒,将材料一点点串起,又摆动着手,将其一点点融成一滴滴碧绿色的液体。 “主要材料是未央树叶和雪滴花朵,辅有其他具有治愈作用的材料,”医生将液体细心地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碗里面,递给裘明,“喝下去,可以调和你体内能量的冲突,帮助你快速恢复身上的伤势。” 裘明接过碗,点头道谢。 “慢点喝。”医生叮嘱。 他转向宣逍,粗扫一眼其伤势,拿过其手开始把脉,很快就放下。 他转头翻起包裹,拿出了两罐材料。 “雪滴花蜜和饮露蜂蜜,喝下去就好了。”他直接递给宣逍。 “嗯?不加工一下吗?”宣逍直接傻眼,从气愤的情绪脱出,口齿也清晰了许多。 他嘴巴还受着伤呢。还有医生刚才的操纵术,他也想再看一遍。 医生不言,掰开他的手,直接强塞给他。 偏心!你这是偏心!宣逍看着慢慢喝着药汤的裘明,“感应”到药汤正好是温的,方便其饮用。他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里连盖子都没打开的蜜罐,就连隐约的香甜气味也不能弥补他心里的不平衡。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表情依旧平静的医生,说好的熊人一家人呢? 他也是有熊人血脉的啊! 门外的伽格没忍住,开始大笑。 “你本来就屁事没有,”医生看着开始闹的宣逍,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体内还有精纯的土系魔力,不久前吃过土苁蓉吧?” 他一把拽过宣逍脸部的绷带,不顾其挣扎,几下子略显粗鲁地解开绷带,露出了对方青紫肿胀的嘴唇和发红的脸,但与裘明一开始发现的惨况相比,已经好多了。 “小屁孩比我还壮,装什么柔弱? “快点喝。 “熊人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准确来说是有一定熊人血脉的原人……宣逍在心里辩解,掰裂了两个蜜罐的盖子,忍着疼张嘴,用手一灌,咕噜一下就喝光了。喝完之后,他下意识地咂嘴,回味着刚才的滋味。 裘明眼睁睁地看着宣逍身上脸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恢复,没过多久就完全复原,心塞之余隐约有种既视感。 这一招还没用旧吗? 宣逍察觉到裘明的视线,头一抬,直起身子,嘴巴咧开,居高临下地给了个得意的笑容。 裘明瞪他一眼,心下一叹,身体在药汤作用下惬意地发热,心里开始放松。 “至于你,”医生皱着眉头看向喝完药汤的裘明,语气不善,激得其心里一紧,“病拖得太久了,我是没什么办法帮你治。” 宣逍闻言,表情阴下来。 “不过,”医生接着说,“我没办法,别人应该会有办法。” 裘明嘴唇艰难地开启,小心地提问:“是先知吗?” 医生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包裹。收拾好后,他看向伽格,点头,又对两个人说:“虽然听说先知常年闭关,但族长肯定有办法。 “你们找他吧。” 说完之后,医生如同来时一样,静静地退出房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六章 偷跑 两人将目光转向干脆利落地合上门的伽格。 极其魁梧的男性熊人扫视一眼两人,腿一弯,再次腰背挺直地坐在长凳上。 “我可以联系到先知。” 伽格直接看向裘明,直截了当地说。 还没等两人做出反应,他沉声道:“但是宣逍不能过去,你只能自己上路。” 他一直盯着裘明,没有分出一点眼光。 宣逍马上大声反对,假如遇到了强盗,就裘明一个人过去,那不得被活撕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他在裘明的病情上被糊弄了那么多年,但对裘明的弱鸡实力也是深有体会的。 伽格举掌,示意他保持安静,语气缓和,补充道: “当然会派人保护你,这是必要的。 “但任何保护都不是密不透风的,你自己要做好准备。” 宣逍的身份在现在太扎眼,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裘明虽然实力弱,但并不显眼,反而相对安全。 裘明郑重地点头,想对身旁的宣逍使眼色,有人护送他就行了,又突然有些犹豫。 他想起之前跟余韵——那位鲛人校医的谈话。 说是那么说,但他做这些算不算利用了宣逍?如果将这看作人情,他又没有信心在将来有能力偿还。 思考中,裘明皱起眉头,心里一如往常泛起了抵触的情绪。 他将目光上抬,恰巧看见宣逍不断向伽格卖乖,磨着对方脾气的举动。 伽格虎着脸,坐得挺直,手臂一抬、巴掌一甩就用力拍在宣逍屁股上,将其打得一个趔趄。 裘明垂下眼睛,低头,感受着脸颊在头颅的压力下微微的抽动。他活动嘴唇,抿起来再上抬,最后又将嘴唇平放。 他又抬起头,避开宣逍和伽格的互动,直直看向伽格,认真地回答: “我自己去。” 闹成一团的两人的注意力被引向裘明那里。 伽格右臂上拐,架着宣逍的咽部,手掌发力捂着他的嘴,左肘向内用力一切,准确击中了其腹部,他粗眉放松,爽朗一笑,道了声“好”。 他放开宣逍,将他抛到房子上的木板床附近,召来一个族人,令他带着裘明两人四处转转。 宣逍缓过气,还想缠着伽格说情,但被其一巴掌打断,直接轰出了木屋。 伽格叫来的熊人微微一笑,缓步领着或自愿或不情愿的两个人去了另一边的木屋,那里是空房,可供二人休息。 时间推移,月亮高悬,绿色的岁星高挂在天上。 夜晚的塔兰森林整体上非常安静,只偶尔能够捕捉到几声早蝉的鸣叫和窸窸窣窣的声音。 宣逍背起准备好的行李,拉着裘明,弯腰拨开前方挡路的树枝。他决定趁着夜色偷偷跑路。 裘明翻着白眼,不抱希望,耐不住吐槽:“你确定这样有用吗?” 趁着伽格等熊人族休息,温何老师不在现场的当口朝西边冲,争取偷偷地跑出晖炅国国界,这样熊人族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抓到他们。 裘明觉得这个主意很有他机智的风格。 但这种机智也不是适合任何一个人啊……他被拽着赶路,看到周围黑暗之下亮出些微荧光的森林,这些微光明灭不定,位置也在移动,给人一种清凉的眩惑感,不禁问:“你认识路吧?” “当然!”宣逍大步跳过一块不小的岩石,拖得裘明一个踉跄,“我还是挺熟的。” 他从小就很喜欢这里,所以多来过几次,对这里……反正比裘明熟悉。 裘明看透真相,一副灵魂出窍的咸鱼样子。 另一只手揉着肋骨的位置,再按摩脖子上的喉结,宣逍吸了口冷气,抱怨: “啊,太爷爷打得我好疼啊。 “当我是什么啊?说不让去就不去。 “随心而行,行走天下。”宣逍得意地总结这次的决定。 “不对,”宣逍一惊,突然压低声音,“要说话就小声点。”他这样叮嘱裘明。 他对刚才的大声交谈心有余悸,万一引来人就不好了。 裘明失神地看着他,他刚才在说什么?正想着,他又撞上一颗树的树枝,撞得眼冒金星。 他错了,这种决定怎么可能有他的机智! 仿佛听到了裘明内心的祈祷,宣逍在拨开下一从草时直视到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呦!”鹿鸣响了一半,又被宣逍强行打断,按住了春釉煦鹿的嘴巴。 裘明往远处挪动,“观察”到对面一人一鹿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滚动,四肢和四蹄纠缠在一起,仿佛摔跤的样子。 好辣眼睛。裘明看向安静地蹲在一旁的黑猫,抬起手指指向黄鹿。 黑猫了解,眼睛眯起,身形隐匿,无声地靠近两者,直至在黄鹿的颈后突然浮现。 宣逍下意识觉得脖子一凉,条件反射般退后。 黄鹿一惊,身躯两侧的釉彩突然变得更加鲜艳,较短的鹿角上也蒙上晶莹的黄色光晕。 黑猫瞳孔一瞪,发现黄鹿的位置突然平移,气息也在不稳定地波动,犹如海浪拍在岸边挑动着他的攻击欲。 他眯起眼睛,看这情况也不再藏起利爪,尽力攻击记忆中先前的位置。 利爪如同料想般接触到了实物,他顺着力道收起爪子,上肢瞬间发力,却仿佛割到了玻璃一般发出了刺耳的嗞啦声。这时,一道稍弱的力道从物体表面猛然发出,震得黑猫平衡不稳,将其弹了出去。 黑猫身躯摇晃,匆忙地几个跳跃,在周围的黑暗中隐藏起来。 黄鹿此时已经在身躯周围铺满了如同玻璃护罩一般的晶壁,它先前被黑猫的突然扑击吓到,又担心压到宣逍,活动空间受限,准备不足,被黑猫的力道撞到了一边,落入了下风。 但这里是森林,遍布着土壤,利于其土系能力的发挥。它警惕地卧着,鹿角的光芒越来越亮。这是一种示威和警告。 慢慢地,它站了起来,周身闪起淡白透金的光辉,这光辉并不刺眼,在黑暗的夜里流转,轻柔地掀开了黑幕,如同晨曦。 【光晕】吗?裘明在心里大声呼喊,解脱了! 自黑猫偷袭后就一直在发呆的宣逍回神,心想不妙,拔起身子就窜到春釉煦鹿那里,直接越过其身躯的防护,抱着其脖子,把其扑倒在地,来了一个地咚。 春釉煦鹿灵智很高,能够分别善意与恶意,而这只生活在塔兰森林中的鹿与熊人族极为熟悉,又知晓宣逍的身份,没有对其设防。 宣逍紧紧地锁着黄鹿的脖子,不让它叫出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不行不行不行,安静安静安静!” 黄鹿被勒得伸舌头、翻白眼,连忙点头,才被放过。 宣逍颤巍巍地站起来,摸把头上的冷汗,瞪裘明:“你干嘛呢?” 突然偷袭,他还没同意呢,吓他一跳! “救你啊,你不是被缠住了吗?”裘明无辜地说。 “我家小猫还被震了下的,你可欠他一次人情。”裘明抱着不知何时回到其怀里的黑猫。 【反射防护】是看攻击力道进行反弹的,我要信你我就是傻子。宣逍腹诽,但也没计较,继续拉着裘明前行。 黄鹿悄悄瞥了他们一眼,撒腿撤了。 二人又前行一段时间,直至月亮升到了中间。 一道身高估计有一米八,黑色长发的发尖随着微风飘动的窈窕身影挡在二者前行的小道中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七章 涅盘火蝶 温何对着二者微微一笑。 宣逍懵懂地站在原地,裘明倒是在其背后推着他侧过身,向旁边赶路。 不走中间就行了吧,他们起码要做做样子,彰显一下宣逍的不满态度,省得他之后念叨他不仗义。 他刚走几步,就瞧见前方几步距离的一块石头无声化为飞灰。 实力弱真是没人权。二人乖乖地转过身,努力瞪起大眼,单纯地面向温何。 温何老师什么时候上山的?裘明心里疑惑。 温何几步跨过,上手就拧住宣逍的耳朵。 “嗷嗷嗷,断了断了。”宣逍挣扎不过,被镇压。 裘明刚想搭话,温何就开口: “好了,我知道肯定是这小子的主意,”她剐了宣逍一眼,“裘明你没这胆子。”再轻飘飘地补充一句。 裘明胃疼。 “不公平,”宣逍边抗议,边踢腿,“小明能去冥灵国,我就不能。” 他的脸庞在微弱的光线下有不明显的红色,难得嘀嘀咕咕:“其实,我也挺好奇冥灵国那里的环境的。” “我是行者,行者诶!” 冥灵国地方小,还不欢迎其他国家的人,他实力有限,不能自己前往,所以,宣逍也没有去过冥灵国。 “而且,”他的声音低下来,“那里玄玄乎乎的,万一有合适的星辰系或神秘系材料呢?” 听到最后,温何放开了他。 她看向裘明,又望向山腰的方向,闭了闭眼,斩钉截铁地说: “那也不行,你就别添乱了。” 宣逍愤懑地抗议。 “那好,”温何妥协,盯着他们两个,“去也行,你们两个……” “打赢我!” 这就证明他们有自保的实力,也不必他们过于费心。 裘明皱眉,宣逍一噎。 “怎么,没胆?”温何语气有点嘲讽。 宣逍呼口气,召唤御兽,摆起战斗的架势。 裘明拍他一巴掌,使眼色:你认真的? 天太黑,宣逍没看懂。 裘明嘴巴一抽,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一道绚丽的火影随着一道流光闪现而出,环绕温何翩飞一圈,停在其面前扇着翅膀。 裘明躲在后方,怀里一空,黑猫跳到了地面。在黑夜的遮掩下,他侧过脸,眼睛发红。 (御兽种属)涅盘火蝶 (御兽属性)火 (御兽能力) 【火道相合】 【火遁】 【涅盘】受到重创,生命垂危时,吸收大量火属性魔力,在极短时间内重生,恢复成完全状态。 (介绍)岩浆中顺利破茧重生的火蝶,生命力顽强。 火属性魔力的威力达到了“道合”的级别吗?裘明心里一震,原以为温何老师只放出火蝶是放水的表现,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他清楚黑猫具有的视力足以看清自己的手势,垂下手掌,手指提溜着交叉摇摆:一会儿别拼命,注意跑路。 黑猫隐匿在黑暗里。 火蝶扇动羽翼,放出了赤红的火花,将其洒落在四周的土地和植物上,奇异的是,这些火花即没熄灭,也未点燃任何东西,只是在其表面黏着燃烧。 炫石激闪而出,托着紫色的尾巴撞过去。 火蝶用力向下扇翅,顺势一升,避过了炫石。 炫石并未减缓力道,用力地向温何冲去,甚至开始加速,尾巴变成了紫红色。 温何眼睛一眯,挥手间放出一道火墙。 只见炫石在空中一晃,下端接近静止,上端前冲,整块石头翻滚起来,成一道弧形砸在火墙上,卷着火焰向温何前方的土地上坠落。 胜负将定。 宣逍目前处于心动期,只能契约两只御兽,第一只是土萤石,托耀岩和炫石与其共生,得以被宣逍间接契约,第二只是沙漠玫瑰。所以,宣逍所有御兽中,只有炫石拥有较强的攻击能力。 一旦炫石失去战斗能力,本来就比温何弱很多的宣逍只能被动挨打。 不能责怪宣逍弱,只能说土属性的生灵本身就不擅长直接攻击,温何老师的境界本身就高得多,这只火蝶的元素掌控又跟开挂似的。裘明瞄到自己位置旁边燃烧的火焰,却感觉不到温度,在心里叹了口气。 温何目光平静,看着炫石浑身燃着火焰,缓缓地掉落。 就在即将掉落时,炫石一个激灵,追着石尾的部分,转起了圈,利用离心力将周围的火焰散了开来。 它猛地坠地,方向却是火蝶之前播撒火焰的地方。 温何眼神一动,指挥火蝶激发那处的火焰,同时,火蝶再扇翅膀,又发出一道火浪,拍向炫石。 宣逍手边的土萤石和托耀岩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彼此互补,光芒聚成一束,打在了炫石身上。 炫石一颤,转得更加疯狂,周身火焰卷起,撕裂了迎面扑来火浪的一部分,随即被削弱后的火浪猝然轰向地面。 “轰隆”一声,炫石在自转中砸在地上,在噼里啪啦的火焰爆响中被窜出的橘黄火焰吞没。 在炫石掉落后,地上的火焰一下子溅起老高,火舌向温何的方向高高伸出。 温何眉毛一挑,拦住了这些火焰,刚要开口,却觉脑中一道弦弹起,遽然后退。 黑影乍起,利爪锋芒闪现,割断了她脸庞处飘动的长发,又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转了个圈,就要抓到温何的眼睛。 银芒闪现,女性身影却如幻影般模糊消解,抓了个空。 黑猫无处着力,在空中翻个滚,前爪朝下,就要着地。 温何在火焰中突然出现,手一翻转,两腿前后架住稳定,左腰绷紧又放松,身躯围着左腿转动,右臂顺势挥动,“啪”地一声。 “喵嗷!” 黑猫双爪护住脖颈,却被温何掌心击打腹部,一下呼出火圈,砸在树干上,摔下草丛。 裘明无视周围躁动的火焰,跌跌撞撞地跑到树丛处,抱起了黑猫,双眼再次变红。 黑猫昏迷,但腹部并未受到什么伤。 “声东击西吗?”温何一甩长发,眼皮突然跳动,顿时回头。 火焰扭曲成漩涡状,在一片微小的花瓣下越聚越多。在地上装死的炫石一个跳跃,把花瓣拍向温何。 花瓣碎裂,向温何处飘动,被其扰乱火焰成龙卷状,卷起周围的土灰和叶灰,浩浩荡荡地刺向温何。 沙漠玫瑰的【混乱防护】。 火龙卷越烧越高,高过了周围的树林,在漫天的橙红火光辉映下,森林周围的小动物都向边缘逃窜。 温何笑了。 在空中飞舞的火蝶向下俯冲,展开了火红的蝶翼。 原本卷向温何方向的火龙卷有一部分犹如被吸附,碎成一片一片的橙红色布,随着火蝶的飞舞一片片地裹在其身上,发出空气的爆裂声和噼里啪啦好似油炸的声音。 宣逍腿一抖,坐倒在地,用力抿起嘴,目不转睛地看着火蝶。 裘明眼珠一转,【涅盘】吗? 剩余的仍然庞大的火龙卷则一下子盖在火蝶身上,瞬息间剐掉了其双翼,只余单薄的虫体掉在地上。 “咦?”宣逍左手一松,躯干侧倒在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八章 涅盘进化 狰狞扭曲的火舌吞没了剩下的虫体。 三人看见,火光下的黑影越来越小,逸散出灰烬一样的物质。 为什么不防御啊?宣逍在内心哀嚎。 御使的契约能力是有数量限制的,每一阶段都能多契约一只御兽,但御兽死亡后就不能以御使为主导签订御兽契约,而只能通过间接的方式进行契约了。 涅盘火蝶的【涅盘】能力宣逍也有耳闻,但涅盘也是需要载体的,这都被烧成灰了…… 尽管有些慌张,宣逍还是静下心观察,他不信温何会无的放矢。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火焰下的黑影越来越小,最后什么也没剩下,火焰也越来越淡。 直到某一刻,火焰突然凝固。 原本虚幻的火焰仿佛有了实质,开始反射出光泽,一道道白丝勾连在火光之中,连成了一个蝴蝶形状的框架。这个框架不惧高温,开始僵硬地扑腾翅膀,几下后,其动作越来越灵活。火光内敛,外焰暗淡,内焰聚集于框架之中,整个框架越来越亮,终于在一次扑扇后吹灭了外焰,凝结成一只身躯呈现为浅红色,翅翼边缘铺云纹的小小蝴蝶。 这一次,裘明收集不了其信息了。 四阶了吗?他在心里感叹,看起来,这只火蝶早就拥有涅盘进化的能力和资格了。 这类具有【涅盘】能力的蝴蝶会在燃尽的过程中不断突破自我而得以进化,游走在危险之中,博取生命的潜能。 温何老师一开始就在放水啊。 宣逍蹦起来,向温何老师祝贺,暗搓搓地收回炫石。 他趁机提出跟裘明一起出发的请求:“阿姨你的蝴蝶不是突破了吗?” 这样不就能保护好我们了? 温何微笑,抚摸着停在之间的蝴蝶,果断拒绝,踹了宣逍一脚: “敢阴你阿姨!” 土属性的能力就是这样啊……宣逍看着温何的笑容,抱着腿,在心里絮叨。他当然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 “进步不少。”温何夸奖二者的表现,目光在裘明和黑猫身上逡巡。 黑猫正坐,裘明除了手臂外保持立正。 温何眼角一抽,没理他们,撇过头,手一扬就向他们旁边甩出一条火鞭,激起爆响,把沿线的空气荡得模糊。 火鞭乍地停下。 一道光膜缓缓地粘着它,一寸一寸地包裹它,缱绻地向上蔓延。 温何嫌恶地扔开鞭子,冷声呵斥:“罗曼!” 一颗脑袋从裘明背后的树丛探出来,哈哈一笑,一下跳了出来。 来人跟温何差不多高,身材匀称,皮肤白皙,最重要的是,其原本是黑色的眼睛在面对温何火鞭燃起的火光时竟然呈现出碧湖一般的青蓝色。 他是一个植人。 “你们打完了啊?” 罗曼双臂后伸,抱着头伸个懒腰,发出一声绵长又绵软的呻吟,毫不掩饰自己刚才在偷看的事实。 温何眉毛拧得死紧,看着他:“到底什么事?” “嗯,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罗曼放下手,耸肩,掀起眼皮瞟了另外两个小屁孩,“就是一堆不速之客又偷跑到了恶龙之境那里。” 恶龙?宣逍闻言,马上转头,果然瞧见刚才被吓蒙的裘明和黑猫伸直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心累。 “这些人还真是上赶着找死,”温何嘲讽,“你们也不看严一点?” “那哪能啊?”罗曼打个哈欠,“我们也没办法干预啊。 “他们要死就去呗,还能拦着他们啊……”一种有气无力的语气。 这植人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裘明偷偷瞄他。 罗曼有所感觉懒懒地转头,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裘明突然被怼,仗着有温何老师在,斜眼瞧他。 罗曼斜眼瞧回去,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玩味的微笑。 温何看不下去,跺了罗曼一脚,被其轻巧闪过。 “好了,知道你护犊子……”罗曼絮叨,走到三人面前,语气沉下去,“保险起见,族长让我带个贤者过去压阵。 “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任你们打下去喽。 “别说,还真没怎么见过温何吃瘪的时候,哈哈。” 在他态度严肃的时候,裘明和宣逍竟然能从其柔和的五官和匀称的体态中感受到一种神圣的气质。 可惜他长了张嘴,肢体语言也很销魂。 进化为桑相类的火蝶体型重新变大,在身躯上凝结出稳定的温暖的火流,供几人站立。 “还骑你这只小蝴蝶啊。”空中,罗曼啧啧有声,夸夸其谈。 温何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只见到罗曼所站区域的火流突然抖了抖,片刻后甚至东倒西歪,杂乱不堪,罗曼身体颇具柔韧性地摆出各种高难度姿势,在火流中支撑地非常漂亮。 他愉悦地发出魔性的笑声。 看着温何的举动,裘明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不过出于谨慎,他没有深究。 才挨过打的宣逍乖巧地站在火蝶上,习惯性地降低自身的存在感,模糊中,他又有一种心中空洞的感觉,每当这时,他便会藏在一角。 在一路闹腾中,四人终于来到恶龙之境。 裘明其实没有实际上看到进入恶龙之境的入口,只是眼中光芒一闪,再回神时,火蝶就已经身处一片不同的空间之中。 这片空间呈圆形,天空是一片白色的圆顶,上面分布着规律排列、交错纵横的黑色线条,就像是某些风格的囚犯服绘制的粗线条,从空中俯瞰,地上是一片紫白相间的花海,零星分布着几片火红的、缓慢挪移的斑块。 在中心区域,有一块面积明显大得多的斑块,颜色是黑红色,轮廓上头小腹大有羽翼,似乎是一条龙? 争斗似乎就在那里发生。 火蝶继续飞行不久,便在靠近中心边缘的位置降落。 几人跳下蝶身,便看到一头白首黑尾、头生一角的马形兽类在旁边趴着蹲守。 看见几人下来,贯焰戾驳起身,精神抖擞地甩毛,肃穆地站在原地。直到温何最后一个下来,他才微低头颅,缓步靠近。 温何走上前,轻抚了下其靠近角的皮肤,俄而退步,保持一定距离。 接下来,头生火红的角的驳冷静地向御使报告: “那些人已经到中心了。 “妄正在遭受他们攻击,过不久应该就会闹出乱子。 “伽格族长已经到达现场。” 听到最后一句,温何抚了下太阳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九章 恶龙 罗曼这回没有出声,只是嬉笑。 温何看向他,他识趣地召唤出御兽。 在柔和的光芒下,一株二米左右,姿态端庄如同修女的向日葵的身影显现。它的花盘微垂,并不仰着,相比其他枝叶大得多两片主叶微合,如同怀抱,枝茎笔直,整株葵花似乎正在低头跪直祈祷。 它的主叶之间一点点亮起了耀眼的光芒,光点分叉,分解成了包含着不同颜色的光柱,交错映照在除了驳的众人和御兽身上。 沐浴在光芒之中,裘明突然感觉到身躯轻盈了许多,身心放松,他低头看向手掌,却只看到了地面,而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同时强化了身躯敏捷和进行隐匿吗? 光属性的【色散】能力? 对于温何和罗曼的御兽,裘明全都两眼一抹黑,收集不了信息,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全靠猜测,他大致明白,可能是他们的御兽都突破到四阶的缘故,他的天赋才不能发挥作用。 想要改变这种情形,他恐怕需要掌握五类人类种群基本技能,并在积累之下突破到心动期。 还真是想多了,他在心中微微一叹。 而温何老师的实力……他先前应该估计错了,她应当是超然之后的贤者,所以才能够被那只明显性格冷淡的红角驳服从。 在思考之中,裘明被一把拉过,迷迷糊糊间上了同样隐身的火蝶的身上。 这种情况挺稀罕的,毕竟单从视觉上看,眼中空无一物,自己什么也没做就悬浮在空中,并高速移动,能让人心脏提到嗓子处。 感受到脚下火流的温暖,裘明才从脚底什么都没有,似乎即将掉下去的恐慌中安稳下来,黑猫似乎在一旁呆着,在这种疑似光学隐身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他的位置。 这可比慧网上的游戏刺激多了! 周围一片透明,直到一声粗犷但带有少年感的男性嗓音亮起: “阿姨,你不收回那只御兽吗?” 这是宣逍。 在裘明身边拉着他的手的人回答:“它适合住在这里。” 语气飒爽利落、内有英气,这是温何老师。 温何老师拉着他?裘明难以遏制地一僵,担心自己的手会不会受到什么永久性烧伤。 “适合?”宣逍立即追问。 他下意识地觉得里面有故事。 “唉,”没等温何开口,罗曼语带笑意地插话,“不同御兽的性格不一样的,也没办法呀。” 温何没有反驳他。 宣逍似有感悟地“嗯”了一声,沉默下来。 这次飞行的时间更短,一会儿就到达了地方。 降落的地点距离事端发生地点已经很近,众人已经能够清晰看到入侵者的活动。 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正在驱使御兽奋力攻击一只全身黑红色的、有一栋小楼那么高的巨龙。 巨龙全身流淌着泥泞一般的黑红色黏着物,浑身上下都被其包裹住,甚至连首尾分不清楚,浑然一体,如同天生即被罪孽浸透污染的鸡子。滑稽的是,它却并未反击,身躯在各色攻击之下趴着、蜷缩在一处,羽翼张开,挡住了后面小楼一样的建筑物。 它的怀里是一块上面有诸多裂纹的方形黑屏,本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喷出的气流吹得周围已经被糟蹋得七倒八歪的薄荷花纷散飘零、雪上加霜。 那些陌生御使一直没有停止过攻击,其御兽发生的各类魔力一次次撕裂巨龙身上仿佛岩浆的保护层,对其裸露的皮肤再添一道伤痕。 罗曼笑嘻嘻地挡在了欲上前的宣逍面前:“嘿,你可不能掺合这事。” 宣逍瞪他:“怎么回事?” 他只是大概听说过塔兰森林有封印恶龙的传说,但并不清楚这种“屠龙”的事情。 刚看到这条龙时,他还挺震撼于其威武的外表,觉得其十分符合自己的审美观,但现在,即使它是被封印在这片空间的囚犯,那些陌生的来犯者被“狱卒”特意放过来欺凌它,它竟然能够无动于衷? 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宣逍对着罗曼挥了挥拳头,看得后者眉毛一挑,嘴角邪笑。 “别闹了。”温何冷眼警告罗曼,后者一摊手,退到后面。 她挥手拍宣逍和一直魂不守舍的裘明,走向前示意:“什么也别做,好好看着。” 裘明终于回神,看向远处的混乱景象。 好大的,龙? 一种违和感在裘明心中酝酿。 恶龙一直在瑟瑟发抖,直到一块冰刺无意间捶烂了它怀里的屏幕。 那好像是一台超大的显示屏? 它身躯突然一颤,看着碎裂的屏幕发呆,猝然抬起脖子,露出不停滴着黑红液体的头部,狰狞的尖牙全部突出。 围攻的御使被惊得立刻退到一边,竖起了冰晶屏障。 “啧,三流水平。”罗曼评价,余光瞥向宣逍。 巨龙却只是伸着脑袋,呆怔地坐着,动也不动。片刻,它向身旁的地面伸出爪子,拨动显示屏的碎片,置于一地,又乖乖地蹲在那里。 “方便回收清理。”罗曼提醒道。 “闭嘴。”温何冷声打断。 抱团的御使见巨龙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尝试着对其身躯发出一记冰刺。 冰刺刺穿了其羽翼的表膜,但巨龙依然没有反应。 御使们似乎觉得巨龙是被他们中的哪位暂时冰封了精神,胆子也大了起来,又开始集结御兽奋力攻击巨龙。 巨龙的身躯甚至在此之后被他们打得平衡不稳,直接歪倒在地上,黑红的液体浸染到周围,流出一条小溪。 为什么不还手?宣逍想提问,但硬是咽下去了。他看得出这不是提问的时机。 在巨龙栽倒之后,其串满了冰刺、伤痕累累的翅翼也终于合拢,露出了它一直以身体保护的小楼。 那栋小楼是一片纯黑的颜色,层层叠叠地发出亮白的光线,密密麻麻而错落有序。 这是一台楼层大小的服务器。 裘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令其坐立不安,他下意识地寻求被之前被恶龙遮挡的视野,扫视着其身后的图景。 紫白交织的细碎薄荷花中,黑色的服务器大楼之下,有一丛泛青绿色的光杆木枝,微微反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章 爆发 裘明瞳孔一缩,猛地拔身冲过去。 “屮!”宣逍在旁边被他带了一下,跌了几步路。 “哈?” “嗯?” 罗曼也被吓了一跳,温何转身果断拽住裘明,双手压着他的两只手臂。 黑猫的身影浮现在温何的手臂旁,利爪弹起,转瞬间就被反应过来的罗曼提起后颈肉。 “小明?”宣逍询问情况。 “别管他,”温何手臂用力,压得裘明闷哼出声,“犯浑了,白痴!” “不想变成真傻子就离他们远点!” 就他这比一般出生期实力还弱的体质,上去送死吗? 再说,她也不信裘明不了解“狂龙之乱”,这可是在他们出生后才刚刚平息的事。那条龙现在看着再无辜,那也是让整个主星都为之受难的祸源,要不是其能力特殊到诡异的程度,哪能活到现在? 裘明没管他们,直直盯着对面被不断攻击的巨龙,使劲扑腾,手脚并用,以至于罗曼束缚住了其手脚。 “怎么回事?”宣逍紧张地问,“这条龙还有什么蛊惑的能力吗?” “没有。”温何放开被捆住的裘明,斩钉截铁地回答。 宣逍还想问什么,却灵机一动,难以置信地看向巨龙。 龙,显示屏,服务器,闷着挨打、跟裘明如出一辙的样子。 这是裘明在慧网上的师傅? 裘明认了传说中的恶龙做师傅?这条恶龙还懂得投资,让裘明间接救了自己? 宣逍一时间心乱如麻,眼神复杂。 他蹲下身子,轻声在裘明耳边提醒:“小明,没用的,就……这样看着吧。” 远离这些是非,做一个相对简单的人,就像他自己选择的那样。这样,也可以最大程度地保留“自己”,不会被那些洪流卷携。 裘明扭头,血红的眼睛正面向他,惊得宣逍朝后一坐。 他眼中的血丝越来越多,看着巨龙逐渐稀薄透明的身躯,下巴肌肉狠狠地凸出,露出下方的牙龈,又把头撞在土地上,用鼻子犁地。 罗曼习惯地“啧”了一声,看到温何转过了头,也一手抓着黑猫,一手拉过宣逍,将其拖到一边,又把手插在裤袋中,望向远方。 裘明的腹腔剧烈地上升、下沉,嘴里吸进泥土,呛得咳嗽,嘴里含着潮湿的土壤,却火辣辣得疼。 他再次失神地望向远方,因为精神过于激动而无法准确使用“观察术”,视野有限,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 他什么也做不到。 治不了自己的病,帮不了黑猫恢复记忆,也没办法帮魂花找一个好主人。 他是所有人的拖油瓶,是累赘。 他帮不了自己,更帮不了别人。 他不想它死。 师傅…… 终于,他眼睛之中的血红色完全占据了眼眶。他躺在略微湿润的土地上,感官再次扩张得过度敏感,鸡皮疙瘩遍布颤抖的全身,以至于微风的吹拂也会激起他的疼痛。 这股地狱般的疼痛,无处不痛,但也痛得麻木。 依稀间,在爆炸般的信息轰炸下,他似乎在身体方面变得轻松了些,束缚他的枷锁好像不翼而飞。 (要救就去救啊!) 救? 是,他看向对面的模糊影子。 去救他。 救师傅! 这一瞬,他好像又有了力量,身体在麻木中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般熟悉而诡异地看着自己的视野在意念下上升,又在意念下迅速向前拉伸。 他离对面越来越近。 “小明!”第一个发现的是宣逍,他看见裘明身上的光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人也朝着战斗方向飞奔。 温何立马转头,气急,使劲甩了罗曼一个耳光,扑身追赶裘明。 “不对,这不应该啊……”罗曼傻眼,硬生生接了这个巴掌,半边脸红了一片。 他抓着马上就要跑的宣逍,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你就别添乱了,给爷站好了!” “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说着,他身子一闪,突然出现在正要跑路的黑猫面前,爆发出比它更快的速度侧身提起了其脖子,发泄般地温柔按了按。 “啧!” 温何的身影忽隐忽现,轻盈地踩在一路的植株上,脚尖只是在其上轻点就能跃起一大步。 她心里又郁闷又着急,裘明这弱鸡的体质怎么跑这么快,平时也没见他这么敏捷,她居然差点跟丢。 四周的薄荷没有被破坏,保留得很完整,有些植株甚至比她还高,这里的环境特殊,又干扰了她的感应。 裘明还只有一米六,进了这花丛就没影了,只能靠感应! 她艰难地跟在身后,缓缓拉近距离,心里一横,一手就甩出两道火鞭。 没丢命就行了,受伤就受伤吧,该! 炙热的火鞭如同蛇一样蜿蜒缠绕,烧焦了旁白的花朵,围在狂奔的裘明身边,前后快速相接,犹如死死咬着自己的尾巴。 温何手一抖,紧握火鞭,手臂顺势朝下甩,用力收紧火鞭。 火鞭一挡,形成的圆圈迅速内缩,拉出一圈火红的圆环。 裘明身躯一震,血红的瞳孔内缩,以其为中心扩散出一道无形的力量,冲撞在火鞭上,滞缓了其收缩。他紧跟着一跳,跳出了火鞭的范围。 鞭子扑空,温何却没时间震惊其进步,快把牙咬碎了。 她跺了两下地面,稳住身体,强行停了下来,心神一动,准备召唤出火蝶,却见裘明背朝自己,扭过了头。 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仿佛直接出现在温何内心之中,震得她意识一抖。 她仿佛置身在一片深黑色的土壤之中,自身的颜色逐渐被其掩埋、同化,又好似被黑色的死水淹没,等不到一丝波动,只能模糊感觉到自身被其稀释而溶化、消散。 没有感觉,也无喜怒,这是一片感官与意识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重新找到知觉,缓过了神。 在并不刺眼的光芒之下,紫白相间、有她那么高的薄荷花丛里,花香弥漫四溢,芳香围拢间,另一个人早不见影。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一章 龙之死亡 “那小子的师傅?”罗曼诧异地把猫都扔了。 宣逍拼力狂奔,扑到地上,荡起尘土,双臂使劲朝前才接到了黑猫。 他没管自己身上的擦伤,拍拍黑猫的毛。 “还挺宝贝的~”罗曼阴阳怪气地在旁边配音。 宣逍没理他,同黑猫一起担心地看向前方。 “唉,没事的,温何也拦不住的话就没什么人能做到了。” 罗曼刚说完,心神一动,就看到满身粘着细小花朵、一身狼狈却独自一人回来的温何。 “额。” 温何左手食指和右掌心点在一起,使得刚想开口的宣逍噤声。 罗曼可不怕她,直接问道:“怎么了,那小子被你烧没了?” 温何的回应是一道火鞭,罗曼轻盈地闪过,嘿嘿一笑。 “别担心,”她语气僵硬地对宣逍说,“他会没事的。” 一只手捏起身上的花瓣,温何将其甩到旁边,任其被微风托起,盘旋向远方。 这片秘境从来都不缺乏这些紫白色的花朵。其具有魂属性,理应具有与人沟通的灵性,但却对温何的询问保持沉默。 在不远的地方,它们沉默于恶龙和入侵者的争斗,在倒伏中发出细小的白色光点,腐烂后化为土壤。同样的,当一位外表极其年轻的人踏入这里的土地时,它们也只是闭着眼睛沉睡,没有反应。 黑发红眼的瘦小男性跨过又一个角落,本应灵活地利用地形进行隐藏,却停下了脚步,遥望对面身躯只剩一半的巨龙。 他弯腰拾起几块石头,将之往不同的方向投去。 石头的形态犹如信号不好的屏幕一般扭曲,化为齑粉。 前方一段距离的空间极为混乱。 先前应该没有这种隔离带,这些听到传说、受到煽动就莽撞地前来屠龙的家伙没有本事越过这里。 他也没有。 裘明瞪着红色的眼睛,眺望向已经不远的目的地,欲前又止。 他不能冒险,和温何老师他们不同,他能感觉到,这个空间混乱地带的布置者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一旦进入就可能粉身碎骨。 他体内还有魂花,不能冒险。 紧紧咬牙,他极其明显地露出了不甘的神色,一直盯着巨龙。 它的身体已经消失大半,头颅却浮在空中,一动不动,与普通的生灵被一击致命的状况不同,生命力强得过分。 裘明同样无法收集它的信息。 突然,它的眼皮动了动,头颅转了转,在周边御使由于紧张而越加猛烈的攻势下艰难地转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裘明与其对视,心神一动,却突然感到一股压力,被压得跪下、趴下,艰难地抬头,看向远处。 巨龙浑身上下依旧被黑红色岩浆状的物体包裹,就连眼部同样如此。 它只是呆呆地看着裘明。 但裘明却莫名看到其眼中那一丝清澈见底的银色。 一股透着永不服输气势的魔力从内心平静的裘明身上暴涌而出,击散了压力。他却并未动弹。 他一直与巨龙对视。 巨龙垂下了头颅,好像睡着了,失去意识。 先前,其身上的黑红岩浆在身躯的解体和外部的攻击下如雨洒落,每每把生长在地面的宁心薄荷烤成灰烬。 此时,其只剩下头颅,黑红的岩浆本已剩下不多,却猛然又像一条小溪一样流淌。 不再浓稠,已经被它的泪水稀释过,其摔落在土里时就只余淡红的颜色,融入土地。 原本黑红的头颅依旧在被持续攻击,但是其颜色慢慢被稀释,留下的部分被徐徐洗成了亮丽的银色。 此后,在那些御使的各种攻击下,银色的头颅也被撕成碎块,坠到地上。 “我们赢了!” “全员幸存,我们杀了这条恶龙!” 御使们欢欣鼓舞,为胜利骄傲不已,就连其御兽也在不断嘶吼,发扬威风。 裘明完全乏力地趴在地上,就连呼吸也颇为虚弱,昏迷过去。在其身边渐渐泛起波动的光芒,携带着其身体悄然消失。 周围的草丛安静一会儿,隐约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倏尔破了个洞,从中跨出来一个肌肉夸张、毛发旺盛的中年熊人男性。 伽格走到裘明刚才趴着的地方,蹲下伸手抠下一块土壤,仔细看了看,摇头,重新站直,板着身体,凝视着中心处气氛欢快的御使群。 他背过手,面无表情,在心中倒计时,想着,快到时间了。 中心地带,隔离带之内。 一位御使没有去强调自己的地位和功劳,而是骑着自己的御兽——一只身躯发灰的鬣狗朝中心地带之外赶路。 他的实力中等,可有可无,在组织中的地位也不高,刚才也没出什么力,功劳是抢不过那些更强的人,还可能会被他们攻击,倒不如搜刮一些这个秘境的资源,为自己讨点实际的好处。 狠踹胯下鬣狗的腹部,在其呜咽声中,御使呵斥其跑快点。 有这种想法肯定不止自己一个,去晚了就没有多少油水了! 他在赶路时有留意四周,在外界极其稀罕的三阶宁心薄荷,这里可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性格更安静点的暴火马,也没外面的那么烦人,估计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在组织里面,他们这些没有培育能力的成员都不过是战斗中的添头和炮灰,必须给自己多拿点东西才行! 想到这里,他又狠狠地用鞋跟刺鬣狗的肚子,令其一个激灵下再次加速。 “太慢了,没吃饭是吗?” “嗷呜!” “再快点!” “嗷呜……” “快点!” 薄荷从越来越密,御使并未让鬣狗利用冰系魔力赶路,双臂护在脸前,就这么一路挡过去,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交易的价格,如果是珍惜的三阶宁心薄荷,那必须以物换物搞个好东西才行。 骤然间,一阵颠簸,他被猛地摔到地上,一阵头晕眼花。 “畜生,你tm……” 话音中断,他发现原本拥有厚实皮毛的灰色鬣狗在疯狂地摇头,身躯和地面猛烈摩擦,蹭掉了大片大片的毛。 御使眉头皱紧,跺下地面。 鬣狗浑身一抖,条件反射般强忍着瘙痒,支着四肢站了起来。 “该死的畜生!”御使拉下袖口,挠着自己的手臂,怀疑其传染了自己什么病。 “畜……”他话音一顿。 鬣狗身体突然停止颤抖,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双黑红色的竖瞳。 御使发觉他们之间的契约断了。 怎么可能? 鬣狗一个弹身就压倒御使,张开血盆大口就对着其不断咒骂的嘴部咬去。 “嗯!” 它嘴巴不停,撕咬着原来御使的血肉,尖齿挑开在他身上浮现的鳞片,连骨头一起咽了下去。 直到原地只剩下一个人形的血迹。 在骨骼的咔嚓声中,鬣狗的身躯越来越庞大和强壮,它的爪子和牙齿更加锐利,身躯长满了灰白色的鳞片,尾巴的毛完全掉光,变得粗壮而锋锐,在尾巴尖闪着寒光,背部的肌肉蠕动,一双膜翼破体而出。 它直起了身子,转过身,将浑浊的眼光看向中心地点。 那里争斗重发,一阵阵冰芒闪现,不停迸裂出破碎的冰块。 一道炙热的呼吸吐出,转瞬间就化为冰雾,它用爪子擦流血的嘴角,双翼一震,屈身突破冰雾,顺着本能飞向中心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二章 相继再生 宣逍和黑猫同时瞪大眼睛看着互相吞食的庞大巨龙。 它们毫不避违,贪婪地啃食着曾经同侪的美味的尸体,舔着舌头吸尽骨髓,体内不同颜色的血液浇得整片土地五颜六色,犹如被打翻的、狼藉的调色盘。 片晌,越来越多的狂龙加入了这场争斗,场面更加混乱。 吃得越多的恶龙,长得越大,体格越壮,眼神越发混沌,实力越强,也就吃得越多。 它们吃光了周围的薄荷,吃光了弱小的同伴,只剩下几个尤其强大的个体,为了食物,它们开始互相搏斗,在中心处互相撕咬,撕裂彼此的血肉,血流如注。 多彩的血液流进土壤,被其淡化并吸收,什么也不剩下。 “我……去。”宣逍瞠目结舌。 他把头转向温何,寻求答案。 温何瞟他一眼,叹道:“狂龙之乱的开始时间?” “人类历287年。”宣逍不自觉立正,正声回答。 罗曼在旁边看得乐呵。温何瞪他,用眼神让他老实点,在其闭嘴后才继续解释: “狂龙之乱持续了二十年左右。 “对我们广陆大陆的影响相对有限,所以不是太出名,但却近乎打断了锐澜的发展,对其打击十分严重。” “那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呢?”屠龙者一个不剩全变成毫无理智的恶龙什么的。这能力光看着就觉得危险啊。 “不是我们封印的,”温何看向中心处,“是这条龙自己要求的。 “他在清醒时遁入了一块厚德信土的空间,并要求归源期的贤者对其进行限制和封印。 “说来奇怪,这条龙明明只有四阶,但各方面能力却强得离谱。即使是一群超然的贤者联手也制不住它。” 她一手拍醒沉思中的宣逍,提醒他: “看好了!” 说完,她走向挥手招呼的罗曼,俯视在旁边的地上出现的裘明。 一阵银芒闪动,在他们周围又出现了一位披着白大褂,相貌平凡的熊人族男性。 “医生,”温何蹲下身,托起裘明的右手,“麻烦你看一下吧。” 医生点头,双腿交叉、盘坐在地上,捋起袖子,熟练地开始把脉。 他旋即皱起眉毛。 “怎么啦?”罗曼抢先一步,关切地看向医生。 医生没有理他,打开背包,放出了一只憋在里面的花叶精灵。 它的外表与人类很相近,体型小巧,头顶长着两根触须,形似呆毛,拥有粉红色的透明羽翼和绿色的身体,全身颜色随其身形渐变,很是和谐。 精灵欢脱地在空中尽兴绕了几个大圈方才停下,缓缓停下,坐在医生的肩上,两只小腿一晃一晃。 罗曼温柔地看着他们。 医生手指轻点花叶精灵的脑袋,它抱着头,手一挥,凭空放出了大量的未央树叶和吝啬茶叶。 医生放出一道透明的魔力,击向聚成一堆的碧绿叶子,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罐雪滴花蜜,打开盖子,手腕一甩将其尽数洒出。 花蜜接触到树叶和魔力的瞬间就蒸出了蜜黄的云朵,其两端吸附在魔力中,像一顶降落伞一样膨胀开来,萎缩后又如同鸡蛋煎饼一般敷于魔力上。 他继而拿出一个流转着金色流光的金属珠子,两手一拍,使劲搓磨,将其磨成了粉,用魔力仔细包裹着丢入了一小桶透明的水之中。 他手指转动,将包裹的魔力化为千万根极细极细的丝,穿在树叶和花蜜团上,手掌握紧,将之完全融为一团,混着从背包掏出的其他材料一起丢进了小桶。 小桶的颜色转为金绿、浅绿,最后化为透明。 医生再在桶的水面一点,桶面激起一道极细的水流,架构为桥梁,自动钻进了裘明微微打开的唇缝之中。 飞舞在空中的花叶精灵看到医生的眼神,转了一圈,飞到裘明身旁,一挥手,洒出点点粉末,垂直落在裘明身上,炸起了微小的各色花朵光影。 温何一直托着裘明,看其脸色完全没有变化,又瞥见罗曼搀着医生在谄媚地说着什么,对其怒气近乎火上浇油。她小心地放下裘明,示意医生稍改一下路径,就站起身,凑近两人,先弓再抬腿,一腿踹倒罗曼。 这一次,罗曼没躲过,在地上嗷嗷打滚。 “闭嘴!”温何心情极其恶劣,登时狠抓住宣逍偷瞄向己方的目光,周身的气势跟炮一样爆起来。 宣逍当即甩头观察远处,脖子被带得咔嚓一声。 温何接着剐了老实下来的罗曼一眼,深呼吸之后冷静地看向医生,询问裘明的情况。 “他其实没发生什么事,”医生原本在思考,看向裘明时又皱起眉头,“他的年纪真的是十六岁?” 温何果断肯定。 “骨龄倒像是在十一、二岁就停止发育了一样。”医生叹了口气。 温何眼神一闪。 “他的问题不只是灵魂衰竭症这种病,”医生补充,“或者说,是其灵魂衰竭症的病因。” 温何意外地看向裘明:“不是因为那龙……” “不是,”医生平静地否认,“你们肯定调查过,但其病症与那次空间暴动没有关系。 “说实话,我不是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灵魂衰竭症患者。 “但他们没有一个是在活着时被我见到的。” 温何瞳孔一缩:“什么?” “灵魂是精神的沉淀,年轻时若灵魂衰竭,精神便先天不足,寿命无几。”回答着,医生缓步走到裘明身旁,在其身上点了几下,魔力聚于自己指尖,轻碰其右手。 一朵枝叶凋残的半透明白色花朵被迫显现,抖了抖花瓣,直起枝干。 它一出现,魂系魔力就一窝蜂地赶到其身边,却又哀嚎着散开。 医生摊开手掌,五根手指指向魂花。 温何刹那间明白了。 裘明得以凭借弱鸡体质和惨淡实力在灵魂衰竭症中坚持八年以上的原因,就是这朵花。 魂花是一种很特殊的植物生灵,跟其他植物不同,其并没有向环境或其它生灵索取生存资源的强烈本能,而趋向于和某个生灵融为一体,潜在地强化其精神方面的能力,自身也得以生存。 这个种族天生就秉承着一种强烈到极端的“共生”态度。 身为教师,她居然一直没有意识到……怎么可能? 温何拳头握紧,少见地感到自责和一丝惶惑。 “……没事的。” 医生开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三章 情势酝酿 “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医生难得地安慰别人,“该来的总会来的。” 温何没有反应,一直躺着的罗曼侧身,眼神复杂地看过来。 “咳,”医生继续道,“说正事吧。” “他的情况跟晖炅南部的椰子树很像,本身具有柔韧性,但被自身的果实压弯了树干。 “病灶表面上看是体内的能量冲突,但问题就在于这股能量根本无法分离,就像是从其灵魂中长出来似的,所以说是他的灵魂的‘果实’。 “真要说的话,跟我们的特有天赋很像,只是这个天赋和灵魂之间存在冲突,此消彼长,强的磨掉弱的,所以…… “磨掉的就是他的灵魂。”医生断言。 “那怎么办?”一道稍显年轻的浑厚男声插入谈话。 三人看向宣逍,盯着他尴尬地转回头。 “冥灵国先知。”继续刚刚的交谈,医生依旧是这个答案。 温何皱起眉头,目光扫向裘明和宣逍,心里纠结。 罗曼跳起来打圆场:“我们先顾好眼前,裘明这情况看着也不轻松啊。” 说着,他背对医生,对温何挑起眼皮。 温何一把推开他,走向裘明。 罗曼“无意”中被颇为用力地推向医生的方向,抱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他一起栽倒。 “不好意思,”罗曼侧身看向医生,空出手拍打其白大褂上的尘土,语气包含歉意,“刚才被温何踹狠了。”再熟练地甩锅给温何。 医生面无表情,丢开他的手臂,踩着他的身子起来,也走向裘明,留他一个人娇弱地在原地躺倒。 温何扭过头:“罗曼,默仙葵!” “哦哦。”罗曼应声召唤出默仙葵,自己没有动弹,宝贝地看着身上的脚印。 姿态如同修女的向日葵被召唤出来,在光系魔力的托举下漂浮,其枝叶无意中掠过罗曼,拂过之后,其身上的擦伤消失无踪。 它的两片主叶托举,凝出一团澄澈的光芒,光芒折射纷散,纷发光柱,照射在残缺的魂花身上。 由水构成的桥梁悄然分叉,分出一部分浇在魂花身上。 温何头一次心焦地等待,她没有相对温和的治愈手段,对裘明这种体质弱鸡完全没有办法。 在二人的等待中和注视下,一丝丝透明泛白的光芒从花瓣缝中溜过,花瓣每收缩一次,就向外展开多一点,魂花徐徐地再次盛开了。 宣逍原本还在侧耳听着几人的动静,直到中心地区发生异变,将其注意力吸引回去。 原本五颜六色的血液颜色已经褪尽,各类失去灵智的狂龙的残骸也被啃食得干干净净,在歪倒、残破的黑色服务器大楼处横陈一具只有下半截,一动不动,腰腹正在被一口一口吃掉的龙尸。 在其旁边是一只眼神混沌到极致、不停淌着黑红色涎水的龙,其身躯呈现出黑红色,肢体扭曲,嘴巴根本无法合拢,半张嘴的獠牙裸露。它躺倒在龙尸的旁边,变形的四肢勉强地支撑身体,歪着头颅,充满渴望地用半张嘴的牙齿一次次刮着龙尸的肉和骨骼,不对称的眼睛上下交错回旋,微微眯起,仿若在吃山珍海味。 宣逍抱紧了黑猫,瞳孔抖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残存的龙。 这是一段很久,但在感官上不长的时间。 残龙终于吃掉了最后一个同伴的最后一块血肉,惬意地打个饱嗝,僵硬地转动身体,鼻孔张开,将目光投向了宣逍这里。 黑猫皮毛一炸,跳了下去,跑到前面警惕地张望,宣逍本想召唤御兽,但看到残龙的体格,只能转头向温何求助。 “没事的,”躺在原地、看着脚印的罗曼开口,“两个都没事的。” 宣逍看向他,嘴巴抽搐,心态在尴尬中放松。 脑补了一箩筐八卦的他不太好意思面对他,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都怪裘明,天天和余校医在一起编排乱七八糟的绯闻,还只跟他说,搞得他现在也被同化了。 残龙从刚才的吞食行为中恢复了些许气力,步态不稳,想要站起身子,刚在上肢的支撑中稳住,下肢的上端一曲,反而失去平衡地一滑,重重地撞在地上。 “吼,呜……”它腹部曲起,四肢紧张,在空中胡乱比划,传出痛苦的呜咽。 渐渐地,它的身躯开始发抖,惨叫声越发强烈,抖动的动作越来越剧烈,甚至将震动传递到宣逍脚下。 空间和土地是两种概念——形式构架和物质填充,利用空间隔离了两端,并不意味着隔断了土地之间的连接。故而,在其大体量的前提下,狂龙的抖动可以经由大地被宣逍感知到。 黑猫明白了什么,围着宣逍转了一圈,优雅地跳到他的怀里,被他安抚地用手顺毛。 “嗷!” 残龙突然爆炸了。 在一声饱含痛楚之意的吼叫中,残龙的身躯如同倒计时结束的炸弹一般,保持原本的体积乍然爆炸,碎成漫天遍地的血液、骨片、肉丝和鳞片。 被隔离开的秘境那处地方犹如下了一场血雨,淅淅沥沥地淋在土地和倒下的薄荷花上,为其紫白和沾着泥土的黄色增添一笔鲜艳的血红。 中心处的薄荷花们突然站起来了。 它们的根系一直连着土地,在血雨降临的开始就一株株直起来,迎接从天上落下的血雨。紫的紫,白的白,它们的生命力在这一刻后恢复,艳丽生辉,相得益彰。 宣逍察觉到他们这里的薄荷花们也提起精神,直起了枝茎,一朵朵小花缀在枝头,无风舞动,散发出细微的清香。 宣逍吸入了一股香气,犹如醍醐灌顶、清心醒神,由于先前剧烈的情绪动荡而造成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更加神采奕奕。 这是宁心薄荷的能力。尽管心态放松,宣逍却开心不起来,反而弯腰,有种干呕的冲动。 在他看来,这些薄荷呼吸的是那些御使的血肉,吞吐的是整条龙的营养。他理解他们终将成为腐肉,为大地吞食,但这样硬生生利用巨龙的能力设计陷阱哺养薄荷花的行径…… 在这些薄荷的香气下,他心里沉甸甸的,有些绷紧,端是复杂,但也无可遏制地酝酿睡意,昏昏欲坠。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四章 不死恶龙 薄荷花的香气越来越浓,浓得宣逍有了另一种呕吐的冲动。 过了片刻,他连呕吐的冲动也没有了。 他分出右手,膝盖弯曲,右手触地,臀部着地,双腿失去支撑、摊在前面,并不适地捂住口鼻,垂下眼皮,嘴巴微张,竟感觉自己的口水有流到下巴,刺出一种炙热感。 他的精神在过于强烈的【宁神】和【洗涤】的作用下与花香同化为一体,感觉到精神有了质感,触摸着越来越广的空气,距离自己的肉体越来越远,就像一朵逐渐被风吹散的云。 意识模糊间,他依稀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冰冷的外界注入自身,顺着滚烫的血液流进高压的心脏,泵动间与大脑共振。 一下、两下、三下,共振得越来越多,有越来越多的滚烫的血液进入他的大脑,脑中的这阵雾气中似乎被一束曙光刺破,雾气中的水珠在光幕中现形、蒸发,大脑中干燥而一览无余。 他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啊,醒了,”一侧躺着的罗曼向他挥手,“出状况就早点说呀,吓我们一跳。” 浑身被光芒照射的宣逍呆呆地看着他们,旁边的黑猫定睛观察他的神色,见其无恙,又蹲回原地。 默仙葵收回光芒,转过花盘,伫立着,沉默地治愈魂花。 “嘿嘿,”罗曼目光盯着旁边,反而向宣逍炫耀,“厉害吧,光系的【辐射】可以直接帮你恢复精神力呢!” 宣逍懵懂地看着他。 “啧,还不快说谢谢!”罗曼挤眉斗眼。 “谢谢。”被他救了,宣逍却开心不起来。 总觉得温何阿姨也被这些人拖累,变得不靠谱起来。 他刚才居然差点被浓郁的花香活生生熏晕,或者说稀释意识,丧失思考能力,这也太扯了。 他有那么弱吗?宣逍环顾四周的宁心薄荷,心生不服。 还好小明那家伙没看到,不然肯定被他当面戳脊梁骨。 宣逍低头看向黑猫,见其精神得很,心里纳闷。 不一会儿,反正想不出什么结果,他摇头,抛之脑后,如同以往一般笑得露出牙齿,过了一会儿表情平静下来。 一旁的罗曼装作抬头望谈,实则将余光留在医生那里,宣逍也没打扰他,转过身,重新观察中心处。 早先被糟蹋的薄荷已经大体恢复了生机,但矮了一大半的样子,以至于宣逍仍能看到那座倒塌的黑色破楼的基层。 残垣断壁之中,一颗黑红色的圆形珠体在实质化的花香之中逐渐转为银色,一种惊人的威慑力在其中生长。 这颗珠子越转越大,威慑也越来越强。 宣逍再次扭头看向具有意识的三人,见到他们悠哉的表现,犹豫之下没有开口。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 宣逍重新看回去,想到裘明跑走之前的眼神,一时间百感交集。 黑猫站了起来,走几步,贴到他的身子,蹲下。 宣逍顺着黑猫的毛,看着越来越大的龙珠。 它已经在极短时间内膨胀到黑色高楼的大小,紧接着,它表面变得凹凸不平,顶部和底部收缩,中部膨胀,棱角勾勒出来,头、躯干、翅膀、双腿和爪部逐渐成形,犹如液体塑形一般流畅地固定形体。 银色的流光越来越弱,内敛在上方,缩进其眼眸,一条全身银黑交加的巨龙再次显现。 “轰隆”一声,它的眼睛紧闭,身躯向后砸到地上,也没醒过来。 哇哦,龙诶。也许是同一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宣逍居然保持着淡定看完了全程。 “我说的没错吧,两个都没事。”罗曼冷不丁插嘴,语气得意,对着不远处两人的方向竭力自夸。 宣逍默默地转头,却差点被闪瞎眼睛。 魂花飘到高处,花朵旁聚集着浓郁的魂系魔力,它们就像一条小溪,从周围的薄荷花朵中溢出,汇聚到魂花身上,辅助其重新聚出一朵巨大的透明花形。花形纯白,花瓣透明,倒映着天空的白色黑线,在魔力的波动时如同水里的波纹模糊了天空的倒影,混杂了黑与白。 巨大的花形舒展花体,缓缓盛开,放出刺目的白光和精神波动,使人心生摇曳。几点光团从其花蕊处飘走、消散,花瓣舞动间,整朵花反而逐渐缩小,渐渐下降。 它与魂花重合在一起。 魂花的残枝败叶再次飘落,融入泥土,枝干上再次凝结出新的光带,在其上蜿蜒盘旋,摇动间释放出密集的光点,融化在空气里。 他的气势如同猛烈生长的竹笋般剧烈拔高,转眼就强过了宣逍。 三阶了……宣逍心塞地得出结论,御兽在初期确实比御使成长得更轻松,这里又有那么多魂系植物,他理解,理解。 虽然裘明才出生期,相当于一阶吧…… 一阶…… “啊?”宣逍非常迷惑。 御兽和御使签订契约后,最多只能比御使强过一阶啊,接下来的突破会被契约抑制的。 难不成裘明和魂花根本没有签订契约? 他是不是在做梦?宣逍抬手拧了一把自己的脸,拧得眼泪都出来了。 温何表情带着点意外,但细想却是理所当然,只能叹气。 医生面无表情,他早就猜到了,灵魂衰竭症患者连基本生存都是问题,又怎么可能有精力和精神力再额外签订御兽契约? 相当部分的御兽契约是需要妥善准备和巨大精力的。 魂花抽出光带一般的枝条,伸向裘明。枝条在接触到他的时候就融入他的身体,一丝丝的血红色沿着枝条传输,在颜色蔓延到魂花的花瓣时,花瓣被烧毁,烤成黑沉沉的灰尘,轻轻洒落。 一番操作,刚刚进化的魂花有一半的花瓣尽皆枯萎。 其后,他对着醒着的几人挥舞枝条。 几人的脑海中出现裘明绷着脸皮,严肃九十度鞠躬的画面。 宣逍决定把这个画面记下来。 画面消散,魂花收拢花瓣,合成花苞,缓缓下沉,融入了裘明的身体。这一次,他没有回归其右手,而是进入了其头部。 漫天遍野的魂系魔力洪流在沉寂下来,薄荷花们不言不语。 罗曼当机立断,一个鲤鱼打挺,抱着默仙葵的一片叶子,亲吻了一下。默仙葵伸出主叶,轻拍他的后背,主动返回了他的精神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顺便提起旁边的宣逍,盯着对面的医生。 温何已经托起昏迷的裘明,将他背在背上。 医生眼光放在裘明身上,思考着什么,对罗曼的眼光置若罔闻,或者说熟视无睹。 一阵空间波动自他们周边发生,转瞬间,所有人的身影消失。 空间趋于稳定,中心周围、用于隔离的混乱地带于破碎后重组。 躺在残垣附近,有着五层楼那么高的银黑色巨龙小心地睁开了一双银光熠熠的眼睛。 它爬了起来,看向刚刚空间波动的地方。 嘴角弯弯,嘴唇抿起,尽可能含起内藏的尖牙。 它给了薄荷们一个天真可爱的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五章 欺负外甥 山腰处,一座木屋。 温何轻轻地将裘明放在床上,端详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在宣逍小声的提醒下,她放轻脚步,走到门口,看着在床上陷入睡眠的裘明和黑猫,合上房门。 宣逍正靠在外墙边,在脑补中绷起自己手臂的肌肉。 医生已经离开,在走之前曾经警告他们,裘明的病情有恶化的趋势。 看到宣逍心情不好,温何嘴皮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口。 除了监控整片空间的伽格之外,她可能是唯一明白裘明为何昏迷的人了。但即使以她的阅历和经验,也很难明白有什么样的能力可以使一个出生期的原人足以在精神层面困住她这样一个超然贤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裘明的精神力其实很强,起码比宣逍强了太多。 它身边的黑猫和体内的魂花也很特别,在如此多的宁心薄荷的能力之下,居然没有反被他们同化。当宣逍被熏晕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这一天实在出太多纰漏了。 有可能是那条龙教了他什么吗?还是,这就是那些【亲和魂系】的人的特殊之处? 嘴巴大的宣逍在刚出恶龙之境的那会儿就将裘明师傅的消息卖得一干二净,温何不得不承认,早知道她就把裘明捆起来了,不对,包起来。 这两个小屁孩没一个省心的,弥娜可真会给她找活干。 房子里还躺着一个……温何头疼地捂住一边太阳穴,魂系领域实在不是晖炅国的擅长领域,只能求助冥灵国。那边地位最高的现任先知和她年龄差不多,但早已经是归源期实力,还是个整天闭关、不理世事的面瘫,属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就算是同盟,这群魂系的天天神神叨叨的,也不觉得惹人烦。 让罗曼去吧,温何在心里无情地想到,能出外执行任务的贤者没多少,马上就四月了,她也不擅长应付冥灵国的那些东西,反正这货估计也挺乐意。 在心里定下决定的温何稳住心态,看向宣逍。 宣逍憋不住地提了个问题:“阿姨,那条,额,恶龙怎么办?”死而复生的那条。 “它一般会沉睡一段时间,”温何回答,“怎么,你想向它问什么?” 她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那条龙解决不了裘明的病。 宣逍被直接看穿了心思,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就这一点,他可能钻牛角尖,但不想放弃。 裘明的存在可谓他跟小时候生活的纽带,时刻提示着他不要遗忘一些事情。这也许切断了他跟现有生活的联系,但他…… 宣逍低下头。 温何使劲给他的头甩了一巴掌。 “好了,事情有我们扛着,你别担心。”温何语气僵硬,不太习惯安慰小辈。 听到这话,宣逍心中却蓦然浮现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温何,道完谢转身离开了。他的情绪和心思向来都写在脸上。 “记得离那条龙远点!”温何提醒他。 宣逍脚步一僵,差点没站稳。温何看得眼角一抽,吸取今天教训,果断抽出一条火鞭,握住柄,发狠地一鞭子甩在宣逍旁边,直接砸裂出一条不浅的裂缝。 宣逍扭过头,表情崩溃,神态扭曲,一下子坐在地上。 “呼,”温何突然觉得心情晴朗了很多,“那条龙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别看它抱着显示屏就跟抱老婆似的,窝囊废一样地挨打。 “那么多御使围攻,总会有几个耍小聪明、想落跑的人,但他们最后都选择攻击这条龙,无一例外地恶变,丧失理智,你觉得这种情况很合理吗? “那条龙有吞食理智的能力,能把人吞成空壳。 “离他远点!”温何再次强调,示威般地瞟向地上的裂缝。 宣逍竭力忍住眼泪,赶紧爬起来,抖着腿狂奔,跑了。 温何深呼一口气,觉得心情又明媚很多。她回过头看向木屋,眉毛一挑,不甚在意地离开了。 木屋内。 裘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无奈地听着屋外的声音。 被吵醒了。 毕竟这么大动静。 小脑好惨啊。 黑猫在他的旁边蜷着身体沉眠,似乎正做着一场有关以前的梦。 估计是个美梦,那么大的地裂声都吵不醒他。裘明挽起嘴角,轻轻把被子盖在黑猫暴露在外面的尾巴上。 他一只手支起脑袋,看向窗外,恰巧看到一个乳白色的漩涡浮在空中,拉扯着天上的云。 自由自在的、浮在空中的云岛,其上也有生灵居住吧。 如果就像云岛一样无意识地自由,好像也不错……他在心里这么想。 魂花也睡着了,没了往常那些根本听不懂的叽叽喳喳,只是在睡着前用给他留下了一堆显像,在精神中堆积。 他对巨龙最后呈现出的银黑色的龙鳞颇为在意。他想,如果它睁开眼睛,一定会是一双银色、不含有一点杂质的眼睛,反射出世界中各种各样的色彩。 那条龙,不,师傅,他在想什么? 联想到苏昊的计谋,师傅他是否知道什么,却又没告诉他。 他帮助宣逍,是想要自由吗? 他为什么帮自己? 是为了利用自己吗? 冷静下来后,裘明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条浑身黑红色、身上流淌着岩浆、被攻击却并不还手的巨龙。不对,如果它愿意,那片空间真的困的住它吗?毕竟那些御使的表现太奇怪了,自己的身体出现变化却没有察觉,也不会中断行动,就好像被删除了某些感应能力一样。 在慧网中,裘明认知中的师傅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身银黑色交加的铠甲,白发白眸,整个人就好像黑白的一样,感觉没什么品味。 裘明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强烈的精神波动,没什么精神去外面冒险,尝尝宅在家里在慧网上冲浪——慧网对身体能力的要求不高,同时不会对精神力造成什么影响,就像是棉花一样,绵软而无痕地充斥着人的视野。 他在刚连上慧网没多久就联系上师傅了,师傅还特别高兴,说一切都是缘分。 他并不嫌弃裘明的废柴表现,而是帮他研究脆弱体质的战斗技巧。 他会解答裘明很多很多的疑问,非常博学。 他喜欢和裘明一起打游戏,并不排斥诸如“屠龙勇士”、“杀龙之神”之类的游戏。 他有时候会给裘明寄一些材料,裘明拿去请学院的老师鉴定后,发现其品质很高,没有副作用。 他有时候会和裘明开玩笑,说把他当儿子养了。 他很喜欢黑猫,也很欢迎魂花。 …… 不止八年。裘明在心里默念,他俯下身,趴在黑猫身上,作拥抱状,持续了几秒,最后起身。 黑猫睡得很香。 裘明闭上眼睛,感受着魂花的平静,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六章 请求 “砰。” 一大早,一道闭门声在森林中回荡。 罗曼趴在门上四处张望,发现门缝严严实实,只好摸了摸鼻子,露出苦笑,抹了把脸,脸上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背着双臂,捂着后脑勺,在林间小道上散步,随便乱走。 不轻的脚步声中,他瞧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上身穿着白色紧身运动服,下身套了个黑色短裤,脸部线条略显稚嫩,身材健美,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人。 耳朵不怎么圆啊……罗曼用手背顶着嘴思考,大喊一声:“宣逍,早上好啊!” 声音不小,惊起一圈飞鸟。 浑身冒着白气、正在跑步的身影一僵,缓缓回头,见到来人,双臂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警惕地后退一步。 你这什么姿势……罗曼嘴角抽动,指尖一弹,一道光柱就打到对方身上,弹开了对方合拢的手臂。 宣逍的表情更惊恐了。 “啧。”罗曼走向宣逍,嘴角咧开,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小屁孩,毛还没长齐,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宣逍心里刚要一松,肩部突然被拉住,突兀地接触到一个与清晨空气相比很是温热的怀抱。 抬头就接触到罗曼深情款款的桃花眼。 “啊!”宣逍撕心裂肺地大叫。 “啧,”罗曼被吓住,丢开他,“去去去,不禁逗的家伙。” 宣逍被无力地扔在地上。他不干净了,他凄凄惨惨地想,悲从中来。 “哼。”罗曼坏笑,俯视着他,开始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宣逍坐在地上自顾自地伤神,没搭理他。 嘿,温何我不敢惹,但是你能无视的吗?罗曼手里凝结出光圈,将他提溜起来,用力摇、摇、摇。 “唔,唔哇……”宣逍双手挥动着投降,才被放了下来。 宣逍心情悲愤,咬着牙一五一十地说出外祖父的决定。 “这么说,”罗曼手背顶着下巴,“伽格族长真的被说服了,裘明那家伙挺不赖的嘛。” 恶龙之境那个秘境连他都不能自由进出,裘明那小子居然能让倔脾气的族长松口。 “因为那个秘境,小明病情恶化了。”宣逍不太开心地继续讲。 伽格之所以同意,他也出力了,但他这次又被拒绝一起同行,还是被小明和太爷爷两人一起拒绝的。 干什么,歧视他吗? “不错嘛……”罗曼眼珠一转,拍拍宣逍的肩膀,讶异于发现其身子又僵硬起来,嗤笑一声,“多谢了,哈哈。”他的声音满含笑意,甚至有些破音。 他改了方向,向裘明的木屋方向跑去,脚步匆匆。 由于病情恶化的关系,为避免被影响休息,裘明单独搬到另一座木屋。 “加油锻炼啊,少年~”罗曼的尾音上挑,自远处传来,听得宣逍身体一抖。 他从地上站起来,扑打衣服上的灰尘,望向罗曼赶路那个方向远处的木屋,扭过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出神。 在树林里灵敏地拐了几个弯,罗曼轻巧地落在木屋门口,礼貌地敲门。 他支起耳朵,听到屋内有轻微的一点落笔声和脚步声,而后门开了。 一个相貌稚嫩、身高一米六的矮子打开了门。 罗曼不等他开口,熟练地钻进门缝,满脸堆笑,胁起肩膀,搓起了手。 “嘿嘿。” 裘明脸色略微苍白,顶着比较明显的黑眼圈,眼中分布着血丝,定睛打量他一段时间,才嗓音略微沙哑地问: “说吧,要我顺便在恶龙之境做什么?” 这几天跟伽格软磨硬泡,加之对于师傅相关事情的在意,他也大致了解其对恶龙之境的严格掌控。 除此之外,罗曼这个四阶贤者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得上忙的。 干脆点,他最近精神不好,不想跟人绕弯子。裘明用眼神示意。 “咳咳,”罗曼咳嗽一声,脸色竟然有些发红,直接恳求,“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摘一朵宁心薄荷?” 裘明疑惑地看向他,一位四阶贤者还摘不了一朵薄荷,塔兰森林抠门成这样? 罗曼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赶忙纠正:“不是,我要的这朵有点特别。” 裘明心里咯噔一声。 “主要是,额,需要,”罗曼伸出四个手指,“四阶的宁心薄荷。” 裘明斜眼看他,那也要他找得到再说。再说,四阶的资源能对贤者产生不小效果吧,他摘了还能完整地走出塔兰森林? 罗曼摆出委屈的表情,大诉苦水: “根本就没什么人需要用到这些薄荷,伽格族长真的太抠了。 “你放心,恶龙之境里面都是那条,不,你师傅说了算。 “就算你真的拿着四阶的花朵出来,伽格族长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虽然这种纯粹以治愈和辅助为擅长领域的生灵在外界很难生存,所以很稀有,但也确实没什么特别的用处。 “真的!”罗曼拍着胸膛打包票。 裘明叹了口气,揉太阳穴,答应了。 罗曼激动地跳了起来,抱着裘明亲了一口,给他塞了个空间袋,把他抚到床上养神,挥手告别。 他轻轻地关上房门。 在临走前,他特意利用绝佳的视力看了床上写着笔记的纸张。 《超级勇士》游戏步法攻略、《屠龙者》恶龙数据分析…… 什么鬼?罗曼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担心惹裘明不快,闭嘴关上了门。 重新坐在床上的裘明拿起了笔,在黑猫安静的注视下,垫着硬板在纸上一笔一笔地继续书写。 这些都是他和师傅在慧网上玩过的游戏。 在见师傅之前,他先把这些游戏的经验整理一下,想来他也会很高兴的。 一笔一划,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裘明将现阶段他能记住的所有攻略在纸上腾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黑猫依旧在抬头盯着他。 裘明对他笑了一下,松了松床上的被子,虽然知道黑猫的体质比他强了很多,但现在还是三月底,还没到金乌的时间,气温还是有点冷的。 黑猫没有动弹,呆呆地看着他,金色的瞳孔仿佛在通过他回忆着什么。 你以前的朋友吗?裘明倾身,将被子的一边拉到他身上。 做完这些后,裘明起身去拿罗曼给予他的空间袋。 翻找袋子的过程中,裘明发现其中放着一些已经被分门别类的银色的物品:微微发光、透着银色光泽的苔藓,几块碎裂的、内里大部分面积被浸染成银色的石头,几株亮白色、发出银色光泽的嫩芽,还有一团周边凝结着冰雾的透明蛛丝。 根据裘明掌握的知识,观察材料的样子,这几件物品估计分别来自被诱导的趋灵苔藓,白蝙蝠的血液,刚生长出来就被摘下的午时草以及在冰原环境中生存的一种具有隐匿能力的蜘蛛。 相当一部分的材料都不是广陆地区拥有的,需要进行交易或是亲身采摘。 听说进入贤者的领域后,人类掌握的能力会发生质变。而根据他之前的观察,罗曼具有很强的平衡能力,这跟行者的能力匹配程度很高。 再者,罗曼的消息很灵通啊……裘明端详着空间袋内的物品,居然知道他在搜集具有特定颜色的材料。 可惜这个袋子里也没有宣逍说的星辰系和神秘系的材料…… 裘明微微一叹,收起袋子。 准备好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七章 伽格 清晨,勾芒刚钻出来,洒下金中透绿的光芒。 尚凉的空气中,裘明的木屋内响起一道敲门声。 裘明已经提前穿好衣服,抱起黑猫,整理好一个空间袋。他迅速靠近门口,拉起门把,果然瞧见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矗立在门前,投下大片阴影。 裘明在伽格疑惑的目光中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 等到感觉视线差不多平齐,裘明开始问好:“族长,早安。” 不得不说,年纪大的人起得都好早,说是定好今天前往恶龙之境,结果他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就来了,还好他早有准备。 “嗯,早安。”伽格一边的眉毛挑来挑去,又平静下来,对裘明的状态还算满意。 他侧身,走到木屋旁边的栏杆边,为裘明出行腾出地方。 在大片阴影撤出后,裘明亦步亦趋地出了门,跟着伽格上山。 塔兰森林的环境确实优越,清晨时,很多生灵都只是刚刚苏醒,也是鸟语花香。 走了没多久,伽格停下了脚步。 裘明不解地看向他,这里只是一片植物较为稀疏的黄土,也没有设置什么人为阵法,更没有什么空间属性的御兽。 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在想为什么要停在这里?”伽格粗犷的声音响起。 裘明眯起眼睛,紧抱住在一瞬间产生敌意的黑猫。 “你放心,就像你现在可能想的那样,我的确不会对付你。” 伽格转过身,面目沉凝。 “毕竟宣逍那小子好不容易对家里有了点归属感,我可不会做这种傻事。” 他瞄过竖起眼瞳的黑猫,不着痕迹地略过,盯着裘明的痕迹。 “我对你可能藏的那些事情没兴趣。 “聪明是件好事,这一点上你比宣逍做得好。” “但是,如果你因为害怕,想要拉着宣逍进去的话……”伽格话语一顿,“我会让你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黑猫发狠,利爪弹起,被裘明死死抓住,它的爪子轻松割破了裘明的皮肤。 看着一滴滴冒出的血液,黑猫瞳孔一缩,抬头看向抿着嘴的裘明,突兀地放松下来,安生地呆在裘明怀里。 它舔了舔裘明的伤口。 裘明安抚地摸它的头,深呼一口气,直视伽格:“我从没这个打算。” 伽格眉毛也没动一下:“所以你活下来了。” 他接着补充:“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苏家的……嗯,苏昊,那混蛋小子设计宣逍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直接点出来?” 裘明闻言,抿了抿嘴。 “怎么?”伽格背过手,审视裘明,“你大可以让宣逍换件没被动过手脚的衣服。” 虽然他也赞成让宣逍多经历些磋磨,毕竟他作为一个亲和土系的御使,如果连几次攻击都挡不住,那就更不用谈后面的反攻了。但是,历练和算计是有区别的。 “苏昊可能会发现,反而完成考试。”裘明艰难地回应。 “哦?所以,晖炅国家学院就有可能多出一个奸细?”伽格挑眉。 如果苏昊发觉不妥,其就可能继续隐藏自身,直至进入晖炅国家学院,很可能借此获取一些国家机密,从而对晖炅国不利。 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伽格颔首,继续说:“所以,你是出于国家大义,才不得不向宣逍隐瞒,并将他置于险地喽?” 国家大义和私人感情之间选择了前者,伟大的同时还让宣家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如果禀报教师,则可能让那几个“北方贵客”——接应苏昊的寒刺国人察觉,从而在当时的学校内部引发争斗,在考试关键时刻、多数教师注意力被吸引时造成不必要的死伤。 所以不如将计就计。 裘明没有回应,不自在地立在原地。 “哈哈,”伽格抚掌而笑,有种讥讽的意味隐藏其中,“你还真是聪明,滴水不漏啊。” 他站在那里,深沉地盯着已经转头、避开他的目光的裘明。 宣逍那小子在情义方面一直拎不清,温何那妮子又似乎对裘明有了愧疚之情,能用的人不多,只能他出马好好掂量掂量这小家伙了。 “所以,”伽格注意到裘明反感地皱眉,他的语气也冷硬起来,“我问你一句,你这么做真的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宣逍更聪明?” “没有,”裘明突然就像被按了开关一样炸了,倔强地抬头与他直视,一时间不落下风,“你凭什么这么说?” 宣逍确实比他强,但他并没有多在意,也不曾做过任何事针对他,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 裘明眼含火气地瞪着伽格,他大致了解伽格对他有敲打的目的,并确实心生怀疑。 凭什么? “没有就好。”伽格只是硬邦邦地回答一句,抬起头,不再看向裘明。 裘明见到他的表现,也压下火气,深深地呼吸。 他太冲动了。明明是应该据理力争的时候,他却被情绪扰乱了判断,反倒把两人之间的氛围弄得僵硬,彼此之间颇为尴尬。 尤其是他现在还有求于人。 正当裘明咬牙准备先低头时,伽格低头瞅他一眼,没什么计较地立马道歉:“是我说话太冲了,抱歉。” 裘明意外地抬头。 “你跟宣逍不一样,”伽格对他说,“不止是性情和身份,远远比你想象得更不一样。” “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我必须做的。 “我道歉是理所应当,并非期望你的理解。” 说到最后,伽格的语气虽然缓和,但内容还是一样硬邦邦的。 他随之开始联系恶龙之境的掌管御兽。这种特定的秘境其实并不需要长时间的跋涉来寻找,只要找到对应的空间点就可以了。甚至可以和空间袋一样,创造可移动的空间节点。 宣逍他外祖父跟他真的很不一样……裘明凝视着笔直地伫立在面前、闭上眼睛的伽格。他肌肉非常夸张,甚至将宽松的衣物也撑起,不修边幅。 他将维护宣逍的态度贯彻始终,同时刚直得令人讨厌。 但在裘明因势所迫才憋屈地开始考虑低头时,处于势头上风的他却干脆利落地开始道歉。 这就是师傅说的,哪怕不喜欢,也要看到不同的人吗? 这就是行者眼里的风景吗? 猝然间被逼问让裘明心里上火,但又有种奇异的豁然感,就好像思维延伸,触及到以前不曾接触的世界。 “好了。”伽格沉声说道。 一道银色光芒在两人旁边闪现,波荡扭曲,塑形成一扇门。 “多想想你自己想去哪里吧,”伽格突然出声打断正欲开门的裘明,“这是一位行者的必修课。” 裘明行动一顿,没有回应,抱着黑猫打开了门。 银色的门无声湮灭。 看着裘明进了恶龙之境,伽格保持原本的姿势,缓缓闭上眼睛,矗立在原地,就像一座老旧、饱经风霜的哨塔。 太阳越来越高,四周的兽吼和鸟鸣越来越多,清风卷携树叶,游荡出一条条平行的曲线,饮露蜜蜂们组团出外取食,泉流逐渐温暖起来,偶尔有灵鹿或爬虫去往饮水,彼此之间保持一定距离,不在彼此食物链上的物种保持平衡,相安无事。 唯独他这一片安安静静、微风不起。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八章 宁心薄荷 眼前一阵光芒闪过,下一瞬,裘明就已经身处一片葳蕤繁茂的薄荷花丛中。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须臾间扑灭了他心中残留的火气。 黑猫跃身降落到地上,几下爬到一株比较强壮的薄荷花枝杆上,尾巴摆到一边,伸直脖子贴近花朵,不断嗅着花香,身体的重量将枝杆向旁边压弯了一点点。 它刚才明显被吓坏了。 裘明看着他的动作,呼出一口气,翻找起自己手上的空间戒指,在反射的银色光芒中熟练地找到了绷带,准备将之缠在手指的伤口上。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缩小。 对了,这些薄荷。裘明转了一圈,看到周遭紫白相间、花朵蓬蓬的薄荷花。 他记起自己之前收集的信息。 (生灵种属)宁心薄荷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洗涤】 【宁神】稳定情绪,平稳心境,减少精神痛苦。 【治愈】其花朵散发的花粉具备缓慢治愈精神伤势和普通伤势的能力。 (介绍)薄荷类植物生灵,因其纯粹的辅助性能力而在自然之中缺乏竞争性,较为罕见,能够治愈精神伤势。 裘明的伤口很浅,先前包扎的举动也是因为身体自愈能力比较差,担心感染什么细菌而不得不做的。主星的某些细菌堪称凶残。 沐浴在花香之中,裘明的微小伤势很快就得以痊愈。 这里的确是一个适合隐居静养的好地方,师傅应该挺喜欢这里的吧。裘明瞄到附近的一块石头,踮脚站在上面,眺望远处,薄荷花丛越来越高,一直到遮掩了裘明的视线,即使如此,也能感觉到它们向外扩散,绵延到这片空间的尽头。 花香就在这片空间之中积累,凝而不散。 先前有相当数量的御使进入这里,在呼吸中消耗了不少的花香,再次进入后,这里的花香倒是浓郁了不少。 看了一会儿,裘明转过头,正要准备捞起黑猫时,却发现他不见了。 那株明显更为强壮的宁心薄荷上面空空荡荡,连一个脚印也未剩下。 裘明突然有点心慌,赶忙蹲下,没发现黑猫的痕迹,紧接着四肢着地,整个人趴在地上,磨着湿润的泥土,焦急地频频转头寻找黑色的身影。 他只看到了枝杆的绿色和凋落后的紫白色。 这里的薄荷花太多、太密了,即使开启天赋也会被太多的信息干扰,何况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也没办法开启,一旦尝试就像千百根针扎着脑袋一样……裘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这是一座秘境,秘境可能的主人人选便有之前跟他闹得不愉快的伽格。 实在不行还可以找宣逍说情,毕竟只是帮忙找一只猫,伽格好歹是一族之长,不至于不同意。 裘明冷静下来后,便站起身来,意欲前往秘境的中心地带寻找师傅。 罗曼先前明示了师傅在秘境内具有很大的权限,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那群御使攻击师傅时的状况不大对劲,也许是被影响了精神。依照他掌握的信息,能够影响精神的能力并不只局限于魂系范畴,但都说明对其掌握达到了一定深度。凭借师傅的实力,虽然不比之间请掌管空间的生灵进行搜索,但可行性也不小。 身上各处都沾着泥土,裘明在周围一圈进行最后一遍搜查,失望于没有结果,才下定决心,艰难地拨开附近的薄荷,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心区域。 越临近中心区域,薄荷花植株就长得越高,因此,这些薄荷花和裘明差不多高的高度同时表明距离中心并不远了。 走得越来越远,裘明苍白的皮肤被枝叶一次次划伤,又经过花香治愈而一次次愈合。到后来,他已经完全习惯这种麻痒兼具刺疼的感觉。 他的心越来越沉。 上次来到这里,他只注意到那些御使和师傅的反应,没有多观察这片秘境的环境。到了现在,他才想到曾经瞧到的红色斑块或斑点。 那些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负责守护秘境的御兽,应该会连同自己一起攻击才对。 不对,伽格,那个脾气跟块石头样的人应该有事先通知……毕竟是以“正直”着名的熊人族族长,他不至于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 那黑猫呢?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契约,难道他被认为是入侵者了? 不对,那些入侵的御使过来袭击时,那些红色斑块明显分散在各地,也不见得阻拦了他们。更何况,温何老师明显跟那只疑似四阶、灵智颇高的角马形御兽熟识。 到底怎么回事? 真是,他真的在先前气傻了!裘明在心里唾骂自己,不就是被认为居心不良吗?在齐郡那个小城,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啊! 这十几年都活到狗身上了! 从他五岁遇到黑猫时,那家伙就非常内向木讷,很少做出出格的举动。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发生了什么? 越想,心里越乱,他一次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一连串冒出的问题让他心里急躁得冒火,但每当他在前行时用力吸气,就会吸入令心神清凉得一个激灵的香气。在之后,他冒火的情绪就会被压制下去,心如止水。 这段行程,他的情绪成了一座只能掀起微弱涟漪的湖,被边缘捆在原地,水波不兴。四肢在持续的剧烈运动中酸软起来,又在治愈的香气中补充活力,再被裘明驱使着前进。 他现在已经没有之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犹豫,只想着尽快赶到中心区。 又一次费力地扒开比他高得多的薄荷花从,裘明停下来,双掌按在膝盖上,汗如雨下,腌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只弯腰喘气。他想用手掌擦掉脸上的汗,但手上粘满了薄荷植株上的泥土和花粉,一靠近脸就更刺得他的眼泪流下来。 他不行了。双腿一软,裘明大腿叉开,坐在地上,仰头,张大嘴吸气,又咳嗽起来。越来越浓郁的花香也熏得他头晕。 【洗涤】明明是一种可以作用温和地去除部分负面状态的能力,但当其作用在魂属性的花香之中,随其浓度提高效果,反倒变异成了一种可以把人洗成傻子的可怕效果。 要不是他天生就在精神力上远远超过同龄人,他早就跪了。 他是看出来了,伽格肯定是故意的,他折腾宣逍不够,甚至连着看不惯他这个脆皮,所以连他一起折腾。他又不是土系的,要那么高防御和身体素质干嘛? 你不能传送近点吗? 抽你外曾孙啊! 黑猫没出事,他倒要出事了……这个月他是第几次吃亏了? 裘明头晕目眩,眼睛发花,视野中都是银色的星星。他开始猛烈地咳嗽,撑大嘴,舌头伸得发僵,嗓子火烧火烧的,肺部好像膨胀到挤压心脏,让他的全身都因为供血不足软趴趴的。 这样不行。裘明用力咬了下舌头中间,没啥感觉。 慧网上的东西也不能尽信…… 他一只手支起脑袋,侧头看向周围的薄荷,眼睛里酝酿着一丝丝的血红的颜色。 紧接着,他好似全身痉挛一般,躯干扭曲,额头青筋暴起,一个挺身就滚到低洼处,全身再次浸透了泥水。 “啊!” 他压低声音,牙齿缝中露出不明显的呻吟。 全身都似乎有着一根冰冷的针不停地搅动,让他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外侧的皮肤上反而因为冰凉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但他清醒了。 这是最快的方法,毕竟在伤口上撒盐称得上最为立竿见影的提神方式了。 裘明颤巍巍地站起来,打了个趔趄,接着虚弱地拼力拨开花丛,捂着头缓缓前进。 不记得过去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一座崭新的、仿佛在发光的黑色大楼。 大楼旁边是一头全身银光闪闪、正在不停搓着爪子的巨龙。 它的下肢旁边飘起一道并不显眼的痕迹,那是一处衣角。 裘明坐倒在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九章 妄 身穿超特大号、露出翅膀的银色定制礼服,颈部系着二十厘米大小淡粉色蝴蝶结的巨龙耳朵一动,蓦地转头,定睛瞅向裘明的方向。 那些小家伙说是来给他作伴的,但也不怎么来这里,导致这里平时极其安静,一点风吹草动都挺明显。 他好像听到沉重的落地声,又是哪个小家伙被花香熏傻了? 伽格那家伙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强硬了。瞎担心,他又不会跑。 顺着声响找去,近处的“小家伙”是真的小,在高达三米的薄荷丛里近乎隐形,妄眯起眼睛,一寸一寸地找,才看到了一小点黑褐色。好惨,这是打了几个滚? 妄的大爪子呼向那个方向,掀起一阵大风,荡起花瓣,停在那个小点前面,小心地伸出一根爪子,捣了捣。 那个黑条条立马扑倒。 啊,妄吃了一惊,这么脆吗,不会死了吧? 他分出两根爪子,捏住黑条,提溜在空中,甩了甩,没反应,手感……好像不太对。 将其放到自己眼前,妄眯起眼睛,用爪子极轻、极轻地蹭着黑条条的表面,刮掉了表面的一层黑色。 咦? 妄狐疑地接着刮着表面,黑色如同皮屑一般被他刮下来,随着其呼吸时产生的小风飞向远方。 黑条条大片大片地露出了苍白的颜色。 有点眼熟……妄握着爪子,托腮思考。 噫! 他突然眼睛一瞪,一个哆嗦就把黑条条扔了出去。 啊!不行! 他又连忙对着黑条条坠落的方向吹气,吹出一阵又一阵的风,勉强让其平稳降落。 老天,这是个人类,不是那群马的小崽子。 等等,人类……妄身体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条条,眼睛闪烁,饱含心疼和自责。 他吸了吸鼻子,侧过头,小眼神在裘明身上晃了晃,不忍直视地转过目光,看向那座修缮完毕、顺便升了个级的黑色大楼。 …… 这片秘境的天空是白色的,布满了交错纵横的黑色线条,没有外部的太阳,但其光线居然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有强弱变化。 醒过来的裘明难得苦着脸地套上明显大上几号的衣服,裤子快到他的胃部,衣摆直接裹到膝盖。 他不时看向身后庞大的、背过身、全身布灵布灵闪光的巨龙,在其转头时瞪过去,迫使其转回去。 “那个,”巨龙语气软绵绵地开口,“其实我的性别认知是男性。” 哦。裘明面无表情地在心中记下,哑着嗓子开口回应:“哦?那你会在慧网上去看母龙吗?” 声音很小,裘明自己就听不太清。 心情不好,他说话明显带刺。 妄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说的话,被刺了一下,吸了吸鼻子,诚实地回答:“没,没有。” “哦?”裘明接着质疑,“那你是为什么说自己是男性的?” 无论是人类种群还是御兽,不都是因为这点才划分的性别吗? 所以出现了好几个性别根本不明显的人类种群。 “因为……因为,就是这样啊。”巨龙小声嘟囔,但对裘明来说,它的声音仍然像炸雷一样。 “哦。”裘明勉强穿上了衣服,不对,衣服勉强穿上了裘明。 妄扭过头,委屈的眼神看向裘明,比他整个人还大的爪子各伸出一根爪子,顶在一起。 裘明斜眼看性别不明的它。 他本来想在态度上客气一点的,毕竟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初次见面”。但一见到师傅这个熟悉的眼神,他就控制不住脾气。 再说,作为一只巨龙,师傅压根就没有储存人类衣服的观念,所以裘明身上的衣服居然…… 居然是它从自己藏在黑色大楼楼底的手办身上硬生生扒下来的! 远远瞥到那个拿掉衣服、赤身裸体、真人大小、五脏俱全的手办,裘明差点没得针眼。这条龙是学医的吗? 那手办的身高还比他高,身材比他壮,身边还有一堆俊男靓女的手办团体。 我去,我都没你奇葩,这里有个变态龙啊……裘明用眼神这么说。 全神贯注观察他的妄了解他的意思,心中又被扎了一刀,凶凶地哼了一声,缩起下肢,降低身高,喷了个响鼻。 裘明仰头看着小楼一样高、身躯却蜷缩起来的巨龙,不太自在地清嗓子,拿下套在右手大拇指上的空间戒指,本想直接递给他,但考虑到戒指的大小问题,从其中拿出了一个袋子,将自己整理好的材料一点一点放进了袋子里。 妄一直在安静地歪头瞧着他的动作,等到徒弟将半个人大的袋子放到他自己面前一段时间后才懂,爪子小心地伸过去,扣住了小袋子。 一打开,都是银光闪闪的材料,有一部分是妄在慧网上也没有见过的。 裘明看着妄亮晶晶的眼神,咳了一下,沙哑地说:“有一部分其实是最近认识的一个人送的,大部分可能来自锐澜。” 这座秘境说白了就是一座囚牢,师傅应该是无法出去的。罗曼送的材料种类应该是考虑到裘明没有去过锐澜那里,会觉得这些材料稀罕,便投其所好,谁知真的歪打正着,正中下怀。 “锐澜啊……”妄的情绪好像充满感慨,怯生生地回复,“我清醒后确实没去过那里。” “谢谢你和那个朋友的礼物,我,我很喜欢。” 妄爪子一动,将整个袋子用魔力包起来,弯下身子将其塞到了黑色大楼的楼底。楼底下的东西好像很乱,妄一直在手忙脚乱地收拾。 裘明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背对他费力忙活的巨龙。 虽然他个人觉得这里很大,但对于一头五层楼那么高的巨龙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这里是一座情绪的牢笼。在这里,任何过激的情绪都会被那些宁心薄荷散发的花香压制下来。待在这里,一个人连生气的能力都没有。 即使是体质相对稳定的人类,在不同情绪下都可能有极其剧烈的变化,更不用说那些血脉变化迅速的御兽了。他能猜到,之前他所见的那种黑红色的状态,大概就是师傅受到攻击时的状态,但即使极为狂暴,他仍然护着这座大楼,不,先前那座破楼。也许,这里面的东西真的对他很重要吧。 裘明回头看地上那张大于他身体尺寸的银色地毯,上面银光闪闪,绣有黑色的丝线。又想起那些五彩缤纷的手办。它们之中,没有红色。 “师傅。”裘明闭了闭眼睛,蓦地出声。 “嗯?” 巨龙保持原先的姿势,还算粗短的脖颈扭过,看向裘明。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章 珍露薄荷 裘明将黑猫不见了的事情简略地说给巨龙。 “没事,不会有袭击的。”妄掏着楼底的杂物,慢慢地收拾东西,顺便摆爪,表示裘明想多了。 “……”裘明咽下原本想说的话,只道,“我不信。” 他紧盯着大大咧咧的巨龙。后者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没注意到他。 裘明疲惫地收回视线,几步走到毯子上,坐在上面休息。 “你喜欢这条毯子吗?”妄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挺好的,”裘明闭上眼睛,顿了顿,“可能加一些红色会更好看。” 巨龙一直在收拾东西,终于在裘明回话时收拾好了。 “走吧!”巨龙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裘明。 “嗯?”裘明看向巨龙,又转过视线,“哦,好。” 待他一答应,妄就一爪子抓住裘明,捏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爪子谨慎地握牢,收拢的翅翼一展,猛地一扇就冲上天。 裘明的嗓子灌了几股风。 仅片晌,巨龙闷厚的嗓音就在其头上响起:“找到啦。” 他随之降落,平稳地落地,轻柔地放下裘明。 裘明吐着舌头,还没反应过来,懵懂地披着有大半截垂到地上的毛毯。 妄点了点裘明。 “咳,哦哦。”裘明回神,环望四周,捕捉到了一株颇为特别的薄荷,黑猫就蹲在其枝干上。 裘明正要跑过去,却被妄竖起的那根手指挡住去路。 等一下。裘明的大脑突然接受到一段信息,似乎连通了心灵。他疑惑地看向鳞片银黑交加、光泽莹润的巨龙。 再等一下,小猫又跑不了。巨龙接着传念,指了指黑猫,扇起一阵微风。 只见黑猫闭着眼睛,蹲在一株枝茎极其强壮的薄荷上,其花朵并不像其他薄荷一般只有单一的白色或紫色,而在外层呈现淡紫色,到内层则渐渐淡化成纯净的白色,花瓣之间凝结着体积不小的露珠,奇异地在花瓣之间流转,并不掉落于地。 变异的宁心薄荷吗,能力是什么?裘明的心里就像被黑猫抓着一样,但因为接连的受伤,他用不了天赋能力。 心塞。 四周的薄荷明显比这株变异的矮上一节,与其保留一定的距离,又同众星捧月一般环绕着它,花粉飘向其上。 黑猫就在这之中闭着眼睛沉眠,鼻子缓慢地呼吸。 裘明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的情况,皱着眉看向师傅。 师傅只是在嘴部前竖起一根爪子。他见此只能作罢,看着黑猫,等待着什么。 一股微光从妄身上透出,像一张泼出的网笼罩在那株特殊的薄荷之上,魔力水一般流淌填充,形成了一张旋转的光幕,在中央的穹顶向下凝结出水滴滴入花苞之中。 一段时间后,光幕完全化为液体浇在花朵上。 飘在薄荷周围的花粉突然多了起来,越来越多,浓郁地盖在植株上,又被植株缓缓吸收,在花粉带之间撕出一个个裂口,使之越来越薄,直到消失。 黑猫悄然睁开了眼睛,当他的金色眼眸睁开时,花朵盛开了。 一层层、一簇簇缀在枝儿上的花朵同时盛开,构成了一小座细细的花塔,在其周围,魂系魔力和一种难以感应的东西萦绕其中,汇成一条真实的、潺潺流动的河。 黑猫踮着脚步,轻盈地走在分叉的枝干上,贴近主茎。伴着他的移动,沿途的花瓣纷纷掉落,一朵朵地重合,颜色变幻。 在最后,他仿佛在遵从某种本能般,将头部贴住主枝。 一时之间,所有花朵凋落,植株倒塌。 黑猫灵敏地在空中四处借力,随着纷扬的花瓣向裘明的方向跳跃,花河在后面追着他。 这真的没问题吗?裘明看向师傅,不得不说,脆皮的他看到汹涌而来的花河又怂了,尤其是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妄固定在原地,欣赏着激起的花潮。 裘明在心里磨牙,这德行让他想到某个坑爹的贤者。黑猫已经快要降落,他只能心里一横,朝着黑猫的方向跑去,张开双臂。 黑猫将身躯团成一个球,没有棱角地跌入了裘明的怀抱,一人一猫接着被花潮淹没。 花潮围着他们旋转,前后衔接,聚为一点,绽放出一朵虚幻的花影。花影向下,包住了他们。 妄竟然开始鼓掌。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花影内的三个身影将大花与其花蕊中的露水缓缓吸收,只留下了几片花瓣。 花影之下,裘明只感到脑海一片清凉,恍若身处山崖云雾,视线集中便能穿破云雾,看清实在。哗啦的幻觉中,一股股水流浇灌在精神的旱地之中,滋润土地,润育灵魂。 他的眼睛在没有刻意激发的情况下变得血红。 (生灵种属)珍露薄荷 (生灵属性)魂\/神秘 (生灵能力) 【汇灵】聚集大量魔力,将其过滤后凝结成花朵表面的露珠。 【极限净化】使花香和露珠具备驱逐、净化诅咒与厄运的能力。 【枯荣】感应真情而化为成株,并在进行强效净化时燃烧全部能量增强其效果,只留下种子。 (介绍)罕见的薄荷花卉生灵,自身不会觉醒,只为有情之人折服,相传能为其带来奇迹。 裘明在先前爆发而导致的精神床上尽皆恢复,但其头脑中的漏风感并未消失,本身的灵魂衰竭症并没有太大变化。 奇迹也不能完全治愈吗?他的病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裘明终于感觉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自觉。 黑猫惬意地在他的怀里伸着懒腰,魂花好像也很舒服的样子。 这是? 思考中,裘明发现花朵的光影消失,便转过身,看向那条一直在看戏的巨龙。 他抱着黑猫走动,却突然发现那余下的几朵花瓣在风中挣扎着向他们飘来。待裘明停下脚步,只见它们轻柔地落在黑猫头顶。 裘明眉头一皱,不放心地想把它们拨开。虽然获得了很多好处,但他不相信这是没有代价的。即使要付出代价,也不能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交易。 “等等。”妄突然出声。 裘明抱着怀疑,侧目看他。 “没事的,让它们呆在那里吧,”妄用一种饱含感慨的语气补充道,“你们要做的只是种下一株新的珍露薄荷,这样就可以了。” “只有这片秘境才能生长这种神奇的生灵,一次也只有一株。” 他刚刚也是在用自身积累的魂系魔力催生这株薄荷而已,其实它本来就要盛开了。 “只有一株?”裘明也没听说过这株植物。 妄只微笑着,并没有回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一章 高科技 裘明转头回看黑猫头上怎么也弄不掉的花瓣。 “怎么种?” “等一会儿就行了。”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妄哽住了,叹了口气,“明明。” “嗯?” “你疑心病还是那么重,”妄笑了一下,浑厚的声音笑得颤起来,“现在我完全相信你百分之百是我徒弟了。” 裘明没搭理他,抱紧了黑猫。 黑猫舔了舔他已经痊愈的手指,眼睛一抬,对视着他不再暗含痛苦的眼神,感受到裘明心口处稳定下来的魂系魔力,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对了,黑猫。”裘明冷不丁插嘴。 “喵?” “你刚刚跑什么?”开始兴师问罪,有这么大块的师傅,裘明一点也不慌。 “喵?”黑猫歪头。 裘明鄙视地看着他,你现在反而听不懂话了? 黑猫继续歪头,裘明拿他没办法,只有在其无辜的眼神下揉乱了他全身的毛。 妄睁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表面上是一人一猫的互动,蓦地出声:“先走吧?” 他被冷落了,不开心。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来着。 裘明抱着黑猫,同意了。 妄这回在地上摊开爪子,等裘明站稳了,护住他们,再展开一直收拢的翅翼,再次飞入高空。 师傅。 妄心里一动,这是裘明的传念?学得挺快嘛。 刚才的沟通都是妄自身利用魔力和精神力构建的精神联系,裘明只是参与方。 能问一下,你的故乡在哪里吗? 这是裘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明白这世界依旧有极多的人类根本没弄明白的物种,想来师傅也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引发那么大规模的“狂龙之乱”。 但如果了解其种属和起源地,就可能对症下药,将那种害人害己、剥离理智、变身狂龙的能力摒除,师傅也就能够离开这片“囚牢”,去外面的地方转转。 他还记得师傅看到罗曼拿出的那些材料时惊喜的反应。 翅翼再次一扇,几人升上更高的高空,妄才传念回应: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嗯。 裘明一时无言,倒是妄突然扭捏地反问一句,那个,你觉得那,那时候的我可怕吗? 他指的是裘明初见他时,那些入侵的御使攻击他时,他浑身包裹着黑红色岩浆的模样。真称得上是一次糟糕的初见。 那又没什么,你又不是主动伤人。裘明回答,他已经能在空中看到地面的黑色大楼。 裘明醒来后,宣逍除了说了一堆他打听的关于罗曼情史的事情,还对巨龙的毫不反击表示愤慨。 巨龙着地,平缓地落地,将爪子轻轻地放在地上,以便上面站着的人落地。他的翅翼如同先前一般收拢在背后,就像一直背在背后的包裹。 他一步就走过裘明,明明体积庞大,脚掌宽大,但走起路来蹑手蹑脚,没有什么声音。 裘明终于看到他露出的尾巴,其上同样分布着光滑的鳞片,越来越尖,正在欢快地上下跳动着。 妄身体突然一僵,霎时转身,敢怒不敢言、内含眼泪、隐忍情绪地盯着裘明,又转过去,几下藏起尾巴,动作迅速地跑到黑色大楼之下。 裘明只是刚看到尾巴僵硬,紧接着看到自家师傅用一种看色狼的眼神盯着自己,心情有些复杂。 他怎么也不会看上一条有十个他那么高、又宅又二、还有案底记录的脉龙的。 怀里的黑猫假寐,裘明朝前方看去,他的便宜师傅又不知在搞什么幺蛾子。 只见身躯庞大的银色脉龙在新生黑色大楼稚嫩的肌肤上小心地摩挲,从上至下,从左到右,终于眼神一亮,尾巴一跳,匆忙塞起尾巴后抬起双爪,抱住了黑色的大楼。 “咔嚓”一声。 裘明诧异地发现黑色大楼中间裂了一条齐整的缝,被巨龙缓缓掰开,使黑色的大楼分成两部分。 妄用魔力包着爪子,小心地拿出了一块黑色的大板和两架眼镜。他将板子抛出,板子在空中受到魔力激发,开始折叠展开,最后变形成一块黑色的、有黑色大楼那么大的显示屏。 裘明耸拉眼皮,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注意到师傅向他摇了摇爪中的眼镜,僵着脖子,颤着头摇动。 他从大拇指上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架平时用的眼镜。 那条巨龙拿的眼镜都有他半个人大了。 妄将一架眼镜放回去,用力合上了黑色大楼。只见他潇洒地用爪子打了个响指,显示屏就亮起来,一个个游戏的窗口接连蹦了出来。 “打死那个铁匠”、“真金不怕火炼”、“我孩儿真好看”、“美人!美人!”等诸多游戏名称也显示出来,一个个上面还有个金色的锤子商标。 等等,这些玩意儿是游戏?裘明看向妄,一脸疑惑。这条龙的品味还能不能好了? 还有这显示屏也太大了,他都是凭借感应术和天赋才勉强分出信息的,近距离他就只能看到一个单词。 妄哼哼两声,话中不免得意:“以前和你联网时只能去公网,这可是秘密板块,在我这才能连上的。” “这些游戏制作得很不错,质量有保证! “随便选!” 妄一副宠溺又豪爽的派头,就像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面对着小娇妻。 “哦,”裘明不阴不阳地答了一句,“那我要键盘游戏,适合我这个尺寸的。” 这条龙绝对是宅傻了。 妄的脸色垮了下来,尾巴无力地趴在地上。 …… “嗯?”在山腰的敞亮木房之中正襟危坐的伽格侧过头,看向发出信号的地方。 那条蠢龙又去联其他网去玩游戏了?还叫上那个兔崽子一起? “太爷爷……怎么了吗?”头上顶着个瓷罐,两肩各放有一个茶壶的宣逍颤巍巍地给伽格呈上烧好的茶。 伽格接过,慢条斯理地喝完,放了回去。 宣逍端的盘子应声下沉一截,伽格连眼神也懒得给。 “太爷爷……” 伽格咳了一下。 “伽格族长,”宣逍抓狂地改口,“能休息了吗?” “可以。”伽格看着窗外,沉声答应。 宣逍大吃一惊,诧异于他突然那么好说话,但也光速扯下身上的物事,一把放在旁边的木桌上,飞速走了。 伽格哼笑一声,动作保持不变,感应到熟悉的薄荷气息,闭上了眼睛,鼻子松动,用心嗅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二章 离开 恶龙之境中,光线暗了下来。 裘明又一次凭借体型优势在键盘游戏中赢了师傅,气定神闲地准备重开下局。 “停,停停,”妄急忙喊停,“天都快黑了。” 什么鬼键盘游戏,竟然不允许使用魔力操作,他在游戏刚开始时直接就戳裂了好几个键盘,等着输就行了。这种游戏就是给人类设计的,对他这个体型真不友好。 裘明撩眼皮子,淡定地点头。他的确赢麻木了。 妄毫无游戏体验,委屈地看着他,但不敢发火。 “对了,师傅,”裘明不好意思起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 “你,你别太过分了……我好歹是你师傅。” “没什么,”裘明眼神真诚地看向巨龙,“就是需要一朵四阶的宁心薄荷花……” 他还要说什么,却听到妄直接回复:“那简单啊。” “嗯?” “简单啊,随便摘一朵就好了,”妄随意地一挥爪,勾出一弧银芒,爪尖就将一簇细小的花朵汇成一朵白色的大花,“喏,这就是。” 吓死他了,还以为这小家伙又要上什么天,他可不愿意被个豆子大小的东西骑。 花朵顺势飘到裘明的手掌前,悬浮着,沉默无言。它们早已明白自己是这片天地的居民和狱卒。 裘明捏起了花瓣,将之用袋子包住后塞进了空间戒指,再次抬头。 “你干嘛?”定睛瞧着他的妄抱起跳起的尾巴,惊恐地后退一步。 裘明递给他一袋纸。 妄秒懂,没有接,顶着裘明疑惑的眼神低着声音嘟哝: “这些纸太、太小了,我看不清楚,要不,你念给我听吧。” 尾巴紧张地停在半空,妄小心地瞅着裘明。 “……哦。”裘明瞥了一眼妄的尾巴,毫无感情地答应了。 妄再次抱住了尾巴,咳了一声,歪头倾听。 裘明捧起了那一大袋游戏攻略,开始棒读。 …… 塔兰森林,晚霞被风吹散,挂在太阳周边向西边飘散橙红色的帷幔。 医生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被敲了一下午的门。 从门缝中钻出一个灵活的身影。 “这次,‘族长’又有什么事情?”医生在话语中间的语气加重。 “额,”罗曼大口喘气,仿佛刚从外边赶来,眼神闪烁,在房间中乱瞄,“族长他……” 很好,没有见到温何。 “他,就是,这次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医生单手提起一袋看着就沉的袋子,冷静地回答:“在这儿。” 罗曼看着那袋子的大小,眼皮一抖:“空间袋呢?” “不喜欢用。” “……” “对了,这里面有一件空间波动不稳定的材料,放进空间袋里可能破坏原来的枢纽结构。” “那,所以?” “手提。” “不能挑出来吗?” “懒得找。” “……” 罗曼任命地提起袋子,果然手臂一沉,身体被袋子向前一带,头部朝前倒下,半边身子趴在体积超大的袋子上。 “不好意思,”医生语气毫无波动地道歉,接着补充,“你们植人身体素质真挺弱的。” 罗曼猛地抬起头看他,医生却已经返回桌子处,端坐在太师椅上,掂起一块材料仔细观察。 与伽格偏爱那种没有靠背的长木凳相比,医生更喜欢四四方方的椅子。 罗曼端凝许久,蓦地右臂旋转上拉,将大袋子扛在肩上,一步一步挤出了房间,见到房间内已经烧起了鲛油,布满暖色的光,静静地关上了门。 轻放下门把,他转过身,走下台阶,感受着微凉的气温,仰望逐渐落下、散发着金橙二色、微有绿色的夕阳,好不容易才缓下剧烈蹦跳的心脏。 被看出来了吧,蛮难为情的,他按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快四月了,他心思浮躁一点,容易紧张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待冷静下来,罗曼扛着快垂到地上的超大袋子,脚步轻快地向伽格族长的木屋跑去。 他轻盈地在森林中奔跑跳跃,在袋子上笼罩一层散发着淡淡辉光的魔力用以保护,看着四处的树叶、树枝和草丛飞速流逝。 正跑着,突然,前方有一道身影在空间扭曲中显现。 罗曼眼睛一眯,收腰,低头,转肩,拳头握住袋子,甩出一道恶风,就向身影夯过去。 “啊!”身影险险瘫倒,向后坐倒在地。 一道锋芒顶在袋子上,“叮”的一声将之弹开。 “嗯?”罗曼迅速向后空翻,双脚一撇,站稳后定睛瞧去。 黑猫睁着金色眼眸,依旧炸着毛,它后面的裘明脸都绿了,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罗曼立马放下袋子,在咚的一声中搓着手向前,嬉皮笑脸地点头哈腰。 “误会,误会。” 裘明虚弱地被他扶了起来,将罗曼在他身上搜索东西的手拍开:“起开。” 罗曼双手上抬,掌心向着裘明,哈哈笑着,期待地盯着裘明手指上的戒指。 裘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将戒指中的白色薄荷拿了出来。 一瞬间的功夫,薄荷花就不见了。 黑猫退后一步,眼睛竖了起来。 裘明将其抱了起来,顺了顺毛,看向不吝展现珍爱,捧着薄荷的罗曼说: “这是那条龙拿出来的,不是我摘的。” “没事、没事,肯定有你的功劳!”罗曼宝贝地对花朵吹了口气,将其迅速收起来,完了后对裘明弯腰,语气诚恳:“这次真的多谢!” 如果没有裘明,有铁面无私的伽格族长在,他还真的没办法联系上那条恶龙。 裘明皱起眉头。 罗曼却完全没有察觉,转头去拾起袋子,脸部皱起。 他刚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本想暂且用袋子牵制一下,谁知道是熟人,还被他那只没有契约的猫跟班弄破了袋子。 口子不小。罗曼无奈地用魔力操作将袋子短暂地合拢在一起。 他就说伽格族长怎么今天大发慈悲让他来找医生搜集材料,原来是为了顺便让他监视裘明的情况,还真是会用人啊。 他无奈地瞟了裘明一眼,叹了口气。 裘明眉头没有舒展,试探道:“里面的那条龙,怎么样?” “嗯?”正在收拾袋子的罗曼侧过头,又转回,“挺好的吧,反正不用像我这样辛苦跑腿。” “它在里面可以吃好、喝好的。 “而且,听说它是自己找到伽格族长他们来对它进行封印的。” 裘明无声地听着。 “兄弟,劝你一句,”搞好袋子,罗曼将其扛在肩上,“你把它当师傅就当师傅,其他的事儿,你不要管,那条龙看着再无辜,他也摊上大事儿了。” “这还是我们广陆,要是在月曜那里,即使明知这条龙的能力,想宰了他泄愤的也多了去了。” 肩部被占用,罗曼只能轻微地摊手。 “但他自己,没有伤其他人,不是吗?”裘明语气低沉。 那条龙看着体积庞大,却着实不是会惹事的性子。甚至,他自己被欺负的情况多得多。 罗曼哼笑一声,摆摆手指: “兄弟,慧网上的信息很多,但又杂又单纯。 “听宣逍那小子说,你是行者? “那么,不妨在这世间走走吧。 “走到那时候,不等别人的答案,你自己就能够回答了。” 罗曼脚步轻抬,几步就走到裘明身边,艰难地拍了下他的肩,径自离开。 他还要去放置材料,同时向族长汇报裘明离开恶龙之境的消息。 真是,人家师徒俩难得真身见个面,族长还把时间扣得那么严,哎~ 罗曼离开了。 四周的光线暗沉下来,以裘明的视力,已经看不太清。 萤火虫从树丛之间冒了出来,飘浮在黑暗中,光芒并不暖和,而是一种冷凉的微芒。在低矮的草丛中,时不时有一株株植物亮起来,就像交相上下的钢琴键。 无声的演奏中,黑猫“喵”了一声。 伫立在原地的裘明摸了摸他的头,迎着微弱的月光,在黑猫的指示下一步步走向木屋的方向。 他原本呆着的荒地处,没有草丛,也没有萤火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三章 相亲 上午时分,塔兰森林,一座木房内。 “情况稳定了。” 身子向前,双手扶腿,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的伽格端详对面的裘明许久,得出结论。 “不错。” 他的态度莫名缓和了许多。 “谢谢。”裘明抱着黑猫,略显苍白的脸色硬是被他挤出黑色,言语上接受了其夸奖。 自恶龙之境归来后,他的情绪一直保持着奇怪的不爽状态。 宣逍在旁边捂着嘴,看着两人不咸不淡的互动,心惊胆颤,在两人之间只能保持沉默。 伽格没有搭理裘明的念头,他确实如同先前所说一般对裘明的特殊表现和想法毫无兴趣,重新坐得笔直,淡淡地开口:“既然你精神力稳定了,那小逍的提议确实可以考虑。” 裘明保持着不爽的表情,苦大仇恨地看向宣逍。 宣逍闭上眼睛,双手合掌,置于向一旁歪的头部旁边。 裘明看得眼神一闪,睡眠,是梦境世界吗? “行了,”伽格打断他们,看向房门,大声喊,“妮子,过来帮忙!” 在二人被他吓了一跳时,门开得敞亮,一位身材高挑、身具威严的红发女性大步跨入。她眼光扫向裘明,停了一瞬,而后移开,站了个板正的姿势,对坐着的伽格弯腰致敬,沉声回复:“听命。” 裘明瞳孔放大,他从来没见过温何老师这阵仗,就连学院那边行踪不定的校长也得不到她这样的服从,甚至还多有失礼。 “行了,你没必要这么做,”伽格一挥手,“罗曼那小子做事不着调,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领命。”温何直起身子,甩出一道火鞭,手腕一抖,火鞭分叉,捆住了并未挣扎的二人,将他们带出木屋。 门随之无声关上。 伽格没有动。他身旁便是从开启的窗边透出的金色阳光,在三人离开后,光芒如同黑夜水波反射的光带般抖动起来,一声人声响起:“您真不让我去?啧。” 这声音中有一股浓浓的不满之意。 伽格眉毛也没动一下:“怎么,又跟温何比上了?” 没有回应。 “其他都好,就是在感情上拎不清。”伽格“哼”了一声,低头瞧地板,也不知道在说谁。 话音刚落,光带停止抖动,重新恢复原本如同湖面一般的平静澄澈,浅黄色的地板上只余柔和的光幕和聚焦的白色光点。 另一边。 温何找到一处木屋,顺手将二人扔到了房子里。她翻找随身携带的空间袋,从中拿出三小袋雪白细腻的花粉,将其中两袋抛给了宣逍和裘明。 袋子精准地落在二人面前,他们懵懂接过,打量一番,便明白了温何的意图。 闻一下白色的花粉,保持心情平静,适当调动精神力,可以在睡眠时进入梦境世界。 那是一片很奇妙的世界,只有精神体才能够进入,在其中,人们可以保留相对清醒的意识进行交流。 裘明并没有进入过梦境世界,他的精神力在小时候就开始不稳定,尽管奥瑞金学校有负责教授梦境世界的相关知识,他却并没有真正进入过。现在,他的精神力由于珍露薄荷的作用而趋于稳定,相比以前有了更充分的进入梦境世界的条件。 他抱着装有白色花粉的袋子,本应当心情雀跃,依旧黑着脸。 温何看着反应各异的两人,站在那里一段时间,嘴唇翁动,又停下,只接着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准备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关上房门。 塔兰森林这里还是安全的,她也没必要时时都跟着两个小孩屁股后面。况且,梦境和睡眠状况都属于个人隐私,她也不方便在这里和小辈呆一起。 男女梦梦不亲。 留在木屋里的二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宣逍看向裘明。 “停,别再说那些罗曼的八卦了,”裘明瞪他,“我不想知道他一个月内勾搭了十个、还是二十个人。” 辣耳朵! 宣逍撇着嘴,眼神飘移,嘴上不服输:“那你今天怎么回事?” “便秘了?” 黑猫顺着裘明的心思向宣逍警告性地挥了挥爪子,后者只是不屑地瞪回去。 “你还记得余校医吗?”裘明冷不丁问起,语气上挑,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语气不明。 “……”宣逍摸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不自在地回答,“你想干嘛?” 他当然记得那个天天调侃他,还偏心裘明偏心得没边的鲛人。 “她不爱你了。” “屮,”宣逍猛地站起来,后退,“你会说人话吗?” 他还只是个黄花大小伙呢!他可招惹不起那人。 “呵呵,”裘明阴笑两声,没有灵魂地抬起头,空洞地看向宣逍,像打量猪肉一样上下瞧宣逍,“其实你们挺适合的。” 没有选择的选择。 “呵呵。” 宣逍抱住了自己,他感觉最近真是点背:“你到底怎么回事?” “相亲。”半晌,裘明闷闷地回复。 宣逍急中生智,正确地找到重点:“余韵要去相亲?” “嗯。” “那你让她去啊,还能拦着她?”总之别打他的主意! 裘明空洞而没有感情地看向他:“她回了族里相亲。” 宣逍哽住。 鲛人族,天性崇尚浪漫,族内对待爱情的态度多情且无情,在族内凑成一对的有情人一般坚持不了太久。就算能成,稳定的婚姻也别想有了。 广陆的南部、百岛区域和月曜的锐澜地区分别有三大鲛人部落,而这三个部落最有名的就是各自族长的感情经历……一言难尽。 “我记得,她好像说过自己是……”宣逍谨慎地提问。 “我们这个地方鲛人部落族长的女儿。”裘明补充道,直直盯着宣逍。 这个有一半熊人族血脉的男人脑子似乎不太好,但是应该是个老实的,不会像其他鲛人那样感情说来就来、说没就没,长得憨厚,性子不差,家世挺好,身体也挺壮实的。嗯……不错。 “就你了。”新晋媒婆的裘明指着宣逍,发号施令。 “屮!”宣逍抓狂。 “你们挺合适的。”裘明“盖棺定论”。 宣逍表情沉下去,语气冷下来:“小明,你再说我就真生气了。” 他知道裘明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但也不是这个理。对他来说,这些已经很冒犯了。 裘明还是没有灵魂般地看着他,不解地歪头。 “可是,”他蓦地出声,眼珠一转,看向宣逍的某个部位,“校医之前跟你‘开玩笑’时,你也不是没反应啊。” 宣逍一愣。 “你应该也不是那么反感啊。”裘明特别老实地说出来后,还特意去瞧宣逍的脸色。 他听到裘明这些话,急忙向后退,倚在墙旁蹲下来,脸色爆红,结结巴巴:“你、你你……” “你都注意哪儿啊,有、有病、病吧!” 凳子上,自小就患了灵魂衰竭症,发作时极其痛苦,加上身体发育迟缓的裘明不理解其娇羞,出声回答: “余校医对我使过眼色啊,所以注意到了。 “哦~ “你当时可能比较激动,所以没注意。 “没事,只是生理现……” “闭嘴!”宣逍粗着嗓子死命大吼一声,从脸庞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死活也不出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四章 情与梦 三月底的阳光在金中透着绿色,万物欣欣向荣,春意闹腾。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二人,于是从梦境世界脱出的温何皱着眉走上木质台阶,敲几次门,语气放柔:“发生什么了?” 无人回应。 温何嘴角一横,踹开门。 屋内,身形单薄、似乎还不到一米六的裘明用力拉扯着呆在角落挣扎的宣逍,他们身边已经放着一件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外衣,零零散散地披在地上。 二人一惊,动作停顿,使得裘明又从宣逍身上撕下一块衣服。 “撕拉”声中,温何眼角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进入梦境世界时是不能有强烈情绪波动的,忘了吗?”温何上前拉开二人。 裘明神情淡定地松开撕下的衣服碎片,乖巧地坐下。 温何眼光一转,看到宣逍面目通红,眼角含着热泪,可怜兮兮地看向她,又突然跟烫到一样急忙移过视线。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对二人这些诡异情况见怪不怪,起身去拉宣逍。 “别动我。”宣逍侧身,小幅度地躲过了她的手,缩在地面。 “嗯?”温何从喉咙里挤出疑问。 “我、我,”宣逍低着头,眼睛乱瞄,“我一会儿自己出去。” “再不跟他待一处了!”他指向正在面无表情地撸猫的裘明。 “别废话!”温何柳眉倒竖,嫌他磨蹭,一下子把他拉起来。 宣逍一惊,站直后就想坐下,又觉得太做作,只好微微弯腰,心情复杂地低着头。 温何面色无异,对裘明叮嘱一番,拽着宣逍离开木屋,留下保持安静的裘明一人。 她进而拉着宣逍进入距离不远的空木屋,松开他后直接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宣逍脸色依旧发红,只顾着摇头,姿势别扭地站着。 “噗,”温何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眉眼弯弯,打趣他,“怎么,在聊男人之间的那点事儿?” “那我避嫌还真做对了!” 说着,她又促狭地瞄了瞄宣逍受刺激下依旧精神的某个部位。 “阿姨!”宣逍用手捂住,不知所措又恼羞成怒。 “行了,”温何极为难得地放下架子,随意摆手,“老娘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斤两我还不知道。” 宣逍脸色更红了。 “裘明可就比你淡定多了,害什么羞啊,嗯?”温何又瞄了一眼。 宣逍手脚并用,将其推了出去,摔上了门。 门外响起了温何带着笑意的声音:“好了,冷静点,你这样是进不了梦境世界的。” “回见。” 话音逐渐消散,脚步声越来越远,宣逍在地板上坐下来,气急败坏的情绪随着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俄而,他吸了口气,动作灵便地起身,从怀里掏出一直抱着的袋子,将其打开,放缓心神闻了闻。 随后,他重新系上袋子,满意于其中隐隐的甜味,大字形躺在床上,粗神经地安然入眠。 原来的木屋中。 裘明怀里抱着黑猫,面无表情地在和他叨叨,主要是吐槽余韵不带脑子,去相亲也应该挑个合适的地方。 鲛人一族的种群意识很强,余韵没有呆在族里,而是躲在齐郡城这个不起眼的小城里,就是为了逃婚。现在她那个婚约对象似乎挂了,她就又回去相亲了? 真是惊呆他了。 通过契约,御使能够和御兽进行比较模糊的沟通,这种情况取决于御使的技巧和御兽的灵智。黑猫并不笨,和一般的惊影猫相比起来颇为聪明,但他们并未签订契约,语言不通。所以,主要是裘明个人在自言自语。 “喵。”黑猫不耐烦地指了指窗外的太阳。 注意时间。 “哦。”裘明拿起放在腿边的花粉袋子,心不在焉地直接揪开,喷了自己和黑猫一身。 黑猫打喷嚏的过程中,他呆怔而诚恳地问:“这样可以了吗?” “……喵。”黑猫指了指脑袋。 “放心,我没啥问题。”裘明早就习惯宣逍动不动就咋呼的表现,心里毫无波澜,颇为淡然地看完了全程。 他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 不过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又不像他,竟然被自己师傅给剥光了,这两件事能比吗?真是大惊小怪。 脑袋上白茫茫一片的裘明抱着黑猫,在心里说着余韵坏话,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进入睡眠。 黑猫在其睡着后,脱出其怀抱,蹭到了裘明的头部旁,盯着他头发上逐渐消失的花粉,安心地合眼,同样地进入了睡眠。 寂静之中,首先是一片黑暗,黑漆漆的。 精神似乎在这片黑暗的海洋中脱出、向顶部漂浮,在水面犹如过了一个无光的洞穴,挤压感中进入一方柳暗花明。 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海,从地上生出,于云里萌发,在空中飘娜。 他的视野晃动、下移,一寸一寸接近地上长着的白色花朵。它们有着翠绿的干、嫩绿的枝、黄色的荚和白色的花,花分五瓣,一瓣为细杆状,两瓣像是毛扇子般展开丝状散绒,两瓣是宽厚的带状,如同鸟类的尾羽合拢成一个心形。整体来看,其花朵就像一只展开羽翼的白鸟。 裘明知道这些是什么。白鹭花,鹭草的花朵,在主星中极为罕见的植物,但在慧网上的信息交谈中,有很多人都能在梦中见到过这种植物,端是神奇。 这些鹭草在懒洋洋飘浮的云朵上、土墙上、土地上,甚至在空中生长,开出花朵,它们的枝干甚至弯曲起来,攀附在各个地方的表面而生长,形成碧绿的藤。 他的视野再次晃动,好像背过身去,拨开草丛,朝着前方缓慢挪移,在一个长得茂密的草丛中停了下来。 繁密的绿色枝干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其中略微颤抖地扭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一声闷笑,他伸出双手,拨开了草丛。 小东西猛地呆住。 他看见了一双扑棱扑棱、淡粉色、恍若内含白色云朵和深蓝星辰的眼瞳。 眼瞳之内,仿佛有水波荡漾,这一切都成为梦幻泡影荡然无存。 下一刻,裘明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有着金色夕阳的原野。 巨大的日轮仿佛就在正前方,温暖而有一丝凉意。 一只瘸腿瞎眼的蓝色狮子正摇摇晃晃地驮着一个腿部就像针一样细长、头部是一座冰火山、心脏处挖了一个洞、身体瘦骨嶙峋的男人,朝着夕阳走去。他们脚下的路越走越长,反而在倒退,离夕阳越来越远。 裘明就在边缘处看着。 按照学过的知识,这里也是他的一个梦。 他能在这里保持自我意识和判断力,应该是成功进入了梦境世界。 “喵。”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猫叫,裘明望过去,发现是黑猫。他背上长着一朵由诸多光带组成的花。 魂花? 猫叫声并不响,但响彻整个原野,让赶路的蓝色狮子脚步顿了一顿。接下来,它却没有理会,继续它的步伐。 裘明迅速跑了过去,气都没喘一下。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身体素质以倍数上升。 他抱住了黑猫,在怀里掂了掂,好像是真的。 黑猫给了他一爪子。 看来是真的。 “你们怎么进来的?”裘明不解,“按理来说,只有经过本人同意,其他人才可以进来本人的特梦层的。” 黑猫身体缠着魂花,无辜地喵喵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五章 梦市 不管如何,他们终究是进来了。裘明弯下腰,将加在一起也不到他膝盖高的两只抱了起来。 感觉没什么重量,他抱起来颇为轻松。 “喵。”黑猫昂头,金色的眼睛略过在夕阳下棕褐带黑的沙土和荒原上巨大石块投下的阴影,眺向远处拉下长长身影的蓝色狮子。他对这些景象颇为好奇。 魂花老实地缠在黑猫身上,没发出一点精神波动。 “没什么用吧,”裘明无奈地回应,虽然是他自己的梦,但他却没什么好奇心,“一般的梦的内容千奇百怪,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顶多是他心中留下的一点印象的抽象表达而已。与之相比,他反而更在意进入梦境世界时做的那个梦。 黑猫对着远方大声地叫了一声。 顿时,响亮的猫叫声响彻在整个原野,在其中交加混响,穿透黑色的砂砾和稀疏的野草,撞击人的听觉。 蓝色狮子和变形人并没有反应。 “没用的,”裘明无语地吐槽,“这可是我的梦,刚才他们有反应也是因为我被你们触动了而已。” “我们进入梦境世界后,就跟原来的梦境相对隔离了。” 黑猫闻言,无趣地闭眼,抱着魂花慵懒地趴在裘明怀里。他觉得没意思了。 裘明自顾自翻个白眼,冷静下来,平缓情绪,开始感应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抽出右手,盯着,屏息凝神。 只见一道白色的弧形细线蓦地从他的右肩产生,如同在水面上漂流般缓缓滑到肘部、踝部、指部,在指尖消失不见。这期间,他的右臂形似解体的瀑布,轮廓不定。 果然,他现在的身体是纯粹由精神力构成的。这也能解释他的身体素质为何突然提升那么多。和同龄人相比,他的精神力水平终归比身体素质水平高了太多。 黑猫的眼睛开起一条缝,打量远方。 蓝色狮子和背上的变性人离夕阳越来越远,但从未停止脚步。所以他们距离夕阳越来越远。 裘明他们所处的地方很特殊,似乎离他们很远,能够凭借视觉直接衡量拉远的距离,但他们的视力并不足以支撑他们仔细观察遥远到一定程度的空间。 整个梦境空间都在不断变形。他们呆着的地方在感官上不断开始折叠,所以能够一直瞧到瘸腿的狮子那里。换言之,他们之间的空间就像一张折纸一样被叠了起来,并非是铺平的。 也许在这之后,这里的空间又会展开来,形成一片广阔的平地。 正像别人所说的那样一般神奇啊……裘明在心里念叨。 不过时间已经耽误挺久了,不对,他不清楚梦境世界内部的时间概念是否相同。 算了,能早走就早走吧。 “小猫,”裘明招呼抬起头来的黑猫,“你能压缩自己的精神力吗?” 黑猫点头。 “那好。” 说着,裘明一手托着黑猫,另一手伸向缠着黑猫、垂下花朵的魂花,握在枝茎上,向外用力扯,将其扒拉下来。动作颇为粗鲁。 黑猫惊得一跳,懵懂而轻盈地四肢着地。 “怎么了?”裘明疑惑地看向瞪着他的黑猫,三下五除二围住自己的胳膊,一圈圈地绕着魂花的茎。 这梦境十分奇怪,竟然不能让魂花附体。 “嗷。”在缠绕过程中,裘明不知碰到了什么,被刺了一下,生疼。 缠好后,裘明抱起黑猫。 “怎么样,刚刚被缠着肚子,是不是特别不舒服?” “喵……”黑猫蔫巴巴地掀起眼皮,舔了下魂花,缩进怀里,不理人。 他和魂花身上开始发出雾蒙蒙的白光。 裘明会意,闭上眼睛,身躯凝实起来。 他的身躯慢慢腾起雾蒙蒙的白光,随着白光升腾,这片原野暗了下来。 夕阳下沉,黑幕降临,狮子与人被黑暗吞没,裘明三个成为微光的光源,身躯开始模糊,轮廓融入四周,成为残影消失。 三人的身影消失时,原野已变成空无一物的黑寂,面积不断收缩,直至四条白色的光带从上下左右的部分推移、挤压,将这里蚕食为一片白茫茫。 他们再次睁开眼睛。 白色的天空垂下金色的光,云朵点点。 “最新版!诶嘿,最新版的梦境沙发,让您拥有舒适的梦中体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梦的甜瓜,让你有个甜蜜的梦!” 四周是小摊小贩的吆喝声。 裘明四下观察。 或浅黄或酒红的板子不太整齐地置于地上,旁边是其组成的置物架和箱子,形态各异、人类御兽共存的小摊小贩们口吐人言,叫卖着自己的产品。 阳光不强,但也有点小热,便有很多摊位在顶上支起了一支支白中透蓝的遮阳伞。影子打在地上,让阳光剩下一条边缘粗糙稀碎的小道。人群熙熙攘攘,在裘明三个旁边穿越而过。 嗯?裘明看着一个比自己高几头的粗壮女性直接穿过自己,匆匆而过。 他低头,发现黑猫身上缠着魂花,蹲在地上,眯起眼睛晒太阳,于是弯下身,拿手去探,毫无触感,一掠而过。 手碰不到,裘明嘴部抿着,其他五官毫无改变,委屈地看向黑猫和魂花。 黑猫叼着魂花,撇过头,不理他。 裘明左右张望,捕捉到一位长着象鼻子的大叔双手捧着一个比头还大的瓜,递给了买家,买家以一张券作为交换,在之后将瓜塞进随身携带的纸质手提包,手提包毫无动静的画面。 这地方也有空间袋啊……等等,他们能触碰东西? 裘明三步作两步地跑到象鼻子大叔面前,刚要开口,又突然哽住。 他上次主动和陌生人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个象鼻子、套着背心裤衩、有个小肚子,手里攥着竹板扇的大叔懒懒地坐在一个木质交椅上,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瞳上下打量裘明,“哈哈”笑道: “没事、没事……先好好想想,小家伙。” 说完,他噙着笑,不大的眼睛微弯,手上扇着扇子,幅度不大地摇头晃脑,在喉咙里“额——”地拉长声音。 裘明定下情绪,郑重地看向大叔,问道:“大叔,请问你知道怎么摸到实物吗?” 说着,他作势碰触架子,手一晃,就透过去。 “嗯……”大叔抬头的同时微张着嘴,明白了裘明的问题,反问,“小家伙,你是第一次来梦市吗?” 裘明乖巧地点头。 “也对,”大叔和蔼地接声,“看着年纪也不大,也是该来看看了。” 裘明握拳,在心中暗恨自己的身高和长相。 “小朋友?” “啊,”裘明回神,“没事,您继续说。” 大叔握着竹板扇,将扇面朝向一边,耐心地回答:“刚来梦市时都不能碰到东西的,你要去找那些貘兽守卫,它们会帮你调整权限,之后就能摸到了。当然,你也可以变回现在这种状态的。” 裘明醍醐灌顶,忙不迭地向大叔道谢。 大叔挥挥扇子,催促裘明去找那些守卫,慈祥地看着裘明离开。他很喜欢这种有礼貌的小朋友。 另一边摊位的后方,被阴影罩住的地方,黑猫趴在那里休息。 这里并不会有太多人,很安静。 裘明走了过来。 “老黑,咱们要去找守卫们登记一下,这样就可以碰到东西了。”他对黑猫先前不搭理他的行为“耿耿于怀”。 黑猫后退一段距离,用行动表示抗议。 每当裘明向前走,他就后退。 “呵呵,”裘明眼珠一转,语气诡异,“话说,我们不是不能碰到东西的吗?” 他盯向魂花缠在黑猫身上的枝,点出疑问:“那你们是怎么聚在一起的呢?” “很有“研究价值”啊……”裘明双手手指捏在一起,做出撕开东西的动作。 黑猫睁大眼睛看着他,耳边仿佛听到“撕拉”的撕纸声,瑟瑟发抖。 “桀桀。”裘明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黑猫受惊,“喵喵喵”地撒腿就跑,目的地是裘明先前指出的守卫所在地。 他背后是一个志得意满的诡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六章 粹梦之貘 守卫处是一处象牙白的、不算太高的塔。 里面的守卫是几只货真价实的梦貘,有着雪白的身子、长长的鼻子,猪身短腿,跟传说基本符合,只是其皮肤上并没有生长什么毛发,极其光滑,透着莹润的光泽。 还有,它们的体型不算大,直起四肢也只到裘明的腰部。 “晖炅国塔兰森林,裘明,信息符合。”为首的一只梦貘头戴白中带蓝的小帽子,披着同色的小褂子,掂起后肢,弧线流畅、并不臃肿的肚子靠在办公桌上确认电脑上有关裘明的信息。这是由梦境世界的魔力具象而成的,在本质上和主星上的慧网并不一样。 也只有在守卫处这里才有这种画风比较特别的造物。 “另外两个是你的旅程伙伴,魂花和黑猫,是吗? “真奇怪,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逮着御兽契约的吗,你居然就这么放着他们?” 守卫首领发出成熟而饱含磁性的男声,向裘明投以疑问的眼神,瞥了旁边的两只,直了眼。 “额……他们太皮了?”裘明回答。 首领回神,“切”了一声,嗓音中的磁性激起同单位的梦貘迷妹们一阵压抑的惊呼,让他又向裘明得意地扬起鼻子。 裘明的心情一言难尽。 终于办理完事务,戴着小帽子的首领四肢走着,将裘明三个送到外面。 “真的,你算是我为数不少看着顺眼的人类了,所以我才亲自送你的。”首领再三强调。 因为矮吗?裘明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不是哦,”首领眯起眼睛,歪着头,促狭地看着裘明,“其实,我们也分不太出来人类的长相。” 裘明心中一跳,这家伙可以看出他的想法?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啊。 “没有吗?”首领继续歪头,“我还以为你们人类最喜欢研究这些,肯定都研究透了呢。” 裘明对他翻白眼,这只梦貘真讨厌。 “跟你开玩笑的~”首领吐舌头,无视裘明的心塞。 “我们在这里也不是万能的,只是粗略能猜到而已,”首领解释后,态度突然扭捏起来,“那个,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裘明死鱼眼地看向比他还矮得多的梦貘。 “我是说,我十分年轻就当了守卫处的首领,天赋不错,能力很强! “长得不错,声音还好听……” 它巴拉巴拉地说着自己的好话。 裘明忍无可忍,打断他:“然后呢?” “然后,”首领也不生气,殷勤又害羞地抬头看向黑猫——身上缠着的魂花,抬起前肢指着它,“我是不是非常有资格做它的良配?” 良配…… 等等,良配是什么意思来者?裘明的大脑突然短路了。 只有黑猫刷地瞪大眼睛,身子直起来,奋力挡住了魂花。 “喂!”首领不满这只黑猫挡住了它的心上人。 它正要做什么,裘明就站在前面,像一堵墙般堵在中间。 “干嘛?”些微的不满之下,首领的声音低沉下来,好似低音炮。 “年纪轻轻说这个干什么,不务正业,”裘明口不择言,“你现在是要搞事业的。” “按你们的历法,我今年二十七岁,可以娶老婆了。”首领无辜地眨巴眼。 “……按你们的呢?”要命,比他快大一轮了。 “我们不兴这一套,”首领翻白眼,补充道,“发育成熟就可以。” “你们,”裘明噎住,硬生生咽下“是否发育成熟”的反问,避免顺着对方思路走,另辟思路,“种族不同。” “那不重要,”守卫首领偷偷看着心仪的花,“我能感觉到,我们属性相同。” 都是魂系的生物,彼此之间都天生具备很高的灵智,多大的缘分! 裘明乍然失语。 半响,在黑猫和守卫首领的斗智斗勇中,他才找回思绪。 “等等,你刚才说‘老婆’,你要找雌性?” “当然!”首领骄傲地扬起鼻子,又诧异地看向裘明,震惊于其眼瞎耳聋,竟然没看出来。 裘明没计较他的态度,放松地呼出一口气:“那不行。” “为什么?” “这朵花是男的,额,也就是雄性。”裘明强调。 “啊,”首领吃了一惊,“可、可是,它只是一朵花。” 它记得很多花都同时具有雄蕊和雌蕊的,即使这样,跟花朵整体的性别也不一定就严格照应。 “连性别都看不出来,你追个鬼对象!”裘明当机立断发起抨击。 “……”首领接不上话,呆愣在原地。 凭借刚才获得的权限,裘明使身体凝实,捞起花和猫就走。 “喵。” “哦,”走到远处,裘明转过头,帮黑猫传话,碎发间红色一闪而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生灵种属)粹梦之貘 (生灵属性)魂 (生灵能力) 【渡魂】 【梦境显像】 【驱梦】 (介绍)梦境世界特有的生灵,负责驱散梦魇,净化怨气,引导梦境世界有序运转。 说完之后,他们不再逗留,脚底抹油地跑了。 首领愣在门口,失神地看着那三个家伙逃跑。 良久,它失落地嘟起嘴,鼻子垂下来,前肢在地上写写画画,赫然是一朵开得绚烂的花。 它的画工也不错,堪称惟妙惟肖。 首领放松四肢,一下扑在地上的画上,在上面打滚、磨蹭。直至将画抹得不成样子,它才停下动作,站起来。 重重地用低音炮“哼”了一声,他捡起旁边掉落的帽子,对着吹了几口气,戴上后重返岗位。 身为守卫处的首领,他当然不能去阻拦梦境世界游客的合理行为,更不能擅离职守。何况,他再抗议,那只黑猫的情绪就要爆发了,在这里的情绪不稳可是很要命的。 矮子和黑猫都是花花的娘家人,讨好还来不及,更别提将他们置于险境。 他不会放弃的。 包括尚被惦念的魂花,裘明三人灰溜溜地顺着市集跑出好远。 毕竟也算是一次少见的经历。正如裘明预料的那样,魂花真的有做渣男的潜质,竟然跨种族地被恋爱了,竟然还是一个潜力挺大的小首领。 厉害了,我的花! 这么想着,裘明气喘吁吁地抱着花、猫,专门往狭窄的巷子里钻,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感谢现在的自己属于精神体,不然他也跑不动。 “喵?” “没跑错,是按方向跑的。”裘明回应。在梦境世界的好处之一,就是这里的生灵都是利用精神波动进行沟通,因此不存在语言差异。 裘明他们是第一次来梦境世界,业务不熟练,只懂得利用精炼的“去往梦市”的“念头”跨越个人的“特梦层”来到“梦市”,但不能准确把握传送位置,所以在最后和宣逍等人分散了。 他们去往守卫处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需要找到彼此的坐标,最好能跟他们进行联络。 不提那个首领惊世骇俗的跨种族恋爱观念,它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 顺着这个狭窄的巷口调动精神,向前眺望,裘明三个“感应”到了一个耳朵稍圆、穿着宽松的衣服、健壮又有点憨的身影。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七章 玩笑 机智地起了个鬼主意,裘明没有同宣逍碰面,而是另外找了一处角落,靠着休息。 仅片刻,他感觉到自身的力量涌出来,重新充盈。 他的精神力和身体素质之间就是这么令人悲伤的差异。另外,那株珍露薄荷具有纯粹精神力也对其恢复产生了不小的效果。 恢复后,他回忆着刚才的道路,在黑猫的鄙视眼神中脚步放轻,蹑手蹑脚地溜上去。 这是一段颇为艰辛的路程,裘明凭借在梦境世界远优越于宣逍的身体素质才没有被发现。 他藏在一处转角的拐角墙边,利用精神力遮掩自己的气息。 就是这一边,宽松的上衣也遮挡不住健壮线条、极为惹眼的宣逍百无聊赖地兜兜转转,再次经过这里,有一瞬间一脚踩地,一脚腾空。 事先踩点的裘明立马双手撑地、弹起,火速出脚,滑过地面,顺着惯性用力向前捣。 脚尖在冲力下戳到了什么硬物,将其挑飞,冲势一滞。 随后,他感觉有一道黑影窜过头皮,在破空声中向后方飞去。 再之后,他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和一声破音的惨嚎。 裘明僵硬地转身,在被砸得乱七八糟的破烂堆里看到上半截的两根长腿在空中划拉挣扎,扑腾不断,下半截则陷在一个不透明的棕黄瓶子里,越挣扎越向内挤,上半截也越来越短。 隐约间似乎传来“唔唔”的声音。 糟,好像玩过了。 “诶,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插入,引得尴尬的裘明侧头回望。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发色和瞳色呈现奇异的粉紫色、外貌秀美的人类女性。她在拨开旁边的帐篷后站直,距离远处的杂乱有一段距离,左手托右手,右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也不能变得更尴尬了,裘明压下自己的社恐,硬着头皮回应:“我们会收拾干净的,请放心。” 这么快速度就赶来的人,他怀疑对方是这里的摊主。 高挑女子展颜一笑,站那旁观。 裘明在其灼灼注视下“勇敢地”寻找落脚点,一点点地到达卡住宣逍的瓶子。他首先仗着自身强了许多的力量,压稳下盘,双腿微旋,腰腹绷紧,带动肩部发力,双手扣住宣逍乱抖的脚踝,开始使劲。 宣逍的双脚在挣扎时在他身上蹬了不少脚印。 终于,“噗”的一声,裘明双手力量突然放空,整个人向外飞出一小条弧线,跌进杂货堆里。 “啊。”宣逍直接被抛飞,在一股柔力下轻轻着地,头脑止不住眩晕。 定住心神,他先特意往自己下面瞄了一眼,毫无异常,方才对裘明摔出豁口的方向声嘶力竭大喊:“这几天遇见你就没好事。” 说完后,他解了气,站了起来,对着玩味地旁观的女子无奈地开口:“蝶姐……” 你要帮忙能不能换个方式,他是被抛飞了才被接起来啊。 裘长高这回怎么这么大劲儿? 被宣逍称为蝶姐的女子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杂物那里的豁口,对着宣逍只不耐烦地扇手:“不用谢。” 宣逍被她一句话噎住,无奈之下也将目光放到豁口那里。 那是个不小的豁口,足以证明裘明在失去平衡前用了多大力气。在这些摆放错位的木板、破架子和棍子上,黑猫动作优美地走到豁口旁,等待裘明冒出来。 鉴于先前裘明完爆宣逍的表现,他也不担心裘明把自己玩死,这点东西砸不坏他。 边缘模糊、七零八落的豁口突然破出一双手,遽然握住黑猫的身子,镇压其四肢的反抗,将其强行拉进了豁口。 “喵嗷!”豁口里面传出一声声猫嚎声和金铁交接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宣逍几乎要耐不住去救援的时候,口子里探出了三个灰蒙蒙的脑袋。 一个偏大,两个特小。 是裘明、魂花和黑猫。 他们闹腾几下就从豁口那里爬出来,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笑嘻嘻地互相蹭着灰尘。 宣逍的脚步沉重,顿住。 最高的矮子手上漾起白色透明的光芒,略过之处便恢复整洁。他抬起手,将光芒扩大,重组了摊位上的环境,甚至整理好了宣逍的着装。 他想起了这里是梦境世界,一切都由梦境相关的范畴构成,自然能够以精神力修补,才放心地尽情闹下去。 不得不说,这种身体很有韧性,没有那种生锈的机械一般运行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彻底整理好周围的一切,裘明重新抱起乖巧的黑猫和魂花,对着女人点头致意。 “前辈好。” 从刚刚就一直在发愣的宣逍心里咯噔,顿觉不妙,他忘记通知裘明关于蝶姐的事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蝶姐并未发怒,只是欣赏地打量裘明,语气柔柔地提醒:“我喜欢别人叫我‘蝶姐’,别忘了。” “蝶姐。”裘明颇为上道地改口,引得蝶姐开心地一笑。 “好了,说回正事,”蝶姐眼睛一转,看向远处,“你们也都到了,可以在周围熟悉熟悉环境。” “不用帮忙,什么的?”这是裘明问的。 蝶姐摇头:“不必,你们只需要在最后接收一些信息就行,具体的联络由我们进行。梦境世界很大,多去转转吧。” 那先前的折腾似乎也不必要啊……想到一半,裘明意识到自己当前的身体,并不反感折腾这一遭。 他跟宣逍对视,后者无奈地耸肩。 在恶劣的本性下,裘明的眼光开始下移,换来宣逍匆忙的转身和羞恼的瞪视。 两人正互使眼色,蝶姐突然狠狠拍了宣逍的脑袋,将之打得一个踉跄。之后,她严厉地盯着裘明,郑重警告:“够了,别开这些玩笑。 “一不小心,你们的朋友就可能跌出梦境世界,再也找不回精神了。” 裘明心里一肃,想起老师举过的例子,浑身发冷,沉默地走到宣逍旁边,将他拉起来,语气失落:“对不起。” “没事。”宣逍轻声回复,捏住裘明的肩膀,用力摇了几次,又勾起他的脖子,哥俩好的样子。 蝶姐对他们点头,一跃身就消失,行动匆匆。 二人二兽留了下来。 “咳,”裘明出于理亏,首先找话题,“你那些石头呢?” 宣逍闻言,去瞅黑猫和魂花,答话:“精神力不够凝练,是进不了梦境世界的。它们能力还不够。” 也对,黑猫和魂花都是精神力相当强的那一类魂系御兽。裘明低头看向两小只,又一次感觉到他们的不凡。 “还有,”裘明去瞧宣逍的脸色,委婉开口,“其实你那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还提这茬。宣逍两眼黑黝黝地盯着他。 裘明认为自己必须把话说清楚: “真的,余韵跟我说过,其实你的反应已经很好了。她从南部那里跑到齐郡那个小城市,不知道见过多少起下流心思的人,甚至有些习惯了。 “鲛人的魅惑力是天生的,以她的血脉,即使她伪装自己的相貌,依旧会不分性别和种族地吸引各式各样的人。 “她说,你是纯情到较真的那种,对你评价颇高的。” 宣逍一开始呼吸沉重,明显在压抑着情绪,听到后来逐渐平静,不再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你有反应吗?”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提了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裘明黑下脸:“没有。” “哦?”宣逍眼神一变,暧昧地扫视裘明的个子,意味深长地评价,“也是……” 语气嘲笑中带着讽刺。 裘明对着他竖起拳头。他现在可是比宣逍强得多的。 宣逍学着某人“啧”了一声,心理平衡,彻底放下这茬。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裘明再怎么做,在他看来也是个顽皮的小孩子。 小孩子怎么能理解强壮男人的苦恼呢?他大人有大量。 裘明面无表情地看着旁边的宣小脑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直觉他没在想什么好事。 刚皮完,他现在不好意思继续薅羊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八章 休息 “接下来干嘛?”裘明问。 “逛呗。”宣逍一双眼睛竟然能分别瞟向左右附近的男装摊位。 裘明心里警铃大作:“你买了也穿不上。”都是精神力构成的衣服,穿个球。 “矮个你不懂。” “……”就你懂! 二人开始讨价还价,最后还是决定分开逛。反正在梦市中,各地都有守卫处维持秩序,也不允许发生激烈冲突,他们的安全有保证。 “先前的事我懒得理你个小屁孩,”宣逍特意挺直身板,仰头,眼睛却吃力地俯视对面的矮个子,“但是你控制一下,别把别人惹恼了。” “不然……”他举起自己强壮的右臂,展示肌肉,拳头还没举过头顶就被裘明啪地一下打歪。 “屮,”宣逍没忍住,对着小伙伴爆了粗口,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向裘明,“你、你别太过分……” 裘明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比筷子还细的胳膊。 “噗,”宣逍陡然转过头,憋着笑,“总、总之,你自己注意点……” “真遇到什么事情,记得跑去特梦层,你的情绪出问题的话,应该会有梦貘在那里守候。” 从裘明的角度来看,宣逍的肩部一直在抖动。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相亲……” 语气意味深长,偏生被宣逍听出其含有殷切的期望。 “回见!”宣逍头也不回,向对面一家挂着健身衣物的摊位冲刺。 不就是去找余韵吗,至于跟逃避瘟神一样?裘明凭借在梦境世界中极为优越的视力远眺,精细地看到宣逍脸上的冷汗。 这地方居然连人出冷汗都能模拟出来吗? 那边的宣逍似乎察觉到视线,向外逛街,身影慢慢被密集悬挂的衣物挡住。 裘明叹了口气,找了个避开日头的角落休息。 因为是完全的精神体,梦市中也不可思议得没有灰尘和污秽,裘明两手向后支地,腰腹打弯,将腿伸直,瘫了下来。 这方阴影面积并不大,将将盖住他的双腿。 腹部缠着垂着花朵的魂花,黑猫无声地落地,同样蹲了下来。 他们都累了。 毕竟好久没这么闹过了。 一阵叮当声从背后传来,裘明察觉到面前的阴影中多伸出了一个角,背后的些微气流卷向他的颈部。 他懒懒地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位身形挺粗壮、皮肤粗糙的中年妇女。 “大妈好~”他全身放松,向妇女问好。 “诶,”大妈应声,和善地询问,“怎么了,小朋友,累啦?” 裘明挥一只手,应声:“有点。我们就在这休息一下。” “哎,”大妈固定好掀起的帷幕,转过身子,片刻后端起一个小盒子,送给裘明,“来吃这个,消消暑,然后好好休息吧。” 裘明直起身子,双手上抬,轻轻接过。 那是一个天蓝色的盒子,里面放着满满乳黄色、在阴影下升起水汽的冰淇淋。 “谢、谢谢。” 大妈拍了他一下,爽朗地笑道:“多大的事啊,好好吃啊!” “嗯……”裘明捧着盒子,灿烂一笑,“大妈你真好!” “好了!”大妈大嘴一咧,又拍了他一下,拔身返回自己的摊位,拉下了帷幕。 留在原地的裘明三个大眼瞪小眼。 “喵。” 朝花和猫的方向递出手中的冰淇淋,裘明询问:“要吃吗?” 只是精神体的话,魂花和黑猫吸收人类的冰淇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黑猫叼着花头,默默撇过头,又被屈身的裘明抱到怀里。 冰淇淋的外包装已经被大妈撕开,内里正在缓慢融化,闪着越来越强的光芒。 裘明一念凝聚,冰淇淋直接一分为三,以三个不同的路径分别到达魂花的花朵、黑猫的嘴部和裘明面前。 “喵。”这是你的,不是我们的。 黑猫心有芥蒂,那个大妈是个挺好的人,但跟主星上绝大多数的人一样,只看着人类,忽略了御兽的想法。她也是给裘明拿的,不是为他们拿的。 在此后,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紧接着就感觉到一团冰冰凉凉的东西,惊得他的毛都炸开,挣脱怀抱跳到旁边。 这个东西居然强制打开了他的嘴。黑猫竖起眼瞳,对着裘明磨牙。 背上的魂花欢快地吸收了冰淇淋,枝茎轻打黑猫。送上门的好吃的,干嘛不要? 黑猫顿时蔫了,咽下冰淇淋,跑回裘明怀里。 裘明抚着他的头。 “那个大妈是个很好的人。”他冷不丁开口。 黑猫点头,背上的魂花跟着一颤。 梦境世界禁止暴力,排斥激烈情绪,争吵更是要不得的,而能在梦市开业的摊主都是生活在梦境世界的梦境生灵,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本身肯定也是心态平和之人。这样的人,不说圣明,却一定不是个充满攻击性的。 “师傅……也不是条坏龙。”裘明接着说。 黑猫一愣,过一会儿才点头。 魂花突然吐出细碎的白色光条,在周围的阴影中回旋、飘荡,仿若黑夜中的银河。 气温并没变化,裘明却觉得周遭温暖了许多。 大妈再好,也可能影响到黑猫的心情;师傅不坏,终甘愿被封印在一隅之地。 这是没办法的事。 黑猫张开嘴,吐吐舌头,看得裘明一笑。 “这里真的很棒,”他抱着花和猫站起来,双脚有些发麻,跺了几下,“我们再去逛逛吧。” 取得两只的同意后,他回头大喊一句:“大妈,我们走啦,谢谢!” 帷幕并未掀开,从中同样传来一声大喊: “麻利点!” 微微一笑,裘明迈开脚步。 按照走来的方向返回。 …… 一道粉紫相间的倩影在一片建筑物中闪现。 她有些好奇地放眼看去。 整个中心是一片翠绿的森林,在金色的阳光下漾出光芒,生机勃勃,它旁边是一座高大雪白的尖塔,在顶层流转着神秘无形的力量。二者四周是一大片的雪白建筑,鳞次栉比,再向外扩散就是黄色的土地,最外层则是一片深邃的海洋。 海洋很大,或万里无波,或波涛汹涌。 她正要细瞧,却听到一个干练的女声。 “蝶姐,随意观览别人的特梦层可不是很有礼貌的事。” 一个红发的秀眉女性身影浮现,手指舞动,似有火焰明灭。 “我在这道歉,”蝶姐轻微弯腰,道歉后直视温何,开口,“那么,我们来就谈谈冥灵国的交接问题吧。” 温何闻言,皱起眉头,有些别扭地走到蝶姐面前,将她引导旁边房屋。 进入房屋后,蝶姐拉起一个椅子,双腿交叉坐在上面,双手平放于腿上,白皙的面孔对着温何粲然一笑,空气中似乎都传达着感性。 与温何不同的自有气势。 温何开始揉太阳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九章 异变 凭借够强的记忆力、足够的耐心、黑猫在旁提醒以及其他守卫处的梦貘关键性的帮助,裘明硬生生地走了回去。 瞧着熟悉的摊位顺序,迷路多次的几个齐齐松了口气。 “真的不用我继续送你们吗?”帽子后面扎着个小辫子的白色梦貘蹲在他们身后,以比较苍老的声音担心地问道。 他干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迷路这么严重的。而且,这两个小家伙还不愿意通过守卫处直接传送,非要步行,脾气也真是犟。 抱着黑猫,用外衣把魂花紧实盖住的裘明打哈哈,倍有信心地回道:“老爷爷,你放心吧!” 苍老的粹梦之貘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感应到其离开,魂花没忍住,用枝干拽开裘明的外套,叶子一弹,准确跳到了黑猫身上,立马缠了个三周半,端是灵活。 他不满地甩着自己的花朵,身边环绕的魂系魔力被其凝成球形,叶片一甩就打在裘明头上。 “啊!”造成了真实伤害。 揉着脸,裘明不满地怼他:“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招蜂引蝶。” 本以为只有那只“十分优秀”的年轻梦貘才有那种跨种族恋爱嗜好,谁知道那些年纪比较小的梦貘一看到这朵花就猛地扑上来,年纪大的也一副看见子儿辈的慈爱表情,恨不得当场拉着子女成亲。 最先那只梦貘的反应居然是最正常的! 你不是花,是春药吧。 “啊!”感应到裘明的腹诽,魂花又卷起枝叶砸他几下。 珍露薄荷的祝福过程中,利用【融合】能力融进裘明精神的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裘明心一横,两手一摊,一个大抱,裹住了挣扎的魂花和遭了池鱼之殃的黑猫。他接着凑近魂花的花朵,在其突然僵硬的动作中深深吸了一口。 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斜眼看向那朵刚才抓狂的花,果然发现他已经蔫巴巴地靠在黑猫身上,一副快要枯萎的样子。 “你干嘛啊,我是病毒吗?”裘明还是没忍住吐槽。 魂花没理他。 自觉受到冷暴力的裘明也没有接话,依旧抱着他们,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守卫处之间可以互相传送,但传送的目的地也是各地的守卫处。他们为了少点麻烦,没有选择传送,所以选择了步行。 裘明摒弃杂念,集中精神,将注意力集中于双腿。腿部一阵波动,保持原形,但缺少了某种实体的质感。 他朝附近的摊位走近,趁着无人注意轻轻将腿靠近木板,向下轻踩。 没有触感,他的腿部直接穿透木板,从外部看是陷进去一小截,但木板并未受到破坏。 抽出小腿,裘明定睛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异状的小腿,心中一定。 根据被赋予的权限,利用强大的精神力和“操作术”的精神操作微微改变该权限的作用范围,在保留上身实体的同时将腿部虚幻化,保持行动能力。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做完这些,裘明抱着花和猫,不再顾忌地面的情况,向前飞奔。 在梦市这里,他能拥有在主星上无法体会到的飞速体验和充沛体力。眼角的景色向后快速倒退,他有些沉迷于自身的强大能力之中。 熟悉感越来越强,他预感不久后便能到达象叔的摊位。 “喵。” 一个转角处,前面竖起了一道墙,裘明遽然由动转静,极为自然地周身转圈,停下。 太帅了。他极其满意刚才的动作,情不自禁地思考移民梦境世界的可能性。 主星上是存在移民梦境世界的传说的,根据考据,确有其事。 “喵。”黑猫歪头看他。 裘明被叫得回神,低头,与其对视。 突然闷声一笑。 他在想什么呢。 “发生什么了吗?”心里发笑,裘明左右探视。 黑猫指着前面,金色的瞳孔放大了几倍。得益于其能力【强化观察】,他的视力在三个人中最强。 魂花花朵摇曳光带,连接黑猫,花体一晃。 裘明一顿。 灰黑色的烟雾铺天盖地,从中传出一声声浑厚、悠远而凄厉的惨嚎,每一次的嚎叫都会从中荡起黑红色的火焰,在黑雾中烧出橙红色的雾霭。 火星遍布,一点点跳跃在或红或黄的木板上,将其烧成灰褐色的尘埃。地面七零八落地摆放着残破的伞架。 画面的边缘是一只只身体洁白的梦貘,它们正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身躯发出亮白色的光芒。光芒所在,即驱散烟雾,淡化黑色,将其净化为原初的纯粹。 净化怨念,还原本魂。这是【渡魂】能力。 它们在同遮住天空的雾霭对抗。 怎么会这样!裘明张开嘴巴,深吸口气。 黑猫跳出裘明的怀抱,几步攀上隔离的墙,金色的瞳孔完全睁开,一股冷肃的气势收缩体内。 裘明眼中的画面一转。 烟雾开始向后推移,速度越来越快,颜色也越来越混杂。 在移动停下来时,四周的烟雾已经是一种杂糅橙、红、黑、褐和灰色的疯狂龙卷,粘稠得好像就要滴出水来。 在其核心处,一个黝黑的破洞静静旋转,释放出这些烟雾。 在其面前,两个人躺在那里,周身缠绕着黑色的锁链,昏迷着,任其拖入黑洞。 一人很陌生,另一人却长着一条令裘明很是眼熟的象鼻子。 象叔! 画面蓦然崩碎,裘明看到黑猫从墙上轻盈地跳下,身上重新缠上魂花。 他信步走向裘明,端正地立在他面前。 “喵。” 裘明看着他们,久久不言。 …… 差点被气昏头的温何右手一握,手里便出现了一杯冰水。 她现在迫切需要冷静一下。 对面瞧着二郎腿,神情淡然的蝶姐眯起粉紫色的眼睛,微微一笑。 温何又差点呛住,“砰”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一抹嘴。 “什么叫冥灵国暂时不欢迎外人,之前不是谈好了吗?”她就不擅长谈判这种事。 冥灵国那个有毛病的先知就每年四月会固定出现在冥灵国,其他时间可真不一定能堵到人。 就裘明那情况,她还真害怕那天他就在哪嗝屁了。 “时间毕竟敏感啊,您也知道,现在是三月底。”蝶姐挑起兰花指,绕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姿态闲适。 温何一窒,继续和她讨价还价。 蝶姐本来还心有余力地打太极,却在过程中蹙起细眉。 她看向面色不善的温何,轻声说:“温何女士。” “嗯?” “咱们先把这事放一边吧。” “什么?” 蝶姐眼神一闪。 “您的学生,摊上事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章 噩梦 灰黑烟雾蔓延之处,可见度迅猛下降,周围的木板和地面被火星炙烤之处都被消解成细小的灰黑粉尘,每吸入一口都令人不住咳嗽。 一圈纯白色的粹梦之貘蹲成坚固城墙,身躯散发的白光将有害的烟雾阻隔在内。 以防有兽乏力,一排梦貘在旁待命,等待对接。 “这么大的窟窿,这人的戾气也太重了吧。” “够呛。这人是怎么进来的?综合层那群家伙怎么办事的?” “象叔他……”一只体型偏小的梦貘发出女声,它似乎与象叔相识,开始呜咽。 “没事的,”旁边的雄性梦貘安慰她,“首领去报告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还未等他接着说什么,从它们的包围圈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兽吼。 “吼!” “呜!”雌性梦貘撞到旁边梦貘的身上,缩成一团。 “顶上去!快顶上去啊!”有梦貘声嘶力竭。 兽吼落,一个喇叭形缺口赫然在白色的圈中裂开,挑飞了范围内的梦貘,从内部泄漏的一团烟雾顿时成一杆长枪刺入安全区。 高温、扭曲、窒息、尘霾扑面砸下。 “啊!”缝隙旁,两侧的梦貘压力倍增,身躯皲裂,溢出纯白色的光芒。 裂纹逐渐爬上了它的全身。 “顶上去,快顶上去啊!” 待命的梦貘们连滚带爬地冲上去,被泼了满身的灰,以数量填住空隙。 “填、填住了吗?” 它们叠着乱七八糟的罗汉,向圈内看去。 黑色的火焰烧了起来,在它们的视野中烧得到处都是。 更远处的房梁轰地倒塌、木板残破、伞架烧焦,烟雾突破了防线,以至于从远处不时传来恐怖的兽吼和混乱的尖叫。 圈内圈外无一幸存。 不可能! 它们下意识地后退,身躯点燃白色的光,试图浇灭那些黑色火焰,却发现动不了。 房屋像海绵一样膨胀,周围木板在噼里啪啦的火星中扭成椭圆形,火焰被拉长、歪折为一条条火影。火影携带着高温抱住了它们,露出了邪笑。 它们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火焰烧到了自己身上,疼到了骨子里。 这里是梦境世界,它们严格来说并不具备外界的肉体,而是精神和魔力的混合体,自然不存在感受痛觉的神经。所以,一旦被火焰烧到,直至被完全烧尽前,它们的疼痛都不会止息。 身边的同伴们一个个倒了下去,皮肤燃尽,露出黑褐色的内里,睁着眼,死不瞑目。 不可能……为什么?这难道是它们的错吗?娇小的雌性梦貘这么想着。 “不是。”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它。 “你们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居民,能有什么错呢? “要怪……也要怪进来的人啊…… “都怪它们没控制情绪。” 不……雌性梦貘刚要反驳,眼睛一瞪。 刚才保护她的梦貘翻倒在地上,四肢朝上,身上都是黑色的灰,鼻子灰扑扑的、从中间断成两截,睁着眼睛,张大嘴巴,表情狰狞,面部扭曲。 雄性梦貘的身躯难以遏制地后退,脚下传来的柔软的触感。 它颤抖地低头。 半截血迹斑斑、杂糅着血红和污黑的鼻子。 不! 它不敢后退,踩着鼻子,身下的灰尘翻腾,如淤泥一般盖住了她挣扎的全身。 地上分明已经死亡的它僵硬的面部一动,涣散的眼珠缓慢移动,对着雌性的方向。 沾着血和灰、烂了半截的嘴角一弯,摆出完美而死板的弧度。 “欢迎……”它爬起来,保持微笑,低着脖子,抬着头,向雌性爬了过去。 尽力一蹦,他僵硬笑着,从空中跳向雌性。 “啊!”雌性发出尖利的嘶喊,猛地转身,脚步刚抬起就被绊倒。 地上的黑灰聚到一处,形成一条条轮廓模糊、没有五官的蛇,它们身躯极高,默契地将头转向它,从极高处俯瞰。 梦貘抬起头,恰巧与它们对视。 它看见,有几个白点从其头部中部浮现、旋转、放大。 最后,它们成为蛇们的笑脸。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弧度。 蛇们同时微微后倾,同时暴起。 它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梦貘吓呆了,缩起身体,发出尖哑的破音: “不啊——” “叮咚。” 就在它们尖利的牙齿触及它皮肤时,一阵铃响。 梦貘突然感到一阵凉风,它抬起头来。 危房、火焰、残骸和灰烬被一道白色的弧线扫过,尽数消失,木板、伞架和房檐横七八歪,温度降了下来,还是刚才的残破景象。 那一切宛如一场噩梦。不,就是一场噩梦。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株纤细的魂花扎根于灰烬,迎风摇曳。 梦貘赶紧四处寻找自己的同伴,心安于发现它们只是被砸落的东西和无形的攻击击晕,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眼见它们眉头皱紧、面部表情痛苦、四肢随处乱摆,心有余悸的梦貘明白它们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梦魇。它身躯发光,寻一处众兽中心的位置,开始催动【渡魂】的能力。 在梦境世界中,它的力量会得到整个世界全方面的增强,从三阶的实力提高到逼近四阶的程度,这使得它对【渡魂】能力的操纵也得到增强,可以通过相对温和的方式逼出同伴内心中的噩梦。 在它的努力下,一个个同伴们醒了过来。 梦貘注意到,随着同伴们的醒来,那株魂花的数量也在悄然增加,每有一个同伴醒来,就有一朵新的白花在周围绽放。 它并没有制止魂花,一是有可能是这朵魂花帮助它摆脱了梦魇,使它有机会唤醒自己的同伴,二是这些梦魇很难缠,它也没有过多的精力两方兼顾。 这时,又一只粹梦之貘被叫醒,它猛地跳起来,急匆匆地大喊:“包围圈呢?” 梦貘一顿,心有所感地环视周围的环境。 残破依旧,有着灾后的荒凉和一种……安详? 虽然有它们稳定情况,但会不会太快了? 它将位置让给其他清醒的同伴,走向旁边的残骸,前肢探出,摸上看起来已经熄灭的瓦砾。 炙热中带着疼痛,是噩梦燃烧的感觉。 它猛地转头,看向围成一圈的魂花,眼中释放出淡淡的白光,以其为中心,凭空出现一丝丝裂缝,裂缝中透出些微黑色的火焰。 肉眼看去,一切正常,但这些火焰却事实上存在着,彰显着违和。 又一个幻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一章 鬼压床 这朵花在刚才利用某种能力聚集精神和魔力塑造出一个接近真实的环境,并用其强行覆盖了梦魇兽【鬼压床】领域造成的扭曲,所以才破除了噩梦。 在之后,它就一直在吸收我们身上的魂系魔力来自我繁殖……梦貘眯起眼,忌惮地看向魂花。花不可貌相,这朵花只有三阶的气息,却强得离谱,在幻境和魔力吸收上瞒过了它们所有梦貘。 难不成它也被梦境世界的力量增幅了?可这不是专属于它们梦貘一族的权柄吗?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同伴向它发问。 梦貘对它摇头,走近其中一株魂花,开口询问: “你的目的是什么? “置身于梦境世界之中,一旦被那些东西缠上,你连返回自己的世界也做不到,只会被那些脏东西吃掉精神,污染灵魂。 “现在解除幻境,你还算是对我们有功,我们在填补窟窿之后会对你进行褒奖。” 魂花没有反应,只是轻轻地摇曳。 没有得到回应,梦貘后退,出于谨慎,它打算招呼同伴,强行破除这处幻境。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它确实是没能力单独和这株花较量,即使梦境世界堪称它的主场。另外,激烈的战斗会影响情绪,可能会挖出新的窟窿,它不愿意给外界的同伴增添麻烦。 速战速决,它警惕地将魂系魔力覆盖在全身,身躯退后,后肢刚向后伸出一截。 “叮。” 它蓦地感觉颈部一阵酸麻,竭力摇晃着身体向后转头。 同伴们竟然全歪倒在地上。 它瞳孔一张,身躯无力地侧倒,眼睛将要阖上,只在最后捕捉到一道黑色的身影。 刻着一双金色锐利的眼眸。 梦貘死死瞪着黑猫身后透着黑色火焰的巨大裂缝,不甘心地晕倒在地。 窜过十几个躺尸的梦貘,黑猫优雅地停在最先出现的魂花身旁,卧下等待。 透着他的目光,裂缝显露的幻境之外,未察觉端倪的梦貘们急得像火锅上的蚂蚱。 就在刚刚,一部分梦貘直接被窟窿深处的兽吼袭击,没了意识,有些相对脆弱的个体甚至当场消散,需要主宰大人的帮助才能将它们重新“复活”。 它们常跟梦魇兽打交道,对其【鬼压床】【复仇】【恐吓】三项能力也算熟悉,但这种强到透过窟窿的封印还能震散粹梦之貘的威力却很少见。 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管怎样,在首领回来前一定要顶住!”有梦貘直起身子,大声呼喊。 同伴们都点头赞同,继续忙碌地轮流顶替,抵抗灰黑色的烟雾。在它们的努力下,失控的烟雾被重新包成圆形,囿于其内。 他们神情日益严肃,端正地站在防卫圈前后。 这时,它们心里一动,一致望向某个方向。 在那里,一条光带打旋,从中冒出一个头戴白蓝色相加小帽子的年轻梦貘的身影。 粹朗,它们这片大区的守卫处总首领。 随着光带消散,粹朗的身影凝实,它的身旁悬空飘浮着一朵纯白色、犹如一只展翅高飞白鹭的花朵。 “首领!”几排梦貘瞪起大眼睛,齐刷刷地求救。 “……”粹朗神色复杂,抬起鼻子别扭地拧了下身旁的花朵,运起魔力将之唤到身前,沉声命令,“开始封印!” “是!”绝大部分梦貘听命行事,开始准备。 一只梦貘偷偷拽住旁边的同伴,私下询问:“等等,直接封印的话,象叔怎么办?” 同伴对它轻轻摇头,安抚地用鼻子勾它的鼻子,静静走开。 提问的梦貘突然身体发凉,动作迟缓而僵硬。它舔舔自己的上颚,它吃饭总吃不干净,今早还吃了个买来的甜瓜,嘴里还留有一点瓜瓤。 淡淡的甜,就像一个遗忘后的美梦。 它职业性地按下情绪,沉心做自己的事。 那一边,总览事务、对手下情绪了若指掌的粹朗抿了抿嘴,有些郁闷。它也不服就这么放弃,它自问,即使对面是四阶的梦魇兽,它依旧有办法在保全全员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对面远没有四阶梦魇兽那么简单。 即使它们一起上,也只会落得被污染的下场。 在这片区域生存的大家的安全更重要,上层的负责貘兽也赞同舍弃象叔和那个罪魁祸首,以换取大家平安。 这是它生来第一次的“舍弃”吧,虽然有心理准备,实施时却真堵心。它心中苦笑,聚集魔力,让前方的白鹭花放出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很亮很亮,甚至穿过虚与实的交接,射进裂缝,照到黑猫和魂花,在其身后投放大片阴影。 “喵。”到时间了。 黑猫刷地睁开眼睛,站起身子,精神抖擞。 它旁边最先出现的魂花舒展光带,缠到了它身上。固定好,它在摇曳中抽取幻境的组成力量,聚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如同一片大湖般的魔力、精神力的混合。 木板、房屋、摊位、雨伞等等全部分解,如流水潺潺汇成湖泊,残破但宁静的地面和遮蔽的墙壁忽隐忽现,闪烁起来。 因为支撑力量被近乎抽光,这片幻境即将崩溃。 魂花继续有规律地摇晃,带动整片湖泊的波澜,摇动幅度越来越大,湖泊逐渐掀起狂澜,犹如容纳的瓶子碎裂时迸出的水流,向一个方向溅开。魂花抓住机会,将整片湖泊顺势旋转,绕着转成了一道圆环形的瀑布,而后,这帘瀑布的水流弯曲、互相交融,竟然如同一朵花一样向四周绽开。 魂花通过一点点的撬动,终于促使精神力和魂系魔力互相渗透,取得对【汇灵】而来的庞大魔力的控制。 整片幻境忽明忽暗,在内部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喵。”黑猫睁大眼睛,气息悄然消失,身躯透明。他通过【隐匿】、精神体和梦境世界的特性,短暂融于四周。 虚空之中,似乎有砰的一声,整片幻境寸寸碎裂。 下一刻,他们正好身处全部围成一圈、不再有替补、互相共鸣、发出白光的梦貘身后。 魂花聚出的大花即刻虚幻,扩大到整片区域,暴散开。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二章 行动来援 这时,圈内的黑雾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它不愿被粹梦之貘们封印,导致其带来的灰黑烟雾和橙红火焰也狂暴起来,不断冲击着各个粹梦之貘的防御。 虽然很艰难,但它们还是防住了。 “封印!” 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各个梦貘心中回荡,它们一同发力,在首领带来的白鹭花的光芒下,编织一条条白色的丝线,将雾霭和火焰挤回去,并渐渐地缝补住黑洞。 填上最后一条丝线,伴随一声不甘的怒吼,在重新湛蓝的天空和温暖的阳光下,它们全都庆幸地瘫坐在地上。 终于成功了。 “呜呜呜……”它们之中有梦貘哭了,可能是为象叔悲伤,可能是被吓怕了。 但不论怎样……它们抬头看向白云,颇有劫后余生之感。终于赢了。 耳边,微风轻拂,送来人们安静的梦话。 “醒过来!” 嗯? “一群笨蛋!醒过来!” 嗓音具有首领粹朗标志性的磁性,不知令多少雌性暗中羞涩,又令多少雄性心生羡慕,它们绝不会认错。 它们突然正坐,表情恍惚。 待它们扭头看向旁边的建筑时,只觉得画面粗糙,像是用蜡笔简单描绘而成的平面,盖在什么东西上。 下一刻,整片环境化作扭曲的粗线,彻底消散。 它们身处不停逸散的烟雾和火星旁边,身躯仍旧在催动【渡魂】,不少梦貘因为疲惫和侵蚀而身体隐隐作痛。 它们的首领,粹朗正浮在半空,催动白鹭花镇压烟雾的力量,同时令其分出一块光幕,阻拦着一只身上缠着白花的奇怪黑猫。 这里才是真实。 在魂系领域,魂花、黑猫和裘明都具有很高的天赋,虽然只是刚接触到梦境相关的能力,但在先前,他们就通过钻研新获得的在梦境世界虚实转化的权限,各自完成了一些变相的应用。 魂花便能够和自身具有的能力联动,将原本表现形式只是脑海中图像的显像能力在梦境世界中转化成具有一定真实性质、性质接近一个独立空间的幻境,并利用其保护并收纳了十几只被【鬼压床】造成的扭曲致晕的粹梦之貘。 另外,他还能够将自身的魔力进行“虚化”,悄无声息地覆盖梦境世界中的对象,再突然“实化”,在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其拉入【显像】制造的幻境之中。 只是这次需要覆盖的对象实在太多,且其实力都经过梦境世界增幅,实在很难将它们全都控制住,所以魂花就强行从被黑猫打昏的众多梦貘身上提取了额外的魔力,以提高幻境的强度。 这不会伤害那些梦貘,毕竟只是提取了一部分魔力使用,而不得不说,梦貘们在梦境世界实在是如鱼得水,损耗的魔力能够极快得到恢复。 事实证明,其全力施展的幻境也确实将这些实力普遍在三阶,经过增强后接近四阶的梦貘困住了一刻。 除了粹朗——这个对魂花一见钟情并对其求婚的奇怪梦貘。它原来不仅是象叔摊位所在地区的首领,更是一片大区的总首领,实力上确实有两把刷子,竟没有依靠身旁的白鹭花就自行脱出了幻境。 此时,身上缠着魂花的黑猫瞳孔大张,极力寻找光幕的脆弱处,一次次跳跃攻击,但光幕纹丝不动,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在精神力的加持下,它甚至具有看透弱点的洞察力,也能活用取得的权限“虚化”自身的存在,结合【隐匿】的能力,可以规避包括粹朗的众多梦貘的视线和感应。 三人组中,他的速度最快,本计划带着魂花一起悄然突破烟雾,进入深处,魔力充盈乃至溢出的魂花负责抵抗侵蚀,他负责寻找象叔,找到后迅速离开,由在外策应的裘明驱除他们身上的污染,便能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拯救象叔。 但守卫处的这些梦貘可能不会冒险。在异变发生后,他们迅速想起了恶龙之境中的妄,突然察觉到梦境世界与其的相似之处。 也许,梦境世界的祥和正是由一位和伽格一般手腕强硬的领主维持的。 裘明他们不敢冒险,所以只能谋划在守卫们集中精力镇压时暗中行动。裘明的特殊天赋在梦境世界中施展得更加轻松,得以迅速判断出这些守卫的实力和伤势,由此选择方位。 一切有序进行,直到那株白鹭花发出光芒,破掉了黑猫的【隐匿】,并在接下来放出光幕阻挡黑猫和魂花。 这一点就连负责催动的粹朗都所料不及。 总之……帽子在匆忙中掉落的粹朗低头看向花和猫,未徇私情,严肃地警告他们: “离那里远点,否则我会执行非常举措。” 梦貘一族是梦境世界的宠儿,在梦境方面的能力不是这些刚进来没多久的门外汉可比的。 虽然小花花强得令他怦然心动。感叹之余,粹朗忍不住在心里尖叫,啊,那里危险,花花你当心! 不论是为了职责还是私心,粹朗都持严防死守的态度。 黑猫和魂花没有回应,呆在光幕的旁边,好像在蓄力。 没用的。粹朗哼了一声,忍着心痛动用能力。 他的四周开始蔓延一条条漆黑的裂缝,又突然闭合,在花和猫的身旁浮现,将他们困于狭窄的空间中。 它没有动用白鹭花,威力太强会伤到他们。 眼见黑猫的“虚化”失效,被一步步逼向角落,背后就是光幕,它忍不住想先开口,招呼他们投降。 它知道他们是经由象叔指路才来到守卫处的,所以应该也是出于好心,希望去救象叔。但在这个世界,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得不牺牲。 周身的裂缝彻底闭合、平静下来,粹朗刚要开口,身体动作凝固了。 它突觉一阵难以抗拒的强烈之“势”。 地面上的众多梦貘只看到它们的首领动作一僵,连着身边的白花一同沿着半圆形的轨迹嗖地砸到地上,声势不小,激出一阵飞尘和火星。 “咳咳,”白光之中,被白鹭花保护的粹朗因为被灌进冷风和伤势而咳嗽两下,有些迷茫,嗓音干哑,“怎么回事?” 它凭借本能,向自身原本所在位置的地面方位看去。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一个黑发消瘦的少年站在那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三章 发飙 他身边是不断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残垣断壁,即使具备再好的身手也不可能在前往那里时瞒过粹朗的感知。 况且,只是一个人类,就算他精神力再强,就那么点魔力强度,他能将白鹭花庇护的粹朗撂倒? “不好意思,”裘明看向远处仍然趴着的粹朗,即使有保护,它还是被摔得不清,“你一定要拦着的话,我就必须攻击你了。” 梦境世界说白了就是一个精神构成的世界,即使颇为神异,也具有精神的性质。 所以裘明利用在梦境世界中毫无牵累、可以完全发挥的精神力,结合人类传承的“幻化术”并活用取得的权限,为自己塑造了一个与梦境世界正常重力表现上下颠倒的幻境,并将其“实化”,使自己得以在各位梦貘的“地下”行动。 窟窿是在距地面一定距离的空中打开,又有花和猫吸引注意力,地上情况又非常混乱,粹梦之貘们也确实没有特意去查探地上的存在,他用这种方式最大程度地规避了梦貘的感知。 之后,他在首领现身后悄悄跑到正下方,利用“虚化”后的“幻化术”将自身和首领覆盖,并突然解除了“幻化术”,重力颠倒的幻境破碎,便使自身和首领的重力同时颠倒,在其后,首领身上的“虚化”便被随身携带的白鹭花破解,令其沿着半圆的轨迹硬生生砸到地上,导致受伤。裘明的“虚化”并未解除,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颠倒回来。 他本以为这个尝试不会生效。 梦境世界的地面很特殊,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规则加固,尽管梦境天马行空,可能性诸多,大家的生活还是都沿着地面展开,安居于地。 但对于偶尔机智的裘明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尝试能起到效果,运气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就在裘明行动的同时,魂花突然透明化,整朵花如同一大滴水融入了黑猫的身体。 他并未“虚化”,而是使用了【融合】的能力,在与黑猫融合后大幅加强其精神力和稳定性。 在梦境世界,这意味着全方位的能力增幅。 身边的裂缝已经随着粹朗被砸得晕头转向而消失,黑猫在魂花融合之后,身体绷紧,体内魔力迅速流动,气势再一次暴增。 这是他的第三能力【爆发】。 【爆发】是颇为常见的能力,使用能力后可以令御兽在短时间内某些领域的实力大幅增强,且和某些秘术不同,一般不会造成除魔力、体力消耗剧烈外太大的反噬。 “梦神在上!” “天啊!” 旁边的梦貘们需要竭力压制烟雾并维护刚才的阵型,不能伸手援助。在它们的惊呼中,黑猫终于击破光幕,几步就窜入浓郁的烟雾之中。 粹朗猛地抬头,恰巧看到它们进入烟雾之中的景象,身形一颤。 丝丝袅袅,它身边竟也出现了类似于灰黑烟雾的物质。 白花发光,驱散了烟雾,它也在光芒下恢复冷静,压下情绪。 它沉默地起身,面对向烟雾奔跑,只留给它一个背影的裘明,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 “你们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一道道有裘明整个人那么粗的漆黑裂缝在它身边睁开,如同灵蛇在其间游动,它们撕开前方的空间,后方的空间反而愈合,就像一张张在空中漫游觅食的吞食之口。 裘明猛地冲刺,一次次躲过这些裂缝的袭击,眼睛变红,他发现,这些裂缝割断了所连空间和梦境的联系,一旦被其吸入就会脱离梦境世界。 这是打算直接驱逐他们。 裘明一个翻滚,凭借大幅提升的身体素质艰难地躲过一张张巨大漆黑的裂口,额头冒出冷汗。这一次的威势和先前明显不同,招招都往他行动不便的角度招呼。 他又竭力避过一条裂缝,身躯如同波浪般解体,再次消失不见。 故技重施,进入颠倒幻境。 他只感觉一阵天摇地晃,睁眼看着和之前对称的布局,心脏猛烈跳动,迈步朝着计算的方向冲刺。 右脚刚踏出一步,他的身体突然失重,在重力的扭曲中向前倾。 又一阵天摇地晃,他竟然转了回来。 双脚一撇,他打个趔趄,勉强稳住由于重心不稳即将摔倒的身体,震惊地看向对面重新飘起来的粹朗。 身边的白鹭花发出微弱的光芒,它周身也漾起白色的魔力,俯视裘明,语气冷静而骄傲: “很惊讶?你们莫不是太小瞧梦貘了。 “别忘了,这里可是我们的主场。” 裘明喘着气,听着它说话,冷静下来后也想通了。 他使用“幻化术”塑造的幻境在本质上属于“梦中梦”,也是梦的一种。所以,它只要能够相对精妙地运用【驱梦】,就可以在不伤及裘明的情况下将其揪出。 “感应”到背后张开大口的裂缝疾驰而来,裘明向前扑倒,双手首先触地,手臂弯下、绷紧,借着反作用力使劲将自己向后推。 在梦境世界中,他成功地将自己向后推了一大段距离。 只见那条裂缝在半空中突然顿住,垂直下落,连着地面一同吞了进去。倘若裘明只是扑倒,而未将自己向后推的话,必然落入其口。 好险。 可是这样下去不行。裘明眼中光芒一闪,立起身子,猛地向最近的一条裂缝跑去,用力跺地,主动向那张黑乎乎的裂口跳去。 “不跟你们玩了,我认输。”他带着哭腔大喊。 负责镇压烟雾,不能移动的梦貘们简直看呆了。 身在半空、总览全场的首领抿起嘴。它所处的角度很好,清晰地瞧见了裘明跳入了那条裂缝,身形消失不见。 由【驱梦】塑成的这些裂缝连接着梦境世界以外的空间,裘明主动跳进的话,在它心无恶意、没有尝试干扰的情况下,应该会在主星上醒来。 它们这些梦貘在梦境世界中具有针对性的能力,且受到世界的增幅,相当强势,但在外部的世界却说得上孱弱。所以,裘明跳进这些裂缝后,它就不能继续干涉了。 所以,裘明完全可以在醒来后重新进入,以做其他安排,至于它们这些梦貘会做什么安排,他也实在没办法了。 他眼见不敌,主动服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四章 梦境显像 “首领,继续吗?” 一只体型大一点的白色梦貘向粹朗提议。 粹朗瞥了它一眼,没理它们。 这次的噩梦强度太高,它这一大区的梦貘体力都快耗光了,也就在它赶到后,借助这株白鹭花的力量,可以缓口气。 体力、精力甚至魔力的大幅消耗干扰了它们的判断力。 “还藏吗?” 冷笑一声,粹朗周身再次蔓延出几条漆黑的、开开合合的裂缝。它聚集周身的白色魔力,几息间画出一片蔚蓝的湖泊。湖泊水波不兴,平静地倒映着周边的风景,与其布局相似,但完全对称。 粹朗鼻子一甩,几条裂缝瞬间扭动,转了几个圈,一头钻入了湖泊之中。 做完这些,它耐心地等待。 仅过几息,湖水就开始沸腾,几条裂缝交叉着钻了出来。 同时,距离包围圈距离更近了一些的裘明显露出身形,衣衫凌乱,甚至破了几个口,衣物和脸上沾满灰尘,十分狼狈。 首领有样学样,同样塑造了一个颠倒的幻境,并将其作用在了由于【驱梦】的影响而产生的裂缝上。 跟魂花的能力不同,裘明使用“幻化术”塑造的幻境只是假的,无法拥有真实空间的性质,自然不能呆在一个自身创造的空间中,所以他只是到了镜子一般的倒影之中,和那些裂缝同处一地,直到被它们逼出来。 几条裂缝相互叠加,形成一个边框是黑色的牢笼,将之困在其中。 首领看着它的囚犯,气定神闲,侃侃而谈: “【梦境显像】的运用,怎么样?你们用过的招,我们都能用。 “我知道你们就算没契约也有在梦境世界中联系的方法,快把花花它们叫回来,我从轻发落。” 裘明疲劳地坐在地上,一副咸鱼的样子。 除了最近发现的那下,其他招都用了,他的精神力还被大幅增强,却都被破解。不服不行。 他们在梦境世界中开发幻境的用法也是需要时间,并提前准备的,现在他确实无计可施。 “那下”还不能用,这是要留着帮魂花和黑猫的最后手段。 所以……“我命令不了他们,”裘明无奈地摊手,“你也知道我们没有契约。依照他们俩的性格,一旦做下决定,连我也说不上话。” 先前,他们三个就在那堵墙后方集体讨论是否援救象叔的问题。 结果也显而易见,明明是个只有一面之识的人,他们还是决定过来。说到底,他们都不想成为那种为了自我保全就不去拼一把的人。 以裘明的性格,他本应是最坚决反对的那个人,但就在这过程中,他想起了伽格的叨叨,想起了宣逍的问话,想起了温何老师的歉意,想起了自己也曾被人救过的事情。 在之前应付苏昊的行动是因为早有相对妥善的计划,他自然有把握破开局面。宣逍帮了他许多年,他那么做也是为了回报。可这一次,他要去救一个相当陌生、粗略感觉性格还不错的陌生人,没有完备的计划,没有足以应付意外的强大能力,内心并不情愿,因害怕而酝酿的排斥和反感越来越浓。 本来想好措辞,但当再次低头去瞧站在地上、身上缠着魂花的黑猫时,他恍惚间想起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契约的情况,尽管如此,他们却相伴十多年,一直走到当今。即使他偶尔机智,不会说话,还不太懂看眼色,他们屡屡嫌弃,却不曾离开。 不禁蹲下身,裘明无奈地笑了,轻轻地抱起黑猫,梳理魂花的枝茎,声音放柔:“真是……你们到底看中我哪点了……” 他几乎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弃,正因为他几乎什么也没有。 包括自己。 “喵。”魂花晃动起来,黑猫举起爪子指向浓烟的方向。 “懂了懂了,别催。” 但他也有一些绝对无法放手的东西。 既然他们想去,他就陪他们。 为之倾尽全力,也不后悔……但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吧。裘明现在瘫在地上,心里如是想着。他其实没有消耗精神力,但一直提心吊胆那么久,腿有点软。 头顶的白色梦貘还在焦躁地转来转去,还记得不时打下几道光芒恢复同伴的体力。 对于精神体相当纯净的粹梦之貘来说,它们对彼此使用【渡魂】反而会在驱除污染的同时恢复彼此的体力和魔力。 “真没用!”粹朗时不时就要骂上裘明一句。 被抨击的裘明就那么呆着,掀起眼皮看着它焦躁,心中有点担忧,面上挂着淡然的笑。 这算是一个阳谋了,只要魂花和黑猫不出来,一旦下令关闭烟雾,他们就有再回不来的可能,所以这个梦貘首领必须反复权衡抹消几个外界来客所可能带来的损失。 不提个体的感情因素,它可是知道裘明他们是来自塔兰森林的。那里的熊人团结得可怕,它可不想让这个矮子借题发挥,给梦境世界——它的家添堵。 有它拿着白鹭花压阵,也确实出不了什么纰漏,但是…… “卑鄙无耻!”粹朗浑身颤抖地骂裘明,身体周围萦起灰色烟雾,又被身旁的白鹭花净化得一尘不染。 它又不傻,脑子一转就能明白:这个矮冬瓜竟然拿身份、两界关系和对花花的感情要挟它! 你不是不同意的吗,现在反而用这点算计他! 啊,花花,它的花花…… 它自出生以来就没这么憋屈过! 白鹭花发出明亮得多的光芒,全糊在它的身上,把它全身心都洗了个透。 粹朗被强制冷静下来,咬牙怒视裘明,转过了头: “全体都有,继续防御!” 听到命令的白色梦貘们齐齐蹲了下来,闭上眼睛,在粹朗的保护下,边包围烟雾,便恢复自己的体力。 粹朗又瞪了裘明一眼,既然这个人类想要拖延时间,那就等。 有它压阵,起不了什么乱子,人员已经疏散,梦境世界中也根本不需要什么经济体系,只是为了居民们能有活头而建立起来而已,目前造成的损失其实很有限。 另外,它还注意到十几只已经昏迷、但尚无大碍的梦貘,其周边残留着幻境的气息,想必是花花、那只猫和这个猥琐的人类救的。它们欠了他们人情。 这个矮冬瓜还真是死死压着它的底线,让它抓耳挠肺。 等就等,它还怕了不成。 坐在地面的裘明将一切纳入眼中,暗暗松口气,看来这暗招是奏效了。 虽然套路很脏,但有效就成。 他将目光放向远处。 黑猫的速度不容置疑,但他们进去太久了,让他心里不安。 他在等另外的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五章 牢笼 几只略显苍老的梦貘挡在道路前方。 “梦神在上,两位女士,你们不能再过去了。”为首的一只梦貘发声。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半空中显现出两个高挑的身影。 温何满脸怒火,隐而不发,只有蝶姐向前飘了一步,启唇解释: “几位阁下,我这位朋友的一位学生就在前面,疑似正被梦魇侵袭,我们只是希望前去救援。” 她语气诚恳,说得合情合理。 “抱歉,”为首的梦貘垂下白苍苍的眉毛,“这片区域的居民已经疏散,在事件解决前都不能返回,更何况二位。 “请放心地相信我们……” “相信个屁!”温何柳眉倒竖,气势爆发。 裘明那小东西这运气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他碰上?虽然他会搞事,能让宣逍那小子不住吃亏,但梦魇在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心里急得上火,她强压情绪,让气势避过蝶姐,罩向几只梦貘。 无形无质,但仿若能够“看到”的一堵白墙掀起周围的气流,朝它们撞去,几只梦貘不慌不忙,呆在原地。 气势接近它们一定距离,就蓦地消失不见。 风平浪静,阳光和煦。 温何眉毛一挑,又要发怒,作势就要召出御兽。 身为在整个主星都极其罕见的火系贤者,她受到宣家的不少资源供给,自身的御兽实力都不弱,精神力也足够强势。另外,在这个要求情绪平静的梦境世界之中,火系的能力还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干扰作用。 她倒要看看这几只梦貘能不能在她的攻击下保持平静! 等等。 温何的动作一顿,看向对她传念的蝶姐。 这里是它们的主场,蝶姐对她解释,强行打的话,我们占不到便宜,还可能引火烧身。 哈哈……温何不自然地传念,气得胸部不断起伏,她觉得这种不得不压制情绪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引火烧身?我这就让它们尝尝“引火烧身”的滋味!对蝶姐这么说后,不顾其阻拦,温何强行挥手,催动精神空间。 那两只灵智一向高得邪门的花和猫就算了,裘明他脑子里的病还没好呢,再等她tm就是沼泽里爬出来的水王八! 蝶姐没来得及阻止她的召唤,手上粉紫光芒一闪,正要有所行动,一顿。 尽管温何已经沟通了精神空间,却无事发生。 精神空间……蝶姐瞳孔一缩,脸色难看,语气严厉,逼问几只梦貘:“你们来真的?” 这几只实力不错的梦貘运用对梦境世界的掌控能力联合割断了温何和自身精神空间的联系,令其无法召唤御兽。 “人类的天赋确实奇妙,”为首的梦貘不慌不忙地开口回应,“但这里毕竟是梦境世界,是我们的家。” 言外之意是,蝶姐她们翻不出风浪。 因为天赋被禁,温何脸色发黑,撩起眼皮盯着为首的梦貘:“你们是想跟我们交战吗?” 这也是她的气愤之言了。 眉毛白苍苍的梦貘听得一边眉毛荡起,直截了当地发问:“那小子有那么重要?” 温何一窒。 就她所知,宣家的态度暧昧,伽格族长不太喜欢裘明,也就她将他当作学生,宣逍那小子把他看作一个重要的朋友。 宣逍先前还偷偷告诉她,裘明这个小东西在慧网上认了个师傅,居然就是那条给自己起名为“妄”的食古化龙。这不仅不能当助力,甚至还是个麻烦。 裘明的确没有那个能量。 和宣逍一样,温何在战斗之外并不擅长隐藏自身的情绪,其心理可谓一览无余,让为首的梦貘看得一笑。 它一只前肢朝天抬起,虔诚地说:“梦境世界皆在主宰大人的保护之中,他们会没事的。” 能够看出,他是发自内心的笃定。 心里不是滋味,温何打算自己上前,又被蝶姐抬手挡住。 “怎么?”她语气极为不爽。 “先静观其变吧,”蝶姐提议,不悦地看向对面虔诚指天的梦貘,语气讽刺,“到底是别人的地盘。” 温何沉默良久,收回俯冲的姿势,浮在半空一同对峙。 她眺望远处,巨大的黑烟团在白色的光圈中束缚中缓慢旋转,就像是一张完美的画作上溅到的黑色污点,感受不到温度,但能捕捉到其内部迸发的橙红火花,染到即燃尽。这副奇异的景象令温何的内心蒙上一层阴霾,压力倍增。 宣逍知道也只会添乱,所以她没告诉他。 这一次,真的只有那个小东西和他的小伙伴了。 可是,他们再会搞事,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又能做什么? 温何攥紧拳头。 …… 随着时间推移,原本悠哉半躺着的裘明慢慢地直起身子,弯曲膝盖坐了起来。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呵呵。” 半空中的粹朗突然阴沉地又怼他一句,身躯颤抖,嗓音的磁性微微发抖。 排成一个圆圈的众多梦貘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齐刷刷地站起,蓝色的眼睛充满肃穆和郑重。 “首领,时间到了。”下放的一位梦貘这么提醒。 什么时间?裘明心中生起不妙的感觉,倏地抬头望向空中的梦貘。 粹朗又瞄了裘明一眼,扬起打哆嗦的鼻子,用力一挥。 “都有,开启阵法!” “是!”一圈的梦貘尽皆听命,身躯接连发光,一道道白色光柱随之亮起,贯入云霄,冲散周围的黑雾,承接蔚蓝的天空。 在梦貘们的全力爆发下,温柔的阳光一片片洒下,轻落于废墟之上,周围的伞架和屋檐闪着淡淡的光,装点即将消散的噩梦。 “等等!”裘明站直,凝实的精神体因为接近漆黑的裂缝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劲拽着,拖成了一片浑浊的白色浪花。 “参照以往案例,此裂缝存在时间已过建议封印时间,命于此刻即刻进行封印!” 粹朗的声音放大得颇为响亮。 裂缝存在时间过久便容易引起异变,所以为了杜绝风险、防范异变,上层经过统计发布了建议封印时间。 闻言,裘明眼睛瞪大,咬牙看着那一道道光柱开始弯曲、交叉,织成一个巨大的白色牢笼。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六章 封闭黑洞 由梦貘编织的笼子仿佛渔网,穿过灰黑雾霭,直达核心,兜住了核心处被遮挡的黑洞,并于其后缓缓收缩,压缩有害的污染,宛如一块补丁,将噩梦的污染擦拭干净后尽皆按回去。 雾霭渐渐后退,它们好像真的有一个源头与黑洞相连,正在被梦貘们挤压回去并施以封印。 一旦它们完全成功,除了这些满溢着不甘情绪的火焰外,还会有几个无辜的人被封印。 包括魂花和黑猫……裘明的眉头越皱越紧,牙齿绷紧,呼吸近乎停滞。双脚拔地而起,他拼尽全力,俯身冲向雾霭的方向。 就在其出发时,周身的裂缝一跳,体积突然扩大,吸力也随着大幅增强,甚至能从其中看到裘明所处木屋的倒影。 裘明就面朝着黑色牢笼模样的裂缝冲了出去。 在二者接触时,矮小的男性原人的体表突然蒙上一层雾蒙蒙的光。 他看着黑色的扭曲,脚部先触及,然后是腿、头、躯干。 他整个身子都穿了过去,居然仿若无物,只有那些裂缝被撞出一道人影形状的缝隙,透过其能够看见废墟中遍布的砖块和木板。 身处空中的粹朗没有在意正在落跑的囚犯,只是静静地看着围网越收越紧,鼻子拧成一团,快把自己打成死结。 久久无言。 “首领!”下放的梦貘同伴在催促着他,尽管它们慢慢来也能做到封印,但终归比不上有白鹭花和首领同时助力的情况那般顺利。 一切为了整体利益考虑。 听到呼唤的它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微撇过头,凝视身边悬空的白色小花,将其收到身旁,抬起两只前肢,将之围着虚抱,侧头蹭了蹭。 “嗯。”其后,他将白花放平,望向远方,周身同样散发出魔力。 在它的助力下,“渔网”的收拢速度蓦地加快。 这是不得已的牺牲,为了梦境世界的其他居民……它在心中喃喃。真奇怪,就这么一小会儿,它怎么就……真的好喜欢花花…… 在一片片腾起的光柱和光芒中,似有几滴晶莹于半空垂落,闪烁出微光,尚未滴入土地便被断裂的土块阻挡,溅开洒落。 “全体都有,堵住!” 当梦貘们不断发力将烟雾压制到一定程度后,其内部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发泄着愤怒的兽吼,火焰、烟雾就像龙卷风般开始不断波荡,试图竭力撕开白色的网。在它们歇斯底里卷起的风暴下,跑在最前方的裘明首当其中,狂风迎面拍来,直直打在他脸上、头上和身上。 裘明身形一个停顿,双脚用力抓地,这才没被掀飞,但腿脚撞着沿路的石块、木肩和砂砾,刮破衣服,鲜血淋漓。 他在狂风停下后不可遏制地跪在地上,大口呼气。 “快,趁现在!”首领再次与高空中大声发布命令。 趁个球……在渐渐乏力的梦貘们吃力的回应中,头昏脑胀的裘明心塞地吐槽。他抬头看向空中,刚要使激将法,又苦涩地闭嘴。 魂花和黑猫不会希望他这么做的。 可是……他心情灰暗,低下头,头一次感到绝望。 回头看去,那一片裂缝组合而成的牢笼还未消散,其连接的主星虚影中,他和黑猫依偎于一处,他知道,魂花也在他的脑袋中陷入安眠。 他回过神,僵硬地看着地面。 就在他刚刚收起的手指旁边,有一幅包含一朵花和一个猫头的简笔画。 “呸!” 他捂着自己的嘴,啐了自己一口,忍着源自精神的痛,站直。 比起发病的时候,现在这点东西算什么。 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拔脚就往体积缩小一大半的黑雾方向跑,不再犹豫。 空中,正在催动白鹭花的粹朗心里一动,加强感应,果然发现地面上本来老实呆着猥琐人类又开始不安分。 没心情也没精力继续陪他耗,它看向地面,眼中的蓝色蓦地浓郁。 正在地上狂奔的裘明发现眼前地面开始抖动,一块块砖头和木板被颠得上上下下,一股庞大的能量顺着地势走向爆发而出,地面隆起,地龙翻身,直接形成了一座座小山丘。 它们在梦市中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顾心中的震惊,裘明集中精神,其身躯不再凝实,而是渐渐变得透明。 “虚化”。 不知为何,明明这些权限是由这些梦貘交给己方三个的,但它们却并未收回这些权限。所以冲突后,裘明依旧可以使用这些手段。 颠倒幻境中,即使重力发生变化,眼前的山丘还是会存在,阻挡他的道路,相比之下,他决定利用“虚化”直接横穿。 脚步一抬,裘明不减冲势,直直跑向山体内部。 “咚”的一声,飞尘弥漫,他保持着“虚化”的状态,整个人嵌入山体。 他狼狈地抽出身子,全身发疼。 不行,梦市的地面很特别,即使虚化之后也无法穿越。 这一点他先前也没有试验过,因为他所经过的地区都极为平坦,没什么坡度,而在平地上是没办法让整个人撞进地上的。 只能用笨方法了。 再次运转精神力恢复伤势,裘明在山丘中一步步地穿行,有些疲惫地向中心赶路。 必须过去。 空中,梦貘首领对地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它冷静地指挥着手下,梳理“渔网”包围和收缩的细节,将一切风险掐灭在萌芽之中。这些指挥工作占用了它大部分精力,加之裘明已经不足以对它们的工作造成影响,它并未继续阻挠其行动。 一个有点本事但能力不足的人类罢了。 梦境世界原本的天空彻底露了出来,清澈的蔚蓝色投射出金色的阳光,十分暖和,其上白云飘飘,云卷云舒,有着微风吹拂。 与其对应,一个纯色的大网结实地罩住一个黑得纯粹的大球,将之越压越小。 这个与周围违和的物体将被消灭,如同一个即将消散的噩梦。 裘明沐浴阳光,流着汗在山丘之间攀爬、跳跃。 他感觉时间变得很慢、很慢,思绪万千,却又觉得其就像掌中沙,难以把握。 一缕微风吹凉了他的脖颈,让他回头望去。 不知是否算如愿以偿,他倏忽看到了一个寂静无声的纯黑之洞,它吞食梦境的空间,使裘明感到距其不过一步之遥。 黑漆漆,连光线也无法穿过,只能被其吞噬,其中的兽吼此起彼伏,似乎源自不同远近的地点。 里面好像是一个广阔的空间,难怪魂花和黑猫两个没办法及时回来。 低低一笑,他迈开一大步,跃进黑洞。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七章 密境满天星 “为、为什么……” 众多身上沾满灰尘和泥泞的梦貘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凝缩为一个纯粹黑洞的中心处。 按照它们以往的工作经验,在将雾霭驱走后,早先被其染污、撑碎的梦境空间也会被这方世界的本源和主宰大人的力量修补,重现往前的情景。 但这片雾霭在压缩后反而被进一步提纯,向内塌陷,形成一个小型的梦中黑洞。 梦境世界主要是由有关梦境的力量构成,所以这类吞噬梦境力量的黑洞在作用时甚至会吞噬掉范围内生灵的感知,无声息间令其消泯。 这个黑洞不同,先是吐出了大量无法浓缩的雾霭,将它们整整一圈梦貘吹飞,还没等首领加以援助,它自身就开始崩塌,将附近的物质全部吞食掉以后就自行崩溃。 雾霭彻底散去,废墟已不存,片甲不留。 它们下意识地寻求首领的指示,抬起头来。 “首领?” 空中,抵抗住吸力和雾霭的粹朗此时耸拉着鼻子,紧抿着嘴,身躯的光芒敛入体内,周边空空荡荡。 它刚刚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将身边的白鹭花扔进了黑洞。 一方面是防止异变,更重要的……大概是对那三个留份期许吧。 抬起头,它想要在心里祈祷一句“主宰庇佑”,却又止住。 “我们开始收拾吧。”异变已经结束,它的语气缓和,安抚同胞和指挥复原工作。 它又注意到有同胞在悲伤。 这之后,梦貘们沉默地执行它的命令。它们听从它,因为它确实是一个好首领。 失去了白鹭花,但愿主宰大人不会责怪它。 “它们三个救过我们。”它们之中,一位刚刚苏醒的雌性梦貘这么跟粹朗说。 其他的细节它并没有提,在它看来无伤大雅。 “猜得到,”粹朗保持着抬头的动作,因为压着嗓子,声音听不出原本的磁性,“梦神在上。” “……梦神在上。” 看到首领这个反应,雌性梦貘只能同样祈祷一句,缓步离开。 …… 裘明一步踏过,穿过黑洞,在另一面洞天中伫立。 他身后,原本的黑洞在其越过后悄然塌缩、消失。已经没有后路,正合他意。 “刚刚拼死拼活的,真要进来却这么容易。”他淡淡地自嘲一句,四处张望。 这里到处都是湖。 橙红色、光影变幻、似有火焰在其中燃烧的湖。 湖岸是一片焦黑的土壤和沙石,地上各处都能看见开着橙色花朵的低矮植物。绿得发黑的细茎、娇小如丸子的花朵紧密地聚在一起,发出橙色的荧光。再往远处看,一道道形状不一的黑色墩柱间隔相同的距离,同样直立,直插天空的湖泊。 天空没有云彩和阳光,也没有景深的层次感,只有一片死寂。天空的湖面反射着地上、花中、石块包括墩柱旁边不断闪烁橙光、星星点点的火焰,通过火焰的形状和亮度,裘明能够依稀判别自身所处的位置。 他集中精神观察一株挺高的植株,眼睛发红。 (生灵种属)满天星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簇生】 【潜生】 【野生】 (介绍)? 橙色的满天星吗?裘明眉头一皱,因为某些无法解析的信息略感头疼。 不同于四阶生灵所发生的质变令其无法解析信息,这一次是某种存在干扰了他的天赋,换句话说,这些满天星的信息被“加密”了。 没关系,知道它们能力的相关信息也足够了……裘明看向一丛丛发出荧光的橙色满天星,屈身捡块石子,计算好角度扔出去。 石子击打在旁边巨大的墩柱表面,激起一圈波纹就反弹到地上,撞到地面又弹起,打在了裘明观察的满天星花苞上。 无事发生,石子携带少许橙色的花粉跌落地面。 过了一会儿,其表面的橙色蔓延得越来越多,覆盖住石子表面,在其后,石子本身崩解,化为尘埃。从石体中破出几粒橙色的火星状物体,缓缓飘荡到旁边的墩柱上,激起了几圈小小的涟漪。 墩柱无事发生,满天星无风自动,摇下零零散散、火星般的花粉,撒向墩柱,在其上密密匝匝地激起波纹,过了片刻才停下。 我了个大去……裘明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过程,尤其是连尸体都被分解的某颗石子的所在地。 这些满天星比主星上的很多病毒、菌类或木系植物要凶残多了。 【簇生】属于生灵自我聚集生长的能力,拥有此类能力的生灵往往可以将能力叠加使用,以达到提高威力、利于生存的目的;【潜生】则是遁匿于环境的能力,可以改变生灵本身的生存地点。 至于能够把石子给侵蚀成尘埃的能力,应该是这些满天星原本的特性,不属于生灵自身实力提高而多出的能力之列。毕竟,生灵种属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至于木系的【野生】能力,裘明是没有这个胆子继续尝试。 这些满天星虽然具有魂属性,但灵智似乎不高,居然无用功似地跟那些墩柱耗上,浪费大量的魔力和精神力,由此,裘明认为,自身小心一点的话,应该不会被这些满天星缠上。 它们终归是植物,还没有强化行动力的能力,他真要跑,这些满天星拦不住他。 这么想着,裘明蹑手蹑脚地踩着没有或橙色或黑色火星的地面,小心地赶路。 他与魂花在主星的现实中是【融合】的关系,可以凭借精神上的联系感应彼此之间的位置。 “沙沙。”脚边有风吹起,安静到能够捕捉到其吹起沙尘的声音。 以防鞋底碰触地面发出声响,裘明消耗精神力将原本的运动鞋鞋底软化为棉花一般疏松的材质。这也导致他走起路来颇为费劲。 这里的地形不比梦市平坦,反而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时常存在一根根竖起的黑色地刺。 裘明有试验过塑造颠倒幻境,但仅进行到一半便被打断,无法施展。 这里笼罩着一股庞大的力量。 他静静地走了很久、很久,感受到下坡的轻松感,直到看见又一片大湖。 原来,他刚才位于一片巨大的山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八章 梦魇兽 四处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 岩石中含有火焰的炙热,目之所及却是漆黑的岩石、暗沉的黑夜和潮湿的湖岸。 他继续轻轻地朝魂花的方向赶路。 路途中,他心有所感,看向一块残破的黑色岩石上独自燃烧的橙红火焰。不知为何,有种熟悉感。 他将手置于其很朝上的位置,慢慢下放。 发凉的身躯被照亮,手被烘烤,心儿暖起来。 这火苗中似乎有某种记忆……裘明想到这里,眼睛发红,提取其中的信息。 “吼!” 一张血盆大口猛地朝他张开,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从其喉咙冒出黑红的火舌。 “咚。” 裘明猛地倒地,大口喘气,被吓得不轻。 什么东西?这里有很危险的东西! “轰隆隆……”许多碎石块掉了下来。 他扭过头,看到湖水被震得起了波澜,沙石弹起,一粒粒地掉进水中,溅起浪花。地面一直在抖,似乎有某个东西醒了过来。 身形消解,裘明当即再次试验颠倒幻境。 一瞬间的功夫,他再次睁眼时,看到的便是形状完全对称、湖面平静的湖泊。 他心里一喜,这样就…… 一块巨大的岩石朝他的方向砸落。 砰的一声中,裘明侧倒,翻滚身子,勉强躲过,被震动又推出一段距离,撞到了一处悬崖的正下方。 他爬起来,急忙找了相对安全的角落,咳了一下,边拍打身上的灰尘,边眯起眼睛“观察”前方。 在这个被影响的颠倒幻境中,不断有石块落下,发出巨响,砸起灰尘。 眼光刺穿一团又一团烟尘,最终落到了一双巨大的眼瞳上。 它们通体为橙黄色,瞳仁变形,仿佛是一簇燃起的火焰。 “哈……”裘明靠在悬崖旁,立刻“虚化”,并借用旁边巨大的石块遮掩自身,收敛自己的精神力和气息。 他在刚才习惯性地查探了信息。 (生灵种属)梦魇兽 (生灵属性)火\/魂 (生灵属性) 【鬼压床】阵法技,以周遭梦境为架设基点,通过梦境主人间的某种联系污染梦境,扭曲噩梦,撕裂意识。 【复仇】以沉沦的意识为食粮,将所受到的一切伤害化为火焰,灼伤目标的身体和灵魂。 【恐吓】精神攻击,使目标战意降低,心绪扰乱,阻滞魔力流动。 (介绍)形态似马的梦境恶魔,带来噩梦的使者,能在噩梦之中给予痛苦和死亡。 活的梦魇兽?见了鬼了! 要不是旁边的岩石太坚硬,裘明甚至想要挖出一个洞来隐藏自己。 广陆大陆,尤其是晖炅国发生的梦魇事件少得可怜,慧网上也没有相关信息,但并不代表不可怕,尤其是在梦境世界中遇到一只的时候。 这就跟在大胃王比赛中遇到饿死鬼一样离谱。 紧紧缩在对方的视线死角,裘明心如擂鼓,死死按捺着想要逃跑的心情。 石块掉落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频繁,让人怀疑这片土地是否本来就是如此。 不太对……裘明情绪放缓,思维回笼,皱起眉,看向自己虚化的手。 他刚刚顺利躲过了巨石,在此之后应该还呆在颠倒环境之中,为何会遇到梦魇兽?难不成,这只梦魇兽就是在颠倒幻境中活动吗? “砰。”他忽然身子一暖,偏过头,发现近处的一块石头被烧成了灰,弥漫高温。 瞳孔一缩,他一蹬腿,用力前扑,双手护住头部和脖颈,身子缩成球形,向周围滚了出去。 “轰!” 背后蓦地传来爆炸声和碎裂声,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 剧烈的爆破中,裘明一个激灵,终止了颠倒幻境。 “咳。”正处于滚动过程中,裘明身体失重,匆忙地撞到周围的峭壁,被震得骨头一酸、浑身发软,瘫在地上。 侧目而视,他瞧见一个体积庞大、烧起黑红火焰的马形黑影,脚步无声地朝自己走来。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梦魇兽,他利用自身扭曲梦境的能力,将自身扭曲成了两个分别处于幻境和梦境中但又意识共享的存在。 这种操作对人格的副作用相当大,但对于本就欠缺理智的它来说,影响实在有限。 它的脚下亮起黑红色的魔力,将地面的凹凸处填平,并抹消自身行动的声音。而就在刚才,它察觉到食物有逃跑的意向,没来得及遮掩攻击动静就喷射出一道火焰,将其藏身的石头烧成了灰。 活动敏捷、应该很可口。它没多少理智,只是凭借本能判断眼前食物的美味程度。 这附近刚刚丢来的那些蓝色、红色的东西太少了,它一下就吃光了,还没饱,眼前的刚好可以垫垫肚子。 那边的裘明眼睁睁地看着对面身高五米的梦魇兽留出了岩浆般的口水,掉在地上时烤出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地表坑坑洼洼。 啊—— 裘明瞬间忘记自身的疲惫和胆怯,飞速狂奔,用长跑的耐力跑出了跨栏的飘逸。 三道火焰拐着弯朝他冲去,目标是他的左右肢体和腿部。 瘦胳膊更腿,没什么肉,对梦魇兽来讲,躯干的部分可能更香。 “哗啦”一声,三道火焰相互碰撞,碎裂、挑出大量火花,如同烟花绚烂地在地面绽开。 梦魇兽见状,一跺前肢,放出一圈扭曲的波纹。波纹过处,地面不规则地起伏,橙色的满天星被连根拔起。 就在三道火焰碰撞的不远处,裘明的身影浮现,后脚一崴,栽倒在地上。他艰难地翻动身体,用力向外滚。 在滚到一个上坡时,他使劲翻动,却再也用不上力,一副力竭的样子。 梦魇兽露出尖利的牙齿,口水滴到地上,焚出一股白气。它不再掩饰,双重虚影叠在身上,身躯更加凝实,沉重的脚步大力轰在地上,急速向猎物跑去。在奔跑过程中,它不忘吐一口火焰,正对着虚弱的猎物迎头喷去。 一片火影。 它喘着气,奋力蹦到那个上坡,低下头去嗅猎物的气息,期待闻到烧烤的芬芳。 原地空无一物。 疑惑中,它反而感觉腹部有东西在收缩,让它不禁更饿了。 腿部传来束缚和牵拉的感觉,它在奔跑中沾到了不少东西。它本是在不在意地踹腿,只觉收缩的感觉越来越强。 “吼!”它发出惨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十九章 脱险 一条条黑绿的枝蔓刺入了它的身体,在吸收它烧烫的血液中自燃,但随着时间推移,存活的藤蔓越来越多,慢慢长得粗壮,捆住了它的四肢和头颅。 而后,它们在酝酿中开出了橙色的花苞,播撒火星一样的花粉。 花粉通过口腔和创口尽数灌入了梦魇兽的体内。 “啊嗷——” 梦魇兽的嘴巴已经无法关闭,有粗壮的枝干从其喉咙处长了出来。它的耳朵、眼睛、鼻子也长出了柔嫩的枝蔓和猩红染血的花苞。 扑通、扑通。 它的心跳急剧加速,皮肤如同树皮一般凝固,骨架扩大,将皮肤撑了起来。 慢慢的,它身上的花苞簌簌抖动。 它的皮肤弹性到达极限,整个身躯猛地炸了开来。皮肤下,是绿的发黑的细枝和含苞待放的花朵。 残存不多的血液零零散散地洒落在新生的满天星上,不一会儿就在植株上消失。 (生灵种属)满天星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簇生】 【潜生】 【野生】 (介绍)? 密密匝匝团成团的花苞粲然盛开,仿若一个新生的微笑。 它接着发出橙色的荧光,照亮这一小片地区。 本能告诉它: 有东西,喜光。 …… “可吓死我了……”裘明瘫倒在地上,这次真的浑身发软,没有灵魂地自言自语。 他身边,一株花植根于土地,一只猫护卫在旁边。 “喵。”没出息。 黑猫掀起眼皮,嫌弃地鄙视裘明。 裘明眉毛都竖起来了:“你试试,你试试!”试试就逝世,信不信? 他一个没有正面战斗能力的脆皮,在一头专擅战斗、处于主场的梦魇兽面前能撑到他们俩过来救援,这已经是壮举了好不好? 要不是花猫两个合力遮掩住了裘明周围的橙色满天星,利用其特性和抓住猎物的心理套住了它,他们仨还真不一定能正面跟那头野兽抗衡。 他现在还因为亲身躺到那花丛里而害怕呢,还好那满天星好像不喜欢吃人。 “我身上真没有那东西的花粉之类的吗?”裘明左右扭动脖子,在自己身上东看西看,恨不得把自己掰开检查一遍。 “喵。”没有,别自己吓自己。 “那好。”裘明心有余悸地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灰蒙蒙的湖面。 在他即将被火焰喷到的瞬间,魂花发力,将他拉到了自己塑造的幻境。这幻境具有一定的真实性质,可以暂时看作独立的空间,但并非完全独立,受到依托空间的影响。 所以,裘明躺的地面也带有一种熟悉的炙热感,头顶的天空也和外面一样,是一片湖泊。 魂花能够瞒得住梦市中的那些梦貘,更瞒得住这些徒有能力而缺乏脑子的梦魇兽。 “对了,”裘明指着在幻境中心飘浮的白花,“那是什么?” 他怀疑是魂花闲来没事捏的对象。 换位思考,要是他被一群小象撵着求亲,也会落下心理阴影的。 “喵。”那头首领手里的白鹭花。 魂花在尽力维持幻境,反而是黑猫帮他传话。 “额,为什么在这里?”裘明立刻坐起来,一脸“我的御兽不可能是小偷”的表情。 这次不用等魂花吩咐,黑猫轻盈地顺着他的手臂跑到他头上,挥下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啊!”不疼,但起码装装样子。 “喵。”自己飘进来的。 “哦……” 裘明揉着自己的脸上浅淡的猫爪印,一副商量的口吻:“接下来怎么办?” 另一边,魂花周遭亮起了三维图像:一个是长着象鼻子、有些发胖的和蔼大叔,一个是浑身缠绕黑气的倒地男人。 裘明认真地站起来看着,片刻才问:“去救他们吗?” 生存的可能性不大。 真不是他悲观,这么会儿功夫,怕是已经被吃掉了。 看看他的遭遇! 魂花的显像一转,以横躺的二人为中心向外扩充,显现出一个断谷的全景,从山巅向下掉入谷底,坡度很陡。 有点眼熟。裘明正想着,眼睛一圆,指着旁边的悬崖:“不就是这里吗?” 魂花摇曳,黑猫点头。 所以之前都是他倒霉,正好掉这里喽?裘明向他们使眼色。 “喵。”确实。这方空间挺大的,除了这里也不太容易遇到梦魇兽。 裘明护住胸口,有点心塞。 他坐下来,叹口气,问地上的两只:“接下来怎么做?” 他注意到,魂花显现的画面中,有不止一头梦魇兽在周围盘踞,都在忌惮地四处踱步。 好像是在抢夺食物? “等它们两败俱伤吗?” 不行,之前试过,但被它们发现了。黑猫向裘明传念,带有惋惜的心情。 难怪在黑洞里面耽误了那么多时间……裘明点头,转而将自己先前的发现告诉花和猫。知己知彼方为上策,这些梦魇兽能让梦貘那么头疼,也确实有其特别之处。 “对了,”看到黑猫垂下头颅,裘明指着中心的白花提议,“用这朵花怎么样?” 那个梦貘总首领本身的能力也很强,但在镇压黑雾和火焰时,明显是借用了这朵白鹭花的力量。 书上也有写,梦境世界有一位主宰。这朵白鹭花可能便寄宿着主宰的力量,可以尝试使用。 这个任务已经超出三人的能力范围,借用外力也是稳妥之举。 越想越肯定自己的建议,裘明走出几步,伸手去触碰那朵飘在空中的花朵。 他的手指微微碰触到一丝温暖,便看到白鹭花收敛光辉,温顺地躺在了他的手心。 瞄一眼在旁观察的花和猫,裘明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同手中的花朵沟通。 一瞬间的功夫,他恍然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包容着绚烂的黑暗之中,周围是巨大而宽厚的白色光带。他就那么飘在那里,无处着力,打着旋,但不觉得眩晕。 “……”他张开嘴,说不出话,尝试传念,也没有效果。 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向旁边的一条巨大光带靠近,看着眼前的白光越来越强盛,光带也越来越巨大。 但他无力改变自己的位置,如同呆于被完全取消重力作用的空间之中。 终于,他撞了上去。 淡白色的精神浸入这条光带,在其中穿过。 “嗯?” 裘明猛地回神,惊地睁眼,却看见一片灰色湖泊和黑色岩石,发现自己仍在真实幻境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这让他不禁瞥向旁观的花和猫。 魂花拍了黑猫一下。 “喵。”怎么样了?别光杵着。 “额,”裘明挠头,说大实话,“不太行,而且我也不太会用。” “……”魂花再拍了黑猫一下。 让黑猫鄙视地横了裘明一眼。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章 挑事 三个脆皮连番尝试,终于摸透了他们现阶段能够利用白鹭花所做的事情——主要体现在各类增幅上。 例如对“虚化”,三人明显感觉到,手持白鹭花时,使用的“虚化”更上一个层次,似乎足以无视梦魇兽的攻击。 现在,如果裘明能够拿着这只白鹭花,那只梦魇兽应该也伤不到他了。 可惜的是,他们并不能依靠这株白鹭花联系到梦境世界的主宰,不然,只要主宰能够出手,这几只梦魇兽应该还不是对手。 不过,有了这株白鹭花的帮助,他们的把握大了许多…… 裘明继续呆在幻境之中,作为幻境支撑者的魂花则【融合】进入黑猫体内,并将其送出幻境。 他们选择用白鹭花增幅魂花缔造出来的幻境,使其真正拥有真实空间的性质。 而真实的空间是可以进行移动的,由魂花支撑,黑猫负责高速移动,从而做到某种程度上的三人一体。 脱出幻境,站在黑色的岩石之上,黑猫睁大眼睛,身体“虚化”,联合权限将自身完全隐匿起来,灵活地在安全地带跳跃,悄然无声地前往目的地。 沿着这条略显狭窄的谷地,黑猫高速移动,不久就通过强化后的视力看到了诸多正在盘卧的黑色马影。 远观之下,这些梦魇兽体格庞大,浑身冒着黑红色的火焰,额上都有一根粗大而扭曲的角,就连尾巴也是一团缠绕的火鞭。 它们彼此之间相隔甚远,以至于身躯在遥远的距离下就像一片黑色的斑块,尚显渺小。偶尔能看到几只梦魇兽半闭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提防周围闲逛的同类。由是,它们也并非完全和平,而是时有冲突发生,在其斗殴地点便冲出耀眼的火焰,地形折腾得坑坑洼洼。 黑猫计算出路径后,身形灵巧地沿着峭壁上凸出的岩石一次次跳跃,拉近了一定距离。 这一回,无论是身处幻境的裘明,还是融入黑猫体内的魂花都能够清晰地观察到,随着黑猫的行动,分布的梦魇兽数量越来越少,分布密度越来越小,直至在某一个范围内完全绝迹。 它们的分布区域大致是以谷底东部的一片范围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其中,谷底东部便是陡峭的山崖和山脊,虽然也有稍微平坦的地方,但梦魇兽们并未选择栖息在那里。 象叔和另一个人就躺在圆心处一动不动,疑似昏迷。 不过好高啊……裘明在心中尖叫,这里可比先前的飞行体验高多了。 黑猫的视力要比魂花和裘明强得多,早便发现梦魇兽的分布规律,他正是在东部的峭壁之间不断跳跃赶路的。 尽管他相当于在上山,但速度仍然比裘明的快得多。 裘明决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它们为什么不吃掉他们?” 自觉有点语无伦次,他连忙补救:“是不是分配不均?” 粗略一看,这些梦魇兽少说也有上百。尤其是最接近中心区域的梦魇兽,它们的体格大得惊人,高度似乎有那些三阶梦魇兽的两倍。跟它们的体积相比,象叔他们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 可惜距离太远,裘明无法用天赋探查。 “喵。”再走近一点。 回应了一句,黑猫再度扬身攀爬,脚掌在峭壁轻点,利用重力迅猛地下了悬崖。 无声无息,他的身体再次变得透明。 …… 低谷区域东部。 一只眼睛上有划痕、无法睁开的半盲梦魇在黑色的岩石中小心地踱步,它聪明地避过橙色满天星密布的湖岸周边,也躲开了低谷中时时滚落的巨石,在梦魇兽领地的交界地带前进。 对于野兽本能极为明显的它们来说,它已经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存在。 它慢慢地走着,回味着早先的一个黑洞中涌出的白色魔力的味道,丝滑而有嚼劲,仿佛被火焰炙烤过的湖泊之水,有种熟悉的温暖感。 周围好像就萦绕着这种气味,让它越发觉得腹中暖融融的,一丝丝的暖意盛开,永恒不灭的火焰仿若停止了灼烧。 “咕噜——” 它停下脚步,腹中雷鸣,感觉到难言的暴躁。 腹内的火焰加速消化那股魔力,让它又一次陷入漫长的饥饿。偏偏周围的香气越加浓郁,但它却完全找不到哪怕一座湖。 蓦地,它猛地向前冲去。 轰隆隆的跑步声中,它惊喜地发现眼前正是一株硕大的橙色满天星,正摇曳着挥出点点星光。于是,它脖颈收紧,对着其松开喉咙,一股猛烈的火焰对着其喷出。 “吼!”一道略带痛意的兽吼声吓了半盲梦魇一跳,让它赶忙往旁边一蹦。 紧接着,它就被一道音波攻击罩在内里,身上的皮毛都因为强烈的震动竖立起来。 它赶忙摇晃脑袋,瞪大眼睛,在【恐吓】的攻击下终于看清了对面。 橙色的花苞转化为黑红的火焰,发黑的枝干扩散为黑色的马躯。 一个梦魇兽! “吼!”半盲梦魇吼回去。 它也是梦魇兽,能够扭曲周围的环境,故而怀疑对方正是打算伪装后偷袭自己。 太险了! 它要报复!这个念头一浮现,半盲梦魇的眼睛就完全亮起来,通体赤红,五官中都有火焰飘出。它前肢跳起蓄势,极力吸收周围的魔力,后肢支撑,腹部鼓起,整匹梦魇化作黑红的火焰。 其后,它猛地站回去,颈部伸直,腰部、腹部和咽部发力,将【复仇】的火焰尽数螺旋吐出,刺向对方。 火尖瞬刻扎在对面那只长着蝠翼的梦魇兽身上。 “嗷!”它痛苦地大吼,被火焰的冲力撞得侧身倒地,扫开地上的沙石。 和一般的梦魇兽不同,它的蝠翼意味着它的实力更高一筹,虽然还没达到四阶,也堪为三阶中的佼佼者。 一开始,因为彼此对峙,战斗的话会消耗体力,同时它也不屑于直接跟一个火焰威力有限的瞎眼梦魇开战,所以只是恐吓了一下,将其吓跑,但谁知道对方突然情绪迸发,竟然引动了【复仇】的威力,一瞬间将它重伤。 咚咚。 半盲梦魇跑向重伤的蝠翼梦魇,嘴巴流出口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一章 再挑事 它利用对方还爬不出来的这段时间,猛地奔过去,腹部鼓起,再次吐出一团赤红的火焰。 火焰砸到蝠翼梦魇身上,令其扭曲地颤抖、痉挛,蝠翼和皮肤的表面开始融化,如汤沃雪,整只兽瘪下来,在滋滋声和爆散的黑雾中炸成一团血液。 半盲梦魇见状,急忙低头,趁着血液还没被地上的温度烘干,伸出细薄的舌头舔起来。 有股岩石的沙感和咸味,沾着这里特有的潮湿。 它先前喝过同类的血液,因此对这种不同的味道有些迷茫。 就在这时,它的身躯一僵。 一股无形的音波刚掠过它的身体。 【恐吓】! 咔嚓。它的腰部被一个锋锐的东西大力撞击,发出骨裂和划入血肉的声音。它由此脱离被恐吓的状态,正要借力,歪头向前逃跑。 脚下的岩石不知为何突然竖起,绊住它的后肢,让它头贴地滚了一圈。 依稀间,它的眼中出现三个虚影,还感到踢中一个炽热而有着獠牙的东西。 “嗷吼!” 蝠翼梦魇愤怒地喘气,因为刚刚正要喷火的嘴部被半盲梦魇踢中,咽下的火焰反错伤自己而十分恼怒。它杀心更加强烈,同样立起前肢,腹部鼓起,重新站直后将一股赤红的火焰喷向半盲梦魇。 半盲梦魇一个翻滚,勉强躲过火柱,边缘的伤口被蹭中,血肉蒸发一层。 忍着剧痛,它也嘴部鼓起,和拍打翅膀、飞在空中的蝠翼梦魇互相喷吐【复仇】的火焰。在它们逐渐沉沦的意识下,火焰越烧越烈。 一只状态较好的顶尖三阶梦魇兽,和一只四阶但状态极差的四阶梦魇兽就这么在东部正面冲突,打了起来。 火柱对撞之间,散开的火星飞向很高的空中,又成抛物线降落,将周围完全点燃成一片火海。 东西侧的空中各有几个黑影飞了过来,它们向两只梦魇各喷出几道火焰。 然而,在火海的干扰下,火焰并未灼烧到两只梦魇,反而在复仇之火中火上浇油,令其越燃越盛,直至波及到了前来制止的几只梦魇。 火海不断蔓延,烧到了一株格外硕大的满天星身上。 它浑身剧烈颤抖,仿佛在尖叫,之后瞬间洒落众多橙色花粉,垂落花朵。 花粉与花苞无风自动,迎向赤红的火焰,投入其中,在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中越烧越多,蔓延出一片橙色的海洋,继续向外扩散,染到被火海攻击而在地面落脚的梦魇兽身上。 橙色发狂地覆盖它们的全身,导致它们不断朝自身喷吐火焰,试图燃尽身上的橙色,但只是无用功。 “咚。” 石头落地声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待它们盛怒地转向那边,赫然看见一株硕大的、光秃秃的橙色满天星。 它们目眦欲裂,深吸气,不约而同地向其喷火。 橙色的星星点点汇成一片,阻挡于前。 一瞬间,赤红的火焰同橙色的海洋激撞于一处,犹如蓦然拔起的山峦一般将尖角顶入天空,过后又如同海浪瘫软散开、又接而隆起、散开、隆起、散开…… 飘洒的橙色星点和赤红火苗同样碰撞在一起,烟花般爆开,砰砰砰直响。 这里已成切切实实的地狱。 火海被冲力形成的大风推动,向四周扩展。 此时,一条无形的身影暗中爆发,全力提升自身的速度,飘忽窜过火海,静悄悄地来到了圆心。 他速度不缓、反而加快,迅速到达了两个人昏迷躺着的地方。 须臾间,他显露出黑色的身影和金色的眸子,身躯在空中瞬间分裂出三个影子。 白色的光带花朵缠着翩飞白鹭状的花朵,光芒一闪,分出两条光带链接象叔和另一个中年男子。 三个脆皮脑海中同时浮现起一幅幅画面: 有一幅,象叔躺在另一个摇椅上,扇着他的竹板扇,惬意地招呼另一位顾客; 有一幅,这位中年男子形貌的顾客眉眼阴郁,手指中萦绕黑气; 有一幅,中年男子在摊位上挑挑拣拣,让象叔微微皱眉,但还算表情平和地讲解; 有一幅,一颗在地上摔烂的甜瓜,四分五裂,露出微黄的瓤; 有一幅,黑洞吞吐烟雾,悬挂在雾霾笼罩的摊位,梦貘们站在远处疏散人群,抵挡污染。 …… 看完后,裘明心中微微叹气,五指合拢,右手手心半转,闪出金色的光芒,轻轻碰触魂花。 金色的光芒通过魂花,顺着光带流入象叔和男子的身体,拨开他们紧蹙的眉毛。 接着,魂花再次凝出一朵大花,“虚化”后再次扩散,包住裘明、象叔和中年男子三人。光芒一闪,三人再次消失不见。 他们进入了魂花借助白鹭花塑造的真实幻境。 魂花身躯溶成一团水,再次【融合】进入黑猫的体内。 支撑幻境需要他耗费大量精力,因此不能在同时使用别的能力,否则幻境就会崩塌。而【融合】能力比较特殊,可通过类似共生的关系将负担转移至被增幅的生灵身上,故而能够同时使用。但除此之外,魂花很难去做其他操作。 在早先,为了安全,他们分裂过一次,通过魂花的真实幻境远程干扰半盲梦魇脚下的地形,除此之外的操作都由行动敏捷的黑猫单独完成。 经过白鹭花增幅能力的魂花自身的各项素质也有大幅提升,间接提高了【融合】对黑猫的增幅,令其隐匿能力足以瞒过四阶的梦魇兽。 现在,他们再次归于三位一体。 一个激灵,黑猫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轻盈落地。它腰部一低,四肢用力,将自身弹起,顺势攀上旁边的陡峭悬崖,不断攀爬,截至能够看到火海的边缘。 他身体一顿,将身体蜷缩成球形,只露出一双泛着红丝的金色眼睛,警惕地对外张望。 赤红将黑色的外延吞入红色的体内,以此不断扩张。 仰望天空,湖水变成黑红色,内部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连通湖水的墩柱竟然剥去灰色的表皮,浑身亮起温润的白光,照在旁边杂乱生长的满天星上,令其橙色的外表反射出红色的光芒。 这方地界的死寂面具被揭开后,是一片歇斯底里的疯狂。穷山恶水,不外如是。 “跑得出去吗?”裘明双腿蹲下,弯腰继续驱逐二人受到的污染,担心地询问,“我们是不是搞太大阵仗了?” 那群梦魇兽即使实力很强,但智商实在有限,且脾气暴躁,很容易激怒,令之失去理智。故而,他们的计划能够相当顺利地完成。 坦白说,这还是裘明第一次遇到这类分明擅于使用魂系力量,但灵智低下的生灵。 这份失算就酿成了目前这种过于激烈的场面,直接影响了他们的逃离计划。 突然,幻境震动起来,地上的石子都在畏缩地发抖。 嗯?裘明看向缠着另一朵花的魂花,投射疑问的情绪。 光芒暗淡的魂花啪地将白鹭花摔在地上。 等等!你在干嘛?裘明瞳孔一缩,刚想制止就发现幻境四分五裂,包括自己的三个人都被抛了出来。 这可是在悬崖上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二章 翻车 闭上眼睛、缩成一团的裘明轻轻地屁股着地。 啊? 他展开身子,松开抱着的双臂,谨慎地在地面摸来摸去。 一股干燥的炽热,还有种动感,除此之外安然无恙。 他赶忙四处巡视,发现无精打采的花和猫缩在一处,象叔和中年男子零散地落在两处。于是,他先撒开腿,保持平衡,一点点地将二人拖到花和猫的方向。 路程很近,他很快就拖着二人到达。 松开二人的腿,他眼睛发红,看向花和猫的方向。 他不相信魂花和黑猫会突然放弃大好局面去自暴自弃,这和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现在这情况一定有鬼。 果然,在他红色的双眼之中,跟往常的平静不同,一丝丝黑色的絮突兀地出现,正缠着他们的身体,迎风飘荡。 什么东西? 裘明猛地皱眉,三两下跑到二者身边,在他们或忽闪的眼神,或僵硬的身躯前挥着巴掌,凝聚魔力与精神力,试图驱赶那些黑絮。 黑絮粘得很牢,纹丝不动。 见状,裘明磨起牙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闭上眼睛、沉下心神,双手的手心再次出现金色的光芒。 他抱住了魂花和黑猫,将手心贴向他们。 视野中,金色光芒所到之处,黑絮悄然融化。等到所有的黑絮消失之后,魂花和黑猫别扭的情绪一顿,恍然回神。 “喵?”怎么回事?黑猫很是迷惑。 他旁边的魂花支起光带推开裘明,又如同挥舞一条鞭子那样击打地面,留下一道道鞭痕。接下来,他一把捞过裘明握着的白鹭花,浑身光芒大放。 刺眼的炽白光芒所到之地,绵密的黑絮尽皆显露,犹如蜘蛛网一般拉扯于方寸间。 不知何时,这片天地密密麻麻的都是这类黑絮。 难不成跟地形的变化有关?裘明观察周围的地形,他很确定黑猫停在一块壁石上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本以为脱离幻境后就会直接坠落,然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点虽然略显陡峭,但与悬崖相差甚远。 他看向躺在旁边的象叔和陌生男人,陷入深思。 那些梦魇兽光口水都能吐那么多,还喜欢内讧,有什么理由不因为抢夺食物打起来? 他记得还有好几只他看不出名堂、估计是四阶实力梦魇兽飞来制止打架! 难不成……裘明连忙跑去扛过象叔和陌生男人,招呼魂花展开幻境,三人再次归一。 融合过后的黑猫甩甩头,浑身魔力倏地爆发,气势顿时冲起,又悄然转为更加彻底的“虚化”,完全隐匿身形和气息,忙不迭撒丫子朝谷底跑路。 他们怀疑这个悬崖是一个活物,是所有梦魇兽的首领! 这样最能解释梦魇兽的奇怪举动:它们是在供奉或朝拜比自身强大得多的存在。 三人急冲向的崖底处。 缓步踩过几只腿部骨折、伤口深可见骨的同类,半盲梦魇凑近光秃秃的、和他等高的满天星,一口咬碎其小半树枝。 黑色身躯骤然晃了一下,它烦躁地甩头,凶狠地看向胆敢冲击它精神的满天星,再次张大嘴巴,咬掉其剩下的一半树枝。 满天星的树枝翁动,一把甩向半盲梦魇。 它不痛不痒地受过,向其吐出一口火焰。 火焰凶猛地沾上树枝,令满天星狰狞地扭动枝条,表面的树皮凹凸不停地鼓胀和坑洼,发出痛苦的精神波动。 半盲梦魇眼中凶光一闪,周围的画面就宛如哈哈镜一般变形,精神冲击落入变形的画面之中,被篡改了攻击方向,朝旁边打去一声巨响。 它利用【鬼打墙】的能力扭曲了精神冲击的目标。 接着,它四肢低下,用力一蹦,在半空中吐出火焰,又闭上嘴,翻个滚,结结实实地撞在树枝上。 哗啦,树枝应声洒落一地,一些还留有青绿的树枝在艰难地滚动,试图重组。 半盲梦魇一脚跺下,将其聚合处完全跺烂,眼瞳又冒火,补了一口【复仇】之火。 嘶—— 一阵精神波动成为绝响,残留的树枝全部褪去青色,被火苗点燃。 静静地,它们在火焰中化为黑色的灰烬,播撒在同样黑色的土地和岩石上。 仇敌彻底死亡,半盲梦魇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转头离开。它的身体在愉悦的情绪中冒出黑色的火焰,点燃了沿途的同伴。 它们紧闭眼睛,在强烈的晕眩和昏迷中被火焰点燃,皮肤皲裂,流出小河般的血液。 这些血液遇火也不蒸发,而是被蒸为透明的水,沿地势潺潺流入周围的坑中,逐渐汇聚为一个个小湖泊。 在火焰的灼烧下,黑色的岩石厚了一层,这片地区开始闪烁黑底湖泊的微光。 半盲梦魇悠哉地走着,腹内随着火焰的缩减而空了起来。 它又陷入无止境的饥饿。 不过,这次它并未觅食,而是被一阵源自本源的威势压迫地突然跪下。 它卑微地低下胜利者的头颅。 在位于它东部的不远处,陡峭的悬崖再次位移,山石滚下,湖泊变形消失,一个个黑色的地刺直立,刷地腾起黑色的火焰。 整座山都在冒火。 “吼——” 在乍然亮起的白色墩柱包围中,大山翻动身子,在苏醒之后站直身子。 这是一只大到能盖住天空的梦魇兽。 它抬高脖颈,舒展黑色的蝠翼,朝天空吼出一道浑厚的威慑。 举目之下,所有的梦魇兽都跪地稽首,黑压压趴倒一片。 先前,它们的首领的力量意外泄漏,打开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黑洞,卷携外界不少的纯净魔力,令它们饱餐了一瞬。 现在,由于它们不知礼数地肆意喷火、互相攻击,折腾出太大的动静,结果竟然吵醒了它们的首领。这个事实令它们微微颤抖,恨不得将头埋入地下。 因梦魇首领醒来而漫天遍地出现的黑絮聚集成丝,彻底织成有形的蜘蛛网,散发着黑雾。 “吼!”一部分梦魇兽突然双眼发红,腹部鼓动,好像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它们被“怒意”控制了。 然而,就在它们站直后向前走出一步时,它们抬头便看见巨大的首领眯着同样红色的眼睛盯着它们。这令它们心里一寒,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又颤巍巍地跪回去,像其他同类一样颤抖起来,发出求饶的声音: “呜……” 这一次,是“惧怕”。 首领一声不吭,然而,难以言表的恐惧和悲伤仍迅速占据它们的内心。 复仇的愤怒瞬间全部熄灭,在地面燃烧的赤红火焰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飘在空中的青黑火焰,它们有着青绿的焰心,黑色的边缘,没有散发任何高温,反而冷得彻骨。 除了还在发出白光的墩柱,橙色满天星和梦魇兽全部在青黑火焰中蜷缩起来。 因为这是真正的地狱之火。 “吼——” 巨大的梦魇兽首领发出一声长啸,黑色的网络顿时集结于某处,组成一道道锋利的刀刃,砍向某个方向。 白色的墩柱表面软化,如同丝绢般裂开,挡住了刀刃的攻击。 然而,有些攻击却是这些光带挡不住的。 一道身影由虚转实,霎时分裂成五个身影。 其中两道被推了一下,直接跌在地上,剩下三道被缠上黑雾,悬浮于空中。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三章 绝境的玩弄 被推开的黑猫和魂花慌乱地感应空中裘明三人的情况。 它们身边的白鹭花蒙蒙发光,稳定魂花的状态。不过,黑猫没有白鹭花的保护,只能缩起身子,将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瞳孔畸形得几乎占据整个眼眶,全神贯注捕捉周围的敌意和敌人。他微喘着气,就连深呼吸也不敢,担心引来敌人。 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灵,而他不堪重负。 “沙沙。”魂花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尽力摆动花朵,大放光芒。 光芒所在之处,岩石、湖水、残花和尸骸全部蒸发,化为纯净的魂系魔力潮流,环魂花一圈便被其指挥着灌入黑猫、裘明和另外两人体内。 隐约之间,似乎有丝线崩断的声音传来。 魂系能力虽然隐秘莫测,但在同时也具备容易被污染的缺陷。 这些黑线内含某种特殊的性质,会污染接触者的精神,若接触者拥有魂系属性,则效果更强。然而,梦境世界中的精神体都具备一定的魂系特性,也导致他们更容易被污染。 于是,魂花利用被强化的【汇灵】能力,将周围组成的魔力分解成纯净的魂系魔力,并将其大量灌注并替代四人本应该被污染的精神,以期减慢污染的速度,并缓慢净化他们的精神。 容易被污染,意味着容易反被“污染”。 “嗷吼!”下方因恐惧而将头颅挤入土地的梦魇兽嗅到这些魔力的味道,不敢抬头,但个个开始又兴奋又恐惧、又贪婪又垂涎地对着地面嘶吼。 早便知道梦魇兽的反应,但救人要紧,魂花也管不了这些了。 那些化为刀刃的丝线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刺穿几人身体,而化为韧性十足的丝线勒住几人的要害。 黑猫身旁也开始长出黑网,缠上他的身体,而他瑟缩着,毫无反抗。 “沙。”魂花尽力催动魔力,将除几人之外方圆的一切实体都分解并净化成洁白的洪流,或顺着口鼻、或浸润皮肤,尽数灌入几人体内。 “吼——” 山峰一样的梦貘首领对着几人长啸,恶劣地吹散魂花的努力成果。对它来说,难得有几个好玩的蝼蚁进入,当然要在弄死之前好好玩弄一番。 一念至此,它心神一动,看向被黑线捆绑并悬挂的三人,红色的瞳孔兴意盎然,其内有更深、更纯粹的恶意涌出。 “咳。”裘明突然身体痉挛,猛地咳嗽,手指攥着吊着脖颈的黑线,用力撕扯,但毫无作用。他面部狰狞,牙龈咬出血来,双腿不自然地踢动。 他旁边,象叔和陌生男人的身体突然被一股黑雾完全包裹,黑雾像是活物一般缓缓蠕动,又如同蛊虫一般在他们体表咬出几条裂口,钻了进去。 他们周围的黑线悄然退去,不再束缚身体,但他们自主悬空,并未掉落。 某种更强烈的污染袭击了他们。 “喵!”黑猫猛地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后肢下意识一蹬,四肢不协调地、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们面门,爪尖露出,闪着寒光。 一道无形的柔力挡住其发狠的攻击,虚空之中黑线蔓延,瞬间将黑猫绑成粽子。 睁开了。 两双黑红色的眼睛。 象叔和那男子歪七八糟的角度慢慢摆正,周围的黑线在他们脚下织成一个平台。 他们皮肤发黑,游走熔岩样的裂纹,眼瞳是来自地狱的黑红色,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连接着一片恶意的海洋。 “吼——”巨大的首领向他们发号施令。 兽吼声落,两人走动,每次脚步落下都会有黑网织出垫脚的平台,不过须臾就分别来到相隔不远的裘明和黑猫面前,其后,他们的手掌上弥漫猩红带黑的雾霭,缓慢抬掌,正对被束缚的二者的脖子。 这时,一朵纯白大花的虚影乍然盛开,又蓦地凋零。 魂花、黑猫和裘明不见踪影。 黑色的二人机械地停下动作,侍立原地。 青绿的火焰在虚空中燃烧起来,在几人周边嗖地点燃,互相连接成一个满天星的图案。 砰! 传来一片类似于玻璃破碎的声音。 被松绑的黑猫和裘明以及魂花三人的身影同时显现,被幻境破碎的冲力打得七倒八歪。 这头巨大的首领甚至没有使用【鬼压床】的扭曲能力,直接将地狱之火铺开,魂花被增幅过的真实幻境就被其温度直接冻碎。 无形的黑雾静静地攀上魂花的枝茎,悄然向上。 魂花闭合花苞,分离出已经沾上灰色的光带,勾上白鹭花,虚脱地将其塞在还没被完全松绑的裘明怀里。之后,他从裘明紧拉住光带的手里强行拽回光带,奋力一冲,将黑猫撞出爆发的黑线包围圈中。 一圈又一圈,他被完全包住,变成了一枚黑色的茧,上面散发着不祥的黑雾。 被撞向一边的黑猫身体一僵,猛地扑到黑茧旁边,用头顶着它,又用爪子使劲扒拉,六神无主地“喵喵喵”乱叫,终被黑线缠住四肢,勒住脖颈。 轻微的喘气中,他的金色瞳孔开始发散,勾起的眼角有水落下来。 “唔!唔,唔!”裘明心里一跳,猛地拽起黑网,死命扑腾,竟然弄断几根黑网,惊得虚空中拉来更多的黑线捆绑,不止脖子,就连五官都紧紧蒙住。 但这一次,他不用看就知道仇人的位置,转头向那个方向。 “唔。”完了吗? “唔……” 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静止,被包成一个黑茧。 三个黑茧都完全成型,悬在空中,彼此贴得紧密。 不再有任何动静。 无趣……梦魇首领懒懒地打个哈欠,吹起一阵狂风。它本以为还能有点乐子的,谁知道这些家伙那么弱。 算了,马上就是梦魇兽了,希望能强一点,给他找找乐子。 想到这,它翻动身体,露出了长着狰狞尖刺的粗大尾巴,当即身体一顿,黑色的身躯裂开了条条赤红色的熔岩线路。岩浆翻滚,射出亮红而近于炽白的光,仿若它心中永不熄灭的恶欲。 只是翻动一下身子,它的眼睛就突然加深成地狱一般的红,咧开森森牙齿,身上的火焰烧出了青绿色,冷得彻骨。 那么弱,转化后又能强到哪去? 他看向三枚黑茧和两个黑人。 不强,又怎么找乐子? 不能找乐子…… 那还不如……它的嘴角咧得越来越大,口水像是瀑布般坠落,将正底下的梦魇兽烧得灰都不剩。 还不如毁了有意思! “啊嗷!”它的眼睛竖起来,迅猛伸头,直直朝向五人方向,倏地张嘴,从喉咙处冒出青绿的火苗。 “吼!” 青绿色的火焰在空中极速腾飞,竟然形成一匹浑身缠绕火焰的巨大青绿梦魇兽,嘴巴大开,对着五人开啃。 “嗡!” 就在青绿梦魇的牙齿刚碰到黑茧之时,周围那些宏伟而发着白光的墩柱倏然爆发出前所未见的强光,齐齐将光幕扫向梦魇首领。 “吼!”首领见状,仰头怒吼。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四章 地覆 虚空中青绿火焰直燃,勾成一头头梦魇青影,它们一同嘶吼,齐齐扑向那一根根庞大的墩柱。 在空中飞行的过程中,它们青绿的身体冒出黑雾,各个在身躯周围荡起黑圈。一个个黑圈在湖泊似的天空中回荡,仿若涟漪在共鸣。 这些黑色涟漪朝白色墩柱扩散,一圈圈地撞击、反弹,对“墩柱”进行多次扭曲和篡改,点出密密匝匝的黑色墨点。 与此同时,梦魇首领大吼一声,空中密布的黑网化为透明,攒动着,规律地交错排列,重点聚集在墩柱旁进行不断切割。 墩柱霎时间裂纹密布,几近破碎,又如绢帛撕裂,飘飞白色毛絮。 庞大的梦魇首领眼瞳冒出青绿的火焰,恶意倏地引燃,正要做什么却动作一僵。 众多青影梦魇随之动作停止,仿若中断的影片画面。 这时,不知何时变为猩红的天空湖泊波纹荡漾,不再倒映出空间内部的景象,竟然光景一转,映出外界那包容力极强的黑暗。 在黑暗之中,有一条条白色的光带轻轻掠过湖面,也正是它们激起那一阵阵波纹。 从那极高处的湖泊处升起无暇的彩光,贯入黑色岩石、破碎且暗淡的墩柱再次光芒大亮,慢慢长回原样。 下一刻,虚空中浮现一条柔滑的光带,在墩柱之间飘飞,将之联结。 其后,它轻轻点在梦魇首领的身上。 “嗷!” 一声惨叫响起,梦魇首领如同山峰的黑色身影如雪灌汤,瞬间消泯。 半空中的青绿梦魇尽皆在这声惨叫声消亡,破碎成一团团青绿火焰直坠地表。 相对机警的梦魇兽急忙躲避,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梦魇兽则是被那些青绿火团眨眼间烧成一丝黑絮。 这一场青火雨下完,地形又被重塑一次,地面的梦魇兽消灭半数。 然而,半空中,束缚着魂花、黑猫与裘明的黑茧并未解开。 剩余的黑线突然皱缩成一团,在表面烧出黑色的火焰,又急剧膨胀。 虚空中似乎传来一声嘶吼。 地面之上,一座山影笼罩着幸存的梦魇兽,令它们再次被本源的恐怖压趴在地,瑟瑟发抖。 黑线再次散开,复活的梦魇首领猛地扑打恶魔羽翼,向高空中的湖泊冲去,撕出一道道音爆声。 半空,散开的黑线迅速编织成刀刃,齐齐射向墩柱。 被完全激发力量的墩柱在表面形成水一般的防护罩,流动着化解了其力道,并将散开的黑网净化殆尽。 “吼!” 吼声中饱含不甘,山一般的梦魇首领在湖泊表面被数十条巨大的白色条带轮流抽打,又被团团缠住,在光带绷紧、齐发力下,遽然被由天空顶部抛到地上。 如同大地上的闷雷降临,它的身躯又一次爆开,竟然碎裂成一块块煤炭,没有血液。 其“降落”的地点瞬间被砸出一个盆地。 这一次,在墩柱的水纹中,黑网竟然也团团燃烧,不留分寸。缺乏黑线支撑的三个厚实的黑茧直落地表,砸得稀碎。 面色虽然苍白,但并无大碍的裘明跌跌撞撞地跳出来,跑到另外两个挨得比较近的黑茧处,将内部的两只抱了出来。 魂花大半朵花都染成乌黑色,黑猫的眼睛和皮毛则渐渐发灰。 三人旁是重新陷入昏迷的象叔和陌生男子,他们的肤色并未恢复,应该是被某种永久性的污染手段深入影响了灵魂。 魂花的情况最差,他是纯粹的魂属性,又是在虚弱透支后被污染的……裘明抿起嘴,低下头,将脸部贴住魂花,轻蹭其冒烟的花瓣。或许是被污染的关系,有些刺刺的粗糙感。 “你做的很好了……”他音量极小,将将出气,语气飘忽,却带着罕见的温柔。 魂花黑白相间的光带花瓣轻轻飘摇,没有回应,他旁边靠着的黑猫一直在昏迷,并未醒来。 小心地抱着两只,裘明缓缓走向躺倒在地上的二人。 他已经彻彻底底明白他们的不自量力,尽管在梦境世界中实力提升如此之多,仍然不过是蝼蚁,稍微大点的浪花就能淹死他们。 花和猫都昏迷了。以他们的情况,需要比【洗涤】和【驱散】更强力的【净化】能力的作用。另外,即使净化完毕,仅凭这场战斗的余波也足以震死虚弱的他们。 但他那么怂,怎么可能是会等死的人…… 既然魂花和黑猫不想留在这里,那他也不想就这么留在这里。裘明脚步停下,站在象叔和男子旁边,保持怀抱的姿势,弯腰蹲下,右手够起了遗落在地的白鹭花。 在魂花的茧破裂时,其就像个重物般被震出去,在地上敲出一声。 裘明握着其枝茎时,其略微闭合的花苞缓缓舒展,露出藏在其中的金色花蕊。 你想看到希望吗?它问。 裘明低头,凝视花和猫,右手握紧。 被砸出的盆地中间。 那一块块碎裂的煤炭表面腾起黑色的火焰,自我燃尽。 渣滓与灰烬之间,虚空中再次传出一道兽吼。梦魇首领巨大的身躯在谷中浮现,竟然再一次复活。 它呲着牙,全身的青绿火焰格外旺盛,怒极。 它没有继续攻击天上的湖泊,而是不爽地趴在地上,大口一张,脑袋左右摇动,朝前方的半圈不住吐出青绿的火焰。 “啊嗷!”地面,被一堆堆巨石活埋的众多梦魇兽被这些青绿火焰沾上,和石块、小湖、满天星一同烧成黑絮。 泄愤完,梦魇首领摇摇欲坠的理智稍有回复,它双翼一振、四肢一蹦就冲到天上,极速飞到一根闪耀的墩柱旁。 它看出,这些墩柱其实就是外界的那些巨大的白色条带。 腹部鼓起,带着猛烈的恼怒,梦魇首领身上的熔岩条纹亮起,周身萦绕种种负面情绪和歇斯底里的恶欲,将包含着青绿、赤红和漆黑的火焰喷向墩柱。 既然不能一齐毁掉,那就各个击破。 它必然要让惹怒它的东西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虚空中联结诸多墩柱的条带再次现形,它轻轻一挣,居然离开了那些墩柱。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五章 天翻 恶欲沸腾的火焰撕破空间,瞬间抵达一根白色的墩柱。 就在此时,白色的墩柱瞬间熄灭,与周围的墩柱一同变成毫无灵性的黑色岩石,被这道火焰捅断,轰然倒塌。 一击起效,梦魇首领不进反退,它扇起翅翼,正要上升,身体又一顿。 翅翼和意识的活动停下,它身体失去支撑力,向地面跌落,又砸到了地面。 “吼——” 一声长啸,它尖牙显露,对着自己的一只前肢啃下,头颅一甩就撕下一块肉。 撕扯的动作不止,一块又一块血肉翻飞,它不停地啃食自己的身体。 “嗷!” 直到前肢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它才停下,快意又爽快地发出得意的痛吼。 这时,天边的条带分裂出数道,河一般淌到其身边,捆住它的四肢、嘴部和羽翼。 天上湖泊中的景象轮转,几颗星辰闪灭,一条白色光带穿过湖面、激起一圈波纹,刷地向地面刺去,一股脑穿透梦魇首领的头颅、脊干和尾巴。 还活着的生灵脑中都响起一声暴怒的痛吼,炸得头皮发紧。 束缚梦魇首领的圈圈条带开始狰狞地膨胀和不规律扭动,但始终未被挣脱。 在强力的有形束缚中,它又一次炸成黑雾。 “就是现在……” 裘明低声喃喃,抱着花和猫,脚边是躺尸的象叔和陌生男子,眼前则飘着一株发出刺眼光芒的花朵。 他闭上眼睛、沉下心神。 空寂的黑暗中,仿佛有一座暗红的星云,其内点缀着黑色的星光,变化万千。观想如此,他整个精神体由内而外晕出一团金色的光芒,好似灰红雨夜清晨时即将放晴的曙光。 光团之中,魂花和黑猫身上的灰黑色迅速消退。 白鹭花旋转一圈,分裂为两道光刺入裘明的双眼。 他猛地睁眼,眼睛中是两枚金色的符号。 视野之中,正是那一团稀散的黑雾。 在这个特殊的状态中,裘明的视野中似乎能够看到一个长着赤黑蝠翼的梦魇在其中转动,体型越来越大。 那是正在复活的梦魇兽首领。 裘明强忍着某种能量剧烈冲击的分裂感,抬腿凑近倒在地上、身躯同样恢复原色、神情安详的象叔,拨开他叠在一起的手臂,将尚未清醒的魂花和黑猫安放在其怀里。 这一动作没耗费多少功夫。 此后,裘明小腿绷紧,大腿竭力向前突,向黑雾的方向极速奔跑。 以其为中心,黑色的岩石中迅速铺满了一阵阵金光。 金光愈盛,渐渐有如实质,仿若在其身上披上的轻纱,又像一团燃烧自己的火焰。这火焰本应炽烈,但在其中,又有一片片紫白相间的花瓣纷飞,融化了其决意。 他扎进那团黑雾。 黑雾爆散,天翻地覆。 …… 这一次的黑暗并不寒冷,反而有种淡淡的温暖感。 就像是在一团不会冷下来的温水中睡着,有种让人溺死的温吞的温柔。 裘明再次睁开眼睛,心有所感,侧头看见一片蔚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眼珠一转,酒红的房檐,漏过片片光斑,打在他的脸上。 “喵。”黑猫主动窜到他怀里发声。 裘明下意识地想要撸头,被其眼神一眯,爪子一挥拍了回去。 魂花接着飘回他怀里,静静呆着,好像还没从虚弱中缓过神,花朵虽然绽开,但有些疲惫地垂着。 这是天国吗?裘明抱紧了他们,呆呆地询问。 感到这年头,魂花蓦地支棱起来,光带抽到裘明身上,将他打得身子一歪。 黑猫斜眼瞧他。 “你们这什么反应?”裘明苦着脸揉着肩膀,这朵花力气可真大。 他现在正半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子靠着米黄色的墙,左手边是一个不大不小、打开的窗户,透过其能够看到外界的景象。 熙熙攘攘,热闹中有宁静。离裘明并不远,可以明白这栋建筑不高,最多只有三层。 这是魂花即使得到增幅也没办法【显像】出的。 “醒了吗?”另一边床头的方向,一挂米黄的帘幕被撩开,从外顶出一个脑袋,有着长长的象鼻子。 “象叔?”裘明一惊,双手撑床,本想起身,但手臂发酸,歪倒在一边,头部陷入还算柔软的枕头。 黑猫拉着魂花灵活地躲过怀抱的倾覆和重压,落到一边。 “唉,你这身子还没好呢!”象叔赶忙跑到床上,托住裘明,将他翻平。 “阿呃……”裘明酸疼地直哼哼,感觉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在造反。 这里还是梦境世界吧,怎么会这么疼? 帘幕又被接连拉开,两道高挑的身影走进来。得益于这个房间的面积不小,几个人进入也不显得拥挤。 “裘明?”温何老师语气和缓,带有笑意。 裘明身子一抖,硬生生从中钻研出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黑猫拉着魂花,几下跳到裘明床上,如临大敌。 关系还挺好……温何逼近床边,纤细小手一绕,精准地捏住黑猫的后颈肉,拇指和食指绷紧,正要一弹。 魂花的光带迅速缠住了她的手指,固定她的手势,黑猫身体一抖就跳到其手臂上。 心肝颤的裘明一把捞过温何的手,捏着光带一圈圈解开,又把二者抱在怀里。 “温何老师你来得真及时真是天降鸿福蓬荜生辉吉星高照。” 裘明语无伦次,将原本等待二者到来时准备的台词背了出来。 这一句让刚才还在心惊于魂花和黑猫实力的温何瞬时无语,心想要不要给他看看脑子。 “哎呦!”自进屋以来就靠在墙边暗中打量的蝶姐突然忍俊不禁,抱着肚子笑了出来,优雅盘起的发型散开,几缕发丝贴住脸颊,被她咬在唇边。 轰! 她侧过身闪开一颗不大的火球,手上粉紫光链一闪,火球顷刻消失。她转过头,果然发现温何一脸“老娘的学生你笑个屁”的表情。见状,她用手在嘴巴狠狠一抹,敛起笑容,手掌摊开,一株白色的花朵如同变戏法般拿了出来。 闲庭信步地走到床边,她慢慢出声:“这是奖励,辛苦你们了。” 她是同时对着魂花、黑猫和裘明三人说的。 “嗯?”三矮个颇有默契地同时抬头。 “你们那个国家,不是很流行打游戏吗?这就是你们这次打通关的奖励。”蝶姐笑容明媚,语带深意。 温何皱眉,侧头看向三矮个。 “游戏?”裘明的眉毛抖了三抖。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六章 奖励 有什么游戏需要用性命去打的?他好歹在慧网宅了多年,你可别驴他。 花和猫看着裘明,裘明质疑地盯着蝶姐。 蝶姐又捂嘴一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奖励,你们不要的话,我可私吞了。”她把手一摊,掌面平放着白花。 接过她递来的白鹭花,裘明稍有忌惮地使劲摇了摇。也不是他多心,实在是这一路遇到太多幻境了,真真假假的让人头大。 难不成这也是幻境?裘明看向魂花和黑猫。 二者同时摇头。 真的?裘明挑眉,等等,你们是真的吗? 一道光带迎面抽来,裘明脸部正中心多了一道清晰的红印子。 在其他几人惊愕的目光中,裘明揉着脸,心里放松下来。接着,他运转自身所剩不多的力量,沟通手里的白鹭花。 闭合的花苞盛开,绽开莹莹白光,一条条微型光带在三人身边环绕,倏忽间消失不见。 三人精神起来,疲惫一扫而空,哪怕是裘明也只剩下精神内部隐隐的亏空感。 温何在旁看得皱眉,冷不丁地问:“只是恢复一下,这就叫奖励?”三个小家伙可是救出了两个人,你们梦境世界未免也太抠门了。 蝶姐报以微笑,不急不缓地回答:“当然,我们还会进一步联络冥灵国,力保他们能够安全地见到先知。” 屮,那先前为什么拒绝她?温何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先前……” 刚起话头,蝶姐就抢答:“先前的信息并不准确,还望海涵。” 说着,她站起身,施施行礼。 举止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 僵立旁边的温何这时却很想喝口水冷静冷静。她压下怒气,没再挑刺,而是把话头指向裘明:“裘明,你们先前遭遇了什么?” 她们本来正跟那几只老不死的挡路梦貘纠缠,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就见天空中又破个黑洞。奇异的是,这个黑洞把五个人和一坨黑絮吐出后就自我湮灭了,并没有吸收周围的东西。之后,那几只老不死的倒是挺干脆,他们前去净化那些黑絮,让她们去救那几个人。 魂花、惊影猫和这个象叔倒是挺快醒了,就是裘明和那个扫把星迟迟不醒。 现在醒了也还好,至于那个扫把星,她没把他烧成渣就算脾气好的。 “呼,”裘明闻言呼气,没精打采地回答,“里面有一堆梦魇兽,还有一种奇怪的满天星。” 真差点回不来,他后怕地抱紧挣扎的两只。 “梦魇兽?”一直保持沉默的象叔惊呼,不可思议地看向三者,情绪激荡,强行压下心绪,“你们居然还能回来?那可是梦境世界的灾难。” 裘明只能点头。灾难什么的,他不能更清楚了。 手上燃起火焰,温何眼神不善地瞪着蝶姐,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行礼后找个凳子端坐的蝶姐闻言只眼神一闪,再次向几人报以歉意的微笑和行礼。她并没有摆出防御动作,一是确实理亏,将几人卷入了黑洞,二是温何虽然架势挺凶悍,但精神稳定,情绪平静,分明不含敌意,只是为学生讨个公道罢了。 一圈砸进软棉花,温何的气势也泄了,无力地摆手。 气氛缓和,蝶姐笑了两下,站直身子,亲手将不自在的裘明扶起来,又自身走到帘幕处,将之掀开,走到一旁,搭个请走的手势,将懵懂的几人尽皆送出屋子。 “刚才是跟你们开玩笑呢,”她调侃道,“怎么也是救了我们世界居民的英雄,又怎么会这么冷落你们呢? “喏!” 顺着她的指示,几人慢慢走到旁边的庭院之中。 这栋房屋和庭院不大,属于在梦市中特地开拓的紧急处理区域,并非是供人们休息用的。如果需要休息,梦境世界的居民们还是更倾向于返回自身的特梦层,身为居民,他们能够在梦貘们的帮助下改造自身的特梦层,令其维持某种相对稳定的状态,作为休憩用的“房屋”。 在这一点上,不属于梦境世界的外来者就无法办到了,他们的特梦层一般都被即时的梦境填充,环境多变,无法休息,也不稳定。 蝶姐走在最前面,几人跟在身后。 裘明拉住象叔,悄悄地问:“象叔,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梦境世界内部的时间流速和主星倒是高度相似,但并不具备自身的历法,只是了解其他世界的历法。 “嗯……”象叔沉吟片刻,“我也没醒多久,但这日头看着也没过多久。”他随之指了指没怎么移位的太阳。 “谢谢。”裘明同样看了看太阳,和魂花、黑猫交流信息。 虽然梦魇兽的那片地区没有日月星辰,天空也只是一片水面,但仅凭精神的感应,即使不算上后来汇合的时间,裘明也知觉到自己走了至少一天。 时间流速不相同,难道是另一片世界,黑洞只是连接二者的通道,还是他们都被那只山一样的梦魇兽的【鬼压床】阵法给影响,扭曲了对于时间的感知,真实过去的时间仍然存疑? 裘明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是你说的、真的奖励?” 走在前方的温何老师突然出声,一字一顿,打断了裘明的思索。他抱着两个矮个,探出头,静静观察。 庭院长着低矮的碧绿草坪,有一颗繁茂的梧桐树在其中扎根生长,“见到”几人后扑簌簌地摇动满树叶子。在其高大树躯投下的阴影处,一匹浑身灰色、体格普通的马正在俯下脖子,嚼动青草,一口口吞咽,同时惬意地甩着马尾,一派悠闲。 “啊,”象叔抬眼,语气感慨,“裘明,这颗梧桐树品相还是不错的。”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特别珍爱这些藏着沧桑年轮、品性沉静的大树。 “你看看,这树枝和叶子都不赖,树干也壮,看着就是个能活的。” “……好像还不错,”裘明态度迟疑,“可是,我亲和的是魂属性……” 梧桐树一般都是火和木两种属性,即使契约也无法收回精神空间,而且也不是具有移动能力的植物,反而会拖累黑猫他们。 “这样啊,”象叔语气惋惜,又振作起来,“那也可以摘下叶子来泡泡茶什么。 “正好我可以给你们泡泡茶,哈哈。” 蝶姐咳了一声,冷飕飕地瞪向庭院。 颜色实在不起眼的马匹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狂奔到裘明面前,四肢利落地跪下,好大一声磕在地上,两只前肢毕恭毕敬地围着裘明的腿,口吐人言: “主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七章 殴 裘明浑身僵硬地被这匹比自己还高的灰马抱住大腿,腰部用力才没有被其拽到地上。他转向一直保持微笑的蝶姐,满脸疑惑。 这是奖励?什么鬼。 一圈火环突兀地出现在灰色马匹的头部,环身放大后下移至其颈部,再缓缓回缩。 “手下留马。”说着,蝶姐手部挥舞,数道粉紫光链从虚空中伸出,一头捆住火环,在其上缠几个圈,将其固定,火环的火焰突然间顺着光链导流向虚空,消失不见。 手上的火鞭寸寸断裂,温何眉毛挑起,并未继续出手,等待蝶姐的解释。 “这孩子不弱的,”蝶姐指向瑟瑟发抖的灰马,强调起重点,“甚至可以说挺强的。” 灰马一只前蹄支着身子,另一只用嘴巴咬着,眼含热泪地点头。 完全看不出来……裘明皮笑肉不笑,尽可能客气地评价:“看着好弱,我不喜欢。” 一针见血! 右手甩下新做的火鞭,温何嘴角一勾,很满意裘明的回答。这么怂的家伙有裘明一个就够了,她可不想再照顾第二个。 “唉……”蝶姐一只手扶额,优雅地叹气,有些头疼地伸出纤长的手指抚太阳穴。 怎么办呢? 坐在地上的灰马两只前肢要拢不拢,不知所措,只能幽怨地凝视裘明,嘴部微张。 “诶,”象叔不知何时已经转头看向室内,出声打断这尴尬的气氛,“那家伙醒了。”说到最后,他声调有些生硬。 几人顺势将目光移到室内。 那是一个发色深蓝、眼眸浓黑,面部不修边幅,肌肉粗横的中年男人,上身棕褐色的兽皮衫几乎垂到腹部,下身的兽皮短裤也是松垮垮地搭在腿上,总的来说,没有裘明等人穿得那么得体。 “呸,他奶奶的,”他对地面唾口唾沫,揉着摔出黑眼圈的眼睛,气愤于自己看不清东西,嘴里念叨着垃圾话,“那个老破头把老子弄伤了,看老子不整死他……” 他一边咒骂,一边活动自己肩膀,但看到众人一致地看向他时,他嘴巴一歪,颐指气使:“咋的了,看什么看,干自己活去,没长眼啊?” 几道粉紫色的光链从虚空中伸出,在他身上打了个结。 “我去,”因为被瞬间制住,他立马打个激灵,对几人的方向眯起眼睛,和气地讨饶,“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眼拙、眼拙。 “我这就自己掌嘴、掌嘴!”说完,他响亮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声音特大,扇得脸红得发紫,明显没有留手。 围观全程的裘明眉毛抖了一下,略微心塞地同怀里心情同样不太好的魂花和黑猫对了一眼,凑到象叔旁边,说悄悄话:“是这个人啊?” 根据他先前看到的画面,的确是这个中年男子爆发的情绪将黑洞引来的,也牵连了象叔。 “嗯,”象叔撇撇嘴,“一直在旁边挑毛病,我周围的几个伙计帮我说了几句话,他自己就先黑了。” 在他旁边的三矮个又对一眼,突然有些后悔。 “啊,姑奶奶,”被捆住的中年男子大声求饶,“小的叫‘矿大’,小的给你做牛做马,饶了小的吧!” 缠了几圈的粉紫光链之上,竟有一丝丝火焰传导,炙烤他的关节。 那火焰是……温何眼神一凝,冷眼旁观。 秀手放下,蝶姐抚一缕发丝,指挥光链放开男子,在其不住的道谢声中轻声插话:“我也不要你当牛当马,只是……”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灰色马匹,指着它,对那男子说: “你来跟它打一场,就当赔罪了。” “嗯?”除了蝶姐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可、可是,”矿大畏畏缩缩地站直,搓着手,嗫嚅道:“事发突然,小的没有御兽进入梦境世界……” 蝶姐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试试而已,”矿大打着哈哈,目光突然有些紧张地在蝶姐身上跳来跳去,逼着自己扭过头,“谁知道我还真进来了。”说完,他又瞥了一眼。 灰色马匹在蝶姐一如往常的笑容中走上前,摆出战斗的架势。 真要打啊……裘明和象叔被温何一手拽一个,拉到庭院边缘观战。之后,温何脚步闪动,挡在二人身前。 “这人类跟御兽打架,不会被打出毛病吧?”象叔心软了,担心地喃喃。再者,万一这男的心态又爆炸了,又会是一个大麻烦。 裘明跟怀里的两只同时点头。 背对他们的温何似乎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动作,向左歪,重心集中于左腿,口吻冷漠:“管他们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人一梗,不再多语。 庭院中心,树叶碧绿的梧桐树下。 矿大双手上举,摆出投降的姿势,粗壮的身体正对灰马,眼睛却瞥向蝶姐,苦笑着提议:“大人,我们动作小点吧,把这院子打坏就不好了。” 蝶姐没搭理,下巴抬起:“开始。” 话音刚落,矿大双手由高向低一甩,突地像猴子般跳起,躲过身体下方开裂的一道漆黑裂缝,跳到酒红色的房檐上。 青绿的草地化作一缕碧绿柔软的丝带,飘着被灰马张口吃掉。 “【食梦】的能力?”温何的话语传来,十分诧异。 “哎呦。”矿大心惊地拍自己的胸口,差点就被那裂缝吞了。他没有坐以待毙,俯身抓住一块板砖,强行掰断,手臂一挥,向灰马砸去。 多块酒红色的板砖以一道直线朝灰马抛去,灰马脚步不动,嘴巴一张,吸掉一条无形的丝带,在身前开出一条裂缝,将投来的板块尽数吞没。 碾压啊……裘明直接靠着红色的篱笆坐下来,将魂花和黑猫放在草坪上,淡定地观看。 梦境世界里的物质本质上都属于魂系和精神的造物,并非物质意义上的灰尘,所以很轻松就掸掉了,即使随地而坐也没关系。 一只宽厚的手掌伸过来,托着半个切开的甜瓜:“吃瓜吗?” 魂花和黑猫迅速靠近,联合抬走甜瓜,留下裘明不好意思地笑笑:“多少钱?” 旁边的象叔收回手,轻拍他的背:“见外了,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呢?”紧接着,他爽朗一笑,瞧见旁边正在斗殴的人和兽,偷偷对着裘明说:“别说,你这奖励还真挺糟心。” 展现实力还非要让人跟御兽打,像什么话,他都替他们脸红。 没过一会儿,“啪!”地一下。 正在吃瓜的几人,包括温何抬起头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八章 梦境中的污染 从屋檐跌在地上的矿大呻吟着翻过身,止不住痛哼: “哎呦,啊——” 他的身体一直抽搐着,虽然是屁股着地,但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痛到极点。他深呼吸,强忍疼痛,目露凶光,凶狠地瞪视对面不远的灰马,手指抖着滑动,流露些许魔力。 灰马身体两侧光芒瞬间凝结,竟然展开一双灰色的翅膀,它一振翅就立刻飞了起来。 它刚刚所站位置的草坪突然竖起来,像一根根尖刺那样闪着寒光。它们被“操作”着改变了基本形态和某些性质。 矿大的手指又抖着划一圈。 尖针样的青草齐齐从泥土中射出,扎破空气,直冲天上的灰马。 灰马嘴巴一张就要吸气,却蓦地有根箍绳从虚空凝聚出来,套住其嘴部上下,绳子一紧,强行阖上其上下颌。 矿大双手握着“幻化”出的粗绳的另一端,臂部肌肉狰狞地突起,朝右后方使劲拽绳子。灰马被这股力道扯得往前一个猛子,赶紧扑扇翅膀向后飞,灰色的羽毛洒落在地上。 青绿的针雨逆着重力向上刺,所指方向是灰马的翅膀根部、腹部、颈部、臀部、五官等要害。 “这男的不太简单啊。”双手捧着甜瓜的象叔眉头一皱,眼神深沉。 “嗯?”裘明刚才吃瓜吃入迷了,没注意看。话说他为什么要看人类跟御兽的打斗,他平常就已经深受其害了,看了只会感觉兔死狐悲。 空中,针雨即将到达,灰马一声叫喊,扑动的翅膀突兀停下。 地上正咬牙切齿的矿大心神一荡,突然觉得手掌和手臂就像生锈又卡住的齿轮一样难以移动。 不好,又来了! “啊……”矿大眼眶通红,全身发力,试图握紧绳子,除了手掌和手臂外,裸露出的背部、胸部和腿部全青筋突起,由于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发冷汗。 但他只是微微活动了下手指,任由力道松开,绳子飞了出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下一刻,灰马就由于向前拉拽的力消失,且自身翅膀收起、裹住身子而被惯性往后抛出去,目标直指庭院以外。 就蹲在这一边安静吃瓜的温何眉毛一挑,空出一只手,手指上抬,一道燃烧的火幕就从庭院边缘篱笆的上空拉下。 “么儿!”在空中翻着滚的灰马惊得发出马叫,忘了人类语言。就在它强行打开翅膀,四只蹄子不停踩着空气,试图停下的时候,一道粉紫光链直射而来,同时缠住它和火幕,倏忽消失。 最后,灰马全身腾起燃烧的火焰,平静地落了下来。 阳光将它的影子打在草坪上,盖住了亮度,遗留一些暗绿,随着它的下降,暗绿色的范围越来越小,暗绿也越发深邃。 直到其中突然有青草竖起来。 这一次是黑色的草针,密集地朝它攒射。 温何转头,冷眼看向全身又开始发出黑雾的矿大。他双腿叉得很宽,下盘压低,右手似乎由于刚才的拼命脱臼,软趴趴地挂在身旁,掌内都是血痕的左手掌心向下,向地面注入黑色的魔力。身上的兽皮比刚刚还要破烂,狼狈地露出大片疤痕遍布的粗糙皮肤,只剩短裤坚强地呆在身上。 “老子今天真他娘犯太岁,又遇到几个贱骨头,”他目光空洞,像在念着呓语,又唾一口,“呸!” 他身体一晃,半跪在地,右手手心贴地,粘稠的黑色魔力瞬间上涌,如潮汐般向几人扑去。他身后,黑色的潮水腐蚀空间,似有一个黑洞的虚影逐渐成型。 刷地起身,温何右手一翻,手心处腾起火焰。 只见灰马身上的火焰突然旺盛,将其吓了一跳。火焰丝丝缕缕向其前方翻飞,顷刻拧出一把好弓,有火焰在其上跳跃。弓弦一振,拉了个满弓,火箭自发出现,直指矿大本体。 “唉……”旁边的蝶姐继续坐着,粉紫光链从其身边隐去,浮现在火箭箭头旁,链条伸直,中心处贴着箭头迅速旋转,缠了个满实。 下一刻,火箭一触即发。 在其正后方的灰马急忙扑腾,眼中白光一闪。 自我意识消解、正欲本能反抗的矿大只感到四肢沉重,头部昏昏沉沉,连带周围翻涌的黑色潮水和黑洞虚影都有片刻凝滞。 他被暂时切断了同四肢和头部的感官。 火箭抓住机会,瞬时钻入潮水之中,在潮水的阻力中艰难游走,这时,箭头光链发亮,在金属相撞声中刺入矿大身体内,火箭升华为一道火云,顺着光链穿进矿大身体。 腾的一声,矿大的背部向上颠了一下,带动整个人摇晃,他周围的黑潮和黑洞影子也被冲出身体的火云挤散、蒸发。火云化为无形、升入天空,只在庭院中丢下一股闷热的气浪,推得草坪摇摆。 “啊……”矿大闷声痛哼,无力地趴在地面,眼皮紧闭,单手撑地,双膝弯曲,试图站起但失败了。他还留有意识。 两个女将快步走到他身旁。温何蹲下身,掌心向下,冒出红光,从上而下地检查,片刻后,她站起身来,翻个白眼,又对蝶姐使个眼色,自己又走回去了。 她瓜还没吃完呢。 脸上挂起玩味的微笑,蝶姐走到矿大旁边,静静地站着,适当地放开自己的气势。 地上正在哼哼的矿大不易察觉地一僵,又仿若无事地继续抽搐: “哎呦,哎呦——” “起来,”蝶姐的声音含着笑意,“不然我就不保证你的安全了。” 地上的矿大艰难地翻过身,从下而上仰视站在他身旁的蝶姐,老脸一红,咳一声后有些虚弱地说:“姑、姑奶奶,我真不行了,您就放、放小的回去吧。” 蝶姐作势后退,左腿抬起,膝盖弯起,就要狠狠一踢。矿大的身体抽搐一下,竟然向后滑出好大一步。 止住动作,蝶姐友善地提醒:“起来,知道你没事,伤还都好了。”她示意看向矿大的手心和肩膀。 她本意是想给这家伙一点教训的,但温何以防万一,竟然还沟通自身的御兽,在那团火焰中加入了【炽热】能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九章 拉拢 这下子,这货那点轻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看着颤巍巍站起的矿大那依旧在自己身上徘徊的小眼神,蝶姐有些心烦地挥手打发他:“快走快走,有空看看今天的梦境日报,你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矿大连忙点头,谄媚一笑,身形闪烁,跟避瘟神一般退出梦境世界。 这件事算是已经了结了……蝶姐一转身,看向那边的篱笆。 红色篱笆旁,裘明正和象叔谈论,温何正继续安静地啃着甜瓜,灰马在他们周边焦躁地踱步,还不时被他们瞪一眼。 轻笑一声,蝶姐缓步走到几人身边,找一处光影斑驳的草丛旁倾身坐下,盘着的发髻上光斑点点,碎影轻摇,轻声开口: “裘明,考虑得如何,这匹小马还不错吧?”故话重谈,致力于推销马匹。 “……”裘明抱着一言难尽的心情看着一派优雅的蝶姐。 他能感应到,这匹马正好处于心动期,恰好是他能契约的实力,又具备魂属性,和那手段不俗的陌生家伙的对峙中处于上风,素质很不错。可是…… “蝶姐,我没什么前途的,”裘明真诚地说,“我只是现在看着挺厉害,但一回到现实,就什么也不是。” 他低下头,搓着手指,看着现实中根本无法捕捉的光影在手指尖摇荡,鼓起嘴轻轻一吹,将其吹散:“这里对我来说,真的就是个梦。”这一刻,他的语气分外清醒,并不低落。 所以,如果蝶姐是真的关心这匹马的话,他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况且,他还有魂花和黑猫,这就够了。 象叔和温何安静地吃着瓜,没有搭话。 “这样啊,”蝶姐的声音悠长,突地一转,“那如果,这可以不是一个梦呢?”她和蔼地看向裘明。 温何脖子咔嚓一声,猛地抬头,双眼眯起,警惕之意满溢。 “嗯?”裘明撸着吃饱喝足的魂花和黑猫,心里不解。 “你也看到了,”蝶姐意有所指地看向篱笆外的熙熙攘攘和并不拥挤的车水马龙,“梦市的人们并非只有梦貘,他们中也有很多来自外界的人。不论来自哪里,只要是属于这里的居民,一般都心怀包容之心。” 说到这里,她特意瞄了一眼寡言的象叔,才继续道:“梦境世界很大,充满想象,虽然也有危机,但大体上是平和包容的,不会像你们在主星上那样,有时即使洒进热血也拼不来一个好结局。 “你在这里有健康的身体、卓越的实力还有更加强大的伙伴,可以飞、可以游,可以做比主星上多出太多的事情。 “这里的人们懂得感恩,心态平和,其乐融融,这里的英雄不会被排斥。而你本性不差,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本领。 “这样不好吗?” 蝶姐说的极为动人。 但所言不差,起码就她了解的信息而言……甜瓜的瓜皮被丢到一边,瞬间气化消失,温何空出手来,用指甲扎自己的手心,咬着牙,勉强不让自己说出话来。她自己也觉得,梦境世界对裘明的确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即使见到先知,以裘明这要死要活拖了八年的病情,能不能治好还真说不定。 在医生把脉之后,温何软硬兼施,从其嘴中撬开了对于裘明病情的诊断。她懒得怪裘明,再跟小屁孩置气她就白活了,只是在心中有些后悔。 “可是,那些黑洞是怎么回事?”裘明似乎有些心动,接着发问。 “呼,”蝶姐转头,看向蓝色浩瀚的天空,幽幽地说,“那连接着一片黑色的空间,我们称其为‘噩梦世界’。” “噩梦世界?” “对,”她有些忧郁地撩下一缕发丝,嘴唇不高兴地抿起,粉紫的瞳孔暗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有的,可能从一开始就有吧,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在它们蓦地发难后,我们的世界就突然崩溃了,剩下一地鸡毛,”她看向地上的小草,垂手闲拨,“总之,你也进去过,应该很清楚的。” 看到她的表情,裘明没再多问,这涉及到梦境世界的隐秘。 “怎么样,愿意吗?”出于感伤,蝶姐的语气淡淡的。 “我还是算了,我不够格的。”裘明婉拒。 魂花和黑猫竟然点了点头,让他气急之下狠撸一把。 “哈,”蝶姐突然慵懒地靠在梧桐树上,弯起一条腿,侧头看着一半有光一般有影的树丛,柔柔地出声,“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那里后还能好好出来的。说白了,能活着出来的几位都欠你们三个一条命。”一边说着,她一边百无聊赖地踢着腿。 裘明转向象叔,得到其善意一笑。 灰色的马匹静静地走到蝶姐身边,跺蹄子,叫了一声。 “哦,差点忘了,”蝶姐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放在地上的手分出一根手指,微微上抬,指着马的蹄子,“这匹马的事情还没跟你们讲。” 裘明正要接着婉拒,但蝶姐话题一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它属于你们主星上灭绝的一个种族。” 几人神情一动,皆是抬头看向急躁的灰色马匹。 这匹马不是很高,只两米左右,通体灰扑扑的,皮毛并不光滑,没什么特别,只是身形流畅矫健,在其行动时有种干脆利落的感觉。 “它是二阶的实力,具有【感官操纵】和【食梦】两种能力,你们也见到了。” 蝶姐说着,抚了抚马匹的鬃毛,后者温顺地将头垂下,任其抚摸。 “它原本也是一匹普通的马,只是正好被梦境世界的力量影响,进化为现在的种族。” 这么说,它具有种属的唯一性喽。裘明、魂花和黑猫都略感新奇地看着这匹马,尤其是裘明,他已经在心里合计这匹马的价钱了。 培养御兽是需要成本的。 灰色马匹蓦地全身一寒,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扫视四周。 “如果你移民梦境世界的话,这匹马也能当你的助手呢,”蝶姐莞尔一笑,躺了回去,“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抱歉,真的不行。”裘明止住乱七八糟的心思,坚决地拒绝了。 “嗯?”蝶姐一手抬起下巴,有些玩味。 温何和象叔都看向裘明,见到后者摸了摸怀里的两只,带着些许思念: “我答应过别人,有一个承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章 知心老师 这样啊…… “那的确是没办法了。”蝶姐轻轻一笑,“那这匹小马?” 一直强迫自己咽下话的温何刷地站起身,捞起裘明就走,带着他闪电般地出门,身形一闪就离开了梦境世界。 “多出去看看吧。” 临走前,裘明听到象叔的低语,附有一个和蔼的微笑。 二人一花一猫走了。 靠在树上的蝶姐躲在树荫下,懒懒地瞥了象叔一眼,重新转向灰马,在其讪笑中踢了它一脚,哼一声道:“真没用。” 马蹄匆忙在地上点几下以稳住身体,灰马脸部肌肉蠕动,表情懵懂地嚼着什么东西,小片刻,它的面部好像有些发痒,以至于其用力拱一边的脸,嘴巴在挤压中张开,舌头上的口水在阳光中闪亮,依稀有什么东西粘着。 心怀好奇的象叔屈身一瞅,发现是一小片白色的纸,属于方形纸张的一角。 梦境日报的一角。 …… 塔兰山脉,一座木房之内。 裹着小薄被子的裘明张开了黑色的眼睛。 他翻身看去,黑猫也睁开眼睛,从他们盖着的小薄毯子中钻出来,跳到地上,抖浑身的毛,趴在地上假寐。 床边,阳光已弱,高度比正午时分低了许多,透过窗户向屋内拉出长长的黄尾,桌子上整齐摆放着裘明先前为见师傅而准备的游戏内容手稿,在暗处为杏红的地面略显空荡,倒是被光所照到的地方,能看到莹莹飘浮的点点光尘,有些热闹和暖意。 裘明翻开毯子,旋转身子,两只脚依次伸向鞋里,站起来。 刚站直,他整个人就略微摇晃一下。 那些原本已经习惯的,隐于精神中和关节内的酸痛和肌肉的虚弱冲击他的感官,分明是平常的状态,却令他感到全身长满潮湿的苔藓,心里一空,疲惫和倦怠生发出来。 嘴部的角度铺平,他将双手伸出,放进光里,感受着暖意。 “梦醒了。”他自言自语。 人类这种东西,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他撩起眼皮瞅向黑猫,只觉其也是一副懒懒的样子,接着集中精神,脑海中的魂花也没有反应。二者也没什么精神。 以后最好少去梦境世界,裘明情绪淡淡地想,这玩意会上瘾。 他们现在就陷入梦境世界戒断反应了。 “咚咚咚。”正当他呆愣愣、脑袋放空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脚步一晃、一晃,裘明慢慢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打开了门,果然瞧见身高一米八的温何老师甜美的脸庞。她呲着牙,因为一路疾跑喘着粗气,在裘明避让下进了屋,一把摔回门,走几步,抓着一把空椅子就坐下去,翘起二郎腿。 黑猫和裘明呆滞地看着她所有的动作,留在原地。 “你之前拒绝蝶姐,我挺意外的,”这一会儿,温何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冷静地对裘明这么说,“方便跟我说说你那个‘承诺’吗?”她的口吻夹杂着别扭的亲近。 “吃遍全世界。”裘明的语调毫无起伏。 吃?眉毛跳了一下,温何打量裘明的细胳膊细腿,嘴角一抽:“真没诚意。” 奥瑞金学校是六年制,这六年间她就没见裘明胖过,反而是一直挺瘦的,反倒是宣逍那小子打了鸡血一样越来越壮。 老娘信你就真傻了。 “我也觉得。”裘明回答。 他是在评价自己刚才的“承诺”。 不愿意说就算了,但…… “你怎么了?” 饶是再粗神经,温何也发现了违和之处。她怀疑是梦境世界,或者“噩梦世界”对这三个家伙有什么影响。 “没事。” “……” 单纯的询问不是温何的风格,况且她也不再信这个小屁孩满嘴的胡言乱语了,所以,她眼光一转,看向在地上打盹的黑猫,指尖分出一条火线,轻轻缠住他,将其抓到自己怀里。 “喵!”黑猫惊醒,不停挣扎。 温何一只手握住他扑腾的前肢,用火线绑住后肢,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感应”起精神状态。 还好,只是有点萎靡。 她接着将其翻了个身,两只手上下撸着背和腹部,揉了又揉,揉完后抱在怀里拍拍:“不错,很精神!” 黑猫一股脑地跳下地板,跑出了屋子,一路落荒而逃。 能辨别出他惊慌情绪的裘明嘴角抽抽,还是没有说话。 这就是温何老师的风格。 料想裘明也不愿意检查精神力状态,温何只能间接通过黑猫的举动来判断,感知到无碍后,她把腿放下,背向后靠在椅子上,挤出吱呀声:“你对梦境世界有什么想法?” “我不会移民的。”裘明断言。 真干脆! “话也别说得那么早,说不定以后我们会需要的,”温何笑笑,继而拍自己的头,“你继续。”她坐在距离阳光不远的位置,光亮的尾巴正好能蹭到她的腿部,温暖让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裘明看向窗外,既然已经离开梦境世界,他决计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里美的就跟假的一样。 “就恶龙之境那里的情况,我曾经以为只能到那么大一片,但是梦境世界也是在控制情绪,但却是整整一个世界,很不可思议。” 一整个世界的人都像师傅那样必须控制情绪,这让裘明在脱离拥有力量的状态之时,忍不住怀疑他们的本心到底是什么。当一整个世界都这样推行时,他们到底是自身情愿,还是已经习惯,抑或迫不得已? 那里的人真的很和蔼,他也不愿这么揣测他们,只能说是一种习惯。 躺在椅子上的温何静静地听着。 “但不管怎么样,能够感到强烈的悲伤、愤怒之类的,也是一个人的权利吧。”他下了结论,并不认可梦境世界的那种模式。 这之后,他仿佛用尽了力气,向后退,垂头倒在墙上,安安静静。 自由地感受自身的情绪,将之释放并合适地表达出来,而不是从一开始就竭力压制,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这就是他的答案。 难怪他不愿意移民,温何侧头看他,不禁挠头,心里发窘。她还是不适应这种知心老师的方式,在她看来,有心事就直接开打,出出汗就好了。 再不行就流流血。 再不行就锤锤头! 宣逍也算是她带大的,现在这么大一坨,多壮实! 但裘明明显不适合这点。她在心中拧巴,淡淡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就是许多快乐的傀儡,被安乐死到生命的终点……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你生在晖炅。这里擅长火系、木系与土系,擅于魂系的强者极少,对魂属性也没那么认同,但同时,惹的乱子也没那么多。” 她认真地与裘明对视。 “但冥灵国那里不一样。 “嗯……”她有些苦恼地揉太阳穴,千言万语化作一言,“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过去之后就明白的事,说个落水王八。 “哦。” 裘明依旧面无表情,仿若神游天外。 “梦本来也算假的,这点你做得不错。”温何添了句。 “嗯。温何老师,外面好像有事情。” 在温何揉着太阳穴纠结时,裘明冷不丁插嘴道。 你听了吗?温何瞪了他一眼,耐心告罄,手上火鞭显形,一脚踹翻椅子,一步踢开房门。 整座木屋顿时晃了下,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沙尘状的木屑簌簌垂下,又被从门口闯进的风挥散,荡出窗外。 “老娘知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一章 主上 黑猫正警惕地蹲在一颗高大柏树的枝干上,金眸盯着不远处的漩涡。 就在地面,一圈圈的波纹绽开,向上下左右层层扩散,就像在海底突兀旋出的涡纹。它的中心是乳白色的,越朝外展则颜色越深,直达边缘那绚丽的粉紫色,发出一阵明显的空间波动。 一个匆匆跑动的身影在漩涡不远处停下,探着脚,时不时在地上踩一下,他脚边泥土翻涌,几块体积很小的石块钻出来,在地面滚动,一直滚到其身前。 看到御兽这个样子,他有些害臊地咳了声,仿若无事地跺了跺脚。 几块石头在其提醒下发出微弱的光,摇晃着浮起来。 “来了。” 他向声源处看去。 一头红发的温何老师握着火鞭,大步流星地赶过来,背后是满头大汗、肢体动作不协调的裘明。 真是跟宣逍一模一样的,裘明在心中念叨,一不留神又咽下一口混着咸味的汗,开始咳嗽。 他眼见前方的温何右腿一跺,在空中漂亮地翻个身,就稳当地站在漩涡周围,不顾器官的抗议,急忙跑过去,身上的衣服都沁透了。就在他踉跄着到达,膝盖却一软,就要趴在地上。 宣逍一闪身,手一托就扶住了他。 “你怎么惹到阿姨了?”宣逍凑近悄悄地说,略微嫌弃地甩手上沾的汗。 看到他的动作,被长跑折腾一番、已经脱离感伤状态的裘明翻白眼,郁闷地回答:“我也不知道。”算算温何老师的年龄,似乎更年期也要到了。 “噫!”宣逍猛地后退一步,避开擦身而过的火鞭,两手支撑,后蹲在地上。他瞪大眼,尚有心惊。 手腕一抖,温何将火鞭收回,手指抓住鞭身,不爽地命令宣逍:“让他自己站起来。” 宣逍还错愕时,裘明登地跳起来,站个军姿。 别看他怂,他可是很机智的。 二人最后在温何指示下向后退,留出一部分空间。 温何又甩出一道火影,抽炸漩涡另一边的土地,在土块崩起,气浪回旋之间,一个身影浮现,矫健地避开土石,沿完好的地面滚到一边。 黑发黑瞳、皮肤很白的罗曼站了起来,拍打身上的尘土,无奈地讲:“你怎么老这么暴力,会嫁不出去的。” 话音刚落,他又侧身,避过同时到来、一左一右的两道火鞭。 温何哼了一声,收回火鞭,看向舒了口气的罗曼,淡淡道:“操心你自己吧。” 说着,她绕着这个漩涡转了一圈,眉毛挑起。 “怎么,熟人?”罗曼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叉着腰这么问。 “差不多。”温何看着漩涡最边缘处的粉紫色,其不像水里涟漪那般在融入水面后消散无形,而是哗哗碎裂成一片片翩飞的花瓣,洒落在新绿的树林中。 已经退后到头顶就是黑猫趴着的树上,裘明瞅了眼对面的二人,不禁吐槽: “为什么总是他们做任务,你们这里没其他人了吗?” 他还想着要出外长见识的,总这么几个人怎么办。 “抓武会要开了,国家学院的学长学姐也都出任务了,”宣逍讪笑一声,补充道,“贤者们很多都在各地镇守,能够自由行动的不多。”所以处理突发情况的人手还真不多。 “那被人偷袭不完蛋了?” “不是,”宣逍吞吞吐吐起来,“没有反应,说明什么大事。” 没有反应……裘明眼睛一眯,陷入诸多猜想和阴谋论,直至他在思虑中看向漩涡旁二人,正好看到他们玩味的眼神,心中一凛。 “宣小脑。” “嗯?”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赏月吧。”裘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为离开不择手段。 “……”宣逍抬头瞟了眼还没下山的太阳,看向裘明,带有三分关怀七分恶意,“裘长高,你要不要去看看眼睛?” “……”裘明被呛一下,没理他,转过身,看着头顶的黑猫出神。 漩涡旁,温何收回眼神,一鞭子将罗曼逼到一边,自己也退后。 他们在刚刚接受到某个意念。 就在他们退后时,漩涡突地展开,在空间的组织下奋力张大自己的嘴,粉紫色的嘴唇用力抖动,从口腔里吐出一个差点跌倒的身影,在那之后,不等空间回神就火速阖上嘴,遁了。 全身灰扑扑的马打了个响鼻,颓废又孤零零地站起身,满含热泪,四肢打着抖。 看着更废了……温何明显翻个白眼,在罗曼的啧啧声中收回火鞭,深觉浪费感情。 她随之迈开脚步,正要离开。 “诶,你去哪呢,这事儿还没办完。”罗曼恶劣地叫住她,又闪过一条火鞭。 温何不耐烦地转身,看着竟敢跟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的灰马,抬起一根手指,幽幽腾起火焰。 她就没见过还能粘人身上、甩都甩不开的“奖励”,烧了算了。 “么儿。”灰马吓了一跳,叫一声就跑。 就在这时,温何手指上的火焰旁边的光芒突然强出许多,它们亮了几息,火焰竟慢慢缩小,静静熄灭。 温何皱眉,看向罗曼,这混蛋胳膊肘往外拐。 “嘿,”罗曼贱笑一声,打着圆场,“先看看这匹小马到底想做什么,”他之后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地装腔作势,声音也一副严肃沉着的样子,“这可是外交问题!” 说完后,他气势一泄,又吊儿郎当地嬉笑起来,双手后托着头。 灰马见状,转过头,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温何的反应,见她眉头放缓,嘴巴却抿起,放下手,走到一边,只留下一句:“随你们吧。” 它松了口气,甩着头四处寻找什么,看到树丛那里眼睛一亮,颠颠跑过去。 背过身的裘明只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宣逍一副便秘的样子。 “你干嘛,便秘了?”他有话直说。 宣逍瞪他一眼,手指帅气地一甩,指向裘明背后,语气挺冲:“你认识吗?” 嗯?裘明转过身,看见某头熟悉得让他眼疼的马。 “……不认识。” 正颠颠走着的灰马不知为何身形一顿,却又颠颠跑起来,距离两人越来越近。 双手抱胸、冷眼旁观的温何放下手,右手一握,又是一条火鞭。她不远处的罗曼瞅了她一眼,笑笑,继续托着头。 “主、主上,”灰马在到一定距离后就主动停下来,保持安全的距离,低下头颅,语气谦卑,“卑臣来、来找您了。” 主上! 宣逍再次瞪大眼睛,掏了掏自己耳朵,又因为用力太大一声痛哼。 这是线下扮演吗? 裘明是去参加什么线下活动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二章 天行梦马 这是从梦境世界追到主星来了吗?裘明面无表情地想,真是锲而不舍啊。旁边的宣逍更是瞪着他的大眼睛,新奇地打量着一人一马,让他更是脑壳疼。 温何老师也没拦住它。那么…… “不好意思,”裘明决定先礼貌一点,“你谁啊?” 他一时没有忍住,又开始怼人了。 同时,他眼中诡异地红光一闪,吓得马儿向后退了一步。 (生灵种属)天行梦马 (生灵属性)魂 【感官操纵】对生灵感官具备极强的操纵能力。 【食梦】吞食梦境和幻觉,使生灵立刻清醒;可将吞食的梦境和幻觉储存起来。 (介绍)本来早已灭绝的生灵,血脉断绝,灵魂枯散,却奇怪地死灰复燃。 蝶姐没有说谎。裘明第一时间判断。这家伙确实源自一个已经灭绝的种族。 经过长期实验,他对自己这个天赋还是有信心的。 紧接着,他看着对面开始喋喋不休狠夸自己优点、誓要将自己推销出去的灰马,冷漠地在内心中分析。 梦魇兽也是马形的,这也是他最提防的一点。明明刚从噩梦世界中出来,后来就被蝶姐推荐了这匹马,还是一个灭绝的种族。无论如何都太巧了。 但是塔兰山脉的掌权者——伽格,这个把他师傅拴在秘境中的人却没一点反应,可能只将罗曼派到这里查探情况,这其中又有什么考量? 会不会,他一旦不答应,就会暴死在哪吧?裘明心中越想越惊悚,想抱只猫撸撸。 “等等。”裘明突然打断灰马的发言。 他一闪身,在众人的疑惑眼神中,双手上抬,机智地抓住宣逍的肩,用吃奶的力气,将他向灰马的方向薅过一步,拍拍他的肩。 “这是‘宣逍’,宣家三太子,”裘明语气冷漠而热烈地强调,“青年才俊,配得上你,不对,你配得上!” 听完话的宣逍默默扭头,露出自己的虎牙,又疑惑又气愤地想咬他一口。 还兄弟呢,就你卖他的次数最多。 灰马立刻明白了裘明的意思,低下头,语气委屈:“主上……” “我是你主上?”裘明打断他。 灰马眼睛一亮,殷勤点头。 “我是你主上,那我把你送给其他人也没关系吧。” “……” “我不是你主上的话,”裘明瞧见灰马开始疯狂摇头,嘴里没停,“那你认个更好的不美吗?”说着,他用力拍着宣逍僵硬的背部,啪啪响,显示对方强壮的体格。 灰马哑口无言。 逻辑自洽,妥了。裘明挽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却听到细微的咔嚓声,瞥向旁边,发现是宣逍握起的拳头按出了骨节活动的声音,咳一声,状若无事地松开手,看向别处。 那边旁观的罗曼已经笑得直不起身了。“太、太有才了,这小子!”他不停地夸奖裘明的“机智”。他旁边,温何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蓦地出声: “不能转送。” 内含威严一声令下,裘明身体僵硬,心道坏了,发觉一人一马的目光重新投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他扭过头,弱弱地问。 “我不准。”那边的温何凭借行者良好的听觉捕捉到微弱的声音,挑起一边眉毛,身体突然一晃,被罗曼拉了一下。 “唉,你打断他们干嘛?胳膊肘往外拐。”他看戏看得正起劲呢。 温何冷冷地瞪他一眼:“我可没有。”说着,她向宣逍的方向抬起下巴。 罗曼瞬间懂了,同情地看向裘明。 树丛下,阳光透过扇一般的枝叶,拂在脸上,像一阵温暖而无知觉的和风。然而,比罗曼的反应还快上一步、深感被抛弃的裘明心里却哇凉哇凉的。 那边的灰马又开始叨叨自己的优点,宣逍退到一边,颇有闲情地欣赏他难得的窘态。 裘明瞪他一眼,退后一步。 灰马眼睛发亮地继续叨叨,向前一步。 “我拒绝,”一段时间后,裘明忍无可忍,“你比我高,我拒绝。” 还高了四十厘米左右,这比魂花和黑猫加一起都高。仅仅这一点他就忍不了,更别说这家伙来历不明。 灰马再次呆住。 说罢,裘明蹭地努力软着腿跑到温何老师那一边。刚才那一路“奔波”又把他的弱鸡体力耗光了。 灰马眨眨眼,蓦地扭头,从下至上慢慢打量身高一米八的宣逍,又眨眨眼睛。 与它对视的宣逍松开拳头,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重点摸了摸脖子和自己的大长腿,为它们没被某个矮子偷偷锯掉深感庆幸。 自我推销再次无疾而终。 接下来的几天,裘明发现自己被缠上了。 每当他打开木屋的门,都能从栏杆边上看到一颗探出的头颅,上面嵌着的大眼睛和越发深刻的黑眼圈都围成一圈圈束缚他良心的罗网。 等等,马有黑眼圈吗? 想到这,裘明立马转过身,果然后面跟着的灰马脚步立刻一顿,昂首挺胸,身形却消瘦许多,顶着越来越宽的黑眼圈直视裘明。 裘明没理他,作势探头瞅后方的天空,仿若天上有一只稀罕的鸟的样子,又回过头,旁若无人地继续前进。 “哎呀,那匹马好可怜啊。” “是啊,你看它那小头低的,唉。” “那主人可真不是东西。” “真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 这段时间,裘明也沿着山腰走过一圈,也发现了一小群熊人的踪迹。他们正在为今年七月举行的抓武会做着准备工作。休息时,他们喜欢藏匿在树丛之中,那令偏向木系的他们感到舒适。只是……他曾经以为宣逍缺心眼是因为个人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是种族特点了。 坏话居然怼着当事人的脸说! 裘明听得猛地回头,不便于怼这些生性耿直的熊人,正打算怼马,却见到其点着头,吸了下鼻涕。 我去,这匹马简直太会了。裘明面无表情,内心翻起波涛海浪。演技堪比余韵啊。 想到这,他对灰马语气严厉地发号施令:“把你的能力收回去。” 灰马耳朵一扬,身形周围光线一闪。 他消瘦的身形奇异地饱满起来,四肢逐渐拉得修长而健壮,原本我见犹怜的气场消失,转而替代的是内藏的力量感。 他用【感官操纵】的能力放大了众人眼中虚弱的它,并适当放大了他们的感性,以激起他们的怜悯心。 黑眼圈则是真的,这匹马居然冒着失明的风险,暂时打乱了自己眼部的感官。 不过敢跟他耍招式,就要付出代价。裘明内心愉悦地接受几位熊人的道歉,顺腿踢一脚这匹戏精马。 他承认自己有点飘了,不过,反正这匹马不会还手。 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灰马,裘明背着手龟速散步,直到天大亮时才来到一间木屋,过栏杆口,走上楼梯,慢慢敲响房门。 没动静。 嗯?裘明稍稍屈身,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门当地一下开了,裘明身子不稳,差点摔个狗趴。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瞪大眼睛剐着对面侧身腾出空间,一脸惋惜的宣逍。 “一听这么虚的声音就知道是你了。”宣逍学着双手抱胸,得意洋洋。 扶着旁边的栏杆,裘明找个安全的地方,临时改了主意,用眼色示意那匹灰马:打赢他,我就收下你。 宣逍一脸迷茫时,灰马秒懂,张开翅膀,身躯闪烁光芒。 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三章 石马斗 木屋应声而垮。 终于反应过来的宣逍手忙脚乱地招呼身旁自动护主的炫石,跳上去,在空中踩起石头滑板,漂移出去。 木屋的四面墙就像花瓣一样绽放开,扑倒地面,扇起一阵儿风,蹭着脸往外刮,而裘明安然无恙。他找的位置很不错,正好避过房屋垮塌的那一面。 当然,这也有灰马特意控制的原因。 “屮,裘长高,”宣逍在空中漂亮地转了个半圆,躲过飞起的木板和沙石,抓狂地怼人,“你居然帮着外人,呸,外马!” 他眼睛发力,“观察”到地上完全没被影响的裘明脸上那一边勾起的弧度,又在心中骂他,顺势又躲过一道白色光柱攻击。 地上的裘明有些神往,但更加幸灾乐祸地瞧着。他没有回应,以他平常的声音大小是传不到他们飞行的高度的,但如果大喊的话……显得好二。 不过,他眯眼看向竖在地上的七零八落的木板和钢钉,心中暗暗计算灰马刚刚的攻击强度。 熊人族更喜爱在森林之中修筑房屋,所以这些和森林割裂的木屋并不被重视,质量也就一般般,但到底是由塔兰森林之中的优势树木修筑而成。灰马才二阶,能够一击打烂,攻击力不弱啊。 他伸直脖子,用力抬头看着天空。 灰马时而扇动翅膀,时而顺着乍起的大风飘动,轻灵地躲过炫石的攻击,并对其发出一道道光柱。 经过这段时间,它发现炫石虽然直线速度快,但灵活性明显不如他,且不具备远程攻击的能力,于是,他打算进行迂回战。 炫石又被一道光线击中,簌簌地在空中摇摆,连带宣逍也在晃。 晃动期间,灰马欺身而上,在其撞击势头乏力时翅膀一展,身躯一翻,浑身亮起,啪啪两下呼在炫石上,将一人一石打得高度一沉,坠落下去。它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谨慎地离远一些,保持距离。 抵住向下的势头,宣逍和炫石缓缓降落在地上。 “不、不行了,”宣逍扶着自己的腰,连摆着手,“我被克制,不行了。” 炫石已经是极其罕见的具有高速飞行能力的土属性御兽了,但飞行能力还是跟这匹马差了一截,打都打不着,有什么办法? 你当我傻……裘明无语地看着正在虚弱喘气的宣逍,嘴角突然没有感情地勾起,眼神空洞,淡淡地张嘴:“相亲……” 正在大口喘气的宣逍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下来。 “啊,我想起来了,”裘明勾起一个恶魔般没有情感的微笑,“你之前买的什么衣服,让我帮你拍照来着? “我还留着哦——”他语调拉长。 他近处的宣逍大汗淋漓,脖子生锈一样地转过去:“你……” “你又没让删,”裘明冷漠地堵住他说的话,语调拉长,“相亲——” 他可以把这些照片发给余韵哦~ 所以。 “我打,我打,”宣逍霎时刻站直,自己掀开无力的伪装,瞪了裘明一眼,“这回给我删了!” 他先前只是觉得麻烦,所以主动投降罢了,再者,他也想看到裘明那种表现出慌张的样子,这让他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人。 “全部删光!”他再次强调。 糟心! 裘明面无表情地点头,无辜地回了声“好”。 宣逍气急,猛地转头,不想看见他,沉下心,呼了口气,手掌一挥,几道光芒依次出现。 土萤石、托耀岩和沙漠玫瑰。 他刚刚并没说错,截至目前他依旧缺乏进攻手段,面对这类具有飞行能力,且善于闪避的对手就只能挨打。在过往,他其实是依赖和裘明组队,借助其魂花和黑猫的干扰和刺杀能力来弥补自身的不足。 高阶的贤者并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全部实力,所以他也不太清楚其能力到底进化到哪种地步。但对于中低阶的御使而言,组队永远是一个取长补短的好选择。 裘明其实也没他一直强调的那么弱,只是无论是他这个原人,还是魂花和黑猫,三者都缺乏防御能力,是三个响当当的脆皮,所以显得很弱罢了。 不过,为了他的名声,宣逍脸皮一抽,吐口气,凝视空中的灰马,手一招。 炫石身躯放大,应着他的手势飞上去,地面上,土萤石和托耀岩两石相碰,彼此光芒交汇,刺出颇为耀眼的光芒,射向炫石,令其石体一阵,颜色透亮为夹杂有红的靛青,速度一提,眨眼间朝灰马一侧撞去。 灰马翅翼一停,身躯沉下一截,避过撞击,炫石却打个弧线,利用向心力改变方向,再次撞向其身体左侧。 见此,灰马翅膀一张,缓冲降势,左翼绷紧,右边猛地一扇,马身反而朝炫石的方向挪移,双翼再扑腾的同时其身躯光芒一亮。 炫石突地速度加快,瞬息冲过刚才的目标范围,场面变为灰马在上,炫石在下的情况。 灰马当机立断,嘴巴一张,聚集魔力,对着炫石喷出一道白色为主,但混杂有其它颜色的光柱攻击。光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直直扎在炫石石体,将其打得旋转,如陀螺一般摩擦着空气飞出去。此后,灰马并未继续追击。 在空中翻飞的炫石在绕了几个椭圆后石体一震,强制使自己停下来。 宣逍凭借御兽契约的精神联系帮助其缓下了眩晕。 就在刚刚的行动中,灰马先是放缓了其感官,让它的反应慢了一拍,在飞到上方时又突然放大其感应,让攻击的冲击力成倍增加,一下击散了炫石的意识。 作为矿石觉醒而成的生灵,炫石本身并不像动植物一般拥有在某方面尤其敏锐的感官,而更倾向于凭本能和情绪行动,故而【感官操纵】的作用对其有限,只能对其整体生效。虽然全面,但强度也降低,令宣逍轻松地帮炫石扛过去。 它不甘心地颤颤,将石体片尖的部分对着灰马,再次拖着紫红色的尾巴冲上去。 高空的灰马双翼展开,嘴巴一张,从喉咙处冒出强烈的白光,等到炫石极为接近时猛地一喷,纯粹的白色光柱刺向炫石。 炫石一边的石体一顿,另一边猛地加速,划出一条圆弧,躲开光柱。 奇异的是,光柱在喷出一定距离时蓦地消失了。 泡影蒸发,旋转中的炫石正绕着灰马划弧,却正好对着一张冒出白光的血盆大口。 “轰!” 一道白色中夹杂彩色的光柱猛地在天边炸出一条直线,与飘飞的白云连成一体,宛如一根粘着白色的长棍。 【食梦】,在由魂系魔力和精神力组成的梦境世界之中具有吞吃世界的能力,但在组成本质不同的主星却做不到这点,真的只是顾名思义,吞吃梦境和幻觉而已。 但这个能力却能与魂系本身的特性联动,短暂呈现吞吃的梦境或其一部分,形成类似于幻觉的存在。 才划个半圆的炫石被光柱直接顶出去,又被放大感官,再次被击晕。 “唔!”在裘明旁边站着的宣逍身子一晃,扶着自己的脑袋,不禁摇头。 他一直与炫石保持着精神联系,也因此被波及。 裘明瞄他一眼,见他重新站直,便也将目光重新投向空中,眼睛发红。 大意了…… 灰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四章 混乱防护 宣逍曾经对自己缺乏攻击力的情况很是头疼,甚至连续几天拉着精神不济的裘明想办法。裘明被他烦得觉都睡不好,恶向胆边生,提了个馊主意。 经过几次颇为狼狈的实验,他们领悟到这个点子的实施必须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就会敌我不分。 灰马为了展示自身的飞行能力而在高空中挑起战斗,在某方面正中宣逍下怀。 此时此刻,宣逍缓过头晕,意气风发地打了个响指。 身处空中的灰马动作一顿,危机感横生,僵于半空之中。 它看向地面,主上旁边的高个人类情绪明显张扬起来,似乎有什么阴谋。它想了想,不愿意坐以待毙,顺着危机感,将自身储存的光彩变换之梦全力释放出去。 只见迷蒙的幻彩犹如涨潮一般从灰马身边涌出,蔓延向周围。在它的冲击下,灰马周身,成立方体六个面的方向都有几颗细小、成椭圆形状的细小石块飘浮、转动。 “么儿。” 灰马惊得脚步一缩,立马朝自己正前方冲去,翅膀用力扑动一下就收拢起来,护住脖颈和头部,四肢缩在腹部,像颗巨大的石子掷向一边。 老神在在的宣逍等了一会儿,又打了个响指。 “砰!”半空中,挣脱出包围的灰马背后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荡来一股强烈的气浪,将尖叫着的灰马卷了出去。 炸响并未停止,一声接着一声,甚至将极高处的云朵都吓地抖了抖腿。 盘坐在地上、揪着地上小花小草的裘明看着这幅景象。 这主要来自沙漠玫瑰的【混乱防护】。 混乱防护,就是扰乱周围一切魔力和物质的布置,制造敌我不分的大爆炸,从而强制打断任何攻击行为。说实话,这招很适合攻击力缺乏但防御出众的土系御兽。不过这招真的不好控制,即使是拥有这种能力的沙漠玫瑰也曾经被自己炸秃过,而且越炸越秃。 他也不明白“土”这么敦厚的属性为何会有这种坑爹的能力,不过说出这个主意后,宣逍居然拉着他一起实验! 要死一起死吗? 力气小到连顽强扎根于地面的花草都拽不动的弱鸡裘明放弃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瞧着被一股又一股气浪推得仿佛在空中玩跷跷板,在爆炸结束后终于降落的灰马。 它身心疲惫,委屈地看了一眼裘明,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伸出舌头,陷入昏迷。 伤势并不严重,它主要是被气浪撞了一次又一次,在防御中体力耗尽。 裘明转过头去看得意的宣逍。 他周围,光影条纹掀动,几块小型石头显形。 沙漠玫瑰将【保护色】施加在土萤石和托耀岩上,三块石头一起隐形,由托耀岩和土萤石供给魔力,沙漠玫瑰则不断分裂出负有【混乱防护】的花瓣,炫石负责牵制并转移灰马的注意力,以战斗的波动掩盖三者的魔力波动。 一套一套的……裘明看向宣逍,发觉他刻意对着自己哼了一声,便抽抽嘴,说起大实话,“四打一赢了,有什么高兴的?” 宣逍被怼着脸泼了把水,瞪他。 这么算的吗?我是土系的、土系的! “哦。”裘明好不容易懂了他的眼色,不冷不热地答应一句。 宣逍气得肝疼。 他周围的几块石头缩小,肆意转着圈,颇为欢乐的样子,即使是被打中两次的炫石也在萤萤和沉默是金的共鸣技下恢复活力。 “萤萤”和“沉默是金”是裘明为土萤石和托耀岩起的名字,明明很特别,但不知为何,宣逍对此坚决抵制。 还真抗揍……裘明将目光从宣逍转向地上的那匹马,指着它问宣逍:“这马怎么办?” 宣逍对他翻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你自己处理。” “相亲……”裘明像在说着梦话,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方块,那是他的慧网终端,里面显然有某些照片。 他没有感情地看向宣逍。 “你,”宣逍指着他,手指颤抖,话中亦有颤音,“不是让你删了吗?” “删了,”没有感情的裘明把头歪到一边,“但你又没说,删了不能恢复。” 宣逍哽住。 他一把迈过去,一只手臂抓住裘明弱鸡的双臂,将其举过裘明头顶,另一只手探过去,去夺他手里握着的金色方块。 力气上,十个裘明也比不过宣逍。他自觉屈辱地被迫摆出投降的姿势,本想顺势掉几滴眼泪讹人,但又不甘心,机智之下松开了正上方的手掌。金色方块直直掉落,他眼中精光一闪,嘴巴一张,舌头上抬,正好接过金色方块,嘴部闭上,将之含到嘴里,腮帮子鼓动,明显用力地舔了好几口。 这时,他无辜转头,看向扑到一旁,正瞠目结舌盯着他的宣逍,含糊地问:“你还要吗?”说着,他将舌头探出来。 宣逍刚想摇头,又突然想到金色方块里面的照片,硬是忍住了。 裘明嘴巴乱动,一步步靠近宣逍,让他如临大敌。 突然地,裘明嘴部一皱、一紧,唇部一开,对着宣逍地方向远远地噗了口。 “啊!” 方块轻轻着地,但还远远够不到宣逍的位置。但他尖叫一声,忙把四肢向背后伸,眼睛紧盯方块,嫌恶地反着身子爬到老远。 “是你不要的。”裘明没有感情地笑,一步步走向金色方块,先是从戴在大拇指上的戒指中拿出一瓶干净的水,用操作术将方块轻轻悬空,将其冲洗干净,方才握在手里。 那家伙也不知道谁教的,总是二得忘了操作术的存在。 他握着方块,缓缓将其对着戒指,想把其放进戒指里,没等听到金属物质相碰的清脆声,手里就一空。 嗯? “唉?这东西我借一天不要紧吧。” 一个黑发、身材匀称的人手里握着金色方块,背对着站在他面前,扭过头问了一句。 罗曼。 宣逍猛地爬起来,心里怦怦直跳。 “不行。”他听到裘明这么说,松了口气,心有感动,只觉裘明还是够哥们的。 “除非,”裘明指着躺尸的那匹马,“你帮忙解决一下。” “没问题!”罗曼笑得露出满口白牙。 他手里一挥,几条光带便从太阳光中抽出,托举着灰马的身体,将其慢慢送到远处的一个木屋。 “那借我喽?” “嗯,明天还我。” “放心~” 谈妥之后,罗曼将手里的方块一撂一撂,大喇喇地离开。 木屋垮塌和刚才的爆炸动静太大,他就过来看看,谁知道又看了场不错的戏。 年轻真好啊。 裘明淡定地从戒指中拿出一把钥匙,走近呆若木鸡的宣逍,将之塞进他手里,淡定地转身。 原来的木屋垮了,这是另外的一所木屋的钥匙。 “小明。”他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拽得他跑不了。 “嗯?”语气放松、放松。 “你快点把病治好吧。” “嗯?” 宣逍露出鲨鱼一样的笑容。 “这样我也能堂堂正正地恁死你啊。”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欺负病患,不然…… “……”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五章 矛盾 快四月了。 主星的太阳在一年四季都会播洒出金色和炽白的光,但也会因季节变化而有一些不同。例如,在三月,勾芒当空时,太阳的光芒便会多出那么一抹绿意,洋溢着生机,但到了四月,就是金乌之时,逐渐升高的温度令人思维不定、魂念错杂。 该走了。 在初升的金中漾红的阳光中,裘明系好鞋带,背上自己的小背包,环视一圈特意起早收拾好的房屋,透过窗户眺望越发浓绿的森林,静静阖上了门。 他几步下了台阶,顺着栏杆向西拐,黑猫在其脚边翘着尾巴,一步一步跟着。 今天,他们就要向冥灵国出发,第一站就是塔兰山脉西边,靠近整个广陆大陆中心的各国边界,听说那是一片秩序混乱的地区。 那里会有裘明他们的接头人,毕竟谁也不指望一个十六岁的弱鸡小屁孩保护他自己。 由于距离约定的时刻还有不少时间,他们走得不急。 一路上,他们呼吸到独属于清晨的树木冷香,不同于黄昏时刻那种孤零零的艰难支撑感,清晨的冷有一种蕴藏生机的韵味,从中闻到了从山头逐渐露脸的太阳。 “小黑。”裘明走在小道上,掀起几片茂盛到半遮住路的柏叶,抖落几滴露珠,钻过去后突地开口。 “喵?”黑猫懒洋洋地应声。 “你真的不留在宣逍那里吗?” “喵。”叫声音调向下跌,这是“拒绝”的意思。 “嗯……”裘明继续慢慢地走,抬起头看向森林上方萦绕着、尚未消散的白色雾带,“可是冥灵国很危险的。” “喵?”你怎么知道? 音调像转个圈一样从下向上,是疑问的意思。 “资料中有啊,虽然不多,但也可见一斑。” “喵!”他不能去,花哥为什么能去? 音调严厉,是生气质问的意思。 裘明停下脚步,低头看向黑猫,只见他金色的眼睛中的黑色竖缝直直勾向自己的头部。他不自在地摸自己的头,有些尴尬: “魂花现在跟我分不开。” 黑猫身后的黑色鞭子不快地掀飞地上的石头,将其全部扫到一边。 “更重要的是,冥灵国是魂花的家,”裘明补充,“只要他离开我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脑袋瓜,“他就有办法扎根的。” 这样的话,至少魂花的安全能够保证。 所以你们要抛下我吗?黑猫倔强地抬头看着他们,刷地扭头,灵敏地跑上旁边的树干,在一侧树枝上蜷起身子,阴郁地趴下。 他周边的光线突然变暗,似乎成了阳光也照不进的地方。 这是他很少显露出来的暗属性。 黑猫跟一般的惊影猫不太一样,虽然种属相同,但却多了一个魂属性,能力上也更加侧重于观察和隐藏,没那么强的攻击性。 在齐郡的十几年年,裘明曾尝试带着他去一些阴暗的森林,寻找当地的惊影猫族群。也确实是找到过几次,但却发现黑猫跟他们无法愉快共处。 他出身于这个种族,却格格不入。 裘明有些头疼,在下面连连招呼,黑猫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是蜷伏着,只把眼睛露出来,看着四周,警惕可能出现的、能把他一口吞掉的猛兽。 过了一会儿,他的脑袋上一声钝响,身子炸开,金瞳竖起,转着身子往四周瞪视。 有一颗微小的石子再次升空,点到他的脑袋。 “……”黑猫探头去看地上的蠢人类,后肢一弹,向下扑去。 “啊。”他灵活地踢到裘明的头,又跳到地上,得到双杀。 脑袋上多了个爪印的裘明晕乎乎地转了几圈,甩过头,扶住一边的树,靠在旁边。 “喵。”黑猫优雅地走了几步,高贵地瞪了裘明和花哥一眼。 “……”裘明缓过来,重新开口,有些低落,“宣逍不会亏待你的,你们也一起做过很多事。” 他也抱过你、给你梳过毛、治过伤,一起打过架、逛过商店,甚至还对你吐槽过。 虽然其中或多或少也有裘明故意为之的原因。 “如果我真的没办法痊愈,我其实是想,就这么死在外面也好。”裘明语气平淡,吐露真言。 黑猫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这样,”他撇过头,“你们就会觉得我失踪了,总还有希望的。 “你们会想,我可能有什么奇遇,可能失足进入什么组织,可能掉入什么秘境,各种各样的。” 他低下头。 “等你们真的接受,也有了新的生活。而悲伤,是会被时间慢慢冲淡的。” “喵。”黑猫不开心地打断他。 这个人类真没出息。 不管怎么样,他要去! “可能会死的。” “喵!” “听说那里有怪物——” “喵!” “那里有人专门吃猫肉的。” “喵!”黑猫瞪他,磨起自己的爪子。 “……”裘明心感无奈,“真要去?” “喵!” 轻轻笑了一下,裘明闭上眼睛,忍着隐隐的疼痛沟通精神空间,一道流光在其身边打开,从中跳出一匹浑身灰扑扑、但身形流畅健壮的马。 马匹谦卑地蹲下,让裘明得以艰难地跨上去,黑猫紧随其后。 “马烦,向西走吧。”裘明简单地发号施令。 灰色马匹,新被赐名“马烦”的存在身子一抖,颤着声音斗胆试探:“主上,这名字……” “这名字怎么了?”裘明口吻冷酷地发问。 马烦浑身一个激灵,提高音量: “没、没什么! “倍儿、倍儿好听!” 话音刚落,他一个扑翅,瞬间升高,向西而飞。 …… 一片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飘着。这里常年气温适宜,湿度适当,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热热闹闹的街道旁有个静谧的转角,阳光在地上拉出挺短的阴影。 “啊,怎么回事?”一头梦貘本来靠在砖红色的墙上熟睡,鼻涕泡一破,兽也跟着醒了,看着天边的日头发出惨呼。 它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帽子和小褂都挤出皱纹,不顾整理仪表,慌张地跑到最近的一个摊位上。 “象叔,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粹朗的头上仿佛都在冒火。 “呦,大首领啊,”半躺在摇椅上的象叔掀开眼皮,反握着竹板扇子,将扇柄指向晕着冰蓝色的木板上放着的甜瓜,“来,尝尝吧,最新摘的,甜!” “哎呀,真不行! “我忙着要去找花花,哦不,裘明那三个家伙呢。” 粹朗两只前肢趴在摊位上,后肢顶身体,着急地说自己的目的。 “裘明?”象叔屁股调整了一下坐的位置,悠哉地说,“那你可来晚了,几天前他们就走了。” “走了,”粹朗两只眼睛快瞪出来了,“这么快?” “可不是,过了好几天呢。” “好几天……”粹朗喃喃道,操着富有磁性的嗓音,无力地趴在地上,要哭出来的样子,“啊,花花,我的花花……” 象叔见他那副样子,不禁有些疑惑:“怎么,难不成还有什么奖励?” 身边的行人礼貌地让开,还有个热心的大婶给趴在地上的粹朗塞了杯果汁,让他不太好意思地让出道来。他把鼻子伸进杯子,边喝着果汁边说道:“哪有什么奖励。” “啥?” 粹朗潜在抵触花花的过失:“那两个家伙延误公事,在后面虽然又救出你们,但充其量功过相抵,哪有什么奖励?” 说话间,他把果汁喝完,将其轻放于地。盛放的玻璃干净通透,模糊倒映着人影。 阳光走过透明的杯子,留下温暖的痕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六章 纸飞机 阳光的轨道被微风晃了一下,碰巧撞到伸直脖子的罗曼脸上。他下意识眯了下眼,含住瞳孔反射出的青蓝交加的光,身子前倾,两边眉毛同时一扬: “呦,这不是来了嘛?” 顺着他的视线,在高高的天空上,一匹灰色的身影由小而大,渐渐在身旁甩起两道飞片,形似羽翼,离他们这里越来越近。 “么儿。” 一声马鸣,它突然加速,带起一阵并不强烈的大风,飘在水上般轻柔地荡个头,转半个圈就慢了下来,缓缓着地。 首先从其背上跳下的是黑猫,他一如既往地轻盈落地,走到一旁,尾巴抖了一抖,淡然地看着裘明竭力从马背上翻下身,脚却悬在地上,挥了又挥却不着地的样子。 “咚。”他手臂一酸,不小心把自己摔在地上。 “主上!”马烦身子一震,忙把一侧翅膀贴在其身上,抚了抚,又拍了拍,十分殷勤的样子。 医生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转过头,看向在旁观察,表情无奈的罗曼。 他注意到医生的视线,耸耸肩。 支着地,裘明在一对翅膀的搀扶下终于爬了起来,手上魔力闪烁,操作着擦拭身上的灰尘。 要命,这匹马怎么这么高。裘明在一旁冷眼瞧着马烦,后者缩脖子。 他接着看向互使眼色的两人,不太自在地解释:“抱歉,坐太久腿麻了……” 眼珠一动,瞧见刚冒出山头的太阳,罗曼嘿嘿一笑,开口解围:“没事没事,起得挺早嘛,温何还没来呢。”他随着转头看向医生。 医生颔首,迈步走向马烦,摊开手,在其响鼻下轻抚马背,过了一会儿才放下。 “恢复得不错。”一句评价完,他退回原处。 他就是来复诊的,毕竟,马烦从其木屋中出来还没多久,有伤势复发的可能。即使可能性很小,但这毕竟是他的职责。 “别忘了灵湖的湖水。”他特意看了裘明一眼。 “嗯?”罗曼头发炸起来了,“什么湖水?” 医生没理他。 罗曼看向裘明,双手状若无事地后抱头,但似乎有骨节的咔嚓声从其方向传出。 目标是裘明的方向。 心塞的裘明开口解释:“上回给我看病,灵湖的湖水好像用完了。”既然是给他看病用完的,还没收费,就让他把库存补回来。 罗曼接下来是他的护卫者,万万不能得罪的。想到宣逍往他脑袋里塞的一大堆八卦,他就心塞。 “这样啊……”罗曼砸吧嘴,没再回复,和医生突地眼神一动。 身材窈窕的温何在他们旁边突然显现身影。 “来了啊。”罗曼大剌剌地接话。 温何瞪他一眼,手上一翻,赫然是一个米黄色、流着红色条纹的空间袋。她顺手将空间袋向后一抛,一道弧线划过,正好落到裘明的怀里。 “拿着。” “嗯?”虽然迷惑,但裘明已经习惯地开始翻空间袋,数着里面的东西。 哇哦。 “给你的,”温何转过身,眼神复杂,“拿好。记住:就算毁了它,也别弄丢了。” 抬起头却不禁跟温何老师对视了一眼,裘明低下头将之系好,放到了小背包里。 他弯下腰,顺手揽过一直在地上乖巧蹲立的黑猫,慢慢走到温何身边,握着猫身,伸出双手: “老师,麻烦你照顾一下。” “么儿?” 没叫你。裘明没好气地通过契约的联系传念。 “喵?”黑猫一呆,爪子按在裘明的双手上,开始挣扎。 裘明你不要脸! 他突然猫身一抖,因为裘明按住了他的咯吱窝。 “喵!”不要脸! 就在黑猫眼珠颤动,考虑要不要咬人的时候,温何断言拒绝。 “为什么?”裘明语气无辜。 “为什么?”温何咬牙切齿地重复一句,“当老娘是保姆吗?” 宣逍那小子闹情绪,不愿意来就让她代劳,这就算了。现在裘明这小子还让自己帮忙照顾宠物? 老娘看着像孵蛋的王八吗?再说了…… 温何贴近裘明,挺直身子,散发出二米八的气势,声音低沉:“你自己把他带回来。” 裘明一愣,力道松下,让黑猫一跳之下脱出桎梏,顺着他身子爬,一巴掌就怼在他脸上,戳进脸颊,捣鼓半天。 “喵!”呸,不要脸! 裘明用手板过爪子,将其抱在怀里。 “都交代完了吧。”罗曼见状,笑嘻嘻地挥手,只听森林之中突发一阵轰隆声,将周围的飞鸟惊起。 几人紧接着朝相距不远的声源处走去,拨开垂下的树枝,趟过草丛,将脚步踏进更为湿软的泥土,在一阵草腥味儿中见到一个庞然大物。 它伏在地上,大致成飞鸟的形状,中间细,两翼宽,线条乱七八糟,颜色上是灰绿色和银白色交加,部分身躯是金属光泽,部分则是木质的,尤其是木质的部分还在抖落枝条,感觉还在歪斜着生长。 (生灵种属)纸飞机 (生灵属性)金\/木 (生灵能力) 【强化抗性】 【自我再生】 【镀金】 (介绍)数量稀少、造价昂贵的人造生灵,可以长时间在空中飞行。 什么鬼东西?真能飞吗? 这时,罗曼轻拍裘明的肩,对其一笑,露出白牙:“走吧,咱上路。” ……上哪个路? …… 黑,一片暗沉的黑。 一滴冷水从微微反光的石锥上落下,滴入黑暗,滴在一个静静躺着的人脸上。 “呸,tm的。” 他眼皮猛地睁开,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立在地上,右手狠狠挖过脸皮,又唾了一口。 “死娘们儿!” 正骂着,他头部突地一侧,向脚步声匆匆传来的方向眯眼。 微弱的光线中,一条细瘦的人影一瘸一拐地找来,距其一定距离慌忙停下,差点摔跤。 “矿大、大爷!” 他双手紧贴腿部,低声应道。 矿大嘴一撇,侧过身子拍打自己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白色花粉,只用侧眼余光关注他。 来人的头越来越低。 一道劲风在耳旁扇过,紧接着是失重,坠落,被碎石扎入皮肤的锐痛,骨头一刹那的晃动,然后就是全身骨头发酸,与湿冷石板地面接触的皮肤冷得刺烫,这时,来人才觉得自己脸颊一股极为猛烈的钝痛。 “呜。”他极力压抑痛呼,害怕被心情恶劣的矿大爷直接杀了。 “废物,拿个花粉都拿不好。”正说着,矿大走近他,不屑于用手,直接抬脚,照着其太阳穴的位置。 光线黑暗,看不真切,但靠近以后却发现来人除皮包骨头外,身上竟遍体鳞伤,许多口子翻出,血痕干涸,皮肤结了一层层痂。 不,不要!他哆嗦着,急中生智,嘶哑着断断续续地说:“矿人老、老爷有求、咳、求。” 原本直冲其太阳穴的脚半途转向,插进他的头旁边的地板,石块迸裂,碎石飞溅,在他脸上刮出数道血痕。 他没有感觉。 “那些矿人老爷又有生意了!”矿大喜形于色,兴奋地搓手,赶忙转身。 虽然吃土就能存活,但毕竟还是人类,偶尔想换个口味也不赖。那些矿人老爷可真有眼光,知道他矿大有诚意! 这中间的油水……嘿嘿。 矿大大步流星地离开。 “咳咳。” 来人艰难地爬起,头垂下,微张嘴,任由混着血的唾沫流成血水,从下巴滴下。 他摇晃脑袋,忍着眩晕。 刚刚矿大收腿时,脚尖无意刮着他的头转了半圈,使头部磕在地上。 矿大始终不在意其生死,放过他也只是注意力被转移罢了。 黑暗中不知时间几何,他终于慢慢站起来,晃荡地进入黑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七章 月冥石榴 纸飞机根本没有飞多高。 这一点倒是对裘明很友好。 在他和罗曼进入其面积并不大的机舱后,纸飞机在一阵轻摇中缓慢升空,差不多跟下方的树林保持着一层楼的距离,平缓地向西方飞行。 泛着银白色的机舱有扇关闭的窗户,从其能看到一条条颜色各异的直线。 黑猫气鼓鼓地呆在机舱角落,暂时拒绝跟裘明交流。 “嘿嘿,”罗曼拿起机舱里面放置的一个木瓶,不知从哪倒出一股木绿色的春茶,囫囵吞下,有了谈兴,“这种飞机只有咱晖炅塔兰才有,所以不用怕被底下的东西攻击。”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下方。 裘明郑重颔首,开启一个危险的话题: “医生是什么人?” 轻轻的“咚”声,木瓶被放下。罗曼脸上的笑意稀了,语气不失俏皮:“怎么,对这么个小医生有兴趣?” “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裘明诚实回答。 除了为他们诊治的那一次,医生从来没有显露特殊之处,这姑且可以说他是性格内敛。然而,他和伽格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太僵硬了,不像是个人医生那般熟识的态度。 罗曼多瞧了他一眼,继续捧起杯子,对热茶吹了一口,不急不缓地说: “他再怎么奇怪也是被族长认可的人,可比你看起来可信多了~”话语末尾,罗曼继续开了个玩笑。 只是,他间接肯定了裘明的判断。 “到了冥灵国,”他补充说,“你这好奇心注意收起来。” “为什么?” “看吧。”罗曼无奈地瞟了他一眼,摊了摊手。 裘明不顾黑猫挣扎,抱着他装无辜。 出于安全考虑,他的脚不停使唤地靠近自身认为最安全的角落位置,直至碰到黑猫。 好了,现在从外表上,他就是一个撸猫的十岁小孩了。 “哈哈哈!”罗曼发出一阵大笑,弯腰趴在桌子上,笑完再动手擦眼泪。 不过还是要说正事的。 “你这个样子,”罗曼上下打量他,嘴角噙笑,“算了,你注意多保护自己吧。” 保护自己? “嗯?” 察觉到危险的可能,裘明头顶的天线竖起来了。 “各国边境那个地方,慧网上相关的描述都被删掉了,你自己多看看,”罗曼语气变得淡淡的,“出了晖炅,就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 看着他非常严肃的样子,裘明愣愣地点头。 罗曼不再多说,裘明不再问。 接下来一路无言。 在裘明感到窗户露出的阳光越来越暗,天边黑云翻滚,就像盖了一层煤灰,窗外飞逝线条的绿色越来越少时,纸飞机开始减速,在一阵嗡嗡声中停下。 到地方了。 在纸飞机平缓降落后,他们拿上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机舱。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们背后轰隆声又起,一股强风吹过,纸飞机再次腾空,回到原处。 罗曼走在前面,裘明抱着黑猫,背着小背包,老实地跟在后面。 与裘明想象的不同,这里的地势很平缓。 晖炅国的东部便是天堑山脉,那是整个主星的巨大豁口,拥有主星最高的海拔,依其向西扩展,海拔越来越低,除了几座出名的山脉,广陆整体显现出东高西低的趋势。 故而,晖炅国的平均海拔在整个广陆中是最高的。 地处广陆中部偏东一点的塔兰山脉也是一个万米高峰,山势变化剧烈。 裘明本以为这会是个下坡,走着省力。 现在他不肯定自己能走完全程了。他将目光放在黑猫身上,掂量着他能驮自己走多久。 他现在不想看见二米有余的马烦。 “放心,很近,你也能走过去。”罗曼在前方一回眼,提醒一句。 收起嬉皮笑脸的时候,他还是很靠谱的,颇有高人风范。 “听说这回有个美女来接我们呢,嘿嘿。”他发出淫笑。 仅凭一己之力,他再次刷新了裘明对植人一族的观感。 这家伙绝对是变异了。 在他流着大汗避开山路上尖锐的岩石时,衣服又被一块石尖钩住了,只能回身去笨拙地扯衣服。 特制的战斗服只供给奥瑞金学校成员,毕业后便不再提供。 在他们毕业后,所遭遇的危险就不是这些战斗服能防护住的了。 “诶。”在裘明终于握住衣服,他头顶传来一道叹息,背部接着一空。 他转过身,发现罗曼走到他身后,手里提着他的背包,见他回头,便把手臂抬起,甩了下背包。 “这东西我来拿吧,”罗曼挑剔地看着裘明头上的汗,颇为潇洒地整理自己的刘海,显露清爽的额头,“你这身体素质可真弱。” 闻言,裘明抱起黑猫,装着无辜。 这些人不像宣逍那样可以随便招惹,他只能暂且装孙子了。 小插曲过后,他们继续赶路。 虽然罗曼说很近,他们仍然走了不短时间。 沿途的景色慢慢发生变化。 土壤的颜色越来越黑,碎石也越来越少,天色则越来越暗,已经看不到太阳,温度随之下降。 裘明对此早有准备,披上了一件外褂。黑猫和罗曼则不需要。 塔兰山脉郁郁葱葱的植被已不见,只能在暗下的环境中远远瞧见有几颗瘦弱的矮木聚集着分布,灰白的整块石头有不少,在其旁边,一座座灰白的树桩遗留,内部蛀空,已然枯死。 依稀间,有水流声潺潺。 (生灵种属)月冥石榴 (生灵种属)木\/星辰 (生灵能力) 【星空聚灵】牵引并吸收星辰力量;荧惑大盛时,能力效果最强。 【沉眠】石榴籽蕴含使生灵深度沉睡的魔力,每一粒可使生灵深度沉睡一个月的时间。 【荧惑陷阱】 (介绍)阴性环境与星辰力量催生的石榴,其果实可使人长睡。 “都被人挖空了啊。”前方罗曼背对着他,突地发出一声感叹。 刚看到矮木的裘明急忙收回眼中的红色,呼出一口气,询问:“什么?” 他这反应不是好奇,毕竟是罗曼先挑起话头的,他又被吓了一跳。 “那些。”罗曼指着那些枯死的木桩,有意教导。 裘明转过头去看,仍然是一截断掉的木桩。 “什么?” “阴燃木,”罗曼略有痛心地看着他,“你们课上都没讲吗?” “……没有。” “不是你忘了?”罗曼的语气又得瑟起来。 裘明突然歪着脖子,面无表情,空洞地望着他,让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咳。”罗曼浑身一抖,感觉这表情还挺熟悉。 “听好喽,这阴燃木啊。” “嗯?” “……很贵。” “……”裘明语塞,眼睛瞟向他,卖力地捧场,“哇哦。” 没什么诚意的样子。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八章 阴河魂花 一个行者,虽然见得多,还真不一定有学者知道得详细。 或许自知解释得很差,罗曼表情悻悻地继续在前带路,脚步加快。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眼前的东西渐渐多起来。 同刚刚的一览无余不同,这里有一座座小山伫立,地形高低起伏,每个山坡的顶处和背面都有可能搭起一个帐篷。 几个或满脸横肉、或身形消瘦,看不出男女的人类要么蹲在阴影处,要么靠在帐篷边上。他们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警戒地看着罗曼和裘明。 黑猫已经隐匿了身形。 他刚到这里时就感觉暗系魔力充沛,很适合他发挥能力。 重新挂起微笑的罗曼低头看了一眼默默贴近的裘明,和声安抚:“放心,我们这样的明显有倚仗,他们也不傻,肯定不敢伤你的。” “他们是……”好一会儿,裘明才憋出几个字。 “流浪者。” 说话之间,两人蒙蒙升起一面光幕,光芒不强,但在这偏黑的天色中甚是醒目。 裘明听说过各国边界这里,别管什么渠道。 慧网再怎么清网,总归还是有信息残留的。 这里聚集了一大批无家可归之人。 可是……裘明略有困惑地转头看一位披着灰色布匹、手臂怀抱一个襁褓的人。 对方略有警戒地盯着二人,裘明一转头就将其惊得后退一步。其后,对方猛地背过身,一路小跑,消失在小山后方。 对方没有去亲近的人身旁,也没有回帐篷,怕是担心被其他人盯上,以为其和这路过的光彩照人的二人相识,给家人引来祸患。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并没有家人。 这来自罗曼的解释。 “不打扰就好。”他这么说。 低头走了许久,裘明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没有地方去吗?” 他问得颇为委婉。 虽然有一定距离,但这里就是晖炅国的家门口。 但这里也是寒刺、漠央、冥灵和太阴各国的家门口。 但都没有收留他们。 罗曼一声轻笑,眼中却没有笑意: “这里很复杂的,小明明。 “你永远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奸细,也不清楚对方是否包藏祸心。 “出身不单纯的人,心思更可能比别人复杂一些。” 裘明欲言又止,罗曼没等他开口,就再次出声打断。 “这里,同样有一些晖炅流放的人。” 流放……裘明瞳孔一缩,沉默。 “就我本人看来,他们恨我们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们光鲜亮丽,他们却衣不蔽体。同样是人,差别却那么大。”罗曼揪着自己的头发。 周围的光幕忽然变亮,让处于内外的人彼此看不清楚对方。 罗曼在这时转过身,俯身与裘明对视,一字一顿: “记住你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好。” 说罢,他回神带路,脚步加快,让后面的裘明和黑猫小跑才能跟上他。 只是这次,光幕没有暗下来。 身处微黄的强光圆顶之中,裘明只能微垂着头,眼睛下瞄,偶尔能在发黑的土地上看到一小丛顽强生长的草。 它们呈墨绿色,顶端有一丝丝红痕,可能是叶脉,可能是鲜血。 但它们生长的土地太过贫瘠,魔力混杂,严重影响了其发育,导致这些草就连一阶实力都没有,充其量算是有点魔力的物质。 四面皆是强烈的光墙,什么都看不到,在相比塔兰森林更凉的气温和隔音后的寂静中,裘明和黑猫依稀间感到些许孤独。 庆幸的是,他们没走多久,罗曼就撤下光罩。 他们到地方了。 得知这一点,裘明立马向后方和两侧看去,地势趋于平缓,小山坡也接近于无,更远处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灰色的三棱锥。 那是人居住的帐篷。 这时,他耳朵动了动。 哗啦哗啦。 水流声?裘明回头,看见了几条较为细小的黑色河流正在其身前不远处流过。 在他脚边往前一步的距离,有成片的鲜红花瓣向内弯曲,吐出细长花蕊的奇异花朵。它们以这几条河流为中心向河道两侧拓宽,在花朵更大、更红的个体的光滑枝茎处,竟有一片不与其相连的暗绿叶片在周遭旋转。 裘明看向那些更高大的植株。 (生灵种属)阴河魂花 (生灵属性)暗\/魂 (生灵能力) 【聚灵】 【渡魂】 【幻惑】 (介绍)阴冥河畔生长的魂花,枝茎纤细,无叶,花长而四展,颜色艳红,传说中可将人牵引至死者的国度 “喵?”看到这一片花朵,黑猫歪着头,若有所思。 接着,他颠颠地跑到花丛之中。 “诶,小黑!”裘明一瞬间记起相关知识,一把将其抱起。 阴冥河很危险的,这是能随便碰的吗? “喵。”黑猫强行探出头,盯了这片花有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可惜了,我还想看看它吃掉这些花的样子呢。” 旁观这一切发生的罗曼这时舒展四肢,唯恐天下不乱。 完整听到他话语的裘明瞪他一眼,站起身来,语气不好:“接下来干嘛?” 这种时时需要别人引路和指导的感觉可真不爽。 “嗯~”罗曼活动身子,语气慵懒,“等接头人呗。” 不知为何,裘明从其语气中隐隐听出一份期待。 总觉得会有幺蛾子发生。 “嗯?”罗曼突然转过头,看向那几个帐篷的所在地。 裘明怀里的黑猫耳朵一动,同样看过去。眼见他们两个都这么做,裘明也只能瞧过去。 距离他们挺远的地方,灰黑色,近乎于土地融于一身的帐篷处。 一个右脸留道刀一样疤痕的粗壮男人猛退几步。 “他娘的!” 他咒骂几句,凶相毕露,阴狠地瞧着对面的几个小孩,尤其狠瞪着同几个抱团孩子不同,一个人独居一边的矮个子。 对面是一个发色深蓝、衣着破烂的小矮子,脸上乌糟糟的,看不出男女。 但这里人口稀少,汉子认识这个小女孩。 “狼崽子啊,敢还手?” 粗壮的汉子反问道,撩起身上的灰褐粗布,右手一攥就撕开一大片,将之裹在自己血肉翻开的左臂上。 “知道这一片地方都是老大罩的吧,啊? “敢在这住,该交的都给老子交出来!” 不待他话音结束,其他的小孩抱成一团,惊慌而愤恨地看着他,唯独小女孩眼睛无神,一只手揣着几颗果子,另一只手无力垂下,有血液沿着其盖住肩部的粗燥兽皮流淌而下。 “妈的,哑巴。” 大汉又没得到回应,撸袖子,准备开揍。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十九章 欺凌 他身子一低,猛地冲过去,上臂一甩,手腕抡着就是个耳光,将抱着果子的小女孩打出不远,在地上咕咚滚几圈,几颗果子洒落在地。 女孩脸部肿起一大片,嘴角挂血,伸出更完好的那条手臂,拢地上的部分果子,将之扫进趴着的怀里,眼睛勉强睁开,紧盯剩下的几颗。 对她来说,这几颗果子好像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所以在一条手臂废了后,她仅剩的那条手臂也用来拿果子,并未用来防御。 “呸!” 大汉对其吐口唾沫,眼神闪烁,视若无物地跨过她,也避开那几个果子,翻动嘴唇,露出尖牙:“嘿嘿嘿。” “呜……”抱在一起的孩子们看着满脸横肉的大汉握着拳头,竖着粗眉朝他们那里赶。 “等等,刀疤大人。” 一道略显惊慌的女声响起,止住刀疤接下来的动作。 “哼,”刀疤转过身,冷眼看向帐篷的后方阴影处,讽刺道,“不装了?” 早先便藏在后面的中年妇女急忙从狭小的缝隙中挤出来,几步跑过去,抱住哭成一团的孩子们,与他们一同啜泣。 “够了!”刀疤一脚抬起,使劲跺地,踹得整座坡地抖了一抖。 孩子们的哭声一顿,乍然放开了。 有些瘦弱的中年妇女赶忙哄孩子们,甚至着急地捂住他们的嘴。 “钩子,你知道老大的规矩,”刀疤冷声道,“扰了老大的雅兴,不说其他人,我首先饶不了你们。” “明、明白,大人。”含着哭腔回应,钩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哄好孩子们,将他们牵着拉到一边的帐篷里。 片刻后,她走出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拘谨而畏惧地看着眼前的大汉。 “上供呢?” “……”钩子低下头,嘴巴抖动,“大、大人,你也知道,这里能吃的东西不多……” “就是没有了?”刀疤大汉打断她。 钩子低下头,无言。 “啪!” 刀疤手臂一挥,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女人脑袋一荡,身体一软,顺势蹲下。 她略显畏缩地抱住自己。 帐篷的布在这动静下多了几个黑影,隐约有点声音。 歪嘴露牙,刀疤又将目光投向帐篷,让钩子心里一紧。 “妈妈没事!”她突然回头,向帐篷那里大喊,看到黑影褪去,这才松口气,又畏畏缩缩地回过头,却看见刀疤正若有所思地俯视着,打量着她。 “喂,你挺能喊呀,”刀疤胡子凌乱的嘴巴歪着笑,口气突然放松,像在聊家常,“那换个地方喊也成吧?” 听到这里,钩子眼睛瞪大,脸色突然发白,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嗯,仔细看,你也有那么几分姿色,老大应该会喜欢。”刀疤托着自己的下巴,邪笑起来。 他随之将没受伤的右手伸向吓坏的钩子脸上,想试试手感。 忽然,他的手臂一歪,粗糙的手划过钩子的面前,并未接触到她。 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瞬间将目光转向阴冥河畔那里。 大片的阴河魂花旁边。 “喵。”黑猫有些呆愣地被裘明握着举高,爪子匆忙抓住其前臂,稳住自己的平衡。 “啧,”罗曼促狭地看向裘明,出口调笑,“怎么,生气啦?” 刚想放猫抓人的裘明闻言,挖着空洞洞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看着他这表情,罗曼心里又一跳,还真挺吓人。 “你怎么不生气的样子?听说你经常行侠仗义的啊。”裘明意有所指。 罗曼挑起眉:“谁告诉你的?” “宣逍。”虽然心中有气,但他机智地毫不犹豫卖了兄弟。 他被拉着听了好多八卦,能给罗曼写部情史,还是十八禁的那种。 “喀嚓。”罗曼微笑着磨牙。 “不对,”裘明有所感觉,重看向那里,“那人怎么像是看我们?” 他身体素质宛如弱渣,听不到对话,是凭借优越的“观察术”才能看到远处发生的事情的。 “被打断了呗。”罗曼语气轻飘飘的。 “打断?谁?”刚才他们可都没有动弹。 难不成是这里的组织,他们来维持秩序了? “这里可没有什么组织,”罗曼一眼就看出裘明在想什么,把头转向一边,语气懒懒地搭话,“来了啊,美女。” 黑猫咬着裘明袖子,让他看向那一侧。 “哼。” 一个黑发黑瞳,眼睛明亮的高挑女性出现在空地上,冷眼看着罗曼。而后,她头部一偏,看向帐篷的方向,语气冷淡:“要我处理了吗?” “不用,我来就行,美女你休息吧。”罗曼说着,对着她搓手,谄媚地笑。 他身子一跳,就到了来者旁边,一只手探出。 “丽莎啊,你跑那么远来到这里,我来给你按摩按摩,可好?” 句子最后,他加了重音,正要搭上丽莎的肩。 “啪。” 丽莎干脆地打掉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跺向罗曼的一只脚。 “嘿。”罗曼灵敏地挪开脚步,避过其偷袭。 “干活去,”丽莎说完,看向裘明,语气冷硬,“至于你,跟我走。” “诶等等。” 没等裘明回话,罗曼叫住她,首先发问:“就你一个?” “不然呢?这可是四月。” “不是吧,好歹有个……”看到丽莎阴冷的瞪视,罗曼闭上嘴巴。 “走。”丽莎一把拉住裘明,在其呆愣中拔腿就跑。 原地只留下罗曼一个。 “真无情。”他不满地自言自语,嘟囔着什么。 其后,他看向大汉和妇女的方向,身体化为了一片光。 …… 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温暖的阳光洒落。 医生和温何相携而行。 “他们接洽的地点在哪?”医生蓦地发问,皱起眉头。 “说是冥灵国的边界。”温何有些意外于医生的主动发问,开口回答。 说完,她有些担心地回头望去。 “不对。”医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说得温何心头一跳:“怎么?” 她并不擅长谋略,甚至连教出的宣逍都能缺几个心眼,面对可以看作一家人的同盟就更没了戒心。 医生明白这点,闭了闭眼睛:“没什么。” 看着他这样,温何心里有些异样感,犹疑发问:“出什么事了?” 发问的同时,她脚步一顿,有种随时转身、前去支援的冲动。 当然,这是她本来就想做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听信医生的一面之词。 对方即使医术再高超,也不是达到超然的贤者,与她的实力有质的差别,又没有亲和天赋。说实话,温何也很奇怪伽格族长为什么要雇用对方来当自己的个人医生。 “我只是比较担心,”医生面无表情,“裘明那小子要是怎么样了,谁给我打灵湖湖水?” “……”温何不知怎么接话,勉强地说,“也是。” 不过既然说到裘明,温何也有些感触: “这小子性格上有些问题,希望出了晖炅后可以磨磨。 “有些东西,慧网上是真学不到的。 “去看真实的世界……” 听到这,医生看了正在回忆的温何一眼,没再说话。 在逐渐嘈杂起来的森林中,他们继续赶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章 幻灭 裘明一路上都被刚来的丽莎抓着跑,面前的阻力刮成猛烈的风。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被拽断了。 “等、等等,”他刚开口,被空气灌得仰头,脖子发出一声脆响,心塞地建议,“能不能慢点?” “不能。”丽莎冷酷地回绝。 “嗯?”还真拒绝了,裘明很意外,话说他不是重点保护对象吗? 把保护对象的手拽成两半合适吗? 他那么弱。 “喵。”你弱还有理了。 十几年的生活经历让跑在他旁边的黑猫立即明白了其想法,奚落他一句。 裘明将头部转向另一侧,装不懂。 当然,事实上他确实没听懂。不过他敢肯定黑猫没说好话! “咳,”他又呛了一下,“这么快有用吗?” 他都快被拖得飞起来了。 “有用,”前方的丽莎回应,“逃避追杀。” 有用个……什么?裘明瞪大眼睛。 他刚张嘴,又猛地咳嗽起来。 丽莎突然停了下来,谨慎地将手塞进衣服口袋里捉摸。她拽着的裘明平衡不稳,一下趴倒在地,摔个狗啃泥。 黑天、黑地、黑云、黑水,一片风吹。 倏忽寂静,白光、白点、白叶,逃脱白费。 四周的淡淡香气突然浓郁起来,颇为明显。 下一刻,天翻地覆,世界倒转。 …… “嗷。” 刀疤又一次被罗曼掀倒在地,趴于地面,愤恨地看向半空。 身躯周围发光,犹如天神一样的俊美植人悠哉地浮于天上,在其身边,一株姿态如同修女般的向日葵枝叶合拢,从叶缝中透出五彩缤纷的光线,照在虚弱喘气的黑狼上。 “嗷呜。” 黑狼一声哀鸣,背部的长毛被烧炙大半,足部却开始结冰,眼球乱转,精神混乱。 眼看着御兽被奇怪的向日葵发出的光线搞得状态越来越差,刀疤连连喊道:“我认输,我认输!” 这人跟他完全不是一个实力层次。 抱着手的罗曼没搭理他,继续指挥着向日葵进行攻击。 “你!” 刀疤眼睁睁地看着黑狼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急忙爬起来,扑向光芒之内,将身子盖在黑狼身上。 “啊!” 他发出一声惨呼,身子痉挛般扭动,头发着火,腿脚僵硬。 半空中的罗曼眼神一闪,有些意外。默仙葵主叶上闪动的缤纷光彩随之熄灭。 这时,他突然一挑眉毛。 从山坡下方,星星点点的白色粉尘闪烁着晶莹的光,竟逆着风向从下方飘向上空,另一个方向,一股股粉、蓝、紫混合的雾状绸带萦萦绕绕,接二连三地向罗曼荡去。 白色粉尘并未让他的情绪有丝毫动摇。 但看到那绚丽的绸带时,罗曼原本悠哉的表情裂了。 他抿着嘴,脸色沉凝地望着那绸带,身上腾起炽白的光焰,气势暴增。 光焰越来越盛,深成金色、红色,在这金红色深到极致时却又化成内部仿若跳动着、涌动着的炽白。 这一刻,他仿佛是一颗强大而纯净的太阳,普照之下皆无暗土。 他契约的默仙葵姿势也变了,不再虔诚地将主叶合于身前,而是将之举起,身上也烧起炽白的光焰,如同拥抱太阳,从其交叉的叶子中,一张极其耀眼的光幕猛地爆发,向四周倾泄。 光幕迅速降下,包子皮般将整个山坡包起来,在其笼罩范围内,白色光点和幻彩绸带尽皆蒸发消失,一个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被迫显现。 他们身上的斗篷也被光幕点燃,露出他们惊慌而苍白的脸色。 “死。” 罗曼冷漠地看向他们,默仙葵光芒大放,分出几十道光柱,精准地找到每个目标,将他们的腹部全部射穿,留下一个边缘焦黑发红的黑坑。 黑坑的边缘烧得发红,缓缓向上下左右蔓延,在他们扭曲的脸色中吞掉了他们的内脏、皮肤、五官和整个头部。 这一切发生时寂静无声。 除了还在昏迷的刀疤和黑狼,仿若无人来过。 在空中伫立的默仙葵主叶一动,光芒闪烁,指向叠在一起的刀疤和黑狼。 “啪啪。” 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道鼓掌声。 心情不好的罗曼没转向那个方向,面色沉凝地睨着地面昏迷的一人一狼,手掌一挥,默仙葵叶子中间再次聚集起亮白的光辉。 …… 哗啦哗啦。 黑色的河流就在他们的旁边流淌而去,一片片血红的阴河魂花肆意生长在河岸边。隐约间,一声声渺茫的清唱从那些更强壮的红色花朵处传来。 他们刚刚根本没有跑多远,一直在绕弯子。 一手插兜的丽莎戒备地站在原处,另一手劈成手刀状,垂在身旁。 有人在制造幻境迷惑他们的感官。丽莎早有察觉,所以故意带着裘明顺着方向跑,但暗地里做出防范,利用兜里的屈轶草施展【幻灭】能力,试图强制破坏幻境,进而重创幻境的释放者。 【幻灭】能力施展时往往非常粗暴,不免会造成误伤。 丽莎用余光看向趴在地上抱着头呻吟的裘明,心道一声坏了。 她知道这小子精神力很强,也不稳定,但没想到他连收敛自身精神力的意识都没有,一经幻境刺激就将自身精神与幻境同化,结果被严重误伤了。 晖炅国都不教这些东西的吗? 就在这时,丽莎心里一动,感应到某道黑影在其身后窜出。 她右腿后放,腰部瞬间左转,插兜的那手握着一个白白的东西,手臂绷紧,将之猛地砸了出去。 白白,靠你了! 然而,就在这时,咳嗽起来的裘明从眼泪中依稀中察觉到什么东西在蠕动。 “呃!” 地上的黑线突然活了! 它迅速脱出地面,坚韧地穿过裘明挡在身体前的双臂,遽然在其脖子上缠了一周,倏然收紧,勒出血痕,血管暴突。 感到窒息的裘明抓狂地死劲拽脖子上的黑线,喉咙里发出嘶吼,身体周围荡起白色光晕,激得黑线周边晕出黑色。 他往死里扯,竟将黑线扯开了一点。 “叮!” 黑线被扯开的地方与线体碰撞,黑色光晕瞬间盛放,包裹裘明的身躯。 “啊!” 裘明只感觉天旋地转,先前经历的一切混乱起来,树木好似长在人的头上,人是头在地,通过头一跳一跳地移动。 那我是什么? 我是…… 我是一株长在头顶的枯树。 我…… 本就晕眩的裘明不再挣扎,记忆混乱,脱力地倒在地上,陷入窒息。 他脖子上的黑线重新缠绕收紧,箍得越来越深。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一章 其他埋伏 “喵!” 那一边,和被抛出的白球一同将黑影打到阴冥河水内的黑猫一声尖叫,身躯气势迅猛增强,极速冲到裘明旁边。 他利爪弹起,身躯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冷芒,力道和角度妙到毫巅,精准地刺在黑线线体上,响起金属铿锵声。 “唔……” 铁线好似被激怒了一般,乍然收紧,又突然放开,离开裘明的颈部,如同蛇一般奔向黑猫。 在途中,黑线发出圈圈黑晕,大面积地包裹黑猫,但对黑猫没有多大影响。 尽管如此,黑猫由于愤怒而炸毛,金色眼瞳打开,竟于狂奔和蹦跳中拉出一道道残影,使黑线的缠绕和鞭挞无法命中他。 嘶! 就在这时,从阴冥河中发出一道源于灵魂的哀鸣。 那刚才袭击的黑影本想爬出阴冥河,黑色河水中却突地冒出一双双人手,一只又一只地盖在其身上,硬生生将其拉回去。 这些人手或是长着鱼的鳞片,或是手指残缺不全,失去手指的地方长出鱼鳍,或是没有手掌,腕部以上长着一个没有眼睛的鱼头,或是腕部开叉,扇出一片片黑色的鱼尾。 它们的手臂处极为洁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从黑色的河流中冒出,温柔地靠拢在黑影皮肤上,爱慕而珍惜地抚摸,摸得黑影舒适地呻吟,摸得它的皮肤尽数剥落,摸得它的血肉一片片剐下来,摸得它只剩骨架。 而后,它的骨架也溶化在河水里。 再之后,手臂们轻柔在河流某处聚集,绕成一个圈,奇形怪状的手指成抓握状,同时用力。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分裂,连哀鸣也没来得及发出。 一点点白芒被分解并析出,这些手臂张开一个个小口,将之吞了下去。 正和黑线对峙的黑猫发现黑线动作一顿,突然气势大涨,黑色的身躯竟又微微发红。 黑线尾部在地上一打,冲上空中,线形解体,结构改变,一条条线重新组合,最后缠绕成一只黑中透白的蜂。 蹲在裘明身旁,正从裘明的小背包中拿出空间袋,从中掏出吝啬茶叶的丽莎眉毛一挑,手指灵活地将绿色的叶子刺成糊状,并将其敷在裘明伤口处。 同先前的缓慢愈合不同,裘明这次的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松了口气,丽莎站起来,开口讽刺: “怎么,急了? “御兽死了,才终于敢站出来了?” 沙哑的女声在河畔回荡,无人回应,只有隐约的清唱声从泥土中传出。 边说着,丽莎两手互相掸自己的袖子。 只见点点极为细微的白点从其袖子上脱落,莹莹下落,落入泥土。 下一刻,丽莎就感觉脑中一股热流,全身从脚底开始发凉,脑袋反而越来越热,烫得人发晕。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力急剧转移至头部,对身躯的控制逐渐削弱。 精神模糊起来,她只觉一股暴虐的冲动从脑和心里萌发,令她想要发狂地撕碎可以感知的一切。 丽莎不得不闭上眼睛。 一株枝茎细小的白色植株从她和地上昏迷的裘明头上长出,叶子就像细长而笔直的箭头。 那是两颗韭菜。 …… 如同骄阳的炽白光芒朝刀疤的方向猛地倾吐,喷出道道锋芒,直指刀疤和黑狼的要害。 它们极为轻盈,却又携带千钧之势,眨眼间就到达目标身旁。 流芒划过,绽出璀璨的白色火星,部分洒在了卧地的二者身上。 即使正在昏迷,刀疤面部仍然显出扭曲的神色,明显是疼到了极致。在这之中,他眼皮抖动,有了苏醒的征兆。 打歪了?浮于空中的罗曼皱眉,冷漠地看向这附近的另一个灰色帐篷。 另外,虽然为了避免殃及孩子,他刻意控制力道,但这也不是一个普通三阶御使可以挡得住的。 锋芒在空中的轨迹乱了,内部也有消耗。 “还真性急啊。” 一道沙哑中透着慵懒的男声从帐篷中透出。 接着,帐篷被拉开,传来一小声女人的惊呼,一个粗壮的身影从其中钻出,缓缓走出来。 那是一个有着浅蓝发色的高大男人,皮肤黝黑但不粗糙,反而很细腻,上身裸露,双手正摆弄着,系着灰白长裤的腰带。 他肩部很宽,懒懒地抬眼瞧空中的罗曼,脸带笑意,淡淡地开口: “怎么,光系的贤者大人要旁观吗? “可惜在下刚完事,一时半会儿着实挺不住……” 说到最后,他挺下身,语气也意味深长起来。 静静等待的罗曼眼角抽了一下,有种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的心情。 尴尬之下,他转而看向渐渐醒过来的刀疤,话题一变:“你这手下刚才在干什么?” 男人系好腰带,无聊地将双手置于脑后,懒懒地回答: “收保护费啊。 “被保护就要付出代价。 “毕竟你们这些大国也不会管我们啊~” 他明显话里有话,罗曼习以为常,也不管他的讥讽,只是冷冷地回复: “没有其他心思?” “那哪敢啊。”男人摊手,黑色的眼睛透着无辜。 “那这些‘克魂’的人呢?” “诶,”男子笑起来,居然有一种野性的魅力,“这可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引过来的,对吧?” 在丽莎到来之后,这些黑斗篷的人才逐渐出现,并包围在他们的周边,数量比他预期的多一些。 真要说的话,那个女人应当是在想着祸水东引吧。 可惜了,他本想浑水摸鱼的,没想到这个小白脸居然也这么强,将那些家伙全杀了。 这么想着,男子脸上自然地笑着,几大步走到刀疤身边,一巴掌甩在他头上,将其打了起来。 “老大。”刀疤疼得呲牙咧嘴,但也低下头,低眉顺眼。 男子的粗眉大眼顿时横起来: “tm刚才就你最吵,跺地是吧?老子被你惊得卡在中间,差点没tm萎了。” 边说着,他抬腿扫倒刀疤,将其踩在地上,狠踹了几脚,这才转过头: “贤者大人,我这手下不听话,我自会教训的,您还是快去做你的事,可别耽误了时间。” 他的态度很是殷勤,但罗曼听着,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毕竟,”被唤作老大的男子话题一转,“这些人可不止埋伏了我们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二章 包扎 什么! 罗曼眉头一抖,瞬间扭头看向后方,却只看到黑色的河流和赤红的花朵,空旷无人。 丽莎! 他顿时不再犹豫,将默仙葵收回精神空间,身体再次化为一片光,消失在空中。 这些家伙固然可疑,但并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留待之后调查。 那群“克魂”的疯子又在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 眼瞧着刚才还大发神威的人立马消失了,刀疤有些傻眼,直勾勾盯着自家老大,满是疑惑的眼神。 眼神玩味的男人见他这副傻样,气不打一处来,又给他一手肘,嘴里没停,小声地说: “老子不和不情愿的妞玩儿,你要我说几遍? “还在老子正欢的时候提,事儿黄了咋办? “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人话是吗?” 他又给了刀疤三巴掌。 “啊呜,老大,对不起……” 刀疤捂着脸,任其打骂,脾气瘪下来,整个人提不起精神。 男子正打得起劲,旁边的帐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中抬出一只细嫩而白的小脚,不耐烦地踢了踢。 男子看得一个激灵,忙不迭粗声大喊:“诶,宝贝,再等我一下!” 抹了下嘴,他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刀疤,命令他: “你给我在周围巡逻,别再让不开眼的过来打扰老子。 “黑狼收回去,养好伤前tm不准叫出来。 “这段时间你就干些杂活。” 正说着,他将一枚通透的绿色结晶扔给刀疤,一只手提溜着他的头,恶声恶气地继续命令道: “这东西用来养伤,懂了吗?” “懂、懂了,”身躯粗壮的刀疤脸上青紫一片,颤巍巍地点头,声音不太清晰:“老大,你这、这东西哪来的啊?” “哼,”男子瞟他一眼,不屑地看向天边,“抢来的。” “抢、抢谁的?” 心里上火的男子没回答,迫不及待地转身向帐篷小跑,背对着刀疤挥了挥手,扑到帐篷里面。 不一会儿,被拉开的帐篷里面就开始晃荡,传来一阵声音。 帐篷随之被拉下,声音也消隐了。 刀疤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将黑狼召唤回去,引导结晶里的治愈魔力灌入精神空间,一会儿才停下,将绿色结晶藏进上衣。 做好这一切,他冷眼瞧向钩子他们所在的帐篷。 一条小缝在帐篷的接口处撕开。 看得挺久了吧……刀疤大步走向帐篷,在接近过程中发现缝隙悄然阖上了。 他唰地拉开帐篷,看见钩子怀抱着孩子们躲在一个角落。 “没你们的事了,”刀疤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他知道这些孩子并不是钩子亲生的,也不是单纯地抱着收养的心思,“安静点。” 钩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啊,你算了,”刀疤挠着头补充道,“老大不喜欢不情愿的女人,我也没这个心思。” “早知道你交不上来保护费,但你养着这几个孩子,老大依旧会帮你们一些的。” 说完后,不等他们怎么反应,刀疤放下篷布,径自离开,遵循命令而在附近巡逻。 只可惜这次没绑住那个富家少爷,这种从晖炅国出来的年轻富人多的是同情心和那劳什子勇气……还有资源。 有那么强的保镖,肯定可以狠狠敲上一笔的,到时候兄弟们还可以多培育培育御兽。 这里的资源还是太贫乏。 可惜了。 心里叹着气,刀疤缓步离开。 正当他遗憾地在周围巡逻,脚边又踢到一颗小石子,让他不禁朝地下一瞄。 一片暗红的血迹,已经临近干涸。 被那个光系贤者杀了的人都直接被升华了,不会留下血迹,这个血迹……是他和黑狼的吧。 他这次被打得太惨了,郁闷之下,刀疤转移视线,不巧捕捉到一个趴在地上的瘦小身影。 灰蓝色的头发染上血迹,小脸更脏了,她昏迷在地。 怀里还拢着几个红通通的果子。 这小女孩在这附近是出了名的脾气犟和认生,谁都觉得养不熟。 唉……心里更郁闷的刀疤察觉到就连老大也忘了小女孩的事情,但又不敢在这关头打扰老大,为难之下四面环视,只看到黑色的沙石、阴暗的黑天和冷凉的河畔。 嘶啦。 粗壮的手臂撤下自己上身大片的灰褐色粗布,露出粗糙的大部分背部和半个肩膀,刀疤将这片布盖在小女孩身上,有些粗鲁地抬起她的身子,用布垫在下面,再弯手指掖粗布的角。 接着,他一只大手覆在其受伤的手臂上,用不太熟练的“操作术”梳理其损伤的经脉,再撕下一小块布,将伤口裹住。 他小心地将果子一个个捏起,放在她怀里。 对不起,打疼你了。 刀疤站起来,看向黑色的河水。 虽然脑子不好,但他很清楚自己这是多余的同情心。 他在这里还算强者,所以能投入老大的门下,受到庇护,所以才有余力满足自己这不现实的小小良心。 只是,他也不确定就自己这样,又能坚持到何时。 做完这些,刀疤不甚在意地拍拍破烂的上衣,继续巡逻。边走着,他便在心里合计着找哪些植物和找哪个人再编一件衣服。 在他离开很久后,钩子所在的帐篷中,孩子们才开始敢动弹。 “妈妈,我饿。” 一个小脸最为干净的孩子躲在钩子怀里,声音很小地说。 钩子抚着他的背,温声答道:“乖,等你们爸爸和爷爷回来。” 其他几个孩子也偷偷打量着他们,但没出声,都挺乖巧地坐在帐篷里面,只是从肚里传出一阵响声。 响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就连钩子怀里的孩子的肚皮也嗡嗡直鸣。 “诶,”钩子突然站起身,放好孩子,走到帐篷口,侧头叮嘱完几个孩子,这才探出身,在外张望。 没什么人。 刀疤那家伙应该在别的地方巡逻去了,他可最听守恩的话了。 钩子看了一眼旁边隔着不近路程的、正在摇晃的帐篷,眼中闪过一丝蔑视,放轻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路。 她观察老半天了,就等这个机会。 终于,她走到那一片粗布裹着的地区,弯下腰,将有些乱的布匹重新理了理,伤口包裹的粗布也重新整理好。 这些布的放置方式明显有些乱,可能会引起伤口感染,刀疤那汉子终归粗心。 她手指灵巧地掖着布角,顺着布匹向里探,一点点将布理顺,发现女孩的伤势不严重,松了口气。 慢慢的,她的手指越来越深入,目光转向别处,心里又一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三章 愿想 她静悄悄地将手伸到小女孩怀里,感受着些微热气,屏住呼吸,指尖一点点、一寸寸靠近,直至感受到有些坚硬的触感。 指尖一挑,手指顺势捏住一个果实,轻轻一撂,抛到自己怀里。 她如法炮制,拿走了几个红通通的果实,还留下一大部分,正好是女孩昏迷前拢在怀里的果实数目。 不能再拿了,再拿就会被发现。 而且这孩子也要吃东西。 可惜…… 她将果实抱在胸前,踮着脚一步步返回帐篷。在拉开帐篷的那一刻,她跟孩子们对视,立马在嘴边竖起食指。 眼光大亮的孩子们期盼而听话地点头。 钩子进入帐篷,仔细地掖住帐篷的角,一丝空间也不放过。 其他的孩子们凑到她面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有的甚至合上两只小手,再打开,托在自己腹部前方。 看到这一幕的钩子笑了笑,分给孩子们各一个苹果,手里只留下两个。 那个脸部最为干净的孩子却有些迟疑和疑惑,靠在钩子身旁,并未讨要,只是直勾勾盯着钩子的眼睛。 钩子对着她勉强笑了笑,将一个果实递给她,自己留下一个。 其他的孩子们看到这点,啃食果实的速度突然加快,甚至在无声间开始比赛。 他们很快便将手里的果实吃完,目光隐秘、不约而同地看向钩子手里的果实。果实一摇一摆,仿若世间至美挑动他们的神经。 但钩子却并未注意到这点,只是自己一人坐在帐篷口,也没有向外观察,独自发呆。 孩子们没有收到回应,略有失望地彼此打量,看着那个面部最为干净的女孩慢慢地啃着果实,沉默地咽口水。 他们坐在其旁边,无意间堵住了她与钩子之间的路。 “妈妈,那个果实怎么办?” 这时,另一个孩子耐不住,向养母提问。 “啊?”钩子回神,低头看自己揣着的果实,对孩子们笑了一下,“留给爸爸和爷爷吧,怎么样?” “啊,嗯,好好。”提问的孩子乖乖地点头。 孩子们咽口水的动作停止了,即使是年龄最小的也轻轻抚摸着帐篷的布。 有些潮湿,但为他们挡了太多的风雨。 他们静默地移动自己的屁股蛋,有的贴近妈妈,有的躺在地上,减少体力消耗,有的则奋力冥想学到的精神修炼法。 脸部最干净的小女孩静静地啃着红通通的果实,一发不言。 但已经无人围着她了。 钩子依旧静静发着呆,想着即将回来的丈夫和父亲。 帐篷里面渐渐安静,只剩下小女孩轻微的啃食声。 …… 头部晕眩的丽莎不禁退后一步,竭力瞪大眼睛观察周围。 她的精神力飞速流逝,被头顶的韭菜吞食,令其越长越高,结出白色的花苞。 与她不同,裘明头上的白色韭菜突然弯曲并自我折断,叶片被污染成杂乱的黑色,凋零后碎散成飞灰。然而他依旧昏迷着,并不能帮助应对袭击。 在空中灵活飞行的黑色单蜂则同黑猫僵持着,不时裂变为线形躲避黑猫的攻击。 它具有干扰记忆的能力,但黑猫一方面没有余留多少记忆,在另一方面,精神力又比它强了太多,行动敏捷,在战斗中处于上风。 飞蜂只能凭借飞行优势和分化为线的能力缠住黑猫。 另一边,丽莎在虚弱之下低下头来,看到河岸那赤红色的艳丽花朵。 她看到了血一样的红色。 在她看到的景象中,在她的眼睛中,在她的精神中,在她的记忆里。 那些永不褪色的血红。 “呃……” 丽莎同时用指尖刺自己的手背,用牙咬自己的舌尖,在疼痛和血腥味中勉强回神。下一刻,她的身上腾起虚幻的橙红火焰。 一道细长的身影蓦然在其脚边冒出,身躯交接、变幻色彩,四肢绷紧一跳,转过身,扬起尾巴,将臀部对向她。 一道粉、蓝、紫三色混合的气流从其臀部喷发,迷离地罩向丽莎。 四周又弥漫着熟悉的香气,他们二人仿佛又回到刚才奔波的那日月无光、漫天星辰的宁静场景。 黑色的河水和缓流动,闪烁着淡淡星光。 棕黑粗糙的土壤仿佛接入尽头,那一片天际线之地沉睡着沙黄的土地,时而有微小的旋风在其中生出,画出一副涂鸦后熄灭,又在某处苏醒,就像生物的呼吸。 几个小小的黑点摇晃着在那极远处的沙土中前行,时远时近,可能向外赶路,可能向这里行驶。 他们是那么鲜活,那么亲切,让人感觉只要拼命奔跑就可以够到他们。 用手抓住他们。 “假的。” 这个幻境突地碎裂,影响到那只幻嗅鼬,让其意识中断了一瞬间。 就在这时,丽莎已经摆脱这个宁静的幻境,精确地握住处于半空的幻嗅鼬,攥住它的颈部,中途抓断它的惨叫。 身躯色彩突然开始杂乱变化的幻嗅鼬不断挣扎,尾巴扬起,急促地从臀部排出色彩梦幻的气体。 “恶心。”丽莎嫌恶地看着这只鼬,手臂用力,越收越紧。 两道披着斗篷的身影突然显现,在河岸的另一侧拿出闪着寒光的刺针等,手上魔力流转,径直朝丽莎扔去。 扔出暗器后,他们隐藏在斗篷下的眼睛盯着丽莎,仿若有幻彩流过瞳孔。 “傻叉。” 就在同时,被他们围攻的丽莎身上火焰爆燃,烧到幻嗅鼬身上。 她立马松开手,另一手握拳狠轰幻嗅鼬腹部,将其刺入地面,自己借力一跳,翻身闪过几枚刺针,火焰不衰反增,火劲激荡,冲撞另外几枚刺针,硬是将其轨迹更改,险而又险地避过攻击。 她刚站稳,身体火焰一散,阴冷气息散步,张开嘴,发出一声鸟类的尖叫。 “唳!” 鸣声极其尖锐,传播极快,很快就冲到二人面前,顿时撞垮二人的“幻化术”,令他们失力坐地。 他们算准了作为警司常备生灵武装的屈轶草本身的【幻灭】能力影响范围极为有限,一般只能影响身体周围地区,所以在对面河岸埋伏,并借机辅助自身的御兽。 只是,作为冥灵国的高级警卫,丽莎所拥有的伙伴显然不止屈轶草这么简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四章 愤怒 两个被放弃还不认命的炮灰罢了。 丽莎心念一转,双腿微弯,腰部一低,摆好防御姿势,右手一伸,对准精神被冲击,暂时无法自如行动的二人,掌心冒出炽热的火球。 有心算无心解决了对方的一只御兽,但其他三只不太好对付。 但御兽契约什么的,解决掉主人后,这些因为契约断掉而被创伤的御兽就好解决多了。 一连串的火球从她手中发射,个个都朝着两个斗篷人的要害攻击。 他们勉强卧倒,四肢抽搐,将背部暴露,急忙通过契约联系御兽。 黑色的河水上,半空中的白色光点密集起来,狂乱地闪动,如同潮汐一般扑向火球,飞蛾扑火般燃尽,但也勉强浇灭了大部分火球。 丽莎体内的虚魈虽然具有火和魂双重属性,但受到培育影响,在能力上极其偏重魂系能力的开发,在火属性上的威力严重不足。 在冥灵国,还是魂属性的能力更重要一些。 黑色的飞蜂硬接黑猫的一次刺击,被斩断三分之一的身躯,飞速扑打自己的翅膀,分出身躯的部分黑线,自己咬断后将线围成圈,将火球和这些白点连接在一起,促使二者同归于尽。 斗篷人们勉强防御住这些攻击。 他们本不至于这么狼狈,但先前被丽莎算计,轻敌之下派出最擅长肉搏的御兽,结果正好被两只御兽,尤其是那只黑猫偷袭,落入阴冥河,被水中的冥河鱼妇吃了个干净。 他们明明在先前构建幻境时刻意通过幻嗅鼬和食忆线蜂了解丽莎的装备,得知其并未携带具有高攻击力的御兽,谁知她竟然隐瞒了重要信息,就在他们即将了解其底细时突然发难,打断了接下来的查探。 这狠女人在先前竟然是故意示弱!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贸然排出御兽,导致其死亡。 好机会! 丽莎眼神一亮,身上火焰不灭,再次沟通虚魈,对着逃窜的幻嗅鼬摇摇握拳。 这些人属于“克魂”组织,虽然拥有食忆线蜂,但估计也是被放弃的人,算不上顶层的那些疯子。 而发现不敌,一般人会怎么选择? 逃跑。 你们跑得掉吗?丽莎眼睛一眯,心中冒出火来,手挥一个半圆,甩出一团无形的火焰。 这弧无形之火立马席卷对岸。 食忆线蜂、幻嗅鼬、白韭和这两个斗篷人尽是身体一僵。 一股由内而外的燥热生发出来,钻出皮肤,不死不休。 他们的魔力流转瞬间乱了,在体表扇起狂暴的风,气势激增。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隐而不发的“火”在他们心中燃烧,无力、悲愤以及被组织抛弃的惶恐等令他们心中发凉的情绪全都化为燃料,在逐渐干涸的理智中添把柴。 他们为什么? 他们凭什么?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 只是搞丢了一批生命结晶,竟然就给他们派这种危险的任务! 他们好歹为组织卖命过那么多次! 这次人物的领头人也是个畜生,也是个傻叉! 说是这女的比那男的好对付,大部队留下对付更危险的男的,让他们继续追击,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啊哈哈…… 你们全都该死! 一个斗篷人双目通红,呲牙瞪着河对面的女人,起身欲前,冷不丁被同伴的双臂一拦,差点被绊倒。 他懒得跟同伴讨论,抬起一条腿就踹过去,打得旁边的人一声闷哼。 “你!” 同伴刚要暴起,又想起什么的样子,喘着气咬牙忍下来,声音颤抖: “那女人契约的有虚魈…… “拥有操控愤怒的能力,别跟她硬抗……” 这种眼皮子浅的东西,他才懒得理其死活。 但是这人一死,下一个就是他自己,所以他不能死。 “冷静一点,混蛋……”话语末尾,他没耐住怒气,骂了一句。 旁边的人却像爆炸了一样,怒目瞪他,一手臂直捅对方的腹部。 “啊!”劝阻的斗篷人痛苦地弯下腰,腿部又被一扫,整个人向左倾倒,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的拳头。 暴起的斗篷人一边殴打着泄愤,一边近乎狂吼: “死的不是你的御兽是吧! “精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被放弃了,凭什么让我的御兽先死?” 愤怒之余,他不忘观察旁边人的状态,及时阻拦其反抗的动作,专向其要害的部分进攻,逐渐将其打得吐血,身体痉挛。 他不时用余光观察丽莎的举动,发现对方已经抓住发狂的幻嗅鼬,将其掂起来,手指握成圈,完全掌控其生死。 通过契约,他能明显感觉到幻嗅鼬的状态越来越差,生命正在流失。 要投降吗? 他身体一僵:不,凭什么! “啊。”他挥下的拳头力道又重了几分,突然加强的力度将身下的人打得昏厥。 或许是与主人的精神彻底失联,在阴冥河岸扎根的一株不起眼的韭菜突然白光大放,一条仿佛火焰燃烧的红线从其根部蜿蜒向上,逐渐将之浸染成红白相间的颜色。 原本与火焰一同消散的白色光点再次多起来,在河流之上掀起白色的小型沙暴。 黑色的河水的不同区域开始冒泡,咕咚咕咚的动静中,河水聚成一团,化成一只只兼具鱼和人特征的手,在河道之上挥舞。 一股富含渴望的食欲传达而出。 先前飞在光点附近的食忆线蜂身上冒出红光,对着光点暴躁地发出刺耳的蜂鸣,身体重组为锋利的钩,刺向白色光点,拉出一片片下落的雪。 下一刻,它身躯一闪,竟然凭空消失,只留下极迅速的虚影在光点之间穿梭。 干脆利落地用冒火的手捏死幻嗅鼬,丽莎没有丢开它,戒备地侧身行走,到达裘明的附近。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黑色皮鞋传来轻微的点击。 醒了啊。丽莎心里一定,将注意力投向相距不远的白色韭菜。 这两个人一直在玩阴的,在通过幻嗅鼬释放具有粘着性的幻觉气体的同时,也命令白韭不断释放种子,潜在地改变周围的环境,一点点吸收他们的精神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五章 冥河鱼妇 她身上有虚魈,自然不怕,裘明这小子虽然没什么用,但精神方面倒是挺顽强,也够特殊,竟然能反污染种子,让那白韭再不敢对付他。 难怪晖炅国那群顽固的家伙会愿意帮他。 短时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丽莎强迫自己重新聚集注意力,盯向已经通过【魂遁】能力穿梭到白韭附近的食忆线蜂。 让虚魈附体就是这点不好,容易被其能力影响,变得浮躁。 食忆线蜂再次化成黑线,刺向白韭晶莹剔透的叶子,刺穿后再用力一拉,几片叶子就流着汁液撕了下来。 被她攻击的白韭应激地敞开枝叶,细微的黑色魔力凝结在其植株中心,对着飞蜂一照。 飞蜂发出一声嘶鸣,先是疲劳地降低飞行高度,后来又强打精神,硬扯着白韭释放的黑影穿梭于空中,尾部的刺针对向地面的白韭,酝酿着扭动的黑色光芒。 接着,它射出这束光芒,直直命中。 白韭的枝叶突然停止摇摆,从河岸相继飘来的光点也突然溃散,洒落在河面,被那些怪手像避瘟神一般通通避过,反倒在河岸上胀大为一个个白团,再通通爆开,炸得河面波澜起伏,将不少河水撒到河面。 一个小小的白色椭圆物体偷偷从花中跳到丽莎手上,在钻进她的口袋里。 丽莎接下来手臂一挥,再次挥出一道又一道橙红的火圈,将荡来的河水蒸发。被她略过的地方淋上这河水,阴河魂花颜色愈发鲜艳,从土中传出的清唱声也更响了些。 “嗯?”丽莎眉毛一挑。 对岸,那个不断攻击同伙的斗篷人已经仓皇朝远处跑去。 【心火】的效果已经这么弱了? 就算是精神力更强的原人种群,但只有心动期的实力也不会这么快就摆脱控制。 看来这些家伙虽然只有两只御兽,但要么是沧桑期,但还没来得及契约新御兽,要么是废柴到需要两个契约位置去契约一只御兽,要么是…… 他们其中一只御兽已经死亡了。 难怪他们会内讧……丽莎的眼中再次浮现无形的火焰,对着逃跑的斗篷人一握拳。 对方身体突然窜出一股热流,双腿软倒,整个人磕在地上,发虚汗。 他已经废了。 毕竟御兽死亡后,御使是不能再次契约御兽的。 有能力超然而出,自我封贤的人终究是少之又少的存在。 这样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趴在地上,狼狈地转过头,嘴唇翁动,诅咒着对面那个蛇蝎女人。 他黑色的瞳孔里却映出一团橙红且炽热的火球。 火球精准地砸在他的下巴,让他没了呼救的能力。 轰、轰、轰。 一团又一团的火球轰在他身上,他在过于振奋的精神中切身感受着身体组织的损伤和不可逆转的死亡。 满溢着不甘。 御兽全部死亡后,他的强者之路差不多完了,组织没有他容身之地。 他没有杀自己的同伙,只是因为这样不会影响飞蜂和韭菜的战斗,以掩人耳目地偷跑。另外,他的同伙也只有半条命,相信那个女警卫是绝对不会放同伙回去通风报信的,他足以隐姓埋名找个地方活下去。 这世上也不是非御兽不可。 至于这个女人……怕是被组织盯上了,呵呵。 可恨!他眼睛里瞪着血丝,死不瞑目地被火烧成灰。 原地剩下一堆人形的灰黑残骸。 “啧。” 丽莎刚鄙视地无意识发音,却又眉毛一皱,有些嫌弃地闭嘴。 明明是个沧桑期的,身体却这么弱,堪比地上的裘明了。 刚想到这,她就察觉地上簌簌的动静,立刻抬脚,轻柔而快速地将其踩了回去。 地上的人翻过头,丽莎用余光发现一双空洞而包含鄙视意味的死鱼眼。 莫名有些熟悉。 算了,先不管。她看向仍旧僵持但身上红光已经逐渐衰退的飞蜂和韭菜。 这些被“克魂”改造过的魂系血脉比不上常见的魂系生灵那样灵动,反而灵智低下,行为模式死板,但却异常忠诚。 但灵智低就意味着容易被能力操控和干扰。 到底是个麻烦。 丽莎果断地抬起手,指向二者,握拳。 飞蜂和韭菜再次一抖,放缓的攻击力道凶猛起来,颇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气势。 它们身上的红光尚未消散,丽莎再次松开、握拳,让红光再浓郁一分。 二者杀红了眼,被鲜红的光笼罩着,魔力不受控制地逸散体外。 当丽莎再度准备握拳时,旁边一直在波动的阴冥河突然翻涌大量河水,让她中断动作,挥出火圈,一把抓住裘明,急速退避。 黑猫灵巧地跟着他们奔跑和停下,眼含好奇地看向河道推出的水墙。 水墙倒塌于河岸,直拍向气势虽盛,内部却油尽灯枯的飞蜂和韭菜,将二者一下打晕,凝结出一双又一双手,握住它们。 或许是先前被攻击激怒了,手们并没有安抚它们,而是直接捏住飞蜂的节肢和韭菜的根茎,同时发力,将它们的躯体越拉越宽、越拉越长。 两声痛苦的嘶鸣从河里响起,戛然而止。 几个水泡悄然产生,从水底漂到水面,在顶出水面的那一刻便彻底破灭。 对岸那躺着昏迷的斗篷人也不见了,只剩一件被水打湿的黑色斗篷,正缓缓沉进土里。 这里的土很柔软,这是裘明亲身实践得到的经验。 距离不远的那片灰黑残骸倒是保留下来,零星的火苗全部熄灭,残留的河水积于其所处的洼坑,浸软为黑色的泥。 激烈的战斗,最后却虎头蛇尾。 等等,也不一定……觉得知道些什么的裘明转头看向气定神闲的丽莎,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这是你计算好的?” “嗯?”丽莎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脑子转得挺快,但也是爽快地点头,“对。” “谁让这些蠢货惊扰到阴冥河里面的冥河鱼妇了? “只是我没想到它们会那么早就攻击。” 裘明一时之间竟不知做什么反应,只是看向黑色的河流,回想刚才收集的信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六章 阴冥河生态 (生灵种属)冥河鱼妇 (生灵属性)水\/魂 (生灵能力) 【通灵】吸食灵魂碎片,并与灵魂碎片结合,加速提升自身实力。 【游曳】强化自身的灵活度与速度。 【束缚】喷射水流,以柔和多变的水流束缚目标。 (介绍)生活在阴冥河中的奇特生灵,半人半鱼,相貌奇特,常聚集在灵魂力量浓厚的区域。 明明能力挺正常的,但为什么会是这个表现? 还真邪门。 看到这些,裘明心念一转,主动离开丽莎身边,朝阴冥河岸那里走。 “诶……” 丽莎有些迷惑,刚看到那么惊悚的景象,他不害怕吗? 晖炅国的教育方式变彪悍了? 这小子这么头铁?跟先前得到的消息不一样啊。 只见黑发的瘦小少年小心翼翼地在赤红的花丛间徘徊,眼睛变成比它们更深邃的血红色,身边还有一只鄙视看着他的黑猫亦步亦趋地跟着。 片刻,他眼神一亮,奔到相距不远的某处,上面的阴河魂花格外妖艳,细弱的枝茎旁还有一片暗绿的无干叶片绕着旋转。 (生灵种属)无根叶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寄生】 【分裂】可分裂为数片体积更小的无根叶,防御减弱,保留原有攻击力;保留一片小无根叶,则本体不死。 【通灵】吸收周围环境中的灵魂印记,探寻其生前战斗经验,提高自身战斗能力。 (介绍)诞生于阴冥河深处的无根之叶,遗忘全部过去,眷恋一切回忆,具备高超战斗能力,传说是死者精灵的化身。 无根叶和在阴冥河中生活的那些“鱼”具有不一样表现的【通灵】能力。 这在生灵之中很常见的一个现象,即使是本质相同的能力也可能出现不同的倾向和表现方式。 阴冥河这里自成一个生态。 天上的黑云岛会阻挡源于太阳的强烈光线,为暗系和部分魂系生灵提供相对阴暗的生存环境。 发端于塔兰山脉的阴冥河则会在沿途聚集大量的暗系和魂系魔力,浸润周遭的土地,为魂花的变种——阴河魂花的生长提供条件。 这些赤红的阴河魂花会进一步聚集暗系和魂系魔力,改造并巩固这里的生态,逐渐形成以暗系为主的生态。 在浓郁的暗系和魂系魔力熏染中,土地可能会变异为罕见的地冥土,并吸引从阴冥河中出生的无根叶,哺育和保护阴河魂花。 诸多生灵在此基础上繁衍,并形成阴冥河独有的生态。 其实教材中并没有这些那么详细的知识,顶多只是说了晖炅国有帮助建造头顶的这座黑云岛而已。裘明能知道这些,主要还是源于慧网上一些本该被清网的资料,还有师傅的讲解。 但这不是裘明关注的重点。 他在寻找自己刚醒时那一阵突然明显的清唱,以及…… 刚要继续走过去,不知何时就走到他身后的丽莎一把拽住他,将他向后拉了一截。 “先说你想干嘛,”丽莎皱着眉,语气不算好,“你也十六了,可别耍什么小孩子性……” 讲到一半,她上下打量裘明,再握了握他的手腕,有些窘迫地中止话题。 她发现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孩子真的十六了?是不是搞错了? 心里起疑,她下意识按了按裘明的手臂,心里千回百转。 翻着白眼的裘明再三努力下才把手抽回来,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 “放心,我绝对比你们惜命。” “嗯?”丽莎迷惑非常。 她呆立着,亲眼目睹裘明再次靠近那里,手中释放醇厚的白色光芒。 纯净的魂系魔力。 他手掌一摊,将之丢进那更显棕黑的土层之中。 白光悄然融入土层。 (生灵种属)地冥土 (生灵属性)暗\/魂 (生灵能力) 【聚灵】聚集四周环境的暗系和魂系魔力。 【冥乐】地府之歌,冥土之乐,可唤醒潜藏的记忆,激发深层血脉,某些时刻甚至会揭发出事实真相。 【古祖之姿】诱导周围生灵向适应环境方向进行良性变异。 (介绍)来源不可考的天降生灵,外貌只是普通的土块,却具备神奇的能力,神智浑噩,动作极慢,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 这小子,原来……丽莎明白了,放下心,只是留在原地警戒。 扎根在土层上阴河魂花舒展花体,绽放得更开,从其扎根处传来明显的悦耳声音。 声音放大后才发现这其实不是清唱,而是一段飘渺的纯音乐,只是人都有所思,才在脑海里加入了挂念的人声。 还真的是【冥乐】。 居然那么快就找到了地冥土。 丽莎在心里嘀咕着。 这小子奇怪的地方还真多。 她的好奇心被引出来了,索性也放出一些魂系魔力,比裘明释放出的总量要多,但并不如其通透和纯粹。 这也是她惊讶的地方,一个出生期实力、身体发育不良的孩子在精神的淬炼方面居然比她强,强得还不止一点。 和其他属性不同,魂系魔力与精神力息息相关,对其的锻炼不仅依靠身体,更要依赖于精神的增进。 这就更让丽莎纳闷了。 在丽莎的魔力灌注下,以裘明所在的区域为中心,这一片的阴河魂花完全盛开了。 一阵轻微的、独在精神中响起的音乐随其伴奏。 一点点红光在花朵的花蕊处缓缓上升,吸引空气中黑白夹杂的魔力。 慢慢的,它们规律地组合,彼此连接,就像是一面被抛光后抹掉表面水雾的镜子,有无声的图象放出来。 那是一座黑洞洞的建筑,一个个面色疲惫而绝望的人们在其中各自蜗居一角,脚上拴着钢球。 忽地,这片建筑有一角坍塌,外界的风儿吹进来,激动的人们却看见外面那黑压压的、同样沉闷的天空。 一个蓝发蓝瞳、表情冷峻的年轻女人从空洞中钻出,放出一只龟甲印有奇异符文的乌龟,令其挡住接连的爆炸余波。 在其身后,依稀间能瞧见一个俏生生的身影,身形窈窕,躲在其后方。 然而,她身边的蝴蝶和马匹却挑动起火浪,吞噬了腐败的建筑和阻击的身穿实验服的实验人员。 下一刻,地塌了。 后方的女生一时没站稳,惊慌地趔趄一下,不慎从冷峻女性鲛人的背后露出面貌。 五官柔和,长相甜美,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最显眼的是她那一头红色的长发。 飘逸柔顺,似火焰、似红霞、似宝石。 开始燃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七章 分开 “……” 丽莎没想到会看见这些。 阴冥河的魂系魔力过于混杂,间接影响了这里的生灵,加之植物和土层觉醒为生灵后受限于种族,灵智本也不高,所以这片生态难以直接沟通。 但是,若将纯粹的魔力奉献给它们,它们自然也会有所表示。 说这是本能也好,这就是生灵。 有吞有吐,有呼有吸。 这栋建筑应该早没了。丽莎如是判断。 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各国边界巡逻,见多了那种简陋的灰色帐篷,也看过各国的地下交易,其中某些隐秘的空间她也无法深入。 但这个人,她盯着那头红色的长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与丽莎不同,裘明的重点不在这阴河魂花【幻惑】结合精神印记搭建的幻境上,而是闭上眼睛,仔细捕捉地冥土中奏起的音乐。 仿若有手拂去记忆中的尘埃,将其擦拭干净。 眼中牢固的迷雾在十几年的维持中已经越来越淡,他记忆的那张脸逐渐明显。 在地冥土第二次的刺激下,他眼中的形象越发鲜明: 那人身材高大匀称,披着一身棕褐色的斗篷,黑发。 当时的裘明只有五岁,比现在还矮得多,第一印象就是这人挺高。 他在忙活着,手上动作不停,安抚着柔软床铺上一只黑色的小猫,略微手忙脚乱。 有人问了什么。 他有一时回头。 皮肤呈现古铜色,黑色的眼眸,五官深刻,表情严肃。 但在眼部的线条明显柔和得多。 气质不相似,但几乎与宣逍一模一样的眉眼。 “……” 光幕散了,阴河魂花们微闭花苞,恢复先前的状态。地冥土的音乐随之消失,只留河水的哗啦声。 裘明呆呆地站在那里。 狐疑的丽莎拿手在他面前晃,被他一挥手打歪了。 态度真差。丽莎不满地在心里嘀咕。 “走不走了?” “……”裘明缓了缓,有些呆滞地回答,“走。” 他有些不愿意面对现实,想要走路散散心。 “呵呵,”丽莎双眼一瞪,接他的话,“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裘明空洞洞地转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脑袋,惊得她心里一跳。 真是熟悉的惊吓感。 不想跟小屁孩耽误时间,丽莎长话短说:“老娘必须去抄了那群家伙的窝,这过程太危险了,你就呆这吧。” “这里就不危险了?”裘明冷漠地指向不远处的阴冥河。 顺着他指的方向,黑色的河很给面子地起了个漩涡,噗地吐出来一件黑色的斗篷,携带水花坠在二人这边。 “额,”丽莎抖了下眉毛,“这属于特殊情况。” “那我怎么办?”裘明双手抱胸,一副大爷的样子。 多亏丽莎那不分敌我的【幻灭】能力,他的头现在还有点晕呢。 “额……”丽莎磨着牙,端详裘明的体态,嫌弃地撇嘴,心里纠结,“要不,我在这里挖个洞,你钻进去?” 馊主意一个。裘明再次冷漠地指向对岸那犹如海绵般缓缓恢复的黑土。 “你要去他们的大本营吗?” “对。”丽莎回答后略显头疼地转身,走了几步,接近那件黑色斗篷,身体火焰熄灭,反而漫出一股灰黑阴凉的气息。 这股气息在她身边逐渐聚成一团,形成一只虚幻的类似彩羽鸡的灵体。 “伤魂鸟。”丽莎一瞥裘明,开口解释。 原来如此……裘明听说过这种生灵,它们需要附体在女性身上才能存活,在附体过程中可以配合人类进行有关警卫的活动。 斗篷边的丽莎没有直接接触,而是驱使鸟灵环绕着地面上斗篷查探什么。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发现。 这些冥河鱼妇吃得未免太干净了,一点灵魂碎片都没剩下,伤魂鸟的【通灵】能力查探不出东西。 微微叹息下,她将一手掌心向下,扔下一小团火球,人为帮这件斗篷尘归尘土归土了。 毕竟这片生态不喜欢吸收这件斗篷的材质。 为了环保。 “克魂”这个组织总喜欢做一些针对魂系生灵的事情,连他们的吃穿住行也要跟魂系对着干。 真是吃饱了撑的。 “继续刚才的话题,”丽莎转过去,认真地看向裘明,“你总也不是什么笨蛋,能看出刚才赢的原因吧?” 一直在观察的裘明点点头。 丽莎在先前是刻意去找罗曼的。 他身为晖炅国中行为活跃的贤者,显然在“克魂”的黑名单上,如果能偷袭击杀他也是大功一件。 这样便能减少追杀丽莎二人的人的数量。 问题在于…… “只来了两人会不会太少了?”裘明觉得不保险。 如果他是首领,绝不会只留两个人追杀目标的,尤其是目标还带着一个人,这样做风险太高了。 “老娘本来就不是主要目标,”丽莎耸肩,“那群疯子虽然脑子有病,但到底是个大组织,一个三阶的人不会被他们太过注意的。” “我在你们那有感到一丝违和,罗曼那细杆应该也能感觉到。 “那地方本来就有埋伏,在罗曼到了之后不管我们了。 “说来也算我们运气好。” 这追来的二人估摸着也是弃子吧。 情况又复杂了……裘明觉得头疼,他明明只是出来治个病,实在不行就原地去世,竟然又牵扯到奇怪的事情里面。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你必须过去吗?”裘明有些担心。 那里肯定不止这么两个人的,去了是九死一生。 “放心,不止老娘一人,”丽莎有些不爽地分享情报,“还有另一个傻大个过来了,我们分开行动。” 她看到裘明疑惑中看傻子的眼神,心情不忿: “不装的话就要在国境打起来了,到时候伤的是本国的人。 “反正这里势力复杂,怎么搞都没事。 “老娘只有三阶,跟他一起走就真是当炮灰的命了!” 她一路跑到阴冥河靠近太阴国的地段,也是因为这里生态恶劣,食忆线蜂的【魂遁】能力不能在这些攻击性强的生灵精神中穿梭,行动能力大幅削弱。 在拉到裘明后,以防她再找帮手,那两个家伙开始布局,丽莎又从白点和熟悉的香气中辨认出这些“克魂”组织的常备生灵品种。 只可惜最开始发难时施展的【幻灭】没起到什么效果,对方明显也有准备。 黑猫的表现则是意外之喜,没想到他能在与食忆线蜂的搏斗中占据上风。 这蜂类可是“克魂”高层成员才能契约的御兽。 灵湖也有一群惊影猫,但大体能力平庸,没什么特点。 裘明身边的这只能力也很普通,只是精神力和反应强太多了…… 在丽莎考量中,裘明抱起被丽莎盯得心里发毛的黑猫,开口打断她的畅想: “那我呆在哪?” 实在不行的话,空间袋也是个选择。 他打定主意不参与这些是是非非了。 “给你搭个帐篷吧。”乔装成这里的居民。 一般也没人找这些居民的麻烦,没有价值。 裘明答应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八章 藏匿 二人四处张望,挑了个隐蔽的小土坡,三下五除二开始搭帐篷。 在这方面,裘明没拖后腿,这属于生存技巧,是学院的必学重点。 没一会儿,一个顶部尖尖的灰色帐篷就被他们搭了起来,恰好被土坡的阴影盖到,几近隐于其内。 “……”丽莎搭完后直起身,看着这帐篷的阴影皱起眉。 “怎么了?”裘明眼尖,看到她的表现而心里发怵。 原本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只留他一个人,可真是考验他的胆量。 关乎安全问题的通通是大事。 就在他问出口的下一刻,只见丽莎身上烧起无色的火焰,照亮这一片低沉的阴影,她接着手掌一开,对着土坡的顶轰出一团团火球,将之一点点轰塌。 笼罩帐篷的阴影一下消失,光线变成先前那般模糊昏暗,就像是一股粘稠的死水。 “……不好意思,”裘明避过飞尘,手里挥着什么,抽着嘴角询问,“你在干什么?” 这座小土坡的顶被她活生生掀掉了。 这可是他特意找的位置,影子刚好能遮住。 面色不善的丽莎拍了拍手: “你这小家伙真的是…… “这里可是暗属性的天堂,还做出这种事情,可真是让人不放心。” 她刚转过身,就看到一只比她还高的灰马,差点没跟它面对面怼一起。 这匹马是被对生命安全不放心的裘明召唤出来的。 “……” 丽莎没话说了,只是呆站在那里,一言难尽地看着对面左黑猫,右马烦,挎着个里面装满违禁物品的小背包,犹有不安的裘明。 他那携带的空间袋里全是便于投掷操作的爆炸性物品,怕个屁! 要不是让他们带着这小子,他都能被当作危险人物给扣押了。 腹诽之中,丽莎瞧一眼被她轰烂的碎石,心里叹气,还是加了句解释: “这里刚发生战斗,流浪者们不会自讨没趣,‘克魂’也应该守着大本营,你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其实她更想说:怕个屁,但这小子估计不会听。 真tm怂。 “应该?”裘明努力眨眼睛,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 正要转身的丽莎一顿,瞪他一眼,兀自磨牙,径自退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纤细而健壮的身影消失在黑色土地与灰蒙天空模糊的交接线中。 看着她渐渐离开,自认为饱含诚恳态度的裘明瞬间放下眼角,面无表情,一副冷淡的样子。 他弯下身抱住黑猫,招呼机敏地将身子缩到还没一米五的马烦钻进帐篷,找个角落盘坐,靠着休息。 灰扑扑、不起眼的马匹腆着脸蹲在御使身旁,呆愣愣地瞪着一双大眼打量他,呼哧呼哧哈气,在他旁边,黑猫脱出裘明的怀抱,窜到一边,弹出爪子,在空气中比划,很是认真,沉浸在其中。 哗啦的水流声中更显宁静,时间也如同河一般流淌。 笃笃。 在他们各自分神时,篷布口传出轻轻拍打的声音。 三人扭头,定睛看去,只见一道偏浅的黑影映在略微发凉的篷布上。 …… “队、队长。” 光线昏暗的场所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急匆匆地停下,踱了几步,壮着胆子向正在前方冷静发号施令的斗篷人问好。 他的观察术并不突出,只能在这片黑暗中模糊察觉到对方轻轻点头的动作,情绪一缓,一五一十地报告刚才的观察所见: “……那个四阶光系贤者杀掉了几乎所有队友,我遵守命令潜伏在远方,这才没、没有被杀……现在他、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在附近搜寻了。” 这个免遭一劫的斗篷人虽然放下心来,在汇报时还是不免结巴起来。 “好。” 笼罩他们的黑暗中传出一声粗哑的声音。 “你先离开吧。” “是。”斗篷人心里一喜,扭过身,缓步离开。 一步、二步、三步。 他感觉心脏跳得很快,时间过得却很慢,急忙朝出口走,步伐越来越快。 然而,咚的一声,他罩着斗篷,眼睛闭着,咧着嘴,面带笑容地倒在地上,脑袋上长着一朵叶子洁白细长的韭菜。 韭菜越长越大,斗篷下的抖动也越来越微弱,直至韭菜的顶部长出一团洁白而密集的花簇,繁密的花蕊中莹白流转,植株逐渐透明、消散,空余几丝莹白汇聚,凝成一块洁白而内有灵韵的晶体。 一道黑影闪过,那逐渐坠落的晶体没来得及下坠就凭空消失。 “队长”手势一招,另外几个斗篷人就动身前去收拾躺在地上的尸体,扒掉其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一个在昏暗中脸色苍白、容貌普通的男人。过后,他们一齐用力,将之丢向某个方向。 “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沉入场所内的暗河之中。 处理之后的几个斗篷未发一言,恭敬地拥簇在“队长”身边,像僵硬的雕像。 被他们围在中心的“队长”沉吟许久才开口: “招惹到晖炅国,这里很快就会暴露。” 报信的这个家伙是负责搜寻丢失的那批生命结晶小队的领队,却抛弃队伍独自逃离,这本就是死罪。 要不是之前的小队领队由于生命结晶丢失而获罪,这家伙也不会有好运出头,至于这次,这家伙也是抱着侥幸心理回来,却没想到最终难逃一死。 另外,贤者的实力会获得质变,怎么可能会单单遗漏这个家伙,让他有机会回来通风报信?明显是在他身上做下标记,跟踪他前往大本营。 真是蠢得要死。 “克魂”被许多国家通缉,他本有意暗暗行事。可千算万算还是招惹到这些大国,晖炅又是其中极为麻烦的一个,这下不好办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思考之中,“队长”低气压外放,压制得他人不敢动弹,须臾之后才命令道: “加快倾倒的速度,完成任务目标才是第一位。 “另外,拿出空间装置,转移资源。” “这段时间都给我老实点,听到了吗!” 他几乎是在暴喝着吼出最后一句。 “是。” 周围的斗篷尽皆垂下顶部,幽灵一般遁入黑暗之中。 感应着手下全都开始作业,“队长”环顾一圈,将目光投向黑暗顶部。 就他所知,那些光系贤者并不喜欢黑暗,一般会在蓄势后直接颠覆爆发式地发动攻击。 但距离那个人报信已经过了许久。 这是不是给了他们太多准备时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十九章 怪爷爷 阴冥河畔。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时,那个拍篷布的人不请自入,一闪身就钻进帐篷之中。 这是一位满脸皱纹、笑眯眯的、穿着褐色粗布衣服的老头。 “嗨。”他晃晃手,蹲下来跟他们问好。 “唰。” 一道棕褐的影子直接丢向他。 “嗯?”老头灵活地接住,一瞧后眉毛一抖,立马将其扔了出去,“哎呦!” “轰”的一声,外面明显发生一次不小的爆炸,吹得篷布不停抽搐。 “诶,等等!” 老者直接挥手制止手上又握住一颗树果的裘明接下去的动作。 “小家伙有没有礼貌,你这样对老人吗?” 他正要继续说什么,突然精神一阵恍惚,只觉四肢动作僵硬,眼前出现幻影。 等他猛地晃头,再次定睛瞧去,只看到一个放大的马头。 “诶!” 看到马烦冲上来,老者双腿绷直,蹦上马头,双手向下一撑,身体向前倾,在狭窄的空间中跳了个马。 与他相反,本就受限于空间的马烦无法张开翅膀,一下冲出了帐篷,在外面急匆匆磨着停下,传出窘迫的马鸣声。 “……” 难以淡定的裘明抱住想要继续出击的黑猫,冷眼看向老者,开口询问:“你想干什么?” 来打劫的吗? “咳咳,”老头清嗓子,不急不缓地说,“老夫没有恶意。” 刚说出这句话,他对面的一人一猫就满脸怀疑的表情。 装都不装一下吗……老者心下无奈,继续道:“老夫姓段,家中唯一,小家伙可知道怎么称呼老夫?” 你好段子儿。 裘明只能在心中嚷嚷,但肯定是不能当面说出口的,只是谨慎地保持礼貌:“段前辈?” “哎。” 刚说完,老者就马上答应,仿佛刚刚一直在掐表。 他接着笑眯眯地打量裘明,笑而不语。 靠在帐篷一边的裘明有种被人当成猪肉挑选的感觉,不禁再朝后靠了靠,对着狼狈钻进来的马烦使眼色。 马烦立马姿态一正,踏踏走到老者身边,刚要张嘴。 老者一下抓紧他的嘴部,眼角上弯,上下点着下巴,笑着说:“你这匹马不错。”他随之放开了抓住马烦的手。 被放开的马烦咚地侧倒,胆怯地同恨铁不成钢的裘明对视。 被正面击倒就算了,可是连续两次都输在技巧上。 “……你要吗?”裘明淡淡地回答,没管马烦委屈的眼神,一种“你要就卖给你了”的语气。 “哈哈,”老者笑了两声,把脸挤得沟壑纵横,“这是你的御兽,我没这个意思。” 裘明和黑猫再次给了他一个质疑的眼神,一人一猫各自握住一颗炸弹。 “我真的没恶意。”老者摊手。 是吗? “……”裘明沉默一下,眨了眨眼睛:“那,你好,段子儿。” 刚要起身的马烦发现自己的马腿被踩住了,他抬头一觑,发现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嘿,你这黄口小儿好生无礼。” 不是你说自己叫段子儿的吗? “把儿化音去掉,”老头读懂裘明的眼神,一直瞪他,强行平心静气,幽幽地强调,“要对前辈有礼貌,懂吗?” “……懂了。” “现在怎么叫。” “段子。”裘明一字一顿地接话。 “子”似乎有尊称的意思。 ……气煞老夫! 老者百口莫辩,瞪大双眼。 眼见他并未因这种挑衅暴起,裘明保持握着炸弹的手势,若无其事地合上装满了炸弹的空间袋口。 老者早有预料地挑眉,在三人惊诧中主动凑近裘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少年,你想获得力量吗?” “……什么?” “我有一个让你迅速获得力量的方法。” 裘明抱着黑猫往旁边挪了挪,“呵呵”一句。 老者操着得意的语气,主动说起理由: “小子你可别不识抬举,我看你有眼缘才这么说的。” “隔着帐篷吗?” 看都看不到,眼缘个球。 “比那还远。” “老爷爷你这算私闯民宅吧。” “这帐篷顶上的灰落下不久吧,明显新盖的。” “……那也算民宅。” “是吗?老了老了。” “……” 老者油盐不进,不知为何死赖在帐篷里不走。 被磨得耐心耗尽的裘明当机立断站起身,面对着老者一步步走到帐篷口,掀起篷布。在灰白刺眼的光线中钻出去。 你不走是吧,我走。 灰黑的天空投下昏黄的光,他没管帐篷,等马烦也钻出来后踩着湿软的泥土一步步前进。 单调的水流声中,附近逐渐起了一层薄雾,看什么都雾蒙蒙的,犹如行走在悬空的瀑布里。 泥土很软,走在上面甚至没有声音。 整片天地就像只有他们是活着的。 裘明突地扭头,透过逐渐浓厚的白雾和黄昏的柔光看向秃顶的黑色小坡下的灰色帐篷。 他没有感到任何寒凉,或是任何温暖。 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被云朵围在中央。 不太对……裘明眉头一紧,运转精神力,削成一尖榫头,对着自己一扎。 一阵刺痛,柔软而无声的一切烟消云散。 “嗯?” 裘明张开眼睛,动动手指,摸到熟悉的炸弹触感,他正靠在先前的位置,正对帐篷口,双手垂了下来,并未将三阶轰炸松鼠能力加持的树果炸弹扔出。 那群出于学院核心区的轰炸松鼠在上回惹事后,温何老师就一只只抓住它们,轮流地压榨它们三阶家长的劳动力,才有了这么多树果炸弹。 这是考虑到裘明身体素质太差,跟不上反应速度,触发式的引爆攻击是最为省力的方法。 但他先前进入了某种幻境,感官被欺骗,甚至没有扔出一个炸弹。 “如何,”一道声音发出,老者就盘坐在帐篷口那里,跟裘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悠哉地表示,“明白老夫没有恶意了吧?” 他若是想,完全可以在幻境的时间内干掉裘明几人。 这些炸弹也不是只有裘明才能使用。 “额,段子爷爷……” “诶诶诶,”老者将手抬起,使劲前挡,“不想听你说话。”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章 包围 他皱着脸,嫌弃得明明白白,才接着说: “老夫看你们有缘,这点并非虚言。 “你们可愿意接受老夫的传承?” 说着,他忽视旁边蹲着的马烦,摸着小胡子,和蔼地看向角落的几人。 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脱离幻境后脑子清楚不少的裘明突然想起慧网上流传的各种扯淡传说: 听说有一些怀才不遇的绝世天才遇到了穿着破烂的老爷爷,这些天才对其极为体贴,殊不知这个老爷爷年轻时却是一个绝顶高手,并在最终传授了这些天才自己的独门绝学,这些天才也因此抓猪际遇,打破束缚,一飞冲天,最终塑造了自己的辉煌。 所以他这是要被传授绝世修炼法了? 不对,这又不是在慧网上玩游戏,哪有什么狗血剧情,他都在想什么啊。 “所以……” 在裘明还犹疑不定的时候,真实的老者走过来,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一把握住裘明一只手的手腕。 “嗯?”怪爷爷先是惊讶地瞅了眼裘明,这才闭上眼,手中漫出温润的白光。 这股白光仿若露珠轻滴绿叶,轻缓渗入裘明的精神表面。 没有推挡动作的裘明下意识皱紧眉毛。 光辉在二人手边析出,飘散为杂乱的丝絮,一点一点,丝絮由原本的白色染污成黑色。 “啊!” 忽然,老者面目狰狞,就像被烫到那样猛地挣开手,向后趔趄,浑身冒起金黑交加的气流,触电样地在地上抽搐,翻着白眼躺倒,原来粗糙显黑的肤色蔓延对峙的金黑两色,半晌也缓缓褪去。 彻底不省人事。 只是接触一下,并不致命……早有预料的裘明冷着脸,轻轻站起身,拍拍衣服,踮脚略过老者,招呼围观的黑猫和马烦一起出了帐篷。 真正地脚踏实地后,他舒了口气,重新掀开篷布,眼神闪烁不定。 好一会儿,黑猫开始喵喵地叫,裘明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放下了篷布。 算了,这怪爷爷的确没对他们做什么。 只是精神状态有点问题。 没必要杀人。 他在这方面仍有一定心理障碍。 这里怪人这么多,在帐篷里还能被人打扰,根本就算不上安全,还是去抱大腿吧。 那个称呼自己“段子”的老头受到影响不重,很快就会醒的。 一念至此,裘明踯躅片刻,终是不愿横生枝节,带着黑猫和马烦朝着记忆中丽莎赶往的方向走。 最敏捷的黑猫走在前方探路,走在后方的马烦发出朦胧的白光,荡起波纹盖住行路的三人,使几人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这源于他在梦境世界中使用【食梦】吞食的梦境——一个雾气弥漫、看不清人的梦境,再由他通过魂系魔力的特质将其短暂具现出来。 这属于相当高级的技巧了,起码目前的裘明、魂花和黑猫三人在没有梦境世界的那迷之增幅下是无法施展的。 这匹马还怪好用的……吊着胆子的裘明对马烦有了些微改观。 然而,他突地动作一顿,遽然转头,瞄到旁边大片红色阴河魂花缝隙中露出的粗布衣角。 黑红交接之中,灰暗的光线下,棕褐的粗布已然极其隐蔽。 但他刚才却察觉到了这些魂花的异动,故而能够发现。 这里有埋伏? 为什么这里会有埋伏! 他只是路过啊要命。 主上,您发现了?裘明眼神一动,“听到”马烦通过契约传达的心声。 这匹马……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发现了,那群家伙在干什么? 不知道。马烦耿直地回应。 ……你的感应呢?你等级比我高,魔力量也比我多的。裘明磨着牙回应。 诸多御兽虽各有特点,但相比奇葩的人类,它们比较统一的相同点便在于:它们的魔力量远高于人类,在身体素质等方面也常常具有显着优势。 真是个令人类悲伤的事实。 不过,在优秀御兽的对比下,裘明的废柴就没那么明显了,毕竟只是相当于在矮子中挑出更矮的而已。 感应得不是很清晰,这里的干扰因素太多了。马烦诚实地回答,同时扭过马头,向大片鲜红的花朵和黑色蜿蜒的河流点头示意。 的确……裘明看过附近生灵的资料,也明白这里的生态对魂系生灵的制约作用。在之前,丽莎便是利用了这里的特殊之处来对付那两个落单的“克魂”刺客,现在又有其他人加以利用,这可以说是很合理的。 只是他倒霉撞上而已,裘明郁闷地想。 那片粗布衣角很眼熟……不像“克魂”组织那能够屏蔽精神感应的斗篷,也不是晖炅国内部的风格,更贴近这里的流浪居民。 是这里的本土势力吗?还是有人故意乔装成这样? 三人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前进,马烦有裘明看着,而黑猫和裘明有十几年的默契,也不会贸然行动。 一时间,这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踩过细枝的吱呀声、蹭过叶子的簌簌声和河流的哗啦声。 空气之中还充盈有极其淡的香气。 香气?裘明下意识放慢脚步,下意识想到袭击的那只鼬类,它就能排出具有香味的致幻气体,从而在某个地点塑造幻境。 丽莎先前表现得游刃有余,未尝没有了解“克魂”御兽种类的原因。 那种鼬类属于“克魂”的制式御兽? 明明取名为“克魂”这种针对魂系的名称,驱使的御兽却都具备魂属性,也挺好笑的。 走着走着,裘明掖了掖自己的衣角,顺手将手塞进背包,握住一个小袋子,不易察觉地翻进自己的外套口袋。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作为脆皮,他在之前一直躲在肉盾——宣逍、余韵、温何甚至肖雅身后打辅助。反正他认识的人中随便找一个都比他血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谁让他身板脆,被人摸一下就可能暴毙,躲在后面辅助反而能起到不小作用。 这种被不知敌我的人包围的经验还是第一次。 略微有些头皮发麻啊,感觉就像在针尖上跳舞……裘明谨慎地一步一步走着,正思考要不要人为加个谈话啥的,以便于显得不突兀。 远处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好似火焰爆破的声音。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一章 吵架 赶路的三人齐刷刷一停,抬头眺望,见原本暗上一层的地区突地蒙上一层幻彩,层层凸显,就像是包裹着光滑绸带的黑色盒子。 爆破声就源于那里。 很近了,近到声音传出须臾就有一股不大的风吹过这里,压低花朵,推皱河皮。 三人正要有所动作,却感应到周边隐藏的一批人一齐发动,各自起身,伏在地面,竟速度不慢地暗自向事件中心赶去。 在他们行动时,不免会时不时露出自身粗陋的裹身衣物。 质地粗糙,和边界流民如出一辙,只是比他们体面稍许,款式也很是相像。 裘明屏住呼吸,暗暗观察他们,忽地心头一动,双眼透红,凝视赶路中的一部分人。 体内颜色杂糅混乱,似乎受过属性混乱的材料影响,血液的流动中透着一股浅淡的黑色气息。 那是阴冥河的气息。 另外,这些人行动时,其体内的魔力流动有相似之处,应该经受过性质类似的教导。 这些人至少在阴冥河附近生活过一段时间。 另外,丽莎说过:“克魂”本身培养的御使数量有限,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吸纳的外来者。 这些人若属于“克魂”组织,完全可以披上他们的斗篷来隐藏自身。 这样的隐蔽行动根本无法隐瞒经验丰富的行者,感应敏锐的人和御兽也会有所察觉。 但假若是伪装呢? 让那些强者误以为他们属于流民,故而在战斗时束手束脚以便于他们偷袭…… 裘明的疑心病又犯了。 具体表现为思考什么都感觉对方有阴谋。 过了一会儿,那群人走远了,把三人远远跑到后面。 “喵。” 黑猫忍无可忍,一口气蹿到裘明脖子上,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再对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不是威胁裘明,而是问他有能力解决那些人吗? 秒懂的裘明眼神偏移:“额……” 他这里确实小猫两三只,他自己又是个拖后腿的…… 好像、似乎、应该打不过。 裘明的身子,操着花哥的心。黑猫横了他一眼。接着,他尾巴一摆,正要沿着裘明脊椎下去,突然听到裘明发问: “打不过的话,我们过去干嘛?” 黑猫脑袋一顿,身子僵住了。 “那里,”裘明指向黑盒子一样的地方,再次强调,“明显不止那些人,我们连他们都打不过,去了有什么意义?” 送人头? 马烦本来一直乖巧地站在后方,听到主人再三“询问”,便插了一句:“刚才救了主上的雌性人类就在那里吧?” 过去也便于报恩。 “麻烦就是她带来的吧。”裘明对着一个激灵的马烦翻着白眼,意有所指。 他好端端地走路,被她一带,就被迫卷入了一场刺杀,还受伤最重,现在才在余留的珍露薄荷效果下缓过来。 况且,虽然没怎么见到她的御兽,但丽莎的实力可比他强。她都有麻烦了,他又有什么办法? 梦境世界的那次意外……可不会每次都会有奇迹发生。 他现在很弱,还正和魂花融合,自己不能出事…… 抱歉了丽莎,你是个好人。 用一句话让马烦闭嘴后,裘明抱住黑猫,最后望了一次那个暗沉得多的地方,毅然转过身原路返回。 就在他迈出一步的时候,精神荡起一阵波动。 魂花在抗拒。 裘明在心中传念:乖,我们做不了什么,在这里我们连分开都做不到。 他只感应到一阵乱七八糟、情绪暴躁的念头。 语言不通。 魂花并不服气,一直发出裘明听不懂的碎碎念,像是撒泼的小孩子扰得他头疼。 走到一半,裘明脚步停下,无奈地转过头。 依旧在垫后的马烦眨巴着水溜溜的大眼睛,被裘明直接略过,他的视线定格在没有走在前方,而是在后面徘徊的黑猫。 “喵。”黑猫没有硬气地回瞪,反而抬头仰视裘明,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裘明沉默地看着他,精神也被正在打滚的魂花搅得乱七八糟。 “喵~” 马烦刚想开口,被裘明瞪得闭嘴。 “…… “去了会死的。 “梦境世界中,我们很强,而且魂花和我可以分开,但是现在不能。 “所以这次、必须、听我的。” “喵……”黑猫垂着头,倔强地还口。 但这次裘明急得上火,不打算惯着他们: “那些边界流民,你为什么不可怜他们,因为他们跟我们没有关系吗? “梦境世界中那些可能已经被吞噬的居民,你为什么没可怜他们? “我那头脉龙师傅,你也喜欢他,你为什么没说把他救出来? “因为你没那个实力,你救不了他们。 “你连我都救不了,你能救谁? “罗曼现在不知道死哪去了,冥灵国只来了个三阶御使,自保都成问题,他们根本不在意我们! “呵,我们去救丽莎,那谁来救我们? “我就是个没了肉盾一事无成的孤儿,你就是个融不进族落的孤猫,我们什么都不是! “谁来救我们? “当作没看到不就行了? “我们谁也没看到,这不就行了……” “主上。” 马烦突然插嘴,打断了越发激动的裘明,并将头朝黑猫的方向点了点。 大口喘气、双眼冒血丝的裘明咬牙“切”了一声,忍着怒气定睛看向黑猫,却见他还在低头。 顺他的头部和胡须向下,一滴滴豆大的晶莹反着光,啪哒、啪哒坠地。 黑猫哭了。 裘明突然冷静下来,嘴角紧紧抿起,不自在地偏转视线,觉得自己眼睛发酸。 精神中的魂花也陷入沉静,一动不动。 一种冷寂而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 “主上,你应该道歉。”马烦突然打破了这片沉默。 被他提及的裘明突然转过去瞪他,马烦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发怂,而是直视着他,让裘明不禁冷笑一声。 “怎么,不装了?” “……什么?” “我天生有残疾,不能跟其他御兽缔结契约,可谓废人一个,”裘明压抑着奇怪的笑声,冷冷地解释,“你却能无视这些限制,还不奇怪吗?” “你展开的契约图阵,不属于这个时代吧?还是古文明的传承?”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二章 黑暗之处 无论是否如此,这都意味着这匹马不简单。 但他还是接受了。 因为魂花和他融为一体,本体也不具有战斗能力,黑猫只是刺客,虽然精神力出众,战力强大,但终究只是脆弱的惊影猫罢了。 他需要一个能够在正面战斗的御兽,他不得不需要。 伽格在之前说不信任裘明,那正好。 裘明也不信任他们,即使他们表现得再友善。 温何老师等人是宣逍的亲戚,他尊称他们为老师,这是因为他们在先前六年确实教了他许多,他愿意。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完全信任他们。 他们只是为了宣逍来的而已,不是为了他。这一点他很清楚。 但他不得不依靠他们。 裘明厌恶这种情况,所以,哪怕明知马烦的主动上门可能有阴谋,他也不得不接受。 可是,御兽反噬御使的事件虽然稀少,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契约终归只是契约。 “主上,我确实不明白,”马烦通过契约感应到御使内心的暴躁,小心翼翼地接话,“这个契约是蝶姐教我的……” “呵,所以你没有不甘心吗?” “啊?”马烦对这个极速跳转的话题有些懵。 裘明审视着他,双眼变为鲜血的红,一字一顿:“不甘心自己这么一个梦境世界的天才就这样搭给一个废物。” “蝶姐对我有恩,主上。另外黑猫先生还哭着呢,您需要道歉。” 马烦说得异常诚恳,裘明也没有什么发现。 “道歉?” 话音刚落,黑猫的身体一抖。 “对,”马烦看向垂泪的黑猫,将翅膀轻轻展开,铺在他的身上,温和地劝解,“我听说你们已经呆在一起十几年了。” “我不了解你们这颗星球的生灵种类,但没有契约的生灵能够耐心跟一个人类十几年,这是很不可思议却很温暖的事情。” 裘明本打算接话,却在中途闭上了嘴,只是歪过头,转身看向他们帐篷的方向。 他又望了望那个“黑盒子”的方向。 “唉。” 最终,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小,眼睛变回黑色,先是蹲下身,看着黑猫又是一抖,情绪揪起来,一股子悔意猛地突袭鼻子和嘴巴,让他的脸部中间发红,在苍白的皮肤中尤为突出。 “对不起。” 道歉还算丝滑,黑猫滴的泪珠停下了。 “其实,去救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裘明低声说,“你们御兽对魔力没有人类那么敏感,所以没感觉到。” “但是我有感觉到自身魔力和精神力的一些增强。从我们出晖炅国,一直向西走,越来越接近冥灵国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 “你们其实再过一会儿应该也有感觉了。 “那个地方距离冥灵国已经很近了,只是位置隐蔽而已。 “我们可以绕过去勘察环境,再去冥灵国求援。 “有这匹马的存在,我们不怕冥灵国那里不认,是吧……” 裘明还打算说些什么,黑猫却已经抬起头,吸着鼻子,金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扑倒他怀里蹭,“喵”了一声。 一段时间内,他缩在怀抱之中,不曾脱出。 同时察觉到魂花的活跃,裘明撸着黑猫,有些悲伤地笑了一下。之后,他转向无辜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也没做的马烦。 “你刚才是支持我们去那里救援?”其心可诛。 马烦懵懂地看着他。 “就算是绕道也很危险,你可能也会死的。” 听到他说的话,马烦忽地笑了一下,挺起胸膛,列出满口牙:“主上,我不怕死。” “嗯?” “而且,我知道您其实也不怕死。” “……” “而且,我们也不一定会死。”马烦笃定地说着不确定的话。 “……闭嘴。” 在马烦委屈中含着泪的目光中,几人应裘明要求暂留原地,商讨一会儿,并开始做一些准备。 一条支流从他们身边静静流过,浮沉闪光的碎片,汩汩转向“黑盒子”的方向。 …… 这是一片从小山底部绕弯蔓延到河谷的黑暗,宛若黑色的丝绸披在半边山谷。暗沉沉的黑色浓稠而黏泞,吸附着光线、声音与气味,将一切囿于其中。 只是此时,这一片宁静被打破。 “屮!” 丽莎浑身上下被绚丽多彩的光带缠着,身上的无形火焰爆裂地与其对峙,不时有白色的芽苗在其身上生长和枯萎,重复着生死的轮回。 与此同时,还有一圈圈水流束缚在其身边,令她举步维艰,四肢都被水绳扯住,只有在漫天的白光穿过黑暗照射在其身上时,她才能微微舒口气,提起精神。 不时有一根坚韧的细线破空而出,要不是周边的黑暗仿佛活了起来,如同一张蹦床般将细线弹飞,丽莎说不定已经人首分离。 她本来是悄悄潜伏进来的,却发现对方早有准备,一着不慎便彻底暴露。 正当她打算鱼死网破,怎么也要把白白送走时,另一个势力却中途闯入,并未正面参与她跟“克魂”的冲突,反倒是藏在背后为她助力,以形成当前的僵持局势。 不过……丽莎使劲拖断一匹彩光条带,咬着牙紧盯观察四周的情况,却只看见一片暗沉沉的黑,心中生出一抹急躁。 这群家伙害怕屈轶草的【幻灭】能力,于是联合单纯使用魔力凝结条带束缚她,再结合这群没眼色的冥河鱼妇的【束缚】,着实是让她不能动弹。 另一伙人也明显是打着什么算盘,不肯正面现身。这种躲在暗处打算盘的作风……恶心的暗系! 他娘的,这里太特么黑了,根本看不清东西。 丽莎艰难地微微挪动脑袋,在黑暗屏障的帮助下再次避过食忆线蜂的攻击,脸上多了条血痕。 幸好这种蜂类没毒性,不然她身体就报废了。 再坚持一会儿,这里的人数没她预估的那么多,可能被罗曼他们支走一大片,等到罗曼他们过来,她今晚就要把这群疯子扔到阴冥河里喂鱼! 抱着这种想法,丽莎白皙的脸上凶狠之色更添一分,周围的白点被她不断吸收进体内,让她气势暴增,又是扯崩了几条幻彩条带。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三章 蜂、鼬、韭 不过,就在下一刻,黑色的水流缚绳缠在其腿上,让她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又被几条彩带捆缚。 就在水流缠绕时,一只移动的黑影顺着水流划过,猛地凑到丽莎面前,却被其拍出一火掌抽飞,黑光一闪就不见了。 不知远近的地方蓦地发出一声惨叫,随之而起的便是骚乱声和一道利刃刺入人体的声音。 “真狠啊。”丽莎自顾自嗤笑一声。 她猜得出那是有人将引起骚乱的御使立地斩杀的声音。这组织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不过她这情况也算不上好就是了……她隐蔽地朝远方瞧了一眼,满眼阴狠,心中又担心又愤怒,让身上虚魈点起的无形之火越燃越旺。 无数细小光点落在身上以削弱这些火焰,她最终还是清醒地被固定在原地,寸步难移。 已经有一些时间了,这样不行。 白白撑不住多久。 失算了,早知道就应该把它交给裘明那小子的,他虽然看着弱,但挺能活。 丽莎心里一横,身上的气势突然平和、理顺,一股古老而深沉的气息从中透露出来,身体骨架发出咔嚓声,整个人突然长高一截。 但在一霎那间,笼罩这一片地区的黑夜突然比先前更暗,仿若吃人野兽般神秘恐怖。就在它变化的那刻,丽莎闷哼一声,抽搐地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白色的苗趁机在其身上疯长,却立马被火烧掉。 她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向暗河的对岸,沉默而倔强地抗争着。 没等多久,她突然耳朵一抖,听到了某种动静,便顺手一抖。 一枚火球便对着一个更黑暗的角落发射出去。 “等等!” 嗯?丽莎双眼瞪大,手指一转偏转火球的方向,让其偏离相当的角度怼上一团白点。 其后,她惊诧地看着满脸泥土的矮子,脱口而出: “你傻逼吗?” 这么大阵仗还过来,脑子有毛病? “……”裘明被吓了一跳,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时竟无言。 他刚才真的只是跟黑猫在山坡上旁观,一时不查被身边的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掉进这堆黑暗里。 一连撞了几下,刚缓过神就掉到这来了,又紧接着被丽莎的攻击暴露了所处位置。 “怎么回事?” 他迷茫地看向丽莎。 这反应让丽莎看得嘴角狠狠一抽,咬牙叹气:“你被那群暗属性的家伙阴了。” “暗属性?”黑猫也是啊。 “别管那些,”丽莎在话中打断他,撇头狠盯河流声发出地,指着黑暗深处的角落,不客气地命令道,“快去救精灵!” “啊?” 在裘明还有些慌、刚想抗拒时,却见丽莎眼睛一眨,精神收到她的传念:你包里的那些东西呢?全拿出来,可以应付。我在这里吸引注意,你去救一只魂之精灵,我不能让它出事。 那我出事就行了?裘明抗议,罗曼他们呢,我去搬救兵。 不知道死哪去了,他们那更危险。你这脆皮难道不想在完蛋前做点好事吗? 这就默认我完蛋了吗? 快去! 不! 你不去我现在就弄死你。丽莎眼睛一瞪,身上的火焰一盛,只见落到她身上的白色光点染上赤黄色,像是掉入油锅般颜色发焦,噼里啪啦地炸起来。 这些微小的炸裂并不至于伤人,但顺便帮裘明挡住了白韭的寄生。 先前他挡住了一颗白韭,不代表可以挡住十几颗。 “……”裘明瞄一眼丽莎流着污血的额头和咬出血的嘴角,又一瞥她背后炸裂的漫天光点,嘴角一抿,丢给她一面巴掌大的小盾牌,一转身就向河流声那里跑。 铿! 一条黑线在空中蜿蜒的幻彩光带中突然出现,箍向裘明,却被在他身上隐藏的黑猫纵身一跳,挥出爪子挡住。 (御兽种属)食忆线蜂 (御兽属性)魂 (御兽能力) 【遗忘】吃掉目标的记忆,并将其储存起来。 【记忆陷阱】 【魂遁】 (介绍)人为培育出的魂系蜂类,体型细长奇异,具有玩弄记忆的力量。 在二者几次交锋中,黑线突地一缩,钻过黑猫收拢的爪子缝隙,在其瞳孔紧缩中的神态中身躯一虚,注入其体内。 “喵!”黑猫尖叫,从空中摔到地面,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最终蜷缩成一团发抖。 经过巨量实验,“克魂”组织在设计培育时,特意令食忆线蜂在三阶时获得【魂遁】的能力,使其在遁入生灵精神的同时配合【记忆陷阱】的能力直接扰乱目标的记忆,从而破坏其精神。 只是,由于残酷的实验,食忆线蜂原本种类具备的灵智被磨灭,只能由御使操控其身躯来完成这种较精密的行动。 即便黑猫只有十几年的记忆,在此时仍然痛苦不已。 被独自抛在那个偏僻的小树林,野兽环伺,口水溅到他的残肢上,他感觉温暖渐渐离自身远去,只余被抛弃的悲凉、恐惧和莫名的执念回响在心中。 这是他不曾克服的心魔。 虽然没有契约,但裘明依然微微有所感应,但他只是身子一晃,脚步没停,在魂花的指示下猛地前扑。 他的背后,被突然出现的裘明惊住的一些“克魂”成员回过神,开始指挥御兽攻击瘫在地上落单的黑猫。 由于先前已经被丽莎宰了不少近身战斗的御兽,他们只是谨慎地命令白韭散发【寄生】的光点和让幻嗅鼬释放出迷香试探。 迷香互相围绕,纠缠为条条虚幻飘渺的绸带,散发着芬芳、沾着白点荡向黑猫。 (御兽种属)幻嗅鼬 (御兽属性)魂 (御兽能力) 【强化嗅觉】 【强化幻惑】 【芬芳】释放具有强化精神的气雾。 (介绍)人为培育的鼬类生灵,拥有敏锐的嗅觉,还可以排出具备致幻作用的粘稠香气。 (御兽种属)白韭 (御兽属性)木\/魂 (御兽能力) 【寄生】 【吸神】 【强制噬血】 (介绍)人为培育的韭菜,以生灵精神为食粮,致疯,极为危险的品种。 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下,黑猫身上显现出一只虚幻的飞蜂,嗡鸣中飞离它的身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四章 魂之精灵 幻嗅鼬的幻境和白韭的光点都具有破坏精神的能力,倘若它继续呆在黑猫的精神中,就难免被误伤。 “队长”认出来了黑猫的种族:惊影猫这一种族从属于暗系,并不擅长对付精神攻击。因此,只是单独对付他的话,倒不必像对付丽莎那般限制幻境的使用。 飞蜂划过弧线,向着暗河对岸飞去。 就在瞬间,它身子一僵,散成线形,向外突成半圆,勉强避过一只马蹄。 “嗡。”它没有转身,通过无神的蜂眼直接捕捉到目标的残影。 扇动着灰色羽翼的马烦突兀地从半空中显形,他本就应当位于此地,却被所有人潜在地忽视了,仿佛相关的感官都被蒙蔽。 他大张羽翼,浑身漾起夹杂多彩的白色光芒,闪动间冲击在线蜂的身上,令其尖叫一声四肢瘫痪,被重力吸附着降落,在半空中终于挣扎而起,拖着身躯晃荡地飞向河对岸。 从其身上漾出一连串的细长光条尽数被马烦吞掉,连带着攻向黑猫的光带也颜色黯淡,自我散逸。 马烦使用【食梦】强行吃掉了蕴含在食忆线蜂体内大部分的记忆碎片和光带中内含的幻境。 食忆线蜂一上一下,飞行得并不稳定,其御使在刚刚的冲击中也被损耗精神,一时之间没有缓过来。 瞅准时机,马烦双眼透出迷离的白光。 只见食忆线蜂身体一顿,飞行的方向彻底偏离,朝着大量白点撞去,在碰撞的那一瞬间,其身躯再次分散成现状,其中大部分的线形如烟雾一般飘散,同白点撞击而产生剧烈的爆炸,短暂间吹散了周围飘荡的沾着白点的光带。 它在虚弱时被马烦干扰了魔力操纵的感官,并因此撞上白韭制造的种子群。 缩在一旁的黑猫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正常,静静伫立一侧,冷眼观察。 就在他们解决第一次突袭时,光带和白点再次袭来,慢慢包围住他们。 经历了一定的惊慌后,“克魂”组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只是这一次,出于绝对的谨慎,他们打算耗死他们。 “喵。”“么儿。” 黑猫和马烦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决定拖延时间,架势一摆,由马烦干扰并吸收幻境,黑猫灵活地在躲避利用地形反攻。 他们打得轰烈,另一边的裘明从袋子中拿出另一面缠着黄气的小盾牌,一手握住柄,将其挡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夹着树果炸弹,使劲将其往远处丢。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持续发生,同时炸裂了附近的光带,吹散白色的光点,撕出一片相对安全的空间。 裘明赶忙跑进那处缝隙,只觉得光线蓦地一暗,可谓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眼睛保持着血红的状态,谨慎地向前探步。 在天赋和“观察术”的加持下,他能透过这一片明显异常的黑暗看穿内里:在不远处有一条哗啦流淌的支流,其本应顺利地渡过,但却在直道的某处溅起闪烁微光的水花,似乎遭遇不小的阻力。 进一步细瞧,那个阻挡物体积不大,被几条悬空的水流绳索一般套在河里,正在微弱地挣扎。 依稀间,裘明似乎看见一抹亮眼的白色。 这是……丽莎之前携带的御兽? 她刚才说“救一只精灵”? 冥灵国的精灵…… “咚。” 裘明正要大步朝那个方向走,但不知怎的,他脚底突然一滑,膝盖磕在地上,闷哼一声,一边的腿酸麻,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 没有外力作用下,他身体素质再弱鸡也不至于平地摔吧。 这么想着,裘明咬牙站起来,另一边的脚底一滑,两条腿撇着倒在地上。 他连着绊倒两次后,又突然头皮一阵发麻,抬起头发现大片的白点再次飘了过来,惊得火速握着小盾牌。 这枚盾牌材质只是普通的金属,做工也很粗糙,但在被具有恶意的白点侵蚀时却喷出土黄色的云气。云气不断扩大,罩在裘明旁边的位置,抵挡住白点和光带的攻击。 谢天谢地,温何老师没唬他!裘明匆忙从空间袋中拿出几颗树果炸弹,强迫自己沉心聚气,测量好角度后猛地朝攻击来源一旁的地点掷出。 这些棕褐的树果在黑暗中并不显眼,又是被温何特意改良过、隐藏了魔力波动的特别版本,就这么静悄悄地扔在那几个位置。 没有声音发出,但在几息后却爆发出几片刺眼的闪光,它们艰难刺穿这片黑暗,就像是黑夜中自爆的灯塔。 在几片闪光中,能看见几只黑影在其中痛苦的翻滚,逐渐不能动弹。 “克魂”的攻击突然停止了。 但是裘明顾不得这些,他立马双腿用力,在膝盖的刺痛中站起来,慢慢地向前小跑。 “咚。” 这一次,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分明保持着平衡,双腿行动如常,但就是诡异地摔倒在地,下半身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动弹。 有问题。 他闭上眼睛,压制着自己的颤抖,动用精神力“感应”周围的情况。 一开始,他只能察觉到一片难以言喻的模糊,就像是置身于不见光的冰窖之中,感官迟钝,意识朦胧。 这是这一片黑暗的特殊之处。 也不知道“克魂”是从哪里搞到这片黑暗的,但置身于其中犹如进入泥沼,感应力大幅削弱,视觉、听觉等感官受限,就连慧网信号都接不通。 要不然裘明估计就忍不住到慧网上骂罗曼去了。 这同时影响到“克魂”组织,不然他们也不会连续中了马烦的袭击和裘明的炸弹。 冷静,想想刚才的感觉。 裘明坐在地上,一只手仍然紧握住盾牌,将其至于自身胸前。 他其实并不清楚这面盾牌的防御力,但能感应到“克魂”之前的攻击远未达到其极限。 慢慢地,他地精神好像从这片黑暗中脱离出来,就像先前进入梦境世界一般看到了另一个空间。 黑暗之上,是一片繁星点点的星空。 璀璨的夜空中,一颗星星尤其耀眼,它好像感觉到裘明的视线,无声地摇晃。 裘明朝它的方向看去。 通过鲜红的双眼,他的视野极大增强,得以刺破黑暗的掩护,直达河流对岸的一根突出的柱子上。 只见一只全身发黑,只有一条白线从头部蜿蜒直达尾部的乌鸦安静地收拢翅膀呆在那里。它也正看着裘明,有些疑惑地摆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五章 阵法:他言灵 (生灵种属)言灵鸦 (生灵属性)风\/魂 (生灵能力) 【渡魂】净化灵魂杂念和怨气,并从中吸取部分纯净魂系魔力。 【他言灵】 【风遁】 (介绍)魂鸦意外变异而成的生灵,在传说中可以满足愿望,似乎具备奇异的魔力,也有传言称其为死神的使者。 【他言灵】?这是什么阵法? 阵法属于一种相对罕见的能力,具体表现为涵盖范围很大,可以干预作用范围内的物质、生灵甚至魔力等存在。根据施展主体不同,阵法分为生灵本身具备的领域以及人为干预形成的人生阵法。 但这个名字却很陌生,又有点熟悉……裘明有些迷茫,耳朵却又听到白点吹来的风声,下意识地转头观察,却突然惨叫一声。 “啊!” 一阵刺痛从他的下颔延伸至整个脖颈,他用手一摸,感觉到少许湿腻。虽然看不清楚,但这是……血。 不可能,他刚才没有被攻击。裘明急忙将小盾牌置于身前,从空间袋中拿出医生准备的药膏并涂在自己身上。 刺痛在冰凉感中慢慢消减。 连着扔出十几枚炸弹,裘明换了个位置,正由于“克魂”的表现,他能确定他们也会受到黑暗的影响,只要他不做出太大动作,他们也无法对他进行有效攻击。 但问题是,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裘明再次看去言灵鸦,对方依旧望着裘明原本所处的方向,并未知晓他已经更换了位置。 沉心静气,感受自己的天赋,并慢慢地撬动它。 终于,他在庞大冗杂的信息中提取到一段有用的信息: 【他言灵】阵法类技能,阵法范围内他人所说言语会在一定程度返照现实。 “……”返照现实?裘明又感到一阵强烈的熟悉感,但没来得及细想。 所以他先前的栽倒还有这脖子上的红线是有人在诅咒他? “克魂”这群人在看到强攻无望后选择用这种阴招吗?不对,他们可以诅咒他,为什么他不能咒回去? 既然之前他受伤了,这就表明他应该身处阵法范围内才对。 裘明深呼一口气,四肢着地,轻轻地向丽莎御兽的那个方向爬,同时嘴唇不停翁动,开始念叨对面产生爆炸,剧烈的爆炸,炸翻这群人的爆炸。 在黑暗的夜幕下,周遭空荡且没有声音,但对岸就连爆炸的亮光都不曾产生。 这个阵法好像不太靠谱啊……一边爬着,裘明一边在心里腹诽,这些人在先前可能是诅咒他摔断腿和断头,但结果却只是摔了几跤和破皮,那他许愿的爆难不成就只是产生一丝火花? 这领域的效果也太弱了。 他这么想着,突地感觉四肢关节一酸,腹部贴地趴住,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出现了几条深浅不一的伤痕,赶忙再次抹药膏。 这一次,是咒他断手断脚吗? “呼、呼。”裘明暗自咬牙,计算自己剩余的体力,再考虑一下赶路的时间。 不行,这样真的会被磨死的。他有些后悔答应黑猫过来侦查的决定了。 后悔也没用。他猛地甩头,保持趴着的姿势,一只手搜着在身体一侧拖在地上的空间袋,眼中厉光一闪,握住一颗特大号的炸弹,手中凝聚魔力,提起精神用所剩不多的体力将树果炸弹一抛,再“操作”着将之打着旋拍出去。 力量用光,裘明的下巴瞬间失力地顶到地面,他绷住脖子,裂着嘴,死盯悠闲站于柱上的言灵鸦,见其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 早就发现这个组织的御兽灵智有问题,行为呆板,智商有限,连本能都受到些许影响。那么…… 这片黑暗阻隔了身处其中人的感知,自然也挡住黑暗之外人的感应,树果炸弹再一次安全地转到柱子一边,打着旋从黑暗中脱出。 具有魂属性、精神力更强的言灵鸦有所感觉,扭着发黑的脖颈,尖喙朝向树果的方向。 这时,棕褐色的树果突然凝滞,表面闪过不祥的火红光芒。 “嘎!” 言灵鸦突然受惊般地闪起翅膀,在裘明看来,其周围聚起几缕流畅的黑色之风。它爪子一弹,扇起翅膀朝一侧移动,速度之快竟脱出一串风影。 这是【风遁】的能力。 不过……“砰!” 这枚炸药是加大号特别版,因为被温何改造过,引爆速度反而比普通的快上一筹。 剧烈的爆炸中,那只不祥的乌鸦身影被卷入其中,连带着柱子一同被掀起的气浪千刀万剐。 “哼!”裘明痛哼一声,背部两侧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赶紧用药膏笨拙地擦拭。 这次的疼痛强烈得多,再结合位置考虑,估计是言灵鸦本身的咒骂所导致。 先前的阵法威力可能是削弱版本的,因为其并未予以重视。 不过这下栽了吧……裘明又疼痛又痛快,让他们这么傻,接二连三地被炸还不长记性。 他将目光放向那片水花漾出的地方,站了起来,小跑到地点。 这片黑暗同时压制了魂属性的幻境能力,白点和光带遗留的侵蚀和物理攻击无法突破盾牌的防御,言灵鸦至少被重创,裘明暂时没有什么太担心的。 一段不远的距离,他直到身上划出十几道不浅的伤痕才到达。 裘明站在河岸旁边,眯起眼睛注视水里的水花,发现黑色平静的水流下是一只椭圆形的白球。 (生灵种属)魂之精灵 (生灵属性)魂\/神秘 (生灵能力) 【汇灵】 【灵感】感应生灵与一定种类非生灵蕴含的记忆。 【助道】改变生命形态,完全与目标融合,大幅提高目标生命力和精神力。 (介绍)身负双翼的纯净魂系生灵,本身便是纯粹的魂力集合体,大部分个体性格极为温和,天生便是灵魂的宠儿。 这次裘明有充足的时间收集信息,但是…… 救了这只精灵有什么用吗? 他不能理解,丽莎在外面都快被抽成傻子了,为什么还要惦记着一只没有正面战斗能力的御兽。它不能左右战局,甚至被捆缚在这里,即便揪出来也可能一起死吧? 等等,被捆缚?刚才的那些水流绳索呢? 裘明眼睛一挣,猛地朝后退去,却为时已晚。几条黑色的水绳在其刚退后时便冲出水面,在其挣扎下捆住了他的左手和右腿。 什么东西! 他被惊得亡魂皆冒,又突然感到双手猛地一痛,就像断掉一般,偏偏保留着知觉。 不用接触,湿腻的感觉就通过皮肤传达至脑中,刚被医生开发的裘明专用特效药治愈的轻伤突地迸裂血液。 这种坑爹的受伤方式…… 那只乌鸦居然还活着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六章 丽莎应对 黑幕之下,白点和光带坚持不懈地侵蚀着处于中央的人。 在攻击的间隙,丽莎眼尖地看到“克魂”将一堆五颜六色、看着就让人心烦气躁的不明物体灌入支流的上游,不禁气急地朝那个方向发动【心火】,又添了颗火球。 倾注那反光不明物质的行为顿时中断,一条更为坚韧的光带甩过来,把丽莎扔到另一边。 “呼。”她站起身,再次吸收大量的魂系魔力,通过虚魈的【精神转化】将其一部分转化为精神力,同时补足魔力和精神两方面的消耗。 这个组织的宗旨就是跟魂系作对,那么以魂系为主导的冥灵国自然就是他们眼中的刺,双方是天然的敌对关系。 冥灵国的魂属性魔力主要来源于阴冥河,它在塔兰山脉西侧发源,流经各国边界地带,在太阴国地段沉淀一次杂质,继而进入冥灵国的地界,为冥灵国带来兼备纯净与污染的魂系魔力。每年四月,金乌上升,魂念错杂,魂系魔力会进入活跃期,但这个活跃期却超过了冥灵国本身的净化效率,从而给国内造成影响不等的灾害。 这也是冥灵国最忙碌的时候。“克魂”便经常趁机找冥灵国的麻烦,即使不进入国内,也会在阴冥河地段下手,通过污染阴冥河的中游来污染冥灵国的魂系魔力源头。 太阴国又从来不会在明面上制止这些事情。 “屮,一群混蛋。” 丽莎聚焦魔力,将【心火】的目标锁定在这些光带上。 只见一丝丝火焰沿着光带蔓延到远方,倏地颤抖起来,半透明的光带荡起波纹,构造开始变得不太稳定。 与分散的白点不同,幻彩的光带是被那些幻嗅鼬的精神密切相连才得以被其操控的,【心火】可以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情绪和精神,让它们难以抑制地心念错杂,分散注意,这让丽莎得以用力挣脱光带的束缚,用身上的火焰硬顶着白点的寄生向前冲刺。 就在一瞬间,她的双脚脚踝处蓦地刺出两道血痕。 刺痛出现的一瞬间,丽莎条件反射地朝旁边一扑,膝盖向前踢,整个人抱成一团以护住要害和内脏。她担心这是那只食忆线蜂的再次袭击,然而脚踝部持续存在并扩大的刺痛感提醒她并没那么简单。 没有短距离接触,没有明显的魔力反应,没有空间波动。 在这个基地中,最有可能漫无生息发生的攻击无非是暗系、水系、魂系和道具攻击。以她的感知,即使被这片黑暗削弱也不至于注意不到生效慢的水系攻击,暗系并非“克魂”的专长,且有不明势力干扰,“克魂”采用的话实在有失妥当。 那便可能是魂系和道具攻击了……虽是这么想,丽莎心里却倾向于前者。 冥灵国的警卫都清楚一件事:“克魂”对魂系有极大的敌意,但“克魂”的制式御兽却恰恰离不开魂系。他们研究魂系,并以此针对魂系。 思考只是一瞬间的事。丽莎同时拿出裘明扔给她的盾牌,将之立于自己身旁,将手掌覆于其上。 盾牌应激般发出大量黄气,扩散并包裹在丽莎身边,这些黄气竟然聚而不散,团在丽莎身旁,其身上被无形力量切割出来的伤口也不再恶化,而是被她通过控制肌肉巧妙地绷住伤口。 在之后,她拿出先前从裘明袋子里硬拿来的药膏抹在自己身上,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身为隶属于冥灵国的精英沧桑期御使,她的各项素质堪称上佳,拥有充分发挥黄气盾牌和药剂效果的控制能力。 仅过片刻,她在先前思考的基础上,通过自身丰富的经验和学识推断出这属于言灵鸦的【他言灵】领域的影响,手指勾出魔力的细链,再次对盾牌发出的黄气进行某种操作。 这些黄气随之融入丽莎的皮肤之中,在此之后,丽莎的身上再也没有出现新的伤痕。她似乎以某种方式阻止了言灵鸦的干涉。 将黄气转化为对自身的某种加护后,丽莎收好东西,再双手支地,一个鲤鱼打挺站直,撒丫子朝着之前白点所在的方向狂奔。 就在她正前方,一片白点犹如黑夜的单条星河孤零零地流淌而来。 与先前的白点密集攻击有明显的不同。 他们慌了!丽莎眼神一凝,当即伸手甩出一道无形的火焰。 火焰精准地避过白点聚成的飞河,呈一条抛物线悄然落到隐于黑暗的敌人身上。 被其契约的白韭操纵的白点群一个摇晃间溃散不少,竟然有部分飘向周围开始弥漫的光带,当这些不同的白点落到光带之上时,其突然膨胀开来,像先前吸收丽莎精神力一样开始吸收光带的内含的魂系魔力与精神力。 一条条闪着朦胧光泽的半透明光带悄然熄灭,留下长成的白色小苗失重间坠落在两方相隔的阴冥河中。在其就要接触河面时,一只只长着鱼鳍的人手从河中探出,张开掌心的嘴巴将之吃掉,无影无踪。 部分围攻丽莎的成员被虚魈的【怒情操纵】极力放大对队长和同伙的愤怒,并被点燃了【心火】,一时之间思绪杂乱,难以有效控制情绪,也丧失了对白韭精神的精确操纵能力。 结果就是他们的攻击彼此抵消并伤及同伙,狗咬狗之中给了丽莎机会。 她逐渐接近了支流的岸边,用火球烧穿一条条勉强被组织起来的光带,利用盾牌散发的黄气防御白点的侵蚀,双腿肌肉绷紧,用力一蹬就腾空而起。 两三只通体黑色为主、色彩斑斓的墨鱼从支流河岸破水而出,被空中跳跃的丽莎一转身发出的无形火焰烧灼,突然浑身抽搐,发出几声尖叫后被其御使压制着跌回河里。 在污墨鱼掉入河流的那一瞬,本从河流中伸出的弯曲手指也突然绷直,错乱地舞动起来,在此后迸裂而分散成黑色的水珠。 丽莎安然落地,对着终于能够看清的“克魂”众人毫不客气地再次补上一圈无形火焰。 本来蓄势待发的白点和光带再次相互交织和磨损,在没来到丽莎面前就自我溃散。 他们这些人已经因为恐惧而对彼此心怀怨恨。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七章 秃木冥柏 这种状态很容易被愤怒和急躁的心火影响,所以虚魈的能力对他们生效极为显着。 摆好架势,丽莎再次挥出一道橙红色的火焰,温度明显高上一筹,烧得几颗白韭簌簌落叶,莹白的植株发黄发黑,在精神中响起几声哀鸣。 大部分都只是二阶的白韭,虽然拥有【寄生】和【吸神】的能力,可以克制许多魂系御兽,但它们本体脆弱,被火系明显克制。 距离太近,幻嗅鼬们已经无法彼此配合凝成光带针对丽莎,它们被御使操纵着突袭,用利爪和长尾物理上阻挡丽莎,即便被她一只只拍飞和烧伤重创,但由于数量很多,竟然拖住了她的脚步。 “那颗冥柏呢?快拿上来!” 这里的黑暗非常浅淡,消音的能力也弱了许多,而就在应付幻嗅鼬不要命的缠斗时,丽莎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小声略显焦急的传唤。 冥柏,秃木冥柏吗? 屮,大意了!她被三只幻嗅鼬前后夹攻,只能绷住腿,腰部用力,身子后仰,手臂顺势前举,将手掌对向那一侧。 无形的火焰和橙红的火球被其同时发出。 “嗡。” 一只黑色、身体残缺的飞蜂突兀现身,早有准备地将蜂刺对向炽热火球,将储存的黑白兼备的记忆碎片粉碎成魔力并击向它,同时身躯开始虚化,变成半透明的状态,猛地冲向无形的火焰。 砰。 炽热的火球和黑白色的魔力冲击彼此抵消,归于寂灭。 无形的火焰则突然一阵扭曲,消散在空气中,一只体积小了不少的食忆线蜂的身影再次从虚空中浮现。 它刚刚将通过【遗忘】积蓄的记忆碎片尽数粉碎,化为魔力冲击,以硬对硬的方式抵消了火属性的火球,在之后【魂遁】进入无形的火焰,活用【记忆陷阱】扭曲了丽莎赋予该火焰的最初攻击意图,让其自动消散。 这些并非简单的操作,很明显是早有预谋。 这只食忆线蜂粉碎的记忆碎片同时包含丽莎的记忆。她与同伴盾二在刚出国境时被“克魂”偷袭,自身的记忆被【遗忘】影响,丢失了一部分。 这也导致她难以记得一些细节,甚至连进入冥灵国的具体步骤也忘了。 接下来就是不停的追杀,不说一直被缠住的盾二,就连刚出晖炅国境的罗曼和裘明都牵连其中。 这是一个阳谋。 她不得不潜入这里,而这里也确实暗中做好了陷阱。只不过,在丽莎看来,另一方势力的干预使得“克魂”的安排付诸流水,也给了他们生还的机会。 眼见食忆线蜂自损精神也要挡住攻击,丽莎硬抗几道爪击,身躯一晃,抬起手臂。又要再度攻击,却觉得手臂一沉,虎口、肘部和肩关节忽然一阵刺痛,就像被刀狠剁了几下,连接的神经中断。 “啊。”在四周喃喃的咒骂声中,她的手臂终于无力地垂下。 言灵鸦的【他言灵】领域的强度突然加强,刺破了丽莎体内融入的不断损耗的黄气,伤及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一股麻木之中的钝痛像锤子般敲打丽莎的头颅。 她的动作突然停下,整个人被几只还活着的幻嗅鼬猛地顶飞,一连在地面打了好几个滚。 冷汗涔涔地沁出她的额头。 “唔……” 可惜“克魂”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被众人围着的人从旁边走了过来,苍白的手中握有一根仅剩几片叶子的干枯树枝。 这树枝很细、很粗糙,外表普普通通,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令人心生反感。 秃木冥柏,冥灵国的“特产”。 这东西可谓杀人无形,将魂系的诡谲发挥到了极致。 “呼,你可真难对付。” “队长”声音喑哑,有些虚弱,应该是先前操纵食忆线蜂却被反噬多次产生了不轻的创伤。 御兽灵智低下的情况下,如果由御使强制操控其行为,那么御兽一旦受到重伤,御使本身的精神也极易被反噬。 在丽莎攻击下尚存活的“克魂”成员尽皆约束御兽接下来的行动,默契地开始默念着什么。 咔嚓的声音不停,丽莎虽然感官已经麻木,仍然注意到自己全身的骨头已经错位,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猛兽将死,亦有余威。“克魂”显然不愿产生更多的伤亡,打算利用言灵鸦的能力耗死她。 “对了,里面还有一个。” “队长”话音刚落,保持淡然的丽莎面色一变,咬牙切齿地瞪着这家伙,心中上火的情况下突然呕了口血。 血液极快地由鲜红加深成黑色,仿若死去多时的血。 丽莎的身体好像认为自己已经死亡。 她抱着自己的胸口,难受地喘息,一丝丝血液从其口中冒出,滴到地面时却已经是漆黑的泥泞。 秃木冥柏的叶子晃了晃,在细小的气流下,有一片叶子脱离树干。 “啊!”丽莎受击般吐出一口血,卧伏地瘫在地上,一只手狠狠攥着自己的胸口。 在“队长”漠然的命令声中,她模糊的视野依稀看见“克魂”成员正在忙碌着什么。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瞧见被秃木冥柏锁定的人的惨象,并没有太过注意丽莎的情况。 这一片黑暗不同于先前的陷阱地区,颇为浅淡,罩着人的五官模糊,看不清楚。 同样的,它也遮蔽了丽莎胸口放置的黄气盾牌那平常情况下本应闪过的微光。 …… 裘明的四肢已经因为剧烈运动和反复受伤而被折腾得脱力了。 很明显的,他其后被这些水绳轻易地捆住并吊了起来。 就在他微弱地挣扎时,他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只羽毛凌乱、身上有不少秃坑和擦伤的黑色乌鸦目光凶戾地看着某个方向,振起翅膀,乘着风开始飞行。 那只还活着的言灵鸦? 这是魂花的【显像】能力……裘明眼睛一眯,头脑飞速转动,因为手肘被水绳束缚住,他只能松开一直攥紧的掌心,任凭提前握住的炸弹落下,嘴里喃喃着什么: 快掉、快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八章 恶化变异 炸弹突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马上爆发出炽白的光芒,迸发的冲力搅混平静而清澈的水面,波浪和水花四射。 一只只形貌奇异、同时具有人类和鱼类特征的怪鱼被惊得从水波中现身,由它们控制的水绳也全部崩散。 (生灵种属)冥河鱼妇 (生灵属性)水\/魂 (生灵能力) 【通灵】吸食灵魂碎片,并与灵魂碎片结合,加速提升自身实力。 【游曳】强化自身的灵活度与速度。 【束缚】喷射水流,以柔和多变的水流束缚目标。 (介绍)生活在阴冥河中的奇特生灵,半人半鱼,相貌奇特,常聚集在灵魂力量浓厚的区域。 裘明被它们放开,却由于没有支撑而在空中跌落,正下方就是漆黑的支流。 这条支流是被刻意引来的,其内部很可能有什么东西,这才能够控制本来是阴冥河生态保护者角色的冥河鱼妇为他们攻击入侵者。裘明一旦跌入,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阴冥河水本身就是很危险的,更何况他先前似乎还看到那只魂之精灵周边有一圈花花绿绿的污染物质。 不能掉进去!裘明第一时间尝试自救,拿出携带的几颗树果,正打算操作。 “呲。” 他那条握住树果的手臂的指关节突然一阵无力,全身肌肉僵硬,蓦地一顿。 又被【他言灵】攻击了。 树果炸弹从指缝间掉落,裘明一时之间无法做出什么,“感应”到马烦和黑猫由于躲避刚才的爆炸余波而溜出较远,不能马上赶来。 这是被自己拿的炸弹坑了吗? 几颗棕褐的炸弹掉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如一块巨石砸入水面,爆炸时溅起诸多水花。 裘明再次利用【他言灵】干预炸弹的掉落速度,以阻止水面中再次涌起的水绳。 这次溅起的水花空前得大,以至于在他身边一圈都升起高低不一的浪花水圈,一道道地激出水柱。 附近,一个黑色的身影被水柱喷到,突然一阵抽搐。 一朵巨大的虚幻白花突然在黑幕中绽放,白色的光带就如同一条条银河那么绚烂。 它出现了一瞬间,吞住试图搏命进入水花的黑猫和即将掉进水面的裘明。 原地只留下一朵枝茎纤细、整体都由半透明的白光构成的小花。 在这里的迷之增幅下,沉寂许久的魂花终于积蓄完力量,一举摆脱【融合】状态,离开裘明的身体,同时在增幅下构建真实幻境,将即将被支流吞没的裘明和黑猫纳入幻境之中。 “嘎。” 藏匿有一段时间的言灵鸦见到伤害自身的对象消失,暴躁地鸣叫,突然朝着魂花追去。 它的飞行姿态有些别扭,速度也不快,没有使用【风遁】的能力。 这是因为它在先前试图攻击时被河水溅到,精神被一定程度地污染了,状态不佳。 一条条水柱突然从河面刺出,直指脆弱的魂花和缓慢飞行的言灵鸦。 几条浑身散发出不祥气息,眼瞳浑浊而疯狂的畸形怪鱼浮了上来。 与先前的冥河鱼妇不同,它们的牙齿不像人类那般整齐,反而歪曲而锋利,口腔裂开到整个身体的一半,身体出现一根根骨刺,却又是半虚幻的状态。 在它们浮出水面后,几根漆黑的水柱根部遽然有一半烧成橙红的岩浆,另一半凝成暗蓝的坚冰,冰火两部分和谐交融,一齐朝魂花和言灵鸦灌去。 “嘎。” 魂花尚未有所反应,被河水伤到的言灵鸦大声怪叫,身上勉强转起微风,几次险险避过冰火柱的攻击。 它随之看向那几只畸变的怪鱼,张开喙部,发出嘶鸣。 白色的魔力突然在怪鱼周围轮转,如同浪花扑向怪鱼,卷起其中一只后方才湮灭。 被卷起的怪鱼身躯一阵颤抖,瞳孔涣散,不祥的气息和身体一并消散,融化在支流之中。 眼见攻击起效,言灵鸦乘胜追击,再次发出一声嘶鸣。 魔力浪花再次激发并扑向残留的怪鱼,却好像撞上坚硬的石头那样自我飞散。只见几条怪鱼的方向亮起一片华丽的光,其形状大抵为一件华丽的贵族礼服,勾连着诸多暗红色、仿佛红宝石绚烂的丝线。 这些怪鱼——也叫“煞痴鱼鬼”通过【痴鬼】的独有能力防御住言灵鸦的【渡魂】攻击。下一刻,它们同时极力张开占据身体一半大小的狰狞大口,怨念一触即发。 正在闪避的言灵鸦身体一顿,羽毛褪色一般灰了下来,行动速度明显减缓,不一会儿就被冰火柱蹭了一下,一边翅膀的羽毛被烧毁大半,又接着被冰冻,再也无法飞行,横着转圈向地上坠落。 冰火柱失去攻击目标,开始追踪托着魂花、飞在空中的马烦。 他们不远处是躺在地上的裘明和焦急的黑猫。 裘明紧闭双眼,头偏向一侧,嘴里留出黑色的血,仿若死去多时,只有心脏还微弱地跳动。 “喵。”黑猫着急地按压他的胸口,为其做急救措施,却没有作用。 他在真实幻境内突然吐血晕厥,这很蹊跷,因为除了言灵鸦的【他言灵】影响而产生的生理损伤外,他并没有受到过重的精神伤势。 裘明说得对,这地方难对付的东西真的太多了……黑猫不禁有一阵悔意,只能加大按压的力度,疏通裘明的呼吸。 另一面,马烦则吸引那些煞痴鱼鬼的注意,以防它们攻击不便行动的裘明。 魂花则分出光带深入水面,尝试救援捆在其中的魂之精灵。 这地方的增幅有限,魂花的真实幻境只能存在短时间。 高温与低温兼备的冰火柱在水中灵活得犹如水蛇,一次次突出水面咬向马烦,都被他一一闪过,即使偶尔被极端的温度侵袭,他翅膀一合,总能够挡下这些极端的温度。 他的防御力好像比三阶的言灵鸦高出很多。 绕着圈子,马烦终于驮着魂花一步步靠近那些煞痴鱼鬼。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斗篷走到垂死的言灵鸦旁边,低头冷眼瞧着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十九章 污墨鱼 这只乌鸦身上那条令其看着颇为奇异的白线已经烧毁,一边翅膀的冰已经溶化,在残留的高温下溃烂,并不臭,而是散发一股烧焦的气味。另一边的翅膀已经则从中间扭断,不自然地瞥向空中,分明是由于强行着陆而摔折。 要不是言灵鸦数量有限,真不想救这一只。 被称作“队长”的黑斗篷翻出两颗晶莹的结晶,一颗是碧绿色,富有生命气息,另一颗则是莹白色,感觉虚无缥缈。 他将两颗结晶“操作”着注入言灵鸦的身体,按住其猛烈的挣扎,对着其瞪起的眼瞳冷冷地警告:“别动,畜生。” 说罢,他的手边亮起温润的光辉,所至之处治愈了言灵鸦的擦伤,羽毛也生长而出。 之后,看着它的伤势差不多痊愈,他不耐烦地放开它,甩着鞋跟踹一脚,将其用力踢出这片极深的黑暗。 这只乌鸦蠢得可以,还是别来添乱了。 隐藏在黑暗之中,这些御兽对他的感应会降到最低,他有恃无恐地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匹灰色的马匹不断翻飞,灵活地避过冰火柱和华丽礼服的纠缠,在一次次的动作中,他的周边时而有黑色的液体摇晃,奔涌向下,注入几只鱼鬼附近的河流。 这么快的速度,还有那液体……至少有水和风双属性吗? 看这表现是有些棘手,但也不是杀不了,也不需要杀。 这次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任务…… 斗篷人扭过头去,看向魂之精灵所在的关口,瞳孔一缩。 一朵洁白的魂花正飘在半空,分出一条白中染黑的光带在水中探寻,一只绝大部分身体都被涂黑的椭圆形球体虚弱地躺在其旁边。 “魂之精灵……”“队长”轻声喃喃,腰部绷紧,腿部一蹬,突地闪到魂花旁边,手部光芒一闪,一只身体有部分残缺的食忆线蜂应召而出。 它在这一小段时间经过治愈,已经恢复了部分伤势。 强盛的生命力和灵活的生命形态,这正是“克魂”花大代价培育改造出这一物种的目的。 “叮!” 一道黑影突然与蜂刺短兵交接,将其击飞,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嗯?”斗篷人没做什么,这片黑幕却一暗,变得更为深沉。 黑猫竖着瞳孔,突然身体加重,寸步难行。 他在一瞬间内失去了控制四肢的能力。 “冥河鱼妇居然没有接着攻击你们……”斗篷人胜券在握,也没有在意,略作观察后得出总结,“那些液体,是阴冥河的河水?”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也是,毕竟是河水出了问题,只要注入正常的河水,那些精神分裂的鱼自然会摆脱控制。 “尤其是阴河魂花扎根的冥土附近的河水,具备的【渡魂】能力要强得多。 “你们很聪明。” 斗篷人挥了挥手,制止了继续发动攻击的食忆线蜂,朝向伤痕累累的黑猫。 他抬起了脚,感到一股拉力,又停下了,低下头向后看。 一只细瘦、青白交加的胳膊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身体主人勉强半开鲜红的眼睛,嘴角依然淌着黑色的血,混着地上的泥土,将脸蹭得黑红一片。没有说话,因为被秃木冥柏诅咒过的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斗篷人一甩右腿,让裘明的手掌“啪”地拍到地上。 他正要向前走,陡然又有一股拉力。 一条黑白交加的光带拽住了他。 “很痛苦吧,”“队长”没有挣扎,而是转向分出另一条光带缠住魂之精灵的魂花,蓦地出声,“这些污染专克纯净的魂系御兽,尤其是你们这些魂花。” “每一年,这些污染都会卷土重来,杀掉一批批的魂系御兽。 “这就是冥灵国的轮回。” 他语气漠然,盯着缠住自己肩膀的魂花,话题一转: “我可以帮你们解除这些污染和损伤。 “你们加入我们。 “我们会终止这绝望的轮回,会给冥灵国带来新生。 “加入我们,我们会给冥灵国带来希望。” 没人搭理他,魂花的光带束缚的力道甚至重上一截。 斗篷人猛地睁开魂花的束缚,再次向外迈出一步。 “吼!” 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吼几乎震破他的耳膜,他眼中明显出现惊愕的情绪,立马向后一退。 光景变换,他此时身处一个紫白相间的杂乱田野之中,面前是一只庞大的、浑身被岩浆包裹的凶残脉龙! 他又被惊得退后一步,却突然一顿,重新平静下来。 吼声的气浪卷携泥土和枝干汹涌而来,他面前却出现一面黑幕将之全部弹飞,黑幕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在某一刻,这方世界突然“咔嚓”一声,如同被撑碎的玻璃房子碎裂。 河岸旁的魂花一抖,几片花瓣碎掉、消散,整朵花蔫了下来,黑色以更快的速度攀上他的植株。 凭借对黑暗的部分控制权限,斗篷人轻松破掉幻境,几步走到河岸边,用手一招,食忆线蜂飞速潜入水里。 不一会儿,一只墨鱼被黑色的线牢牢捆着脱出水面,被“队长”攥在手里。 他一步步走向魂花和魂之精灵白白的位置,右手上抬,对着二者的位置,手指用力捏。 “噗。” 墨鱼喷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墨汁,尽数溅在二者身上。 魂花和白白的身体突然抽搐,溅到的地方都染成五颜六色,最后深化为黑,死沉沉地不再有动静。 (御兽种属)污墨鱼 (御兽属性)水\/魂 (御兽能力) 【强化污染】 【稀释】 【魂遁】 (介绍)人为培育出的墨鱼类,精神常处于疯癫状态,具有强攻击性,喷溅的墨汁对精神具有高污染性。 远处的裘明突然身体一跳,漾起了金光。 魂花的状态令他在一瞬间感到心悸。 “队长”瞥他一眼,没有在意,对着混乱的魂花和白白说: “你们的同胞每年都会遭遇到这种污染,感觉如何? “还在执迷不悟吗……” 他话音一顿,猛地朝一旁扑倒,躲过了一束金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章 落叶诅咒 炽盛的金光打在水上,迅速生起一圈金色涟漪,扫向占着地利与马烦缠斗的煞痴鱼鬼,让它们哀鸣一声后尽皆消散。 重新站起来的“队长”猛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不知何时恢复了些许气力的裘明: “你……” “哼,”裘明揣起黑猫,大步流星地走向魂花的方向,让“队长”警惕地后退,自己用一只苍白的手抚着魂花,“污染就是你们放的吧,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失去敌人的马烦飞到其身边,双眼不安分瞅了瞅,看到裘明跪坐刻意挡在身后颤抖的双脚,无辜地移开视线。 “队长”站立着观察,终是接口: “这是必要的牺牲。” “呵,”裘明不屑地怼回去,“那你们也就是个笑话。” 他仗着先前的攻击威势,决定先打肿脸充胖子,反正情况不可能更差了。 与其对峙的斗篷人并未继续接话,而是掏出了一根干瘦的树枝。这根枯萎的树枝上只剩下一只叶子,被其用力拽了下来。 (生灵种属)秃木冥柏 (生灵属性)魂 (生灵能力) 【落叶诅咒】将生灵的灵魂活性和冥柏树体绑定,当冥柏树叶全部掉光之际,生灵灵魂完全消散,成为活死人。此能力只能使用一次。 【侵蚀诅咒】使落叶诅咒能够破除强力精神防护而生效。 【爆发诅咒】诅咒生效时树体燃烧,大幅提高诅咒强度。 (介绍)魂系木材变异而成的生灵,以怨憎为食而迅速生长,可以施展强烈的诅咒。 感受到这根树枝的信息,裘明下意识瞳孔一缩。 下一刻,被拔掉叶片的枯枝立刻燃烧起来,腾起幽蓝色的火焰,依稀间有鬼影重重在之中哭嚎,在火焰中燃烧殆尽,终于安息。 保持跪坐姿势的裘明突然一抖。 “队长”立马腿部绷紧,直冲向裘明的方向,食忆线蜂松开污墨鱼,紧跟其脚步飞行。 马烦抖擞精神,挡在几人前方,上空的黑暗突然阴沉下来,剥夺了其行动能力。 “主上……”马烦欲哭无泪。 被全面爆发的诅咒搅得脑子剧痛的裘明没有搭理他,只觉得短短时间内,自己的精神状况就恶化了几层。 在其精神中相互割据冲突的力量突然被搅动,如同一个被推倒的熔炉,极力向外倾泄灾难的熔岩。 “啊!”裘明猛地朝前迈出一步,双目成金色,正对斗篷人和食忆线蜂。 一束耀眼的金光迎面而出。 斗篷人瞳孔一缩,正要做的动作中断,身体僵住,只见一面黑幕霎那间在其身前显现,将金光弹到高空。 一圈金光再次扩散,直冲云霄,刺破黑暗一层又一层的束缚。 最后,金光被黑暗吞噬,但光暗交战之中,这片黑幕被冲淡了不少。 “……” “队长”沉默地看着近处抱头呻吟的裘明。 黑暗被冲淡后,他不用依靠对黑暗的控制权限便能在可见度提高不少的环境下看清裘明。这足够说明黑暗的威力被削弱得极其明显,外面那个丽莎也挡不住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给他的心思蒙上阴影。 秃木冥柏的【落叶诅咒】对非贤者的性命具有支配性的收割力,但对这二人居然都没起到预期效果。 还有这个邪门的家伙,明明只有出生期,不过是刚接触精神修炼的实力,竟然能做到这种事。 还好…… “队长”藏在斗篷里的手悄然握住一枚令牌。 蹲在地上的裘明神色一动,勉强抬头看去。 (生灵种属)附咒鬼符 (生灵属性)金\/木\/魂 (生灵能力) 【临时融合】 【强化诅咒】提高附体生灵本身诅咒能力的强度。 【赋灵诅咒】为附体生灵的魔力附加额外的诅咒效果。 (介绍)包含怨念的符咒,内部散发的魔力充满不幸的悲叹和不自然的气息。 只见“队长”手臂一甩,将这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符咒扔向不知何时驻留在其旁边的食忆线蜂。 符咒化为光融入后,它身体上的黑色光芒一盛,残损的部分全部补足,甚至拉长了一截。 它转向裘明一方,发出威吓的嗡鸣声,蓄势待发。 “么儿。”马烦身旁一道虚影亮起,强抵着黑暗压制,站直马身,戒备地展开翅膀,遮挡位于其后方状态不佳的几人,身上的光芒不时呈现出扭曲的波纹。 本想运用增幅隐于黑暗偷袭的黑猫被裘明强行握住爪子,不能参与战斗。 “嗡。” 食忆线蜂散成线形,线段的两端同时拉扯,竟从中间将自身扯断,分成两条等长的线段。线段重新聚合,形成体积缩小一部分的两只飞蜂。 这同样属于食忆线蜂的天赋体质,但需要大量的魔力供应,在分裂后还需要两倍的心力操控,消耗很大,被“队长”作为底牌使用。 与此同时,两方都察觉到有一个越来越大的红色光点接近这里。 那是突破黑暗封锁的丽莎。 时间在此时极为重要。 两只飞蜂首先进攻,唰地向前俯冲。 马烦与他们面对面冲刺,顶着黑暗加深的侵蚀和剥夺,双眼亮起迷蒙的幻彩光芒。 两只飞蜂对空气和速度感官迟钝下来,为了争取时间只能拼命闪动翅膀,但对身体的控制出错,只是抽搐般抖动,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飞行轨迹一下乱了。 马烦张开嘴部,对着他们吐出强烈的白色光柱。 黑色光芒笼罩住食忆线蜂的身体,引导他们避过光柱的主体,只是被余波波及。即使如此,大部分余波也在接触到它们的身体时悄然陨灭。 “队长”通过契约控制飞蜂的精神被马烦的【感官操纵】影响,但附咒鬼符没有感官,并没有被其影响,另外,这枚附咒鬼符赋予的诅咒中含有“攻击弱化”,足以削弱甚至抵消一定威力的攻击。 尽管如此,一只飞蜂主动分离,化为虚影贴近马烦,带着一股冲劲刺向他。 被视为目标的马烦张开翅膀阻挡,却被其虚化穿透翅羽,同时又被下沉力度蓦然增强的黑暗压制得不能动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一章 另一只蜂 飞蜂化为虚影溶入其体内,同时发动【遗忘】和【记忆陷阱】,将马烦折腾得眼珠乱晃、精神错乱,整匹马吐着白沫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终究只有二阶的实力,面对被附咒鬼符强化的三阶食忆线蜂,同时被“队长”操纵的黑暗攻击,能撑上一回合已经称得上实力不错了。 另一只飞蜂则凭借制空优势同黑猫对峙,每每落入下风便尝试进攻痛苦抱头的裘明和失去行动能力的魂花,以使黑猫束手束脚,接而夺回优势。 在他们争斗日趋激烈时,一个擦出音爆声的火球轰了过来,直直落在“队长”身上。与此同时,支流泛起涟漪,几只以黑为主、颜色斑斓的污墨鱼从水面钻出。 黑色的斗篷升起浓厚的黑雾,渐渐将火球腐蚀殆尽,“队长”闷哼一声,朝前倒去,半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强行挨上这一击让他并不好受。 丽莎并未前阻止距离更远的御兽打斗,而是心急地对御使进行攻击。 擒贼先擒王,只是她没想到“队长”竟然狠戾到没有召回御兽。 马烦依旧昏迷在地上,头部冒起蓝黑色。 “克魂”的御兽针对魂属性。被实力高上一阶、且强化后的飞蜂携带着诅咒【魂遁】入精神之中对其创伤很深。 本就被牵制的黑猫开始被两只食忆线蜂进攻,节节败退,爪子上染上蓝黑色,锋锐不再,甚至开始融化发软。 他同时受到这枚附咒鬼符携带的“攻击弱化”和“毒素”诅咒的影响。 就在他再次被击飞时,两只食忆线蜂突然一晃,竟然在一刹那间分裂、整合并再次分裂为三只。 挥出【心火】火焰的丽莎正要再次攻击,突然肩膀一沉,浑身无力,身上的火焰也慢慢熄灭。 她被剥夺了魔力和行动能力 “呕。”半跪的“队长”呕出一口血,从其严实的斗篷中有液体不断滴下。 在越来越淡的黑暗中,这些液体的红色越发饱和。 在三只食忆线蜂的围攻下,黑猫身上的伤口一条条增加,蓝黑色在其感染的伤口处扩散,连血液都没有流下。 蹲在地上的裘明倏地大张双眼,愣愣而空洞地看向魂花所处位置的一边。 除了黑色占据身体一般的白白之外,几只鬼鬼祟祟的墨鱼柔软而无声的脚步突然僵住。下一刻,它们猛地一弹,直冲向虚弱的魂花和白白。 “滚!” 裘明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大吼一声。 一圈黑色的波纹以其为中心,如同狂风一般向周围一圈猛冲,他在吼完后连忙狠咬一口舌头,在刺痛中拼力控制波纹越过魂花、黑猫、马烦和白白,径直撞到食忆线蜂和正在喷涂墨汁的污墨鱼上。 几声源于精神的尖叫同时刺出。 “啊!”正艰难躲避丽莎下一轮攻击的“队长”粗哑地痛吼,突地抱头下跪,口水混着血液下滴。 他趁着丽莎被这动静分散注意,正担忧地回望的那刻,不顾自身疯狂逸散的魔力和狂躁的精神力,收回昏迷在地上的两只食忆线蜂,最后发动剩余的薄薄一层黑暗,将自身融入其中,身形消散。 黑猫一个闪身,凭借直觉远离那只食忆线蜂,也没有接近裘明,而是极速跑到魂花和白白身边,拖着残影叼着他们向远处逃跑。 被“队长”遗弃的食忆线蜂分身突地一动,黑色的线形身体突然膨胀起来。 “么儿。”随着黑暗消散,不再被压制的马烦立刻站直,张开翅膀,白牙咬住裘明的衣领,将其驮起,发疯般地闪起翅膀朝远处飞。 “轰!” 被留下的那只食忆线蜂爆炸了,掀起一阵包含着诅咒的烟气,向外疯狂地刮飞一切,几息间就包住了这片地区。 更远一些的丽莎被风扑个满怀,被迫停下赶路的脚步,手上腾起火焰,一道道朝烟气招呼。 她试图使用【心火】的能力加快烟气的损耗,并利用火焰灼烧有害物质。 先前行动慢上一步,因为她在裘明发飙前通过屈轶草的【强化感应】发现“克魂”组织疯狂上涨的敌意。 尤其是在黑暗消散之后,没有感知抑制,那剧烈的敌意甚至令她口袋里的屈轶草烫得烧手。 只可惜,这股烟雾似乎同样具备“攻击弱化”的性质,丽莎的攻击所造成的影响微弱。 在烟气之中,一道纤细的黑影于其中穿梭,贯穿那几只疯癫过后濒死的污墨鱼,串着它们朝黑猫的方向飞去。 污墨鱼这个物种以“污染魂系御兽精神”为培育目的,但其本身也是魂系御兽,这就导致其具有高污染性的优势时容易污染自身的精神,陷入精神不稳定的状态。在裘明天赋的刺激下,它们本就脆弱的精神彻底崩溃,四周透出黑色的虚幻雾霾。 这雾霾似乎具有某种难以阻挡的污染能力,让这条黑线微微抖动。 接着,它敏捷地飞到逃窜的黑猫身边,将几只胀开的墨鱼扔向他。 “喵!” 宛如惊弓之鸟的黑猫瞳孔竖起,遵循着某种直觉,没有反攻,而是叼着魂花和白白逃跑。 就在这时,魂花一个激灵,飘出他的嘴巴,顺着他的腹部向下飘落,同时分出一条光带使劲顶着他的肚子,将其朝远方推了出去。 “轰!” 污墨鱼爆炸了,溅起漫天的黑色墨汁。 与先前的五颜六色墨汁不同,这次的墨汁泛着黑色的雾霭,竟隐隐比先前的黑暗更加使人不安。 大片的墨汁摔落在正下方的魂花上,将之完全浇成黑色。 被推远的黑猫团着四肢打滚,然而依旧被笼罩在墨汁飞溅的范围之内,这时,他含着的那颗几乎完全变成黑色的椭圆球跃出他的嘴部,轻轻一撞,将他弹到更远的地方。 零星的墨汁滴到了它椭圆的身体上。 它抖了抖身子,颜色更黑了点。 黑猫再次翻了几个滚,爪子扣在地上磨出火星,终于止住自己的身体。 飞在空中的马烦和致力于驱散烟气的丽莎突然身体一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二章 残局 他们四肢的关节处就像正被刀子割一样,一点点翻出深可见骨的裂口。 马烦双翼血液飞溅,马身一侧,摔落在地,顺着惯性摩擦很长的距离,划出长长的血痕。丽莎则迅速翻出那枚黄气盾牌,勾起魔力操作着,不停吸收着黄气以压制自己新出现的伤势。 陷入精神切割一般痛苦的裘明像滚地葫芦一样翻动,刚滚出没多久又被风力吹回马烦旁边,撞在其伤口上,令其痛嘶一声,灰色的马身突然透明,失去踪影。 “我没救了。” 绕着魂花着急转圈的黑猫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他扭头看向那只全黑的椭圆球。 “我……”那只魂之精灵口吐人言,语气中包含着意料之中的失望和哀伤。 自身这完全漆黑、隐约有暗彩的身体,就如那丢弃在地、孤独安静流淌的石油。要么强留于世,或点燃为灾焰,或堕落成魔鬼,要么自我处决,或自燃成一团白气,或沉淀为肥沃地基。 “谢谢你们。” 黑球转向他们,非常诚恳。 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能够再三帮他,这让他心怀感激。 不怕,他不怕。他有好多的朋友都在等他。 “白白!” 一道沙哑的女声突然打断他们,插入了这场单方的谈话。 听到熟悉的呼唤,魂之精灵突然抖了一下,不自在地扭动,似乎想挖个洞藏起自己的身子。 “我不是‘白白’了。” 说着,它有些自卑地缩了缩身子,朝着一边滚动。 看它这熊样,丽莎快气笑了,正想开口,忽然眼神一肃,把一侧的手塞进口袋,沟通屈轶草,对着白白的附近施展能力。 一丝丝不明显的裂痕在空中打开,从中掉出一只身体崩碎的黑色飞蜂。 它被【幻灭】的能力强制中断了通过【记忆陷阱】构建的幻境,自身承受相当程度的反噬。 这记攻击相当凶狠,令它近乎支离破碎。 “白白,”丽莎对着黑球大喊,“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快给我滚回来!” 她已经不期望这次能够阻止“克魂”的污染行动了,但至少要把白白全须全尾地带回灵湖去。 完全被污染的魂之精灵,它们会…… “白白!”丽莎再次急切地大喊,不顾伤势向前赶路,又突然绷腰后翻,避过斩向她头颅的一条锋利的黑线。 又是这只该死的畜生! 丽莎神色一狠,身上同时爆发出寒凉的阴气和无形的火焰,通过魔力震荡激起一阵刺耳的尖鸣,将正在施展能力的食忆线蜂强行打断,紧接着不停挥出火刃,一刀刀地砍在它身上,令其发出的黑色光芒扭曲不定,犹如被风吹拂的微弱烛火。 食忆线蜂被迫飞离,径直飞向灰暗的高空,消失在灰蒙蒙的云朵里。 精疲力竭的丽莎架势一散,无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地呼着气,周围聚集密布的白点,将之不断吸收入体内。 魔力恢复的速度要比先前慢上许多,一是她体力消耗极大,没有太多精力操控魔力聚集在身侧,二是没有作为魂之精灵的白白通过【汇灵】能力帮助聚集魔力。 相对应的,由于魔力恢复较慢,她通过【精神转化】恢复精神力的效率也慢了不少。 “嘎。” 熟悉的鸦叫声,裘明猛地张开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瞪着正飞向他们的言灵鸦。 他被秃木冥柏重创精神,又被接连刺激,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天赋。 甚至,他感觉到这个状态的自己极其危险。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同伴。 它的羽毛恢复如初,身上有一条明显的白线,驱使黑色的旋风,气势更盛,头部两侧的双眼向外渗出黑色的影子。 和早先“队长”拿出的那枚符牌气息相似。 这只言灵鸦被附咒鬼符加持,实力得到巨大提升。 其具备的【他言灵】领域随之威力大涨。 躺在地上的裘明低下脖子,眼睁睁看着腹部开始撕开一个口子,蜿蜒向上,裂得越来越深,身体上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烟气逐渐消散,坑坑洼洼的战斗场地之外,一批批还存活的斗篷人站起来,“包围”了他们。 他们要让前来侵袭的人类开膛破肚、痛不欲生。 “呵。”裘明瘫在地上,不屑地看着自己腹部的裂口。 跟常年精神割裂的难以言喻的疼痛相比,肉体上的疼痛可以被操纵着降低阀限,算得上什么? 他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只死乌鸦都不敢干预的程度了? 就这么点能耐。 裘明漫不经心地冷眼仰视冲向他的言灵鸦,挑衅地冷笑。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魔力点中从裘明口袋里露出的黄气盾牌上。 盾牌应激般流转黄气,围绕间遏制裘明伤势的继续加深,甚至令其有了自主愈合的趋势。 扑过来的言灵鸦翅膀一顿,正欲返回。 一点纯粹的莹白光芒在其额头一闪,它的意识在一瞬间陷入空白。 下一刻,一束火焰扑面而来。 “嘎!”它惨叫,被一颗又一颗微小的火球锁住去路。 偏向于灵魂净化的【渡魂】能力与以诅咒为主的附咒鬼符相性不合,【风遁】本身是逃入风中的能力,但它浑身魔力失控,难以充分调动,飞行方向更是东倒西歪,纵然丽莎魔力微弱,它仍然逃不出去。 一道利刃在灰暗的光线中闪过,嗤的一声,一颗小巧的鸦头成抛物线优美地落下。 气势收敛的黑猫嫌弃地挥了挥爪子,又给鸦身补了两爪,切开了它的一对翅膀。 没有“克魂”的帮助,这只言灵鸦就是个小心眼的废物。 但现有“克魂”组织的御兽都被丽莎打残,出于谨慎也没有接近裘明和丽莎,无法帮助言灵鸦,让其被几人设计,简单地杀死。 被割下的鸦头仍然没有死亡。 它先是懵懂地掉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抓成三段,混着同样被斩成三段的、只剩一半的附咒鬼符,喙部微微张开。 一晃眼,它的神情突然狰狞,喙部上下分得极宽,大力到将自己撕成了两半,血液迸溅,尖利地叫: “嘎——” 尖鸣之后,它睁着眼睛,但彻底失去了神采。 完全死亡。 丽莎刚要舒口气,突然神色一动,勉强自己站直,又倏忽跪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三章 前仆后继 她看到白白那黑色的身体突然飘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向支流砸去。 言灵鸦的【他言灵】一般只会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别人的话语,对其本身的话语的效果则相比起来极其微小。但身为领域的主人,言灵鸦可以挑选对自己有利的话语强化其实现效果。 就在刚才,这个濒临死亡的言灵鸦身首分离,【他言灵】领域一下分裂成了两半,鸦头对于鸦身展开的领域来说便相当于“他人”,被鸦身主动实现了其临终的诅咒: 他至少要拉着一个敌人去死! 与此同时,裘明心中一悸,脑中突然闪现一幅画面: 花体染成石油色彩的魂花闪着妖异的光,突然被身体周围先前分出本体、还未完全染黑的光带猛地拔起,同白白一起扔向那条支流。 但与白白不同,向裘明发出画面的正是那残存有白色的光带。 魂之精灵由魂花进化而成。 魂之精灵难以忍受的污染,作为比其更弱形态的魂花应当是更加难以忍受的。 但魂花却撑了那么久……裘明忍不住心存侥幸,但又马上理性地否认自己的观点。 不对,这种妖异的感觉已经不是魂花了,他已经被污染、已经变了! 魂系被污染后,改变的甚至包括性情。 那残存的白色相当于其原本的意识,他跟白白有同样的打算:在自己彻底变异之前去死! “不行!”裘明强忍剧痛,努力挪动身体,爬着赶路,在移动间搅动腹部的伤口,拖起长长的红色尾巴。 “够了!” 丽莎终于站起来,一把按住裘明,极快地翻出落在不远处袋子里的牙膏,不顾其挣扎,将裘明强行翻过来,手指环绕魔力精准地点了几下,竟然止住了血,又将药膏猛地洒在空中,勾起魔力丝线缝合伤口,溶进药膏。 “你躺这!” 丽莎不再信裘明的任何反应,干脆用一条严实的带子捆住裘明的四肢,免得他四处乱动,又将自己拿着的黄气盾牌转动,手指一勾,拉出众多黄气,稳稳地铺在仰面躺着的裘明身上。 麻利地做完这些,她双腿用力一蹬,身形不稳地朝前方赶,看到黑猫叼着什么东西,动作敏捷地狂奔在她前方。 咚—— 轰—— 听起来仿佛兽群奔波的声音,丽莎耳朵一动,转过头,却见诸多的斗篷人和他们残疾的御兽尽数朝这里冲来。 那些御兽被这段时间频繁的战斗波及,或是被丽莎直接攻击,可谓状态萎靡,仍被他们控制着赶路。 “杀了那只魂之精灵……” “黑化那朵魂花……” “它们都该死……” 言灵鸦已经死亡,“队长”抛下他们单独逃脱,大部分成员在外绞杀四阶贤者,还有一部分在进行资源转移。 有生战力都被丽莎打残,他们上前也是送命。 只是…… “去死——”面对致命危险,他们仍然不断上前。 密集的火球再次铺天盖地飞来,不多一会儿又减员一部分,但他们仍悍不畏死地向前,一次次阻挡黑猫和丽莎的路。 “轰!” 一只红着眼睛的幻嗅鼬细长的身体肿成球形,突然爆开,乍起的冲击力将黑猫和丽莎带得脚步一偏,使他们被无休无止的撕咬和钩爪淹没其中。 黑猫明显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形,有些慌乱地闪避着攻击。 状态不佳的丽莎则主动挡在了它前面,向他传念: 你速度快,去追他们,我在这里挡着。 说罢,她身上火焰激燃,大片的白色光点被她吸收过来,强行收入体内、化为己用。紧接着,她手掌一挥,一瞬间洒出满天细小的火球,朝着御兽和斗篷的头部砸去。 虽然看着凶猛,但在正面火球时,这些残存的成员仍大多狼狈地避过头去。 另一部分成员眉心处白芒一闪,意识突然一断,再次回神时却恰好与火球正对着亲吻,被烧个正着,惨呼一声后昏迷倒地。 几个躲过的成员突然脚步一顿,挡住了后面赶路的几人,在推搡中突然内讧,身上闪过黑色的雾霭,反过来争锋相对。 这几个人是污墨鱼的御使,受其影响,精神本就不稳定,又因为尚在操控御兽时,污墨鱼就被另一只食忆线蜂杀死,意外遭遇严重的污染和反噬,开始反击同伙人员。 被攻击的人或是因为事情发生过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被这些精神混乱的御使攻击个正着,一排扑倒,阻碍后面人群的继续行动。 突起的动乱反而减轻了丽莎的压力,让她见缝插针煽动局面,能够在围攻之下多坚持一会儿。 黑猫没有犹豫,毅然转身,力量【爆发】,金眸眨动,隐匿气息,快到连残影都未产生,小巧灵活地钻过人群和御兽的空隙,奔向空中飞远的两道白光。 避开一只又一只爆炸的御兽和狂乱的白韭种子风暴,黑猫终于走近相对平静的一片地区。 骚乱也无法传入,安静得过分。 他动了动耳朵,仰头看去。 一片深沉的黑暗。 不知何时出现的、新的一匹夜幕。 “喵。”黑猫含糊不清地哼了声,眯了眯眼睛,没有顾虑其中的隐患,盯着在全黑的天空中尤其耀眼的那两颗启明星,跟了上去。 这片黑暗的高处。 全身泛起斑斓漩涡的白白开始颤抖起来,一缕缕白光被逼出它的体外,让它的眼神越发混沌,只能提起全部精力向支流的方向飞。 言灵鸦将死前的反噬的确威力强大,但不至于让它毫无反抗之力。 它是心怀必死之志主动顺应【他言灵】的力量飞向支流的。 然而,在飞到半途的时候,另一颗颜色更诡异的光球追上了它,从中伸出分出一条纯白的光带缠住它。 一丝丝黑色从它身上沿着光带流向那颗光球的位置。 它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颜色渐渐变淡。 在这个过程中,它们飞得极为接近,速度趋缓。 “你是谁?”等到负担减轻到一定程度,白白不禁脱口询问那颗光球。 对方没有回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四章 三种天空 “快停下来。”它着急地动动身子,发现自己被光带绑得严严实实。 对方没有给它挣扎的空间。 “你这样会被反污染的,真的!” 刚说完,不断乱动的白白突地一僵,整个半黑的球上下颠倒地晃悠。 对方似乎耗尽了耐心,在摇着它的同时回应:你不觉得自己死得太草率了吗? “……什么?”白白五官颠倒着,愣愣地问。 这样就死了,也太草率了。 “可是前辈们也是这样的啊。” 那你的前辈们可真垃圾。 “……”白白一时无语,呆呆地任凭对方吸取自己的污染,好一会儿,它才回过神,接着问,“你是先前那个同源的气息吗,不觉得难受吗?快停下来吧。” 它鼓了鼓自己的身体:“我已经可以自己压制了,你这样会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逐渐恢复感应水平的它凭借【灵感】察觉到对方的状态不对。 就像是濒临爆炸的危险品。 这是超出极限多久了? “不行,你快停下!”白白惊恐地说,发现自己被捆得更狠了,几乎被勒成两半。 我不! “……” 我不会死的。那个声音信心满满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我就是不会死。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面临什么,我都不会死。 对方刚回应完,白白发现自己的颜色恢复到原本纯白无暇的状态,一种久违的轻松荡漾在心中。 但对方的状态又让它的心一提。 它刚要说什么,只感觉重心一偏,紧接着就是一股强烈的旋转力,捆绑的力度一松,整颗白球被猛地跑了出去。 “啊!”白白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这么突然的吗? 它的身下是一条黑色的河流,头顶是瞬间爆发出诡异光彩的一颗光球,只感觉自己要完。 那颗散发着刺眼而妖异光芒的光球突然像烟花一样炸开,露出中间的那一朵枝叶摇曳的花朵。 那花朵绝大部分的地方都凝集着巨量的污染,发出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就连稍微接近都是充斥着诡谲而令人作呕的气息,以前的纯洁和神圣荡然无存。 一个身影跳到半空,腰、背、脖颈接连用力,牙齿一松,将衔在口中的小盾牌甩到更高的地方。 他的气势瞬间爆发,利爪被黑色的光芒淬得极长,在空中再翻一圈,利爪一弹,挥出几条极为锋利的黑芒。 挥出的瞬间,他借助魔力爆发时的反冲力被推向后方,便顺势张嘴叼住那只下降到一半的白球,接连翻几个滚,轻轻挥爪抓向地面,又挥出几丝微小的黑芒以抵抗惯性,得以轻轻地四肢着地。 他松口,体型变小的白白晕晕乎乎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没有去管这个已经脱离危险的魂之精灵,黑猫仰头看向天空。 那几道他拼尽全力挥动的黑芒接连砍在黄气盾牌上,最后一击正好将其劈成两半。 在这片黑色的夜幕中,魂花的周边迎风生长出一朵又一朵巨大的、五颜六色但以黑色为主体的巨大虚影花卉。以它们为中心,充斥着各种颜色的黑色开始吞没周围的夜幕,仿佛涨起的潮水灌上沙滩。 掉在地上的白白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只看了一眼这个景象就吓得昏厥。 魂之精灵对魂系魔力很是敏感,它受到的影响要比黑猫大得多。 在污秽得缤纷的天湖以下,那块被劈开的盾牌突然大放金色光芒,挡住了倾盆的天上脏污。 金光来自于裘明,他在发现自己行动受限时便极其勉强地尝试将天赋的力量贮存在这枚小盾牌之中。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渺小的黑猫静静地看着这些,抿了抿嘴唇。 越来越多的“湖水”倾泄在盾牌泄漏的黄气和金光形成的屏障上,屏障也向上缓慢地弯曲,试图将其包起来。 两者在彼此拉锯。 只是,在黑猫的视野之中,在这片夜幕之外,还有另一个更久远而遥远的气息驻留,仿若一片亘古星空。这片星空不在物理上的任何地方,但确实让它感觉到了其存在。 只在下一刻,黑猫受惊般一抖,警戒地左右环顾。 它发现这片夜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点亮,仿佛破晓时光突然到来。 夜幕之外。 还在混战的人群突然整体一顿。 一圈巨大的光晕盘桓在上空,乍然点亮这片黑暗的地区,让附近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普照之下全无暗土。 一道道刺得热睁不开眼睛的光柱规律地亮起,在发生骚乱的夜幕旁边围成了一个圆。 这剧烈的光就像狂风一样一路呼啸着挤入在场人们和御兽的眼睛里,让他们惨呼一声将头缩到自己怀里,眼眶红得发紫,泪流不止。 即使是那些没有视觉的白韭等御兽也行动僵硬,被这大片大片的光圈照得反应缓慢。 除早有防备的丽莎外,其他尚活着的都仿若被从内到外彻底升华,什么都不剩,这导致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如同全身关节生锈的机械一样动弹不能。 在空中光晕的正中心,一株两片主叶合抱的向日葵静静漂浮,叶片高举,一道顶天立地的炽白光柱被其射入灰蒙蒙的云中,撒落而下,形成这一海光辉。 黑发,但双眼闪烁青蓝色的罗曼从植株中冒出,身体融入这片光海,在下一刻已经来到丽莎的旁边,几下踢飞那几个包围她的御兽和斗篷人。 他收回腿,直立于地,扫了正在往回赶的丽莎一眼,拍拍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借着自己御兽发出的光芒蒸干自己,抚了下自己的头发,留下自认为潇洒的背影。在之后,他神色严肃,朝向稀薄的夜幕所在迈步,双眼上下打量着这片黑暗。 若说其先前是一块厚皮革,现在就只是一面轻烟织成的薄纱,还在拆散和蒸发。 炽烈的光芒弥漫在这片河谷的绝大部分地区,一切都无处隐藏。 在边缘的地区,一个满面皱纹,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头露出头发稀疏的脑袋,摇着脑袋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罗曼和向日葵并没有阻拦他,刺眼的光甚至有一小条部分暗淡下来,为其让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五章 精灵与段氏子 老头看似慢悠悠地走着,速度却极快,不一会儿就接近罗曼,还同时将一只手伸进自己衣服的口袋,摸索着什么东西。 在他停下的时候,他竟从口袋里掏出一节小小的白色根须。 不见有什么其他动作,他一抚,这根须竟然随之变大,很快就长成被其手掌握住的大小。 “老友啊……”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感慨。 “走你!” 他突然哈哈一笑,手臂向上用力一甩,人参就脱手飞出去,窜入那逐渐消散的夜幕之中。 做完这些,他撇了撇嘴,摆摆手,对着罗曼的方向拱了拱手,原地蹲坐下来,保持着笑容闭目养神。 残留的“克魂”成员不可能坐以待毙。 但罗曼的实力表现明显超出他们太多,硬打是没有胜算的。 一些人心生退意,眯着红肿的眼睛,转身退走,但当他们试图低头以削弱强光的干扰时,他们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碧绿符文。 符文样式简单,但不停扭动着,相互挤占下竟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残存的人也发觉身体的不适感,却全都虚弱地抬不起脚。 所有的“克魂”成员及其御兽全部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面目呆滞,双眼无神,被剥夺了绝大部分的体力、精神力甚至思维能力。 在处处闪眼的聚光环境下,他们甚至看不见彼此所在,只是一个个孤独地倒下,成为独自摆在砧板上的肥肉,任凭宰割。 “解决了。”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一个黑发黑瞳、高大粗壮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他们旁边。 他并没有移动,本就站在这里,只是突然能被人们察觉到罢了。 “辛苦了。”罗曼转过头,难得正经地回话,一抹光芒顺着其手指一点,烘干了壮汉身上同样湿漉漉的衣服。 毕竟有女士在这里,一个大男人湿着身像什么话。 这么想着,罗曼的眼睛又不受控制地朝丽莎瞄去,嘴里没停: “莎莎啊,小明明怎么样了,没事吧? “是不是要去你们那儿休息那么几个月?” 虽然前面那么说,但他这语气分明就是希望裘明有事的样子。 丽莎没理他,在不能动弹的裘明身上点几个穴,勾连起魔力,催发先前所敷药膏的药效。 裘明只觉身体被几股凉气冲击,五内俱焚的闷热瞬间被其浇灭,伤口的撕裂和钝痛也缓下来。 他挣扎着抬起头,声若蚊蝇:“魂花他们呢?” 闻言,丽莎手上一顿,表情平静地回答:“他们没事。” “真的?” “……”丽莎干脆地在他脸上点了一下,裘明突然嘴部肌肉僵硬,张不开口。 他不甘地被丽莎放着平躺,脖子用力后仰,眼眶撑大,眼球向头顶攒着,拉得整张脸都变形。 耀眼的光幕、灰黑的天空,接着是被照亮的河谷和土坡,一条黑色的支流闪烁着同样刺目的白光。 裘明双眼中红色一闪而逝,突然眼神一凝。 他通过天赋的增强刺透光幕的遮挡,却发现黑色的支流之上发生了一些异状。 在耀眼的金色反光里,点点黑、白、红三色光点缓缓聚集,液化为一团没有五官、被支流推着前进的光球。 这本来也不能算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有“克魂”倾倒污染的例子在先,阴冥河中什么东西都可能有。 问题在于…… (生灵种属)阴河精灵 (生灵属性)暗\/魂 (生灵能力) 【汇灵】 【渡魂】 【强化幻惑】 (介绍)阴冥河畔与阴河魂花催生出的罕见精灵,体型极小,灵智很低,常成群结队地产生。 这条支流并没有阴河魂花生长在两侧。 毕竟其一般具有【渡魂】的能力,会破坏“克魂”组织对冥河鱼妇和煞痴鱼鬼的控制。更何况,这条支流本身就有可能是被“克魂”刻意挖掘的。 那这些阴河精灵是哪来的? 就在裘明思索的同时,他的眼球一转,突然感到旁边乍然亮起一道光。 这束光并不刺眼,无形无质,一如白色沙滩上的细沙,沉默而细腻。 本就细比薄纱的夜幕被唰地撕破。 “什么?” 首先出声是那个黑发黑瞳的壮汉,他藏在浓眉下的小眼睛瞪大,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 地面的黑猫和白白居于他们不远处。 而在他们之上,一朵色彩斑斓到可怕的魂花轻轻摇曳,发出了与颜色截然不同的纯澈白光。 一片如同石油湖泊,湖面上花朵亭亭玉立、缤纷绽放的天空亘立其后,不时有花雨瓢泼,柔情蜜意地翻飞在那株魂花上。 然而,飞舞的花瓣在接触到魂花的瞬间就突地融化,化为一摊妖异的墨汁,在其摇曳中溅落流动,为缤纷增添一色。 尽管如此,魂花发出的白光不减分毫。 他扎根在一汪金色的清泉之中,像在吸收赖以生存的养分,逐渐舒展身体,顽强地甩落淤泥。 那些多彩的泥点被簇拥而来的光幕接收,被其艰难地升华,彻底净化成虚无。 罗曼身体一抖,眉毛猛地皱起来,低声喃喃: “怎么会,他们竟敢……” 他看向空中的魂花,眼中多了一份动容,正要朝前走,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 回过头,他见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疑惑地开口询问:“前辈你……” “我来吧。 “真稀罕的苗子啊,哈哈。” 老者打断他,一手没有抵抗的罗曼拽着往回扔,大声一笑,搓搓自己的手,笑容满面地抬头,做了个拥抱的姿势,最后双手轻轻一拍。 对面天空中突然亮起一个光点。 不多时,光点越来越大,一颗苍绿的椴树从中破出,越长越高,越长越壮,枝条越分越细,在最外层的嫩芽处扩出嫩绿和嫩黄的小花。 花的最边缘是嫩黄的小豆,同嫩黄的苞和茎之间仅由条条乳白的细柄相连。 仿佛一股风拂过,它的枝叶沙沙作响,摇晃间枝条错落。 (生灵种属)段氏子 (生灵属性)魂 (生灵能力) 【内部聚灵】汇聚并在内部储存大量魔力。 【融合】改变生命形态,和目标生灵融合,在一段时间内会与附生体完全融合。 【精神转化】魂系魔力和精神力可在极短时间内彼此转化。 (介绍)生于椴树之下的人参,与其融合会增强生灵的精神力,喜爱化为人形,尤其是作为人类老者行动。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六章 洗尽铅华终进化 这株椴树身形虚化,在下一刻摇落满树小花。 小花纷飞,尽数落在金色的湖泊之上,点缀成金黄白相间的星河。 椴树的主干则渐渐收缩,笔直地飞向魂花。 半空突然传出一股阻力,抵住正在朝他飞行的椴树。 魂花在反抗。 可能,他并不希望有生灵被他污染。 躺在地上的裘明双眼一瞪,略显滑稽地一蹬腿,吓了丽莎一跳。 只见,魂花扎根的金色湖泊突然更加闪亮,荡起涟漪,夹着黄白的小花倒灌入魂花枝茎内。 这令魂花突然受惊般摇了摇花瓣。 失去阻力的椴树虚影抓住机会,一把冲向魂花的枝茎,贴在其上,与其融合。 下一秒,一道白光突然在每个人的视野中和心中亮起。 魂花身上斑斓的颜色被迅速逼出,泼入背后的妖异花群中。 他腾起金色的光焰,气势极盛,在其身后又凝结出一朵满身耀金的巨大花朵。 这花朵在生成之刻便立即烧尽了几朵张牙舞爪的花朵,聚集明亮却不刺目的光线,如同一张巨大的手掌将石油般的湖泊扇到地上。 一巴掌、两巴掌、三巴掌。 这张巨大的手掌,拍飞了湖泊的基底,截断了湖泊的河水,捏爆了湖水中的残余枝茎。它将整片湖泊拆得七零八落,和光幕、光柱配合将所有湖水蒸发得干干净净。 而后,它缩回魂花的枝干中,光晕流转,逐渐将其包成了一个光球。 这个光球缓缓降落。 “喵。” 见状,黑猫撒丫子朝那颗光球跑去。 围观的几人互相瞧上几眼,交换了眼神,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株魂花?”丽莎挑起眉,不顾裘明突然警惕的眼神,直截了当地发问。 这么猛的侵蚀连她看着都要跪,一株魂花居然能挡住,她才不信。 绝对使了什么手段。 她不可能会放可疑分子进入的。 “嘿,”罗曼很给面子地马上回答,为了抢占先机还说个语气词打断别人,“你们国家的先知可是同意了的。魂花这个物种还有他不了解的事?” “先知同意了就行。” 称号为“盾二”的高壮男子没等丽莎开口就答应了。 “你……” 丽莎语塞,扭过头,不想跟这个死脑筋的同事搭话。 当然,实力比不上他也占很大的因素。 一旁的罗曼耸耸肩,也是无奈的样子。 旁听他们对话的老者笑了笑,捋了捋胡须,瞥了眼裘明,又看向光球的位置。 黑猫已经赶到,正蹲在那里翘首以盼。 光球在下降的过程中逐渐褪色,由原本的金色挥发为淡淡的黄,最后定格为纯澈的白。 其体积也越缩越小,最后缩到直径为二三十厘米的样子。 他漂浮在空中,在黑猫将将头顶的位置停住,不再下落。 一双黑色而明亮的大眼睛突然钻出白球表面,同时在其身体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突起逐渐伸长,形成了两条洁白而光滑的触手。 与白白的相貌有九分相似。 最明显的不同点大概是,这一只圆球的气势强了极多,简直不是一个水平。 这只圆球看着下方的黑猫,眨巴眨巴眼睛,飘了飘,缓缓下降,与黑猫平视。 一双金色的眼睛和一双黑色的眼睛平等对视。 “叽?” “喵。” 叫声刚落,圆球的触手伸得很长,一把缠住黑猫,将其抱了个满怀。 半天都没有撒手。 其后,黑猫在身上缠了个圆球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迅速地跑回裘明的身边。 被他遗忘的白白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丽莎的身边,正缩小着体型抱着她的大拇指蹭着卖萌,希求谅解。 被他不停蹭着的丽莎心里虽然痒痒的,仍然拿开大拇指,屈起食指狠狠弹了它一下,将它弹得昏头昏脑,一下躺在丽莎另一只手的手心里。 小样,敢自灭是吧? 老娘弹不死你。 一旁的罗曼识趣地没有出声插嘴。 “回来了啊,”老者重新盘腿而坐,看着返回的黑猫乐呵呵地点头,眼球一转看向裘明,促狭地发问,“小子,这下知道老夫没有恶意了吧?” “先前你可能耐啊,居然能反噬老夫。” 说着说着,他一挑眉,发现裘明神色不对,满脸戒备。 自家御兽克服并消灭所有污染,进化归来,这可是大喜事,怎么就不高兴了? 这小子又是哪根筋抽了? 此时,正对着黑猫的裘明抬眼向上看,正好与也在打量着他的圆球对视。 一人一球同时撇开目光。 圆球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 裘明则是转回视线,直接发问: “你是谁?” 一问既出,几人全部傻眼,包括黑猫和圆球。 “那颗,额,人参,”裘明中途想起不能暴露天赋,机智地改口,“进入了魂花体内,应该有什么副作用吧,就像这个段子儿爷爷。” 裘明指向老者,接着说: “是记忆和人格发生了变化,还是干脆地夺舍?就像这个段子儿爷爷一样。 “我家魂花可是一个粗鲁的小天使,不可能会这么看我的。”他在最后加上了这些判断的依据。 在过去这些年,虽然魂花和他语言不通,但每当自己被分割的精神和天赋刺激得快崩溃的时候,魂花总会中途帮他分担,调理他的精神。 虽然手段通常比较粗暴,导致他痛上加痛,但效果很显着。 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好着呢。 一定是外来的什么精神夺舍了他。 他就知道有阴谋。 本来裘明也不想直接点出,毕竟这个破老头跟罗曼他们的关系似乎挺好,他们不一定会相信他。但这事关魂花,他不能不马上提出来。 一点风险也不能增加。 “噗。” 老者头未动,眼先转,面无表情,发现罗曼正捧着肚子,艰难忍笑的样子。 他突地蹦了起来,拨开黑猫和圆球,跳着就给裘明一个爆栗。 “啊!” 接着,他揪着裘明的耳朵,朝着耳道大声地吼: “不许加儿化音! “呸,你他娘的以后不许叫老子名字,听到没有小兔崽子!” 吼完后,他面色铁青地放下被吼得眼冒金星的裘明,负气地背对着他盘坐。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七章 祖安行为 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丽莎靠近裘明,手上冒出白色的魔力,疏导其经脉,使裘明的眩晕显着减轻。 “段氏子一族在冥灵国中也属于极为稀少的珍贵御兽,它们通常会化为人形寻找有资格相互融合的人类。在【融合】之后,人类或御兽自身的精神能力会得到大幅强化,也不会受到人格分裂之类的负面影响。”丽莎对裘明这么解释道。 “嗯?”裘明很是意外,忍不住发出疑问,“真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吗?它们又图什么呢?” 单纯地做好事?但是【融合】彻底完成之后,它们自身的存在就等于消亡了啊。 “哼,”丽莎还没回应,背对着他的老者一声冷哼,闷闷地回答,“别把你们这些人类的思维强加在我们身上。” 说完,他直接起身,悻悻走了,打算去附近散散心。 越想越气,再呆在这,他杀人的心情都有了。 “总之,”丽莎无奈地接话,“你们好好聊聊吧。”她若有所指地看向在一旁等待的黑猫和绑在其身上的圆球,拽着一直笑个不停的罗曼朝盾二的方向走去。 对方并未参加讨论,而是抓紧时间安静地试图搜寻刚死去不久的“克魂”成员的记忆,以获得一些新的情报。 这种踏实的作风让丽莎不禁露出欣赏的神情。 一旁的笑声戛然而止,丽莎扭头望去,只见罗曼的大脸距离她极近,让她一下后退。 偏偏对方眯着黑色的眼睛,脸上满是狐疑: “你不会喜欢他吧?” “……”丽莎听到后,一巴掌拍在罗曼脸上,将他的头推得一歪。 植人那细腻的皮肤瞬间被这一打击拍得通红。 “放心,我不喜欢肌肉太多的壮汉,”丽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厌恶,撇过了头,搓了搓用来拍打的那只手,笑了一下,“也不喜欢花花肠子的小白脸。” 说罢,她转身走去。 “……”捂着脸的罗曼缓缓放下手,他脸上的红色在行者强大的体质下迅速恢复,嘴唇抿了抿,低声“嘁”了一下。 他用力抹了把脸,放下手后,脸上重新挂起嬉笑,悠哉地背手走了过去。 围观了这一切的裘明在心中给丽莎点了个赞。 太棒了,硬怼渣男。 虽然实力强大,但却乱搞男女关系的屑植人。 “喵。”黑猫淡定地出声,把逃避现实的裘明叫了回来。 “额,”裘明轻轻挥了挥手,咳了一声,面对着圆球正襟危坐,“你是?” 他自认摆出了自己能做出的最诚恳、最严肃的态度。 对面的圆球收起了缠着黑猫的触手。 “叽。”你哥。 “……啥?”裘明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接受到的精神意念。 “叽。”知道你傻。 “……你语气也太冲了。”好好说话。 “叽~”圆球发出一声讥笑:弱鸡才不值得哥施舍眼神呢。 “……” “叽。”一根触手指向裘明:你,辣鸡。 “叽。”同样的这根触手指向圆球自己:哥,强大无敌。 贫嘴的过程中,裘明逐渐死鱼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那只张扬的圆球,嘴巴咧宽,鼻子出气: “呵呵。” 这真的是魂花吗? 为了确认,他强忍虚弱,双眼突然一红。 (生灵种属)魂之精灵 (生灵属性)魂\/神秘 (生灵能力) 【强化驭魂】 【强化魂仆】 (介绍)身负双翼的纯净魂系生灵,本身便是纯粹的魂力集合体,大部分个体性格极为温和,天生便是灵魂的宠儿。 比魂花强了许多的气息,除此之外确实与魂花高度相似…… 但这能力是怎么回事?跟丽莎兜里的白白相差得也太远了,简直不像一个种族。 还有那个“性情极为温和”,他都不知道该从哪吐槽。 这边裘明正思索着,圆球却突然“叽”地大叫一声,双眼瞪大,抖个激灵,突然抓狂,身上分出十几道触手,尽数捆向裘明。 “嗯?”裘明非常迷惑。 黑猫无奈地挡在他身前,令触手都暂停在其面前。 “怎么了?”远处的丽莎察觉到动静,在那大喊。 “叽!”他偷窥哥! 裘明眼中暗光一闪。 “什么偷窥,你只是个球啊,虽然看着挺讨人喜欢的……”说着说着,丽莎就没声了。估计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叽……”不,你们不懂!他…… 话没说完,圆球突然身体一转,翻半个筋斗,面朝里被裘明死死捂在怀里,触手乱动。 大概是刚进化后还不熟悉种族焕然一新的身体,这些触手连裘明的边都没挨着。 “唔唔唔唔!” 裘明一挑眉,啪地打在球身上。 清脆响亮。 不停蜷动的圆球蓦地一僵,忽然收回了所有触手,懵懂地抬眼看向裘明。 缓缓的,他抬起了一根触手,正放在球顶,将其竖直、笔直地对向裘明。 国际通用的鄙视手势。 这看得裘明眼角一抽,这颗圆球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了个全。 谁教他的? 都是那段氏子的错。 “叽。”弱鸡颤抖吧。 “是嘛,那么,强大的你怎么降成二阶了?”裘明有意地扯着圆球的双颊,再松开,发出啪地一声。 弹性十足。 “叽!”疼! 圆球收回竖直的触手,大眼睛扑棱扑棱,亮起了泪泡。 “听着,皮球,”裘明没有怜惜他,把脑袋凑近这颗白色的、圆之又圆的球,阴森森地小声说,“就算你把我的天赋爆出去,你这个呆在我精神中长大的魂系生灵就会幸免吗?” “怎么也是跟我这天赋朝夕相处过的一朵小花啊,哈。” 他怀里的圆球被哈得球身一抖,嘴巴张开,有些害怕地含住了两个小触手。 过了半晌,他才在黑猫和裘明的逼视下屈辱地点了点头。 准确来说是前倾了几次身体。 生活真是太艰难了。 “好,那接下来,我们来正经地谈谈吧,”为表诚恳,裘明抱着圆球,伸直手臂,将其放到自己双眼的高度,正视着他,“你到底把魂花藏哪了?利用他金蝉脱壳的事我就不追究了,看魂花自己的意思。” 金蝉脱壳?圆球突然陷入迷惑,下意识地低头去跟黑猫对视。 心情同样一言难尽的黑猫看到中途,便转过头舔爪子。 圆球扭回去,决定破罐子破摔: “叽。”哥把那朵花吃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八章 离开河谷 话音刚落,他被猛地朝地下拍了一下,“啪”地响了下,又倏地弹起来,被动也不动的裘明捞到手里,换以两根手指捏着。 “你敢!”裘明用眼神警告他。 “叽!”为什么这个你就信啊? 你这人思想真阴暗。 从头昏中缓过来的圆球抓狂地“叽叽叽”叫着,触手疯狂地比划,但还是没挨到裘明的边。 你到现在还没信哥是那朵花,哥能怎么说? 实力渣渣就算了,思维还有毒。 思维有毒就算了,还出来乱晃。 出来乱晃就算了,干嘛祸害他这么优秀的精灵。 “你能证明吗?” 被提溜的圆球“呸”了一声,不甘心地扭动触手:哥本来就是那朵花进化而来的,还用得着证明。 “用得着。” “叽?” “因为我听不懂他说的话。”裘明说得理直气壮。 “叽……”听不懂正好,反正都是在骂你。 “……”什么? “叽。”辣鸡渣。 “……” 说着,圆球耐性耗尽,直接从裘明的手中脱出,轻轻落在黑猫身上,被其扭头舔了舔。他随之滚到黑猫背部,球身未动,一双眼睛居然平移到球背,得意地横了裘明一眼后再移回去。 手段各出的丽莎三人正在搜查资料,却齐齐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光幕之下颇为闪亮的黑色支流。 黑面一荡,仿若被什么重物从顶上压下,往河岸泼出一排透彻的河水,继而激起一柄标枪样的尖顶浪花。 几人未作阻拦,这浪花就极为顺利地打到了刚进化完成的圆球身上。 裘明则是没来得及阻拦,刚要朝前,又硬是止住。 这朵浪花夹杂有白、红、黑三种颜色,在碰到球身时逐渐崩解,一个个攒动的、亮度不同的团子在其中生出又灭亡,不知为何诞生,也不知为何灭亡。 其后,它们聚集在被打得一呆的圆球面前,自我捏成一团,缓缓融入他体内。 几人安静地看着。 包括位于旁边、自觉糟心的裘明。 这颗圆球又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吐出来? “叽?” 圆球突地一动,伸出一条触手,尖端出现一个白、红、黑三色交杂的虚幻光影。 他接着,球身一转,带动触手挥出一道白色的光刃。 光刃打在一个体表五颜六色的幻嗅鼬尸体上,将其缤纷的颜色渡化为纯粹的黑与白,而后,尸体缓缓消散,逸散成光点融入空气。 【渡魂】。 这个是……裘明想到刚才分析圆球得到的信息。 “魂仆。”那个相对话少的大汉突然插话,目光紧随着不断打出光刃试验的圆球。 在试验能力时,圆球有意无意地让旁边的矮个原人蹭上了一点,让其躲得略显狼狈。 “嗯?”丽莎突然感觉到不对,一把将兜里揣着的白白揪出来,问这个白色的小脑袋,“你们有【魂仆】的能力?” 茫然的白白老实地点头。 “那你怎么没有?”能力都是辅助系的,结果被“克魂”抓个正着还没有反抗能力。 “很少的,在我出来前,已经不存在拥有这个能力的个体了。”白白伸出触手对着点点,不忘转动身体换个角度,好奇地看向旁边的圆球。它似乎不能像圆球那样自如地改变五官的位置。 这个新来的形状好圆啊,还有稀有能力诶。 感觉有点帅。 白白有点害羞,心里砰砰跳着,宛如中了蛊一样,不知不觉就向魂球的方向飘,甚至悬空飘于丽莎的手旁边。 见状,丽莎眉毛一挑,迅速将其塞回了口袋。 “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情报。”这时,罗曼突然出声,无奈地耸耸肩。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盾二听到这话,收回目光,对着他点了点头,动身向出口的方向走去,打算把出去转悠的老者叫回来。 后者可能会知道一些情报。 “这家伙,话还是那么少。”看着他离开,罗曼啧啧有声。 “人家起码比你靠谱。”丽莎没惯着他。 “嘿,这次的伏击归根究底都是你们这里出问题的吧?”他可没出什么纰漏。 丽莎闻言皱眉,语速减缓: “我们出境前就【卜筮】过一次,结果很模糊,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她瞥了一眼有所感觉后迅速收回眼光的罗曼,接着说: “你们呢,怎么耽误那么久?” 相比自身的安全,她表现的更加关注能拖住二人行动的原因。 “啧,”想到这个,罗曼就一肚子气,“那群夯货把我淋了个落汤鸡,最后倒是自己跑了,惜命得很呢。” “水系的?”丽莎意味不明地看向他,“不会又是你哪里的桃花债吧?” 擅于水系的鲛人一族可是以爱情颇有名气的。 “嘿,哪能呢?”罗曼突然暧昧地贴近她,“我有什么债,你不都知道?” “冥灵国一直都是神神叨叨,也没什么人信啊。要我说,你们还不如试试给人算姻缘呢。 “放心,这方面我百分百信。” 说完,他腰部一低,小腿一提,娴熟地躲过一巴掌和一鞭腿,贱兮兮地笑着后退。 “走了走了。” 他们正说着,一个小老头拉着人高马大的盾二,站在门口大声嚷嚷。 “算你皮实。”闻言,丽莎瞪了他一眼,闪身到伤口差不多痊愈但满头大汗的裘明旁边,拍拍黑猫屁股,拉上他们三个就走。 “等等,魂花呢!” “在这猫屁股上,你给老娘闭嘴。” “叽……” 没裘明在速度上拖后腿,几人很快离开河谷的范围,向西出发。 矗立于中央高空的巨大光柱悄然熄灭,这方河谷也并未如同先前几近于伸手不见五指,而是雾蒙蒙的,被灰云罩住一般。 单调的河水流动声使此地更显万籁俱寂。 除他人之外,似乎已不存活任何生人。 屈身赶路的罗曼紧随于丽莎和老者后面,在离开前对殿后的盾二眨了眨眼。 盾二颔首,如同高墙一般置于最后方。在众人全部离开后,他转过身,昂首瞰览整片河谷,手上黄光一沉。 湿润的黑色土地顺服地开始爬,慢慢盖住地上人类和御兽的尸体,将其拉入土地沉眠。 不多时,只余空旷的河谷和茫茫雾云。 他站得挺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其后,他转回方向,静默离开。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九章 克十三 河谷之外,靠近东南方的一个山坡。 同各国边界的暗沉阳光相比,这里更是阴晦一分。 偶尔有亮光掠过,却难以穿破厚实的阴云,梗着阴翳的散光反照得人张不开眼睛。 “回来了。” 一个全身披着黑色斗篷、露出毛发旺盛手臂的人影静静地站立于一个小坡上,看向凭空出现在其身旁的斗篷人。 新来者只是轻轻点头,带动着斗篷抖了一下,便坐在坡上。 “资源已经转移了。”过了一会儿,粗哑的声音从坐着的斗篷人处响起,嗓音虚弱,有些颤抖。 “人手呢?”站立的人这么问。 没有回应。 “诶,”站立的人叹了口气,掸了下斗篷,伸直右臂,掌心朝上摊开粗糙的手掌,一只黑色的飞蜂停在掌心,“也是意料之中,你这次太冲动了。” 没有回应。 那站立的大汉继续操着低哑的嗓音评价: “此次行动,大部分人员都被派去拦截那两个贤者,都有去无回,小部分则将资源运回组织,剩下的人明面上镇守基地,狩猎警卫,实质是拖延时间,将损失降至最低。 “你很有自知之明,懂得取舍。” 坐在地上的斗篷人不自觉中已经伸出苍白的双手,青筋突起地绞在一起。 “但是,你本就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人员损失也是你的一大严重失误。 “更何况……” 大汉看向远处的河谷,其上方虽灰雾渺渺,黑暗却已经无影无踪,语气蓦地严厉: “真是浪费,你知道这片黑暗能做多少事情吗?居然现在就把它的力量耗光了。” 听到此言,那坐立的人突地直起身子,顶着空洞的双眼转向大汉。 尽管他这么表现,大汉仍旁若无人地继续说: “诶,不过这次的任务倒是其次…… “大收获啊,只是一个一阶的小东西……” “你说,”他激动地转过头,双眼闪亮,不慎将帽子垂落,露出满面胡茬,“他是怎么办到的呢?” “出生期。”粗哑的声音从下方传出。 地上那人似乎不满意对方的说法,于是纠正。 大汉先是愣了一下,后又爆发出一阵粗犷的笑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全身包得严严实实、体态佝偻的对方,手掌一握,黑色的食忆线蜂就解体成一条黑线,缠绕向他黝黑的手臂。 接着,他转过身,面对斗篷人蹲下去,面带爽朗的笑意,特意地伸直右臂握住对方的左肩,手指攥了几下。 “先前,我不是没想过直接点燃那片黑暗的力量,将河谷里的所有人一并杀死,这连那个植人也无法阻止,”大汉感到斗篷人身体一抖,哼笑一声,“但那个时候已经太晚,我已经无法控制了,相信你也是这样。” “那个一阶的小子竟然剥夺了我们的控制权限,这不神奇吗? “这可是块宝贝啊……” 说着,大汉砰砰拍着斗篷人相对瘦弱的肩部,又试图伸右手拍向其胸口,被斗篷人伸手一挡,右臂偏向斗篷人的右侧。 眼中暗色一过,大汉“哎”一声,右臂突地折向自己胸部,护住自己胸前,左手一支地面,正面朝着斗篷人晃半圈才重新找回平衡。 “你想杀我?” 地面上的斗篷人缓缓出声,语气却并不迷惑。 或者说,他很是笃定。 大汉一跺脚,瞬间离开原地,保持着一定距离,有些悠哉: “那可没有。 “只是,克十三,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人有没有防备能说明很多事情。 “也许我之前也试探了很多次,但这一次,你起戒心了。” “简单来说,你,”大汉盯着斗篷人,神情冷漠,“不相信我,不相信组织了。” 这时,一阵冷风忽地追来,吹乱上方的黑云,撼动了克十三的斗篷,让他赶忙伸手将整理自己的斗篷,将之重新盖住自己的头颅。 “……你为什么也有食忆线蜂?”克十三并未回答大汉先前的问题,而是提出自己的疑问。 大汉咳了一声,笑了笑,左手握住右手腕,活动了一下,并未回答。 不,克十三对自己说,应该问对方为何要隐瞒自己也契约有食忆线蜂这个御兽的原因。 这种战斗方式灵活、培育成本高昂的御兽只属于“克魂”中高地位的成员。 只是对方肯定不会回答。 所以他站起来,换了一种说法: “生命结晶失窃是因为你背叛了,你投向了哪?” 听着他这话,大汉弯下腰,用手臂蹭了下嘴,语气放缓:“还不愿意面对事实吗?组织并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人的,所以我只是藏在队中负责监督而已。” “但是你背叛了。” “那是必要的牺牲。” “放你的屁!”克十三吼了一声,上前一步,却突然顿住。 那你们就是个笑话…… 之前死的是其他人和御兽,所以不关心;而因为现在死的是“自己人”,所以那么想的话……就是个笑话。 他退了回去,深吸一口气,语调有些抖地问:“你做了什么?”为了保持冷静,他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见状,大汉也放松了原本防备的姿势,只是目光飘移向河谷的云雾,面色略有不自然:“透露了生命结晶的几个不同的贮藏地点。” “向谁?” “秘密。”大汉对此秘而不宣。 有一抹些微的亮光扫过两人之间,仿佛一把从天边扫来的扫帚,扫去尘埃,拭去雾霭。只是,二人在忌惮间各退了一步,而亮光稍纵即逝,蔽于乌云。 “一定要打吗?”大汉的语气中突然放缓,满是无奈的感觉。 这个人刚经历一场战斗,御兽还被多次重创,本人为操纵黑暗消耗过度,实在没什么再战之力。如果不是借助残余黑暗的力量,这家伙根本无法转移,就直接死在那个河谷里了。 即使不提自己将其引入组织的前辈身份,即使单纯从其潜力来谈,克十三本身也是值得组织培养的。 只是,这家伙过于理想化,总是需要敲打一二。 “你是被那个一阶的小家伙影响了吗?加入‘克魂’,改变冥灵国,这不是你自己做的决定? “现在你反而后悔了?” 好似一阵凉风灌入肺部,大汉咳了一下,语气舒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章 赶路 “我只是不太甘心。”克十三说了实话,他一直站在原地,不曾动弹。 不甘心“克魂”内部看待人类和御兽的态度,不甘心做“必要的牺牲”,不甘心被组织蒙在鼓里,不甘心被怀疑、利用最后仍死得毫无价值。 将其引入组织的大汉自然明白其想法,不禁笑了一下: “起码,在我们看来,魂系御兽和原人都是一样的,他们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原人,魂系的人类种群……”他笑了一声。 “克魂”克制的可不止是魂系的御兽啊,同样也包括那些以魂属性为专长的原人种群。追求克制,进而追求统治,从而改变其生存方式。 这便是“克魂”真正的愿望。 “但是,我们就真的做不到吗?”克十三这么询问。 就连作为最纯粹魂系魔力聚合体的魂花都可能凭借自身硬抗污染那么长时间,他们真的没可能呆在冥灵国努力适应吗? 这种强盛的生命力,令人心折。 大汉耐心地听完他的话,嘴唇翁动,刚要嗤笑一声,右半边身子却毫无预兆地半跪在地上。 “你!” 他又咳了一声,掀开自己不知何时又盖回身上的斗篷,惊得发现自己身上满是紫绿相间的密集纹路。 斗篷固然隐藏了他们的气息,保护他们的躯体,却也令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感官,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抱歉,”克十三终于如机器人般僵硬地动了起来,斗篷一拂一摆间露出了其手腕以上的部位。 那上面青紫交加,透着深红色,淤血似要破体而出。 同时,一抹黑色急速刺进大汉的右臂,恰好扎住在其手臂上蠕动不休的黑线,将之钉入大汉体内。 “啊!”他一刹那挥汗如雨,痛得在地上蜷缩起来,不一时却又被毒素遮蔽感官,全身丧失感觉,空能等死。 嘴唇肉眼见肿了起来,他只能在喉咙中唔唔出声,仿佛无力的孩童,怀有难以遏制的恐惧仰视克十三。 对方站在他面前,眼睛无神,手臂上满是象征着毒素的纹路。 在回来前,他便对自己用了附咒鬼符。 而这枚他携带的附咒鬼符具备“攻击弱化”和“毒素”的诅咒,前者是保证克十三能够防御大汉突起的攻击和临死前的可能反噬。 问题在于,这种符咒是不能对身躯脆弱的人类使用的,其内含的诅咒会在【临时融合】的瞬间腐蚀人类的躯体。但也因此,被附咒鬼符侵蚀的人类躯体也具备了相比御兽更强的诅咒传染性。这才能保证迅速将大汉的感官麻痹,并让其迅速陷入无力反抗的濒死状态。 至于那只食忆线蜂……克十三看向那只犹在大汉手上挣扎的飞蜂,控制自己的那只将其从其血肉中慢慢挑了出来。 克十三利用黑暗残余的力量将自己契约的食忆线蜂隐藏,蒙蔽了大汉对其的感知。 他从舍弃手下逃跑的那一刹那间便决定杀了大汉。 这个过程中,大汉双目逐渐无神,面色却变得怨毒。 你杀了我,身上也会有印记,我等着你给我陪葬。 一日是“克魂”,便终身是“克魂”。 大汉的那只蜂被扔出来,又因为主人无力操控而脱力地落在地上,进而被克十三操控的那只扯成线形狠狠地斩碎,彻底失去生机,化为一层黑土,被风吹散。 不多会儿,大汉也成为一个死不瞑目的尸体。 “抱歉。” 克十三站在旁边,手中重新握住一枚令牌,身上的紫绿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深红色的血痕,嘴角也泛起血丝。 食忆线蜂则在其操控下,在地上翻起泥土,迅速打了个洞。 其后,它散成一条直线,串着大汉的斗篷,将其作为裹尸布包起来,草草将大汉囫囵塞进洞,又重新埋上土。 它的主人已经没了这力气。 克十三在过程中缓缓向山坡下走,一步一顿,下了坡后,脚踩到实地才转身,唤回食忆线蜂,凝望着山坡。 “抱歉。” 你不能活着。 不然你就会将那小子的情报告知组织。 但克十三已经不信任组织,所以组织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可能使其更进一步发展的消息。 另外,也是为那些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虽然他已经没有资格这么做。 克十三扭过头去,黑光一闪,食忆线蜂在其身边消失。 他僵硬地迈起步伐,不再回头。 再也不见,老师。 …… 一声拍打布匹的声音。 干瘦而粗糙的手探过灰色的帐帘,将其拉起来,一个脸颊凹陷的小男生露出头,看到帐篷外的人却一副吃惊的表情,急忙转过眼睛。 帐篷外赫然是一个五官立体,皮肤有些微粗糙的女人,最显眼的是,她披散着墨红色的长发,脸部圆润、有些发红,身上裹着有些发灰的白色毛毯,小腿以下裸露,赤足站在地上。 “小朋友你见过守恩吗?”她的声音有些发哑。 询问之后,她一直没有收到回答。 直到看到小男生惊呆的样子,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双手不停比划,解释道:“就是一个蓝发黑眼睛的叔叔,长得很帅,也很有男子气概,很显眼的。” 见小男生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她只能更手忙脚乱地胡乱比划。 这些动作反而让小男孩更加呆滞,跟一颗钉子一样扎在帐篷门口。 这时,帐篷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另一边的帐帘也被掀起,一双大手将小男孩推了回去。露出脸的钩子阴着脸站在门口,眼光带刺地上下摇脑袋,眯着眼睛,因其穿着而有些愠怒: “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守恩去、去哪了。”看到她的反应,女人有些迷惑地歪头,还是保持着礼貌问道。 未曾离开帐篷的钩子自然明白那边的动静已经消停不少时间了: “可能是出去巡视了吧,这些人总归是要看看周围有没有跑到这的野兽的。” “……已经走了啊。” 女人思考了一会儿,嗓音有些飘忽,点了点头,动作生疏地对钩子屈身道歉,使身上的毛毯抖了抖,险些垂落。其后,她立即转身,赤脚走向南方。 “诶等等。”钩子叫住了她。 “嗯?”她身子没动,脖子却转过一直角。 “他没给你什么衣服吗?还有你的草鞋、或者其他什么的垫脚的东西?” 女人眼珠直直盯着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 “嗯?那你……”钩子嘴巴张开,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眼睁睁瞧着女人敏捷地越过小坡,裹着毯子,慢慢不见人影。 毕竟她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一章 消失 “这下知道老夫不是坏人了吧,嚯嚯。” 满面老褶的老者乐呵呵地抱着坚决抗拒呆在裘明身上的圆球,双臂掂了掂,挑衅地瞥了裘明一眼。 被他看的裘明正一脸放空,心中犹如一团乱麻。 他犹自担心是不是把魂花落下了,但周围的人都不愿意回应他。 或者说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难以让他信服。 思考之中,他低头瞅了一眼为难地卡在他和圆球之间的黑猫,下意识寻找圆球的位置,冷不丁跟他对视一下,再各自移回视线。 耳畔响起水流的哗哗声,阴冥河汩汩在他们身边经过,颜色相比先前淡了不少,更加透明。 虽然马上就要到达冥灵国的警卫处关卡,裘明他们却被要求停留在原地等待,直到罗曼和盾二调查归来。 一株小了一号、伸展着枝叶的默仙葵伫立在他们身边,发出淡淡的光辉,蔓延在他们周围一圈,尤其在丽莎和裘明的身边最为耀眼,衬得他们的身形影影绰绰。 他们都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原本隐隐作痛的些微伤势也压了下来。 丽莎虽然魔力几乎耗尽,但本身的恢复速度快了许多,已经在这片光芒中振发精神,精神奕奕的样子。 “么儿。” 一声马鸣打断静谧。 裘明心情不爽,吊起眼睛去瞅声音的主人,果然看到马烦的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颠颠跑了过来。 “你去哪了?” 真不是他忘了他的存在,问题在于,总归活要见马,死要见尸,对吧。 结果他通过契约去感应,结果发现这匹马烦根本就不在他们那一片范围了。 打着打着,马呢? 身高缩成一米五的马烦小心觑了他的脸色,小心地回复:“我当时是濒死状态,也帮不上主上的忙,所以就接受梦境世界的召唤,回去了。” “梦境世界还有这功能?”裘明眉毛一挑,有些诧异。 那时候没有空间波动,马烦想要瞬间离开那片区域的手段有限。再者,他也通过契约证实了这件事情。 “嗯,”马烦立马接话,“因为我是梦境世界本土的御兽,但主上你们就做不到了。”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四处张望,看到老者怀中抱着的大眼睛圆球,嗅了嗅,身体突然一震。 “怎么了?”老者微笑,和蔼地看向他。 “没、没有,”马烦的双眼到处乱瞄,吸了口气,又看回去,“花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花哥?”裘明不禁插嘴。 “花哥一直让我们这么叫。” “……”裘明有些懵,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魂球。 搞了半天,听不懂魂花语言的只有他一个? 不,他不信,魂花是爱他的。这只怼天怼地的中二球绝对不是。 被他看了一眼的圆球“哼”了一声,嫌弃地扭过去,用触手拂球身,好似沾上什么脏东西。 夹在中间的黑猫轻身跃上马背,指示着马烦走到一边,别掺和进他们俩的争斗之中。 丽莎和老者不知为何都没有插嘴,任凭圆球和裘明起冲突。 于是,一阵沉默之中,几人陷入了某种尴尬的气氛。 这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来了。”老者掀掀眼皮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两道流光从远处的黑色土地接连射来,速度由快转慢,尾巴渐渐缩短,到几人附近时已经只剩下两颗光点,罗曼和盾二的身影从中显现。 “怎么样?”丽莎双手抱胸,问道。 罗曼面色沉凝地摇头。 在他们赶到时,那个地方只留下孤零零的一个帐篷了。他们没有找到早先“收保护费”的那几人。在向当地的流浪者打听消息时更是碰了一鼻子灰。 越是这么想,罗曼就越是后悔当时心里着急,没有顺便做下标记,以至于现在完全失去了相关的消息。 等等,“心里着急”…… 难不成他在什么时候中招了?罗曼心里一沉,眼神暗下来。 “怎么,哑巴了?”丽莎见到他这表情,心中略感稀奇。 安静伫立于旁的盾二挪动脚步,抬起浑厚的手掌搭在罗曼身上,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他缓缓转头,平静地看向几人,语气平稳:“我们先回国吧,时候不早了。” 目前可以推测的只有,敌人是有备而来。对于敌人是如何掌握双方行进时间、路程以及目的等信息的手段,现在仍然难以推敲。 现今阶段,保持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 “诶,走吧走吧,老头子我都站累了,”老者挥挥手,不耐烦地附和,有意无意看了裘明一眼,“你们这些人类真是麻烦。” “叽。”赞同。 说罢,他们二人没去管心事重重的罗曼等人,率先沿着阴冥河,向着其下流方向走去。 …… 河谷边缘的边缘。 一个土质更为松软的土堆晃了晃,轰地一声崩塌,飞散的灰尘自发织成朦胧的帷幔和神秘的披风,混着云雾搅合为不清不明的灰黄雪霾。 “咳咳。” 黑色的斗篷一角从中挤出,又被里面包的人一拽,顺势扔到地上。 这是一个黑发而健壮的男人,身上简单地裹着粗布衣服,裸露的皮肤处有不少结痂的伤,衬得其皮肤更显苍白。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闭着双眼,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耳,好似在倾听什么。 片刻,他轻微颔首,张开一双黑色的眼睛,又抬头,向南去看越发漆黑的云层。那之中,似有无声闷雷滚滚,似有乌风呼啸翻卷,酝酿着风暴。 这一遭设计了包括晖炅和冥灵两国的贤者,此后定会受到他们的追捕和调查,各国边界是不能再呆了。 一念至此,男子本就低垂的眼角更落下来,表情却在凌乱的头发和胡茬中看不清楚。 但是,广陆从不是铁板一块,天无绝人之路。 漠央国虽面积广大但较贫瘠,寒刺国也受到交易的限制而不能投靠,余下的选择便只有太阴国…… 男子皱着眉头苦笑,露出尖利的牙齿。 其实也不是“选择”。 他紧闭上嘴,朝远方的天空望去,黑压压的那里在空旷处一览无余。乌云在高空始终聚而不散,隐藏着危险的宝藏。 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一个阴气重重的黑影在男子身上闪现,又倏地消失,地上的斗篷却燃起无声的火焰,将自己烧成不会说话的灰烬,藏在地里。 男子随之迈步离开。 他们都没有选择。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负刑咒枷 当太阳透过云层的光日渐衰微,几乎落入黑沉沉的夜幕时,几人终于远远看到一座低矮的峡谷,在其入口处横亘着几座小房子。 走在前方、宛如一堵墙的盾二回头看一眼众人,身上闪出一枚暗绿色的符文后,接着在前方开路。 “这是在干什么?”被夹在中间的裘明全然忘记罗曼之前的嘱托,有话就问。 “召唤其他人吧,”老者揉着怀里呼呼大睡的圆球,心情很好地回答,“毕竟警卫之间是有独属于他们的联系方式的。” 裘明有些意外地看向比他还矮一头的老者:“段爷爷你很了解冥灵国啊。” 听到他的话,老者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老夫好歹在这里活了不短时间啊。” 他接着瞟了眼裘明:“我还以为你早就认出来我了呢。” “嗯?” “哈哈,”老者笑了一下,抬起一根手指对着裘明,“毕竟你看我的眼神变了嘛,先前分明充满戒备的,突然就平和下来,这不是感觉你好像知道什么了?” 虽然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却颇为肯定。 “额,”语塞的裘明瞅了眼一直不耐烦地被罗曼缠住聊天的丽莎,抽了抽嘴角,眼睛看向别处,“你如果有嫌疑的话,早就会被他们排除了。” “嘶,你这话可真无情,”老者吸了口凉气,眼珠一转,“不过,你不会认为我们是组团来坑你的吗?” “……”裘明没回应。 “你还真这么想过啊?”老者音量突然拔高,稀罕地看了裘明几眼,“不过再往后想,你也的确是没这个价值。”他跟着嚯嚯笑了两声。 看破不说破啊…… 就这么插科打诨之中,几人沿着逐渐泛彩的阴冥河慢慢走着,目睹远方小房屋处冒出一个黑影,由小点缓缓放大,在其后又追出一个黑影,紧随其后。 这几个黑影缓缓放大,竟然是几个骑乘着木绿色猛虎的人类。 为首的一个人速度最快,和后面的几人渐渐拉开距离,最先到达几人面前,利落地从猛虎身上跳下,对着盾二大笑一声,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大力地“砰砰”砸他的后背。 “盾二队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他爽朗地跟盾二打招呼,声音很大,二人分开后又对盾二后面的几人使劲挥手打招呼。 后方的几人也落下来,一字排开,身体挺得板直。 清一色的黑发黑眼,身形矫健。 “不错。”盾二扫了他们几眼,表扬了一句,让几人尽数笑开了。 居于后面观察的裘明眼角发抖地衡量着为首的人打盾二的力度,果断将自己藏在老者身后,仍然露出一个头。 这几拳要落他身上,估摸着他会跪下。 “怎么,又怂了?”老者看了一眼被这动静吵醒、正闹情绪的圆球,以及同样躲在他身后的黑猫,叹了口气。 “没什么,”裘明火速接话,“就是觉得他们还真豪放。” 他担心自己遭不住,顺势伸手指点了点丽莎。 据他所知,对方也属于冥灵国的警卫队,按理也应该出去打打招呼啥的。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只是站在远处旁观,置身事外。 这一会儿功夫,前来对接的几人已经和盾二交流完毕,蹲于他们身后的木绿色猛虎也接受到他们的指令,身躯渐渐缩小,竟然各自在盘旋间缩成几根苍绿的树枝,蜿蜒伸到几人身上,蜷曲隐藏。 (御兽种属)负刑咒枷 (御兽属性)木\/魂 (御兽能力) 【强化寄生】枝条播撒絮状种子,强行寄生在目标体内,渗透其血脉和气脉。负刑咒枷可通过种子大量吸收目标体内的气血和魔力。 【心神诅咒】对心神施加诅咒,禁锢目标精气神,使其精神萎靡,思维迟钝,大幅削弱其实力。 【污染】多个被负刑咒枷寄生和诅咒的对象靠近时,身上的寄生和诅咒会彼此污染、大幅加深。 (介绍)斯敖尤血脉秘境生长的削肉栅木被人类驯化后表现的形态,其能力仍然嗜血,但被保持在可控程度,常常作为监禁穷凶极恶犯人的利器。 这种御兽他见过。 裘明没忍住好奇,眼中红光一闪,分析起面前这些御兽的资料。 越往西方走,他就感觉自身的精神越发轻松,对其操控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这种分析资料的天赋的使用也更加方便和隐秘。 但不知是否是错觉,裘明好像有看到背对他们的盾二负于身后的双手指节动了一下,整个人的气势似有紧绷。 必须更加小心……裘明对自己说。 他目前只清楚自己的天赋与精神相关,也反向影响着自己的精神状态,这并不意味着就不会被人察觉,或是没有弱点。 希望是错觉吧。 “队长,你需要好好骂一下莱德。”一道夹着不满的男声插入几人的谈话。 “嗯?”盾二和为首的莱德同时看去紧邻着二人的警卫。 和莱德不同,对方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都很浅,并不严重,甚至肉眼看去就能察觉其在不断痊愈。 “怎么了?”盾二扫一眼不好意思地挠着卷发的莱德,开口询问。 “我们刚才正执行任务,队长你的讯息传递过来后,莱德这人就突然一蹦,骑着自己的负刑咒枷跑了,结果把我暴露出来,好一顿磋磨。” 他的语气中溢满了不爽的情绪。 闻言,盾二转头去看莱德,抬起手臂狠敲他一下,打得他直吐舌头。 “现在怎么样?” “舒气了。” 位于第二个位置的男性警卫嘴巴一咧,爽快地开怀大笑。 得到他的回复后,盾二颔首,对着后面看戏的几人伸臂一挥手,径自向前赶。一个绿色符文在他脚边亮起,盘桓于其身边,地面有幽绿的藤蔓生出又枯萎,拖抬其他向前迅速赶路。 被打了一下的莱德凑到第二个人那里,笑着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被其回了一记拳头。 最后,二人拳头相抵,互相“啧”了一声,也随着盾二离开。 不得不说,他们二人的力度大得裘明都能听见动静。 光看着就觉得疼。 怎么总觉得怪怪的,这些警卫之间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裘明将目光投向正抚着叽叽叫的圆球的老者,对方微笑着跟他对视,只留下一句: “欢迎来到冥灵国,小子。”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色满天星 这时,天已快黑透了。 峡谷也黑黝黝的,只看得到两旁画着弯曲多变的线条,或浅或深、或明或暗地氤氲含着颗粒的莹莹微光。这其中,有一些形状更让裘明熟悉、也更加明亮的繁密白色花朵。 (生灵种属)(白色)满天星 (生灵属性)光\/魂 (生灵能力) 【聚灵】 【渡魂】 【光晕】 (介绍)白色的满天星,被寄寓思念和纯洁之意,会在黑暗环境中发出淡淡的光。 他们曾经去过的“噩梦世界”也生长着这类花朵,只是颜色不同,能力也凶残得多,甚至能够捕食梦魇兽。 裘明下意识地朝天空望去,却没有一片清澈的湖,只有翻滚的乌黑,间或露出些许灰色,完全看不到月亮和星星。 除了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只有水声和鸟虫鸣叫。 空气也渐渐发凉,幸好裘明已经重新披上一件新的小褂。先前的那件早就破了。 就这么走了一小会儿,他们到了那几座小房子。 它们由土块垒成,却很坚固,体积并不大,但也不算小,尽管房屋外陷入黑夜,内部却亮堂堂的,还摆放着几盆小巧的白色满天星盆栽,其也在微微发着光。几栋土房子光芒的中心是一只直径挺宽的圆形蜡烛。 产自鲛人族的鲛油,也被一些喜好风雅的人称为“人鱼膏”,仅一点就能燃上好久,具有很不错的照明能力。 甚至还能放一些热量,这就取决于鲛油的种类和品质了。 在排斥金系建筑、又不通电的冥灵国,这算是很不错的照明设施。 不过说实话,跟周边国家、甚至和百岛和月曜地区相比,大量建造含有金属性建筑的晖炅国才是那个异类。 “天晚了,先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一行人被分散到三个房子里,丽莎、黑猫和抱着圆球的段氏老者居于中间,警卫们则呆在另一座,剩下的一座则住着罗曼、盾二和裘明。 按照实力来说,裘明所处的地方肯定是最为安全的,毕竟他这房子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是超然之后的贤者,拥有至少一只四阶御兽,实力跟出于沧桑、对接三阶的丽莎天差地远。 但先不提真打起来,他会不会是那个炮灰,仅是同时被黑猫和圆球排斥这件事就能让裘明郁闷挺久。 那只猫叛徒,居然相信一个身份不明的球。 还是个脾气特差的球。 一旁的罗曼铺好自己的床铺,瞅了眼外面的黑色天空,摇了摇头,又看向跟他们成对角线、正在托腮思考的裘明,哼笑: “怎么,又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这一方面令他印象颇深。 裘明僵硬地扭头,以空洞洞的眼神回望,没搭话。 这一天,他也是摸清罗曼的脾气了,一般并不会因为对方不回话而生气的,甚至能自言自语。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打坐的盾二突然插话:“你是担心自己的御兽吗?” 这一回,裘明头歪到一边,点了点。 他确实是有些担心,还心烦。 假如,只是假如,那只圆球就是完完全全的魂花,那分开后,他们要怎么做,就这么顺势“分开”吗?黑猫又怎么办?这一路上,他也听过丽莎的评价,冥灵国是有惊影猫的族落的,而且跟晖炅国的表现不同,更贴近黑猫的性格。 那他们就在这里分开吗? 魂花和黑猫从小就聪明,一点也不像别人的御兽那样需要一点点的教导和照顾,他们可以自己研究、自己成长,坦白来说,他们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一个主人。 然而,裘明感觉自己不够聪明。 更何况他又是一个不能签订御兽契约的废柴,就算把他们留在身边又如何?他们之间只是有一点默契而已。 所以……那只圆球不是魂花,这该有多好。 他们还没分开,只是他因为某些原因沉睡了,连裘明自己都感觉不到他,这又要拖很久很久,拖到裘明病好了,或是能契约了。 或者裘明病倒了,可以看着一朵含着花骨朵的光带构成的花,安心地离开世界。 他曾自认还算多情,到最后还是自私。 看着他的反应,罗曼戏谑地笑着,倒是盾二一反常态地发声: “没事的。” 一句笨拙的安抚。 裘明低声道了谢,在二人注视下不太自在地从包里拿出温何交给他的空间袋。 多亏了里面的黄气盾牌、炸弹等道具,他们才能顺利坚持到二人到来。 但是,裘明不打算整理空间袋里面的东西,而是打算研究其本身。 温何老师在他离开之前的态度太奇怪了。 什么叫:宁可毁掉也不能让其落入敌手? 裘明低着头,感觉到二者移开视线,这才放松地摆置手里的袋子。 空间袋,属于空间装备,本质上是对空间节点的灵活利用,将一个可移动的空间节点固定在袋子的载体之中,与之相连的则是另一片相对独立的空间。 使用空间节点,本质上就是通过该节点和对应空间取得联系,并从中获取放置在空间之中的材料等。 问题在于,这种节点的联系究竟是单向的,还是…… 绝大部分的节点都是单向的,这是为了预防相连空间被外人完全掌控。 但又被这么吓了一遭,裘明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研究清楚。 他这运气真的绝了。 沉下心,屏息凝气,裘明将尚显疲弱的精神力探入空间袋之中,再一次感知到那种难以言说的空间联系。他并未顺着先前的联系探取其中的物品,而是逆改路径。 不同于将物品拿出的轻松感,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某种拉力。 下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静谧茂密的森林中旋起的荧光,成群的趋光昆虫聚集在其中,一些水属性的植物叶片上凝结着闪着星光的露珠。 向上“看”,翠绿的、锈红的、深沉的蓝色等等,漫天星光,月亮都被其挡得暗淡,甚至还有早蝉的鸣叫滴溜溜地绕着。 这一切是那么得近,近到裘明感觉只要伸手便可以触及,可以立刻回去。 一念之间,凉风习习。 处于冥灵国境处一座明亮温暖的小房屋内的二人齐齐投向目光,看着裘明的身影瞬间消失。 而现在,他所处的地方是—— 塔兰森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四章 空间转移 “额……” 玩脱的裘明懵逼地站在一片树林的中央,跟一只萤光虫大眼对小眼。 这实验倒的确是成功了,印证了他的猜测。 可话说,他怎么回去啊? 有返程票吗? 一时间心烦意乱,没怎么仔细考量后来的结果。 温何老师怎么说也是个女的,现在打扰她不方便,要不现在去骚扰一下宣逍? 裘明仰头看向高大的树木,星光和月光打在它们身上,在后方的树林中抽下一滩黑影,偌大森林被天上掉落的光芒给照亮了,底层的道路还是看不清晰。 这绝对会迷路的吧。 要死,早知道就不浪了。 裘明低头看脚下的土地,轻轻踩了一下,寻找着什么,却是空荡荡的一整块。 如果是经过空间节点转移到这里的话,这里应该是节点所连空间的一部分才对,理应会有他用过的材料或资源。 奇怪的是,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会传送到这里? 着急的裘明在地上跳脚,却什么想象中的机关都没激发出来,只能心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呆愣愣地望天发呆。 待遇瞬间从小屋挤住降为风餐露宿。 塔兰森林这里应该没什么吃人的野兽吧……救命啊—— 不知发了多久呆,裘明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声冷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接着意识一空。 月光艰难地穿透挤成一团的树冠,照在一排不甚明显的脚印上。 人已无影无踪。 …… 塔兰山脉,山腰处。 房顶挡住了高悬的月亮,一侧的窗只框住缤纷的星光。 一个腰背挺直、近乎与腿部成直角的健硕人影在黑暗中咬着牙,呸了一声,浓密卷曲的胡子跟着抖了下。 “死小兔崽子,可吓死老子了……” 愤怒之余,他还心有余悸,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微微喘气。 沉重的呼吸声中,他微微放松,腰背弯曲,脖子连着头颅难得垂下,看向铺过一窗点于地的星光,闭上了眼睛。 隐约间,他的眼角似乎也闪烁有星光。 …… 裘明保持着瘫坐的姿势,再一次眨眼,还是见到了明亮而含着些许橘黄的暖光。 “喵?”被其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的黑猫一下子跳到旁边,又好奇地颠颠凑近,抬起爪子点了点他支在身体两旁的胳膊。 “是我。”裘明无奈地回应,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到底是回来了。 原来空间袋还有这个用途,难怪温何老师让他保管好。 “叽?”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冒牌货? 偷偷在老者扒拉着朝外张望的圆球没忘记补上一句,成功令裘明噎住。他满意地缩了回去,触手外伸,示意老者往回赶,相当熟练地发号施令。 见裘明确实没事,老者好脾气地顺从地走了。 就在这时,土屋的木质窗户被敲了敲,从外面传来别人的问话:“里面有什么事吗?” 莱德的声音。 这些警卫被他们的异动惊来了。 “没事,”盾二低着声音回复,“好好睡吧。”回话间,他扭头去看依旧呆在房里的丽莎,静静地盯着。 放松后便靠在墙上的丽莎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瞪了他一眼,目光扫向裘明,又看了看那个空间袋,语气舒缓:“看来晖炅国挺重视你的。” “嗯?”裘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一定哦,”罗曼看向丽莎,悠哉地插话,“你这空间袋是温何给你的吧,那女人也真是会管闲事。你这空间袋要搞丢了,她可是要担责的,而且还要搞清楚弄丢的到底是那个空间节点,这可让人头疼多了。” 担责……裘明攥紧了手中的空间袋,忽地感觉耳朵有些热,脸颊发烫。 “够了,你别吓唬他。”丽莎看不惯罗曼这个态度。 “嘿,我说的可是事实,毕竟连我也不一定能搞到这种袋子,好不好?”罗曼双手一摊,掌心朝天。 “也不看看你这德行,还有,”丽莎猛地转头看向另一边,怒瞪从之前就一直盯着她的盾二,“你不能说句话吗?天天就跟哑巴似的。” 被她说了一通的盾二立马张嘴:“你该走了。”他顺便掂了掂自己铺好的床铺。 “你!” “嘿……”罗曼又开始抱着肚子憋笑。 眼看他们闹成一团,裘明呆在相对安静的角落,把袋子整齐叠好,稳当塞回了背包,阖紧背包的拉链,将床铺拉开,跟黑猫对视。 “喵。”一直静默看着的黑猫抬头,微眯金色的双眼,仔细地看了裘明一圈,这才安心,音调舒缓地叫了下。 裘明撸了把猫背,轻轻地说:“我没事。” 听到他的话,黑猫点了点头,望着他转过身子,再次叫了声后回头,轻盈地抬脚跑走了。 在他背后,裘明就静静地盘坐在床上,看着他几步窜过推搡中的丽莎和罗曼,钻过偏暗的转角后离开。 呼了口气,裘明移动脖子,视线恰好同丽莎的撞在一起。 她将罗曼撂倒在床铺上后深吸口气,冷静下来,面对着裘明开口: “谢谢。” “什么?” “河谷里的事,”疑问中的不解让她有些羞赧,音量弱上三分,转而又强回三分,“如果你没被人扔到最底下,或者你用了这空间转移,我自己也许撑不到这两个人过来的时候。”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手伸进口袋,夹出一个尺寸迷你的椭圆形白球:“你们也救了白白,这些都是我要感谢你们的。” 被她两根手指夹着的白白也动了动球身,很是郑重地感谢。 裘明沉默了,点了点头。 收到他的回应,丽莎对他笑了一下,将白白塞回口袋,也转身,冷眼瞪了另外二人一眼后离开,顺便关上了门。 “啧啧。”罗曼撇着嘴,不服气地四仰八叉躺下,闭眼睡觉。 一直坐着的盾二则看了还在发呆的裘明一眼,垂下眼皮,像是在思考什么,粗壮的手臂在自己床铺旁边摸索,也拿出一个灰扑扑的袋子,另一只手放里面鼓捣。 仅一小会儿,他轻声站起,迈起大步跨过在中间挡路的罗曼,点裘明的手背。 “嗯?”裘明的眼神恍然聚焦,看到他又是一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送饭 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一只手掌被抬起,手心里被放了一个松软的东西。 垂眸看去,是一小块白色蛋糕,外层包着一小层白色透明的光膜,还在散发着温热的香气。 真的不大,对于裘明也只是一小口的事。 “吃吧。” 黑发大汉声音很小,应该是在顾忌可能睡着的罗曼。他跟对方合作过几次,了解对方是个能够秒睡的典型行者,适应力强大。 将蛋糕递给裘明后,他轻轻地跨回去,没再看他,给自己盖上薄被子。 他们这些人都是被裘明之前闹出的动静给激来的。要是他们都已经进入冥灵国,唯独那个需要保护的对象丢了,那才是滑稽。 至于责备什么的…… 先不说裘明确实挺机智,这种敢于实验的精神还是值得褒扬的。 他们之中,谁不是那么过来的? “……” 裘明扫了他们一眼,重新看向蛋糕。 睡前吃这么小的甜食应该不碍事吧。 这么想着,他掀起光膜,将蛋糕剥下来,一口吞了。这蛋糕很滑,入口即化,他甚至感觉不到其与牙齿有任何接触。 吃完东西后,他捏在手里的光膜也渐渐消散。 这本就是盾二通过“操作术”临时将魔力固定后的形态,也无法持续太久。 没一会儿,一股困意就袭上裘明全身,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哈欠。 精神紧张太久,他累了。 他缩回被窝,闭眼。 一夜无梦。 …… 次日。 天蒙蒙亮,上空就像是一层永远也化不开的白絮,如一层冬天的厚被子那般盖在上面,让人透不过气,偏生温度挺凉。 这是清晨独有的景象,到了上午的时候,那些云层原本的黑色就会显露,乌压压地连成一片。 裹着小褂的裘明差不多是最后起来的。 当他终于掀开薄被子,开始披上衣服,顺便透过窗户向外看时,发现那一排站得笔直的便服警卫已经开始操练了。 虽然在塔兰森林中,他的作息有了一定的调整,但不得不说,他还是不太习惯。 精神一放松,他就又晚起了。 这么想着,裘明面不改色地穿着衣服,在一旁蹲着的老者、圆球和黑猫的逼视下。 这三个围观别人睡相的变态。 哦对了,他们都不是人类来着。 哼。 裘明冷静地扫了他们一眼。 “真瘦。”老者眉毛一抖,犀利地做出评价。 “……”裘明终于穿好衣服,嗓音有些发干发紧,“你们就不会不好意思吗?” “叽。”排骨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裘明瞪他。 “喵。”赞同。 裘明难以置信地转头,瞪大眼睛看他,脱口而出:“叛徒。” 睡一晚上而已,这就被收买了吗? 作为回应,黑猫抬起四条腿,亲密地靠向圆球,将其圆鼓鼓的身体挤得瘪了一边。 亲密得简直闪瞎裘明的双眼。 这个球有毒,有剧毒! 等等……裘明眉头一紧,想到魂花在梦境世界惹出的关于那些梦貘的桃花债,半信半疑地瞅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圆球,伸出手试图捏一把。 “喵。”反应更快的黑猫眼中精光一闪,果断伸爪,缩起指甲,拿肉垫将裘明的手掌拍开。 裘明揉了揉发酸的手掌,不满地睨着他。 “喵。”看什么看。 “……”好,这只猫不能要了。他已经是这只球的形状了。 旁边的老者一直笑眯眯的,捋着自己的胡子,也不回话。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几人顺声看去,门前是一个身材健壮、五官硬朗的黑发原人:莱德,之前和盾二打招呼,又被手下当面打小报告的那人。 他先是眼含促狭地瞥了眼面露尴尬的裘明,清下嗓子后离开门口,仅片刻就端着几份便当返回。 裘明看得挺惊讶,这他也吃不完啊。 “大家伙吃吧,”莱德出声,嗓门挺大,一下震得裘明鼓膜发颤,“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喽,这几位非要等你醒才吃饭。”说着,他向裘明用力地眨眼,仿若面部抽筋一般。 “叽。”看他那睡相倒胃口。 圆球不满莱德的说法:这说得好像他多离不开这货一样。 “喵……”黑猫刚要附和,眼珠一转,却发觉裘明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 生气的圆球分出触手,用力地捅裘明,被其顺手拍掉,气愤下转过身,大眼睛看向老者和黑猫:这人傻了? 莱德也是同样的疑惑,凑近后也不改音量,大声喊了一句:“在吗——” 正神游的裘明被震得回神,正好跟他面对面。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额,我说,”莱德不解地挠头,只好重复,“小伙子……” 后面的话裘明还是没听进去。 小——伙——子——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叫,太让人感动了。 这人真不错。 安静许久的老者突然插话:“你怎么这么叫这孩子啊,看着就是个小孩嘛。” “哈哈,”莱德大笑,把便当包装掀开,手中无色的火焰一点,包装霎那间化为质地细腻的飞灰,被他掸出房门,落入土壤,“我有个侄子,也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偏偏不喜欢我‘孩子’、‘孩子’地叫,所以习惯了。” “这些小家伙心思实在太细腻了,我常常跟不上,只能用笨方法喽。” 说着,他将便当一递。 老者顺势接过,笑着道谢。 “你侄子是什么样子的,可爱吗?” “那肯定可爱啊,还很聪明,”莱德接着递便当,挺起胸膛,转头看向仍在发呆的裘明,“比这孩、小伙子高一些。” 被他们提及的裘明突然一怔,瞬间清醒。 默默地接过便当,他缩在一个角落里开始孤独地就餐。 不能发火,现实总是残酷的。 吃了一口,他砸吧嘴,总觉得滋味不够,闷头从袋子中拿出三小罐风味不同的蜂蜜。这属于一阶和二阶蜜蜂的酿造物,三阶的他还不敢惹,是他在塔兰森林的几天里独自收集的,可被那些蜜蜂一顿好追。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两小罐蜂蜜不翼而飞。 “诶。”裘明瞪大眼睛看着长着一双金色眼睛的不速之客,对方没有搭理他,径直跑向等了一段时间的圆球,两个小家伙抱成一团开始吃饭。 心塞。 这只猫偏心得都没边了。 莱德是个读不懂气氛的壮汉,跟老者打了一顿无心的哈哈,爽快地起身,大步离开,顺便摔上了房门。 从他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好好关上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种族原因,老者没有吃便当,只是在一旁安详地看着大快朵颐的圆球和黑猫。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两小空罐被放在裘明旁边。 “咳咳咳咳。” 裘明被气得咳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套话 吃完饭后,裘明等人跟外面训练的队伍打好招呼,便打算离开这里,前往冥灵内部。 老者怀里抱着吃饱喝足、正在打嗝的圆球和黑猫,慢悠悠地站起来散步。 可能是在帮着他们消食。 负责监督的盾二依旧在前方带路,众人的队伍中多了个离队的莱德。 看到那位个子不高的小不点,他也有些想念自己的侄子了。于是,在二队的絮絮叨叨中,他略显“强硬”地求着说服对方,为自己争取了返回的名额。 低矮的峡谷过后就是一片地势平坦的平原地区,与边界地区那众多的山坡地形明显不同。在他们的沿途中,原本以黑为主、泛起彩色的阴冥河的河道逐渐拓宽,到达一定程度后就向下潜入地底,不再显露于地面。 考虑到赶路速度,由莱德释放出捆在其手臂上的负刑咒枷,使其变形为一只木绿色的猛虎,让裘明坐了上去,由他指挥着猛虎前进,敏捷地在山林中大步而稳定地跳跃,以跟上快速行进的几人。 前面的几人则统一在脚边出现旋转着的沙旋,吸收前面的土壤,排出后方的土壤,以在地面实现平稳移动。 这对身体素质和精神状况有一定要求。 裘明不一定不能接受这种赶路方式,只是有可能被持续的失重感引发强烈的眩晕,沙旋本身也可能出错,需要赶路的人自己解决障碍物。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由莱德载着他了。 “不用急,很快就到了,”莱德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主动笑着搭话,“我们冥灵国就是小疙瘩地方,小得很。” “嗯。” “也不知道坎德他们怎么样了?”莱德语气少见地轻柔起来,起码在裘明接触他的这一天,他的大嗓门不知震了多少人。 “你们感情很好啊。”裘明收拾心情,勉强搭话,心里又开始发酸。 那只没良心的猫。 一晚上而已,这就被那只圆球灌了迷魂汤,连他们十几年的菜鸡友谊都不要了。 就在这时,莱德又“哈哈”大笑两声,惊得他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那俩孩子自己懂事,我也没帮上什么,”莱德接话,表情中含有一些隐藏的悲伤,“他们自小就没了爹妈,我又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其实吃了不少苦。” “两个孩子……很不容易啊。”裘明见状,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沧桑和成熟一点。 “哈哈,还有一个亲戚家里的,”莱德笑了一声,对着裘明挤眼,“你这小伙子倒是挺会扮成熟啊,跟我家那妮子一个样。” 说着,他一只手抚着下巴,邪笑起来:“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介绍介绍。” 裘明没有说话,安静如鸡。 这人比他还不会说话,思路也颠三倒四的。 他还是个孩子,说什么呢。 “到时候你们仨可以聊聊天,也不会那么孤单。他们两个就是这样的。”莱德在最后强调一句。 毕竟他属于冥灵警卫,需要经常执行防卫任务,没那么多空闲陪他们。所以从小到大都是他们照顾自己的。 “嗯。”刚才想歪的裘明面色没变,乖巧地点了点头。 跟余韵混久了,他的思想也被影响得有些一言难尽。看来以后要跟她保持一些距离,慧网上的插科打诨最好也控制一下频率。 他怎么说也是一个纯洁天真的孩子。 在这之后差不多几分钟,裘明没有开口,反倒是莱德有些耐不住地侃起来:“小伙子,你为啥要在这时候过来玩啊?”现在可是挺危险的。 “这应该需要保密吧?” “诶,不需要吧,我从来就没做过保密任务啊。”莱德立刻大咧咧地接话。 因此依照他的逻辑,能用到他的任务都不是需要保密的。 “额,因为现在景色比较好?” “听着也太假了,你小子不学好啊。” 看破不说破啊……裘明抖了抖眉毛,换个话题:“我不知道啊,现在很危险吗?” “嗯……”莱德果然顺着思路开始认真思考,成功被无意识地岔开话题,实话实说,“有生命危险。” 裘明心里一咯噔:“什么?” “丽莎没跟你说吗?”莱德挠了挠头,“四月金乌初动,魂念错杂,加上‘克魂’那帮子人喜欢在四月搞事情,国内常常会出乱子的。” “没说,其实我跟她不算熟。” 真要概括的话,大概是彼此有救命之恩? “哎,一样一样,”他挥了挥自己的手,“她是直接对先知大人负责的,只比盾二大人的地位低一些,跟我们也没什么接触机会。” 地位这么高吗?看不出来啊……裘明赞叹一声:“很厉害啊。” “哼,也不咋地,”莱德突然不屑地奚落起来,充满不服气,“一对一也不定打得过我,遇到我们还不说话,那女人也就那样,”他往后看了裘明一眼,“小兄弟你就好多了,多亲近啊,我看你行!” 说着,他对裘明比了个大拇指。 “嗯……”裘明有些别扭地比了回去,“莱德大叔。” “啥?” “你性子挺豪爽的。”起码他就不敢这么做,尤其是在晖炅国以外的地方。 “哈?哦,你不是本地人,我给忘了,”莱德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咱冥灵国的人都是这样啊,有话就说,舒服就说,难受就说,总憋在心里不是个事儿,你说是吧?” “是……吧。”裘明第一次将视线抬高,有些意外地看向露出后背的莱德。 他回想起二队的小报告,盾二的行为,莱德与别人的互动,耳边回响起段子爷爷说过的话: 欢迎来到冥灵国。 故而,这里跟晖炅国不同。 …… 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一个小型的城镇。 建筑普遍不高,没有什么花花绿绿的颜色,大多数是土房或树屋,以土褐色和木绿色为主体,掺杂一些橙黄之类的暖色调,地面则是偏干净的洁白。所有建筑被上层的黑云蒙上灰色的基底。 在附近行走的人不多,大多神色匆匆,肤色相比阳光更强烈的晖炅国白上几层,都是黑发黑眼、没有特殊性状的原人。 他们隐匿气息,停留在一个广场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赋反噬 裘明和莱德骑乘着木绿的猛虎落在最后,只能遥遥看见率先到达的罗曼和盾二两人对视一眼,在其后双双消失。 现场只留下丽莎、段氏老者三兽组以及后来赶到的裘明和莱德。 枝条组合成猛虎形态的负刑咒枷再次收缩身体,化为一枝藏起枝叶的苍绿树络,缠绕在其宽大的粗布衣袖中。 同样看到他们行动的莱德皱起眉头,僵着表情主动前去找丽莎,二人交头接耳。 裘明本想跟上他,肩部却被忽然出现的老者抓住了,难以遏制地抖了抖。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人! “叽……”丢人…… 老者不着痕迹地捂住怀中圆球的嘴巴,将裘明拉到自己这边,小声提醒:“小子,你不是冥灵国的人,对吧?” “嗯。” “那就少管他们的事。” “……什么?”裘明直视老者,“段爷爷你不是冥灵国人吗?” “哼,老夫又不是人类,干嘛管他们?” “……”他自己是啊。 “那老爷爷你找上我们是为什么?” 老者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先前告诉你们啦,为了找个传承。”说着,他突然凑近裘明,盯他的脸,或者说后脑勺:“你小子脑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 “那就好。”在唠嗑过程中,老者尽力踮脚,试图遮挡裘明看向丽莎二人的视线,然而因身高原因而失败了。 最后,裘明眼睁睁地看着莱德突然一脸沉凝,脚底生风地往某个方向跑了。 怎么回事? 他收回视线,突然发现丽莎一脸不爽地跟他对个视线,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去巡逻,”没过一会儿,丽莎撂下这么一句话,同样脚步匆匆地走了,临走前,她转向裘明等老弱扎堆的方向,叮嘱,“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来时可谓一个不小的队伍,眨眼间只剩小猫两三只。 “他们为什么走了?”深感疑惑的裘明转头去问正在悻悻逗圆球的老者。 “诶别闹,”低着头的老者不耐烦地招呼裘明,忙着按怀里的圆球的脸,在对方的反抗中心情明媚起来,“他们大概是去处理任务了。” “任务……” (扫把星。) 裘明还要问什么,却话音一顿,似有所觉地环视周遭,什么也没发现。刚刚有一句话直接在他脑袋中说出来,但是他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有人在跟他精神传念?不对,精神传念能感应到说话之人的方位甚至身份才对。 在一旁呆着的老者注意到他的异常,开口问道: “你在找什么?” 正控制幅度、东张西望的裘明看了他一眼,选择坦陈:“刚刚好像有人在说话。” “幻听了吧。” 老者语气沧桑,对此并不陌生。 毕竟年纪大了。 “……应该还不至于。” 老者同时顺着黑猫和圆球两个家伙的毛,尤其是后者的短短的绒毛,自顾自地嘟囔:“哎,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哎呦,”老者摆摆手,明显感觉厌烦地找个地方坐下,对裘明指了指广场边缘的一间小店铺,语气不善,“小子自己去问吧。” “可是,我的御兽在你怀里啊。” 哪有御使不带御兽行动的? “别套近乎,他们可没跟你签订契约,”老头子眼皮掀了掀,“你不还有匹马的吗?” “问题是……”裘明正无奈地回答着,耳朵突然竖起。 (烦死了,又要出乱子了……) 又是先前的言语……他眼神一闪,顺势开始“感应”起言语的来源。 (四月怎么还不过去啊……) (呜呜……他们都……) (那些人活该……) 裘明脸色一变,整个人跟筛糠样颤抖。 他在接受到信息的同时下意识地将精神力散发出去,却不料接受大量杂乱的负面情绪,一时间头疼欲裂,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 没有魂花帮忙压制,他的精神仿若分裂出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又似乎从中衍生出四个彼此拉锯的势力,互相蚕食鲸吞,形成痛不欲生的平衡。 这症状发生在在他很小的时候,但幸运的是,那时候魂花已经在他精神中生根发芽。 “嗬嗬……” 裘明冷汗涔涔,极力逼着自己睁开眼睛。 哪怕闭上眼睛也不会感觉更好,反倒会被黑茫茫的一片冲淡自我意识。 他依旧能够“感应”到四周步履匆匆的行人。 他们应当穿着朴素的衣物,一般是粗布麻衫,或者更柔软一些的丝绸,但款式并不花哨。接着,他们在路上“哒哒”走着,昂头挺胸地走着,每一个人施以俯视。 施加在裘明身上的隐匿效果应该还没结束,所以他们不曾注意到他。 “咳!” 裘明卧倒在地上,对着地面咳嗽,迎面弹过自己咳向地面的温风。 运气真差……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想着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他也算经验丰富,明白这种发作总归是有结束的时刻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的死寂黑暗渐渐亮起零星的烛光,一点点地照亮,串联颜色,揭开蒙在形状面上的黑色画布,眼神逐渐聚焦,进而动了动,再次获得对于眼球的动感。 “呼。” 他呼口气,双手撑地,腰腹用力,膝盖抬到腹前,跪坐着直起上身。 眼珠向下转了转,他举着手背擦额头,撒掉半头冷汗,在之后找个灰白的台阶坐上去。 清风吹拂,尚余凉意。 被小褂裹住的地方升出热意,让他的后背和肚子暖融融的,手臂和双腿反而在乍然放松后传来一股淡淡而绵长的酸麻,脖子以上有种哽住后吐出东西的空荡,眼皮疲倦,眼角好像含着泪,又仿佛夹着眼屎。 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抬头望天,原本发灰的天色重新变回黑色,乌云滚滚。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晃到他的手边,恍若轻柔的拥抱。裘明顺着感觉看去,只捕捉到一条黑影扑进段爷爷的怀里。 随后,他在怀里变了变位置,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 在其旁边挤着一只不再纯白、身上晕着不断消散的黑色,同时光晕流转的圆球。 看到他们,裘明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坐在那边。 好像在笑的老者嘴角一动,脸上的褶子似也动起来,缓缓开口: “裘明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把自己玩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魂球 矮个子的原人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低落: “知道。” 这段时间,他频繁激发天赋,甚至还采用原本的习惯将精神力扩散出去以查探什么,这大大消耗了他的精神力,甚至影响到他的病情。 就在刚才,他不知被什么东西攻击了,进而引发压制的病情,这才一瞬间崩溃。 若说先前是为自保而警惕,现在的做法确实有失稳妥。 尤其是,这里是冥灵国。罗曼早跟他说过的…… “对了,小子,你还没道谢呢。” “嗯?” 老者和黑猫联合将懵逼中张大眼睛的圆球举起来。 “没有他,你估计还要吃很长时间的苦呢。”老者提醒。 “叽。”放哥下来。 圆球身上的黑色在激动时加速消散,恢复成原本的纯白,挣扎着脱出二者的掌心,并各赏了二者一巴掌。 “叽。”大逆不道。 他蹦到旁边的一个灰白台阶上,挺了挺球身,两根触手勾着圆圈一摇一晃。 似乎在做广播体操活动身体。 裘明的目光在之后一直没离开圆球,他心绪复杂,五味杂陈,嘴唇动了几下才出声: “魂花……” 正在伸展的圆球听得动作一停,缓缓将带有五官的那边转向裘明,看着他。 “叽。” 他伸长一只触手,拉着自己的眼睛,伸出舌头,扮个鬼脸。 “略略略。” 被他再次鄙视的裘明没管他的反应,两只手臂一合,将其呆愣愣地抱起来,手臂熟练地压了压。 别说,触感还不错。 “叽。”反了你了。 圆球伸出触手抗议:哥让你抱哥了吗? “没有。” “叽。”那放哥下来。 “那不重要。” “叽。”哥说重要就重要。 “不想放。” “叽?”你幼稚不幼稚? “你幼稚。” “呸。”圆球眼睛一瞪:你才幼稚。 如此菜鸡还学人家做侦探,累不死你。先把自己的病看了吧,菜鸡。 就在他们又开始互呛时,一道黑影溜到二人面前。 “喵。”黑猫叫了一声后,轻车熟路地攀上裘明的细胳膊细腿,在怀里硬是挤出一个位置,将圆球的体积挤扁一半。 “叽……”圆球郁闷地呻吟。 好痛苦…… 又挤又硌,弱鸡赶快马上给哥健身去。 黑猫没有感觉,从身体构造上讲,具有骨架的他在身体的支撑性上确实比圆球突出一些。 偏偏这时,裘明脖子一低,将下巴抵到圆球和黑猫的身上,低声喃喃: “对不起……” 正在呻吟的圆球却是一个激灵,抬动五官,神色莫名地瞅了裘明一下。随后,他的身体就像缩水般渐渐压缩,在裘明怀里也绰绰有余。 对体积进行调整是魂之精灵的种族天赋。 这种天赋也并不少见,很多御兽种群都具有这类天赋。只是先前,圆球从来不愿意为了裘明缩小自己的体积罢了。 “叽?”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圆球两根触手叉腰,眼含骄傲地抬眼看向裘明。 “额……”裘明突然哽住了。 黑猫同样面露疑惑地看向圆球。 “叽。”圆球竖起一根触手耀武扬威,咧开嘴巴,展示他特意凝聚的亮白牙齿,笑得灿烂:要知道你只是一个人类中的弱鸡,你要做的就只有抱强者的大腿。 他连忙用触手啪啪地拍着自己的一侧:哥就是这个强者。 所以,摆什么脸色,还不快来跪安~ “哈哈哈。”一旁的段爷爷已经笑得不成样子,两根眉毛抖得快飞上天了。 不错,他就喜欢这个脾气。 然而他不喜欢……眼皮一直在抖的裘明反复告诉自己忍住,对方再怎么幼稚中二,到底也算是帮了自己。 更何况这是陪自己十几年的魂花,不能打、不能打。 “我没摆脸色。”裘明的话有些僵硬。 只是出于谨慎没有马上跟魂花相认而已。 这世上的御兽能力千奇百怪,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刻意设计来替代他们? 那一批突然消失的人不也正说明之前的阴冥河事件确实是有人在背后设计吗? “叽。”圆球两根触手搭起来,一副大爷的样子。 你就说哥厉害不厉害吧? “厉害。”裘明没骨气地干脆承认。 你说的都对。 得到肯定圆球仰起身体,突然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哼”声,紧接着触手一僵,赶快又是“叽”了一声:反正哥很强就是了。 看到这里,老者笑的声音更响亮了。 黑猫全程没有发言,目光在裘明和圆球身上逡巡。 “你很厉害。”裘明的声音有些无力。 “叽。”那当然,所以哥那么厉害,当然能护得住你。 圆球学着裘明吊着眼睛的方式前倾身子,“哼”了一声。 护得住我……感受到他的意念,将头部贴向球身的裘明却突然一愣,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间隐藏在白色高塔中的宽敞房间中,一个消瘦的黑发少年和一位红发高挑女性面对面谈着,在聊到某个话题时,女子柳眉一竖,面露不快,少年则低下头,有些挣扎。 他的右手则在无意识中颤抖着,但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情绪,而是被一朵一向寄宿其中的花所带动。 他不甘心,不满意少年的答案,所以凝结自身所有的魔力再次发起一次冲击,掀起了魂系魔力的波澜,中断了少年和女性的交流。 在魔力的潮汐中,他成功了。 他的能力再次进化。 而在之后的冒险中,他没有提出任何抗议,或者可能提出过,但没有被少年理解其中的意义。他只是态度别扭地与黑猫、少年一次次联手脱离险境。 直到他在一片“星空”的支持下脱离少年,脱胎换骨而进化。 在之后,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不满,只是横眉冷对,但话里话外间似乎透露出某种信息。但连他自己也不清晰,只是心里堵得慌。 终于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中得到一句道歉。 这对他来说,够了。 裘明将得瑟中跳到他头上的圆球抱起来,眉眼微弯,嘴角难以遏制地一抖,终于勾起来,蹭了蹭他。 “魂花……” “叽?”你干嘛?突然那么恶心。 “叽,叽!”还有,哥现在可是个超强的魂之精灵,别魂花魂花的叫,娘兮兮的。 即使被他这么一说,裘明依旧心潮激动,皮肤仿佛在发烧,体内空冥,忽地眼珠子一动,突地又有了一种与天地交融的感觉: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歹魂花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起个名字不过分吧。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圆球,包括旁听的黑猫闻言,皆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老者听得一乐,大声附和着,对着圆球和黑猫使眼色。 怀里的两小只勉强答应。 得到肯定的裘明眼神郑重。 这只球前身是一枚种子,落到他身上后发芽,逐渐长成一朵魂花,又在其后进化为魂之精灵,魂属性贯穿始终。 手中掂了掂两只的分量,连裘明自己都觉得轻。 魂属性的圆球…… 裘明揉着两小只,低声喃喃: “你的名字就叫…… “魂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一十九章 简单粗暴 “等等,”老者闻言,掏了掏耳朵,被眉头压下的双眼也惊得瞪开,“他叫什么?” 在他插嘴后,得名“魂球”的圆球翻了个白眼,招呼着黑猫一同四处溜达去了。由于他们的距离不远,裘明也没拦着他们,而是回答老者的问题: “魂球啊。” “……你那匹马叫什么名字来着?”一小部分人类御使挺喜欢给自己的御兽起名字,在他看来,裘明也属于这类。 “马烦。” “啥麻烦?” “马烦。” “……”老者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眼睛无神。 接着,他机械地转动脖子,悲戚地看向在旁边散步得正欢的魂球和黑猫,心中泛出一阵酸楚。 小精灵啊,要不咱换个御使吧? 虽然根据他的观察,面前这个小矮个天赋非常好,好到会让老者觉得替换掉他十分痛心的地步,但这都架不住他脑子有病啊! 听听这都起的什么鬼名字? 他早该预料到的,瞧瞧这家伙称呼他的破外号:段子。 老者看向犹不自知的裘明,心中有种给他换个脑子的冲动。 正耍着的魂球和黑猫倒是没感觉有什么。 他们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 毕竟裘明这人天天给宣逍的御兽强塞名字,搞得宣逍满是心理阴影,最后压根不起名字了。 谁也没指望他起得多好听。 对魂球来说,反正谁都得叫他“球哥”,没差。 “叽。”魂球在空中飘着,跟黑猫绕了一圈后跳到裘明头上,黑猫则是呆在裘明脚边一侧,放心地甩起尾巴。 那个植人花少爷和闷油瓶壮汉到底去哪了? 这是魂球的精神传念,他进化为魂之精灵,走过阴冥河这一遭后已经能够较为自如地操控自身的庞大魔力和精神力了。 感到有些吃惊的裘明眼睛一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原来不用说话啊?” “叽!”要你管! 魂球生气后,身体有些发粉。 “可是先前,黑猫说的话我就能听懂一点。” “叽……”那是他对精神力的操控比哥精细很多…… 魂球扁了一瞬,用触手拍前宿主的脑袋:还不是你们这些人类不懂兽语,非要我们学你们的语言,才折腾那么久,呸! “说得好!”老者忽然鼓起掌来。 被夹在中间的裘明略微左右为难:你这精神传念的对象不止我一个吗? 前后左右都是奉行独立自主主义的御兽,他忽然觉得好不自在。 头顶的魂球睨他一眼:就你一个,但老爷爷在技巧上完爆我们,能窃听。 “喵。”黑猫及时补充:他说自己活了有百年了。 这一点隐私都没有啊,还有感觉比之前热闹好多……裘明警惕又感慨,转头看向老者,在他看傻子的目光中撇过眼神,咳一声后重复:“爷爷,你知道罗曼和盾二都去哪了吗?” “嚯嚯,”老者的小眼睛在褶子下面眨了眨,“想知道?” “……嗯。” “求我啊。” “……”裘明嘴里的话一时间堵在牙齿后面出不来。 高居头顶的魂球拿一边的触手轻轻拍了拍裘明的头,蹦一下蓄力,第二次就准确地蹦到老者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 下一刻,他两根小触手在两边抱着老者的一只手,大眼一睁,眼泪氤氲,球身一颤,嘴巴抖着开合: “嘤嘤嘤……” 老者干瘦的身躯一震,连忙抚着球身,给魂球做了个全身按摩,嘴里也没停,心疼地说着: “哎哎哎,我说,我说,心肝、心肝啊~” 看着在老者怀里舒适得几乎软成一滩水的魂球,裘明隐约间有些既视感。 这只球可真是什么都会啊…… “喵!”球哥最棒了! 黑猫抬高头,满目憧憬地看着正在娇横软萌地颐指气使的魂球。 被叫到的魂球对着黑猫甩了甩触手。 唯独被晾到一边的裘明不知该不该咳嗽,嘴中的话通通被堵在牙齿后方,吐出来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这小精灵忒可爱了,羡慕死我那老友了,怎么就不是老夫融合呢?) 好像受到心情影响,他只觉心神一晃,幻听了。 …… 莱德严肃地走在还算宽敞的街道中。 他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探在身前,整个人成一种略显紧绷的状态。这一路迎面走来形形色色的人,他目不斜视,大步走在街道中央,脚下生风。 最后,他停在一座低矮的小土屋前,手中魔力显现,轻轻打开门,闪身进入。 吱呀一声。 哒哒哒的脚步声。 又一声吱呀。 “我回来啦,”他打开一扇里屋房间的门,尽力放轻音量,“在家吗,小伙子们?” 只见两个小姑娘坐在床上,手还搭在一起。 都是黑发黑瞳,但一个面容普通,贴近嘴角的位置长着一颗小雀斑,一个五官秀气,面容柔和。 “莱德叔。”秀气的姑娘习惯性地翻个白眼,跟男子问好。 “啊呀,”莱德握拳一刮自己的嘴巴,有些窘迫,“小倩也在呀。” 长着小雀斑的女孩拘谨地对着莱德点头,握紧同伴的手。 “坎德在家吗?”莱德咳了一声,如同雷霆,震得小倩扑向旁边女孩的怀抱。 许恬急忙抱着女孩,隐隐用身体挡住她,回答:“去外面打水了,应该快回来了。” 这话听得莱德眉头一皱,整张脸拧在一起,不怒自威。 一旁的门被他爆发的气势一冲,砰地拍在墙上,不堪重负地嘶吼。 “叔!”许恬无奈地安慰怀中快要哭出来的女孩。 “啊对不起,”莱德捂头,不慎撞落挂在墙上的衣服,令其簌簌撒了一地,“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连忙屈膝收拾衣物,嘶啦几声团成一堆布片。 “真对不起,小伙子们!”他想要鞠躬道歉,腰腹用力,将自己上半身朝前拉,带起一股子劲风,呼呼拍着许恬和小倩的脸庞。 待他直起身,又马上抽了自己一下,声若响雷。 “莱德叔,你再不走,我就觉得你是故意的了。”许恬抽着眼角看着一地狼藉,语气满是无力。 被她强行推出去的莱德走到客厅,讪讪地找了个板凳坐下。 可怜小倩,估摸着又被他吓坏了。 不过须臾,许恬撇着嘴从房间里出来,站着直面莱德:“说吧,回来什么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章 小家 被她盯着的莱德瞥了房间一眼,尽量放轻音量:“赶快把坎德叫回来,外面不安全。” 他声音一顿,通过“感应术”听到里面的呜咽声,心中一窒。 还是吓哭了。 “怎么不安全了,外面不是有那么多人?”许恬叉腰,总是想跟他对着干。 “所以外面才不安全啊,你们……哎,”莱德叹气,“小时候怎么教你们的?四月尽量避免外出。” “不记得了。”许恬嘟着嘴回答。 “哎?” “就那么几次,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莱德在冥灵国偏于黝黑的肤色一红,断断续续地解释四月份会比较忙。 “那其他十一个月呢?” 莱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妮子从小就伶牙俐齿。而他从小就嘴笨。 “快把坎德叫回来啊。”略显狼狈地撂下一句,莱德起身,就要迈步离开,却发现许恬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别闹……”莱德落下一只手,刚要触及许恬的头发就被其打开。 “你上回摸我头发,结果被你揪下来一截。”许恬控诉道。 “那是意外……” “莱德叔你能不能别走……”许恬突然低下头,从莱德的角度依稀间能看见她缩起来的嘴唇。 (我想你陪我一会儿会儿。) 莱德一顿,挠了挠耳朵,眼前的妮子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但是他不能……莱德低下身,将头抵向逐渐长大的小姑娘,却不料将其撞得眼冒金星,朝后退了一步。 “莱德叔你……”许恬摸着额头,带着哭腔。 “我没有!”他连忙打断许恬的话,慌乱地说,“我只是想让你乖一点。”刚说完,他又自己掌嘴。 里面的房间顿时传来较明显的哭声。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还有很是轻微的脚步声,又进来一个少年。 他同样是黑发黑瞳,但脸庞偏圆,有一头短短的卷发,迷惑地看着对峙的两者,轻轻出声:“叔叔回来了啊,发生什么了吗?” 跟许恬的娇俏和莱德的粗横相比,他的嗓音很是轻柔无害,就像一团棉花。 “哼,没什么。”许恬放下指着莱德的双手,略微不甘地回了房间。莱德叔就会偏袒这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小不点。 紧张的莱德松了口气,一把抓住少年,在其不解中将其不断翻个,上上下下检查了遍才把他放下。 “还好,没出事。”他如释重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听见他痛呼一声又僵硬地停下。 刚回来就被翻来倒去的坎德终于缓了口气,收起放在一边的水桶。 “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莱德对坎德说。 “嗯,”坎德收拾完,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土墩上,听话地点头,“我出去是有些着急的事情,但之后就不会在这个月出去了。你放心吧。” 莱德被逗得笑了一下,双手鼓掌,整栋土屋仿佛都在掌声下掉灰尘。 “还是坎德乖。 “之前出去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框旁边露出一个小巧的脑袋,正面含愠怒地瞪着莱德,让他瞬间一噎: “莱德叔,你到底回来干什么的?” 听完这话,莱德眼神乱飘,最终叹了口气,解释道:“城里发现了通缉组织的踪迹,不安全,所以我回来看看你们。” 年轻的两人皆是一惊。 许恬一下从门里跳出来:“什么组织?” “‘复苏’和‘工厂’,可能还有‘克魂’那群家伙。” “他们又来抓孩子了。”坐在土墩上的少年收拢四肢,护在自己前方,眼神闪烁,开始后怕。 许恬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几步走到莱德面前,态度强硬: “我也要去!” “不行,”莱德当机立断地拒绝,“你才多大?跟坎德一样乖乖呆在这里。” “那是他胆小,”少女坚持己见,“是你答应我下一次你回来时,就带我一起参与任务的。我努力那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说着,少女手掌一招,从里屋的角落里飞来一只形态奇异、扁平片状的虫子。 下一秒,传来一声猫叫,一只毛色深蓝、毛发蓬松的小猫也爬出来,一路跑到少女的脚边。 “二阶的普翅虫和三阶的观星巫猫,”被迫坐回凳子上的莱德叹了口气,有种复杂的骄傲,“两只御兽,你也到心动期了,就你这个年纪,又不具备特有天赋,真的很不错。” 他眉毛一横:“但你还是不能战斗。” “为什么,”许恬不满,看向依旧畏缩着的坎德,“就因为亲和的天赋吗?不就是个精神空间的区别吗?” “不止是这样,妮子,”莱德叹气,“心动期又不具备亲和天赋,我的队友中很多都是这样的人,但你的御兽战斗力太差了,这样不行。” 他将普翅虫赠予许恬和坎德契约的原因在于其具有【治愈】的种族能力,可以有效治疗他们的伤势;而观星巫猫……这是许恬的第一只御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了,那时他甚至还没收养许恬。 星辰属性的能力本就极其依靠星象,但冥灵国却被黑云岛罩住,透不过星光,更何况观星巫猫这种族运用星辰力量的方式太不稳定,实在不适合战斗。 即使许恬这妮子费尽心思将她契约的这只培养到三阶,仍然很难起到效果。 被他说一通的许恬不甘心地盯着他。勾了勾自己的手指。 “真的没办法啊。”莱德干笑一声,这就要起身,却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又被拽回去,一屁股轰在凳子上,引得凳子怨愤地呻吟。 他猛地一回头,发现一条淡蓝透明的链条将他的上衣和凳子连在了一起。 【星链】。 “嘿,妮子,”莱德眉毛一皱,作势就要掀起上衣,露出精悍的肌肉,“你这是要我光着出去啊。” 他还没做什么,身上的链条就自己崩断,许恬“啊”了一声,捂自己的眼睛: “流氓!” “叔叔……”一旁的坎德将圆溜溜的眼睛转向莱德,意在劝告。 “我什么也没做。”莱德无奈地回复,上衣一半都没掀开。 这年纪的孩子可真麻烦。 时间真的挺紧的,尽管盾二大人和那位晖炅国的执行者可能单凭自身就能够解决,但总归是在自己的职责之内,让他们全力出马实在不妥。况且,这些组织也并非没有贤者存在,以他的实力,倒是能稍微帮上点忙。 打过招呼之后,莱德在二人或乖巧或不满的目光中离开,关上了门。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魂鸦冥鸦 在门外,他想了想后犹不放心,便唤出一直缠在手臂上的负刑咒枷,不使用能力,只令其分出坚韧的枝条捆牢土屋一圈的门。 虽然是三阶,但由于四阶跟三阶巨大的能力跨度,三阶之间的能力强度也是不同的。莱德契约的负刑咒枷韧性就极高,甚至隐隐触及四阶的门槛。 这下他不用担心许恬那妮子搞花样了。 利落地做完这些,莱德没有收回苍绿的枝条,而是操纵其变形为一只猎豹,骑上它的背部,让它在房屋间轻盈跳跃,迅速朝目标方向赶去。 …… 广场上。 “‘复苏’和‘工厂’?”裘明愣愣地重复。 “还可能有‘克魂’,”老者补充一句,撇嘴,“冥灵国每回出事都有他们,跟只苍蝇一样。” 听完解说的裘明瞄他一眼,没再继续出声。 老爷爷先前一直不感兴趣、置身事外的态度,但却着实把罗曼、盾二和丽莎他们的交谈给听了个十成十。 这种偷听悄悄话的技巧他也想要,奈何老者死活不教。 “那我们是在这里等吗?”裘明发问,他感觉这里很危险啊。 广场是不小,但非常空旷,跟周围的森林紧紧挨着,不时有几只全身漆黑的乌鸦落到地上,又飞回森林里。 (生灵种属)魂鸦 (生灵属性)风\/魂 (生灵能力) 【渡魂】 【幻觉】释放幻觉,迷惑对方。 (介绍)源于冥灵国的乌鸦生灵,在国境内十分常见,具有一定的灵性。 有时还能发现红色眼睛的异类。 (生灵种属)冥鸦 (生灵属性)风\/暗 (生灵能力) 【暗系增幅】 【强化音波】 (介绍)暗属性的乌鸦生灵,擅于隐匿和音波能力,飞行能力较强。 真不是裘明有意使用天赋探查,而是自从他醒来一段时间后就发现自己收集信息的能力不受控制了。 结果就导致他的眼睛一会儿变黑,一会儿变红,早就被老者发现了。 说实在的,那一瞬裘明有了杀人灭口的冲动,要不是广场上一直有人经过,他也不清楚老者的实际战斗力,以及魂球和黑猫跟他关系不差的原因,他早就这么做了。 令他意外的是,老者并没有多么在意。 “就在这儿等呗,那么多人看着呢,还能出多大的事,”老者娴熟地为魂球和黑猫按摩,瞥了裘明一眼,“你这小子眼睛又变色了。” “……我也不想的。”肺腑之言。 “也没什么,眼睛变色其实挺常见的,植人的眼睛不就遇光就会消成青蓝色吗?挺好看的。” “叽。”青蓝色和黏腻的血红色是有区别的。 谈话之余,魂球惬意地翻了个身。 “嚯嚯,那倒是,”老者笑了一下,“植人还可以说是他们源于光属性的天赋,这小子就只能被看作不祥的象征吧。” 裘明板着脸,沉默了。 “呦,还真是啊,”老者的长眉一挑,“说来,你小子还没透过家底呢,倒是老夫说了不少。怎么,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 “嚯嚯,学渣是吧?” 这问题一出,魂球反应特别大,刚要出声就被裘明按住嘴巴:“叽——唔。” 他垫底,他垫底! “哈哈哈,最后一名啊,”老者大笑一声,看着矮个子面色不变,脖子红了,不禁打趣,“难怪你胆子那么小,怕出事打不过是吧?” 还是没有回复。 老者也不觉闷得慌:“再问一下,班里的还是校里的?” “叽——呜!”班里的。 “哈哈哈哈。”老者笑得更欢了,长眉都跟着抖。 路上的行人都是各做各事,也没人注意到这里有颗人参正笑得肚子痛。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老者看着呲牙的裘明像和面团那样搓着叽叽叫的魂球,欣慰之色更增一分:“小精灵还是挺关心你的嘛。” 话音刚落,魂球在旁边一弹,将生闷气的裘明撞在地上,几下弹回了老者这里,触手矜贵地指了指球身,示意老者。 老者照办,连着黑猫一起按摩,嘴里没停:“也是,毕竟你这灵魂衰竭症的确难办,不说强身术练不成,就连需要一定精细度的幻化术和操作术也用不好。” 对经验丰富的魂系生灵,识别灵魂衰竭症并不困难。另外,老者也确实通过某些方法了解裘明的情况了。 “不过老夫感觉你对精神淬炼得很彻底啊,甚至比一些贤者还纯粹,比盾二也不遑多让。” 不然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脑回路有问题的矮个子啊。 仅仅出生期,有潜力。 说着,他将头扭向裘明,问道: “你的灵魂衰竭症,病因不简单吧?” 包括魂球和黑猫在内,三人都心口一跳。 “大概吧。”裘明左顾而言他。这怎么遇到什么人都能猜出来,还让不让他活了? 算上塔兰森林的医生,将信将疑的温何老师、罗曼和宣逍,以及态度不明的伽格,又碰上这个本体是段氏子的人形人参老爷爷,这都多少个了? 关键在于,他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自己猜出来了。 魂球在之前只是说出自己的成绩而已,还不至于让老者猜出这些信息,那问题大概是出在了解这些事情的人身上了……根本就不用猜,就罗曼一个人过来了。 光速啊,这传播速度,该说不愧是光系的吗? 怪不得上次他把记载宣逍那件糗事的资料的终端递给罗曼时,他一副要宰了自己的模样。 他有罪。 “嚯嚯,”裘明正出神,老者的笑声就把他拉回现实,“你放心,老夫不会做什么的。” 明明上次还说有杀了他的心情……裘明在心中反驳。 “毕竟你们是老夫为老友选中的传承者,也间接相当于老夫的老友,断不会害你们的。” “你区区出生期的实力能挺那么久的确难得,但正因实力低微,这病才会有希望。”至于沧桑期以及贤者阶段,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裘明却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是梗着脖子转移话题: “你的老友是另一个段氏子吗?” 老者看了他一眼,顺着话回答:“嗯,的确,我们习惯这么称呼自己。” “不会想改改?” (麻烦。) “……”裘明感觉自己不禁眼睛出问题,就连耳朵也有毛病了。 老爷爷刚才应该没回话吧。 “不过,”老者突然话头一变,“你这病拖那么久,你家里不会有意见吗?” 以御兽的角度思考久了,他差点忘了裘明是人类中的原人种群,和冥灵国的绝大部分人类种群一致,属于典型的胎生物种,是有家人的。 裘明低头,魂球和黑猫却抬眼看他。 “我是孤儿。” 他嗓音平淡。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孤儿 莱德骑乘着木绿色的猎豹,在或是树屋、或是土屋的房子间迅速穿梭。一段时间后,他突然指挥着猎豹停下,反而朝后方一步一步退回。 “不错嘛,竟然发现了。” 一道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街道中回响,光线变幻间,一个粗壮的男人身形显现,手上却捧着一朵枝叶稍显细长,花朵成金黄平面五角星状的植株。 尽管如此,莱德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等待着。 另一位男人见他这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身体却一倾斜,“啊”地一声趴在地上。 一个身形较高,五官秀气的少女身形显现,眼含不服,撅嘴盯着猎豹身上的莱德。 隐藏的男子看不见的角度上,一条淡蓝透明的链条将其手掌上的植株和少女身旁翻飞的普翅虫连接在一起,二者联系紧密,与此同时,植物的枝叶全都朝向那片状的奇异飞虫攒动,仿若在追求心尖的恋人。 也正因此,它才在普翅虫的影响下同时为其御使提供了遮蔽。 许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是……“你怎么出来的,”莱德捂着额头叹气,将自己的头拍得特响,“还有,你这样干对英叔太不礼貌。” “英叔你也是,你应该已经从警卫队中退休了,干这些不是干扰公事吗?” 在刚才跌倒的粗壮男人身体一弹,干脆地站直,语气不快: “怎么,我找你小子训训反应就不成了,我可是你前辈。” “但你刚才就连自己御兽被【星链】和【钟情】影响了也没感应清楚,早就废了。”莱德的语气不好,甚至在其粗横的声音中更不讨人喜欢。 英叔瞬间被堵得说不上话,腰背如同先前几次一样开始弯曲。 一旁的许恬顿时不敢说话,静静地跟上莱德,留英叔一人呆在原地。 “叔,你这嘴巴还是管不住,会出事的。” “诶,我这可比之前好多了啊。” “是好多了,但还是……” “诶不想听,小坎德怎么样?” “……” “怎么?” “他留在家里照顾小倩。” “那好。” “你同意我去了?”许恬的话语中有些雀跃。 “后勤辅助。” “哦……” 对了……在猎豹身上,莱德扭头大吼了一声:“英叔,别乱晃,去广场!” 音量极大,传得极广,在空旷的街道中来来回回撞着,即将震塌几栋房子的样子。回头看去,先前的那男人早不见了。 “莱德叔。”许恬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之后会去道歉的,”莱德头也不回,声如响雷滚滚,“你叔我长这么大,就道歉学得最好。” 转瞬间,猎豹载着二人一猫,朝着没有声音,却乱光乍现、爆炸四溢的森林某处奔去。 …… 孤儿啊……老者与平静的裘明对视,眼神变了,隐隐有些慈爱。 独自暴露于自然界中的崽子可不容易活下去,这孩子能够活到这么大,也怪不容易的。 “叽?”怎么突然变得苦情了? 按摩中断的魂球又翻个身,瞥了他们两眼,触手小幅度抖起来:这货五岁前有宣逍,五岁后有我们,他孤苦无依个球! 哥反而很怜惜自己好不好,帮了这货十几年,结果刚进化个欢快,还有点塑料情的小伙伴就翻脸不认球了。 当时哥都懵逼了。 这边的球正挥舞着触手叫嚣着,那边的裘明果断伸手,一把将其嘴巴按进柔软的球身,仍不断用力,捅出一个乳白的窝窝头。 “你进化得太突然了,好不好?”都被染成五彩缤纷的酱油了,在地上看得心焦的裘明本以为能勉强驱除污染就算幸运了,谁知他突然形态大变,成了只球。 当时三色天空中含有太多裘明看不透的东西,他都没敢认。 (都不打声招呼的。) 裘明一愣,左右转头,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他正愣神,按压圆球的手突兀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的手掌推得向后一翻,整个人“哎呀”一叫朝后坐下。 挣脱桎梏的魂球向上一跳,翻了一圈,跳得潇洒帅气,落到干净的台阶上时,他斜着眼向裘明看了一下,嘴里嗤笑: “叽。”活该,谁让你把哥搓变形了。 哥是能让你这么搓的吗? 说着,他弹着触手,点向老者。 “哦哦。”老者含笑点头,手掌一挥,一道白芒甩到裘明腿下,合指一拉,将坐倒的原人扶了起来,这才接着朝双手哈气,继续给魂球和黑猫按摩。 “叽。”魂球仍不满意:让他自己起来。 再不锻炼就真成辣鸡了,看看他那还没他触手粗壮的胳膊腿。 卧在他旁边的黑猫收回观察裘明的视线,对着魂球眨眼,“喵”了一声。 见状,魂球哼了一声,嘟着嘴,不甘不愿地揭过此事,摊成一张大饼,安心接受按摩。 老者微笑,眼光偏向一侧的裘明,嘴上探着: “不介意的话,给老夫说说你父母的事情?” 刚站起来的裘明还没有怼魂球,就听到老者的问题,稍微一呆,垂下眼脸:“我没见过他们,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 “在,”他一停,“那些人的话中,好像我是被个篮子提到那里的,也没见过我父母。” 被舍弃了。 若是先天性的身体不好也罢了,但是他在五岁前的身体情况还是很不错的,能跟宣逍有一拼。实在想不出理由的话,他倒宁愿是“身体不好”这个借口。 都已经过去了。 眼见他的眼神中不起一点波澜,老者低下头,轻轻地说:“你这情况倒是跟冥灵这里不太一样。” 裘明不想谈自己的事,回答得也不太恰当:“这里也有孤儿?” “都有的,”老者眼珠一转,“不过在有的地方,的确是不在意这些。” “嗯?” “比如龙人,或者弦月群岛那里,就出于种群原因或风气,幼儿都是统一抚养的,也没什么时间跟亲生父母见面,但依旧长得不错。” “……”裘明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这里呢?” 慧网中没多少资料,但他其实也能猜到一些。 老者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心地为魂球和黑猫按摩了一会儿,才声音低沉地回答: “你这小子,非要老夫亲自说出来吗?去问现任先知不也一样?诶。”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冥灵之危 “按照历法,现在是601年,距离当初魔力复苏已经过了六百年了……” “五十多年前,全球又发生了一次大战,结果什么的在你们那晖炅国的慧网上应该有记载,老夫懒得说。 “但问题是,冥灵国可是始终都参战啊,还一直都跟你们晖炅国站在一方。” (结果你们仍旧不信任冥灵国。) 听得很认真的裘明微微一顿,心中感到蹊跷。这种声音仿佛直接传于脑内,但又无法感应所在的情况已经多次发生了。 老者却没有搭理,手上动作不停,自顾自地说道: “但那头疯龙出现后,什么都变了。” 裘明瞳孔一缩,魂球和黑猫对视了一下。 “也不知道它是打哪来的,只知道任何方法都无法消灭它,它不断地分裂出新的发狂的恶龙,从月曜那里蔓延到广陆这边,整个星球啊!” 段氏子老者的语气突然变得沧桑:“那龙应该是魂系,所以冥灵国的老先知出去对付他,却再也没回来。新一任先知匆忙上位,落了个最弱先知的名头。” “还有那死乌鸦,就是你们叫作‘血语之灾’的那个,现在都没死干净。还有种蛇,现在倒是据说被那北边的蛇人杀得差不多了,之前闹的乱子可不小。” 嘴边的胡子一抖,老者刚才应该狠狠吐了口气: “老友就是死在那时候的。 “这冥灵国北边的戈壁,还有那阴冥河原来河道的东边那大大小小的丘陵,原本可都是冥灵国的土地,现在都不能要了,都被污染了,住不了人。 “即使后来和平了,被这么一折腾,活下来的人又能剩多少精神力?多的是患了灵魂衰竭症,到死都不安生。这病虽然严重,但发病率不高,后来为什么被那么多人熟悉?这名声可都是人给死出来的!” (该死啊。) 说完这些,老者的情绪有些失控,赶忙深呼吸,片刻后抬眉毛瞅着裘明: “小子,别怪老夫说话不好听,你们这些人类给这星球添的麻烦可不是一点两点了。 “老夫那时候可是亲眼看见那些言灵鸦被人类给放出来的,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从刚才就保持缄默的裘明清了清喉咙,声音艰涩: “知道。” 但没有想到会这么沉重。 “你知道个屁,”老者音量放大,“见到一只言灵鸦就差点送命,那时候可是几十只、几百只,贤者来了也不定能逃出去。” “唉……”段氏子抚摸自己的额头,突然一睁眼,瞧见正抱着自己手掌的魂球和黑猫,嘴角勉强勾了勾,将二者抱起来,以下巴压了压,“小家伙们,老夫真想把你们送到自由海洋那里,远离人类的世界。” “但终归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到最后,老夫也很难明白,到底是谁错了。” 被他重新抱在怀里的魂球和黑猫对视了许久,后来同时抬头看向老者,向裘明的方向提起触手和爪子,轻轻点了点。 他们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让被谈得心情郁郁的裘明忍不住看了他们一下,展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须臾间消失。他又看向老者,几次张口方才小心翼翼地回话:“前辈,很抱歉。” 情绪发泄过后,眉毛垂下、眼皮疏松的段氏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只胳膊支住魂球和黑猫,另一只手掌向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闪烁几点莹润的白光。无形间,好像有什么给人带来针扎般不适感的东西被其排除。 气氛凝固,老者闭上眼睛,继续揉着怀里的两小只。 段爷爷刚才弄掉了什么东西?旁观全程的裘明心有怀疑,但并未继续原来的话题,他彻底明白老者对于五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只能换个自己关注的话题: “前辈,请问你知道【魂仆】的能力有什么特别吗?” 处于那片河谷地区的时候,他们是亲眼看到附近的阴冥河支流出现一朵奇怪的浪花,并在那之后,魂球就莫名获得了一个来源于阴河精灵的【魂仆】。 这种从未听说过的情况让他心里不安。 听到他的问题,老者动了动眼睛旁边的褶子,好似费了不少力气,声音不大地说:“怎么,终于问出来了?你这问题憋一路了吧?” 裘明明显是担心罗曼、丽莎和盾二他们是否足够值得信任,而不敢向他们直接提问关于魂球的异状。 很多御使都有独属于他们的机缘,麾下的御兽也因此有些难以揣测的情况,即使是贤者也不一定看透。所以罗曼他们即使不了解,也会出于尊重裘明的隐私而不去询问。在裘明表面镇定自若的前提下,他们会自然地认为这属于裘明的底牌。 当然,冥灵国的贤者——盾二可能会有所怀疑,但也不会直接提出。 只有眼前的老者除外。他与魂球他们关系异常得好,甚至出乎裘明的意料,再考虑到他先前对冥灵国灾祸的反应和对魂球两个的亲昵,裘明觉得他已经值得信任了。 一是除第一次见面的幻境外,老者还没对他说过谎,二是在这段时间,老者想要谋害他们,机会多的是,但他都没动手,三是老者本身为未契约的三阶生灵,风险可控。 “你小子不累吗?” 段氏子也对裘明有所了解,只是叹了口气,看着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垂眼思索一会儿便招呼他坐到自己旁边,语气放缓:“你想问那些阴河精灵为什么会主动成为魂、咳,小精灵的魂仆,对吧?” “嗯。” 老者继续按摩着怀里的两小只,悠悠说道:“魂花是非常古老的物种,甚至在冥灵国建国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我们所说的“魂花”,名称其实可以细化为“灵湖魂花”,它们是存在形态最为稳定和中庸的一类。” “灵湖?”裘明眼珠一动,想起动用天赋探查魂花时接收到的信息。 那似乎就有对于“灵湖”的描述。 “对,灵湖——冥灵,乃至整个主星的魂系圣地。先知也常常居住在那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巧合 “闭关吗?” “小子,”老者看他一眼,“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 “我不说你也明白,所谓的‘闭关’多是糊弄人的,就是不想管事而已,”老者长长地叹息,“这一任先知就没怎么离开过冥灵。” 他顿了一下,瞥向某个方向,接着说:“自从上任先知失踪后,冥灵每年四月的魂潮突然严重起来,造成的损伤也越来越多。单从这一点,先知做的没错,他确确实实努力保住了冥灵。” “前辈,话题歪了……”裘明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提醒。 “哦哦,”沉浸在往事中的老者想了下,接着解释,“你已经见过另一类了,就是阴冥河畔的阴河魂花。它们生存在这种暗系和魂系魔力浓郁的环境中,又被阴冥河中的诸多精神碎片催化,便逐渐演化为这个种类,能力主要是净化怨念的【渡魂】和引导幻觉的【幻惑】,它们以此净化自身吸收的魔力并用以自我防御。” “嗯嗯。”裘明学着肖雅积极附和的样子卖乖。 “至于这最后一类,一般人也的确是不容易见到。” “嗯?”话说,这跟【魂仆】能力有什么关系吗? “也说了,灵湖魂花是最为稳定的形态。这最后一个形态就凶残多了。” “……”裘明死鱼眼,指着挨近后便一直拿触手在物理上明目张胆戳他脊梁骨的圆球,“能有他凶残?” 即便跟那些没什么魔力,只有蛮力和本能的猛兽比较,这只球的野蛮程度也是当中佼佼者。 老者笑了笑,没有阻挡魂球的动作,温和地看着他和聆听故事的黑猫:“你这个比较特别……” 听他这么说,裘明忍不住问:“这就是阴河精灵行动的原因?” 只是因为魂球比较特别? 老者没有回复,而是咳了一声后接着说:“总之,这最后一类的名为“吸血魂花”。这三个魂花种群虽不同,但却会有些奇妙的联系。” “联系?”吸血……听着不像是好东西啊,而且状态不如灵魂魂花稳定…… “对,比如具有【魂仆】能力的魂之精灵确实更容易将另外两类魂花炼化为魂仆,这可能是他们同源的原因。” 裘明下意识看了魂球一眼。炼化……感觉不像好词啊。 “具有【魂仆】能力的魂之精灵本就极其稀有,即使在五十年前也不多见,”老者的表情阴了一瞬,“你这只精灵更是强得过分。” 被提及的魂球不满地插嘴:“叽!” 什么“只”,没礼貌,叫大哥! 老者笑着抚了抚他的身子,将他掀了半圈按摩,魂球这才偃旗息鼓。 “同源之下彼此吸引也可以理解,起码老夫是这么理解的。那些阴河精灵其实也颇为少见,在平时都藏在河里,眨眼间就消散在河里了,能遇到他们也是小精灵运气好。” 说着,他把魂球和黑猫抱到膝上,抬起头,平和地眺望广场的另一边,喃喃自语:“这世上,可爱的巧合可少得多呐……” 顺着他的视线,裘明、魂球和黑猫先后看去。 只见在广场另一面,几颗灰白色而干瘪、近乎骷髅的高大树木旁边,一座低矮的树屋亮起摇曳的烛光,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有一道割裂光幕的黑块平移,渐渐的,光亮在光影边界处模糊,黑块勾勒为一个低矮消瘦、半边脸蒙着黑布的中年妇女,她抱着一个灰黄色的圆木盆,探着脚走了出来。 她还没走几步,正好碰到一个粗壮但有些佝偻、面部肌肉稍微松弛的中年男子,措不及防地跟对方直面,立马向后退一步,讪笑地打招呼:“英叔好啊。” 对面的男子皱着眉头,面色发黑,将不快写满了脸,对着她摇了摇头,道了声“李姨”权当作回打招呼。 二人相向而行,在其间不免聊上几句话。 “去广场啊。”李姨主动应付,声音不大。 “是啊,安全,”英叔点点头,正要擦身而过,脚步止住,扭头看向李姨,“你这是去哪啊,不留在广场?” 李姨顿住,双手握住木盆的边缘摇晃,传来沙沙声,她的一根手指松开,指着木盆底部示意:“去晒个谷子。” 说罢,不等英叔回应,她便脚步匆匆地转身迈步。 心有不解的英叔一皱眉,身体前倾,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谁要跟这扫把星呆一块儿啊。) 扫把星? “诶!”英叔浓黑的眉毛狠狠挤成一团,朝李姨大声吆喝,“你这死婆娘刚才说什么?” 那里的李姨速度很快地朝远处走,听到声音后更是加速,如同在避瘟神一样。 见她这么表现,英叔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像膨胀时被戳破的气球,本就郁积的情绪一下炸开,右臂扇起一股恶风,召出一株花朵为金色五角星状的奇异绿植。 绿植被召出后立即扩出一圈炽白眩目的光晕,如一张大口强硬地将周围的黑暗吞掉,周围登即同晖炅正午般耀眼。在天上黑压压的云朵群的映照下,逐渐适应昏暗光线的人们甚至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赶路的李姨有所感觉,向后看了一眼就被照得眼神与意识尽是一空,手上没有使力,木盆应光而落,砰地一声砸地,嗓音尖利:“你干啥!” (你有病吧!疯老头!) 阴着脸的英叔耳朵动了动,脸上电闪雷鸣,一场雷暴就要下开来。 那边的李姨也不管掉在地上的木盆和撒了一地的谷子,横着脚步就要气冲冲地撞过去,却在眼皮一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定到英叔手掌上方的鸢萝时气势一停,甚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嘴皮皱着,仿若在大力地咬牙,又似乎在忍着什么。 (之前就喜欢找事,现在咋怂了?) 那边英叔死死地瞪着她,呸了一口,甩了半边脸。 李姨本来用手捂着半边脸后退,又被脑中的声音激得停顿,张大嘴,露出牙和舌头,眼角刀尖样锋利,但就是指着英叔说不出话。 (发火的话被打的话怎么办?) (这赖子被警卫队踢出来,垃圾一个,骂他都不配。) (这些警卫都不是好东西,都龟孙子!) (垃圾。) (狗娘养的垃圾!) 没人说话,走在广场的人们也全部退走,没人上前劝架,不多时广场竟只剩裘明一帮和对峙的二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情绪失控 尽管如此,英叔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一字一顿地诅咒:“该死的娘们……” (不就是店里东西被莱德那混账小子不小心弄坏了点,就记到现在,针尖眼子都没你小气儿。) 英叔粗着喉咙吼: “老子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就你话多,现在老子tm退休了。聋子!听到没!老子tm是退休!” (说一套做一套,你恶不恶心啊!) (年纪大的老婆子就别整这一套,矫情,当自己要嫁人的小姑娘啊!) “你!”李姨捂住耳朵,连忙后退,被什么东西绊住,猝然磕到地面,发黄的手掌也碰红。 她明白自己的御兽没什么攻击力,故而没有在受到威胁后召唤御兽。何况,即使召唤也是打不过面前这个不久前从警卫退下来的畜生的。 英叔迈起大步,横着脸走过去。 (骂啊,你tn再骂啊!) 冷眼看到这里,坐在台阶上的裘明姿势一变,头部前倾,只感觉有什么轻柔的力量挡住了自己。他用手上下摸索,察觉到是一堵无形的墙壁,便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老者,他正双臂绷直,死力压着不断扑腾的魂球。 黑猫在二者间左右徘徊,摇摆不定,不知敢听谁的,和一旁的裘明对视个正着。 看懂他眼神的裘明果断开口:“老爷爷前辈,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情?” 正说着,他眼神一晃,某种熟悉感油然而生,眼前似乎浮现出一道黑色的河流以及在其两边的灰色帐篷。 裘明突然明白了黑猫为什么没有去帮人的缘故。 按理来说,尽管段氏子老者显得很是可靠,但他和魂球相识十几年,当然与前者感情更好,本应听从对方的话去帮忙才对,但他却犹豫了——因为他害怕会像在河谷时那样令裘明和魂球被暗算或踏入陷阱。 “……”想通的裘明回视一眼,陷入沉默,等待老者的答案。 “叽!”你们怎么回事! 魂球不甘地被老者镇压,激动时窜起的十几根触手都被绑了个死结,憋闷地被老者抱起,看到不作为的裘明和黑猫时气愤地将五官转到背后,不去看他们。 终于结束的老者疲惫地喘气,捏着自己的手臂,说话时还有点抖: “这小家伙力气还挺大……有气系那感觉了。” 他抬眼端详站在原地,等着他回答的裘明和黑猫,赞许地捋自己的胡子: “还好你们俩的脾气没那么急。 “先看着,别人的事情不要那么快插手,不然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在最后,他叮嘱道,尚不忘再给魂球打个死结,两边手肘用力下按,制住蠢蠢欲动的魂球。 早料到这小家伙脾气不好,谁知道这么暴躁。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能明显感觉到圆球的挣扎力度慢慢减弱,逐步安静。 就在他开始感到放松时,裘明问了个问题: “老爷爷前辈,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者察觉怀中的圆球一僵,黑猫也把金色的双眼对过来。 “唉……”老者手中闪烁白色的光芒,开始解开魂球身上那一堆形同鹅卵石的死结,嘴唇抿起,默不作声。 …… “他们杀了我父母!” 含着泪的许恬拼命推着前面挡住她上前的高壮身影,气愤地跺脚,但无论怎么用劲也推不开对方,只能望着飞窜的各种魔力干着急。 “说好的,你是后勤辅助。”莱德的声音低沉。 “可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怎么辅助啊。”说着,许恬看了看旁边的观星巫猫和普翅虫,她站得太远,都超出两个御兽能力的作用范围了。 莱德的手指直直朝下:“在心里打气,就是对我们的辅助。” 你耍赖……许恬不甘心地盯着他的眼睛,期望用眼神博取他的同情,却看不到什么情绪,不得不同意,退到一旁守护场地并警戒敌方的活动。 莱德最后看了她一眼,摇头后背过身去,往对面伸手开掌,从其手臂遽然分出数十条苍绿的树枝,这些树枝越往外就长得越发粗壮,形如数十堵绿墙,悍然将四处冲撞的狂躁马匹阻拦在外。 在苍绿的圆柱墙壁表面,一枝枝嫩绿的新叶生长而出,眨眼间花开花谢,只在顶尖留下白絮状的蓬松种子,这些种子被这栋庞大而粗陋的土洞内乍起的乱风刮落,散成一场沉默的雪。 “雪花”在空中飞舞时,不时有火焰激射而出,将一部分烧成黑色的飞灰,但仍有大量的种子轻盈地落在地上、落在土里、落在大部分火马的伤口处。 它们发芽了。 被【寄生】的狂暴火马体表的火焰跟着一暗,受到【心神诅咒】而齐齐发出一声哀鸣,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因强行催使疲惫的肌肉而痉挛,落在地上,互相拖累和踩踏,引发一场不小的混乱。 在大量堆积的情况下,它们的体表冒起的枝芽绿光一亮,生长速度迅速增加,节节拔高。狂暴火马原本饱满的腹部竟被其吸收得开始干瘪。 正通过“幻化术”隐去身形以急速赶路的莱德感到兜里的屈轶草一颤,心有感应,猛地朝旁边一扑,躲过密集布于周围的白点聚集而成的白色洪流。 洪流浩荡离开,只留下一条已经枯萎发黄的圆柱围墙。 莱德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通过契约指挥这条分枝。 他在刚才通过屈轶草的【强化感应】察觉到某种敌意,加之自身的“感应术”,这才躲过了白韭释放的种子洪流,免得被其吸光精神,丧失战斗力。 “克魂”培育的这种韭菜在具有充分的准备时间后非常难缠,三阶的白韭更可以散发一种令人发狂的种子,陷入这种状态后精神失防,被其吸收的速度反而会大幅加快。 成功避过的莱德在地上顺势翻身,在卸力时动作却突然一慢,脑袋抵到地上,砸出一个坑来。他一晃头,将头发沾上的泥土甩开,手臂同样一甩,向白点最密集的方向掷出一道火红的流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恶侵花魂 流光坠入白潮中,瞬间将其全部燃尽,像是在一块白斑黑布上烧出一个空洞。 它的身形停滞,显露出虚实不定的半透明身躯,独脚,类似猿猴,缠绕着或无形或赤红的火花。 虚魈,冥灵国四月魂潮的克星。 它和伤魂鸟一样属于冥灵国高级警卫的契约生灵。 现在,它被契约者召唤出现,遵从其指令挥舞漫天火花,每朵都飘向白点的聚集区,将之烧毁。 “莱德,到了啊,”在场的其他警卫招呼莱德,松了口气,不忘奚落一下,“你这家伙是骑王八过来的吗?” 他们指挥着自身契约的负刑咒枷、骨针桉和白色满天星等御兽对这些组织进行限制和消磨,但对方一改往常那种怂蛋作风,竟然跟他们正面刚起来。 莱德对他们笑了笑,挥手召唤出第三只御兽。 那是一只体型很小的鸟雀,鹅黄色从其头部绵延至长长的尾羽,腹部等内侧的毛色却是乳白色,曲线流畅。 它一被召唤出来,就被莱德两根手指掐着喙部一弹,差点失去自己的嘴部,不禁慌神地飞离御使,在一群煞气重重的人中找了个最面善的,停靠于其肩部。 “呦,你这小鸟咋放出来了?”有人不忘调笑,“有没有你的鸟大啊?” (小!) 从外观上看,这么个大汉契约个手掌大的小黄鸟,确实不搭。 “哈哈,”莱德被逗得大笑,大掌跟巨石一样砸落在对方肩膀上,横着是一声,“你别治!” 声音嘹亮,轰得对方低下脖子,弯下腰,捂住一边耳朵,还一边摇着手掌:“诶诶诶,治!兄弟怎么不治!” 到底是在战场上,插科打诨只几句,缓解下紧张情绪,莱德马上对着抚魂百灵招手。 远离自家御使的百灵鸟人性化地翻白眼,小翅膀一扇,身体亮起耀眼的淡黄色光辉,清脆的鸟鸣交织起抚慰心灵的乐章,光与乐被其影响着包裹住莱德这一方的所有人。 在地面偷偷蔓延的绯红色被其这团光照耀之下竟冒出一股股黑烟,连忙缩回去,转移方向生长。 其将目标定为那一顿顿圆柱状的绿墙,滑着花束冲了过去。 被笼罩在光辉和歌声中的莱德微微一顿,扫视周围同事放松的表情,通过精神联系在外解决白韭的虚魈。 喷出又一道火柱的虚魈领命,敏捷地在枝叶间跳跃,一蹦一跳间迅速到达莱德感应的地点。 几条相邻的“绿墙”已经腐烂,流淌出黑绿的液体,表面不再散出蓬松的白絮,而是被一层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的绯红色苔藓状植物铺开一层。 它们还在不断蔓延,如一条污血染成的毛毯盖住负刑咒枷分出的枝蔓,浸入其鲜嫩的表皮,用根部疯狂吮吸内部的精神,徒留枯干的尸体和蕴含木系魔力的废渣脓水。 渣滓被这些只比苔藓大上一点的东西聚拢在一起,洒出嫩红的星星点点,瞬间就从墨绿中透出点点猩红色,破皮而出便是崭新的的绯红。 这些是恶侵花魂。虚魈对它们并不陌生,在诞生乃至同御使契约以后,它就经常逗弄它们,自然也擅长毁掉它们。 它的半透明身躯颜色如同水波一样漾动,加深而凝实,便毫不畏惧地蹦到这些变异花魂的中央。 一片片、一堆堆红色的星点被泼到它的身体上,但都没有作用,它行为无碍。 恶侵花魂只能寄生在具有精神力的存在表面,但虚魈使用【精神转化】能力将自身变为纯粹的魔力体。这样仍然不够安全,因为魂系魔力同精神力之间存在很模糊的联系,难免被恶侵花魂找到机会寄生,所以它通过自身的火属性将自身短时间内转化为纯粹的火系魔力体。 优秀的个体便能够做出这种相对困难的操作,这得益于其御使的培育和一同研究。 它直起独腿,双掌一同冒起赤红的爆裂火焰,迅速转了一圈,以自身为中心将广大一圈的恶侵花魂迅速燃尽。 在这些微小的东西即将死灰复燃时,虚魈探出一只手,略显艰难地挥出一道无色的火刃,打在零星的恶侵花魂上,令之瞬间爆散,投入燃起的火焰怀抱。 眼见目标清除完毕,虚魈的身躯变回半透明的样子。 纯粹的火系魔力身躯固然令其攻击性和相关的火系能力增强,但也使其形态不太稳定,魂系的能力难以施展,同时容易受到针对而损伤。 它蹲下来,靠在负刑咒枷的一条还活着的枝蔓旁边,身形一闪,竟消失不见。 另一边,抚魂百灵的歌声休止,明丽的光辉紧跟着熄灭。 “盾二大人和那个植人离开了?”莱德严肃地重复着队友在刚才告知的情况。 “那群疯子也有四阶贤者。”队友们这么回复。 “几个?”莱德是在问对方的贤者数量。 队友们耸肩,表示不知。沧桑期的手段尚还有迹可循,但贤者真想藏的话,他们还真看不出来。 “你别担心,盾二说过让我们撑一会儿就行。”他们宽慰莱德,盾二从未对他们说过谎。 不知是谁补了一句:盾二是值得信任的。 莱德下意识地往最后方瞄了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被抚魂百灵净化了身上的诅咒和各类侵蚀,并平缓情绪后,他们都觉得轻松了不少,立马通过契约舒缓自身御兽的精神情况,情况顿时倾斜,莱德一方的胜利几乎近在眼前。 莱德本人的负刑咒枷居功甚伟,它利用庞大的身躯和高韧性直接分割了战场,弱化地方全体,抑制其对场地的破坏,防止地方同归于尽的举动。 至于这些同事们,他平常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而是直接隶属于盾二,对他们的战斗力并不了解,只是同出于这座小城镇,比较熟悉罢了。 就突然袭击而言,能扛住这么久,已经相当了不起。 恍然间,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抗击了许久,花花绿绿的魔力冲击到处都是,自身的伤撕裂后再次恢复,心神也难以遏制地懈怠起来,身体动作迟滞。 山洞外透出的光线却不减分毫,似是没过多久。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复苏 动作如常、身体素质突出的莱德利落地翻滚至一条巨大的绿墙旁边,大手拍击,呼唤着: “虚魈。” 不一会儿,一抹红光闪现,独腿的红色身体从“墙里”跳出,侍立于莱德身旁。 它受到莱德消息,对着其他所有人类的御兽挥出一个无形的火圈,瞬间将所有人类囊括其中。 他们感觉生锈的肢体中心似乎有一点火星越来越旺,乍响后蹿成火焰,让他们的心越烧越闹腾,念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让他们不禁抓耳挠腮,如同患多动症那样蹭来蹭去,心痒难耐,蹭得皮肤越来越红,刮得身上口子翻出、流血。 “tm的,莱德你妹夫,敌友不分是吧。” 一个在地上蠕动的同事缓过神来骂他。 好像用力过猛了。莱德挑挑眉,说道:“还能想得起靡雀吧?” 他说的是一种能使人思维和行动迟缓、犯困无力的鸟类生灵。这种鸟在四月份会大量繁殖,端是烦人。 (这一个个合该多操练。) 莱德微微一顿,捂了下自己的嘴,粗糙的手指把嘴唇扯得生疼。 这个队伍觉得疲惫和无力,可能是被对方磨出来的,但也有可能是靡雀影响,放缓了生理活动,导致必须强打精神战斗,消耗了更多的精力,故而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不是因为你那只鸟吗?” 抚魂百灵的【宁神】可以平和情绪,在这种状态下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困意。 有可能,但是……“你们的身手这么差吗?就这么一会儿。”莱德质问他们。 “诶!”有人大喊,表示不满。 (你小子够狂啊,小心哪天翻船。) (这话吃回去!) (诶,说得在理。) “安静,这小子就这脾气。” 气氛逐渐在夹杂的话语中紧绷,这里的情况乱了起来。 下一刻,一声声“啾”响彻整座山洞的内部,形成一次次回声,仿若无处不在。 敌人来袭。 “诶,莱德你怎么警戒的?” 这小子的负刑咒枷体积太大,反而挡住他们自己的视野了。 莱德脸色难看,眼中精光一现。 安分的负刑咒枷枝条顷刻间支棱起来,带起一股大风,片片绿叶同时朝天空和地面两头喷吐。枝条越举越高,将尖端对准天空的鸟群,锋芒毕露,挥动间如同一条条灵蛇,张开血盆大口刺进鸟群之间。 兜里的屈轶草再次震动起来,他察觉到算计的气息,决定先发制人。 天空的靡雀群一齐带起无色的风,利用对【律动】的天赋减缓枝条的行动,同时通过【风遁】高速移动,灵巧地躲避着来自地面的巨大枝条的袭击。 闪避之余,它们不时张开蜗牛壳一样圆的鸟喙,从巨大的枝条表面吸取一丝丝透明无质的精神力,令其失去操纵后无力地坠落地面,砸出一起小地震。 莱德有些头疼,捂住自己的脑袋。 通过学习前辈的经验,他开始走出自己的路,在体质上碾压同等阶的强者,但精神力并不突出,在指挥即将到达四阶的负刑咒枷时本就消耗不小,又被白韭、恶侵花魂以及靡雀群接连吸收精神力,确实撑不住了。 有人察觉到他的异状,赶忙止住他:“你找死啊。快停下。” “这小子在找死吧,别扛。” (撑tm的!) (停停停。) “够了!” 在负刑咒枷举起枝条时,四周的狂暴火马突然暴起,不仅没有之前的萎靡,身上的火焰反而更加爆裂,甚至灼伤它们自身的鬃毛和蹄子。但它们不顾伤势,双眼发红,仰天嘶吼后低头朝这里冲刺,显然不要命了。 莱德这边,几朵白色的满天星发光,扩散一圈光晕,驱除了飞旋而来的白韭种子,【渡魂】净化周围被污染的魂系魔力,将其聚集而来以供众多人类和御兽恢复,一时间凝出一片白色流动的水流幕布。 数十条小型的负刑咒枷接连长出苍绿的枝条,通过捆绑、束缚、寄生和污染等方式竭力分割一起呼啸而来的狂暴火马,搅乱缺失理智的它们的前进方向,再次产生碰撞和踩踏等事故。 绯红色的恶侵花魂再次蔓延开来,以极快的速度吸食或污秽或纯正的魂系魔力,急速扩张,制造了一片魂系魔力的真空地带。 一只浑身鲜红色、犄角扭曲的羚羊跳跃而起,谨慎地环绕跑了个弧线,它的皮毛遍布歪斜的黑色条纹,似是献给神明的不祥祭品。 一声低沉悠远的羊鸣,在这只奋燃巫羚脚边,以其走过的弧线为界,一团团光泽暗淡,蓝中有白的火团从土中腾起,转动着,隐隐发出悲哀的低吟。 一颗颗灰白骷髅形态的桉树在此之前接连发射巨量的骨刺,如同倾盆大雨,但在火团出现的那一刹那,骨刺膨胀开来,质地变软,冲势减缓,在落到火马群时竟然连划痕都未刻下,径自折断消散,似是被水泡软,稀释了攻击力和冲势。 失落和伤悲从警卫们和其御兽的心中涌出。 即使消耗如此之大,仍然难以抵挡敌人,反而使他们抓住机会削弱莱德,利用负刑咒枷攻击的时机爆发,扭转败势,这让他们感觉自己这些年的训练都活到狗身上了。 白中透着姜黄色的丝状物连系在空中飞行的靡雀身上,它们重整旗鼓,在空中几个急转弯急速掠过,视线直直对向地面的众多目标,令他们行动再次迟缓,甚至影响到狂暴火马的进攻。 这时,一声鸟鸣在沦入窘境的警卫们耳边响起。 同时存在的急躁和悲伤演化成愤世嫉俗,皆在这声鸟鸣中烟消云散,只剩一片平和,波澜不起。 一个个光柱在他们脚边接连亮起,冲散他们身上受到的各种侵蚀。 帮助己方【宁神】和【净化】了他们身上的不利因素后,莱德契约的抚魂百灵疲惫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化为流光消失。 短时间内对付如此之多的能力,它的魔力将近耗尽,需要修整。 莱德强行提振精神,腿部凝结魔力,同时动用操作术和强身术,用力一跺,硬是将地面踩塌一角,他稳住下盘,旋身再补了一脚,对着裂开的地块用力一踢,将其踢向即将接近这里的狂暴火马。 地块携带巨力砸向马群,声势浩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奈特 那一团团以蓝为主色的河幽火上下抖动起来,空气中似有一层层水波接连从飞向它们的地块内部溢出,在这股扩散的力量下,被加固过的地块竟慢慢崩碎成漫天沙尘。 灰白的骨刺雨紧跟在沙尘后方,朝着马群和鲜红羚羊的方向密集攒射。 羚羊轻盈一跳,藏至马群后方。 被它当作肉盾的马群并未再度分散,瞪着赤红的双眼痛苦地嘶鸣,最前方一排的马身反而膨胀开来,全身火焰升腾一丈,除了口部,其浑身竟在膨胀中撕裂,从其颈部、腿部、腹部、背部和尾部也同样升起火焰,一匹匹的浑身冒火,融成一堵火墙,同骨刺雨水火相接。 在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激燃声、液体的嗞响声,刺目的冲天火光中,双方的感官陷入一时的空白。 …… 亮起烛火的低矮树屋近处,身材粗壮的英叔和相对低矮憔悴的李姨彼此怒视着对方。 “他娘的,这他娘的可是四月。有什么情绪你发出来不就行了,憋心里这不出事了?”英叔犹不解气,骂声不绝。 灰白骷髅样的树木根部,两三盆白色满天星被摆放在那,听到后也收拢花苞,余留聚集而来的白色魔力。 魔力随着满天星的举动飘散,经过英叔和李姨时被染污为黑色的条带。 黑带在灰白之中尤其显眼,如同白色帷幔中垂挂飘飞的黑色绸带,在二人身边飘动,似乎紧紧缠住他们。 “学你们这些憨货犯太岁吗?”李姨忍耐不了,一改怯懦的表现,怒声骂回去,“我上回进的货,那小子打一架能摔一半,你叫我怎么不小心?” “他不是赔你了吗?我不是赔你了吗,啊?” “那能一样吗?我自己进的东西就不是东西了吗?浪费了啊! “差一点,差一点我自己也断成两半啊! “也就打不过你们这些夯货,不然我……”李姨表情愤恨。 (不然怎么?) (我非剁了你们!) “呸!”英叔眉头皱紧,嘴角却全力上扬,露出讥讽的笑,“老子拼命,结果救了你们这种货色?真tm犯贱!” (一个骂前辈,一个骂警卫,真特么没良心!) “就你有良心,”李姨反唇相讥,“你自己是好东西了?还不是天天说闲话?” (骂得最狠呢。) “呸!”英叔死死瞪着李姨,拳头握得咔咔直响。 被他盯得后退,李姨梗着脖子,指着自己大喊:“打啊,你打啊!” (就你们白,就你们能干,乱摔别人的东西,你们怎么不杀人啊,啊?) “你特么找死!”英叔红着脸大吼,撸起袖子,但也只是撸起袖子,托着鸢萝,几次将手举起,多次放下。 斗牛一样的二人吵得越发激烈,围绕二人的黑色魔力也愈发得浓郁。 广场另一边,冷静呆着的几人将一切纳入眼中。 “叽?”他们到底为啥吵架?看着好傻。 情绪缓和的魂球颠了颠球身,宛如在看两个智障。 “喵。”不知道,感觉吵得断断续续的。 黑猫眯起眼睛,强化自己的眼力,又喵了一声:但他们自己聊得很通畅的感觉,他们是建立精神联系了吗? “我是听说过一种有关读心术的传说……”裘明讷讷开口。 发觉事情不简单后,他还是决定先观察情况,暂且不参与其中。 刚经历过生死一线,他状态也虚,还是先不上去添乱了。 眼珠向旁边移动,裘明有些意外地看到黑猫和魂球如出一辙的困惑表情。 自从进入冥灵国国境之后,除去进化后已经能正常交谈的魂球,裘明发现自己能比较准确地接收黑猫的信息。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吗?裘明看向老者,求取答案的意图很明显。 老者没什么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怀里的魂球和黑猫,怏怏的,只抬起眼皮瞅裘明一眼,又收回眼神,缓缓说道:“这世上没什么读心术。” 裘明刚要发出异议,老者又添一句:“只有搜魂的法子。” 突然觉得话题凶残起来的裘明机智地闭嘴。 “魂系贤者也好,特殊的能力也好,最终都只是感应到一些片段或者模糊的东西,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被精准把握的,”在越发嘈杂的争吵杂音中,老者提高了音量,他扫视四周,发现依旧没人靠近广场,最后狐疑地盯着裘明道,“小家伙,你能听见声音,在脑袋里?” 白球、黑猫一并转过头来。 裘明点点头,有些模糊,但确实听到了,他接着补充:“可是感应不到传念的方位或身份。” 很反常。 “嗯……”老者忽然对着裘明笑起来,眉眼缓和,“也对,你是人类,对魔力和精神力更敏感一些。” “老夫本以为替你们仨全揽下来了,却还是漏了你这一个。 “不错,你的感应能力比我想得还强。” 三人被说得心中一惊。 “叽?”你背着哥做了啥? 魂球不太放心,一把抱着黑猫,紧张兮兮地首先提问。 这个满脸褶子的老者却挺悠闲,淡然地望向吵得面红耳赤的二人,老神在在地说: “这种能力很稀少,只有一种蜘蛛具有,你们没听说过也正常。这是一种阵法,或者说这类蜘蛛生而具有的领域。 “这领域被叫作【奈特】,在范围内,所有活的东西的精神都会被联在一起,就像是掉进同一张网那样,心里的念头自然就瞒不住了。 “你知道我想的,我自然也知道你想的。” “喵。”黑猫最先感到惊悚,毛都炸了,被魂球抱着安慰。 裘明倒是豁然开朗,心里想法一转就想了许多,有种畅达的感觉。 “放心,”老者轻按黑猫的头,“你们两个没受影响,老夫帮你们屏蔽了,”刚这么说,他看到二者懵懂的眼神,不免一笑,“也就这小子的精神跟个马蜂窝一样容易被渗透,你们两个状态很稳定,我轻轻松松就帮你们屏蔽了。” 裘明听得心中蓦然一酸,也想要学习屏蔽的方法。 “你的魔力总量不够。”老者一句话堵死裘明的希望。 眼见三只兽温情地絮絮叨叨,裘明心中一空,眼睛撇向吵架的中年男人和妇女,指着问:“那他们……” “估摸着听到彼此心里的坏话了。”老者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怎么办?” “凉拌。” “啊?” “在心里憋着不是个事,”老者意有所指地看向裘明,“你看着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更多事情,他们这些低则一阶,高也就三阶辅助的也没能力掺合。 顺着老者的视线,在李姨和英叔二人脚边,黑色魔力蔓延,同泥浆那样砌成暂存而泥泞的地板。 一丝丝绯红色从黑色中析出,滴在灰白的地面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献祭 圆脸的少年顶着一头微翘卷发,严肃地舀了碗清水,小心地捧着碗,一步步踱着,推开房门,进了里屋。 “起来喝点水吧。”坎德嗓音稚嫩,仿佛春天幼叶含着露珠。 他静静靠近,将盛放清水的碗推到趴在床上呜咽的少女面前。 这是他特地出外打的比较纯净的河水,富有魂系魔力,可以补充少女的精神力。 “呜……”小倩吸下鼻涕,眼眶通红,携有哭腔,“我、我不会被抓走吧……” 她从小就表现得非常害怕粗手粗脚的莱德。 坎德嗓音轻柔,拍拍她的肩,努力安慰:“没事的。” 在他的努力下,少女终于不落眼泪,对着他鼓着脸庞,微微咧开嘴。 “谢谢你,坎德……” 小倩喝完后,坎德依旧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离开房间,关上了门,一丝风也没扇起,给她留出空间。 在临走之前,他有些担心地往回瞄了一眼。 在这个季节的长袖因为小倩之前的动作发皱,在那布料偏少的空隙处,似有密密麻麻的纹路蜿蜒而过。 …… 山洞中。 众人的感官在激战后慢慢恢复,本来空白一片的感知逐渐有了阴影和轮廓,耳边也突兀响起一声悠远而古怪的羊鸣。 他们揉着发红的眼睛赶忙看去。 只见那只鲜红色的羚羊显出身形,全神贯注地盯向警卫背后的方向,不断在原地蹦跳,示威似地顶着扭曲的犄角。下一刻,它抬起蹄子,身上的黑色条纹活了一般游走,转向那些飘浮的蓝白火团。 在火团下方荡起一阵黑红的旋风,致使它们迎风暴涨,体积时小时大,极不稳定,光亮也明灭不定,快要熄灭的样子。 它们被这只奋燃巫羚攻击了。 首当其冲的河幽火开始聚集在一起,身上的实感逐渐消逝,转为半透明后融成一团大火,以维持自身的存在。 在大火团形成的同时,巫羚犹如被泼了一缸水般萎靡不振,低落地跪下,体内黑红交加的魔力无力地流淌而出,在空气中转眼消散,衬得其身体像是变成了漏水的花盆。 (这畜生怎么突然反了?)似乎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 莱德最为敏感地看见奋燃巫羚腿边的一条淡蓝色的什么东西。 再结合它在之前突然帮助警卫对抗那些被夺舍后献祭的狂暴火马,疑似背叛的行为…… 不对!莱德猛地扭头,目呲欲裂地睁大双眼。 如他所料,一个五官秀气的少女站在他的观察术范围内,脚边蹲着一只毛色深蓝的猫,身边绕着一只被淡蓝色链条缠着的片状飞虫。 又是这招!莱德心急如焚,强逼自己冷静,没有马上奔跑过去,他清楚如果自己马上离开,肯定会使不知位于何方的敌人起疑,反而会加速许恬暴露。 他的观察术在沧桑期的人中首屈一指,只比贤者略差,敌人却并不一定能够发现许恬。 快往回跑!他转过头,对许恬传念。 许恬拒绝了:你们先前不是吃了很多亏吗? 有她帮忙,这不是马上就控制住那只明显属于操控者的羚羊了吗?毕竟普翅虫的【钟情】能力还是很稀有的。 你不够了解“复苏”!莱德近乎是在心中吼着。 就在下一刻,眼见奋燃巫羚背叛,一只浑身漆黑、仿佛活着的影子的御兽悄然从火马群中蹿了出来。 噔的一声,淡蓝色链条断了。 一条不情愿的意念传来,让莱德不由松了口气。 正情绪失落、流失魔力的羚羊浑身一震,如梦方醒,解除了自己方才施展的能力,结束了同河幽火的抗争,再次跳入马群。 那团巨大的火团一下散开,黯淡地落下,在地上缓缓熄灭。 它们的存在形态本就不稳定,又在被强制进入的亢奋和混乱中消磨了太多精神,彻底丧失灵性,等同死亡。 与此同时,本来因为奋燃巫羚背叛而停止的马群再次躁动起来,不可控制地往莱德这方呼啸而来。 那个黑色的影子并未前进,被藏在后面。 警卫这边在恢复感官后便暗中酝酿,聚集足够魔力后就又是一阵骨刺雨倾泄直射,与马群针锋相对,又是一团团冲天的火柱爆发。 莱德休息了一段时间,感到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一些,凶狠地瞪视前方。 看来这次的进攻是以“复苏”为主,这倒是少见,毕竟他们不太愿意掺合冥灵国的事情。 这个极端组织一直宣传劳什子天神嫉妒人类后把人类劈成两半,一半是人一半是御兽,从而导致人类力量流失,只剩下象征理性的感知和操作能力,所以他们要还原人类最初的天神之姿,将御兽身上的力量夺回来。 这就导致他们所有的战斗都不会出现御使本体,只有御兽出现,御兽也被剥夺思考能力,只按照御使的要求行事。与此同时,他们优先选择培育御兽的【献祭】和狂化相关能力,以使御兽作为人类“力量”的职责得到充分发挥。 在莱德看来,这不过就是为贪生怕死找借口罢了。 他大手一扬,沉眠的巨大枝蔓再次动弹,蠢蠢欲动。 其他警卫以骨针桉为主体,白色满天星、负刑咒枷等御兽为辅助,以远程攻击为战略,一边避开火马的冲撞和炙烤,一边见缝插针地阻挠和攻击。 在对方准备充足,而己方战力不足的情况下,这是最合适的选择之一。 四月魂潮时,冥灵国各地都肆虐着由污染而生的魂系物种,人力本就不足,“克魂”这类组织也最喜在四月入内捣乱,防不胜防。 所幸盾二和那个光系贤者极快来援,缠住了敌方的四阶御兽。 相信有主场优势,他们能够解决对方,而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当然,能干掉一个是一个。 这时,天边又飞来乌压压的靡雀群,它们同时张开喙部,发出一声尖鸣。 警卫们行动同时慢了一拍,狂暴的火焰压倒针雨,分庭抗礼的局面瞬间失衡。 眼看情势危急,勉强躲过靡雀干扰的莱德一翻身,巨大的绿墙再次舞成鞭子,绷直枝茎后灵活地在天空中抽动,逼得鸟群左右闪躲,通过【风遁】加快逃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章 反攻 这处洞穴并不高,其实不利于这些掌握制空权的生物,但在它们【风遁】的极速下,这构不成问题。 几息间,靡雀群已经连续闪过十几次枝蔓的挥击。 也许是因为频繁被攻击的原因,靡雀群并未采取通过【吸神】磨耗枝条的方式,而略显莽撞地通过【律动】减缓枝条不同部位的活动,这便导致巨大的枝条在甩动时遭遇来自本体的干扰,如同痉挛一样真的跳起电舞。 位于地面的莱德脑袋一扬,咬牙看向空中。 在他的感知中,“抽筋”的枝条顶端正有一团红光隐而不发。 这是虚魈,它通过【精神转化】将自身转化为精神体,暂时溶进不做抵抗的负刑咒枷体内,并被其操控着内部的汁液一路推送至顶部,隐藏于内。 愤怒情绪被点燃的靡雀群聚集在一起,一同发出尖利的鸣叫,终于靠近虚魈隐藏的那一根枝茎。 在愤怒被虚魈点燃的情况下,操控它们的丝状物体已然缺乏理智。 时机到来,滑稽扭动的巨大圆柱枝条的尖部朝着靡雀群一点,一道透明的独脚虚影从中迅速脱离,转瞬化为赤色火影,勾起匹练撞向鸟群。 青色的风乍起,鸟群受到惊吓就要逃跑。 一股怒意从其心中猛然爆发,被一再忤逆和冒犯产生的强烈不忿促使它们迅速转向,齐齐向在天空中无处借力的虚魈发出尖啸。 姜黄色的丝状物轻轻弹动,似是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 机会!莱德心中一动,通过契约传递精神力。 虚魈通过【精神转化】将契约传导的精神力化为魂系魔力,马上自转,对着鸟群放出一圈无色的火环,在其躁动之际拼尽全力放出爆裂的火圈。 “啾!”鸟群的情绪被接连的【怒情操纵】和【心火】彻底引爆,彻底散开,一只只胡乱飞行的靡雀互相碰撞,在挣脱身上的丝状物后脱力地向下坠落。 一丝丝姜黄色被风荡起,漂浮于空,逐渐聚集于一起。 同样在乏力后掉落的虚魈看向那个方向,莱德通过精神联系也大体感知到丝状物的存在。 这是“工厂”的虫菌。 在虚魈的接连攻击下,其对靡雀群的操控弱化到极致,在之后被轻易挣脱。 虫菌凝结成一只虫子的模样,在半空向虚魈蠕动。 见状,虚魈抬起一只手臂,使用所剩不多的魔力对着虫菌发射火球,皆被其丝状的存在形态一一闪过。 它还想继续发射火球,却感到自己的身体一沉,那只抬起的手臂放下来。 这只手臂和身体的一部分不受控制了。 这是暗属性的【夺舍】,同样也是虫菌控制那些靡雀的能力之一。要不是靡雀的数量实在太多,它甚至可以通过【寄生】的联动将它们完全控制。 虫菌蠕动着,仍要进行什么行动,位于其下侧的虚魈身形突然消失。 它被莱德收回精神空间。 巨大的枝条也被莱德指挥着远离这里,放置在别处,以阻挡狂暴火马群的进攻。 它们在接连的战斗中都消耗太大了,莱德不认为面对以奴役、操控和控制为专长的“工厂”御兽时,它们能占据多大的优势。 更何况,这种含有姜黄色的菌类御兽,本身就是为了针对负刑咒枷这一御兽而被“工厂”花费大代价而培育的。 在红色的身影消失之后,正在半空竭力接近它的虫菌一转方向,由层层细丝构成的虫身散开,沿着存活靡雀翅膀扇起的风向下飘动。 地面上,警卫们契约的满天星聚集来大量的魂系魔力,莱德见状,将虚魈放出,令其通过【精神转化】为精神体,与自己实现附体。 这些纯白的魂系魔力就这样被莱德吞入体内,又有一部分被转化为精神力对其进行补充。 他那本显暗淡的眼光越发明亮,亏空有了不小的缓解。 在将上空的靡雀群击溃后,他终于能够通过虚魈的能力恢复自身的消耗了。 正在这时,一张姜黄色、不断扩张后扯断的网对他们迎头罩下。 部分御兽身体的动作突然迟滞,透着一股傀儡之感。 虫菌打算直接控制警卫的御兽。 保持附体状态的莱德一挥手,果断挥出一道无形的火焰,对着虫菌形成的网使用【怒情操纵】。 和之前不同,他在这次是极力压制其怒气。 无形的火焰直接穿透跳跃起来的火马群,正中断网,令虫菌如遭蚀骨之痛,在剧痛后又陷入绵长的麻痒。这两种感受从心而出,不发于身体而不可阻挡。 它在生物的本能下试图激起自身的愤怒,以进入相对不理智的状态,从而规避这种痛痒的感觉,并顺道攻击敌人,但发现失去了与愤怒相关的情绪。 这甚至通过契约影响了它的御使! 顷刻间,断成一截截的网又抽搐地重新拢合成一只不断转圈的小虫。 它低声地嘶鸣,却被一只跃起的火马携带的火焰烧个正着,又炙痛而解脱地发出尖叫后表面漆黑地落入马群。 一段时间内,这只虫菌恐怕都难以恢复行动能力了。 其特殊的生存形态固然给予了在控制方面突出的优势,但也使得它的本体在面对一些攻击时全无反抗之力。 何况,根据其菌丝外露的情况判断,它并没有将整个靡雀群都化为其木儡的准备时间,整个行动虽有一定的准备,但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事发突然,这才迫使虫菌的御使以一己之力操纵整整一个靡雀群,消耗极大。 不是莱德悲观,事实就是,仅有这个小城镇的警卫根本不足以抗衡“复苏”、“工厂”和“克魂”联合的这次行动。 如果不是他前来压阵,这些人打前的消耗战甚至都激不出“复苏”的爆发。 奇怪,这些人到底过来干什么的……莱德正思考着,突然心里一沉,乱七八糟的杂念涌出,一股晕眩从心中直冲天灵盖,让他的脚步踉跄。 他心有所感,目光穿过火马的遮挡,定睛捕捉到正看着他的诡异羚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魂爪戾龙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羚羊歪头,向后躲避。 为了不连累队友,莱德在行动不稳中连忙扑到一处低地,喘息着抬起手,感到心里发热,手中的魔力操作也被打乱,就连吸收魔力恢复和转化精神的过程也被打断。 和虚魈相同的【心火】能力。 不,比它的能力更具有渗透性。 那只羚羊还具有其他能力搭配,不然领悟传承的他不至于会有那么差的状态。 莱德用自己的大手捂住心口,心跳如擂鼓,皮肤出虚汗,脖颈略弯,豆大的汗珠从其头上不停掉落,将山洞中略微干燥的土地打暗。 即便以他的体质,这种强制性的亢奋也不是好受的。 又是标准的“复苏”风格能力。 献祭敌人御兽,献祭敌人,献祭己方其他人御兽,直到献祭己方其他的人。如果己方露怯,那就强迫他们狂化,一如那个黑色影子控制那些狂暴火马。 负刑咒枷还在干预地形,且状态不佳,抚魂百灵已经将近耗尽魔力,和虚魈之间的联系因为过度的亢奋和心火干扰而不稳…… 莱德面色沉凝,咬牙忍着。 在这个过程中,通过“感应术”,他能明白背后正是开始围绕他藏身地点开始进攻的警卫们,以及同样拉起阵地的火马群。 对他们来说,莱德分别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战友,和一个实力上即将突破他们忍耐极限的威胁。 刺破空气的声音、轰鸣声、爆炸声,火光不绝,不同颜色的魔力冲撞得紊乱,在此后四散而逃。 高温、强光、晕眩如同一根铁刺梗在莱德的心脏处。 “tm的憋屈死了。”莱德低声咒骂,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在压抑的心火中怒冲出去,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在乱成锅的噪声中,他的确算是“低声”。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阵心慌。 凭借卓越的身体素质,他在嘈杂中捕捉到了某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不会的,不可能……莱德心乱如麻,头一次生出懦弱而逃避现实的想法,只在瞬息掐灭,猛地运转“观察术”加持视力,极力远眺。 蒙蒙流过微光的洞穴门口,许恬听话地遵从莱德的命令,在那里等候。 她不知道,但莱德能看见:一只浑身散发黑气、爪子又锋利又纤长的脉龙正朝她极速前行。 莱德双眼因恐惧而极力张开,面目涨红而扭曲,右腿向下踹,拔地而起,拼力地朝远处奔去。 (咋回事?) “莱德你特么找死吗?” “我去!” 警卫的大喊从后方袭来,莱德不管不顾,心中的火焰烧得他脑子不清楚,被慌张击垮,忙不迭地指挥着最近的一只巨大枝条将体积相比甚小的自己紧紧缠住,再用力丢出。 酸痛和骨节的咔嚓声中,他无畏疼痛地迎着白点和火焰的风暴,乘风进击。 在他头昏而察觉不到的角落,一条条淡蓝色的链条从洞穴的各个方向席卷而来,将他身体的各部位和洞穴的崖壁、岩石、地块和巨石绑在一起,织成一张大网捆住他的身体。 与许恬的观星巫猫不同,莱德甚至能够感到自己的魔力也被这些链条传导给链条的另一方。 这些【星链】的开发程度远胜过小恬……莱德满目血丝地回望,果然通过魔力特质感应到一只隐藏在众多火马身后的漆黑之猫。 火焰和白点的风暴剐着莱德的衣服和暴露的皮肤,逐渐削出一条条血痕。 那只黑巫猫有意操控【星链】,让莱德的魔力和那些死物联系在一起,却没有共享他们的防御力。 这山洞在之前被盾二加固过,坚固程度上确实胜过莱德的防御。 虚魈在他体内不安地躁动,在某方面成了他的阻力。莱德却是表情死沉沉的,透着高温的双手操控着魔力,一条条扯断链条。 山洞口,黑影悄然接近翘着腿的少女,遽然加速,对着她的脑袋上去就是一爪。 落了个空。 在微光下,黑影反而显出身形,是一只身体漆黑,只有四只爪子闪着银光的魂爪戾龙。它正端量自己的双爪,发现上面没有血痕,也没有精神残留,只能呆板地向前看去。 作为它目标的少女警备地站在它不远处,脚边依然是气息弱小的深蓝色猫和片状的飞虫。在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的同时,不忘用余光留意其他方向。 许恬先前不施戒备的表现都是伪装。 一条淡蓝色的链条捆在魂爪戾龙的一只后爪上,将之同普翅虫联系在一起。 普翅虫翩然反转,【钟情】能力一触即发。 然而,一向无往而不利的组合招式在这一次失效了。只见这头黑色脉龙浑身的黑气浓郁起来,仿佛燃烧的黑色火焰,它的眼神不但没有迷醉的倾向,反而更加凶狠和狂躁。 一股不祥的诅咒就要沿着链条向普翅虫的方向攀延,被许恬指挥着观星巫猫主动断掉星链。 她眼神凝重,明白这是什么。 “克魂”的附咒鬼符。 上面附加的诅咒促使被附体的魂爪戾龙狂暴地撕破【钟情】的状态,并激发了其凶性。 就连星链也反被其传递诅咒,以至于不得不主动断开连接。 突地,全力展开感应的许恬汗毛一竖,低下身子,闪过一道黑色的爪芒,两道星链从虚空中爆射而出,一道捆在许恬腰部,将其迅速带到旁边,闪过那条脉龙的袭击,一道将魂爪戾龙的两只爪子捆在一起,令其挥爪间平衡不稳。 抓住这个时机,普翅虫向外飘浮,对准魂爪戾龙再次发动【钟情】。 没有星链加强二者之间的联系,【钟情】的效果会随着精神、意志、环境等因素的变化而被影响,但能够迷惑她一瞬就够了。 魂爪戾龙果然心神摇曳了一息,放松对身体的控制,一下栽倒在地。 从某方面说,这些被改造的生灵所欠缺的智慧对其战斗表现的影响其实很大。 片晌,就在许恬帮助观星巫猫感应星辰,酝酿着什么时,魂爪戾龙的气势突然爆裂起来,整条脉龙的皮肤竟寸寸龟裂,留出同样鲜红的血液。 它这是以自毁为代价来攻击吗?它的御使怎么舍得? 不对,它不是御兽,是被强行操控……许恬谨慎地带着观星巫猫和普翅虫不停后退,直到脚边踢到一颗巨大的石头。 趴在地上的魂爪戾龙腾地站起,化为一道魅影,溅着热血飞扑向几人。 “小恬!” 一道粗犷的男性嗓音传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尘埃落定 许恬不可遏制地被分散了注意力,“感应”到不远处的一个壮年男性。 对方黑发散乱,衣物破破烂烂,险些走光,身上遍布血痕,夹杂着零星的白点、烧伤的伤疤。 星辰一样的沙尘飘散在其身后,一眼望去,仿若将星河拉入人间。 许恬却是一惊,面对着脉龙脱口道:“叔,榨灵蕈!” (叔你找死啊!) 就在这时,魂爪戾龙消失了。 下一瞬,许恬的大脑变成一个闹腾不止的响铃,嗡嗡地警告着,但她的动作却慢了一步。 纤长而削铁如泥的爪子抓向她的后颈。 一条蓝色浓郁很多的链条自虚空中伸出,两端连接着魂爪戾龙和许恬。 广阔山洞中的黑巫猫全身同样萦绕着黑气,将被附咒鬼符强化过的【星链】施加在许恬身上。 五官秀气的原人少女被星链乍然产生的链条一拽,不受控制地朝爪子飞去。 “小恬!”莱德声嘶力竭,仍然一咬牙,透支气力拼命朝她奔去,却仍是差了一着。 被动转过身的许恬瞳孔一缩,看到了可以将自己斩成两半的利爪。 身体绷紧后倏然放松,她没有挣扎,闭上了眼。 也许这次能够再见到他们了…… 那一只没离开她脚边的深蓝猫同样被她的冲势一晃,夹在魂爪戾龙和御使中间。它没有犹豫,后肢一跳,身上环绕着属性混乱的魔力,挡在爪芒前面。 明亮的和灰暗的,透明的和实质的,爆裂的和冷沉的魔力齐齐撞在一起。 强烈的冲击将魂爪戾龙、许恬和观星巫猫各自弹开。 “喵!”许恬的猫凄厉地惨叫,一条前腿和一条后腿被斩断,和身体飞向不同的方向。它本身则因为质量较轻、体型小而被冲击力排出老远。 它没有彻底死亡,因为在它挡住魔力冲击的后一刻,莱德终于赶到,洒出了手中小袋子中包装的东西,并将它和许恬踢了出去。 莱德本人则是双手前推,体内的魔力一股脑地倾泄而出,和虚魈的附体也被迫中断,分离出一个红色的光影。 “啊!”他大吼一声,在此刻似乎与眼前的魔力同形同质、融为一体,但又独立为一,竭尽尚存的力气将面前的危险物推了出去。 轰的一声。 那股颜色错杂的光团先是爆炸,受推力影响朝着前方成扇形地倾吐威力,砸出一个大坑,而后又在形成的狂暴漩涡中生出一片片星辰一样的粉尘。渐渐的,粉尘越来越多,居然弥漫在球形漩涡的表面,包裹成一颗闪闪发光的星球。 此后,这颗星球缓缓缩小,消成粉尘的大小后便消失不见。 一只片状的飞虫缓缓飘落在凄惨的观星巫猫身上,发出洁白的光。在温和的【治愈】作用下,猫的伤口停止流血,慢慢开始结痂,长出皮肤。 但是,它仍然昏迷着,且只剩下两条肢体。 【治愈】的效果不足以使它这么严重的伤势完全痊愈,只能暂且治疗较浅的伤势。 许恬则在手部的关节处破了几个不浅不深的口子,但到底伤势不重,只是被震昏过去。 她应该是在最后想要拥抱,或是推开小猫,但时机已晚。 眼见她的安全上没出事,莱德身体一晃,前倾跪在地上,心底的火焰在接连的担惊受怕中磨损殆尽,一阵后怕的情绪蓦地袭击了这个汉子,让他的手抖个不停。 普翅虫飞离深蓝的小猫,它拿猫的伤势没办法,只能尽量压制,在此之后,它围绕着地上的许恬和莱德旋转飞行,点点光辉像下雪一样落在他们身上,尝试【治愈】他们。 虚魈接到莱德的命令,以精神体躲在地下。 山洞深处一阵乒乒乓乓,闪光接连刺出,似乎又有什么行动。 莱德疲惫地抬起眼皮,却见到这座高山顶部有一圈闪亮的耀金光圈扩散而出,暂时驱散了部分黑云,播下的光芒填满他们的心。 因为黑云岛的遮盖,在冥灵国从来看不见太阳。 但这就是太阳的光吧。 光圈向下直射入山洞中,骚动顿时中断,仿佛从未发生。 这就是超然而出的贤者,对其下的境界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自觉劫后重生的莱德用宽大的手掌握住许恬的一只小手,他用的力气依旧有点大,将她的袖子都拨乱了,露出光滑洁白的手臂。 他接着抬着头望着这漫天的光,满是感慨,隐约间燃起某些向往。 砰地一声,他突然倒下来。 闪亮的光芒犹如纤柔的窗帘,为其拉下,遮挡了历来已久的悲伤、仅过片刻的不安和强烈的后怕,他终于在心神放松时进入安眠。 嘶啦一声,他本来安详的睡脸突然扭曲起来,五官皱成一团,手指痉挛般抽动,撕烂了自己手边的袋子。 一点点的,星空弥漫。 温柔的光芒看见此景,忽然凝固。 …… 广场一边。 魂球支楞起来,两只眼睛集中于远处的二人身上,随时打算冲出。 黑猫见状,将两只前肢压在球身上,用行动表现自己的态度。他似乎早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只是一直没有点出。 “叽。”有东西。 扒着他的黑猫不说话。 “叽。”不解决它,哥担心会伤到你。 感觉没办法的魂球认真地劝解黑猫,但黑猫扭过头,不听。站在他们旁边的裘明有种插不进谈话,同样也无话可说的感觉。 “别急,小精灵,”老者安抚气氛紧张的他们,提醒道,“老头子刚刚也谈了,静静看着就行。” 他话音刚落,绯红色就顺着停止流淌、宛如凝固的黑色魔力扩张,一直攀爬向李姨和英叔二人的大腿。 “呀!”李姨最先发觉,发出一声尖细的惨鸣。 惊怒的男性吼声紧随其后。 他们试图移动下肢,却发现纹丝不动,用以操纵肢体的精神力也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反应。 冷,冷寂,伴着从骨髓中传出的微弱的麻痒传递给他们的感官。 (特么的,要不是这死婆娘拖累,我怎么会察觉不到这些东西!要不是被伤到,我怎么会成一个废人!) (莱德那死小子为什么说的都是对的?) (要是……当时被伤到的是他,我就不会是个废人。) 在英叔面色阴沉、眼神灰暗的低声咒骂中,李姨放弃弄掉那些比苔藓更恶心的恶侵花魂,猛地扭头,一针见血: “你终于说出来了,不装了。” 她声音冷漠,认为自己面对着一个人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三章 骨针桉 “我特么怎么了我?” (死婆娘!) 英叔被她说的一激,放下手上的动作,任凭绯红色铺开,撕破脸皮:“我咽不下那口气咋啦?你这婆娘不也咽不下?你是好东西了?” 附近的灰白骷髅状的高大树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枝杈上的细叶针刺尽数转向,目标直指英叔和李姨。 二人恍若未闻,吵得端是激烈。 “叽!”魂球不管黑猫的阻挡,愣是要拖着他一同飞向那里,却被老者布下的无形屏障挡住。 他不甘心,接着伸出十几只触手,不间断地攻击同一点,竟然把这面屏障强行刺穿。 “喵。” 身后黑猫的叫声让他不由地一顿,仍然球身一瘪,作势就要通过反冲的弹力冲刺向对面。 “我们再看看吧。” 不怎么出声的裘明终于开口,稍显稚嫩的嗓音包含的含义却让魂球一愣。球身挂着一只比他体积略小的黑猫,魂球的双眼转到偏后的位置,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裘明。 下一刻,他飘了回来,坐到老者的膝盖上,可以把黑猫搁到和裘明的中间,一副不愿意理这个人类的样子。 “叽。”就听你们这一次,就一次。 说着,魂球气得身子鼓鼓的,球身肿胀。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身子漏气一样恢复正常大小。 “诶,老夫先前就说了,”老者开始挠魂球的痒痒,“你们先看着、先看着。” 裘明看向那几颗间隔有序,只可能是被人为栽种的灰白树木,瞳色闪烁之间变红。 (生灵种属)骨针桉 (生灵属性)气\/木 (生灵能力) 【野生】 【转化】将魔力积聚并转化为穿透力强的针形叶。 (介绍)茎杆极细、繁殖力强的特殊树种,以骨为媒介繁殖,表面的针状树叶具有很强的穿透性攻击力。 二阶的骨针桉。 他们之间的交流没花多少时间,仅在下一刻,这些规律排列的骨针桉动了。 浓密的灰白骨针划破空气,朝着二人的方向刺去,声势不小,却并未惊动二人,一齐扎向水泥般的黑色魔力,将那一片完全固定,范围逐渐缩小到二人的身边。 “别乱动,一射偏你就成刺猬了。”英叔岿然不动,满含恶意地警告。 浑身打颤的李姨声音极为尖细,临近崩溃:“杀人了,杀人了啊!” “闭嘴!” (畜生杀人了,杀人了啊!) 李姨双眼含泪,猛地转向英叔,又怒又怨:“不是你们这些畜生,我会这样吗?” “你这死婆娘先特么骂老子的!” 他们又吵起来,身边的骨刺同样接连不断,在桉树的控制下顺着他们的皮肤表面将粘附的绯红色扎穿后游离,从而将之一滴滴挑出去,一层层刮开这些恶侵花魂的覆盖。 在接近地面时,那些串着绯红色的灰白骨刺逐渐聚集,以绯红色为中心粘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放射状的灰白骨状圆饼。圆饼在空地上滚动,突地开始吸收或黑色或白色的魔力,在魔力潮的簇拥中长出宽大的根和纤细的茎,竟是在短时间长成一株崭新的骨针桉。 惊讶之余,裘明看向那颗小树,等待着双眼一红的时机。 (生灵种属)骨针桉 (生灵属性)气\/木 (生灵能力) 【野生】 (介绍)茎杆极细、繁殖力强的特殊树种,以骨为媒介繁殖,表面的针状树叶具有很强的穿透性攻击力。 树叶什么的……裘明重点瞄了下其光秃秃的主干,感觉这棵树没比自己粗多少。 也是,毕竟是幼株,在其长到二阶后应该会逐渐长出“树叶”的。 这么看来,这些骨针桉应该就是冥灵国处理四月魂潮的手段之一,他们的确不了解这个地方。 裘明偷看了魂球和黑猫一眼,见他们都放松起来,自己也悄然坐下。 “呵呵……”老者保持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怀里有些泄气的魂球,扫一眼仍在沉默观察对面二人的黑猫,也察觉到裘明的动作,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英叔站得板直,冷眼觑着跪倒低头的李姨。 (这几个祸害,怎么还不死!) (怎么还不死!) 跪坐着的李姨隐忍着,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只是心中所想被轻易地透露出去。 英叔“呵”了一声,一脚跺地,一字一顿: “你们特么死了也挺好,特么的广场,特么的莱德!” 李姨不再憋着,狠狠用眼神剐着英叔,前扑过去。 “啊,死婆娘!”英叔痛嚎。 “去死!” 脑中的杂念突然停息,但另一类火焰直冲头颅,本已停歇的黑色魔力在二人身边再次萦绕,虽不复先前规模,仍引得骨针雨稀稀落落地落于他们身旁,固定住新出现的黑色条带。 他们又吵了起来,谩骂彼此的同时夹带着另一个人。 …… 坎德蹲坐在屋子的外门里面,伸出手指费力地将之并起,挡住缝隙。 在拉拽的过程中,他的手不免有点擦伤。 于他身边飘飞的普翅虫环绕一圈,【治愈】了他的这点小伤。 “谢谢。”他向普翅虫道谢,光芒一闪就将其收回精神空间,眼睛一转,瞥向里屋,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将一只耳朵贴在上面,开始“感应”内部的情况。 没有听见里面的声音,他稍短的眉毛皱起来。 就在刚才,他似乎听见小倩在里屋偷偷骂莱德叔叔。 他能够理解她身体出问题的情况下心里忐忑不安,也知道莱德叔笨手笨脚惯了,好几次都失手伤了她,又是她现在最害怕的警卫,但莱德是他和余韵的叔叔,她不应该在他们家骂这个家的家长。 只是,坎德到底是没有争辩回去。 现在没有声音了,小倩是不是缓过来了?这下,他应该可以好好跟她聊聊了吧? 想到这里,莱德再去舀了碗水,稳稳托着,敲了下门,等片刻后再推开门。 哗啦。 水洒了出来。 坎德瞳孔一缩,一股凉意直冲脑袋,呆站原地。 墙边、地面、桌椅上溅满花花绿绿的血迹,血迹最中间的床上是一具略微干枯,五官空空,仿佛被吸干生命的尸体。 其面部有一些发黑的雀斑,在普通却同样发黑的面容中不是很显眼。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断妄念神 “莱德那小子呢?” 从山洞之中传来急冲冲的粗重嗓音。 先前的那道光圈降落炸出的光柱笼罩下,敌人尽皆被升华,他们立马就赶来救援。 对,救援。 他们还没好好享受一下保护莱德这家伙的成就感,就看到他跟吃了炮仗一样正对白韭那些死种子和火焰的风暴莽过去了,可谓被他吓得不轻。 结果,对面的那群疯子见他们希望获得的秃木冥柏迟迟变异不了,居然拿着那颗发着黑色的木头主动接触负刑咒枷,利用其【污染】能力加深彼此的诅咒,硬生生将之催熟了。 早知道他们是疯子,谁知道居然疯到这种程度。 秃木冥柏的【落叶诅咒】对非贤者的人可是必定生效的! 就在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抱着必死的心理发起反攻时,却发现那颗被催熟的秃木冥柏的叶子全掉光了,本体也自燃成灰,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出事。 不对,还有莱德。精神近乎亏空的他才是最虚弱的对象! “那家伙也是没死过,冲那么快干啥?” “找死啊真是!” “好了,闭嘴!”最前面的人面色凝重地停住脚步,令后面的人一个不防撞到他身上。 “哎,你忽然停个……”他的话没说完。 在光幕之中,身材高大粗壮的盾二一只手盖住莱德的头部,脸色沉凝,似乎能滴出水。 罗曼同样沐浴在光中,没了一点笑容。 他手边,一株发着柔和金光,姿态如同修女般安适的巨大向日葵正合抱主叶,对着同样倒在地上的原人少女和观星巫猫输送着淡淡的金光。 少女的伤势极为迅速地被修复好,面色红润。 即便是断了两条腿的观星巫猫,其断肢处也开始缓慢地生长,顶出肉芽,刺出骨头,缠络筋脉,竟然缓缓长出了两条全新的腿,上面覆盖的毛也渐渐丰厚,逐渐同身躯的颜色深为一体。 他们体内的生命力仿若被强化到极高的程度。 判断二者完全痊愈后,罗曼示意向日葵停止释放能力,目光转向盾二。 “不行,”盾二摇头,木讷的表情中有了点复杂的东西,“精神被反复消耗,已经亏空,又被秃木冥柏、榨灵蕈伤到,最后还被言灵鸦那玩意儿的领域伤到,伤得实在太厉害了。”他的话多了起来。 就算是相当于莱德半个师傅的塔弗,估计也治不好。 “言灵鸦?”罗曼面无表情地习惯性挑眉,头颅转动,瞧向二人旁边的一道藏于光辉之中的虚影。 它浑身散发着明亮而不至于耀眼的光,内部能瞧见一点人形的轮廓,应该是背部的地方向外展开一对洁白而闪着微光的翅膀。它并非全无动作,手里抓着一只正在动着细腿、闪着金属光泽的黄金蜘蛛。 奈特钢蛛是他们刚刚才抓到的,被那两个“克魂”的四阶御使执行者严密保护着,可着实费了他们一番功夫。 在不远处躺着一具黑色脉龙的尸体,已经干瘪,薄得几近只剩一张皮。他们认知这只脉龙的种属,是“改造之瞳”组织中常见的戾爪龙类型的血脉。 看着状况,这只脉龙应该是被培育成不可抑制地燃烧全部来爆发攻击的一击刺客类型吧,也着实是可怜。 这一趟倒也是惊心动魄,连着打了几架了,平时可没那么容易遇见四阶贤者。罗曼在心中念叨,又在余光中窥到昏迷的莱德,闭了会儿眼睛。 “诶,”罗曼向盾二搭话,见到对方看向他,接着说,“刚刚我升华的那些家伙中,应该就有言灵鸦。” 对自己的攻击覆盖对象,罗曼还是能从御兽契约中清楚感应到的。 “所以?”盾二的话还是很少,尤其是在他当前心情很差的情况。 “……”罗曼沉默了一会,还是打算说实话,“这种鸟跑路速度很快,可能多撑了一点时间,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激发了自己的能力。” “所以?” 罗曼撇过头,眼睑低垂:“你说,会不会是那畜生把目标定为莱德,打算至少拉个人下水?” 这个人还是个即将超然,踏入新境界的贤者预备队成员。 对“克魂”来说,一个随时可以舍弃小队和一个即将封贤的御使,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他下手速度还是太慢了,尽管光系能力的施展速度已经很快。 “也许,”盾二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责怪,“但并没有奈特钢蛛直接攻击他的痕迹,所以也会有其他原因。” “在成为警卫的那一刻,我们就有这样的觉悟。” 罗曼不语,待瞧见跟雕像一样的众多警卫,脸上又挂上轻浮的笑容。 “盾二大人,莱德出什么事了?” 一位警卫眼见气氛不对,声音低沉地询问。 盾二沉默地托着莱德,等到地面出现一层突起的沙土,堆成一个柔软的座椅,才把他扶上去,张口解释:“他得了灵魂衰竭症。” “什么?” “不可能!” “莱德这家伙命硬着呢,怎么摔都不坏。” 众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乱七八糟地否认盾二的说法,尽管他们明知盾二不会骗他们。 “对了,这不是才发生吗?还是有可能痊愈的吧?”一位警卫包含希望地看向盾二,却见到盾二摇头。 众人心里一沉,缄默在人与人之间传染。 “这孩子是?”罗曼蓦然插嘴,指着依旧昏迷的许恬。 盾二眼皮都没动一下:“莱德的侄女。” “长得不像啊。” “他说的。” “什么时候?”罗曼一脸“你也是会判断出错”的表情。 “几年前,莱德为其侄子侄女深入野外捉两只普翅虫,他四处炫耀,听到的。”盾二淡淡地回答,他对自己的下属相关情况十分熟悉,“他说,安全最重要。” 普翅虫的【治愈】和【钟情】能力都很有用,只是数量非常稀少,很难遇见。 莱德大概是一年年地跑去碰运气,这才一次就捉到两只。 尽管不是学者,罗曼也是了解这类产自冥灵国的御兽的,他听到回答后便心有猜测,不再讲话。 见他不再提问,盾二扫视众位警卫,补一句:“今后训练加倍。” 警卫们或是担心,或是悲伤,不像平常那样直抒胸臆,跟盾二互相呛起来,一片安静。 盾二转向那个虚影,略有恭敬地说:“断妄念神大人,此番麻烦您了。” 如果不是这位出手,他们还不能那么快地解决同为四阶的二人,会陷入持久战。到那时候,准备不足的警卫们就危险了。 虚影点了点头,翅膀一振,融入四处的光芒之中。 那只蜘蛛也被其带走。 挂起笑容的罗曼面色一变,略显古怪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在盾二看向他时眼光自然地转移。 “回去吧。”盾二对醒着的众人这么说,率先转身离开。 沙土座椅又多了两个,分别托着许恬和深蓝色的小猫,还有托举莱德的那一个,随着盾二的脚步朝原路返回。 处于后面的罗曼能看出,他走得很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五章 花魂 “老子宰了你。”英叔压制不住怒气,手中光芒炸裂。 “你杀了我啊!”被这声音一刺激,李姨脑袋一晃,回过神,面部表情扭曲起来,湿着眼睛咬牙。 “他们吵得不累吗?”裘明托着脸问道。 魂球已经无聊地睡着了,黑猫倒是还在看着,金色眼睛潋滟,似乎察觉到某些不同,引得老者又看了他一眼。 突然,魂球一蹬触手,跳了起来,黑猫炸毛,一把抱住魂球。 一道闪亮的金色弧线在低矮的天空掠过,一时间冲淡了云团的黑色。 “这是……”裘明同样一荡,惊讶地抬头看去,却觉得有些熟悉。 光系的能力吗?这明显不是冥灵国擅长的属性,他想到了罗曼。 “好了,到时间了。”老者抱着魂球和黑猫,一下蹦起来,扭了扭腰,活动身子。 “嗯?”还坐着的裘明表示疑惑。 这是说,罗曼他们那里的事情解决了? “走之前,先做个好事。”老者看向吵得脸红脖子粗,以至于互相推搡的二人。 裘明秒懂:“怎么让他们冷静下来啊?” 说着,他掏了掏小背包,拿出空间袋,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密封瓶。 “我这还有一些阴冥河的河水。” 在罗曼两人前去调查边界那些人的动向时,他们就呆在阴冥河畔的旁边,闲得无聊。河里的那些冥河鱼妇对岸边的人很忌惮,不敢冒头,所以裘明的顺手捞了一些河水。 饱含阴河魂花的【渡魂】能力影响,泼一个傻一个,泼两个傻一双,又因为只是接触到皮肤表面,把持分量的话不至于对目标造成不可逆的永久影响。 他感觉这河水还挺好用的,打算回去时再捞一点。 “你这河水不行。”老者看到他的动作后仔细瞧了瞧,最后摇头。 “嗯?这河水怎么了?” “你打水的位置接近下游了吧,都被污染得差不多了,起不到【渡魂】的效果,反而会加重污染。” “这……”虽然是白嫖的,裘明还是难以接受。 “诶,很简单的,你想想打水的位置,是不是接下来走的时候发现河水泛彩?那就是污染,”老者点出河水的不妥后,撸起袖子,抬起手臂,翘起一根皮肤发皱的手指,“还是老夫来吧,魂属性可比你想象中的娇气多了。” 那根手指一颤。 两点白芒瞬间在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额头显现,瞬息消失,二人突然表情空白,身体动作一滞,如同停止所有活动的机械。 下一刻,他们悠悠转醒,各自退后一步,但已经冷静下来。 这是……裘明彻底放下心来,在河谷跟“克魂”拼命的时候,那些乍起的白芒原来真的是出自段爷爷之手。 根据他的天赋探查,这位老爷爷同样属于段氏子种族,本身没有强大的攻击能力,只是魔力含量由于【内部聚灵】而远高于同阶御兽,并可以通过【精神转化】迅速转化精神力和魂系魔力,从而在耐力上占据优势。归根究底,他就不是擅于战斗的物种。 至于这些白芒,应该是随着阅历增长而自我锻炼出的应用手段。 “怎么……”李姨只感觉念头一空,下一刻就觉得无比荒诞,自己为什么跟英叔这个大粗汉吵起来,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在之前,脑袋中的念头杂乱得让她头疼,意识竟也陷进去,不知时间流逝。现在转念一想,她只觉得心里发凉。 英叔的表现跟她不同,他略带警戒地左右探视,召唤出细叶鸢萝,无差别地洒出一片不间断的光辉。 光辉如同纱布一样轻轻晃荡,在黯淡下之后,二人的身影都是不见。 “挺警惕的嘛。”老者不知是在夸奖,还是在讽刺。 通过【光晕】遮掩外人的感应,进而为自身的逃脱创造环境,也不傻啊,怎么之前那副蠢样。 老者看向犹有疑虑的裘明,缓缓开口:“怎么样,小家伙,知道之前是老夫在帮你们了吧?” “……知道了。” “老夫是不是好人?” “……”裘明翻了个白眼。 “是不是?” “是——”他特意拉长尾音,果然见到段子爷爷有些得意地用怀里的圆球和黑猫蹭蹭自己的胡须。 “喵。”好像有东西。 黑猫眼尖,在渐渐消失的光幕中瞄到了什么,探出头来。 几人跟着看去。 只见那连绵起伏插在地面的针湖悄然淡去,化为流动的魔力被几颗光头的骨针桉吸收,覆盖树身,转化为稀稀落落的灰白针状树叶。 原来的地面上,绯红色和黑色同样淡去,但不同于针叶的流动回归,它们更像是被土壤吸收,浸入地底。 裘明有注意到那些绯红色、极细微的,如同地毯一样的东西,它们是只在冥灵国生长的一类颇为着名的生灵。 (生灵种属)恶侵花魂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吸神】 【寄生】 (介绍)受执念浸染而生恶化变异的花魂,具有高度的传染性。 短时间内就生长并蔓延到二阶的规模了吗?他暗暗心惊,提起心脏,离那些绯红色更远一些。 【吸神】为魂属性特有,该能力拥有者可以具备吸收精神的基础能力。 裘明现在天赋不稳定,是一点也沾不得。 他静静靠向老者,将自己躲在老者差不多身高的身体后面,令他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的确怂。” “叽。”是吧。 被鄙视的裘明用“你们根本不懂”的眼神默默地盯着二人,没搭话。 绯红色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不深的粉。 这抹粉色轻轻一挣,跃出地面,聚集周围汇来的白色魔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塑成一个小小的人形。 在光辉消去时,它的轮廓一点点刻下,暗下的线条将其勾勒为一个小孩。 “叽?”什么鬼? 魂球戳了戳旁边黑猫,得到一个摇头的回复。 “叽?”魂球向上翻转球身,五官尽向老者展露,黑色大眼睛一眨一眨,两条小触手一左一右地晃荡,身体一弹一弹。 老者被萌得心都化了,忙不迭解释:“它是花魂。” “叽?”什么花魂?没听懂。 “叽,”魂球索性不想了,一只小触手指着一直盯着他瞅的裘明,“叽。” 先不管了,把小孩子照看好再说。 真是令哥费解,你们冥灵国还下小孩的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六章 蝙蝠花 在魂球的强烈要求下,裘明无奈地将花魂领了过来。 这小孩呆呆的,见到人不知道害怕,也没有开心,好像也不会说话,只是将握着裘明的手,听话地跟着走了。 虽然明知它的来历奇怪,但他还是有种拐小孩的罪恶感。 “你自己也没多大。”段氏子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招呼着裘明坐回原来的位置。他说这样有仪式感,也显得他们听话。 “喵。”好奇的黑猫睁大眼睛,围着小孩团团转,被魂球的触手捆了一圈,绑到老者怀里。 魂球挺着球身,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黑猫没理他,啪地一下打掉触手,跑回花魂那里。 “叽!”见异思迁的小弟! 魂球气鼓了,缩起触手,一只球生闷气。 裘明没在意这段小插曲,问着问题:“花魂是什么?” 冥灵国的四月魂潮在整个主星都很有名气,但他也只是从慧网上了解到一些有关靡雀、恶侵花魂等生灵的信息,没怎么查到有关花魂的资料。 晖炅国经常清网,把慧网中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删除,导致其上信息不全。 “你也看到了,”老者悠哉回答,“就是花魂呗。” 说了等于没说……裘明不爽地看向老者,没讲话。 “嘿,老夫可没有必须回答你的义务,你小子真不可爱,”老者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继续说,“冥灵国多花,喏。”他腾出一只手,分别指向几个方向。 刚好红着眼睛的裘明顺着他的手势瞧去。 几株长在一起、发着白光的白色满天星将房屋门前照亮,在被人忽视的阴暗处却也有几条细丝冒出,在影子堆中十分隐蔽,只能粗略感到有些违和。 (生灵种属)蝙蝠花 (生灵属性)暗\/魂 (生灵能力) 【聚灵】 【转化】将魔力转化为纯净的光影扩散在环境之中。 (介绍)外形似黑色蝙蝠的花朵,在冥灵国广为分布。 细瞧之下,这才能看见其生者两片颇大的黑色花瓣,沿着花瓣向下的结构复杂,在最顶端分出好几条纤长的丝。 确实像一只趴伏于花萼上的蝙蝠。 老者的声音传来: “嗯,还有在灵湖最能看见的魂花和鸢萝等等,都是花。 “这里的魂系魔力充盈,但是魂系魔力很容易被改变性质,或者说被净化、被污染。 “若有浓烈的念头产生,就可能以魂系魔力为载体黏着在花上,催生出这些花魂。” 老者一顿,叹了口气: “但这些念头太容易是怨念了。 “怨念不一定使其变异,但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如此,恶侵花魂就诞生了。” 还在生气的魂球一颤,突然扁了回去。 “没事的,小精灵,已经过去了,”老者抚着他,笑呵呵的,“一个生灵的凋零,换来一个生灵的生发。这花魂的恶化过程被骨针桉中断,短时间内是不会变异的,放心吧。” “它好像不会说话。”裘明提问。 “的确不会说人类的话。”老者眉毛一挑。 “……”他现在就学外语!你倒是教啊!裘明瞅着嘴角凝视老者。 段氏子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好了,不逗你了,花魂其实一般都没什么自主精神的,只有一点本能,跟其变异体有些相像。” 不一样……裘明在心中反驳,起码他的眼睛就看不出花魂的信息。 这也是他的天赋的局限了,只对具有特质能力的生灵高度敏感,不注重魔力微弱的存在,需要他深度催动发挥,自行进行分析。 但处于现在这种失控的情况,他机智地放弃了。 解释问题之后,老者继续给怀里的魂球按摩,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另一边,黑猫和懵懂的花魂相互对视,二者也没说什么。裘明百无聊赖地扫视广场周边的景色,感觉这里只是比先前亮了一点,并没有太大不同,一样人员稀疏,初步有了来往的行人。 一颗崭新的骨针桉在广场的角落舒展枝条,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恶侵花魂先前蔓延的地面那里,反射的光似乎更加润泽,魔力更为丰沛一些。 它在自我解体之时,将吞食的全部魔力和精神力尽数释放在土壤和空气中,使得一小片地方更为肥沃和丰饶。 有所吞下,有所吐出。 几人各做各的,又等待了一会儿。 踏、踏、踏。整齐的脚步声从巷道中传来。 裘明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片光影乍隐乍现,勾勒出一个一米八左右,身材匀称的身影。他刚走出,就转向裘明几人的方向,对着几人挥手。 原来是罗曼,马上就发现他们了……裘明站起身来,牵着花魂的小手,脚边跟着不停打转的黑猫。 不知为何,裘明隐隐感到握住的花魂对罗曼有些惧怕,又有些向往。 老者也抱着魂球站起来,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们都感觉什么东西无声碎裂,街上的行人的瞳孔中也多了他们几人。 “盾二还没来吗?”罗曼突然发问,没等回答就自己摇头,“算了算了,嘿。”他白皙的脸上笑容灿烂,不含阴霾。 裘明没搭理,这人抽风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从内心中,他不得不承认,他看不懂罗曼。 在场几人准备的过程中,踏步的声音越发响亮。 一排行路规整的警卫齐刷刷地跑了过来,气场肃穆,神色冷毅。 “行了,盾二不在。”罗曼突地插话,话音刚落,警卫们的架势整个一散,坐的坐,瘫的瘫。 “这一遭真特么累。”他们哎哎叫着苦,完全不在意旁边行人的注意。 就在下一刻,盾二那粗壮的庞大身躯就出现在他们眼前,面无表情,气势磅礴。 “哎!”他们刚要站起,却见到盾二一掌压下,示意他们不用站起。 这位魂系贤者看向罗曼,只见到对方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没心思应付。他觑一眼角落的骨针桉和几人中的裘明,不急不缓地发布命令:“先休息,再将那株骨针桉移植好,还有,之后训练加倍。” 说完,他也不管警卫们发苦的表情,径直走向老者和裘明。 “我们走吧。” 现在天色不晚,应该能在天黑前到达灵湖。先知大人应该等急了。 盾二不声不响地在前方带路。 裘明敏锐地注意到他宽大而破损的衣服上有些木屑和沙土,踌躇再三,还是开口:“不等丽莎和莱德了吗?” 刚开口,气氛突地变了,变得裘明猝不及防。 “不用,”不等罗曼打圆场,盾二就看向后方的几个矮子,低沉地回答,“丽莎应该回去了。而这里,就是莱德的家。” 裘明一怔,默默点头。 广场上原本的人,包括警卫们风流云散。行人们依旧目不斜视地赶路。 过了很久。 光线在中午过后渐渐暗下去,越发稀少的行人们身形闪烁起来,一虚一实,像是接收信号不良的机器。渐渐的,不再有新的行人。 或者说,空无一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七章 灵湖 赶路用了挺久。 一连路过几个城镇,都是低矮的树屋或土屋,旁边一般长着发光的白色满天星和藏于暗处的蝙蝠花,规律排列着骨针桉。间或有几只黑色的魂鸦栖息在上面,很安静,也没有发出什么吵人的杂音。 期间也曾遇到过麻烦,例如森林里到处都是的靡雀,在一个鸟群中甚至可能出现一只三阶的个体。 (生灵种属)靡雀 (生灵属性)风\/魂 (生灵能力) 【吸神】 【律动】 【风遁】 (介绍)外观普通的小型鸟类生灵,最突出的特征是其类似蜗牛壳的圆形喙部,较为常见,但在特定时期生育力会大幅增强。 有时候甚至还会从土里凭空冒出一团水滴状、向上飘浮腾空的幽冷火焰,静悄悄的就是一堆,却不会点着森林。 (生灵种属)河幽火 (生灵属性)水\/魂 (生灵能力) 【精神转化】 【悲情操纵】 【稀释】 (介绍)完全由魔力和精神力构成的纯粹魂体,易产生于杂念丛生的魂系环境之中,虽是火焰状却并无热意,飘忽不定,质量极轻。 除这些之外,当然少不了裘明先前见过的恶侵花魂,它在森林中随意扩张,将原本绵延的碧绿撕出一条斑秃,难看得紧。 不过它们都没给裘明他们造成什么麻烦,只要罗曼释放出一轮极为耀眼的光圈,所有挡路的东西都会瞬间被升华完毕,片甲不剩。 他表现得跟先前不太一样,下手特狠。 其实四月魂潮在超然的贤者面前真的没什么威胁,但因为是在一个多月之间频繁发生状况,又有“克魂”这些组织不停趁机破坏,这才使得冥灵国每在四月都有不小的损失。 就这样,在两位贤者的保护下,裘明他们毫发无损地到达灵湖地区。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为了照顾裘明的身体素质,他们赶路还是用了不少时间的。 遥望之下,裘明就能看见远处那一片漾动的波光。 湖上飘着迷蒙的白色雾气,湖面是一片片跳跃的银色碎裂光块,湖岸处生着不少杂乱的草,接近湖边的地方摇曳着一面面灰中夹杂着米黄色的芦苇高墙。 有时,会有一道道悠远的嘎嘎鸭叫和风吹柳叶的嗦嗦声。 这片湖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只看到水天一线。 水很清澈,近观便能瞧见在里面游曳的小体型的空鱼,还有一种很特别的银色小鱼,但它游得很快,裘明看见它时又突然慢了一拍,没能收获到其信息。 湖旁边的植物很茂密,甚至还有一只只小型的蝴蝶藏在花丛中,因为花的遮挡,裘明同样没能清楚看见它们。 只一会儿的发呆,一只通体翠绿、色泽莹润的小舟浮在水上,流了过来。 仔细一瞧,其表面线条杂乱,略有粗糙,分明是被一片片草叶盖住了整艘舟的表面。 或者不是这样。 (生灵种属)浮舟苦草 (生灵属性)水\/魂 (生灵能力) 【潜生】在栖身水域播撒大量种子,种子大量繁殖,仍为一体。 【变形】大量草叶聚集成舟,托举乘客渡过生长区域。 【无形】改变生命形态,不再水生,以魂灵之体提高对各属性魔力的抗性。 (介绍)灵湖大量存在的水草,具有托举之能。 整艘小船都是由这种特殊的水草编织、组装而成的。 纯天然无污染。 灵湖可真会过日子。 裘明感叹之余,不忘小心地抬起脚,迈开腿,稍显艰难地爬上了船。耳边一阵风声,脚底一沉,他稍显奇怪地去看同样上船的段氏子:“爷爷,你该下去了。哦对了,记得把魂球还我。” 他一只手牵着花魂,做了个虚抱的姿势。 那只没良心的球这一路可着实把他折腾得不轻,看他不找回场子…… 叫他魂球只是一时兴起,谁知道居然这么合适! “嚯嚯,”怀里的魂球翻着白眼,老者笑了一下,解释道,“老夫也要过去。” “可是,我们这是要去觐见先知的。”裘明可以突出了“觐见”两个字。 没看到罗曼直接不见人影,盾二只是站在原地嘛。 他们就没被先知邀请,不能见的。 裘明想到这里,心脏又猝然一提。 “那又怎样?”老者语气不好,“不就是卫灵真那小子嘛,他小时候,老夫还抱过他呢。” 那小子才几岁,他活了百年可不是吹的!就算他现在连先知一招都接不下,照样是他段子爷爷……呸,爷爷! 听到他这么说,裘明差点裂开。 对哦,现任先知的确年龄不大……不大个鬼,比他老几十年好吗? 是眼前这位的辈分高得太离谱了! 堪称世纪活化石啊……裘明头一次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老者,左看看右瞧瞧,啧啧有声。 这源于被罗曼影响的坏习惯。从某方面来讲,裘明和魂球极其相像,都是好的方面迷迷糊糊,坏的方面举一反三。 “那走吧。” 老者也不管裘明有多震惊,自顾自地一巴掌拍向小船,在启动时轻微的颠簸中朝着岸边的盾二招手,表情含笑。 盾二肃穆地举起手,行礼。 “哎,这人啥时候都这么死脑筋,”老者感叹道,摇了摇头,“算了,比起另一个已经好多了。” 他熟练地按着魂球,瞥向裘明,长眉好奇地抬起:“小子,刚才那个植人,叫罗曼那个,跟你说了什么,怎么现在不见人影了?你不会被晖炅那儿给抛下了吧?”说到最后,老者的口吻中含有扑面而来的恶趣味。 闻言,裘明嘴巴一张,又闭起来,非常犹豫。 这位前辈在之前跟“克魂”的战斗中帮了他们不少,又几乎对他有问必答,很有耐心,他理应投桃报李,坦诚回答的。 但是罗曼他说的东西,裘明直觉不应当告诉老者。 “喂,小家伙,老夫对你不错吧,”老者明目张胆地开始人情绑架,“你这都不愿意告诉老夫,像话吗?” 裘明沉默了一会儿,音量放轻:“您不是能,额,分享到消息吗?” 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费了他不少脑力。 “哼,”老者不开心地皱着脸,竟挤出一丝委屈的神情,“他们有防备,肯定是盾二那小子透露的。” 当他是什么人参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任先知之殇 几番对峙,裘明完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毕竟欠了老者不少人情,裘明也不好意思拿出坑宣逍的那套来,只能认了。 “罗曼说,就算先知没有办法,他同样认识一位不错的医生,可以带着我去看看。” 老者听后,在裘明的注视下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他是不是告诉你,前任先知死于灵魂衰竭症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魂球和黑猫同时抬头凝望裘明,呆呆的。 裘明只能点头。 正如他所料,老者闷闷不乐,捡起船上偶然夹杂的一块石子就向外投去,打了几个水漂。 现任先知还有一个称号:最弱先知。 他在上任以来就从来没走出过冥灵国,也没主动带领冥灵国在抓武会中获得什么耀眼的战绩,甚至四月魂潮也越演越烈,“克魂”的行动也屡禁不止。 在晖炅国的慧网中,许多网民都在议论他,认为就算放眼未来,他也会是最弱的那一位,即使魔力仅仅复苏了六百年。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条龙吗?”老者突地开口。 “记得。”裘明心情复杂,垂下眼睛。 “它后来被你们晖炅国封印了。”老者踢了踢脚,将小舟踢得抖了抖,径自前进。 “嗯……” “你小子知道?”老者猛地抬头,眯着眼睛看向裘明。 “没有!”他连忙挥手。 “……”老者嘴角一撇,冷笑一声,“我信了……” “才怪。 “晖炅国什么时候该性子了,居然让你这个小豆丁了解这么秘密的事情,亏老夫本来还想把你拉进冥灵国的,全部白搭。 “小子,记住,以后遮掩时语气别这么重,不然那叫欲盖弥彰。” 瞄一眼裘明讪讪的表情,老者没继续难为这个十几岁的小家伙,转回话题:“如果没有前任先知,你以为晖炅国能那么容易封印那条龙吗?” “小子,我告诉你,无论对御兽还是人类,三阶和四阶都是天壤之别,四阶和五阶同样犹如天堑之隔,但这世上总会出现极少数天赋卓绝的生灵,他们能够跨越悬殊的实力差距,以低阶匹敌高阶。 “那条龙就是这种,甚至犹有过之,因为根本没什么方法能杀死它,只能封印。 “如果先知大人没有舍身,一则当时在场的所有东西都会被那条龙变成狂龙,进一步扩大灾害,二则无人能够限制那条龙发疯,广陆局面就会被搞得跟锐澜那里一样破破烂烂,还不如早点抹脖子。” 激动之下,老者嘴巴特别犀利。之后,他缓缓吐了口气,扫了三个小家伙一眼,语气复杂:“……在老夫眼里,你们三个也有这样的天赋。” “哦……”裘明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他跑出去后,温何老师会紧张成那样了。 原来他先前那么莽啊……无知就是勇气啊。 “喵?”什么天赋? 眼见裘明和魂球都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认真听讲的黑猫不得不自己来提出疑问。 老者十分自然地无视尚在发呆的二者,满意地点头:“以未封贤之姿,匹敌贤者的天赋。” 此话一说,裘明突然浑身一抖,瞪大眼睛注视老者,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刚才听见什么了?没听错吧? “嗯?你小子怎么这种反应?” 老者挑起长眉,玩味又有点惊讶地看着裘明。 裘明一把将黑猫撂向老者怀里,明晃晃地推拒。 “叽。”魂球的旁边突然塞了只黑猫,被砸得回神,又看到裘明的反应,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恨铁不成钢地嫌弃:太怂了吧,你。 老者放下眉毛,撇嘴:“就你这德行,估计也封不成贤,还是早点研究对付贤者吧。”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才会被贤者针对? 他就一脆皮啊。 “叽。”脆皮就别当行者。 “喵。”放弃吧脆皮。 “这是重点吗?”而且…… “你们俩没资格说我,”裘明瞪着魂球,“你进化前可都是我护着你本体的。” 你还是朵花的时候可比我还脆好不好? 进化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为什么人类不能进化?不公平! “叽。”魂球两只触手抱球身:所以他现在改了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不是知错能改……“你这是过河拆桥。”裘明瞪着这只又开始得瑟起来的白球。 “叽!” 旁观的黑猫劝架无功,一人一球彼此怒视,似乎就要在下一刻开始斗殴。 “咳咳,”老爷爷打断二人,生硬地转移话题,“继续说先知的事情。” 不想听小孩子吵架。 他看向被魂球气得脸红的裘明,缓缓开口:“在精神即将耗竭时,先知他……自我了断。”本是打算强行支开话头,老者说着说着,语气却突然低落,仿若沉入谷底。 球和人闻声,面面相觑,剑弩拔张的氛围烟消云散。 几人都能理解先知选择的原因。 毕竟,他们也都通过不同的方式亲身经历了“恶龙”转化狂龙的过程。两个是亲眼所见,一个是在裘明的精神中气得掉花瓣。 如果先知不自裁的话,估计广陆至少会出现一只实力极强的五阶魂系狂龙,那时候就不可能会是目前的稳定场面了。 他是为了整个广陆前去支援,最后却害了应守护的冥灵国。 据说,在那之后,卫灵真——现任先知在突发的魂潮中匆忙上位,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冥灵的乱子,却也伤了本源,龟缩冥灵不出,亦不发表意见,转眼间已过五十年。 沉默之中,老者开口,却是语气不善: “也是,你们晖炅国自己人也不信,又咋能相信外人呢?” 话里话外间,他满是讽刺。 对他来说,裘明这么个疑心病的表现倒也不令他意外。 “……自己人也不信?”这话是裘明问的,他对老者的话感到迷惘。 “哼。” 老者没有回答,将夹成缝的小眼睛投向小舟的周边,似是对裘明的国籍问题犹有意见。 尽管天色昏暗,湖面波光粼粼。 他们这一小船慢慢游过小巧的浮萍,途经一朵又一朵金色五角星状的鲜花。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问 隔天,云层灰得发白时,小船悄然在岸边停下,没有颠簸。 裘明几人早已醒来,精神饱满地跳下小船,踩在这方小岛湿软的土地上,四周萦绕着淡淡的雾气。他们每呼吸一次,仿佛都将一部分自然的精神吸入肺里,润泽留有些许倦怠的头脑。 岛上铺着细小的草植,魔力反应很微弱,绿得挺深。 “行了,老头子就到这里,你们自己走吧。” 使劲搓了几次怀里惊愕的魂球,老者颇为潇洒地甩手,将之抛到裘明怀里。 “叽!” “好啦好啦,别生气,先知还等着你们呢。”老者笑得眼睛都瞧不见。 说完后,他低头看了一眼默默走向裘明脚边的黑猫,勾起嘴角,背着双手,晃晃悠悠地沿小岛的边缘地区走去。 魂球没处撒气,果断将情绪抛到脑后,抬起五官,对着裘明“叽”了一声。 “走吧。”裘明呼了一口气,与黑猫对视一眼,对方抬起爪子晃了下。 哦,不用抱啊。 “叽。” “不慢了,要不然你驮我?” “叽。” “你才菜,小猫你说句话。” “喵~” “你们俩商量好的吧……” 微凉的气温,间或有几声鸦鸣的宁静,发昏的天色,打着旋的浓雾中,一人一猫走着,一球呆着,几个矮子絮絮叨叨,朝浓雾弥漫的岛屿中心走去。 …… 岛屿一边,一个白发而消瘦的男人正在搓揉着长在地上的稻草枝杆。 他的动作突地一顿,转过头。 在一小丛树林中,一个应该不到一米六的身影一手拨开拍在他脸上的树枝,一手托着个圆得支棱的白球,狼狈地跳出来。 “叽。”圆球不忿:你居然还迷路。 “不是你最开始指的路吗?结果错完了。”面对圆球的魂球先告状,少年怼了回去。 “叽。”哥先前可是朵大脑不出、小脑不迈的娇花,那能一样吗? “那你指个球路。”有没有自知之明? “叽。”你信了,哥有什么办法。 “魂球!” “叽。”咋了? “……吵你呢。” “叽?” “咳咳。”一道男声突兀响起,一人一球俱是一惊,下意识转向声音来源。 他们发现那是一个白发黑眼,高大但消瘦的男人,虽然虚弱,但看着很是年轻的样子。 “你们就是裘明和魂球,”他将眼神向后移动,定睛瞧到尾随出来的黑猫,“还有黑猫吧?” 圆滚滚的魂球惊悚地缩在裘明怀里,对自己无往不利的感应产生质疑。他在刚才完全没发现刚才还有个人,可哪怕是对罗曼、盾二这些人,他也总能依稀中有些感觉的。 一定是这个弟弟人类干扰了他的注意力!想到这些,他偷偷伸出触手,拧着裘明手臂上的皮。 “啊!”裘明痛哼一声,扒着怀里的球,将触手绕着球身套了一圈。 黑猫攀上裘明的身体,如一片树叶轻盈跃进他怀里,挤了挤。这让魂球哼一声,消停了。 现任先知,卫灵真只是面无表情,却颇有耐心地等着他们自己闹腾完,才慢慢开口:“你想治愈自己的灵魂衰竭症?” 裘明点头。 “过来。”先知撩起自己的长袍,背部下降,竟要在平地上坐下。 他身下的泥土无声地褪去水分,隆起,块块折叠,组成了一把土黄偏棕的泥土座椅,供他坐下。 裘明抱着魂球和黑猫,听话地走过去,感觉这种表现同盾二的带领他们前进的方式很相像。 眼见他靠近,先知手边浮起白色的魔力,对着他一指。 这些魔力顿时凝固成一个个方正的薄片屏幕,播放着几人在灵湖泛舟的全过程,尤其着重于裘明眼睛一黑一红的画面。 从未见过这种魔力使用方式的几人看得惊呆了,只觉一扇崭新的大门朝他们开启。 先知只是静静看着这些画面,没有说话。良久,这些画面通通熄灭后,魔力也消散在空中,先知缓缓开口:“你不喜欢自己的天赋吗?” 矮子们被问得心中困惑。 “啊?” “你不喜欢自身的天赋吗?” 先知再次没有表情地重复,与裘明的预想大相径庭。 他不解地看向先知,在惊讶之下没有回答其问题,也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治疗方法,而是疑惑地问:“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得到与众不同的天赋,都能彰显自身的独特性和价值,相当于找到了一条通往强者的捷径,肯定会紧紧攥住才对,又怎么可能会厌恶? 先知一直端详着裘明,缓缓道:“大概是你的体质问题?” 在先知看来,与其他的发展性特有天赋不同,裘明天赋的初始强度便极高,直接压迫着其尚显稚嫩的灵魂,甚至累及其修行。 所以,即使裘明的资质很不错,仍然无法晋升等阶。 没等裘明回答,先知接着问:“你跟宣家的那小子关系很好,又为什么在之前刻意避着他?” 倘若加入宣家,凭借与宣逍的关系和裘明自身的天赋,裘明仍然可以享有充分的自由,还不至于将疾病拖到这种程度。 甚至连实力增长速度也会大幅提升。 他完全走了一步臭棋。 他身上的疾病可以说自作自受。 你怎么知道的?不对,这跟治疗他的病有什么关系……裘明嘴巴开开合合,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他在不断地计算和思考,又觉得自身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先知的语气并不尖刻,内容也只是普通的询问,却切中肯綮,让裘明不知如何回应,或者说,如何粉饰。 位于塔兰山脉时,伽格的一些问题可谓在意料之中,虽然过程不友好,但终究糊弄过去了。不过,为什么先知会这么问? 他对裘明经历的了解程度出人意料。 是在说,裘明自己有取死的想法吗? 该说不愧是代表魂属性的冥灵国的最高领导吗? 裘明不知如何答话,心下苦涩,暗暗咬牙。 实话说,他也不是非常清楚自己为何会拖到现在才来解决问题,尤其是问题的解决途径看似远在天边,其实近在眼前。 可能是开不了口,即使这件事情事关自己的性命,即使自己惦念着魂花和黑猫。 纵然舍不得也不太放心将他们托付给宣逍,他却心怀侥幸,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 所以,自己可以理所应当地保持着自己的自尊,在保护之中将自己视作一个智将,在宣逍面前扮演者一个虽然体质弱渣、性格糟糕,但观察敏锐、行事奇特的天妒之才。 但真正的朋友,从来不是报喜不报忧。 他自卑,所以用心维持自己的骄傲;他自负,所以通过计算掩盖自身的脆弱。 这错了吗? 裘明缓缓低下头,不去看先知。 尽管他根本没有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像是一架没有情感的机器。 裘明不能糊弄,必须诚实回答。 他们都明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章 答 在船上的时候分明很放松的,现在的情况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落差,让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除了这位先知和伽格,他周围的人或出于体贴,或出于礼貌,或单纯不想招惹麻烦,都在有意无意地迎合裘明塑造的形象。 即使有的人早已心知肚明。 而这些的源头都来自于自身的天赋,让他自负又自卑的天赋。 他曾经也想过,若是没有这个天赋,他应该就是一个单纯的人,活在周围的人的鼓励和贬低、包容和排挤之中,而不至于自己跟自己角力。 看到冥灵国那些直来直去的人时,他羡慕吗? 羡慕。 他的世界甚至可能跟宣逍一样单纯,但令人憧憬。 但他也想过,没有天赋的话,他可能碌碌无为,如同很多人一样简简单单地生活,激动时嬉笑呼喊,发泄时私下随便嚼嚼上层人士的舌根,当作有点低劣但很平常的玩笑。 即使在日常之中,他跟宣逍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留下一段值得缅怀的回忆,各自开始自己的生活。 人生就是一段旅途。 这样的活法也有喜有悲,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活法有什么不对。 平时这样思考时,他会在这里草草结尾,再叹一句造化弄人,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当一个非典型的自我天才。 但是现在不能。 他有种预感,若是他说谎,或者敷衍的话,先知不会再搭理他。 他想活下去。 而知错就要改。 思考了很长时间,裘明定睛望了眼先知。 对方依旧面无表情,闭着眼睛站在那里,白色的短发被微风轻轻吹动,整个人好似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 冥灵国先知,全名卫灵真,据传是一位晓者,他在冥灵国动荡之际接过传承,稳定住了冥灵国的根基,也留下了消耗过度而无法还原的白发。 但毫无疑问,即使对方是最弱的先知,也一定是顶尖的贤者,将自身道路发挥出作用的归源期贤者。 所以裘明一上来就被看透了。这属于晓者的能力。 即使他下意识否决这一点,他自认自己伪装得还是挺好的。 而且,自己这么想,不也是人之常情么……裘明瞥了先知一眼,看到对方眼皮动了动,又急忙收敛心神。 他的脸上出现了难堪的表情。 换个角度想想,先知一直留在这里,也表明了其有所包容的态度,否则早就走了。 裘明艰难压下内心复杂的感觉,舔了下嘴唇,声音细若蚊蝇地说:“因为我,我好面子。” “嗯?”先知一副刚从发呆中回神的样子。 裘明咬牙,耳朵发红,握紧拳头,干脆大声说: “因为我脸皮薄,下不来台,被惯坏了,中二病,自己给自己加戏……” 他拼了。 先知咳嗽两声,冷静地打断裘明的话语:“没必要这么大声,我刚才只是下意识地回答一下。”他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 裘明感觉脸有点发烫,用手捂住脸,又有些不自在,干脆用拳头抵住,挤得怀里的魂球变形的同时狠狠抹一下脸。 总算过关了,他的心神开始放松。 “对了,”先知冷不丁加了一句,“破罐子破摔其实也可以看作一种变相的心理安慰……” 裘明没忍住表情,用死鱼眼瞪着他。 “叽!”你怎么说话的! 魂球突然暴起,他在刚刚一脸懵逼地瞧见裘明纠结的样子,还没想清楚就又听见先知的话,直觉这是对裘明的嘲讽,便暴怒地冲出来。 他的小弟只能自己训,最多就是让他另外的小弟训训。 先知没在意。 “叽!” 黑猫还来不及阻拦,暴脾气的魂球一个跳跃,一下接近先知,触手并起如突刺,气势如虹地贯去。 这道尖刺一下子贯穿先知瘦高的身体,就像是捅穿纸一样。 在瘦高男人冷冷回望时,三人都蒙了。 “叽?”这么脆的吗? 魂球还迷惑着,突然眼神一变,在地上一翻,避开一道无形的攻击。 刚才所在的草坪安然无恙,白球却被震飞。 “嘎。”一声鸦叫突兀响起。 被贯穿的先知身影如雾气一般消散,另一个先知出现在一旁,同样面无表情,身边还飞着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这只乌鸦具有跟魂鸦高度相似的外观,但气质颇为奇异,当凝视它时甚至会有一种视觉被它吸走的感觉。 裘明完全分析不出其能力。 “停下。” 先知命令一出,奇异的乌鸦服帖地顺从。 裘明也赶忙抱起不爽的魂球,拍了拍他。 对方明显不止三阶,你个二阶的魂之精灵跟它打是去送人头吗? “叽。”魂球不服气。 总有一天,哥会比这只乌鸦还强。那时候,这个长筷子必须给哥道歉。 黑猫和裘明默契地捂住魂球的嘴巴,一个无辜地眨眼,一个干笑。 先知身旁光芒一闪,将御兽召唤回精神空间,眼皮子不带情绪地挑了挑,看着有种默剧般的滑稽。 “你这只魂之精灵的性格挺特别。” 他眼睛一转: “这只惊影猫似乎也聪明得多。” 想不出怎么应付,裘明只能挂起苦笑。 先知并没有计较他们之前的无礼,手掌一翻,再一推,将几个东西扔给裘明。 黑猫举着魂球跳下去,正好给了裘明用手接的空间。拿到东西,他细细观察,发现是几块并不冰冷的“冰块”和布满黑纹的谷类。 “湖水的结晶和迷毂,前者直接食用,补充消耗的精神,可抑制你的情况,”先知瞧一眼裘明忽黑忽红的双眼,“后者佩戴,可一定程度抵抗遗忘、幻觉等魂系能力。” “谢谢……” “不客气。” “需要我付什么代价?” “不用,晖炅国已经付过了。” 裘明一顿:“什么代价?” “一定程度的联盟,”先知冷淡地补充,“本就与你无关,无论治不治疗,都不影响大局。”只是,对伽格等人来说,裘明的治疗程度可能意味着冥灵国的支持力度。 他有问必答,完全不在意是否透露了什么机密的样子。 最后,裘明一副呆愣的样子,害怕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先知却完全不在意,只是叮嘱:“这几天你休养一下精神。” 说着,他向旁边挨在一起的两小只看了看,继续道:“几天后开始你的治疗,若是无聊,用这个。” 再次抛给裘明一个种子后,他在夹杂着草叶的微风中轻轻摇头,转身走回水草和湖泊的深处,整个人散发出银色的光华,无影无踪。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奈特钢蛛 熟悉的城镇,熟悉的街道。 一路走来的英叔对空无一人的景象有些纳闷,却也松了口气。 不出来好,不出来就不会出事。 现在想想,其中很多都是生面孔,在这小城也不多见。想到这里,英叔摇了摇头。 穿越几条狭窄、略微幽暗的巷道,他终于走到一扇发黑的木门前,握拳,敲了敲。 “咚,咚。” 门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英叔听到它渐渐临近木门,却突然停止,似是彷徨着,其主人不肯再接近。 但还是有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李姨半边脸从中露出来,神色戒备。 “你干嘛?四月呢你还不呆在家里?” 听到她这声诘问,英叔只觉一股气窜到脑子里,出口反驳: “你之前不也是没呆在家里,在你那小店里干嘛?” 被他大喊了一声,李姨作势就要关门,却被英叔扣住门把,硬是板开。 “诶诶诶,我错了不行吗?你关什么门啊。”英叔首先道歉。 “你跟那莱德一个破样,”话语中间,李姨顿了下,嘴像是被烫到那样瓢了下,转移话题,“你过来干嘛?” 英叔沉默一下,接口道:“我打算去给莱德那小子道歉,就过来问问你去不去?” “我去干嘛?”李姨攥着门板的手青筋冒起。 “嘿,你说呢?” “我说什么说!” 李姨的情绪突然激动,声音尖利得仿若刀子。她立马深呼口气,松开手,扶着额头,脸部在昏暗的光中发白,声线发抖:“他平时就咋咋呼呼,得罪的人那么多,说他坏话的肯定不止我。” 她看了眼英叔,似有深意,垂头撇眼: “不止我、我们。 “谁能料到那言灵鸦的领域就罩在我们这个小城?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特别发达的地方。 “你也别去了,去了又能起什么用场?” 对李姨来说,这完全属于无妄之灾。自从上回莱德打破她家小店的东西以来,她总要去检查检查,即使是在危险的四月,不然她不放心。 但偏偏是在回家路上遇到心情不好的英叔,跟他大吵一架,说的气话又被那言灵鸦给抢先实现了。 凭什么? 她谨言慎行那么多年,周围的却从来都是一群心直口快的东西,知道她活得有多累吗? 她不想再给自己找事情了。 然而,在她面前脸色铁青的英叔却不这么想。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姨趁势劝说他:“好了,别想了。谁知道他是因为谁的话才那样的,我、我们不用过去道歉。” 那么多人呢,哪能知道莱德是因为谁说的话才被伤成这样的? 况且,事情发生前,他们谁都没料到这话会酿成这种后果啊。 “可是,”英叔抬起头,看向古旧的门檐,“我心里不舒服。” 说了那么多,眼前这人却怎么也听不进去,李姨耗尽耐心,一把将英叔推出门外: “那你自己去吧。 “我可警告你啊,这家子家里死了人,马上又要死一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被她推一个趔趄的英叔眼睛一瞪:“你他娘的说的是人话吗?” 吱呀。 木门缝隙已经被李姨合得只剩一丝,从中逼出一句低语: “我会多照看那两个孩子的,再说了,要不是你先找事,我咋会那么说……” 言罢,木门合上,如同金系的钢筋,一层层地阻隔了内外的路。 又安静下来,巷道里同样没什么人。 英叔稳住身体平衡,默然站立了一会儿,时不时瞄一眼李姨家的木门,不再坚持,径自离开。 同为警卫…… 他叹了口气。 …… 湖水泠泠,凸起一条条水痕,漫过灰褐色的土地和灰绿的野草,消弭无形。 哗啦声不绝。 正在散步、脸上褶子好像少了一些的老者瞄到蹲在湖畔的圆球、黑猫,急忙奔了过去。在几人有感的视线中,他不顾形象,直接坐下,溅起飞泥,笑了两声。 三个小家伙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老者挑了挑眉:“怎么啦?治不好?” 被他这么一说,裘明有气无力地接话:“您可盼我点好吧。” “那能治吗?” “叽。”魂球提了提触手:能治。 “嚯嚯,那不就得了?”段氏子也很高兴的样子,“小猫的进化方向决定了吗?” 先知的这次诊治不禁关乎裘明的病,同时也包括为跟在他身边的这只惊影猫确定进化方向。 灵湖区域也生活着一群惊影猫,它们通常匿于丛林中观察外者,这一点倒是与黑猫的习性挺像,但据他所知,黑猫好像还是融不进族群之中。 也对,常规的惊影猫没有他那么强的观察力和行动力,这是一件好事,但也使得他的进化方向不明确了。 “还在头疼吗?今天可就到时间了。”老者碎碎念。 还在考虑……黑猫“喵”了一声:我们不是因为这些不开心的。 “嗯?”老者不解。 “莱德好像患了灵魂衰竭症,”裘明也坐下来,将手搭在抬起的膝盖上,挡住脸,“但他好像本就快升为贤者了,所以可能好不了。” 这令他既感到庆幸,又觉得遗憾。 尽管和对方关系不深,但真的听到对方出事的消息,总不免对生命的脆弱而感到担心。准确来说,他们三个应该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 毕竟裘明患上的同样是灵魂衰竭症。 “其实老夫能猜到一些,”老者安静了一会儿,犹如回忆旧事那样慢慢说话,在之后他对向三人的视线,微微笑了笑,“你们已经知道奈特钢蛛的能力了吧?” 三人肯定了老者的猜测,尤其是裘明,他脑中重新浮现出精神稳定后分析的资料。 (生灵种属)奈特钢蛛 (生灵属性)金\/魂 (生灵能力) 【奈特】 【爆发】蛛网范围内,可抽调蛛网能量发动切割性精神攻击。 【精神转化】将魂系目标的一部分精神力转化为魔力,并吸取该目标的魔力制作为寄生性的蛛网终端。 (介绍)稀有的蜘蛛生灵,具有连接精神并将之利用的能力。在其结网之处,精神会被联结与一处,从而造成紧密的精神接触。 经由裘明的天赋,三人都了解【奈特】的能力:一种特殊的阵法技,需要范围内具有金属物品。这种蜘蛛可以将魔力化为丝线溶入金属之中,并连接金属成为蛛网,网络之内生灵精神相通。奈特钢蛛甚至可对蛛网进行一定程度的操控。 这种蜘蛛如果出现在满是金属制品的晖炅国,他们简直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从这一点上,他们的确能理解为何老爷爷说,晖炅不信任冥灵国了。 换作裘明自己,他也不会相信能力那么诡异的属性的。 “这点你们可以放心,”老者斩钉截铁地说,“想进入晖炅国就要越过塔兰山脉或斯敖尤山脉,你们那里不会放人过去的。” 这两重山脉就像晖炅国的门户,将一切危险堵在外头。 “老夫倒是好奇一件事,”老者看向三个小家伙,“你们有没有想过,假若奈特钢蛛和言灵鸦其实什么也没做,就只是顺从本能展开自己的领域而已,但在这之后,误伤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裘明、魂球一顿,黑猫的眼睛闪了闪。 老者没有停顿: “一个心情平静的人,在【奈特】之中却轻易被别人的恶意勾起怨念,使自己成为新的污染源,将恶意进一步传播,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恶意太容易被激发了,就像魂系魔力如同水一般容易污染,不再清澈。 “好意被断章取义,恶言却不胫而走。 “东窗事发后,人们不再冒头。 “这不才是令人绝望的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道歉 英叔敲响了一片半搭在门框上的门板,在之后直接走了进去。 他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起码要来看看莱德,这个他的后辈。 一进入这个土屋,他就与一个坐在小凳子上、大腿岔开、双手支在腿上的警卫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错愕。 “英叔。”警卫惊讶地叫了一声,引得满屋子的人投来眼光。 体格粗壮的警卫们聚于一堂,将这个小房间割得异常逼仄,静静的,空气还有一种沉闷感,让人呼吸不畅。 被行注目礼的英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在属于冥灵国的偏白肤色下,老脸有些发红。他一步一顿,四顾环视,找到一个空余的凳子,一把捞过,在距离警卫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动了动脖子,撇过视线,挤着嗓子: “莱德呢?” 仔细辨认后才发现,莱德并不在现场的警卫之中。 “刚刚进去里屋了,大伙们给他拿了点东西。”有警卫开口回答。 “嗯。”英叔点头。 “英叔你怎么在这?”也有警卫不明白英叔到这里的目的,因此发问。 “我找莱德有事。” “可是莱德现在需要休息,他……” 英叔竖起手掌,挥手打断他:“我知道,我谈一会儿就走。” 警卫们面面相觑,最终沉默不语。 现在莱德的情况和英叔其实很是相似,二者都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不测,一个是精神透支后被恶意扭曲和攻击,一个是透支自身的精神且大部分御兽牺牲,自身被废。他们两个人理应更有共同语言。 区别只在于,英叔年龄大得多,也没有家人。 有人在打量的过程中注意到英叔手提的一些东西,干脆询问。 “老子还能害他不成?”英叔梗着脖子一通骂,接着提提自己手上的布袋子,另一只手大力拍,“这可是魂属性的蜂王浆和百果浇,对他好着呢。” 二者都是塔兰森林的特产,属于比常规的蜂蜜和果浇更加稀有的存在,产出有限,有价无市。 魂属性的就更为难得了。 “可这不是盾二和塔弗大人给你养伤用的吗?”也有警卫记性比较好。 英叔同样具有“亲和魂系”的特有天赋,但在精神透支之下天赋受损,进而影响到他的感应和部分感官。为了助他养伤,贤者们才会费力气为他搜罗这些东西。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警卫们同时在心中闪起这个念头。 英叔没说话,低声爆了句粗口,抬头后就是一句: “要你管。 “管好你自己再说。” 被一同斥责的警卫闭嘴了,他们的感官都比英叔敏锐,可以清晰捕捉到英叔那句粗话,却少见地没有顶嘴。 咔吱。 什么声音……英叔的耳朵动了动,撇过头去看,却发现一把木质轮椅近在咫尺、扑面而来他不禁朝后侧一偏。 “英叔好,”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的莱德对着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一动,“对了,我还没向你道歉,街道那里的时候,我……” “我没事,”英叔打断我,连忙起身将手里的袋子塞给他,“给、给你,你接、接着。” 递完袋子,他坐回去,盯着莱德好一会儿,结结巴巴:“那个,我、我……” 推着轮椅、神色阴翳的许恬眼光一扫,见到各个警卫都竖着耳朵偷听这里的话,不免开口赶人:“各位,我叔一会儿就要休息了。” 闻言,警卫们得知其意思,不再做什么,向莱德告别后就离开了。 莱德朝他们笑着挥手。 在丧失绝大部分力气之后,他的动作反而就像普通人那样轻柔,似有不舍之情。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了一下,这感觉又瞬息间消失。 他转向面色发红的英叔,对方却说不出话来,眼睛同样看向渐行渐远的警卫,眼神迷惘而深沉。 这景象好熟悉,跟那年,他的老伙计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莱德对许恬挥挥手,后者再不甘心也走到里屋的门前,开门进去。 “英叔?”他试探着。 好半晌,英叔才打了个激灵,狠揉自己的脸,闷闷地答:“咋了?” “你刚才想啥想入迷了?”莱德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英叔下意识瞪他一眼:“怎么,你小子现在学着插科打诨,不觉得浪费时间了?”不同以往的是,他说了一句就到此为止。 提到这里,莱德将手置于脑后,伸个懒腰,笑着:“这不是空闲的时间很多吗?” 以往太忙了,没什么时间,他也没觉得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但现在却觉得这是不多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事了。 冥灵国本就民风坦率,他们这些做警卫的更是不懂弯绕。 除了打架、巡逻和防卫外更是无一技之长,只能瞎侃了。 但英叔没接声,定定地望着莱德,说道: “对不起。” “啊?”莱德不解。 他的音量也已经跟常人无异,轻飘飘的。 英叔听得更不是滋味:“你坐轮椅了。” “这个啊,”莱德一拍椅背,哈哈笑道,“我还没到这地步,是小恬非要我坐上的。哎,这妮子……”他垂下头,叹了声气。 “对不起。” 英叔继续道歉,反被莱德拍肩嘲笑:“英叔你现在跟个娘娘腔似的。” 他在轮椅上正坐,表情平静而肃穆: “我以自身为盾,保护灵魂之真,保卫灵魂,涤荡精神。 “我在此发誓,与负刑咒枷扣住来犯的脖颈,与屈轶草成为冥灵反应的第一道城墙,不畏死亡,不惧灾祸。 “此时此刻,我为冥灵之盾,代号为‘七’!” 须臾之间,他仿若焕发青春,成为另一个人。 但在这之后,他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笑着看向英叔: “英叔,你看,我们都做到了。” 英叔的眼眶湿润了。 “所以,英叔,”莱德看着对面将近衰老的中年男人,“你真的没必要跟我争个输赢。” “我、我……”英叔好像喘不过气来,“我也不知道。” “先知客死异乡那回,我没慌。血语之灾那回,我没慌。乱神之灾那回,我没慌。” “但我的老伙计们留我一个在家那回,我慌了。” “我没废,我真的没废,我还能打!” “可是没有人信!” “所以我就想,要是能控制住你一次……既然我能控制住目前最强的三阶警卫,那我是不是就有能力回去?” “可是,我真的没想你这样,”他眼眶发红,“我真的没有!” “我当时正气着,又和那婆娘吵起来,所以说了重话,可是我没真想你死!” “我确实想都推给奈特钢蛛和言灵鸦那俩畜生,但我自己心里过不去!” 他突然浑身泄气一样,低落地指着那个袋子: “那个你用了吧,你才是冥灵国的未来……”而他,早就废了,早就该认命了。 听到这里,莱德呼了口气,嘴唇张开。 与此同时,一道敲门声传过,有个人走了进来。 “队长……” “该你用。” “我没法治了。” 声音相互重叠,回荡交错为一座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迷宫。 三人齐齐一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幽灵夹心饼干 一片乌黑的幽影攀上深绿的草地,在根根细直的草茎间徐徐游走。 它悄悄地、本能地缠上了一个在其感应中最可爱、最诱人的物事。 “叽!” 魂球洁白的身体猛然被一层“黑垢”扑倒,令他气急败坏地大叫。 这几天已经不知道发生多少回了。这只球真的有一股谜之魅力,足以吸引各种各样的生灵。 “叽!”魂球实在受不了,挑起黑影,将之揉成团子,一下砸向旁边。 只见黑球一闪,消失在旁边的夹心饼干上,原本的麦黄色犹如被石油泼了个满,表色变得不祥起来。 好久都没说话的裘明听到动静,转了过去。 (生灵种属)幽灵夹心饼干 (生灵属性)暗\/魂 (生灵能力) 【夺舍】 【感官混乱】 【吸神】 (介绍)吸食富含魂系魔力虚影之后变异的夹心饼干,原本的能力发生不祥的变异,最好不要食用。 暗属性的【夺舍】,魂属性的【感官混乱】和【吸神】,我傻了才会去吃……裘明的眼角抽了抽,将一不小心陷入懵逼的魂球往旁边推了推,跟黑猫靠在一起。 “魂球,之后把这个饼干吃了,不然浪费了。” 这可是盾二悉心为他们烹饪的,一位贤者烹饪的呢! 被黑猫捋着短短绒毛的魂球瞪他: “叽。”哥不要,看着就会拉肚子。 “你又没有排泄功能。”一只球而已,哪来的器官用来拉肚子。 “叽。”呸,反正哥不要,要吃你自己吃。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裘明也没强迫,捏起这块饼干,将之塞入随身携带的小背包之中。 在主星之中,这种类似食物的存在亦可觉醒,成为生灵。不过,他们的生命形态一般偏于惰性,行动时很是被动,就连灵智也不具备,只是初步具有一定的精神,可供联系和操纵罢了。 这一类生灵又有个称号:“武装”。 因为它们不具灵智,无需沟通,自主行动力极为有限,一切都由持有者操纵且百分百听从,就连御兽契约都不必签订,故而有此称呼。 先前缠住魂球的幽影是被灵湖浓郁的魂系魔力影响而初步觉醒的生灵,是魂系魔力和阴影的结合。 “嚯嚯,这只小精灵可真讨人喜欢。”老者见他们插科打诨,也不再继续话题,抚着胡子笑道。 那是你不知道梦境世界的事情……裘明瞄了眼魂球,又被他瞪了一眼。 瞪瞪瞪,这只球就只会瞪人。 “叽。”瞄瞄瞄,这个人就只会瞄球。 察觉到视线的魂球挺起“胸膛”,气宇轩昂,又是“叽”了一声:别以为哥不知道,你们这些凡人就只会觊觎哥的身体。 在裘明与黑猫无奈对视的时候,老者鼓掌大笑,瞥了眼裘明身边闪闪发光的悬浮光影。 若是微眯眼睛,集中精神,他们都能穿过这团光影,看到其中的一粒闪闪发光的种子,但一不留神,这东西就又在他们的视野中勾勒出不同的形体。 就老者来说,他看见那昏暗的水天一色下逐渐消散的身影,熟悉而又陌生,仿佛与许久未见的老友重逢。 笑意渐消,他皱起眉头,移开视线,咳了声,拾起先前的话题: “你说,你想要看看那些被双重领域利用的人?” 就他们所知,最先到达的小城广场上就有两个中年人吵架,并殃及前去镇压那些组织作乱的莱德。裘明自己拿不出主意,只是想去看看他们的反应。 又跟魂球掐架的裘明在黑猫劝架和老者提问中冷静下来,将手中的球一抛,点了点头。 只是,老者却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别去了,小家伙。” “嗯?” 本来想算账的魂球听着好奇,难得安生地呆在原地,直直看着老者。 “他们不会道歉的,”老者睁开眼部的老褶,眼神平淡,内有涟漪,像一口古井,“当作不知道、不了解、不曾发生过,这样就可以继续自己相对平静的生活。” “叽!”魂球不开心,在裘明身体的一边闹腾地滚来滚去,不时撞得黑猫“喵”一声。 见到三人大体相似的反应,老者只是笑笑: “即使他们不一定喜欢这种生活,但绝不会更坏——他们可能会这么想。 “这就跟寒刺那里的雪崩一样,只是每朵雪花都太小了,没有人会去数的。 “他们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在魂球气累了后,低头思索的裘明看向老者,“前辈,你是在为人类说好话?” 这跟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大相径庭。 “不是,”老者叹了口气,“只是回忆旧事,突然觉得很无奈罢了。” “什么?” 裘明心中萌生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小子,”老者看向裘明,没有解释,而是提出一个问题,“你说,一种生灵如果没做什么坏事,但它的能力天生就会危害其他的东西,它还能安生地活着吗?” 无辜和有害……裘明被说得心里一跳,想起某条龙: “啊?” “……算了,你才活了几年,当老夫没说。”老者摆摆手,放弃追问。 “这世上什么事情都会变的,即使是强势的人类,不也有差不多灭绝的火龙人吗? “老夫这按摩手艺是跟牛人学的,但这十几年来早就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他抬手抚自己的眼眶,满面褶子就像枯朽腐烂而下垂的年轮,挡住表面,让裘明看不懂他这个人,不,这条人参。 “你是在说言灵鸦和奈特钢蛛,”裘明灵光一闪,“还有曾经的潜欲孽蛇?” 这三者的能力都在某些方面唤起人们的欲望,削弱他们的知性,甚至对“社会”这个本体造成难以修复的损坏。 问题在于,这三者的能力虽强,但并非全无克星,之所以能造成大规模混乱,是由于它们针对的是“人类”这个强势种群。 就算在自然界中,强者一乱,被其统御的弱势者也同样难以独善其身。 裘明心有所感,看向新鲜出炉的魂球。 “叽?”干嘛? “没事。” “叽。”你有病。 “……” 强大也是一种错误吗?可只要是一个种族,追求自身的实力和强大都是无可避免的啊。 裘明还是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老者。 他不再对其过度设防,因为已经隐隐猜到了段氏子跟在他们身边的意图。 “我不知道。” 呵呵一笑之后,老者干脆承认自己的无知。 “我不保证自己说的就是正确,你小子记住这点。 “我只能说,也许人类和兽类都不是故意的,至于其他的东西……听天由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四章 塔弗师傅 “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啊。” 莱德坐在轮椅上,抱着后脑勺,开朗地笑着,再无那般响彻云霄的音量。 同为前来道歉的二队低下头,手攥得死紧,青筋冒起,嗫嚅着: “队长,我不会收的。” 他放下被莱德驱使魔力塞到手里的袋子,轻轻置于一边的桌子上,郑重地对着莱德鞠躬。 在他看来,莱德这个队长又粗心又粗鲁,常常在情势趋好时把事情扔给他,搞得自己一身轻伤,实在烦人,平时又不会说话做事。 他的热心与温柔却正像他契约的那只鸟雀一样,深藏在负刑咒枷巨大的体型和虚魈爆裂的火焰之后,细小而不可或缺。 “你这家伙……”莱德耸着肩干笑。 “队长。” 这位去而复返的二队挺直腰后突然出声。 “啥?”莱德不解地挠头。 二队,其名“司悟”,声音低沉地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莱德一愣,看看英叔又转过头,颔首,笑得灿烂。 聊完后,二队也走了。 英叔一直在旁听,并未出声打断,定定地看着那袋子,不知在想什么。他可能想不满地抱怨这些人都不识货,但对背后的原因其实心知肚明,所以难以启齿。 没有出声,莱德或许是有点累了,背靠轮椅,闭目养神。 不再那么忙碌地负责警卫工作后,他才发现一个人是那么难捱的一件事,任由时光流逝在被倦怠泡胀的感知中愈加缓慢,孤独的情感越来越深。 即使他陪伴着别人。 这大概也是他能那么快理解英叔的原因吧。 在受伤之前,他跟英叔真的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人就各自坐着,时间却也不再走得很慢,里屋也不再有动静,想着许恬和坎德在这几天照顾自己,也许早累坏了,莱德不觉寂寞,自己休息。 不知何时,又有一声敲门声。 这一次走来的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壮,穿着在冥灵国并不常见的贴身衣物,撑起了明显的肌肉线条。 他提着一个灰黄的皮袋,信步走入房门,褐色短发唰地对准莱德和英叔。 莱德瞳孔放大,神色震惊,立马就要站直,却又被一股力量压着坐在轮椅上。 “坐着休息吧。”塔弗看着他,谨慎地将袋子至于桌上,顺道扫了一眼惊醒的英叔。 对方神情一肃,立直腰板,正襟危坐。 “不用拘谨。” 塔弗也捞个木凳坐下,顺手整理了一下被先前的警卫们放乱的其他凳子。然后,他将深邃的眼神放在莱德的轮椅上。 “你甘心吗?”他问。 因为不确定他所问的对象,英叔和莱德彼此对视,俱是摇头。 当然不甘心。 像李姨这类将心思藏在深处的人在冥灵国并不多见,因为他们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在这片魂系魔力活跃的土地上,畏缩的压抑会催生爆发的恶侵花魂,吞噬自己和吞噬他人。 作为曾经的警卫,他们能够更迅速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但也不意味着情绪全部丧失。 收到回应后,塔弗沉默许久,终是抬起手。 随着他动作,光线略微暗淡的屋内仿若亮起一个个光点,光点之外回旋有一股股发亮的旋风,凭空出现两个透明的虚影。 一个形似狮子,但没有狮子那般的凶狠和戾气,眼神平和,身上闪过一丝丝无形的波纹,一步步走近莱德和英叔,略有迟疑地端详须臾后闭上双眼,将头部的犄角对向二人。 冥冥之间,虚空似有什么东西在搏动,散逸为一丝丝、一片片的无质之物融于二者体内,让莱德和英叔身体一轻,只觉精神气都好转几分。 另一个看着是只绚丽的粉紫色蝴蝶,它也轻轻扇动翅膀,主要将身上的鳞粉吹向英叔身上,洒落点点晶莹。 这是一次祝福。 眼见两人都激动地看过来,塔弗依然神情肃穆,与麒麟和蝴蝶沟通后将之收回,淡然地看向二者,情绪如古井无波: “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还有,”塔弗看向英叔,“你虽然不是灵魂衰竭症,但我也难以完全治好你,抱歉。” 英叔脸涨得通红,急忙摆手,谢过之后眼睛发红,匆匆走了。 动作比之前利落许多。 屋子里空落落,只剩下皮肤相比国人黑得多的两人。 “谢谢师傅。” 莱德不必英叔好多少,在塔弗到来之后一直神情激动,就像是亲眼看到偶像的兴高采烈的少年。 塔弗凌厉的眼型一睁: “我没比你老多少,不是你师傅。” “嘿嘿,我有传承师傅的路,所以你自然就是我师傅。”莱德认死理。 黝黑的原人瞧到他的轮椅,没反驳,而是闻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你为什么要学习我的路? “按照你的情况,并不完全适合我这条路,否则你不至于控制不住身体的力量以至于造成不必要的破坏。” 就连御兽的配置也跟他很相像。 这一点不是指御兽的具体种属,而是指莱德契约的御兽同样包括颇为纯粹的强攻和治愈类型,与塔弗显露出的能力如出一辙。 对于这一点,莱德尽管个性粗犷,倒也是考虑过的: “因为您走的路很有效啊,一个人最强大的武器还是自己,而不是御兽。” “至于御兽,是因为我觉得坎德和小倩他们俩也需要保护自己。但不受伤是不可能的,所以就为自己、也为他们俩抓几只擅长治疗的御兽。”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里屋的门,略带困扰地笑笑: “结果,因为我把三阶的普翅虫给了坎德,二阶的给了小恬那妮子,她就生气了,说我偏心。 “哎,这妮子也不想想,真给她的话,她是不是又要做什么坑爹的事。 “有坎德在,起码还能在她受伤时照应一下。”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尽显无奈,但眼神温柔。这是在先前他说话如打雷时让人难以察觉的,也只有他现在没了气力,才会暴露这样的一面。 塔弗静静地听着,在他话音落下后指着里屋,严肃地问道: “警卫们已经排查过这屋子了吗?” 莱德一愣,回复他:“对。” “具体情况?” 这就像上司询问下属的工作情况,让莱德不由地回忆从前报告工作时的场景,隐约间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触。 “经排查是奈特钢蛛制造的蛛网终端嵌入小倩的体内,以其为中心扩散奈特之网。而那只蜘蛛在被捕捉前曾吸收所有终端的力量以对抗捕捉者,最后导致小倩的力量被吸干,最终死亡。” 莱德的面色中含着一分后怕,一份痛惜,紧接着浮现处一分不安,猛地看向身为不速之客的塔弗。 “你之前了解这件事情吗?”塔弗面色不变,不急不缓地问道。 莱德面露难色。 “没有,”塔弗眼球一抖,代替他回答,判断道,“所以你的侄子和侄女是故意隐瞒发现的异常,帮助终端隐藏,对吗?” 在他的“质问”中,莱德的头越来越低,握着扶手的手掌青筋暴起。 “我、我……”他呢喃,似在说梦话。 突然,他深呼吸,眉毛一竖,猛地抬头,直视塔弗不曾有情绪起伏的双眼,狠咽口水,缓缓道:“我知道。” 他说,他知道侄子侄女的行动。 只是知情不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五章 责备 听到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塔弗眉毛一挑:“你知道?” 单独的奈特钢蛛危害程度便已不浅,更何况,这回是言灵鸦和蜘蛛能力联动造成的影响。 即使莱德自己也受伤了,但也不缺乏一些被领域误伤的民众,都是需要负责的。 这可是渎职罪! 塔弗沉静地看向莱德,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改变主意,只能开口: “这样的话,那么……” 砰! “他知道个屁!” 一道满是愤懑的女声紧跟在砸门声后抛掷过来,让莱德苦恼地砸头,也让塔弗转变对象,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黑眼圈颇重,面色发黄的清秀女孩叉腰站在屋门旁边,在其身边又窜出一个眷者毛的小脑袋,但被女孩一瞪就缩回去。 塔弗依旧不改神色,平静地发问:“你叔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恬被这话激得跺脚,极力压下心里的悲怒:“我都说了,他知道个屁。” “小恬?” 莱德皱着眉看向她,让她脸色一变,委屈起来: “都是我跟坎德,不,都是我出的主意。小倩来找我的时候,我担心她被警卫们发现,所以才把她藏起来,才让坎德出去打水,才在后面拦住莱德叔。” 塔弗表现得并不在意他们家内的事情: “所以,你才是隐瞒的从犯?” 这话说得莱德也紧皱眉头。 许恬的反应就更大了,含着哭腔激动地说道:“我怎么从犯?小倩又做错什么事情了?你们这是诬赖!” 塔弗冷淡地解释:“你们应该主动联系警卫,恰巧你们家里就有一位。”他特意瞄一眼面色难看的莱德。 许恬上前几步,一副要干架的架势,沉下声音,犹有哭腔: “你看看那些报道给冥灵警卫的人回来多少?你们有脸这么说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担心惹出更多事情,所以暗地里解决了? “你们就是群废物!” 这话一出,塔弗气势一强,眉头拧得死紧,定睛看向眼角含泪的许恬。 只是,他还未动作,就有一道粗哑的声音打断她: “够了,小恬!别忘了你叔我也是警卫。” 坎德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莱德轮椅背后,推着莱德向许恬的方向走去,莱德本人则边训斥边招手,十分严厉。 许恬被训得泣不成声,仅后退一步就停下,任凭后到的莱德安抚着她,自己一味哭着。坎德的眼睛也冒出泪花。 偃旗息鼓。 显露出少许气势的塔弗扫视三人,闭了闭眼睛,依旧是板着脸,看向莱德: “莱德。” “在!”莱德下意识,又有些慌张地应声,感到怀里的许恬身躯一僵。 “我在此发布你作为盾七的最后一个任务,”塔弗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处理好你自己的家务事。” “还有,陪陪家人。 “以上。” 闻言,莱德挺起胸膛,铿锵回答:“是!” 塔弗满意地点头,起身站直,步伐稳健地走向门口。 “塔弗大人。”莱德叫住他。 “嗯?”他没有回头,高壮的身体好像撑起这栋土屋的房梁。 “小倩的事情……怎么办?”莱德终究是没有扛过自己的良心谴责,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塔弗站得笔直,动也不动,撂下一句:“那不是你的任务,与你们无关。” 说着,他跨过门槛,身形不再。 “呜……” 在塔弗离开后很久,许恬抑制不住啜泣,过了许久才不好意思地抽鼻涕,拿纸遮住自己的脸。在莱德叔面前就算了,但在坎德这怕事精面前出了那么大糗,她不禁为之赧颜。 就在她收拾自己时,莱德轻轻开口:“冷静下来了?你刚才太冲动了。” 坎德在轮椅后面点头。 “我……”许恬一听就要回嘴,一见到莱德略微疲惫的眼神又硬生生止住,泪花喷涌,“叔你去休息吧,我们没事的。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 她又捂嘴呜咽起来: “要不是、要不是我跟你赌气,没有把普翅虫升到三阶,可能就救得了你了…… “要不是我非要过去,你也不会这样了……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 “啊……” 许恬掩面哭泣,中间连着给自己几个巴掌,响声极重,脸部连带着脖子瞬间红了一大片。 吱呀的声音,轮椅被面露担心的坎德推着向前,与此同时还有一句低沉的安慰: “好了。” 虚弱之下,莱德的声音甚至比许恬还小一些。剥去粗犷急躁的外表,他的话少见地彰显着内里小小的温柔。 “其实这次是我大意了,跟小恬没什么关系……” 早在之前,他就应该了解到奈特钢蛛的存在,但却觉得许恬偷偷嘀咕不是一回两回的事,着实疏忽了。 另外,他在观察过外门的情况,发现土屋的一圈都有非常明显的牵拉痕迹,,那些藤条呈现散裂的情况,应该是许恬用多条星链逆向加强了枝条之间的拉力,让其越拉越紧,最后在韧性较差的部分崩断,同时弄塌了大门。 逆向思维,新颖的思路。 他这个侄女对能力的开发程度不知何时竟已经那么深入。 “小恬原来这么强了……已经长大了,倒是叔小看你了。” 莱德眉眼缓和,平和地说道。 加上队员们和几位大人的照拂,他们的生存不成问题。 这样他也能放心了。 “还有,”莱德眼神一动,回忆起某件事,“不要沉湎在仇恨里面,叔一样很讨厌那些组织的人,也曾反感塔弗大人他们,甚至……怨恨先知。” 他对坎德招手,在其迷惑的表情中一把捞过他的脖子,大手揉乱他的头发。 “但这些事情从来不是他们的错,只是造化弄人。 “在这点上,小恬,你要比坎德差多了。” 莱德这回没有顾忌自家侄女的好胜心,直截了当提出她心态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因此也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小心而费时地迂回。 “我!” 许恬哭声中断,竖着柳眉看向站起来抱头的坎德,表情有些不高兴。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莱德叔高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她抿着嘴唇,不太情愿地点头,引得莱德一笑。 一边独自收拾好头发的坎德伸手指向另一件里屋的方向,发出稚嫩的嗓音:“回屋子吗,叔?” 他的状态还没调整好,今天太累了,需要休息。 “好。” 莱德左右探视他们二人,有些欣慰和感慨,摆手招呼: “回屋吧,小伙子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六章 像想幻种 你们人类是被神眷顾的生灵。 老者曾对裘明这样感慨。 等裘明问为什么时,他回答说:人类正常成长后便可拥有不低的灵智,也会随着成长具备至少一阶的魔力,这是很多东西都做不到的。 有的东西浸在魔力内一辈子也无法觉醒,有的东西即使觉醒后灵智也高不了。 所以才有些组织把人类看作神明的使者,或者神明本身。 “但人类不是神。”这是老者的看法。 他们一样会对善意断章取义,对恶意火山浇油,天生就有这样的倾向,奈特钢蛛和言灵鸦只是加速这个过程罢了。 他们依旧呆在岛屿的边缘,脚边就是漫过浅沙的湖水。 一只只白色的球在洁白的绿草花海中飘过来,齐齐盯着虎着脸的魂球,跟着他在湖边转悠。它们是被魂球“吸引”过来的魂之精灵,前来寻找他们的大哥。 就在魂球沿着湖泊转一圈后,除了个别四阶的,三阶及以下的魂之精灵皆为其一往情深、要死要活了。 “叽!”魂球惊恐地扔下黑猫,一滚就钻进小树林里了。 嗖嗖十几道流光跟着冲进小树林中。 黑猫优雅地甩尾巴,瞟向裘明:“喵?”不去救球哥吗? 裘明闻言果断收回视线,头一撇:“救个球救!” 让那只球自生自灭,好好领悟一下生活的艰难与困苦! 除了那些蜂拥而来的魂之精灵,这座岛屿还生长着茂密的树林,在其中有许多小孩子模样的花魂不出声地玩捉迷藏,在丛林间时隐时现。加上那些儿童心性的魂之精灵,整个岛都是幼儿园一般的存在。 先知则是这所幼儿园的院长。 裘明在心中把魂球扔到一边,面对着清澈的波浪低声喃喃:“那我们怎么办呢?” 表面上是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询问和他坐在一处的老者。 那枚种子浮在他的面前,在他眼里依次变化为一只十几米高的银色巨龙,一条携有开天辟地之势的发光条带,以及一个身形佝偻、面部都是褶子的老者。 变来变去,它在最后定格为一个立于裘明身前的高大而光辉的人形轮廓。 (生灵种属)像想幻种 (生灵属性)气\/魂\/星辰 (生灵能力) 【灵感】感应生灵与一定种类非生灵蕴含的记忆。 【变形】 【模仿】模仿对方所希望的举止,并还原一定程度的能力。 (介绍)可以变形为完美符合内心期望样子的幻种生灵,卓越者甚至可以复现惟妙惟肖的举止,由人们的期望而生。 就像裘明所接收到的信息,这枚悬浮在空中的种子就是稀有的像想幻种。 空间、星辰和神秘这三种特殊属性在所有属性中十分稀有,属性能力上也各有特别之处,不容易对付。 这种像想幻种就可以通过能力组合感应出目标内心所想,并通过【模仿】再现目标所愿之物或所思之人的行动和举止,以通过目标的“想念”而继续生存。 当然在野外环境中的像想幻种不可能这么平和,这枚明显是被先知事先“调教”过了。 应该是考虑到裘明一个人类会感到寂寞。 说实在的,也的确是有一点。不过裘明现在被别的事情引起注意,无暇思考什么孤身一人的问题。 “你小子怎么了,那么深沉?”老者很贴心地主动去问。 他这几天也是被裘明磨得没脾气了。 裘明抬起头:“老爷爷,你去过梦境世界吗?” “梦境世界?”老者眨眨眼,重复说着,“就是那个闻着白色花卉的花粉后可以进入的环境?” 裘明点头。 “去过,年轻的时候总是哪都想去看看,怎么啦?”老者很坦然。 “……”裘明组织了会儿语言才开口,“梦境世界,跟这里,很像,却不一样……” 老者挑眉,猜到他想说什么,还是被勾起兴趣。 “在那里,一个人有强烈的坏情绪也会造成污染和破坏,所以他们布置哨塔、保卫处之类的地方,由梦貘把守。 “在冥灵这里,同样会造成污染,但是……管得却不是那么严。” 老者专心听完,叹了口气,放下正在给黑猫按摩的手: “你想说,冥灵国管得太松了?” 裘明立马否认:“没有,只是觉得很纠结。” 纠结这两个地方,哪个地方做的才是对的。 梦境国度不允许负面情绪的存在,通过规则和梦貘的能力不厌其烦地洗清人的精神,以此对抗可能出现的魂系污染;冥灵国则是允许人们产生负面情绪,这样的选择便导致警卫的牺牲和不时的横祸。 如果没有进入过恶龙之境,裘明绝对会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梦境世界。然而,在见过那些宁心薄荷之后,他自己也摇摆不定。 他在慧网中的师傅,那条唯一的食古化龙,就连产生负面情绪的能力都不具备,只会浸润在薄荷凉过心肺的孤冷中自我封印。 谁敢保证梦境世界的这条路最终不会走向这种结局? 涉及精神自由和人身安全的两条路,哪一条才是对的? 裘明没说出来,而是以这样寻思的眼神盯着老者,但后者沉吟许久,没有回答。 “你这样做得挺好的。”他只等来一句摸不清头脑的夸奖。 “嗯?” 老者捋胡子,笑了笑,干脆地批驳裘明的志愿: “在这之前,老夫一直都觉得,你当个学者,或是像先知那样当个晓者,这两个都比你去当个行者要强。 “莫怪老夫说得比较直,你要知道,行者在封贤后可以选择将一种能力质变,其中就包括‘强身术’。” 他双眼如同精敏的钻头,试图嵌进裘明细瘦的胳膊还能找不到目标。 “这也导致各国在对行者的培育中十分注重体质的培养。 “你这身体素质连同龄人都比不上,到时候怎么跟那些行者比?” 未等裘明反驳,他又一转态度: “不过你本来就是倒数第一嘛。” 这句话像是尖锐的利剑,刺穿了裘明的小心脏。 “另外,”老者看到裘明那憋屈的表情,呵呵一笑,“不甘心啊,你有本事考好点?” 被他刺的裘明为求索答案忍辱负重:“然后呢?” “哼,然后就是,你这脑袋能自己想东西,不会人云亦云,”老者撅着嘴,得意地补充,“有我这风范了,做个行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透过他的表情,裘明依稀间仿佛看见了魂球老了之后的样子。 人以类聚,兽以群分啊。 话题却已经跑出去老远,裘明追问着: “那你觉得冥灵国做得对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愿化为石头 在冥灵国最高统领的地盘上谈论这个话题实属不恰当。 不过经这几天的相处,裘明发现先知虽然面无表情——用“面瘫”来评价更为合适,语气也不含起伏,就像机器人那样生硬死板,却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再说这不是有先知的前辈嘛……裘明当即决定狐假虎威地倚老卖老。 老者哼了一声道: “你小子就喜欢强迫我老人家说不想说的事情。” “我没逼啊,这是个人自由。” 老者指着他怀里: “那你把小猫放下! “诶,别对着我,别看我,诶诶诶,我说我说!” 裘明听话地放下机智之下抱起的黑猫,黑猫也机智地收回学自魂球的可怜表情。 要不是他现在只能喵喵地叫,他还能为了好奇心嘤给段子爷爷看。 “哎,你们两个将来一定能活得好好的,”老者抹了把自己的老脸,屈服在黑猫针对性的卖萌和可怜之下,诺诺两句后理所应当地答道,“老夫也不知道!” 裘明和黑猫点头,等他继续解释。 “没了说什么?” 段氏子忍无可忍地怼他们一句,站起身特意坐在远一些的位置。 “老夫怎么知道对不对?老友死在自由的魂灵之中,赋予自由的先知却也死了。 “梦境并非只有美梦,噩梦只是不在广陆肆虐。” 他的肩膀卸下,好似老了好几岁:“别问了,老夫不知道。” 裘明和黑猫见情况不对,赶紧道歉,老者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兀然开口: “你们要接受老夫的传承吗?” 果然来了……裘明眼神一闪,看向旁边的黑猫,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不仅限于御兽。” 段氏子有气无力地补充一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是烦恼的模样。 “不想。”“喵。” 裘明和黑猫同时拒绝了,老者眼睛一瞪,颤巍巍地指着他们,完全不敢置信:“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喵。”“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我们又不是魂球这么莽的。” 被二者同时拒绝的老者气得干瞪眼。 机缘都顶着你们脸扔,你们还能给我背过身去。 还是小精灵可爱! 正想到魂球,老者眼神一动,忽然转过看向附近的草丛,果见一只身上沾满树叶的狼狈白球带起一阵风滚出来,晕头转脑地撞到老者放在地上的手掌上。 “叽……”那群小弟太凶残,哥差点就被薅秃了…… 两点泪花滴在魂球的大眼睛上,他瑟瑟发抖地呆在老者的手上,放任他拿掉短毛中黏着的碎叶,转向凑近他的裘明。 “叽!”干嘛,看哥笑话啊! 魂球怒目而视,大嘴一张,“略略略”地发声,乃至喷出口水。 见状,裘明一把捂住他的嘴,将球身夺过来,开始抚摸。 “叽!”大胆! 魂球正要暴起,却在裘明开始按摩时虎躯一震,在手法下软下来,渐渐摊成一片水,微弱地发出声音:“叽……”哥不会任你腐蚀哥的心智…… 不一会儿,他就打起微弱的呼噜声。 学得很快啊……老者旁观全程,在小精灵睡着后压低声音:“你们真不想接受老夫传承?” 这可是段氏子的传承,说出去怕是会有一堆人抢着来要。他们居然拒绝得那么干脆,倒是令他挺受挫的。 听到他的问题,裘明和黑猫都没在第一时间内回应,而是悉心安顿好魂球,这才一同抬头看向老者,眼神复杂。 裘明代为开口:“前辈你会消失的。”就如同他那位老友一样在【融合】之后消失,只留下知识和精神力,本体的灵智却不再存在。 他们并不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相识不久,他们却已经很喜欢段氏子这位学识渊博的前辈。 段氏子微微一愣,表情有所松动,惊讶地失笑: “搞了半天,你们是在担心我这老头子。” 尚清醒的一人一猫没有接茬,直勾勾的眼神却暴露了他们的心思。 瞧着他们这样的眼神,老者自知很难口头上说服他们,轻轻一叹,领着他们前去森林中的一个地方。 这里的土壤同样湿润,颜色却更发黑些,含有的营养更为丰富,扎根其上的树木也更加繁茂,叶片苍翠欲滴。 裘明抱着黑猫和睡着的魂球,环视四周,不太明白老者带他们过来的意图。 “喏。”老者朝着长着一棵椴树的方向一指。 那颗椴树树干很粗,成几人合抱的粗细,翠绿的叶向外延伸出淡黄色的花柄,落落大方穿着浅色的披风。 沿着棕褐而灰的树干向下,有几座灰色的石像,姿态各异地立于其旁,森林的阴翳遮盖其上,婆娑摇晃。 几人走近一看,在“观察”之下,其轮廓也逐渐清晰。 那竟是稚嫩的孩童形状的雕像! 裘明脚步一顿,不慎踢到陷在土里的残枝,险些跌倒。待他站稳,止住身体的晃荡,却止不住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这些是什么?”他声音艰涩地问道,虚弱如游丝。 老者轻步绕过一柄柄垂落如伞的树枝,钻进雕像的空隙间,转了几圈,看向裘明几人,背过手解说: “这些是花魂。” “花魂?”裘明立马接声,满是惊诧。 花魂为什么会变成石头?不久前他们还看见那么多情绪浅淡而略微呆滞的花魂在湖边游走,寻找着什么的样子。 寻找……裘明灵光一闪,着急地问道:“跟他们找的东西有关吗?” 段氏子沉稳地点头,心想这几个小家伙果然机灵。 “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石头?” 不怪他们反应太大,这实在是很难理解。之前它们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却比死物还犹有不如,好端端地被石化…… 土属性能力确实可能造成石化……先知也在之前表现过操纵土壤的能力,不对,那也有可能是得到质变的“操作术”。贤者终究是裘明难以接触也难以理解的境界…… 难不成是先知?裘明一时间思绪万千,紧抿起嘴,又心乱如麻。 倒是老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马上制止他:“别想那堆阴谋论,这些雕像是花魂自我选择的结果。” 他竖掌示意,瞩目所及的雕像全部闭着眼睛,但神态安详,并未遭受什么虐待。 心思被打断,裘明也没有做任何反驳,念及怀里的黑猫已经被震得不敢发声,他便只是一味提问:“为什么?” 老者这回没钓他们胃口: “它们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 “冥灵花魂依鲜花而生,遇阳光结石,化尘土落定,这是它们的循环。 “从土里而来,亦化土而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哪怕化为石头 化为石头,归于尘土…… 可是。 “他们为什么……”裘明一时语塞,接不上话,只能沉默地观察那些曾经的花魂、现在的雕像。 为什么要化成石头?或是,为什么宁愿化为石头也要接触阳光? “因为这大概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老者耸肩,同样不是非常理解。 不过相比起裘明,他身为段氏子,倒也是能略微体会到花魂的心情和追求。因为某些事对他来说一样高过能够自由活动的生命。 “喵。”黑猫也同样不理解,歪着头眯起金眸盯着。 抱着他们的裘明脖子下倾,看到了他和睡觉中挠自己的魂球,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在此刻和自然的森影融为一体。 他感觉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老者没寄希望于他们立刻理解,只是抚着雕像的表面,顺着其动作,一层层飞灰被刮除,扬扬洒洒又是铺下一条灰毯。 “我也是这样,”他恍若梦语般念着,“对我来说也一样,小家伙们。” 裘明神色晦暗不明。 看他这挫样,老者哈哈谑笑:“小子,你上次不是暗搓搓问老夫觉不觉得你蠢吗?还说你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从没告诉他病情,暴露后你还害怕起来了,是不是?” “那现在你觉得你蠢,还是老夫蠢呢?” 黑猫应言扭脖子抬头,只瞅到裘明紧闭的嘴唇。 “哎,要老夫说啊,”老者席地而坐,双腿支成箕踞的形状,“重要的是你自己内心真正的愿望。不被他人捆绑,不被形势所迫的,真正的愿望。” 裘明蓦地开口: “这是之前问题的答案?” 老者头一点、一点晃悠: “是。 “一直把事情憋在心里,相当于自己跟自己斗,会斗出病。当然,这也不是说,不闷的话就不会得病。 “你是【亲和魂系】的原人的,对吧?虽然每个属性都有自己的特点,但魂系也堪称最为麻烦之一——执念、愿想、还是强烈的情感什么的,都可能在魂系的修行中显现,这个时候,你又要怎么处理这些呢?” “我会克制自己。”裘明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告诉自己不起妄想,不许愿望,没有强求自然也没有落空。 老者身子朝前一探,脖子伸得老长:“但你感觉开心吗?” “开心?”他从未这么想过。 老者点头。 “我没想过这些……” 或者说,这孩子就没敢去想……老者“哎”了一声,摇头。 “孩子,”他更改对裘明的称呼,“你先前也问过有关“克魂”的问题,但在你自己得出一个答案之前,不要过度去询问别人的答案。” “……”裘明的眼神也保持安静。 “魂系这条路,你若真想走下去,那么就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以你这脑瓜子,早点去想不是坏事。” 怕就怕在你,抓得不牢,又不敢放手……段氏子将这句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却没说出口。 就在这时,离他们不远处的空中扬出一片奇彩,内部变幻万千,似乎包罗万象。 “啊……” 看到这信号,老者一阵唏嘘,腾地起身,动身前往那里,不忘对裘明几人招手。 “走喽,小卫那小子都等急喽!” 他没有回头,朝着那地方狂奔。 裘明站在原地,直到黑猫提醒一声才开始动弹,也倾身奔去。 在路过那几座雕像时,他眼珠一转,紧跟着一抖。 石像已然少了一座。 …… 莱德稍显困难地挪动脚步,叮嘱跟在他屁股后的许恬: “累一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虽然小倩的不幸让他们家里的一间屋子被封锁,但所幸莱德在之前经常弄倒家具之类的东西,以防万一而多建了几个房间,现在仍有剩余。 许恬默然摇头,表示自己不困。 “你这妮子。” 莱德正说着,脚下一晃打个趔趄,还好稳住,不至于摔下去。他余光一偏,果真看见许恬紧张又自责的表情,双手伸出,要抓不抓,十分踯躅。 莱德见状挺起胸膛,摆了摆手:“我没事。” “叔,你现在能站起来了。”许恬咬着嘴唇,眼中含着希冀地说。 被她这么一说,莱德没好气地回复:“我本来就能站起来。”他接下来一顿,见到了许恬眼中的光,改口道:“是啊,多亏塔弗大人。” 灵魂麒麟的祝福的确让让他的伤势得到好转,这并不是谎言。 “那这样的话……” 莱德猛然打断许恬的话:“小恬,你和坎德才是我们家的未来。” 他贴近许恬,但又保持着一定距离,本就音量不再的嗓音进一步放柔,一只手抖着摸她的头,骄傲地憨笑:“你们安全和开心才是我的骄傲。别说腿能不能动,哪怕我整个人变成不能动弹的石头也没关系。” 许恬一下跳起来捂住他的嘴,竟将身形粗壮、只是皮肤白下来的莱德碰倒于地。 “叔!” 许恬马上蹲下身,将他拉起来,端详像是纸糊的一样的叔叔。 “哎呦,你可真不留情。”莱德嘴花花的,许恬却再没心思如同往常那样故意跟他怄气。 “叔……”她轻轻呢喃,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莱德爬起来,顺道连许恬一起抓起来,动了动嘴皮子: “坎德睡了吗?” 这么一问,许恬勉强脱离刚才的情绪,用指关节抹眼睛: “嗯,他睡了。” “小倩就死在他面前,又被通知你患了、患了,灵魂衰竭症,就凭他平时那胆子,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肯定撑不住了。” 莱德打量着她的表情,倏忽叹气,语气疼惜:“也是可怜这孩子了。” 他可怜什么,每次遇到事情就躲在后面……许恬一肚子意见,抹掉模糊视野的眼泪后却恰巧瞄到莱德表情隐藏的一丝疲惫,心里一凛,推着莱德,将他强行拱到一边房间里面,用被子把他包成个夹心蛋卷,轻柔关上了门。 随后,她脚尖一抬,松开握住门把的手,正要离开,却在后方听到吱呀一声。 莱德打开门,如同坎德那般探出头,身处门当下的影子里,零星飞灰飘落,令他仿佛砌进黑色的石像之中。 “啊,好好休息。”他披着被子,挠着头说。 “嗯,”许恬回过头,眼睛的泪花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好好休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稳定的进化 灵湖中岛屿,树木围成的一处空地。 “休息好了吗?” 白发先知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座体积不大的泥土宫殿口,询问裘明几人的准备情况。 除了老者表示自己准备好外,裘明、黑猫和刚苏醒的魂球都闷闷的。 “已经告诉过你们,这次的仪式对惊影猫的进化非常重要,想必你们已经商量好了,也不用再耽误时间。开始吧。” 先知对他们的嘀咕置若罔闻,指尖魔力流动,黑猫、魂球和裘明就感到一股柔和的托力将他们举高,移动到宫殿中心的位置。 老者呵呵一笑,甩着胳膊腿跳到他们的旁边,捋自己的胡子。 “喵。”黑猫盯着他,百感交集,习惯性地甚至猫爪,在地上写写画画,但线条杂乱、不成体系。 段氏子摸摸他的头,身体发出柔和的白光。 这光芒如烟如雾,又像雨水降下,滴在泥土铸成的地板上就生发出一株半透明的嫩苗,嫩苗越长越大,生成一颗高大的椴树,随风晃悠一树碎花。 一颗苍老的人参在树根旁扎下,经岁月变迁,百年后成为一个身形佝偻、满面皱纹的老者。 段氏子具有【内部聚灵】【融合】【精神转化】三项能力,他在此时就打算自身转化为纯粹的精神力与魂系魔力,与【融合】黑猫融为一体。 耀眼的光乍现,段子爷爷的身形消失在这其中。 看到这些,裘明有所触动,不禁上前一步,头顶到先知设下的无形结界,痛得捂头。 他确实有通过恢复稳定后天赋感应到段氏子的能力,但他原以为它们,不,他们是受到生命危机时才会与其他生灵融合,进而获得延长的生命。就如同老爷爷那位连人形都无法转化的老友那样,所以才会在彼刻质疑魂球的身份。 或者,就像【寄生】演化的【附生】能力,在不危及双方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共同融合成一个更强的生灵,从而在生态中取得更高的地位。这也是一种双赢。 不一样,现在不一样…… 连意志都会消亡,这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面对着已然褪去人类躯体的老者,裘明的嘴唇翁动,却发不出声音: 你甘心吗,段爷爷? 这样做,你真的甘心吗? 这和自愿成为别人的食粮有什么区别? 魂球没有闹腾,安分地呆在黑猫旁边,在这一刻,他的大眼睛中流露出裘明看不懂的情绪。 依稀中有熟悉的声音响在他们心间: “谁都会死的,小家伙。 “前任先知会死,老友会死,那些东西会死,再强大的东西也会死。我也一样,何况老夫自己也知道…… “我从来都不强。” 若他真的够强,就不会坐视老友死亡,不会心有憧憬却依然留在冥灵国国土之中,不去想自己究竟是舍不得那颗椴树,还是舍不得这片故土。 人参,终究是扎根在土地之中。 民间传播的故事中,他们这些稀有的段氏子是那些虎落平阳的天才的化龙机遇。只有了解他们的人才知道,他们徒有知识和精神力,竟不知如何用于自身。 世人皆以他们为伯乐,却忘了有马相伴才为伯乐。 遇到这三个小家伙是他的幸运,这点他从未说出,怕他们骄傲。 “不同形态的生灵对生命有不同的见解。对我而言,化为精神也是一种不错的方法。 “这便是我们的求生。” 魂球忍不住插嘴:“那哥也能去死一死了?” 什么歪理! “嚯嚯,”虚空中传来一阵笑声,“你们当然不能这么做,因为你们不是我们啊。” “你们问过我,精神的自由和安全应该怎么选择? “我只能说,你们要自己去选择。” 这道声音忽地远了: “孤花、孤猫,还有孤儿……” “算是跟老头子的一个约定吧,小家伙们,去为自己找个家吧。” 家是你路程的起点,也会是一切的终点。 “那时候,你们就不欠我什么了……” 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消散。 半透明的椴树突然暴散成漫天的叶雨和花雨,汇成一簇簇一条条,皆流向趴在地面的黑猫,漫顶而入,巨量的雨包住黑猫的身体,凝缩为一个光团,失控地掀起庞大的气势,卷起周边的树,先知周身腾起黄光才将之拦截。 风暴的中心,黑色的猫身痉挛般地抖动,渐渐蜷缩为一个圆球。 和他相伴十几年,裘明和魂球都清楚这是黑猫缺乏安全感时的动作。 进化对他来说还是太快、太突然了。 他还没考虑清楚。 一旦他选错进化方向,裘明这个队伍中就会减少一个生力军,大家都会有危险。 在之前,裘明身边只有他具有直接攻击力,他必须战斗。 但他真的喜欢战斗吗? 如果他喜欢战斗,为什么跟一般的惊影猫相比,他的能力为什么是强化自己的观察力? 为什么他一直那么安静,不喜争执? 为什么他喜欢画画,好奇心比裘明的还要强? 但他可以任性吗? 光团刹那间颤抖起来,一点点光球狂乱地波动、击打在宫殿旁,好似压抑地发出哀鸣,黑猫的小体型内埋藏的委屈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叽!” 魂球担心之下,顶着狂风蓦地出声。 做你自己想做的就行了,哥现在很强,做你想做的就行了!哥不再是那朵出不了二货脑子的娇花了! “小黑,”狂风中,裘明抓住地面,因混乱的魂念环境而传念,只有抻着脖子大吼,“老爷爷说得没错!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 “叽!” “你想进化成什么样都行!” “叽!” 那光团沉寂的时间很长,长到令人担忧的程度,在等待的过程中,裘明和魂球眼睁睁看着这团光忽明忽暗,如同打寒噤的婴孩,但或许是魂球和裘明呼唤起了作用,光团终于开始流转,表面的光芒明亮起来,就像阴霾后的微笑。 狂风停下,呼啸休止,树林重又宁静,先知散发的黄光渐渐止息。 黑暗已在光团的表面去除,它的光明并不耀眼,透着一种源于灵魂的高远和纯净。 会进化成什么呢?卫灵真不动声色地凝视宫殿的光团。 无论是太阴,还是冥灵这里的惊影猫在进化时都不会摒弃黑暗的眷顾。它们是属于黑夜的使者,在悄然无息、目不视物的环境中达成自己所想。 然而,这只惊影猫不同。 他时时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不显露自己的暗属性,却有很强的探险欲与好奇心,喜爱解密新鲜事物并将其记录在自己一路刻下的画中。 纵使性情跟常规不同,在外力不干预的情况下,他也不是变异体质,自然还是会跟灵湖这群惊影猫一般进化为“猫又”,又或者同太阴国的那群进化为“鬼夜猫魇”。两个选项相比,前者的可能性高得多。 但是就卫灵真自己所感知到的,光团内部的暗属性在原本的风暴中完全丧失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章 灵慧之星 不含暗属性的进化方向吗……他面色不动,内心中却排斥这种不稳定的进化方式。 难以把握,难以预测。 (这样不好吗,灵灵?) 一股意念连接先知的感应之中,让他稍稍挪动脚步。 段伯?他在心中低语。 (我们都清楚他们终将走上与我们不同的路,那就从现在显露出他们的不同,不好吗?) 我们掌控不了。 (那就放手。) 放手? (他们虽然看着傻,但不坏,我们都看出来了,对吧?就像你小时候那么叛逆,让我们那么头疼,最后不还是回来了?) 那不一样,这里是……我的家,但不是他们的。 (你不相信他们吗?) ……萍水相逢,哪来的信任? (嚯嚯。) 你笑什么,马上就快消失了,还笑得出来? 卫灵真通过传念斥责弥留的老者,突地眼神一动,板着脸看向后侧。那里有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其扩展的自我感知中,一个个飞来的球,一只只跑来的黑猫,还有一群群兴奋探头的小孩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宫殿四周,仰望处于中心的光团。 一缕缕无形无质、常人完全无法捉摸的东西从它们身上飘出,在他们的眺望中没入光团。 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光团慢慢飞起,升入空中,或狂猛或轻柔的风以之为中心盘旋,不停向外扩散,淹没灵湖的上空,直达灵湖以外。 嗡、嗡、嗡。 众人难以听清、不能理解的声音在耳膜上震动,恍若来源于天地,神秘莫测。 每震动一次,光团就缩小一分,笼罩天空的气场也凝聚一成。 不知响了多少次,光团最后只结为凝实的一个小点,轰然降落。 “叽!” 在光团坠落过程中,不同于耗光体力喘气的裘明,魂球伸长触手缠住一旁的土柱,绷紧后猛地放松,将自己扔上去,恰好跟光团凝成的黄点撞在一块。 啪叽。 众人听清楚了这个声音,是富有弹性的柔软物体相接时发出的声响。 裘明费力地站直,头晕目眩、脑袋发晕地仰头,眯起眼睛看向高空。 天空中漂浮着两个小不点:一个圆头圆脑,整个都是圆中之圆的球,另一个则闪着金黄色的光,有四个尖状的角,颇为方正。 他们一同落下,同时眨巴大眼睛,和裘明对视。 (生灵种属)灵慧之星 (生灵属性)魂\/神秘 (生灵能力) 【强化隐匿】 【灵慧】强化学习能力,并获得从其他血脉中探知传承的能力。 (介绍)造型奇怪,来历神秘的生灵,具备极为奇特的能力,似乎处于某种强大血脉的过渡期。 同魂球进化时一样,降了一阶,是因为种族和属性大变的“跃迁进化”的原因吗? 看到裘明红色的双眼,魂球不满地嘟嘴,触手一摇一摇。 “叽?”这坑球的又在偷窥别人,要不要脸? 裘明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眨了下黑色的眼睛,将头扭向一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不过,一道奶气却显得冷静的声音插入一人一球的互动之中。 “显然是不打算要了。” 什么……裘明当即把头扭回去,看向对面那个收敛光芒的长方体。 “你能说话了?”他对此颇为惊讶。 裘明身边懂得说人类语言的御兽寥寥无几。 除了那匹天行梦马以外,魂球就只会叽叽叫,叫得人烦。宣小脑契约的是一堆石头,连声音都不怎么发出来,肖雅的御兽一言难尽,余韵契约的好像都是鱼类,在少有水域的齐郡很少放出来。 哦对了,温何老师有契约暴火马的进化体,他也懂得说人类语言。 这块发光的豆腐一进化就站在灵智的顶点啊,比那只魂球强多了……裘明的眼神在或方或圆的二者身上不断逡巡,俨然是在菜市场挑肉丸或挑豆腐的样子。 “叽……”魂球身上一阵恶寒。 总觉得这二货没在想好事情。 灵慧之星倒是十分坦然,伸出一只角拉了拉旁边的魂之精灵,轻轻说:“球哥。” “叽?”还在恶寒的魂球被小弟拉得球身一转,正好将一众盯着他的圆球、黑猫和小孩纳入眼中,恍然凝固了。 “叽叽叽叽叽叽!” 他语无伦次,触手胡乱拍打,吓得球都方了,在这一刻的形状同金色方块一模一样,如同亲生兄弟。 这些家伙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绝对安全吗? 先知呢先知呢,哥要给他差评! 卫灵真就站在原地,审视着居于殿中的三人。 “你已经被忘了呢。” 他言语极轻,连周围的风都听不见。 (嚯嚯,这样也好,我和他们不那么熟,也不会让他们警惕地拒绝,也不至于让三个小家伙哭出来。) 卫灵真不语,继续观察。 您可真乐观。 (大概吧,这样活得轻松点。你说是吧,灵灵?) 这句言语顺着最后的风消逝在先知的耳中,久久不再有新的声音。 他明白,段伯已经彻底离开。 先知的眼底深处仿佛有什么在酝酿,同蜘蛛网上的飞虫那样挣扎着试图浮现而出,但仍旧被拽入泥潭,如一片死水,风波不起,终是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 他站出来,疏散围在周边虎视眈眈的一众生灵,在忙完后看向等在殿中、尚无动作的三者,嘴唇不动,把意念传送给他们: 提前准备,我为你们见证御兽契约。 “叽?” “咕?” “等等,什么?” 一球、一块、一人都没反应过来。 眼见他们迷茫的模样,先知却没有为他们解惑,指着魂球和灵慧之星,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想给这个原人治病?” 二者对视一眼,不太情愿地肯定。 裘明心情复杂。 “那么你们就需要契约。”先知解释道。 魂球第一个不服:“叽。”凭什么? 这跟裘明和余韵在慧网上偷摸看的狗血小说情节有什么区别?帮他就要牺牲哥的自由,什么道理? 哥是自由的! 现在牺牲契约,以后是不是就要牺牲哥的贞操、献出哥的身子? 简直不能忍! 呸,哥是不会爱上你的,魂球瞪着裘明,别指望霸道的哥会瞧上你这只弱鸡。 就你话多……裘明手指乱动,萌生一种拧麻花的可怕想法。 明明是你这只球在开脑洞,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先知漠视,裘明和魂球僵持的时候,新进化而成的灵慧之星将黑色的双眼转向裘明,又看看魂球,倏然开口:“我愿意契约。” 此话一出,先知看向了他,裘明和魂球停止争吵,或睁大眼睛或神色动容地注视他。 “叽。”小弟你冷静啊,跟这家伙没前途的。 魂球伸长触手指向裘明,近乎点到他的脸旁,被裘明抬手打开。 这只魂球真没礼貌。 “我想好了。” 这颗四方星星音量不大,声音却清澈坚定,淡淡地笑着,仿佛有些害羞。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签订契约 “可是,你的记忆怎么办?”裘明眉头锁紧,指出盲点。 他是在斯敖尤山脉那里意外捡到黑猫的,当时他身受重伤,记忆全无,即便后来痊愈依旧回想不起曾经的经历。 经过对天赋的挖掘,裘明能初步判定一个生灵身上契约的存在,从而判别其是否是契约御兽。他感觉黑猫身上的契约早便断了,却长时间感到有一丝违和。 怕就怕在他还是有御使的。 “还是记不起来,”金色星星摇头,又看向裘明,“不过我想呆在这里。” 这让他感到安心。 魂球停止张牙舞爪的动作,眼睛也不眨,定定瞅着四方星星,伸触手挠挠球身,没有吭声。 星星飞到他旁边,伸角点他。 点一次没有反应,他就点两次、点三次、点无数次。 “叽。”哥知道。 他郁闷地抬眼,挑剔地打量裘明,撅嘴哼了一声。 裘明一直聚精会神地观察他们的反应,不禁出声:“你不愿意没关系的。” 这话脱嘴前,他没考虑太多,导致最后说得不好听。 虽然就他那么机智一个人,也确实说不出多少好话。 果然,魂球迅速瞪他一眼,慢悠悠地飞到先知指示的地方,在他另一边,星星早已经飘到目的地。 裘明低着头站在他们中间。 眼见他们准备好了,立于宫殿之外的先知先是安抚他们,在之后就气场一变,抬头望天。 裘明三人突然一震,皆是看向殿外。 他们能看到一片无垠的星空,深蓝近黑的底色,以及缀在上面一闪一闪的、色彩缤纷的星群。 就和灵慧之星一样明亮。 在这处星空下,先知神情庄重,对着虚空手指缓缓合拢,虚握。 下一刻,一柄闪着金光的细剑突兀出现在其手中,与其瘦削相得益彰。 他握住剑柄,向宫殿中央挥出一道弧线。 轰隆隆的雷鸣声、悠远的合唱声、草木婆娑的摇曳声、潺潺的流水声、农居耕作的锄地声、机械运作的鸣声……一切的声音都被星空中的星辰记录并播放。 这些声音卷起无边的、无法用肉眼看清的东西,携浪涛之势扑到三人身上,却并未伤到他们,破散出圈圈涟漪在三人间激荡。 左右打量后,裘明发现自己的身体亮起来了。 他的思维仿若得到眼神,摸不清的概念与印象越发深刻,仿佛哈气熏染的窗户被仔细抹净,一种豁然油然而生。 不仅如此,他觉得魂球和布灵似乎成为了他的双手,是血液流经、脉络遍及之处,联系紧密而不可或缺。 如同身体的一部分。 裘明在看他们的同时,魂球和星星也在看着他,原本的别扭在决定接受后消散无踪,彼此就像对互相的心思知根究底。 就在这时,裘明头一晕,身体左右摇晃,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 一股刺目的金辉在其一只眼中乍地腾起,逼向旁边的金色星星,却被其一角弹开。 另一只眼睛中冒出一条粘稠的污河,潮起潮落,推着河道拐向魂球,他见到后一声冷哼,触手猛然放大,甩出几鞭子劲风给打得魂消魄散。 金黑两色以裘明的双眼为界,沿其头部蔓延全身,再顺着契约的联系渡向魂球和灵慧之星。 这本来是一副诡异的画面,纵使是那些具有特有属性亲和天赋的御使也不曾经历过这些事,然而,无论是先知还是两只准御兽都没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和慌张。 金黑色极其顽强,同他们僵持许久,直至先知引动星空的力量接连斩出数剑,这才逐渐萎靡,退回裘明的灵魂内部,蜷伏得同两条互相撕咬的蛇。 突如其来的事件解决后,失去意识的裘明腿部没有支撑,跪坐在地,膝盖磕到地上。 解决中的消耗明显不小,先知、魂球和方形星星大口喘气。 “叽……”哥又后悔了…… 筋疲力尽的魂球干脆不飞了,五官朝下地直接趴在泥土上,球身酸痛得蹭了蹭。 负责对付那种黑色污染的他是最累的,处理金辉的方块比他轻松很多。 另一边的先知则松开握剑的手,任凭金剑凭空消失,身形一闪,接着出现在宫殿之中。他扫视一圈,发现宫殿和裘明都无大碍,便在上俯视瘫在地上的三人,伸出手臂,抬起一根手指,分别点在裘明的眉心、魂球的球身顶端以及方块的正上端。 一条难以言说的联系在他们身上彻底建立。他们之间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御兽契约,成。 成功之后,先知手边光芒一闪,三瓢清澈的水赫然出现,被他操纵着浇在三人身上。 这水来自灵湖,凝结着冥灵国净化后的纯粹魂系魔力和精神力,甚至可以称作其液态的精神精华,可以温和而有效地补充魂系生灵的消耗。 原人,裘明和绝大多数冥灵国人所属的种群,十二人类种群之一,同样也是魂系生灵。这湖水对他们也有很大效果。 湖水落在他们身上时,顷刻间就化为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 魂球和方块的状态立即转好,效果立竿见影。 出现这种情况一是因为这三股湖水是先知亲自挑选的,二是因为魂球和方块具有类似虚魈的种族特性,可以在魔力体和精神体之间以一定程度转化,对能量体的吸收效率高出平常御兽很多。 三者的契约已经签订,先知的事务也相当于办完了。 他转过身,正要起步离开,魂球叽叽叫者,叫住他。 “完全治好需要一定的时间调养,”先知没有回头,生冷地回答魂球的问题,“大抵一个月,他的状态应该就可以彻底稳定。” “嗯,我怎么会不知道治愈方法?整个主星之中,我是,”他顿了一下,“最强的魂系贤者。” “你们两个会作为契约的两端,适应并调和他灵魂中那两种诡异力量,作为牵扯的两极维持某种平衡,帮助他平衡并掌握这种力量。 “恢复自由?呵呵,你们两个不早在这么做了吗?不然的话,这小子有再强的精神力也撑不到现在。” 他回头,无光的黑眸扫视不忿又恼羞成怒的魂球,以及平静观察着他的方块,毫无表示,径自走了,仅留下几句话: “我没功夫陪你们闹情绪,作为御兽没什么丢人的。 “根据与晖炅的约定,我们会在这一月培养你们三个的魂系能力,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可不想教几个残废。” 步履匆匆地走出殿外,他的形体就消散无踪。 金色星星看向犹在生气的魂球,飘下来靠住他,如同两只黏在一起的树懒。 “叽……”魂球还在心情不爽地叨叨。 这个白毛杆杆居然比哥还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二章 针对性训练 不管魂球再怎么咋咋呼呼,时间总像他也抓不住的流水向前流淌,转瞬即逝,一溜烟就到了四月的终点,五月的初始。 这天,头顶黑沉沉的天空,盾二在赶往灵湖的路上一走一停,心神松弛下来,连带其时时绷紧的身体都跟着放松。 他依旧穿着一身严实且灰扑扑的警卫服,手上提个袋子,轻步如飞,不一会儿就穿过森林,到达灵湖。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湖上发着暖黄色光的鸢萝,他微微一顿,特意在湖畔驻足一段时间。 半晌,他才有所动作,如烟雾一般消融在环境中。 下一刻,岛屿上烟雾中有一道人影凝实,显现为一个高大粗壮、胡须茂密的男人。 盾二扫视半圈,心有所感地朝某个方向赶路,很快就看到了几个训练的身影。 这座面积不大的岛屿难得这么热闹。 不仅多了几个人类,整座岛上四散玩耍的魂之精灵、隐藏的惊影猫、到处停留发呆的花魂都簇拥在这里。虽然畏惧于指挥一人、一球和一方的那人的威严,他们不会走得太近,但都将闪亮的视线投射在三人,尤其是那颗球身上。 “叽!”哥不干了! 魂球一触手抽飞摆在他面前的坚硬石块,涨着身体扫视那一圈小弟,顿时整个球都大了一圈。他头大,这是他困恼的表现。 来灵湖一个月,感觉没学上什么东西,小弟倒是越收越多。这群凡魂,就不能矜持点吗? 他不成样子地瘫在地上,藏起自己的五官,却又听见魂之精灵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抖了抖。 吸个球气! 哥到底是过来干嘛的?他不禁在心里思考,疑惑自己为何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情况。 在一旁跑步的裘明摸自己头的汗,喘着气催促他:“魂球,起来训练。” 先知运用土系能力,将岛上的土地加工成一种可以转动的土质,跟晖炅国内部的跑步机有些相似,只是跑起来没什么弹力,更费劲些,更是会动不动出现光滑如冰面,或是泥泞如沼泽之类的突发情况。虽然裘明觉得这有故意折腾他之嫌,但确实是不错的训练设施。 更何况,纯天然无污染。 “叽。”哥不要。 魂球躺平了,他才不要被当猴看。 再说,这么多生灵,到时候啥能力都泄露出去了,敌人先天占据信息优势,他打个球。 这么想着,他的五官在正面面对布灵的方向露出来。 “布灵”是裘明为契约后的灵慧之星取的名。 新鲜出炉的布灵非常淡定地接受了,这个捡来的御使哪一天能取个好听的名字,那才是有鬼了。 这颗星星的种属从未在主星的记录中出现过,在状貌和能力方面端是奇异。他并不是规整的长方体,“长”和“高”并不相等,但相差不大,“宽”的部分却很短,八个顶点的部分也很圆润,没什么棱角,远远看去,仿佛一个漂浮在空中的黄板。 他不擅长战斗,其训练项目与魂球的不同,主要是将一些微小得根本看不清的砂砾随意组合,完成教练给予他的任务。 禀赋生而具有的耐心和精细度,三人中他完成的效果最好。 “叽。”魂球堵住嘴,突突地吐气,向布灵的地方挪窝,远离自家御使。 裘明看得眼睛一抖,这球又要作妖。 下一刻,魂球“叽”了一声,猛地扑倒布灵,空中也不知什么东西爆开,如同子弹一般朝四周扫射,却未产生什么伤害。 裘明也只是感觉表皮一麻,紧接着就没感觉。下意识地,他扭头看向一旁黑着脸的塔弗老师,心里一个咯噔。 正压着自家义弟的魂球亲了布灵一口,一球一方在地上滚来滚去,令人不忍直视。 下一刻,魂球被拎起来。 “叽?”干嘛? 魂球瞪着眼,小触手朝着塔弗老师的方向扑腾,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住,动不了。 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这单纯是人类的“操作术”。 这个人类的力量比他强太多,他现在反抗不了。 不公平,人类明明那么弱鸡! 魂球正在心中鄙视着欺负他这么一只球的老男人,忽地身体一沉,被猛地砸进土里,激起大片土块陷落,泥水四溅。 在魂之精灵们奶气的惊呼声中,裘明眉头皱紧,不太高兴地制止塔弗老师:“老师,他是我的御兽。” 就算需要沟通也应该是他来,而不是老师越俎代庖地惩罚。 听到学生的话,塔弗瞄他一眼,停下动作,沉默不语。 塔弗老师这一个月的心情怎么都那么差……裘明见他连道歉都没有,心里无奈,从泥土跑步机上跳下,赶到魂球砸出的坑旁。 布灵已经飞到那里,伸出两只角一个劲儿地拽。 在裘明去帮忙后,终于向拔萝卜一样把魂球拔了出来。 “噗”的一声后,魂球满身是泥地呆在裘明的怀里,懵逼地发呆。 他刚刚是被人类砸进坑里了?不可能,球天帝威武不屈,一生但求一败! “啪。” 裘明和布灵一人给球身一巴掌。 “你少看点慧网的小说。”裘明偷偷跟魂球说。 魂球反应过来,向他传念:哥可是呆在你脑子里面的。 要看也是你先看到,哥才能看到的好吗? “我可没有看什么小说,你别胡说。”裘明急忙否认。 面对这人的掩饰,魂球和布灵对一眼后,嘴角放肆地拉大,咧得极宽,一只小触手规律地点在另一只触手上: “超级勇士、屠龙者、霍乱王国、打死那个铁匠、美人!美人……” 看到裘明的脸色逐渐不可遏制地变粉,布灵的眼中酝酿笑意,魂球露出得意的笑,接着说: “‘看到室友女装应该怎么办’,‘小伙伴经常恶作剧作死怎么办’,‘一言难尽的长辈要去相亲怎么应对’,还有……” 魂球还没说完,就被裘明沉着脸用一根手指给抵歪,措不及防地滚着翻了一个身。 单凭质量而言,魂之精灵是很轻的。 触感也不错。 “叽。”着急了就打人,没本事。 爬起来的魂球对着裘明扮鬼脸,又因为泥水进了嘴里“呸呸”吐口水。 这只球知道得太多了……裘明露出尖锐的虎牙,上下打量这只魂球,思考着什么时候煮了拌饭。 就触感来说,应该挺有嚼劲。 裘明伸手去抓魂球,被他一一闪过,不时嘲讽自家御使那笨拙的动作,直至布灵打断他们。 “要吃饭了。” 纠缠中的一人一球回头望去,发现黝黑精壮的塔弗身边站了个粗壮的男人。他正掏着袋子,拿出一盆盆盒饭。 “叽。” 闻到香味,魂球立马抱起布灵,一个猛子就朝饭盒蹦去,速度快得塔弗阻拦不及,把泥点子沾了他和盾二一身。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千层糕 咔嚓咔嚓。 塔弗转过身,满身杀气地怒视着那只已经端着饭盆啃起来的泥球,刚想打断他,却被盾二的眼光制止,只能作罢。 他还是个孩子。 盾二对他传念,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手上的污点,接着也不见他做了什么,身上的泥点自动脱落,衣服干净崭新。 塔弗压下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一样操作泥点脱落,仍是心中郁闷,传念于盾二:这精灵二阶时就能碾压强大的三阶御兽,现在不掰正品性,将来误入邪路怎么处理? 你看看这只球都做的什么事? 在先知的脸上涂鸦,在岛上挖洞用来设陷阱困住魂之精灵,把寻找阳光的花魂捆在一块强行教他们开智,或是把幻种当作普通物件扔来扔去,搞得岛上遍地是乱七八糟的幻境…… 这还只涉及魂系。 那些把岛上的抱树枝条打结之类的事情虽然小,但也着实让人头疼。 哪怕是裘明这么个让人不安心的性子,也没这只球具备让塔弗的太阳穴都为之爆炸的本事! 以后的教学工作可有的折腾了。 盾二浓眉下的小眼睛微弯,藏在胡须下的嘴角似乎也翘起,对自己的笑意不加掩饰,更是令塔弗郁闷。 在他们交接的过程中,裘明不知从哪端来半桶水,抱起迷惑的魂球,拿掉他捧的饭盆,将半桶水一股脑泼他身上。 魂球没反应过来,呆滞的同时瑟瑟发抖。 就在塔弗一脸“干得好”的表情中,裘明接过盾二递来的毛巾,从上到下把魂球好好擦了一遍,露出从他皮肤上长出的白色短毛。另一边的布灵早就自己捯饬好了,做得比裘明还精细。 “叽。”不错嘛,奖励你。 被伺候舒适的魂球志得意满地伸触手,将一个精致的便当拿给裘明。 矮个子原人接过去,又伸手想要摸球头,被魂球一把拍掉,又被魂球别扭地留在一边。被御兽这么冒犯,裘明却没生气,眼神在数个便当溜过,黑色的双眼一一扫过。 他手里拿的食物,由诸多三阶气属性材料烹饪而成,多产自冥灵国北部的修魂戈壁;布灵摄入的食物原材料就是原产于灵湖的诸多三阶材料。 魂球的饭盆中盛放的米,源于二阶烟稻,夹杂有其他的二阶材料, 裘明静静地看着,在这个月里也没有推拒,捧着食物吃起来。 其实三者中,只有他是需要进食的。魂球和布灵都是存在形态特殊的精灵,只要具备充足的魔力就能够生存,摄入特定品类的食物只是有助于他们锻炼能力而已。 他们也不需要排泄,只有裘明自己需要痛苦地找厕所,还好先知还留有晓者一些贴心,帮他用土地造了个。 不过说实话,他就没见过塔弗老师和盾二上过厕所。 封贤后连这生理步骤都省去了?真方便! 另一边,塔弗同样发觉他们的动静,瞄了魂球一眼,在其毛发乍起、东张西顾时自然地移开视线。 眼见同僚不再有什么意见,盾二沉静地向前走,从小袋子里拿出一个白绿层层交替的小巧糕点,一手用魔力包着,另一只手点点魂球。 “叽?”魂球一个激灵,抱着有他体积那么大的饭盆回身看去,一看到糕点,眼睛就圆溜溜的。 “给你的,不能只吃二阶的东西,会延误你的能力增强。” 盾二少有地说了一长串话,将糕点递给半信半疑的魂球,和塔弗打过招呼,转身离开。 裘明和布灵的目光俱是被吸引过去。 他们眼见魂球将糕点一下掰开,分成三份,将最大的一份丢给布灵,又在剩余两份之间徘徊。 裘明黑色的双眼看过去,腰边新挂的小玉佩随他的动作晃荡。 (生灵种属)千层糕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内部聚灵】 【簇生】 【爆发】 (介绍)多层的小巧糕点,内部蕴含着极多的魔力。 “我不用,”裘明对魂球说,举自己的便当,“我以锻炼体魄为主,魔力修炼在其次。” 尽快适应“强身术”,他就能顺势突破到人类的二阶——心动期了。 他隐隐有感觉,这个进度会很快,一点是因为裘明积累足够,只是受到灵魂衰竭症制约,二是因为塔弗老师对体魄的增强训练的确颇有心得,教学效果极佳。 虽然他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从小就认识的班主任之一会在冥灵国。 不过,每当裘明心有疑虑的时间,他翻开小背包,端详里面放置的双向空间袋,寻找许久不曾体会的头疼的感觉,却发现自己想不起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仅心有余悸。 心中就像被海水蚀空的崖壁被填补了骨架,陆地扩展为一片小而圆的岛屿。 一絮安心盘旋在他的心底,分泌出汗水挥洒于外。 他感觉自己现在什么也不缺,甚至希望时光停驻在这一充斥希望的时刻。 “叽。”算了,给你。 魂球的触手拉长,将一块略小的糕点塞给裘明,自己捧着剩余的三分之一傻乐。 是你自己不要的,哥就那大的那一块了。 在之后,他美滋滋地大口吞掉,不忘得意地对布灵和裘明咧嘴笑。 真是,这个白球到底在想什么呢……裘明翻个白眼,不再磨蹭,在塔弗老师黝黑的逼视下迅速解决午餐,顺势打个饱嗝。 “叽。”饭量真小。 魂球嘲笑他,用眼光嫌弃地抓住他细小的胳膊,小触手一抖就胀得十分粗壮,甚至比裘明的大腿还粗。 就是放在二三十厘米高的白球上,有些拉低审美。 这球又开始上天了。裘明心中一动,拉高语气:“对了,球球,原来你会说话啊。” “叽?”魂球表情僵硬。 “声音好可爱啊,就像是小弟弟一样。”裘明模仿某位鲛人的语气,掐着嗓子评价,既逗趣又含有恶意。 “叽?”放肆。 魂球抓狂地挥舞触手,浑身抽筋似地跳着机械舞,正要飞身踹倒大逆不道的便宜御使,却被一旁的布灵眼明手快地抱住,挣扎不得。 裘明不顾魂球在那叽叽叫,接着分析:“我是五岁时在斯敖尤山遇到小猫的,那时他虽然是一只身受重伤、浑浑噩噩的幼猫,但明显出生一段时间了。” “而魂球的前身,魂花,是在我之后回家的路上掉到我身上并发芽的,也就是说……” 裘明摸着下巴欣赏着魂球生无可恋的粉红容颜: “你的年龄是最小的,球弟弟……” 被布灵架住的魂球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叽叫。 他的大哥尊严居然败在残酷的现实之下! 这时,被晾在一边的塔弗忍无可忍,吼着: “什么有的没的,都给我训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契约实质 一人、一球和一猫重新开始辛苦的训练过程。 全神贯注观察他们的众多魂系生灵仍然聚在附近,如同观赏牢笼中奇珍异兽的观众。 裘明继续在纯天然跑步机上锻炼自己的体魄和跑路本领,布灵加强掌控进化后暴增的精神力和魔力,至于魂球,他跟塔弗老师杠上了。 只见一片片纷繁的白色光芒被魂球释放出来,触手狠狠一抽,将这些光片尽数轰在塔弗老师身边。 身为人类的塔弗并未动作,身影散于环境中,待一次次狂轰滥炸后,他完好无损地出现,没有一点消耗,蔑视对面开始喘气的魂球。 “叽。”挡不住就溜,没胆气。 魂球鄙视对面的强壮男人,一个人类比他这只球的胆子还小。 此时,他突然瞄到重新变平整的地上有一只散发白光的种子,猛地一扫,白色种子就携着千钧之势砸向塔弗。 一道微弱,如同镜像的精神波动蔓延,这枚种子在塔弗的眼中居然变形为数十只青面獠牙的白球! 塔弗下意识瞳孔一缩,太阳穴青筋毕露,气势一涨,紧接着一息,一记鞭腿将幻象的中心——像想幻种踢到一旁。 幻象随之消散。 像想幻种这类生灵,本应是幻化为内心渴望之物,满足精神愿望,并从中得以生存的。但居然连这等死物都会满足这只白球的心愿而幻化为吓唬塔弗的形象。 真是被宠坏了,跟裘明那死小子一样……塔弗脸上的线条随其死板的表情越变越硬,身形一闪,遽然出现在魂球面前,一蹬腿,将他连着触手一起踢进泥里。 如此循环往复。 在魂球同归于尽的气场下,塔弗也逐渐变成一个泥人。 不过,这和裘明没什么关系,他又管不住魂球。说实话,像他这样个性强悍到这种程度的御兽,他也是第一次见。 这种性格一般也是当不成御兽的,只能说是意外吧。 在流汗的间隙,他会偶尔抬头感应那一片隐藏起来的星空,却徒劳无功。 据先知所说,他本来是不能契约御兽的,就像他曾经的尝试那样:在与他精神相联系的那一瞬间,那只被他捉到的野兽马上就被他灵魂中的两种力量冲击暴毙。 即使好运碰到野兽只是精神残废的情况,现在流行的精神契约法也无法适应他灵魂的特殊,无法构建精神契约。 这个天赋让他得以在天地信息的交杂中获取独属于个人的信息,也断了他成为御使的机会。 直至先知采用那个不可思议的办法。 他参考了一些弱小御使契约强力御兽的方法。那些御使本身精神力不足,无法契约一些存在形态不稳定,或是群落类型的御兽,这时,假如真下定决心,他们可以在临时增强精神力的基础上,拨出超过一个契约位置来进行契约,使用两个、甚至三个契约位置来成功套住一只御兽,付出事后承担一定反噬的代价。 当然,裘明本身便具有强于心动期御使阶段的精神力,调整一段时间后便可以进行契约。不同于寻常御使,裘明契约的目的不在于压制御兽,而在于压制灵魂中的两种力量。 魂球和布灵都是具有强大潜质的御兽,在他们愿意帮忙的条件下,可以付出相当消耗地分别压制其中一种力量,以两只御兽为灵魂中心调和,以契约为媒介,在裘明的灵魂中达成一种平衡,令他在平衡中逐步吸收那些他还掌握不了的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魂球和布灵也能够获取这些力量。 因此,困扰裘明十几年的灵魂衰竭症被驱除病根,他也得以通过沉淀精神积累灵魂力量,经过调养便能掌握五种基础术法,晋升心动期。 他的病因本就不是因为精神衰竭,在病根拔除后自然痊愈。 这个方法也不是没有弊端,一是为避免破坏灵魂平衡,裘明以后不可通过精神契约御兽,二是魂球和布灵二者不可缺一,否则会打破平衡,若裘明实力不足,仍会被反噬,三是经此一遭,他的精神结构发生变化,已经不能和常人一般运转精神修炼法来辅助修炼。他的修炼进度会大幅减慢。 前两个问题,在裘明实力增强到可以承受天赋反噬后会迎刃而解。关于第三个问题,裘明精神力极强,本就不需要同常人那样进行精神修炼。 说实话,他感觉仅凭精神力,他已经在全方面超过丽莎了。 另外,裘明还有另一只御兽,被他取名为“马烦”的天行梦马,行踪非常可疑。 他把马烦放到梦境世界训练后,曾偷偷问过先知,只得到一个“盟友”的回答,还有随时会被灭口的危机感。 抱着担心的情绪,他也问过先知,为什么自己跟别人不同,灵魂中会有你死我活的两种力量。 先知看着他的眼睛说,他不知道。 不知怎么的,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裘明,先知的确不知道。 那些他了解的情报也不会像段氏子爷爷一样告诉裘明,后者将裘明看作自己和老友的生命传承者之一,而前者,态度相当冷硬。 几番打探无用,还碰一鼻子灰,裘明灰溜溜走了。 砰的一声,裘明的注意力吸引回现实。 他停下脚步,四下环顾,发现塔弗老师不见了,魂球倒是还在,一身泥点子地被偷跑过来的两只魂之精灵按摩着。 一只体型很小,直径只有十厘米左右,但白毛比魂球要浓郁不少,远看就像一个毛线团,另一个比魂球体型大得多,更加沉稳,让满身泥泞的魂球靠着,也不嫌弃。 裘明记得它们分别叫“毛毛”和“生生”。 就是这么幼稚的名字,听说还是先知取的,一点也没有“魂球”的名字超凡脱俗。 在他眼里,毛毛的能力跟普通的魂之精灵别无二致,一样是【汇灵】和【灵感】,标准的辅助能力。 但生生的能力,他看不出来,魂之精灵这个种族是具备步入四阶的潜力的。 然而,无论老幼,尽皆拜倒在魂球的骄横大眼睛之下。 这只球除了圆一点、强一点、“外观”可爱一点,声音奶气一点,究竟有什么夸张的魅力?这些生灵真奇怪。 “训练结束了。”塔弗声音中的冷意捅得裘明的耳膜发凉。 他赶忙点头。 塔弗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手掌一摊,帮裘明搓额头的汗。 一团来自虚空、无形的存在似乎顺其手掌流入裘明的脑袋,润泽灵魂,让他眼神一怔。被按摩得快睡着的魂球,还有钻研砂砾的布灵都身体一震,左右探查,却没发现什么。 “谢、谢谢老师。” 裘明敏锐地判断这属于某种祝福,怔怔地看着塔弗。 “休息吧。”塔弗一如既往地干脆转身,却反常地一顿,“今天应该是你们在冥灵的最后一天。”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机智御使和聪明御兽 在之后,塔弗手痒地将正舒服的魂球提拉起来,再次上演全武行。 不久,布灵也训练完了,安静地坐在裘明拿出的长凳上,贴着他。 他们前面横陈诸多飘浮的幻种,都是在魂球打架时扔的,当然在他们眼中并非种子的模样。 在过来的路上,布灵刻意避开那些幻种,离得很远。 冥灵国内不能上网,坐在凳上的裘明感觉无聊,跟布灵闲聊:“话说,二方你在幻种上看到了什么啊?” 似乎是很危险的东西,但会有人心中渴望“危险”吗? 布灵闻言,看他一眼,讷讷地回答:“是一面刺盾。” 背面有握把,正面分布锐利的刺,攻防一体。 没看出小猫之前有这爱好啊……裘明挑起眉毛,这模样看得布灵鼓起嘴,开口时喷气:“那你呢,你在幻种上看到了什么?” 裘明眨眨眼,沉凝许久。 “咕?”布灵斜眼看向御使,神色间得了魂球五分真传。 被他蔑视的原人忍不住把他的眼睛扳回去,拍拍他,叮嘱:“别跟魂球学。” “叫球哥。” “……”裘明抽着嘴角叹气,这是完全被魂球洗脑了,他索性虎着脸,“我可是我们中年龄最大的。” 言外之意,你们要多听前辈的话。 “哦,那老男人,你在幻种中看到了什么?” 布灵的口吻有种不同于魂球的尖刻。 “……我忘了。” “那你现在看看!”布灵漆黑的双眼满是好奇。 裘明应声将头转到地面惨不忍睹的幻种们身上,停了一下道:“我看到……” “嗯嗯!” “水煮魂球。” “……” “小葱拌方块。” “……” 裘明露出一个血腥的微笑,补充道:“还有巧克力茄子蒸马肉。”这道菜尤其重口味。 布灵吊着眼睛瞪他:“口味真清淡,你怎么不生吃我们?” 什么破御使,天天想着吃自家御兽,你们的契约能力可只能使用一次,以后就废了。 马烦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可以考虑。”裘明回答。 布灵被他噎住,闷声缩成一团,在凳子上挪动身体,离裘明远点,四只角上下两只贴着,萦绕着委屈的气场。 没来由的,裘明心脏一悬,眼中浮现出黑猫抬头看他,眼里冒泪花的样子。 跟魂球不同,布灵在进化前就是只把负面情绪憋在心里的性格。这样想的话,“刺盾”这种可攻可防的武器可能是其脆弱的心理补偿。 “你没事吧,平常你们俩都很聪明的。”裘明歪起身体,试探道。 怎么逗一下就想不开了? 布灵还是低落地缩着,裘明还没来得及安慰,就只觉浑身一冷,有种被杀气锁定的预感。果然就在下一刻,一道白色流光划过他们旁边,一巴掌拍在裘明屁股上,将他踢歪,落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浑圆洁白、气势强大的球。 “叽。”你看看你,欺负自家御兽,什么东西。 魂球两只触手安抚弯着身体的布灵,却面向裘明,把自己这辈子学会的颜艺全用上了,一时间在球身上浮现数百张惊悚滑稽的脸孔,不仅吓住裘明,更是将准备追击的塔弗惊得停下手上的动作。 辣眼睛。 这只球的审美能不能稍微配合一点自己的外貌?改变身体性质的天赋能力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裘明捂住自己的双眼,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听着魂球安慰布灵的话,突地感觉有人点了点自己的手指,便将被点的部分张开一点。 从指缝之中,他看见一个金色的方块背着担心他的魂球,正对着御使扮鬼脸。 裘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猫,你变了,不单纯了。 这种行为说好听的是城府,是腹黑,说难听点,是算计,是婊气。你知道吗? 很多契约植物类、矿石类御兽的御使常对提升御兽灵智深感头疼,但在魂属性这里,御使们常在相反方向的事情为难。 大部分的魂系御兽灵智显着高于其他御兽,个性也随着灵智拔高日益凸显,因而他们更有主见,和御使或其他人产生矛盾的可能性也就更高。 调和御兽之间、以及御使和御兽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多经验丰富的沧桑期御使的必需之举。 毕竟,御使契约御兽并非上司招揽员工,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关系。 魂属性和一些高端血脉的特性常将这类问题提前。 可这也太早了……裘明没生气,只是满心无奈,将指缝合起,拿掉遮挡双眼的手掌,看着布灵的鬼脸也收起,对着他戏笑。 魂花和黑猫本就聪明,他一直都知道。 尤其是身边还有契约宝石的宣逍和契约有植物的肖雅,两相比较,魂花和黑猫更是聪明过头了。不用他下令,他们自己就能独立完成很多事情,处理好诸多细节。 “……”裘明沉默地看着倚在一起的两小只,突然认真的态度让他们大眼瞪小眼,摸不着头脑。 关键在于,裘明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们。 以御使对待御兽的方式? 可御使对待御兽是怎么样的态度? 宣小脑的话,他契约和间接契约的那堆宝石灵智有限,所以他从来都是作为指挥和领导者,最常见的就是踩着炫石变成的滑板,做个漂移少年;小雅的话,她那些御兽一直都是作为护卫,在他们闯祸又收拾不了之后担当打手的;至于余韵大校医,裘明好像有几次见过她绑着自家的那几条鱼去找交配对象…… 好像都不是什么正常例子,没参考价值。 交友不慎,不过如是。 裘明将脸凑向两小只,凝重地看着他们,越来越近,逼得魂球和布灵不得不向后移。 “叽?” 魂球把数百张颜艺收回,看向布灵,这人什么毛病?布灵眼神空空的,难以理解现在的情况。 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裘明的思路肯定又机智地漂移了。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打中裘明,让他的眼神动了动。 近一个月前,当先知询问魂球和布灵是否愿意签订契约时,裘明是很心慌的。正因为彼此相处许久,他很明白自己这副德行留不住天赋卓越的二者。 他来冥灵国,原意是将魂花从精神中取出,顺便治治病,所以才想让宣逍帮忙照顾黑猫。假若没治好病,他就在这里度过余生。反正,对于亲和魂系的他来说,冥灵国充盈的魂系魔力环境令他非常舒适。 后来黑猫吵着一起走,他只能答应,想着冥灵国这里也有惊影猫族群,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在生命的最后有魂花和黑猫陪着,他觉得,不错。 没想到先知居然真有办法。 直至好久没有那种比疼痛还痛苦的感觉后,裘明才依稀相信。 从这个角度,魂球和布灵不啻于他的救命恩人,再怎么礼貌也不为过。 这种念头下,裘明目光灼灼、眼光闪亮地盯着逐渐露怯的魂球和被挡在他后方的布灵,嘴巴动了动,犹豫好一会儿,心一狠,猛地扑身而去,机智脱口而出: “恩人!” “叽!”你有病啊! 魂球数十条触手紧紧抱住布灵,分开一条触手用力将裘明拍向旁边,上半身插进泥里,仍然心里慌慌。 正欲上前的塔弗停下脚步,低头抹脸,低声骂了一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动期 裘明的机智被魂球的一巴掌拍到九霄云外。 多亏长年积累和这一个月的地狱式加训,裘明的身体素质足以承受魂球的这一重击而不至于崩溃。 那一瞬的危机感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操作魔力在身体表面制造浅薄的护罩,体内魔力运转,强化筋骨和皮肤。抵抗突来的攻击。 强身术成。 尽管如此,人类和御兽之间的魔力强度差距是难以相比的,裘明依然被颇为顺利地砸进泥坑。 在被拔出来时,他悟了。 人类生而具有魔力和精神力,以天堑山脉的传承之碑文习得幻化、操作、感应、观察和强身五种基础技能,从而锻炼能力,提高境界。 若说出生期是魔力滋长,初始萌芽,那么在对五种基础技能掌握的过程中,他的灵魂、精神、体质和魔力本身就在随其得以锤炼,潜在地提高。 人类传承的并非通天的路径,而是修习的过程与方法。 成功施展强身术的那一刻,裘明感受到体力与魔力开始相互联系,一直阻断他们的城墙坍塌,二者互相交融。 强身术不仅是通过魔力临时增强体质的技能,更关键的,它是打通体力与魔力之间联系的方法。 难怪裘明之前的体力相比别人差那么多。 比起物质,魔力和精神力具有高度流动性,其恢复速度要快得多,以其补充体力的话,耐力的确会大幅提高。 在这种豁然贯通、融为一体的畅快感淡去后,裘明发觉自身的魔力量有了长足的增长,身体的力量加强,就连精神力都相比以前有了一些提高。 他这是…… 飞在他旁边的布灵控制着魔力将裘明身上的泥渍一片片揪下,终于把他清理干净。发现他回过神后,开口问道:“小明,你突破了?” 他感应到御使的气息强了许多,脸色也好了一些。 裘明对他眨眼,用力地点头。 他的心中盈满一种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情感,不似自然中的风浪那样狂暴,润泽而绵长。 “咕。”恭喜。 布灵嘴巴吐了个泡,隔空提着自家御使,将他放在先前的木凳上,自己也缓缓落下,凑近他,眼睛闪亮: “人类的突破是什么感觉?” 对布灵来说,这是他无法体会,只能听由别人讲述的事情。 裘明刚要张嘴回答,目光一转,看到又和塔弗老师打起来的魂球,以及地上的那个泥坑,又闭上嘴巴。 等等,他刚才是被魂球抽了一下,又栽进泥坑才突破的? 裘明的喜悦长翅膀一样飞走了。 突破实力本来是一件好事,但着附带的环境和条件也太令人羞耻了,他决定将之雪藏。 “咕!”一旁的布灵不依不挠,做事就要装可怜,讹自家御使。 你再不说,他就把球哥引来了。让他再把你栽进洞里! 算你狠……裘明瞪了布灵一眼,只觉得自己看兽的眼光差得离谱,一个两个都那么不让他省心,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先前的感受和判断。 仔细倾听后,布灵歪了歪自己的一只角。 他在进化时,更多是一种挖掘自己血脉,感到有越来越多的血液从某个隐藏的角落流出来的感觉。另外,他与隐藏在这里的星空之间似乎也有某些互动。 人类真是奇怪。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裘明嘴角抽动,这个方块的种属可从来没出现主星的记载之中,很可能是新开辟的血脉,分明更加奇怪。 忽然,他们两人将眼睛一转,看向空无一人的角落。 那里逐渐撕开一道漩涡状的口子,从其中跳出一匹浑身灰扑扑,却显得很精神的马匹。 马烦结束在梦境世界的训练,顺利返回。 马蹄刚踩实地面,他的马头一动,察觉到裘明二人的视线,扭了过去,突地僵住。 一股气势从马烦身上爆发而出,大量的幻境碎片以其为中心扩散,短时间竟吞没了空间,搅起令人心神摇曳的漩涡。 “咕?”布灵惊讶地叫起来。 裘明眼神一动。 (御兽种属)天行梦马 (御兽属性)魂\/神秘 (御兽能力) 【感官操纵】对生灵感官具备极强的操纵能力。 【食梦】吞食梦境和幻觉,使生灵立刻清醒;可将吞食的梦境和幻觉储存起来。 【强化爆发】聚集梦境力量,和各系魔力共鸣,发出具备污染性的魔力混合攻击。 (介绍)本来早已灭绝的生灵,血脉断绝,灵魂枯散,却奇怪地死灰复燃。 这匹马踏入三阶了,在魂球和布灵都降阶的情况下确实是他们小队境界最高的了……裘明同靠在他身边的布灵对了下眼神。 马烦懵懂的进阶后,立马登登跑到裘明身边,迫不及待地向他祝贺: “主上你进阶了!” 正常御兽这时候不该是向御使炫耀吗?裘明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想起的御使养兽指南又不适用了。 他点了点头,恰巧对上马烦亮晶晶的眼睛,一时语塞。 “需要庆祝吗?”马烦打蛇随棍上。 “不、不必。”裘明丢不起这人,突破个心动期而已,好多人都能做到。 马烦快乐地仰头嘶鸣,十分欢快的样子。 有点过了……布灵冷眼看着他庆祝,注意到裘明的手握紧了,为马烦捏了把汗。 果然就在下一刻,马烦的叫声顿住,化为一道流光,被裘明收回精神空间。 他与马烦签订的是后者单方面的认主契约,虽然古老而效力强大,仍然会使御兽方受到更多的限制,所以裘明常用以强制召回马烦。 这匹马有时候真太吵了。 但裘明却没办法强制召回魂球和布灵,因为在契约时,先知有意将契约推向了平等契约的性质,做什么都需要双方都同意才行。 不然他也不会对魂球那么头痛了,直接暴力镇压就行。 “时间到了。”裘明低声喃喃。 送马烦去梦境世界修炼前,他再三提醒其注意返回的时间。他们只在冥灵国呆一个月,此后就要返回晖炅国。 今天就是最后期限,马烦也算好两个世界的时间差,准时归来。 说来,签订契约以后,御兽的实力被契约限制,最多只能比御使高出一阶。这几次修炼后,马烦可能早有了突破三阶的底蕴,只是在今天,裘明突破后方才具备突破的条件而已。 拖累自己御兽的实力什么的…… 裘明抱起布灵,朝还在打架的魂球走去。 他多努力一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七章 礼物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裘明和布灵终于把堪比十八头倔牛的魂球拽了回去。 “叽。”魂球被打理干净后,心情还是不爽。 哥迟早要把那根黑炭抽得叫爸爸。 塔弗眉毛一拧,凌厉的眼神剐着裘明怀里的白球。 “叽?”不服? 眼见裘明和布灵抓狂的样子,塔弗没再搭理魂球,主动息事宁人,带领他们去见先知。 “叽……” 尚在叫嚣的魂球被裘明果断捂嘴,又被翻四分之一个圈,将将正面布灵的白眼。 “呜呜呜……” 魂球脸色一变,委屈地双眼泪汪汪。 他不在乎御使和御使老师的看法,却好像极其关注布灵的态度。 “球哥你要乖一点。” 魂球殷勤地点头,默不作声的,显得十分可爱无害。 …… 裘明他们最后是在一颗巨大的椴树下见到先知的。 他一头白色短发,在昏暗的森林中异常明显,背对着他们,伫立于椴树垂下的伞状树枝下。 在几人靠近前,他已经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来了。”他说。 塔弗微躬身体行礼:“先知大人。” 先知颔首,目送塔弗的身影消失,端详裘明一会儿,缓缓开口: “你们该走了。” 他低头看向裘明: “你虽然积累深厚,但进境太快不是好事,最好避免使用气运结晶一类的修炼材料。” 裘明点头。 这位先知虽然又面瘫又态度差,但确实能力很强,帮了他们很多。 想到这里,裘明在腰部一揽,拿起一块墨色的玉佩,向先知示意,问道:“这块玉佩的价格是多少?” 能够掩盖裘明双眼颜色,又不会被其磨蚀的玉佩,价格估计可观。 但也没办法。 先知表情不变,摇头:“送你了。” “嗯?” “别着急开心,你不必给我报酬,但你也需要做一件事。” 裘明抬头:“什么?” “今年七月份,熊人族会在塔兰森林举办抓武会,”先知认真地看着他们,“你们需要参加。” 抓武会……裘明记得,宣逍好像也说过这事。 塔兰森林具有在整个主星都极为卓越的生态,晖炅国实力也强,以此为基础举办的抓武会是能够辐射整个主星的大事。 在此期间,许多国家都会派遣年轻的天才参与,可谓年轻一代的盛宴。 “为什么要参加抓武会?”裘明不太理解先知的想法。 如果是希望获得抓武会的奖品,他们的实力可不保险。裘明认识的几个小伙伴就是天赋卓越的年轻一代,来冥灵国之前,他是一个都打不过。 要他们报答的话,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吧。 先知不急不缓地回答:“为了向晖炅国证明诚意。” 他们送来的人,冥灵国有好生照顾和培养,接下来是晖炅国展示诚意的时候了。 涉及到国家博弈的事情,裘明听不懂,只能点头附和。 他怀里的魂球不能出声怼人,也不能惹事,一听说还要出力参加什么赛会,无聊得快睡着了。 先知瞄了这只白球一眼,接着说: “对了,我这有准备魂球和布灵的礼物。” 魂球蹭地站成了个圆柱。 先知也不知从哪拿出一块画板和一支画笔,将画板送给布灵,画笔递给了魂球。 “叽?”魂球变回了球形,满脸迷茫,又抬眼瞧着先知,晃悠触手握住的笔。 这只笔能戳死人吗? “不能。” 得到不满意的回答,魂球的表情垮下来,握着画笔的触手颤巍巍的。 他在之后把画笔送给了望眼欲穿的布灵,歪嘴切了一声。 直至先知突然拿出一双红色的拳套。 “叽。” 魂球兴奋地拿着拳套,蠢蠢欲动,仿佛随时会给裘明来一拳。 裘明一脸“先知在带坏他御兽”的谴责表情。 “咳咳,”先知咳嗽一下,对他解释,“画板很结实,至于这副拳套,打人不会那么疼。” “叽。”谢啦。 魂球双眼发光,给了裘明一拳,发现便宜御使除痛呼一声后确实无碍,整只球都在熠熠闪光。 你这是在害我啊……裘明难以置信地看着高瘦的面瘫,觉得对方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肮脏的心。 “到时间了。” 先知手掌一挥,远处似有波纹动荡,不多时,人高马大的盾二就出现在几人旁边,原地待命。 这之后的路程会由盾二负责带路,将裘明几人送出冥灵国。 正要出发时,裘明怀里一空。 布灵飘出怀抱,使用刚得到的画板和画笔,在椴树的根部画了一张涂鸦。 画里有一座广场,坐着一位胡须很长的老人,他旁边躺着一颗白球、一个金方块,还坐着一个个子不高、黑发黑眼的原人。 这幅画由魔力制成,被布灵撕下来好生放在椴树根部,过不久便会在其上消散为魔力。 先知没有阻止他,任凭他放完画,回到裘明怀里,四人一起在盾二周边腾起的黄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走后就没了闹腾,只有轻轻的风声和水声。 先知安静地站立在椴树下,一朵淡黄的花围绕着他旋转落下,轻点在黑色的泥土中。 过了四月,恶侵花魂尽数死亡,归于土地,将其抹得更黑,更为肥沃。 这颗苍老的椴树也到了开花的季节。 有些是含苞待放的小型花苞,历经冬季的冷寒和四月的魂潮,终于等到绽放生命的佳节;有些已经盛放一次,犹有不甘,等待时机再放一回。 当年老的花朵遇到年轻的花后,它不再坚持,脱落树枝,融解在土里。 先知觉得可惜,但老花的心思却难以让他评估,值还是不值。 他是人类,看不懂花的心思。 …… 来时节奏舒缓,走人却那么匆忙。 裘明运转强身术,站在土系魔力制造的流沙上,四周的环境在高速行进间简化为流畅的线条,脚部虽然没陷进去,却也是心惊胆颤。 盾二看出他的畏缩,解释道:“之前你的体质无法负荷,但现在可以。” 来时的龟速行进也多是为照顾裘明的弱鸡体质。 虽然他现在的体质也算不上多好,但怎么也比先前要好得多。 裘明点了点头,差点灌进一肚子凉风。 在经过某处时,他似乎瞥到一点反射着莹润光泽的银白色,形似贝类生物的壳。 没等他细看,那东西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叽?”“咕?” 魂球和布灵抬起眼睛,通过传念问裘明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裘明回复,就是觉得冥灵的秘密真的挺多。 那些空城、游动的影子,还有四月魂潮…… 叽。 魂球打断他。 还是只弱鸡就别想了,先变强再说。 虽然他自己就能惹挺多事情的,但裘明除了偶尔机智一点点,大体安静的性格居然也能招惹那么多麻烦,还是歇歇脑子吧。 对哦,变强……裘明看了魂球一眼,先知说塔弗老师会在晖炅等我们。 魂球的触手凝固:那煤炭不留在这里? 裘明在稀碎的树影下轻轻一笑。 先知说,塔弗老师从没离开过晖炅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八章 偷和送 先知目送几人走远后,在微风中缓缓踱步,走到灵湖的边缘。 他抬头,朝某个方向眺望,而后身影消失。 在灵湖另一侧岸边,一处闪着光的平静水面兀地朝下凹陷,一个锥子状的口被什么存在挖出来,湖水不停顺着凹口淌,落入凹口后便凭空消失。 突然,一条条细小的水流又凭空出现,沿着凹口向上,流回湖面。 仿若时光倒流。 这个状态稳定的凹口同摇篮般一荡,突然被周围的湖水填平。 先知的身形勾勒出来,面无表情地浮立于湖面上方,双手后放,一只小型蝴蝶栖于他的肩部,抖了抖翅膀。 视野之中仿若出现一只极为庞大、涵盖整个灵湖上空的蝶影。 须臾之间,蝶影恍然消散,整个灵湖却好像被其照亮了一般,处处都亮起光来。 这光既不昏暗,也不耀眼,亮度十分微妙,不明不暗,晕人眼睛。 “出来。”先知淡淡地宣告。 无人出现。 先知面色不变,看向凹口原本出现的地方。 也不见其有所动作,一道身影却好像在微妙的光线之中开始倒退,在空气中激起风痕,最终停在凹口的上方。 那只蝴蝶一扇翅膀,从周围的虚光之间腾出丝丝光点,那是它的鳞粉。 “等等,冒犯了!” 响亮的声音叫停蝴蝶的动作,空中冒出一个肤色很白,外表与原人别无二致,只是眼睛在对向光线时转为青蓝色的男人。 他表情悻悻,不甘被抓的样子。 瞧他那样子,先知冷淡地说:“冥灵和晖炅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你在干什么?”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灵湖的湖水,找死么? 罗曼咳了两声来缓解尴尬,吞吞吐吐地表示,只是想带一点点湖水做纪念品。 “我记得前不久你换了点湖水。” 先知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那不是太贵了吗……罗曼干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音量减弱: “我给忘了,抱歉。 “而且,你们用我给的蕴藏阳光的材料去给那些孩子用,结果他们变成石头……” 罗曼含着歉意的笑意撑得更浓了些。 先知打断他: “它们不是孩子,甚至不是人类。它们之中有些的孕育时间比你的年龄还大,只是外表相似而已。” 罗曼眉头一扭,不置可否。 先知本也没打算说服他,伸手指向罗曼的后方,那里在幻象的侵蚀下逐渐浮现出一个比他们两人加起来还要高的水缸。 看到这,罗曼脸上的笑也快挂不住了。 “灵湖不欢迎偷窃,但接受交易,”先知的身旁隐约额外显现出一只盘旋的乌鸦,“远来是客,这次只给你在原价上添一成。” 二人周围的空气突然粘稠起来。 在微茫的光线和黏着的大气中,罗曼只觉压力极大,冷汗直冒,走也走不了。 先知瘫着表情,第二次指了下那个超大号的水缸: “现在,盛吧。” …… 在盾二的极速带领下,裘明等人没有耽搁时间,很快就到达那片作为冥灵入口的峡谷。 途中,魂球对新得到的拳套爱不释手,不断摆弄着。 他竟从中意外折腾出一个青绿而透明的阿飘。 “咕?”布灵好奇地盯着看,猛地伸角,把那只阿飘掼进魂球的身体。 “叽?”魂球一个激灵,双眼泌出泪泡。 当哥是什么啦,什么都塞进哥身子里。 此举终于引起裘明的注意,他方才在一处休息,听到动静后过来问候。 在布灵的鼓励下,魂球触手一提,面无表情地召唤出了一个青绿的阿飘。 “噫,”裘明茫然出声,“这是打哪来的?” 在他的双眼之中,这个不明飘行物居然具有【繁华】【治愈】和【转化】三种能力,对标三阶御兽。 布灵看了看同样懵逼的魂球,开口解释: “可能是先知送给球哥的魂仆。” 魂属性特有的【魂仆】能力,可以将生灵的精神乃至灵魂炼化为傀儡,炼成的傀儡为能力所有者操纵。继续挖掘这个能力,还可以将魂仆进行重制和组合,对其能力进行强化和调整。 这种操纵傀儡的能力只在金、木和魂这三种属性中出现。 裘明恍然,心中对先知有所改观,扫视魂球的拳套和这个明显定位为治愈和辅助类型的魂仆。 打人不那么疼的拳套和负责治愈的魂仆? 嗯?裘明突然瞪大眼睛,心中唾弃那个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的面瘫。 那人真的不怀好意! 尽管御使突然变了脸色,魂球却挺开心的样子,他的攻击力在具备【强化驭魂】的情况下增幅得极强,可以说在基础能力上完全不逊色于那些高端血脉的三阶御兽。 但除了精灵体质带来的种族特性之外,他没什么特殊的能力。 这个魂仆也是弥补了他的耐力和治愈方面的能力。 魂球一时兴起,将阴河精灵化为的魂仆也召唤出来,一只触手指挥一个,一下不注意,忽然将两个魂仆撞在一起。 布灵和裘明都没来得及阻止他。 两个魂仆之间却没发生什么事情,像皮球一样弹开,打得魂球眼冒金星。 布灵悄然松口气,裘明倒是眉毛一挑,奚落这只异想天开的球: “你进化后才多久,这就想融合魂仆了?” “叽。”魂球心情不好地瞪他。 裘明可不会因为他的这点怒气就住嘴,难得找到嘲讽这只球的时候,他非要压下他嚣张的气焰。 太阳为什么那么重要,一是它沉,二是它亮,又沉又亮,又重又耀。 你这只三十厘米不到的球,还没宣小脑脚底板子大,横什么。 “叽!” 魂球双眼一瞠,炸起几十只触手,尽数朝裘明的嘴巴绕去,誓要憋死这个大逆不道的弟弟御使。 “唔唔唔。”裘明就像被水草缠住的鱼那样,身后溜着魂球,不停扑腾。 已经习惯看到人球大战,布灵十分淡定地转移视线,向刚才好心对他说明的盾二挥角致谢。 盾二两只小眼睛眯起一条缝,刚毅的线条稍有缓和,临走前将一件色泽奇怪的橙黄衣服送给布灵。 “咕?” 布灵疑惑地接下,看着这件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衣服,从上面闻到淡淡的甜香。 远处正跟魂球纠缠的裘明一顿。 (生灵种属)枫糖衣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催生】将自身以及周围的魔力转化为温和的养分。 【治愈】 【洗涤】 (介绍)纯天然可食用成分衣物。 布灵不知该吃还是该穿,索性将其披在身上。 一时间,这个金色的方块星星的外边放射出橙色的暖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五十九章 原人 在签订契约后,裘明双眼蕴藏的天赋便能够通过布灵和魂球的眼睛发动。 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理。 魂球被香味吸引,将御使随地丢弃,极速冲到布灵面前,二话不说,上去就开始吮吸布灵的一个角。 “咕!”布灵被大吃一惊,果断将糖衣扔到一边,悚然看着魂球大快朵颐。 吃完后,魂球体积依然不变,只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裘明跟布灵对视后,坐在他们两个旁边。 闹一会儿后,他又跟魂球哥俩好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盾二已经离开,他们缩在一栋小房子的后面,听着前方的护卫们训练时的叫喝,一片安宁。 “叽~”那个男墙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 边说着,魂球边惬意地仰躺,用触手点裘明,鼓舞御使多努把力,锻炼厨艺。 裘明不客气地一把打开:“自己做。” “叽。”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跟老爷爷学过按摩了。 再练点厨艺有什么关系? 裘明一翻白眼,伸出一根手指,将魂球面朝下翻了个身。 不一会儿,魂球的五官从贴地的一面滑到靠上的一面,没再说话,吃饱喝足,就地睡着了。 布灵轻轻飘到裘明的双腿上,跟他交流心念:你不怀疑先知吗? 裘明一愣,感概这个方块不同于魂球的心细,颔首肯定。 他当然怀疑过,但怀疑也没有什么用处。先知如若真希望对付他们,绝不会拖到现在,既然如此,不如坦然接受。 段子爷爷说的没错,什么都憋在心里只能让人变态。 只要不像这个东西一样就行了……裘明不动声色地瞅魂球,看到他又安适地滚来滚去,仿佛在消食,翻了个白眼。 这球就属于放浪过分的那种。 三个家伙折腾的这段时间,屋子另一边的操练声已经逐渐歇了,取而代之的是絮絮叨叨的谈话。 裘明抱着魂球和布灵,从屋子后探出去,见到不远处,二队司悟独自倚在山崖的一边,视上头那摇摇欲坠的石头为无物。 之前他想跟这些警卫搭话,却被二队冷冷瞪了一下,被警告不要打扰他们训练。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懒得在意,果断藏在房子后头。 但这样很危险啊。 裘明在预知危险方面很敏感,果断凑过去,但谨慎地保持距离,提醒他不要里那些岩石太近了。 司悟闻言,转过身踹一脚,将那些不稳的石头全部震下,缠在他手臂上的负刑咒枷应激刺出尖锐的藤蔓,将落下的石头切成石粉。 赤红的火焰腾起,蒸发洒下的所有石粉,不曾余留一丝一毫。 “叽。”魂球将两只触手放大后凸出五根手指,鼓起掌来。 帅!就比哥差一点。 意识到自作多情的裘明讪笑,倒着走远,被司悟叫住。 “你的病好了吗?” 病?裘明一愣,只能点头,疑惑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那就好,”司悟的脸庞处在阴影里,看不到表情,“队长也不算白受伤。” 这里当前的警卫人员跟裘明刚来时属于同一批人,除了莱德外全员都在。因为莱德推出警卫队的原因,作为二队的司悟被提拔为队长。 他也同样有驾驭高阶负刑咒枷和虚魈的能力,与莱德和丽莎同属高级警卫。经刚才那一动作,裘明发现他的确实力不凡。 但是,莱德受伤跟他有什么关系?裘明望向身材高大的司悟,双眼的黑色不变,内有涟漪泛起。 (生灵种属)原人 (生灵属性)魂 (生灵特性) 【历史】具备更强的学习能力,令其可以留下更多样的传承。 【社会】能够通过高效的簇生方式分工合作,改善整个族群的生活。 【本真】所有复杂的影响最终归于自我。对偏执类精神攻击具备抵抗性。 (介绍)最先从自然中诞生的人类种群,根据生活地点有不同发色和瞳色,对其他人类种群血脉拥有包容性,外表更为多变,没有明显的种族特征。 精神得以稳固后,裘明的天赋得到提升,可以更轻松地分析人类的特质。 他看到司悟的脑中有一团极其淡薄的红色在徘徊。 这是……火属性魔力? 突然,布灵揪揪裘明的衣角,对他传出一道意念:这个人可能是故意留下这些火系魔力的。 故意?裘明仔细观察对方,想要在对方身上看出个洞,半晌,他反问依旧没动弹的司悟:“你是在迁怒?” 他们这些人来了,莱德非要跟着回家,一番战斗后患上灵魂衰竭症。 如果他们没来,或者今年没来,或者那一天没来,莱德也不至于吵着回家,也不会患病,不会被断了未来,乃至丢命。 这个逻辑不难搞懂,裘明甚至对此很有经验,但他的语气并不好。 莱德是与司悟激烈竞争的前队长,但司悟能为他照相,这令裘明欣赏他的心胸宽广、以直报直。 但他同样不喜欢被别人胡乱责怪。 那呆在阴影中的人笑了声,跳到外面,深吸口气。 裘明发现他脑中的红色更浅淡了。 司悟很是认真地对裘明说道: “对,老子就是在迁怒。” “要不是你这小屁孩一堆事情,要不是你特么来得不是时候,队长那性子再冲,也不至于就栽在那里。” 裘明熟练地整理自己被怒气冲到的情绪,淡然地问: “你们是不是很难过?” 司悟一怔,气势暴涨,正拉开打架的势头,倏然低下头,气势向退潮一般衰弱: “这跟你没关系,你只是来看病的。队长是为维护家乡,这是荣耀。 “对不起。” 他答非所问,以道歉收尾。 不提在那么大动静下依旧睡死的魂球,清醒的布灵将眼光转向抿着嘴的裘明。 在他借用自御使的视野中,司悟身上攀附的火属性魔力消磨殆尽,但裘明身上却亮起一点点火红。 “没事,”裘明犹自开口,冷硬回答,“你不是故意的。” 这话礼貌得疏远,让司悟不由多瞥了裘明几眼,心里纳闷他怎么突然就像换了个人。 “咕?”布灵也有些担心。 “我没事,天气原因。” 裘明应付完毕,抱着他们走回屋子后头,坐在一个土墩上望向森林。 灰茫茫的雾气逐渐汇集,半掩墨绿色的森林,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深入经络的冷凉和潮湿,但在对魔力敏感的人类眼中,一簇簇无形的蓝色火焰钻出地面,在森林中重新点燃,化形成一个单腿生灵。 (生灵种属)虚魈 (生灵属性)火\/魂 (生灵能力) 【精神转化】 (介绍)完全由魔力和精神力构成的纯粹魂体,只在四、五月之交时出现,脾气暴躁,时隐时现。 河幽火,由强烈的悲情聚结而成的火焰生灵,在四五月之交被天地间强盛的火系魔力真正点燃,化为四月魂潮的克星——虚魈。 它们刚诞生的那一刻,大肆传播的恶侵花魂等立马被地面腾起的火焰燃尽,化为肥料,盖在土壤上。 诞生之刻,终结四月魂潮。 悲而发愤,五月的高温,从此时开始攀升。 这个过程中,不免有一部分心思繁杂的人被他们扰动情绪,变得急躁易怒。 故而,无论是司悟还是裘明都不过是被他们影响罢了,跟他们自己没什么关系。 裘明向布灵这么解释。 听完这些,布灵眨眨眼睛,嘴巴几番开合,还是叹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章 猜忌 超出几人预料,罗曼来得很晚,快要天黑才赶到峡谷。 他脸色很差,在满天星柔软的白光中发黑,夹杂着心痛和愠怒。裘明问他发生什么事,他也不回答。 夜幕笼罩房屋,罗曼再三表示黑暗中赶路非常危险,在他的坚持下,几人最后过了一夜,在第二天天亮时才走。 “叽?” 临走前,魂球心中一动,突然扒着裘明往回头看。 罗曼没好气地拉着两人:“你们还舍不得这里,不怕魂潮突然把你们都吃了?” 鉴于他贤者境界的实力,围在旁边训练的警卫听着他荒唐的话,却敢怒不敢言。 “不关我事,是这只球。” 裘明指着魂球的手指头被白球一触手打掉。 “叽……”魂球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想不明白,晃了晃脑袋。 不想了,走走走。 同样收回视线、飘在一边的布灵返回裘明怀里。 “走吧,唉,”罗曼没精打采地看着裘明的脑袋,“这居然真能治好,哎。” 他话里话外,满是不情愿看到裘明痊愈的意思。 也不知这植人到底什么毛病……裘明戳他的腰,被他啧了一下。 …… 天上的云灰蒙蒙的,云层翻涌,间响雷声。 灵湖上,雨淅沥落下。近似为球形的魂之精灵们嘟噜噜转动。 白发先知仰望那云,平视这雨,慢慢转体,看向某个方向。 鸦影、蝶影骤现,圣光在灵湖周边播撒,土层蠕动。 来者一身天一般、海一样的蔚蓝色华服,衣摆长而不坠,飘浮于身躯周边,仿若有无形的存在托住其衣物。他剑眉星眸,样貌极俊,肤色偏黑,偶有几道暗含沧桑的纹路浮现在脸上,行路时龙行虎步。 临近岛屿时,他停下脚步,对先知行一礼。 先知依然面无表情,但终究端肃地正面来者,身边的水波停下。 魂之精灵们依旧在转动着,隐隐间,先知仿若看到有什么东西。 终于开始流动。 …… “你到底感觉到什么了?” 几人被罗曼召唤出的巨大向日葵托着赶路,裘明闲下来,在心里问魂球。 当着以行者封贤的罗曼的面,他可没蠢到用嘴巴问出来,还是精神契约最安全。 “哥真的不知道。” 魂球天赋异禀,在精神中也能对裘明翻白眼。 布灵眼中泛着异光,激动得颤抖,若不是魂球和裘明拦着他,他甚至能独自一块跑回灵湖问个究竟。 “先知会告诉我们才奇怪,”裘明在心中补充,“布灵你淡定点。” “咕……” 布灵不禁尖叫出声,被魂球眼疾手快地堵住嘴巴。 这方块平常看着乖,好奇心一上来竟然比魂球自己还难伺候,他这个大哥可真难做。 自从刚才,心底的不安就涌上来的裘明提议:“我们合计一下吧。” “合计啥?” “咕?” “块块你会说话吧?” “咕。” “……” “先不管,”裘明拉回正题,“先说最可疑的,塔弗老师为什么在这里?” 裘明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塔弗老师,甚至早于同魂球和布灵见面的时候,那时他便是奥瑞金学院的一位教学成绩优异的教师。 虽然这成绩多半是通过斯巴达式训练给逼出来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那么多年都呆在晖炅的塔弗为何突然出现在冥灵,和先知以及盾二之间还十分熟稔的样子。 布灵转了转黑色的眼珠:“先知不是说,塔弗老师从来没离开过晖炅吗?” 裘明看向他:“那我们看见的那个是什么?” 魂球乖巧地举起一只触手。 “幽灵!” 没人理他。 “可能是四阶的像想幻种之类的东西。”布灵安慰性地抱住魂球,得到球哥感动得泪汪汪的眼神。 他们三个中,只有魂球完全不受像想幻种的影响,从内而外地对自己的愿望坦然,没有根植于内心的执念,无论是裘明还是布灵的眼中,那些幻种都会变化形态。 三阶以后的生灵都会发生质变,以那些幻种的【模仿】能力,四阶后做到惟妙惟肖地模仿某个人类,并不难。 裘明抱以异议:“那样的话,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塔弗只是他们在齐郡那个小城市的老师而已,即使脾气不好…… 裘明一顿。 说实话,他在这个月也不时怀疑那个“塔弗”的来历,但每次被他训斥的时候,他都立马放下任何心思,听话挨训。 实在太像了,如果真的能模仿得那么像,万一、万一替代的话…… 这一刻,裘明忽然理解了温何老师和罗曼,乃至伽格那些人为何对冥灵国总是忌讳莫深的原因。魂属性这种力量,根植于理智,操纵情绪和心智,难以揣测,难以把握,纵使接任的先知被认为比第一任弱得多,甚至后无来者,仍不可小觑。 就连这种传言是否是被其刻意传播都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他都是以晓者封贤的,是三类贤者中最为稀少的、最难成就的顶尖晓者。 裘明的背后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既对心防松懈而后怕,又恐惧自己掌控的力量。 如若控制不好,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暴走,像那些吃人心神的恶侵花魂、秃木冥柏那样,造成那么大的灾祸,吸干人们的灵魂,让他们痛苦地衰竭而死。 师傅……还是那条龙……无法被驾驭的力量,是不是根本不应该存在…… “叽!”裘明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条火辣辣的红痕,扩着钝痛。 魂球正拧着自己的触手,盯着他。 “你傻啦,突然不说话?” “这不是说话,是精神传念。” “都一样,哥不在乎~” 裘明眉毛一抖,就要习惯性地对这只万事不着调地球,话到口边却变了腔:不在乎…… 他给布灵腾出空间,像看稀罕东西那样摆弄着突然懵逼的魂球。 “叽?”你干嘛? 这动静不小,领他们赶路的罗曼也被吸引,原本悠哉靠在一片巨叶上的脑袋侧过来,问他们:“啧,怎么了?” 经过这一路,他也看透了,这几个小东西搞事能力真不弱,半天没看管就能惹上一堆麻烦。 危险都能主动上他们门前求合租的。 三个家伙面面相觑,像拨浪鼓那样摇头。 “啧,没意思。” 见他们那么坚定地否认,罗曼自觉没趣,腰部后躺,脑袋挨到背后那片巨叶,遽然眼冒精光,猛地一抖,面露厉色。 裘明的背后恍惚间闪过一个黑影,俯身贴住他。 极为冰冷,仿若跌进无限的冰窖中,让他不由地打个寒噤。紧接着,他、魂球和布灵刺出金黑相间的流光,爆发出震撼灵魂的气势。 黑影倏地被这气势拍飞。 在下一刻,他身边就围绕着被罗曼瞬间抽出的十丈光剑,却身体一抖,在光剑猝然磕出的缺口处灵巧钻出,消隐于外界的黑色河流中。 “什么?” 裘明只觉心底一寒,还没反应过来。 表情扭曲、勉强狞笑的罗曼冷冷地答: “老仇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遁 “尽量离我近点,那渣滓虽然恶心,但本事确实不小。” 随着罗曼话音低下,巨大的向日葵在天边停留,其花盘缓缓旋转,不再将两片主叶虚抱在主枝前,而是尽情舒展枝络,夺目的耀白被分解为七彩,刺破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彩虹轮盘挂在空中旋转。 霎那间,边界地区黑色的土壤被涂上一片五彩缤纷。 这并非来自于光的幻彩,而是实实在在地、被从内到外地改变了性质。 火的灼烧、水的扭曲、风的分解、雷的麻痹、冰的冻结……各种各样的负面状态如同一枚枚种子,被默仙葵大片、大片地播撒在边界中。 这些多彩的土壤,颜色尚在加深、愈发饱和。显而易见的,它们附有的状态也在不断加深。 裘明被惊得眼睛瞪圆,头一次严肃地看向这株托着他双脚的向日葵。 一丝丝隐秘的波澜在他的双眼内掀起,排开虚伪,激荡出真实的水花。 (御兽种属)默仙葵 (御兽属性)光\/木 (御兽能力) 【寄生】 【侵蚀】 【强化辐射】 【强化色散】 (介绍)向日葵的进化体,具备更加灵活的光系能力,其诞生似乎与浓烈的情感息息相关。 成功了! 通过契约,魂球和黑猫接受到这股信息,不由同时一呆,看了看裘明。 他在这几个月连续经过几次精神质变,实力提升到心动期,终于能够凭借天赋分析出四阶御兽的能力。 然而,还没等裘明骄傲多久,默仙葵散发的巨大光圈就像被卡住的齿轮,脱落花柄,爆散成狂乱的光系魔力,搅起一股狂风,吹得他抓紧握住一片叶子。 不能在地上打吗?这可是悬空啊! 看着耸得要命的御使,刚觉得裘明变帅了些的魂球和布灵闭了闭眼睛,觉得刚才的感觉果然是幻觉。 就在这时,默仙葵的一片叶子开始发黄、皱缩、枯萎,紧跟着发黑,枯干成齑粉。 它经受了某种攻击,但与罗曼不同,这位不速之客是藏匿于暗处的刺客,声势不大,但足够致命。 眼见如此,罗曼双眼发出青蓝色的光,脚下踩的叶子突然发出微光,扩散到整株葵花。 这株花的叶子绿意加深,翠绿欲滴,花盘昂首,精神焕发。 无形的辐射被其发出,空气和土地的颜色转变本已经停止,但在这种辐射下迅速深化,逐渐酝酿出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气氛。 就像大自然中那些鲜艳的毒物。 裘明皱眉,虽然被默仙葵保护着,仍然感受到一种窒息感。不仅如此,他的皮肤表面麻痒,时不时又出现一种刺痛感。 “主人,”布灵突然通过契约向他传念,“你试试能不能抓到来犯?” 裘明微微一愣。 他大致能理解布灵的思路,既然他能够捕捉到四阶默仙葵的气息,应该也能感应到来犯的御兽所在。 之前没做,是因为一种思维定势,即他比罗曼弱得多,他做不到的事情,裘明自己更做不到。 但真的不一定……裘明双目瞪大,运转观察,强化感应,发动起独属于自己的天赋。 满目都是刺目的光,刺得他的双眼有流泪的冲动。 唯一有异样的是,这些光源于默仙葵,不是自然生成的光。因此,在某些角落,在某些做不到如同太阳那般公平播撒程度的地方,蠕动着些微黑暗。 越是明亮的光芒,其附近往往伴生越是深邃的黑暗。 裘明眯起眼睛,隐约间瞧见在某一处,强烈的光暗交界处,一个点在光海中掀起波纹,跳跃于那些时开时闭的黑暗缝隙间,遁速极快。 每当它窜到某个黑暗区域,该区域便立刻被光芒一拥而上,在栖息之处倾覆后,它登即转移阵地。 这个光点不断地逃,罗曼操纵着光不停地追。 转瞬间已经拉锯数十次。 裘明一捂眼睛,眼球发烫、发热,还有些酸软之感。不用确认,他双眼上绝对布满血丝。 (御兽种属)左道窃龙 (御兽属性)暗 (御兽能力) 【暗遁】 【强掠夺舍】 【精神诅咒】 【血脉钻研】 (介绍)培育难度很大,擅长隐匿和夺舍的暗系脉龙种,行踪诡异,捉摸不定。 不愧是贤者,这种攻击速度要是落在裘明身上,估摸着他早就跪了。 裘明心有所感,努力支开眼皮,观察罗曼。 他面色严峻,笑容不再,眼中仿佛冒火,露出的一边拳头紧紧攥住,神情中带有七分愤怒、二分后悔和一分自嘲。 强烈的光芒之中,他如同天神下凡,但脸色仿若越来越苍白。 光属性的能力作用范围极大,在所有基础属性中数一数二,与之对应的是同样剧烈的消耗。 眼前看似是罗曼追杀对方,然而一旦他支撑不住,形势立刻会颠倒,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对换。 在裘明思索要不要尝试帮忙时,庞大的默仙葵旁边又倏忽生长出一株形体相仿、小上一号的默仙葵。 (御兽种属)默仙葵 (御兽属性)光\/木 (御兽能力) 【强化汇灵】 【强化寄生】 【强化再生】 【辐射】 (介绍) 这株默仙葵出现的刹那,大量明亮的光系魔力瞬间涌向罗曼这边,乃至盖住裘明三个。 在这些活跃的魔力供给下,罗曼的脸色逐渐好转。 他看向那株小号的默仙葵,对方马上展开花盘,迸射出一大片细小的光点,如同射出雨一般的子弹。 部分子弹扎根于浮空的彩光中,生长发芽,形成一株株小型的向日葵,同样向外散发出彩光。在裘明的视野中,它们的实力参差不齐,大多具有【寄生】和【辐射】的能力。 另一部分种子则被小一号的默仙葵射向黑点的方向,追踪者射击,在其移动沿路催发出一片片向日葵花圃,对其围追堵截,缩小其活动空间。 罗曼发狠了。 那个黑点明显一顿,速度猛然加快,在黑暗之中不断跳跃,但受限于缩小的活动范围,终是被种子射中,身上腾起黑色花瓣的向日葵,移动速度显然迟缓下来。 罗曼挑起眉,心有怀疑的样子,但趁你病要你命,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一片片高低不齐的向日葵花盘转动,指向那黑点的方向。 辐射的光芒聚焦于彼处,黑点身上的种子被注入能量,开始疯长,让其一个抖动,从天上跌落下去。 “叽?”打完了? 魂球扒在裘明怀中,向外探视。 哥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黑点不是沿直线向下坠落,而是划开一条抛物线,歪曲地朝地面落去。 修女般的默仙葵在罗曼的辅助下,大开枝叶,将一道光柱凝缩为尖锐的刺针,直指黑点的心脏,携有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之势。 那黑点依旧如同破布般飘落。 下一刻,裘明浑身一抖,骇然地将目光投向一侧。 一只形似树木枯根的怪异鸟类,从距离最近的土坡一脚猛地飞出。 布灵马上不安地缩起来,用上面的两角捂住自己。 魂球一声叽叫,体积一下扩大,挡在布灵和裘明前面,完完全全罩住他们。 “魂球,让开!” 裘明背抱着布灵,声色俱厉。 有敌来犯,罗曼立即就要有所反应。 突然,那黑点跌落的方向,一个窈窕的身影被戳破伪装,暴露在彩色的土地上。 黑发黑瞳,明亮的双眼盈满仇恨的火焰。 那是丽莎。 罗曼的瞳孔一缩。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发疯 这个植人只觉浑身发凉,没过脑子就向着那黑点的方向狂轰滥炸,指挥默仙葵射出一条条极细的光线,仿若要将那黑暗的一隅切割为密密麻麻的格子。 这时,黑点动了。 飘在空中、立根土中还有浮于水面的向日葵花海突然开始凋萎,大片、大片发黑。 它们的生命与魔力都被那个黑点夺去。 一条体型较小、通体透明而发黑的脉龙出现在黑影旁边,一圈领域以其为中心瞬间展开。 朝这个黑点攒射的攻击光束慢了下来,就像电视机被按下迟滞键后显示的画面。 那个黑点从阴影中脱出,吞下所有从向日葵花海中榨取的能量,膨胀开来。 同时,在小型脉龙的能力作用下,其领域范围内的花海突然开始燃烧,下一刻,花海、小型脉龙和膨胀的黑影竟融为一体。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冲天的气势瞬间炸开,将土块压沉,块块皲裂。 本试图偷袭的丽莎突然失去视觉,看不见眼前的仇人,被这气势一撞,只觉温热从鼻腔、口腔和耳中流出。 眼前的家伙本就有秒杀她的实力,但却恶劣地夺去她的视觉,妄图令她在黑暗中恐惧得杯弓蛇影。 但丽莎强行承受压力,不屈地站在原地,白皙的皮肤上崩裂条条血印子。 此番行动本就莽撞,她有失败的心理准备。 但她绝不会向阿热斯低头! “呵呵……” 畸形的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着什么的冷笑。 它从腰腹部位裂开,倾盆大口对准丽莎,重心向前倒向她。 它不禁要咀嚼、生吃丽莎,还要当着罗曼的面这么做! 罗曼眼眦欲裂,顿时融入高空的光芒之中,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两株默仙葵。 向日葵消失前,魂球被枝条挥到,他原来的站位可以严严实实挡住裘明两个,现在露出极宽的空隙。 “叽!”哥去你个仙人板板! 那枯木似的鸟类不曾停留,直接越过骂街的魂球,目标直指裘明。 裘明瞳孔睁大,映射着鸟类尖锐的喙,那上面青风缠绕,似乎无物不可千刀万剐。 关键时刻,被他抱在身后的布灵突地四角并起,攀过裘明的肩,黑色的双眼注视那只鸟。 同时,这形态奇异的鸟不知为何顿了下,冲势硬生生弱了许多,又突兀对上布灵的双眼,忽地一僵。 两道光焰从裘明双眼中冒出,这四阶鸟类接连被控制,躲闪不及,又被这光焰一掼,竟向外大量逸散纯粹的灵魂之力。 一群透明的光点从它体内排出,让它不由地动作一歪。 经过稳定后的不断尝试,裘明自身的天赋原来可分为两面,一面亲和,消耗精神可窥探信息,一面排斥,可震慑乃至驱散生灵灵魂。 魂球粗壮而愤怒的触手紧赶着挥舞,触及鸟类的身体时却被削平一截,只是把它飞行的方向打歪,难以立功。 “叽。”魂球深感憋屈。 要不是他反应快,那鸟分解的力量还能沿着触手绞他的本体。 对于控制能力强大的风属性生灵,【分解】可攻可守。 情势危急,那鸟类虽看着不善飞行,在四阶中速度很慢,但到底是四阶,底子比裘明他们强多了。 其后,它强行转弯,扑腾着刺向不断坠落的裘明。 这鸟的目标是我……裘明在掉落过程中咬牙,将怀里的布灵扔到一边后,立马动用“强身术”,腰腹用力,护住要害。 魂球和布灵具有飞行能力,不会摔死。 至于他,先算了。 “叽。”“咕!” 魂球被那鸟扇起的风排到上方,布灵则因猝不及防被抛出,错过救援的第一时间。 当然,在跃迁进化,能力全然改变的情况下,只具有【强化隐匿】和【灵慧】能力的他也不剩下多少直接战斗力,不太能在此时帮得上忙。 脑中警铃频响,浑身战栗的裘明在扑面而来的风中蜷缩成一团。 那鸟尖锐的喙近在眼前。 突然,一道土黄色的光从裘明的腰间亮起。 这光洁净莹润,从其中卷出土黄的沙涡和沙旋,层层轮轮。 它将飞行的鸟类荡到一边,像导弹一般扎在地面的岩石之间,围绕鸟类的青风将接住它的石头切成飞灰。 在新被切出的岩洞里,这只枯木似的鸟立起,意欲再次刺杀,却身躯沉重,身上像压了一座山岳。 一道半透明的土黄色光影在黑暗的山洞中出现,一种“势”以其为中心向周边扩散,在“势”所覆盖之地,它就是这片领地的主人。 这只鸟类身上的负担更重了,体表的青风被压制到溃散,不得不全身趴在地面。 四面八方的压力纷至沓来,它被全方位撕扯,模拟枯树的羽毛一片片脱落,肢体的连接处发出可怕的磨动声。 埋伏在这山洞的东西将它拽向这里,竟是要将它五马分尸。 一只腿被扯断后,这只鸟一声惨烈的嘶鸣,化成流光。 它被自己的御使召回。 接着,这股沙尘慢慢削弱下降的势,轻柔地垫住裘明、魂球和布灵,帮他们在地面安全着落。 在裘明终于松口气,脚踏地面时,轰得一声冲来。 不远处,硝烟漫漫,罗曼和两株叶片焦黄的默仙葵站在错愕的丽莎身前,如同矗立悠远时光的古老雕像。 面对着形体错乱、状态不佳的黑影,罗曼面朝后方,安抚地勾起嘴角,双眼无神,迎面倒下。 “啊嗷嗷……”痛嚎声从黑影的不知哪个部位发出,一变而成狂乱的笑声,“哈哈哈哈!” “好,真厉害,疯子和疯婆子,真好!” 它脖颈以上、大致可称为头部的地方如同指针般,系着一丝极细的黑线,就那么同钟表一样稳定地转起圈。 刺目的光和阴沉的暗同时在它痉挛抽搐的身体迸发,猛然炸开。 掀起的风暴把罗曼和上前扶起他的丽莎一并吹飞。 光暗元素之间冲突剧烈,若非必要,或是御兽本就同时具备两种属性,极少有人会将二者融合在一处来战斗。 这不是战斗,这是自残,这是找死。 黑影,或者说阿热斯,这位暗属性的四阶贤者在未曾遭遇死局时,却相当愉快地这么做了。 与此同时,一点点幽绿的光簇被从隐蔽之处逼出,在爆炸时烧毁。 “可惜。” 裘明三个心犹未定,愣愣地看着站在他们前方防御爆炸的盾二。 他面容坚毅,在蜂拥而来的光暗魔力中怡然不惧,将爆炸的余波悉数挡下,身上却分毫不损。 话语之中,他反而挺遗憾未能顺利围剿阿热斯。 这人的疯狂超乎意料,竟然在危险尚未靠近的情况下就干脆引爆自己辛苦图谋的积累。整了这一出,阿热斯受的伤绝对不算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钦原 不过,若他表现得跟常人一样,现在可能反而被抓到了。 盾二没考虑多长时间,在他脚边,一圈圈明黄色的波纹不断向远处扩散,试图通过对【领土】的掌控来感应敌人的位置。 似流水瀑布的沙尘温顺地在他和裘明三人的周围旋转,守卫他们不受攻击。 (御兽种属)乌瑞亚 (御兽属性)土\/魂 (御兽能力) 【领土】 【土魂身躯】拥有完全转化土、魂系魔力的能力,大幅提高掌控力。 【磁力操控】 【强化魂仆】 (介绍)由土元素组成的纯粹土灵,由山脉孕育,成长到一定程度后会反哺山脉。 至于那片流沙,裘明发动天赋时,无法解析其信息。 之后,裘明他们面面相觑,经过短时间的共同推演也能初步还原袭击的经过。 罗曼和那个黑影都各留了一手。 作为能力作用范围极广的光系贤者,罗曼应该更早察觉到对方,但假装不知,甚至骗过裘明几人,在敌人攻击时才请君入瓮,试图和盾二一起剿灭对手。 然而,他可能没意料到对方的目标不是与之有宿怨的他,反而是裘明这几个看着就嫩、手无寸铁的小孩子。 毕竟从外表上,他们三个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抱着一个圆滚滚的白球和一块金灿灿的砖,就像是晖炅国内春游时抱着玩偶的儿童。 而那个敌人也十分谨慎,他应当是亲和暗系的四阶贤者,和罗曼之间的战斗总陷入僵局,由此在进攻前和帮手串通好,一同攻击罗曼和他搭载的几人。 突然现身的丽莎,可能也早被他们发觉,就连黑影自身下坠的角度和时机都经过其精心计算,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暴露丽莎,让罗曼分心。 这样,他们至少也能干掉裘明,或者丽莎两方中的一方。 再不济,罗曼也必定会心态失衡、顾此失彼,以致在争斗中处于下风。 这次碰撞的结尾,罗曼确实身受重伤,跟丽莎一同被爆炸覆盖,不知所踪,裘明三个身体无恙,仅受到一些惊吓,阿热斯则出于爆炸中心,生死不知。 越这么想,越是有一股凉意直窜裘明的心底。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真可怕,幸亏他起码在外表和骨龄上是真真正正的小孩。 不过,罗曼居然把他们这些被保护者也给算进去……是不是太过分了? 裘明抱着突然卖乖的魂球和布灵,往盾二那五大三粗的身躯旁边凑了凑。面对他有些疑惑的眼神,他们三个一致挂起谄媚而不自然的笑。 盾二没看懂,只是向下俯视他们,沉声叮嘱:“你们先躲在一边。” “嗯?”裘明不解,“为什么?” 光是他们战斗的余波就能结果裘明的性命,还让他往旁边跑? 这些四阶贤者好像不能懂脆皮的苦。不是他说,你们也弱过好吗? 交谈中,盾二的脚边慢慢升起一个墨绿色的奇异符文,同时,他仿佛看到裘明眼中的担忧,不禁开口解释: “呆在这里更危险。” 裘明眼神一闪,还没来得及多观察这个新浮现的符文,果断抱着魂球和布灵,运起强身术就朝一边冲去,在他奔跑的过程中,地面浮现微弱的光,令他感到脚步轻盈许多。 在他将将藏起身体时,一阵尖细的嗡鸣声从远处驶来。 盾二原地不动,抬头望去。 来犯者是一只有小型鸟类体积的蜜蜂,身躯成深黄色,生有两对透明的碧绿膜翅,正高频振动着,嗡鸣声正是由其发出。 动用“观察术”拓展视野,以暗地观察的裘明眼神一动。 (御兽种属)钦原 (御兽属性)风\/木 (御兽能力) 【驭风】 【腐蚀化骨】强化毒素,令毒素具备强力心神诅咒和肉体腐蚀的能力。 【蜂王】吸引并聚集蜂群,统领蜂群时,可以逐渐增强蜂群的毒性和速度;随着蜂群数量增加,自身的心神威慑力也会随着增强;可以通过吞食蜂群恢复伤势和实力。 【究察】提高自身感应能力,足以看破一定程度的伪装和幻觉。 (介绍)虽是鸟类,却具备上古蜂类血脉,常常成为大型蜂群的首领,似乎是作为守护神兽而生。 四阶,而且是某个人的御兽。 盯准裘明不放的那只鸟具有【分解】能力,可以反向判断其具备风属性,而这只蜂同样具备风属性…… 它们背后的御使是亲和风系的翼人贤者?可翼人贤者为何要来广陆这里,他们不是很反感广陆这里国家分割的不自由感吗? 反常的是,这只蜂没有为难攻击其同僚的盾二,而是四下环视,将头部对准正盯着它看的裘明。 这使得裘明心脏一停,忙背过身,将自己缩起来。 被抱住的魂球嘴角一撇:小明子,别怂,跟它干! 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要不是布灵死命拉住他,魂球恨不得上去就给那只蜜蜂一触手。 但说实话,魂球也不傻,他现在不定能打得过,只能忍了。 等他晋入三阶……他非要把这些追杀他和他小弟的东西搦死! 决心隐忍的魂球一做到底,当即放出一个身躯不断崩解又重组的球群,这是他通过【魂仆】收集的阴河精灵的魂仆。 一道幻彩蓦然在裘明他们藏身的这片山岩笼罩并扩散,迷离的光闪耀在表面,山岩的形态在这片幻觉中层层叠叠,仿若水中的泡影,一戳即破,但让人完全分不清方向。 阴河精灵魂仆的【强化幻惑】。 在魂球的催动下,这片幻影跨过盾二和其御兽,笼罩周边河道很大一片区域。 裘明在魂球的催促下快速挪窝。 “魂球,”移到另一处山岩,裘明对魂球无奈传念,“你知道那只蜂第四种能力的吧。” 虽然阴河精灵的【强化幻惑】能力已经属于高端幻觉类型能力,但魂仆状态下的能力会有相当程度削弱,而“看破一定的伪装和幻觉”的【究察】,在那只钦原四阶实力的加持下,难保不会看破这片幻觉。 然而,钦原的视角并未随着裘明位置的转移而转移,而是在天上盘旋,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看这情况,这只四阶御兽要么灵智并不高,要么是发生什么他们未注意的变化。 也有可能真的是幻觉起了作用……魂球在这方面找回存在感,不禁骄傲双触手叉“腰”,得意洋洋。 飘在旁边的布灵却将目光放到盾二身上,十分不解。 依他看来,球哥的动作并非不必要,这可以有效测试他的幻觉能力的边界,能够影响到四阶御兽是意外之喜。 但为何迟迟不见盾二动作。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契约死亡 “咳,”罗曼虚弱地倚靠在灰色帐篷的一侧,声音缺乏力道,“我没事。” 阿热斯那渣滓留着后手,在爆炸的一瞬间脱出,威力随之降低,他罗曼自然也不会在这点爆炸中死亡。 丽莎抿着嘴,仔细端详着他衣服破口处,皮肤裸露处沾染的诅咒和污染正如同血液一样从创口流出,渐渐的,污秽的黑就逐渐被白色赶出。 人类御使在封贤中需要走出超然之路,这跟他们的种族、属性等密切相关,但是,其中的卓越之人,他们走出的道路常具有不太相同的性质,也因此获得不同于同侪的能力。 罗曼的道路给予了他对暗属性和多种污染的强抵抗力,并增强了作为植人而相对薄弱的体质。 “你看,我好得差不多了。”他浑身沾着灰尘,声音有些沙哑。 当务之急不是关注他的伤势。 阿热斯是晓者,身体素质比他差得多,伤势比他只重不轻,为了治疗自己的伤势,那疯子恐怕…… “要赶快杀了他。”尽管嗓音虚弱,罗曼却杀意凛然。 丽莎眼中充满歉意,话到嘴中却变味,只是打断他: “这次先算了,先活下来吧。” 再强的体质也经不住这样糟蹋,更何况,阿热斯也不是第一次逃走,丽莎已经习惯了。 眼见仇恨的正主先表现态度,罗曼也只得点头,改变话题: “你通知盾二了吗?” 丽莎颔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屈轶草示意: “报过平安,让他放开手脚打,也说过‘克魂’的事情。” 屈轶草是各国警卫的常备生灵武装,这其中,实力更强的高级警卫还有能力通过屈轶草彼此感应的能力互相联络。 至于“克魂”,只能说他们跟阿热斯太熟了,熟悉到能从其爆炸气息中感应到某些不属于太阴国,而独属于“克魂”的御兽气息。 当前是五月的开端,幽火上浮虚魈生,四月魂潮即将结束。可以说,适合“克魂”作乱的最佳时机即将过去了。 在上次亲身经历河谷中的那些事,丽莎本以为“克魂”今年应该消停了,谁知道又死灰复燃。 难不成是因为上次人手全灭,派人来搜寻线索? 阿热斯虽然脑子有病,但在太阴国中也属于实力前列的贤者,除了他更还有一个敌人,驱使的御兽属于“神侍”组织。种种迹象,丽莎不得不有所顾虑。 “总之,”罗曼拿出一套更换的衣物,套在破烂的衣服外,站了起来,“先把阿热斯那家伙揪出来。” 他担心那疯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丽莎点点头,在罗曼放出的默仙葵放出的光芒中变化容貌,和同样改变面容的罗曼走出角落,经过仔细观察分析,逮到一个看着七八岁、眼角留有泪痕的小孩,问道: “你有没有见过一群斗篷人,或是一片挂在天上的黑布之类的东西?” 她特意拿出一块红宝石样的木头,这里的人,即使是孩子也都了解阴燃木的价值,以此诱惑小孩,百试百灵。 但曾经无往不利的手段却失去了效果,这刚刚好像哭过的孩子只是摇了摇头,抽抽搭搭,没有理会丽莎。 罗曼上场,一样无效,却让他心中一凛,确认了一件事,向丽莎传念: 这孩子的契约御兽都被杀了。 对御使而言,契约御兽能被杀死,也就失去了手上的利刃。除非其财力强盛,可以获得能力强的生灵武装,或是人格魅力突出和运气好,可以让御兽主动认主,否则的话,这些御使的路算是彻底断了。 丽莎一瞬间想通,有些可惜地打量着低着头的孩子。 各国边界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这孩子看着七八岁,其实也有十二三岁,小小年纪就修到了心动期。一部分是因为天赋,另一部分是被收养他的父母“逼迫”的。 他们正交流着,一个正于旁边走动的成人见到衣衫褴褛的他们正围着一个哭泣的孩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们要收养孩子啊,现在可有点晚。” 罗曼和丽莎看向他,唯独孩子哭得更厉害。 “诶,你哭也没用啊,”那胡子拉碴的男人朝孩子耸肩,“御兽都死了,你养父养母也不要你了,这是没办法的。” “本来在这里活着就不容易,要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还可以契约御兽,还有未来,谁会想多养张嘴呢? “那些个人前些日子回这里,把好多壮年兄弟召走了,也带走大部分孩子,但你这不是被留下了吗? “要我说,你好好活着,将来生个孩子,或者收养个孩子,有御兽保护,兴许日子还能过得更好点。” 那男人在最后自认好心地提点孩子一句,面对丽莎警戒的表情也不气,这是在这里生存的常态,只是对着罗曼打趣: “兄弟,这是你女人啊,长得不差。” 其实几人脸上都有灰盖住,五官轮廓都看不清楚,但就身段来说,丽莎比这里的很多女人要流畅一些,没瘦得皮包骨头,也没被什么材料破坏身体结构,从而身体臃肿。 在男人的眼里,丽莎这身段就比守恩大哥的那专属情人差一些,后者可是天仙般美,光看着就能让他们这些下属血脉喷张。 根据外貌判断,这对男女混得不差,这也是男人愿意解释的缘由,结个善缘总归是好的。 罗曼握住丽莎的手腕,肯定男人的猜测,笑得脸上簌簌掉灰: “兄弟,谢了,不然我们还真亏了。” 他瞄了眼身体突地一抖的孩子,重对男人展露泥土风味的笑: “老大他们这怎么就走了,也太快了。” 话音刚落,那男人却忽然一拍双手,激动地靠前:“兄弟,你也是守恩大哥手下,早说啊!” 丽莎被强制拉郎配,又看到孩子抽噎,本想甩开罗曼的手,不料这男人这般反应,见状沉默,以待观察。 她一个学者,确实没罗曼这走南闯北的行者擅长打交道。更不用说,这植人比她更熟悉边界这里。 “哎,甭提了,平时就没啥存在感,”罗曼捏捏丽莎的手,对她笑着,“这就出外打打猎,回来时就找不到人了。” 那男人了然,不住点头: “可不是,确实走得太急,都来不及反应,接着通知时又忒快,两次都让人赶不上。” 他一拍胸脯:“所以这不是有我吗?” 罗曼眼睛微微一眯:“真的?那之后可就靠兄弟你了!” “放心,兄弟,”男人哥俩好地跟罗曼勾肩搭背,“大哥让我来看有没有漏下的人,这一下就让我找到俩,运气不错。”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盘问 在他的引领下,三人到一个相对偏僻的拐角,避开零星的行人和哭泣的孩子。 一路观察,罗曼和丽莎确实发现,这里的人口相比之前少了许多,且缺少的绝大部分都是青壮年群体。 经男人介绍,他们了解到,这些人都在两次转移中南下了。 各国边界的南部,是太阴国,以暗属性着名的国度。 据历史记载,太阴国也曾经是晖炅国的盟友,但随着时间推移,在魔力复苏的六百年间,两国的关系逐渐微妙,甚至恶劣起来。 起码就罗曼所知,驻扎在斯敖尤山脉的守军的职责,一部分是看守斯敖尤血脉秘境,另一部分就是在这处晖炅和太阴的交界处严格监守一切反常迹象。 “谢了,兄弟,其实我本来还在想你要是骗子,没想到你这么靠谱。” 罗曼对男人竖起大拇指,夸赞着。 男人,有个奇怪的“刀痕”的名字,挠了挠头,被罗曼这直白的夸奖搞得不太好意思,嗫嚅着:“其、其实,我一开始也怀疑你们来着……” 他看到罗曼和躲在他背后的女人“错愕”的表情,连忙解释道: “放心,我看到你们手上的阴燃木了。” 罗曼和丽莎的表情更阴沉了,似乎有种要动手的感觉。 “哎,你们还真是边缘人啊,”刀痕为难地抠自己的头皮,“阴燃木的意义你们居然都不知道,也真是苦了守恩大哥。” “嗯?”罗曼恰到好处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阴燃木都是大哥管的啊,用来给周围那群狗娘养的交易,”刀痕骂起周围的国家来却是毫不客气,“你能收到阴燃木,说明在大哥看来,你至少救过大哥一命。” “大哥信的人,我也信!” 最后一句话,刀痕说得斩钉截铁。 “……”罗曼低下头,沉吟一会儿才抬起头,嘴巴裂开老大,“你说得对!” 刀痕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丽莎有些等不急,插嘴道:“那大概要等多久?” “别急,不会缺了你,”刀痕瞥了她一眼,不太耐烦,“那群人不会违反和大哥的约定的,你尽管放心。” 在他看来,丽莎的急切是一种对守恩变相的不信任。 这让他怀疑这位亲切的兄弟找女人的眼光。 殊不知,丽莎也在心里嘟囔刀痕的态度,冷不丁传念给罗曼:“大哥大哥,这男的怎么不嫁给他大哥?” 也不想想,会不会有其他国家的人伪装着过来冒充他大哥的下属,以此骗取他的信任。整一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 另外……“那孩子怎么办?” 丽莎跟罗曼商量着,好半天才只收到罗曼过于冷静的传念回答: “我们管不了。” 丽莎犹想辩论,但突然一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再坚持。 边界这里并非只有孤儿,这些居民亲自生育的孩子反而更多,而一旦接收了孩子,那就意味着要接收这些父母。 将他们接到冥灵国吗?冥灵国每年都会掀起四月魂潮,这时的环境甚至比边界这里恶劣得多,居民们都不敢出门。 接到晖炅国吗?可晖炅国本身包含许多人类种群,国内的账就没有算完。而且,整个广陆,只有冥灵和晖炅国的关系相对友善,其他国家都同其爆发过战争,晖炅国对外态度是极为苛刻的。 至于寒刺、太阴和漠央,寒刺国遍地冰雪,漠央国贫瘠而广布荒漠,太阴国同冥灵国一样被黑云岛遮住,光线很暗。 况且,就太阴国国内的一团乱麻,丽莎不觉得这些原住民迁徙到那里会过多好的日子。 丽莎在须臾间想起了漠央,想到了锐澜,想到很多很多,最后在心中叹口气,放弃了。 她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完。 几人又等待了一段时间。 那个哭泣的孩子也悄然不见,罗曼只依稀瞧见,丽莎指尖一弹,似乎将什么扔到男孩的身上。 他没有制止这个行为,反而帮忙吸引走刀痕的注意力。 再过一段时间,终于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步伐匆匆的人来到这里。 这一路上,过往的行人竟对他视而不见,任其穿越人群。 罗曼和丽莎对其斗篷款式很是熟悉,这种能够屏蔽灵魂探测的能力,确切属于“克魂”的技术,外人无法仿制。 对刀痕提及的“守恩”,罗曼隐约有所印象,在他先前的调查中,这人在各国边界实力强大,可谓在居民中权势滔天。 还有,跟他上次见到的那个同情人纠缠的鲛人血脉男子多处吻合。 奇怪,“克魂”之前围剿那人,他还以为那人与“克魂”有仇怨,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罗曼暗中观察,脸上挂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试图跟斗篷人寒暄。 斗篷人却没有这心情,连忙引领三人去往一个阴沉沉的地点。 “你们就在这等吧。”斗篷人语气不耐。 “哎,”未等罗曼提意见,对其很有好感的刀痕就先表示不满,“对我兄弟客气点!” 这些阴郁的家伙一个个都不以真容现身,藏头藏尾,让人作呕。 斗篷人反唇相讥: “没脑子的东西,你以为现在很安全吗? “那个暗系贤者脑子有病,竟然去招惹路过这里的贤者,被反设计了,现在外面还打着,要不是上层的命令,谁愿意在这节骨眼帮你找什么人?” 听到这些,刀痕眉头一皱,沉下声:“怎么样了?” 在不涉及他大哥的情况下,他反而好像能够冷静下来。 斗篷人显然知道不少,这下也恢复平静: “‘神侍’的人和魂系贤者僵持着,阿热斯和另外两人,一男一女,不知所踪。” 他陡然一停,转而探过头,隔着面具,罗曼二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探视: “你们遗漏的人,也是一男一女?” 他似乎起了疑心。 眼见这斗篷人的反应,刀痕不愉快地板起脸:“怎么,你怀疑我队友?” “呵呵,”斗篷人冷笑,“你们上次也是这样,没有任何证明就要人通过,谁知道混进去什么人?依我看,你们首领就是想把整个边界都搬进去而已。” 刀痕的表情真正冷下来,开始结冰。 斗篷人犹自继续: “做白日梦罢了,太阴国也只要有价值的人,连契约能力都没有的废物有什么用。 “还不分身份召回人,难怪在这之前,根本没人愿意接收你们,一些成分都不清楚的家伙,自作自受。” 说着,斗篷人走近罗曼二人,越来越近,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而停下。 “你们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可不会信任那个蠢货。” 他表示,若不能证明的话,他不介意将二人捆在笼子里,再送到太阴国,反正也从未规定遣送的形式。 罗曼对他笑了笑,正要开口求情,手腕却一紧,被丽莎反握住。 “我是男人。”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从罗曼身边,比他略微低一些的身影发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六章 深入虎穴 此言一出,刀痕有些吃惊地瞪圆眼睛,在罗曼和丽莎两人身上不断跳跃。 斗篷人惊地后退一步,清清嗓子,眼神飘过丽莎身上的曲线: “你看着可不像女的。” 何止不像,简直天壤之别。 “那是因为,”男声极为沉稳和淡定,“这家伙觉得喜欢上我太丢人,所以在外我都伪装成女人。” 她极为豪爽地拍了拍罗曼的肩,语气却是恨铁不成钢。 尽管如此,斗篷人仍然不相信: “魔力操纵熟练的话,拟声是很轻松的事情,你这理由并不充分。” 作为回复,丽莎干脆伸长手臂。 错不了,纯爷们。 斗篷人沉默良久,同意二人留下,步伐同样迅速地离开。 剩下的三人中,罗曼有些尴尬地笑着,硬着头皮面对刀痕打量的目光。 片晌,他们只看见刀痕微微一叹,走近后拍罗曼的肩,语重心长: “哎,兄弟,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 罗曼勉强提起嘴角一笑,又听到他补充一句: “大哥说过,爱情是自由追寻,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罗曼和丽莎俱是一顿。 对了,他们忘了,这家伙的大哥疑似鲛人,这一族可能放得开了,跟他们比较起来,这例子根本就是班门弄斧,算不上什么。 一阵耳提面命,刀痕跟两人打好招呼,又起步去找另外的人。 这里相对安全,他让罗曼他们放心。 挥别以后,罗曼松了口气,瞄了眼丽莎的胸膛,哭笑不得地传念:“亏你能想出来这招。” 这里怎么说也是敌人大本营,他们最好谨慎一些,不暴露行踪。 “有用就行。”丽莎同样以传念的形式回应。 也幸亏那斗篷人到底见识有限,不了解一些能力的深入运用手段,这才让她轻松度过盘问。 “对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罗曼跟她贴得很近,也正因此才明白丽莎根本没做什么就改变了生命体征,这让他更加好奇。 哪怕是一些很强的贤者,也是需要释放出御兽才能做出一些掩饰或改变的。 当然,他也清楚眼前这位是个狠人,真做得出这种事。 “关你屁事,你想老娘给你变个性?”丽莎的意念颇为不客气。 罗曼闻言,打个哈哈就让话题过去了。 他们接下来两人组队,共同探索这片区域。 这里很乱,堆积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和材料,以表面晶莹的精神结晶和生命结晶为主。 罗曼没有客气,全都收到自己携带的戒指里。 在收取过程中,他眉头一皱,随手冒出有意控制亮度的光芒,将其中蕴含的刻印和一些手段净化。 “阿热斯那家伙还是一样,在讨人厌的地方那么小心。” 一边前进,罗曼一边向面色逐渐凝重的丽莎传念搭话,试图活跃气氛,但无奈失败。 沿途,他们不少见到一些稚嫩却新鲜的御兽尸体,甚至还包括许多青壮年的尸体,越往里走,则开始出现闭目而失去气息的孩子尸体。 这下,就算是没心没肺的罗曼也彻底笑不出来了。 凡是能见到的尸体,都是干瘪枯瘦,如同枯萎的树叶,簌簌掉了一地,想要哭诉生命的丧失又无法发声。 “看来阿热斯在这里。”丽莎深呼一口气。 他和罗曼都清楚这些尸体的异状属于暗属性能力【夺舍】的效果,它们在生前都被剥夺了生命力、精神力甚至灵魂,才会在死后显示如此景象。 像是骷髅一样不再有言语的能力,只有微风经过后的呜呜响。 不是丽莎对暗属性有偏见,属性终归只是一种力量,端看使用者自身。问题在于,截至目前,她所接触的暗属性强者都没什么好东西,以阿热斯这东西最令人毛骨悚然。 偏偏杀不掉他。 丽莎摇了摇头,把这种丧气的想法抛至脑后。 他们小心地绕过地上的身体,一是尊重死者,二也是担心会触发阿热斯遗留的什么手段。 静默前进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在极为偏僻的一个角落发现浓厚的暗系魔力。这些魔力一吞一吐,卷起风扑在人脸上,好似有一只巨兽在其内部呼吸。 他们掀开卷帘,钻进去。 这里横陈的尸体更多、更密集,孩子的身体反而不见了,只留有青壮年的身体,有的紧闭眼睛,但存在鼻息,显然还活着。 罗曼和丽莎没有妄动,不然救人不成,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在遍地尸体上方,许多斗篷人搬运着陷入昏迷的青壮年,将他们尽皆投入位于角落的一个小小的帐篷。 这帐篷将将容一人大小,没过一会儿就像吐口水一样把尸体吐出来。 浓郁的暗系魔力从中冒出,渗透进入这个巨大房间的骨架,各处都有一丝丝黑雾状的魔力飘出,犹如其内部烧着火焰,烟也从其内部透出。 罗曼早在两人身上布下隐匿效果,以贤者的修为融于四周,将气息降至最低点。 这样做的效果不差,起码那些在空中来来回回机械式飘游的斗篷人都为注意到他们的前进。 终于,二人在隐匿状态下悄悄接近那个小帐篷,贴着墙打听里面的动静,只听见转轮一般的声音,应该是暴乱的魔力掀动的声音。 看来,阿热斯这家伙受的伤真的不轻,就连魔力都无法精确操纵,以至于在恢复过程中都那么勉强。若其控制力强些,怕是也不需要牺牲那么多边界的人来恢复吧。不过他也不会在乎这里人类的性命就是了。 也不晓得这其中有没有刀痕正在找的人,似乎可以从中做些文章。 罗曼向丽莎示意,相当谨慎地将魔力聚为一只远程操作的手,设下层层隔离的屏障,保持相当路程,拉开那帐篷的帘布。 墨黑的魔力蜂拥而出,房间中的空气粘稠起来,犹如突然坠入水下。 在这些黑暗的无差别覆盖中,光影变得颇为微芒,陷入混沌,失去明显的交界。 帐篷内,空无一人。 果然…… 罗曼却并不惊讶,拉着丽莎迅速退出,但光影环境的转换只在眨眼间,他立刻失去了运用光系魔力行使遁法的能力。 所有的斗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道道沉重的坠地声接连响起。 那些昏迷的人们依旧睡得极沉,好像没什么能叫醒他们。但斗篷人们一反常态,俱是把头部的斗篷机械式地转向二人,齐齐出声,汇成一个响亮的、如同野兽的声音: “你们来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能力活用 “啧。” 罗曼将丽莎护在身后,斜着眼睛瞥这些被阿热斯完全夺舍的人。 在他们身后,一片坚韧的光幕逐渐织成,切割黑暗,向四周蔓延开来,就像渔网打鱼那样困住了这些机械运动的斗篷人。 打交道也有那么久了,他们很清楚阿热斯这走到哪就夺舍到哪的恶心毛病,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一圈无形的气场笼罩了这片巨大的场地。 光幕收缩的行动顷刻间放慢,甚至因为其内部的斗篷人剧烈的挣扎而开始崩裂,散出点点金光。 与此同时,罗曼和丽莎的精神开始萎靡,体力下降得厉害,每每有所行动时,都感觉四肢变成了沉重的石雕。 他们被【堕不为】领域遮盖了。 就连空气中的光暗魔力也被其影响,像做慢动作那般极其缓慢地移动。 这是想拖延时间?罗曼心中一动,通过契约沟通默仙葵。 只见,这片房间的边缘地区,尸体横陈较为密集的地方,一株细小的细苗迅速生长,眨眼间就长成三四米高的向日葵成株。 它无风自动,转动花盘,对向罗曼二人,发射一道宽至半米而亮度柔和的光带。光带落在二人身上时,他们滞缓的气血当即一通,整个状态都舒畅几分。 罗曼通过默仙葵的【辐射】能力来增强他们能量的强度,以此抵抗【堕不为】的削弱。 他也不担心此消彼长,这株默仙葵同时具有【强化汇灵】和【强化再生】的能力,在魔力持续性和生命力再生方面都极为优越,不怕阿热斯采用车轮战。 这片地方的黑暗突地鼓荡,对准那株发光的默仙葵,但不等黑暗有所动作,默仙葵就分裂成数道光束,打向不同方向,在墙上、坑洞里或角落汇集大量的光系魔力,照亮周围的同时生长出新的植株。 这是对【汇灵】、【寄生】和【再生】能力的联合运用,通过提供充足的魔力,激发种子的生命力,逐渐发育成花海。 给它们一段时间,甚至足以完全改造这片黑暗区域。 然而,不说发出光束后即刻崩解的个体,这些向日葵崩解的动作一旦慢上一些,马上就会染上深邃的黑,化为粉尘,生命力被特殊的存在吞吃干净。 它们的生命被夺舍了,自身的魔力也被阿热斯占据。 这片场地又被分成两方,一方在罗曼,不断通过默仙葵的能力改造环境,抵抗削弱,一方在阿热斯,藏匿于暗处,不断夺舍默仙葵,阻断其行动。 在这片地区的天然的阴影环境下,阿热斯凭借地利勉强与罗曼打平,但也逐渐败退,被光点亮的地区原来越多。 这本是令人欣喜的情况,说明阿热斯受的伤还未痊愈。 然而,罗曼注意到,那只不断夺舍的左道窃龙似乎又开始积攒光系魔力。 “丽莎,别耽搁了。”罗曼传念给丽莎,再给这狼人疯子时间,不定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担心丢命,但这家伙可不怕。 收到传念,丽莎浑身冒起交织的两种火焰,张开一只手掌,在斗篷人们的扭动中掀出一团火焰风暴。 她其实和那个孩子一样,没有任何契约御兽,只是利用虚魈和伤魂鸟的特殊,驯服它们后强行附体,以此驱使它们的能力。 这导致她会承受额外的负担,所以罗曼不希望她滥用能力,只在必要的时刻动用。 这些暗属性贤者无孔不入,阿热斯更是其中翘楚,但只要杀掉他们夺舍的大部分人,躲藏的暗属性贤者自然被严重反噬,最终死亡。 这里的人属于“克魂”,他们不需要留手。 “啊!” 一声声惨叫在斗篷人的口中破出口腔,阿热斯似乎只夺舍他们的身体控制权,但将感官能力留给了他们。 他们如同火焰中的昆虫,蜷缩在一处,彼此挤压摩擦,在黑灰中烧出一片又一片余烬。 “嗯?”罗曼的眼神一凝。 火影并未被烧光,而是抱成一团,渐渐的,血肉蠕动,骨架掀开,嫁接于一处,一只只御兽被迫从他们的精神空间脱出,同样沾染上这火焰,和他们的御使的血肉融合为一。 “还真是心急。” 这一次的声音很是粗哑,并不疯狂,反而十分冷静,夹杂有戏谑。 罗曼绷紧身体,正要暴起,忽然被一股压力砸得跪到地上。 “咳。” 他艰难地抬头,发现头顶黑暗犹如塌陷了一大片,直直沉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以直觉准确为强项的行者,先前也从未察觉到有这东西。 踏、踏、踏。 悠远的脚步声。 “丽莎,跑。”罗曼的身体模糊起来,仿若下一刻就要融于虚空,但在黑暗的注视下,他浑身一震,吐出一口血,无法融入环境,反被震伤。 丽莎没动,眼神突然空洞,站在远处。 向日葵花海陡然激射出大量的光剑,通过【辐射】强化其威力,齐齐扎向罗曼的上方,却如泥牛入海。 不对,还是有效果的,但黑暗淡化的程度实在有限。 在罗曼有意的培养中,这株小一号的默仙葵更偏向于木属性,强化对生命力的操作,但同样的,它的光系能力相比另外一株要弱得多。 但罗曼在被压制的那一瞬间已经失去召唤御兽的能力。 火焰已经烧到他附近,正要攀延他的手臂,却好似左右两边都被风吹着,摇摆不停。 “哦?有毅力……” 脚步声终于停了。 从阴影中走出一个体毛旺盛的健壮身影。 这是个强壮的男性狼人,墨蓝近乎于黑的发色,双眼是黑色,但眼眶红得似血,耳朵很尖,面部线条极为深刻。 他的身体看着不太协调,躯干部分略显瘦削,但双臂极其强壮,如同一柄斧头。 熟悉得让罗曼他们恨不得生撕的脸。 “唔,”阿热斯弯下腰,将拳头至于嘴前,像是对朋友那么说着,“你这样不行,太累。” 说着,他一边手臂如斧头般劈下,剁在罗曼一边身体上,发出两声脆响。 罗曼闷哼一声,失去支撑力,趴在地上,他确定自己一边的肩胛骨碎了。 另一声却来自阿热斯的手,它不自然地垂下,像翩翩落下的树叶,频繁地颤。 阿热斯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激动且诚恳地说: “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你刚才的姿势多累啊,现在是不是轻松多了?” 罗曼没搭理他,咬牙沟通精神空间。 他心知又中计了,但阿热斯绝不会直接杀了他们,便竭力寻求生机。 光和暗相生相斥,他走的超然之路也不同于其他人,阿热斯想要夺舍他绝非那么容易。 丽莎突然抱着头蹲下,满脸冷汗,眼神在疯狂和坚忍中不断转换。 站久了,阿热斯感觉有些无聊,高扬着头,冷冷地说:“你在召唤御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诓骗 罗曼并不惊讶他能看出来。 有一刹那的工夫,他甚至觉得精神空间中的默仙葵呼之欲出。 但在下一刻,阿热斯点了点手指。 仿佛时光倒转,罗曼即将接近目标的感悟向退潮一般逐步消泯。他怒视满脸笑容的阿热斯,这个体毛茂盛的狼人却突然变得十分热情:“你要召唤御兽,我来教你。” 说着,他向丽莎的方向勾手指,丽莎的眼神突然变得冷郁而疯狂,走着正步靠近罗曼。 听着乍起的脚步声,罗曼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但他连转动脖子都做不到。 五阶御兽他也不是没见过,但这片黑暗绝对不是由普通的五阶御兽施展的,强度高得离谱。 嘶! 利器割破丝帛的声音突起,罗曼的双眼顿时瞪大,嘴巴大开,血液汩汩冒出。 在他背后,丽莎的手中握着火焰淬成的剑,一下将罗曼的背部捅个对穿。 四周的光芒突然大盛,阿热斯的身体突然模糊不少,他看向周边强盛的光,嘴巴开心地咧开,上眼脸抬高,眉头却烦恼地拧成一团。 一条浑身漆黑的脉龙在他身后乍现,又瞬间消失。 光芒瞬间削减,默仙葵就像遭遇生平难解之敌,谨慎地收敛行踪,跟左道窃龙僵持。 “怎么样,”阿热斯的语气突然漫不经心起来,高高在上,“这些舒服了,能召唤御兽了吗?” 丽莎握住的火剑亮起,一股火焰扑向罗曼的伤口,将暴露的血肉烧焦。 “额……”罗曼冷汗顿出,压抑痛呼,却悄然松了口气,“多谢。” 没了火剑阻挡,又有恢复清明的丽莎帮忙止血,他身上的贯穿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你。” 阿热斯看着表情冷峻的丽莎,不断后退,眼睛忌惮地黏在她手里的火剑上。 “卑鄙。”丽莎爆冲至阿热斯面前,扬起火剑猛劈。 一道道挂着火焰的剑光劈空而破,尽皆朝阿热斯的死门砍去。 本来略显慌张的阿热斯却突然脸色一肃,原本玩乐的态度一转,极其庄重地对待这些攻击,又好似提前预知剑刃挥动的轨迹般一一避开,甚至有所预谋地动用操作术,于丽莎力空时击打其关节的脆弱处。 丽莎眼神一变,像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浑身火焰暴涨,手中的剑被凶焰煅成深红色。她向后微倾,集中注意,猛地向前刺去。 又急又躁的情绪猛地从阿热斯的心中冲出,一下令他头晕脑胀,试图打断的行动停止。 周围的黑暗蜂拥而至,突破默仙葵的封锁,化为锁链套向丽莎。 自罗曼被控以后,丽莎便对这片地区的性质有所谋算。 她身体一闪,使用虚魈的能力,将自身强行转化为半透明的精神体,霎那间穿过黑暗的墙,把剑身利落刺进阿热斯的身体。 “啊!” 阿热斯的胸膛被火剑捅穿,就连血液也被彻底蒸发,火剑好似把剑身嵌进血肉,牢牢钉在他的心脏上。 被他的心念影响,黑幕狂乱地摇荡,撞出暴风,将场地内部的物件和尸体扔得七零八落。 “呼呼……” 火剑腾起一股白雾,彻底消陨,丽莎强撑着眩晕站直。 她的感官和身体能力被阿热斯夺舍了相当部分,就连短时间的激烈战斗也无法负荷,靠着心中的仇恨方才拼出一股气势。 身体越来越烫,关节由于过度用力而发酸,隐约有种皲裂感,皮肤似乎也不堪重负。除了焦黑且火红的双手,丽莎一边的口袋也越来越烫。 “罗曼,你好了没?” 她尝试通过精神呼唤同伙,却如石沉大海,顺手插进兜里,摸到滚烫的屈轶草时,心中一凛。 这时,一束晨晓清光终于刺破黑暗的掩盖,将这块幕布撕个粉碎。 丽莎扭过头,却看见罗曼略显狼狈地指挥另一株大一号的默仙葵,和一个体态畸形、浑身淌着岩浆的火影缠斗。 他警示般地瞥了丽莎一眼。 这让她猛地回头。 原来抱着自己颤抖起来的阿热斯竟然面貌一改,变成了一个朝地面滴着眼泪的小孩子。他的神态有些熟悉,直到他犹如凝固冰块般的精神力发散而出,丽莎才认出他。 他是那个御兽死光、被边界的养父母抛弃的孩子! “哈哈哈哈!” 一阵沙哑却刺耳的狂笑声从黑暗的另一边传出,衣着破烂的尖耳狼人从藏身处走出,欣赏丽莎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给自己鼓起掌来,狂笑后摸着眼泪,饱含恶意地解释: “光系可真是好用,只要稍微折射一些光线,就能蒙蔽一个限制感应的人。 “我刚刚的表演得怎么样,你开心吗?” 正说着,他突然弯腰捧腹,“呜哈呜哈”地又哭又笑,眼泪都撒下地面,嘴角癫狂地抖: “傻娘们,不高兴吗,嗯,不高兴吗?哈哈哈哈!”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丽莎没被他完全控制,不然她捅穿的应该是罗曼的脑子,一如他承诺的那样,帮罗曼的脑子开了瓢,不就能把他精神空间中的默仙葵放出来了吗?多简单的事情! 可惜这傻娘们还以为自己多厉害,能杀了自己。 杀了自己? 杀了……阿热斯一下子面无表情,又一下子脸色沉底,阴郁得可怕,冷眼蔑视被打击得无神的丽莎,嘴角猛地掀起,又猛地抿住,抖动不停,好似身体内有两个人在争斗。 丽莎面前的孩子气息越来越弱,在她的呆滞中慢慢垂下头,闭着眼审视自己胸膛处破出的洞。 恍然间,孩子的气息一盛。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丽莎,眼神逐渐清明,酝酿泪水,嘴唇开始蠕动: “我、我没有见过那些斗篷人。” 瘫坐于地的丽莎一怔,这是对他们提问的回答。 可是,这孩子已经死了,被自己杀了,所以…… “我、我的御兽都死了,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大哥哥,谢谢……”他含着泪,勾着一抹轻轻的笑,仰视丽莎,嘴角留有血迹,“谢谢你,只是我现在也要死了。” 在他眼里,尚未变回原来身材的丽莎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墨绿色的种子。 这是网蛇榕的种子,这孩子并不认识,但却知道,只要将魔力注入其中,就能令其在短时间内发芽,长成一条怪藤,有很强的绞杀力。 那时,他经过几次实验,弄清楚使用方法之后,又惊喜又胆怯地捧着种子。 他的精神力早因为过度修习精神修炼法而凝固得堪比岩石,但魔力境界还在,足以催动这枚种子。 即使御兽全部死亡,有这种子,只要好好使用,他还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但不知怎么的,他一睁眼就感觉到胸前烧灼的疼痛,同时又接收一段记忆,明白正是眼前的大姐姐送种子给他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附体乖龙 小孩觉得,自己就算不能报恩,至少也要好好道谢。 这是他养父母不停在他耳边强调的。 人要知恩……小孩捧着种子,递给丽莎。 “丽莎!”罗曼的暴喝传来,又被嘶嘶的火焰喷吐声遮盖。 你怎么确认这孩子没被阿热斯这变态夺舍? 对面的丽莎明白他的意思,直直盯着孩子,余光盯紧在旁悠闲观望的阿热斯,抬起手,却在空中停住,收回来,欲动不动。 她兜里的屈轶草具有【治愈】的能力,可以拖住这些伤势,延续一些时间。 但万一这孩子是阿热斯夺舍后装的呢,更何况,即使不是伪装,他仍然被阿热斯控制着,阿热斯就在旁边看着,时刻会化为敌人。 帮了这孩子,可能资敌,可是不帮他…… 罗曼则被阿热斯设计,和丽莎分开,本就没完全痊愈,被附体乖龙拖住,无法过来支援。 丽莎踯躅着。 时间持续的时间不长。 但小孩子满含期望的表情逐渐低落下来,眼神在生命的流逝和失望中落寞,捧着的双手分开,任掌缝间的种子掉在地上。 “这样啊……” 他只是被抛弃的人,这个大哥哥能够随手给他一个生灵武装,想必来历不凡,怎么可能真看得上一个弃子。 “真的谢谢……” 他闭上双眼,不再期待什么,胸口的洞扩大的速度突然加快,终于被由内而外灼烧为一堆灰。 丽莎愣愣地看着,心中沉甸甸的,却强提精神,戒备阿热斯随时的攻击。 这个一直没有动作的狼人却双手支住膝盖,哭得直不起腰: “我刚才可没有控制那孩子啊……” 丽莎面色微微一变。 “那孩子,”他摸着眼泪,嘴角不可遏制地勾出巨大的弧度,近乎顶到鼻子,“是个好孩子啊!” 阿热斯是知晓丽莎的真正性别的,但那孩子不知道。 阿热斯是明白丽莎的经历的,但那孩子不知道。 是丽莎杀了那孩子,未与那孩子最后说句话,也没回应他的道谢。 “哈哈哈哈!” 阿热斯突地仰天大笑,压抑而畅快,犹如在笑中哭泣。 一道正午烈阳般耀眼的光束遽然刺向他的方向,阿热斯身体一侧,那光束仿佛撞到什么东西,被迟缓一瞬,也正是在这一瞬,阿热斯顺利躲过。 他突然面色凝重,但嘴角颤着、肩膀抖动地看向死死盯着他的罗曼,手中一挥。 地上的墨绿色种子突然迅速萌发,刺出绿得发黑的藤蔓,纠缠住一时不查的丽莎,绞着她的脖子,开始跟她搏力。 丽莎脖颈处的红痕越来越深。 大多数被定义为“生灵武装”的生灵并不具备认主的能力,谁能获得其操纵权,它们就履行谁的命令。 “呜。” 丽莎本就因为同时激发虚魈和伤魂鸟,以及后来的爆发而脱力,在仅一瞬间的失神中被这网蛇榕牢牢捆住,几近窒息。 罗曼感到焦头烂额,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却忽然神情一动,镇定起来,专心同附体乖龙操纵的混合怪物战斗。 “呜……这么快就来了吗?” 阿热斯察觉到罗曼的神色变化,马上想通其中关键。他刚说完,就意料之中地捕捉到罗曼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怒,轻轻阴笑,悲伤而阴郁地表示可惜。 玩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就在这时,庞大的穹顶如筛糠般剧烈摇晃,从上向下撒了一地土灰,过了不久,黑暗的屋顶处破出一个洞,沙土卷携几个小小的身影,平稳落地。 裘明三个刚落地的那一秒,立刻撒丫子往旁边跑,尽量避开盾二他们的战斗。 虽然战况是盾二压着对方打,但对方契约的那个不明液体实在太恶心了。 他们向前跑着,却意外遇到正和火影对峙的罗曼。 “草,”罗曼瞪大眼睛,“你们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阿热斯对遮盖上空的黑暗幕布具有控制力,通过其蒙蔽了罗曼和丽莎的感知,包括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力。 现在回想,那个盘问他们的斗篷人应该早被阿热斯夺舍,接受到刀痕的消息,却碰见罗曼和丽莎。依照罗曼对这疯子狼人的了解,他绝对在第一瞬间就认出他们,但隐而不发,直到图穷匕见之时才彻底暴露。 当然在那之前,他不会介意逗弄二人取乐,就像他现在在做的那样。 一个热衷玩弄对手、擅于伪装、精于算计的疯子,裘明他们现在可没资格跟他硬碰硬。这些脆皮可没一个经得起折腾。 感应到裘明几人的加入,火影微微一抖,分裂出一条细小的岩浆流,朝裘明等人的方向奔涌。 罗曼的表情冷下来,双眼冒出青蓝的光,与他契约的默仙葵扇出片片光影,又一次将火影染得五颜六色。 火影分崩离析,体型矮小的黑色影子一闪而逝,火焰再次熊熊燃烧,碎裂的肉块再次组合。 裘明眼球抖动。 (御兽种属)附体乖龙 (御兽属性)暗\/魂 (御兽能力) 【同化夺舍】强制和目标精神与身躯同化,自身精神隐藏在目标之内。 【惰不为】 【爆发】强制点燃同化对象的魔力和精神力。 【逆鳞】 (介绍)血脉异变的神龙种,摆脱气运之责的同时丧失有关气运的能力,该种属不喜亲身劳务,转而同化操纵外人,但其粗野的行为常使被操纵者身负重创。 “叽。”好不要脸的能力。 魂球拉着裘明,和布灵飞来飞去,躲过在碰撞中溅起的热流,不忘吐槽同步接受到的信息。 罗曼爆发属于植人的能力,增幅契约的默仙葵,令之压着火影打,这才让三个家伙稍微有喘息之机。 另一株小号的默仙葵仍然在和藏于暗处的左道窃龙僵持着。 每当默仙葵扩大花海,占领黑暗时,数量增多的光暗分界都会给予左道窃龙更多的【暗遁】空间,此时,它就会夺舍一部分向日葵,破坏花海连接的同时,反攻默仙葵。 默仙葵不能制造出那种光暗混沌的环境。 一是此处本就充溢着黑暗,任何光线都会显得尤为明显,进而产生光暗分界;二是微芒的光下,其光系能力的强度会显着降低,做不到重伤左道窃龙的作用。 敌人还是一只皮糙肉厚的脉龙种。 对左道窃龙而言,这点亦然。它的精神诅咒会被色散出的状态迅速抵消,也不能直接夺舍默仙葵的主体,只能轻微干扰其行动,通过【血脉钻研】获得的光系能力在强度上又远逊于默仙葵,伤不到它。 故而,他们一直都无法消灭对方。 哗啦啦。 似乎是流水的声音,但在这里却颇为突兀。 这个基地并未建立在阴冥河的河道附近。 它们的动作齐齐一变,尤其是左道窃龙,它一个闪烁,下一瞬就距离远处很远。 墙突然破了,涌进来大量混杂墨绿、鲜红和深蓝色的液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章 穷途末路 这液体十分粘稠,如同胶质,闪着微弱的光,流淌时如入无人之境,沾染上的东西瞬间溶化,化为其一部分。 默仙葵催生出的分体在奔涌的毒流中不安地抖动,于接触的刹那间,枝叶凋萎,所有的光都被腐蚀,顷刻死亡。 面对这种情况,这株大号的默仙葵迅速掉落枝叶,浓缩为一颗种子,飞向罗曼,绕着他旋转。 相对安全的另一边,裘明抱着布灵和惊方的魂球,在他们连连催促下看向那片渗进的“水”。 早先,他连连躲避,根本顾不上分析其信息,但现在有罗曼罩着,算是有些余力。 虽然他宁愿什么也没发生。 (御兽种属)五毒萃 (御兽属性)风\/气\/木 (御兽能力) 【混合血脉】 【自我淬炼】 【强化侵蚀】 【瞬杀】 (介绍)混合过多血脉而体态崩裂的不明活物,以类似液态的形式存在,内含毒性极强,触之即溃,连本体亦会被毒性污染,精神混沌,不能沟通,仅依据不成其血脉的血脉本能行动。 裘明还没看仔细就被面色阴沉的罗曼拽到后面。 这个植人嘴里没停: “嘿,弱就承认自己弱,你才多大,能强到哪去?挡前面不要命了?” 裘明看了看他,没反对,也没赞成。 这个植人在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挺好的。 “哎都怪你,我找不到丽莎了,要是把你换成丽莎多好。” 裘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种把魂球撂到他头上的冲动。 头顶的碎碎念还是没停,两株向日葵在旁边闪耀,放出刺目强光,交相辉映,这液体令人作呕的颜色竟也发生某种变化,自发退回去,没有接着袭击。 然而,伴着这令人生畏的一幕的,是罗曼嘴里可惜的絮叨。 这个植人没救了,估计他到死都会惦记着自己的情人。 待那颜色诡异的潮水退去,从中竟活生生滚出一个粗壮的身影,全身发黑,没什么特点,唯一不同的,他浑身抽搐,七窍流血,踉跄地赶到阿热斯旁边,却一个不稳,栽倒在他脚边。 和五毒萃的合体似乎对他产生了严重的反噬。 略显嫌恶地撤回脚,阿热斯俯视他,眼神冷漠,嘴角笑着,抬脚狠跺在这人身上。 这个刚解除和御兽合体状态的御使被踩得闷哼不断,嘴部好似微型喷泉向外飙血,血液在最后只是无力地从嘴角流出。 “没用的东西。”阿热斯冷冷地道,戒备地盯着远处的粗壮身影。 盾二放下抱起的丽莎,向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多谢。”丽莎眼神复杂,礼貌地道谢。 她和盾二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所以才会主动避开莱德那一帮由他领导的警卫。 前面的高大背影轻轻点头,脚边浮出一个绿色的符文,慢慢放大,长久地旋转。 (御兽种属)荒谬荆锁 (御兽属性)木\/魂 (御兽属性) 【强化寄生】 【心神诅咒】 【精神转化】 【理念】 (介绍)负刑咒枷感悟御使道路、突破极限而生的进化体,摒弃被诅咒的藤蔓,换之以纯粹的符文形体,对有悖常理的理念具有超常的适应力。 “盾二。” 罗曼领着裘明几个,从默仙葵上跳下,挑着眉,瞄一眼神情有异的丽莎,没再说什么。 多亏那个被他穿透的洞,罗曼大体明白阿热斯在刚刚做了什么。 这狼人又在整些破坏人性的烂活。 那是个两难的选择,换做谁都一样。还是先让丽莎静一静吧。 他们对面,脚踩壮汉的阿热斯冷冷地盯着他们,嘲讽地说:“这下来全了?” 此时此刻,他表现得最像一个正常人。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正常人。 盾二保持沉默,以其为中心,一圈无形的波纹荡涤四方,己方全都精神一清,被强制懈怠的心神终于得以绷紧,缓缓恢复活力。 他契约的修沙弥,前身为禅砂,源自冥灵北部、环境相对恶劣的修魂戈壁。在那里,生为沙团、性情平和的它们为自保,逐渐衍生了【枯山水】的领域。 发动之时,它们会将场地中的存在以某种规律排布,从而对生灵的精神造成某些影响,增益面为宁心静气、恢复精神,削弱面则为浑噩心神和施加幻觉。 【枯山水】属于领域,单体作用强度肯定低于纯粹的净化类或精神类能力,但盾二契约的修沙弥并非和它的主人一样位于四阶,而是五阶。 实力压制下,由附体乖龙施展的【堕不为】顿时有如遭遇强大的阻力,不断消退。 和盾二的轻松不同,阿热斯突然捂住自己的脸,眼珠居然混乱地、不对称地转动起来。 他捧着腹部,弯起腰,脚上使力,在脚下同侪的惨呼声中张扬大笑。 一个黑影从他在地面的影子中钻出,正是左道窃龙。 黑曜石一般晶莹的外表,爪子处却熠熠闪着银光,龙首正中倒生一撇亮银的弯角,角宽而不锐,仿若尖顶冠冕,整条龙不像见不得人的强盗刺客,反似遁匿黑夜的天生贵族。 事实上,只有在太阴国达到一定地位的人才能获得左道窃龙的幼崽,而且,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将其培育成左道窃龙,而非使其在成长中血脉劣化。 另一道燃火的黑影也赶到他身边。 “啊!” 突然,阿热斯脚边的男人又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 阿热斯好像对他做了什么。 盾二当机立断,脚边的绿色符文发光,从阿热斯的眼中、耳中和口中尽数冒起纷扬的绿光。 阿热斯退后一步,体表蔓生诡异的绿色纹络,发黑的肤色快速苍白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黑色幕布一震,如天塌般降临,挟千钧之势砸下,将乍出的反重力、突起的沙尘和明亮的黄光全部镇压,但余留一丝空间。 盾二催动荒谬荆锁的【理念】形成反重力,再通过禅砂和乌瑞亚合力,扛住黑幕的侵袭! 五阶御兽的黑暗能力——阿热斯的最大依仗已然被破解。 罗曼眼神一闪,双眼再次冒出青蓝色光,对契约御兽的净化能力进行增幅。 两株默仙葵瞬息舒展枝叶,光束四射,所至之处生发花海。花海无风摇曳,晃荡着他们发出的光柱,巨量的光系魔力围绕在罗曼几人附近,将这片黑暗修建为一片光的乐园。 光芒吟唱着,透过黑暗,在阿热斯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印子,烧焦他身体表面的纹路。 “哈哈哈!” 狼人突然仰天大笑,骨骼扩大,肌肉块垒突出,体毛飞速增长,厚实地铺在体表,竟然挡住四阶光系御兽的攻击。 他黑色的双眼冷沉下来,面上露出狞笑。 脚踩的壮汉彻底昏迷,身体发出一股透着死气的黑。他还没死,不过也快了,暂且吊着一口气。 阿热斯一脚将他踢开,二人身影倏忽不见。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五毒萃 “为、为什么……” 阿热斯的耳中响起一声虚弱的质问,来自那个斗篷人残留的精神。 他嘲讽地频繁勾起嘴角,又突然放下,好似面部抽筋。 “没有为什么。执行任务?无趣,你们这些无趣的死了就行。 “同伙?这不就是用来背叛的吗?” 在他的命令下,附体乖龙再次施展同化夺舍,将距离其最近的向日葵花海、具有魔力的物件和尸体一并同化,连着尚未烧融的肉块一块合体为巨大的怪物。 和上次不同,这龙这回和自己的御使以及左道窃龙合体,能力强度大幅提高。再有阿热斯连接自己那位同伴的精神空间,暂时将其全部御兽夺舍并合体,最终产生出一个浑身黏腻、散发奇臭的不明物体。 起码裘明看向它时,满眼都是问号。 好恶心,这人就不觉得反胃吗? 与此同时,他们所有人头上的黑幕开始鼓荡,一丝丝黑色而发亮的火焰从其边缘点燃,爆发出强盛的气势和狂乱的魔力,令盾二承受的压力一增,双腿陷入地面。 “这疯子!” 罗曼破口大骂,身躯消隐无形,大号默仙葵光芒大亮,分出片片幻彩之光,犹如被风吹起的布匹而飞入空中,将蠢蠢欲动的火星抵消。 阿热斯试图点燃幕布,将其力量全然释放,其中蕴藏的力量足以将这里夷成平地,包括他自己,无人可以幸免。 黏腻的合体生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就连默仙葵通过【强化寄生】分裂的种子都无法发芽,花海的面积正不可避免地一缩再缩。 罗曼和盾二目前能做的就是撑下去,无论是幕布的力量,还是阿热斯此时的合体状态都是有极限的,尤其是后者,有那壮汉的前车之鉴,阿热斯并非五毒萃的御使,仍然将其吸收合体,受到的毒性反噬绝对不轻。 坚持就是胜利。 等等,反胃……布灵想到什么,突然变小,钻进裘明挎着的小背包,从中掏出一个布袋,拿出一个漆黑中蕴含多彩的饼干。 这番动作引起裘明和魂球的注意。 “布灵?”魂球碰碰他,触手指着饼干询问。 布灵没有马上回答,眼神特亮,点在饼干上,将之隐蔽地扔在那坨不明物体附近。 留意场面变化的罗曼看向他们三个,心情不太畅快: “你们又干什么?” 他对这几个连三阶都不到,就是喜欢搞事情的搞事精颇感头疼。 裘明这小矮个平时看着很怂啊,怎么忽然那么有胆量? 没等几人回答,那块被布灵扔去的饼干已经悄然融化为影子,和不明物体纠缠在一起。 它被布灵激发后,本身魔力流转,【夺舍】的能力自动触发。 饼干稍弱的夺舍能力,和那不明物体融入两只暗属性龙种后的夺舍本能互相作用,令饼干被化为阴影,被更强的一方吸收。 转瞬间,饼干的能力已经生效。 只见,那形态异常的活物一个激灵,体表的某个地方兀然鼓起,像肿瘤一般越长越大,簇集大量的精神力。“肿瘤”之外,活物则像抽风了一样,分裂出液态的、鞭子一样的触手,向外撒着颜色古怪的毒液,癫狂地肆意挥动。 触手不时会打到它自身,在滑腻、闪着鳞块状光斑的表皮上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两株默仙葵共同将一道巨大的光柱打向触手旁边,点亮一个耀眼的光圈,将那些脏水悉数升华,但光芒暗下,不明物体的活动反而更加疯狂。 合体以阿热斯为核心,而狼人对光系魔力极为敏感,对其会剧烈反应。 在阿热斯放开对自身的压制后,他就失去了对光系魔力的抵抗力,一旦被罗曼的攻击刺激,就很有可能发狂。 这是狼人一族的种群特性。 布灵丢出的幽灵夹心饼干能够起到如此显着的效果,也有一方面是受此因素影响,另一方面则是饼干属性确实跟那怪物相合,又是从内而外起效,所以消化得很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个瘤越长越大,拖累那怪物的行动,像一颗圆形的钉子,将之钉在一个小型的圆圈里。 罗曼见机,御使默仙葵将那个肿瘤猛地刺破。 轰的一声,那肿瘤处因【吸神】而聚集的精神力和少许魂系魔力都被光束引爆。奇形怪状的活物像片破布一样被爆炸掀飞,烂得零零碎碎,所含的污秽被净化大半。 它掉在地上时,就连蠕动的气力也没了,就是条没头没尾的抹布。 罗曼分出一株默仙葵,护住丽莎和裘明几人,和另一株默仙葵合体,飘去那里探视。 这是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如果阿热斯没死,他不介意送对方一程。 看盾二仍然吃力,连话都说不出来,罗曼怀疑这疯子还是没死。 被默仙葵枝叶遮挡的地方,裘明三人的状态可以说是最好的,见战况终于明朗,他们放松下来,彼此对视,点了点丽莎,问:“你没事吧?” 他们不清楚丽莎遭遇了什么,一直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到底和对方一同抗敌过,双方勉强算过命的交情,关心下对方的情绪,也是情理之中。 起码裘明是这么想的。 然而,丽莎不这么想:“没什么。” 看着这几个十几岁的小孩,她的心情更差了。即使心情好些,她也不希望跟孩子分享心里的情绪。 就在这时,魂球、布灵和裘明身体一抖,金黑交加的光影从他们身边爆散。 四道黑影突然显形,被这光影缠住,扭曲后炸开。 丽莎和裘明他们都被这势头一冲,跌倒在地上,而后爬起。 “哈哈哈…… “呜额……” 仰头望去,倾耳细听,黑暗像波浪一样涨涨停停,到处都是乍然响起的笑声和哭声。 粗哑,跟破锣嗓子一样的声音。 阿热斯还没死。 他们急忙扭头,发现罗曼被天空下坠落的黑暗捆绑,巨量的黑暗正挤入他的口鼻,令其挣扎幅度越来越弱。 怎么回事? 布灵黑色的眼睛突然发亮,瞳孔内似乎藏有星辰,让裘明看向天空。 受他指示,裘明眯起双眼,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幕布的某个方位。 通过天赋贯穿黑暗的粉饰,那里飘浮着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眼眶发红的壮汉,在他周围,黑色魔力转动,充盈着活跃的黑暗。 暗属性的力量。这跟“克魂”的权限表现明显不同,属于亲和暗系的衍生操作。 这个人亲和暗系?不对,如果他亲和暗系,那就跟五毒萃属性不合,不可能在没有空间波动的情况下将面积那么大的毒流收回。 “叽。”魂球最后看见那个壮汉的位置,非常警惕。 这个人充满恶意,和刚才那个疯狼一模一样。 丽莎不像裘明三个那样直接“看到”壮汉,仍然咬牙切齿地盯着笼罩住罗曼和盾二的黑色螺旋: “阿热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后手 他们的处境相较之前还要糟糕不少。 阿热斯一脚将那壮汉踢进黑暗,罗曼想找也找不到。 现在看来,这果然是他的后手。 他早在夺舍壮汉之后,就打算用自己的本体吸引火力,让被自己夺舍的壮汉暗中下手,接着夺舍这片幕布。 在丽莎心生忌惮时,阿热斯的想法却非常简单。 他厌恶不听话的道具,包括这片幕布,也包括罗曼和丽莎等人。 后者对他深恶痛绝,逮到机会绝不会放过,事实也正如他所想,令他颇为满意,果真是有意思的道具;但前者顶着上司力量的名头,却不会任他施为,令他颇为不爽。 夺下这片幕布,再接着玩,这就是他的想法。 他成功了。 现在盾二和罗曼的生死都在他掌握之中,达到目标后却没什么满足感,只剩无尽的空虚和厌烦。 反倒是那个瘦弱的小子,和他抱着的那两个看着憨傻的玩偶,让他有意外之喜。 接连几次完全抵抗他的夺舍和腐蚀,最后毫发无伤,这连罗曼都做不到。 在这期间居然还坏了他的事,不然本体还能再撑会儿,不至于暴露得那么快。 明明都只是二阶的杂鱼。 不,不对,不是杂鱼,他们比罗曼他们都更有意思!占据壮汉身体的阿热斯兴高采烈地紧盯着三人,目光不期然聚焦于一颗圆而又圆的白球。 这是一只魂之精灵。 散发着某种看不出的魔力,自然地吸引了他的视线,让他狼藉的精神生出什么东西的魂之精灵。 有意思,他虽然讨厌冥灵国,却了解魂之精灵对污染的抵抗力很差,这个物种竟然能反抗他的夺舍? 魂球突然心中恶寒,如坠冰窖。 “叽?”他的五官在球身上连轴转,前瞻后顾。 “你怎么了,”裘明传念,“还有别叫出来,不能吸引火力,懂不懂?” 魂球传念嘟囔:“哥有种被什么变态惦记上的感觉。” “喂,你这又是在骂我啊。” “哥又没说你。” 布灵制止他们两个:“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吧,绿眼睛他们快撑不住了。” 突然,从顶部的黑色幕布中分出两条细长的绸带,唰地破空而来,将挡在他们面前的丽莎荡到一边,缠着魂球转了几圈。 “叽!” 魂球被套了个牢实,绸带绷紧后蓦然收回,他也被迅速往上空带。 裘明和布灵一惊,见势不妙,果断跳到还未收回的绸带旁,被一起拉到上空。 “魂球你个乌鸦嘴!”裘明的抱怨脱口而出。 “叽!”这难道是哥想要的吗? 魂球在绸带的束缚中不断扑腾,裘明和布灵竭力拉扯,但都没什么用,这带子结实得很,凭他们现在的能力还撕不断。 破空声中,眼中的景象飞速向下流逝,眼看着他们就要被带到阿热斯旁边。 裘明双目圆瞪,两边眼睛分别显现金黑双色。 受他影响,魂球和布灵的身体也转化为金黑交杂的颜色。跟他们接触的丝带部分如同遇热一般开始融化,丝带仿若被烫着的手掌,突然松开,三人失去支撑,齐齐向地面坠落。 一条条黑影接连在他们身边闪现,试图附着在三人身上,但屡屡被金黑的光影阻拦,彻底溃散。 阿热斯试图通过人海战术夺舍他们,虽然失败,但一直被牵制心神的裘明三人同样行动受阻,无法在空中有效移动,就连魂球和布灵也飞不起来了。 看着被黑影托住的一球一方块,裘明心中一横,猛地转身,瞬间从眼中射出两道璀璨的金色光柱。光柱在空中合二为一,却又如若无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穿透黑幕的遮挡,抵达壮汉身体的前头,击中了他。 虚空中似乎传来类似金属铿锵的声音。 “叽!”完球了完球了! 裘明刚才的干扰奏效,散布的重重黑影消失,但他们的坠落本也不需多长时间,少顷便要落地。这么点距离,哪怕是具有飘浮能力的魂球和布灵也刹不住,马上要和地面来个骨头断裂程度的接吻。 就在裘明把自己缩成一团以做缓冲时,一团轻柔的沙尘从地面卷起,层层削减他们的落势,让他们得以平安降落。 三矮个向盾二的方向看去,却见他已经恢复正常,拔出凹陷于地面的半个身子,大汗淋漓,但状态还算稳定。 另一边的罗曼就情况不妙,纵使摆脱黑气的折腾,但呼出来的都是黑乎乎的气体,同他体表发出的微光抗击,皮肤在冲突中皲裂出深深的血痕。 “啊!” 天空之中响起阿热斯的痛吼声。 不太对,即使裘明天赋特别,阿热斯的精神情况也不乐观,但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却是近乎不可能的。他又不是什么缺乏灵智的东西,而是具备灵魂的人类。 依稀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色的幕布中酝酿。 “咕。”布灵似是在其中看到了獠牙与利齿,不禁心惊肉跳。 这黑色幕布的创造者也是暗属性,故而可以感应到幕布的变化。依靠其降临一部分,好像也不是难以做到的事。 一来阿热斯夺取了其控制权,二来,裘明是第二次直接攻击这种黑暗了,难保不会被认出自己的气息。 他们的争斗好像真把什么东西引来了。 裘明几人抓紧时间和盾二聚到一起,布灵挑挑拣拣,终于从断壁残垣中找回裘明的小背包,并从中拿出空间袋。 脆皮最擅长什么?擅长跑路。 这地方真不能待了,能跑多块跑多快。 扶起丽莎,抬着罗曼,在盾二的防护下,裘明再次感应空间袋的节点,下一瞬,几人的身影周边,空间开始波动。 黑幕蠢蠢欲动,无形力道碾压而下,似要同抚平纸张皱痕一样抹平空间波动,阻止几人传送离开。 不过,空间袋突然大放光亮,土黄和银白交加的色彩从中冒出,同黑暗碰撞于一处,毫不逊色。 下一瞬,几人无影无踪。 一块被铭刻有绿色符文的地面突然点起火来,这居然是地面作为燃料烧出的火焰。空间袋落入其中,被烧个全无。 黑色布幕那水波一样的震动也平息下来,隐藏其中的獠牙轮廓飞速淡化。 唯有那粗汉身体被像丢垃圾一般扔下来,坠入自己砸出的、“大”字形的坑。 阿热斯面色扭曲,却未反抗,即使坠落地面也没有任何自我防护,摔得七荤八素。 一旁的黏腻物体解体,缺胳膊瘸腿的狼人身体沿着毒液慢慢流下来,头碰到地面时一滞,停了下来。 阿热斯解开和御兽的合体,打量着破烂的身体,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弯腰捧腹,笑声在空旷而死寂的此地回荡不休。 “哈哈哈哈!” 他头部频繁地颤动,嘴角上扬,陷入狂喜的情绪,只有表情没多大变化。 黑幕抖动片刻后自然停息,好似根本不屑理会他。 尸体和物件全部一空,只剩那又哭又笑的一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三章 塔兰的家 迎接裘明一行人的,是灿烂的阳光和婆娑的树影。 吱吱嗡嗡,五月初,塔兰森林之中已有了蝉鸣。 “唔……” 强撑的盾二也脱力了,单膝跪到草丛上,捂住自己的心口。 这时,裘明才发现,不管是盾二还是罗曼,他们两人的身上都存在一些灼伤和强烈腐蚀的痕迹。 不对,他们应该没遭遇过这样的攻击,即使贤者可以跟御兽合体,但并不会分担其肉体伤势。 丽莎把罗曼平放在草丛上,默默看着他,叮嘱裘明看好他们,自己起身离开。只是,她才刚穿过一根垂到地面的树枝,就和几个人碰上面。 伽格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医生和皱着眉头的温何。 看这情况,他们早有准备。 也对,塔兰森林的空间都被严格监控,这么一堆人的传送不可能不被察觉。 温何冷冷地看着丽莎,避过她,翻过树丛,见裘明完好无事,松了口气。 医生熟门熟路地开启自己的挎包,开始操作魔力,压制几人的伤势。 这期间,他的动作顿了顿。 “怎么了,医生?”伽格沉声道。 “没什么,都死不了。” 医生勾着手指,将最后融合的药物敷于二人受创的皮肤表面,在与腐蚀痕迹相接的一瞬,登时产生大量的白气,逐渐冲淡这些腐蚀,治愈烧伤。 盾二眉头都没动,昏迷的罗曼却面色狰狞,无意识呻吟。 又过片刻,他们两个都舒口气,一个平静睡去,另一个站直身,向医生颔首致谢,道别以后,立刻向西边赶路。 “你的伤还没好全。”伽格挽留他。 盾二轻轻摇头,感谢伽格的好意。他身为冥灵国先知的重要护卫之一,职责所在,不能离开冥灵太久。 他前脚刚走,丽莎留下一个袋子,说是给裘明的谢礼,紧跟着盾二一同返回冥灵国。 目送盾二和丽莎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西边广袤的森林里,医生转过去,简单地收拾了下罗曼,指挥一只灵鹿将这个植人驮回去,自己则还有点事。 树影下,裘明抱着魂球和布灵,一起眼巴巴地瞧着医生朝他们走近。 “灵湖湖水呢?” “嗯?”裘明傻眼。 刚死里逃生,他还没缓过来呢,不要先休息一下吗? 魂球也很迷惑:“叽?” 你还真要啊。 哥还以为你是间接地表示对二货御使的关心,让他治好病,自己回来呢? 医生看看魂球,没吭声,他表现得不是太意外,就像早知道魂花会进化成魂之精灵回归一样,只平淡地回复: “都无所谓,湖水呢?这个月我都调不了魂系高端药物。” 看医生这样子,应该是认真的,裘明无语地从空间袋…… 等等! 他将魂球和布灵扔到一边,反正他们也会自己飘,在那之后空出双手,拽着背包的开口翻找,蓦然想起空间袋已经被烧掉了。 由于温何老师之前的警告,他和盾二合计,在他们传送后就把作为双向空间节点的袋子给烧了,以防被人利用。 伽格和温何的视线也投过来。 裘明的慌张不像假的,伽格看出来,语气不善:“袋子丢了?”似是酝酿着暴风雨。 “烧了。”裘明老实承认。 这话一说,伽格阴沉的脸色居然迅速平和,不再为难他,说了句“那还好”,就背过身,继续去森林里散步。 医生眼见裘明拿不出湖水,风风火火离开,说是自己亲自去空间节点连接的地方取。 空间节点一般只起到连接和传送作用,相应的资源还是安稳呆在相连的空间之中的,只要能够进入,就能取到。 就和二号旅馆服务生端的餐盘一样,空间袋本质上只是一个可移动的空间节点,即使损毁也不会危及其中的物品。 森林中,原本的一群人走得七七八八,只留下温何老师和裘明眼对眼。 裘明、魂球和布灵一起对着温何眨眼。 温何双手抱胸,轻甩自己的火红长发,问道:“病好了?” 裘明点头。 “那好。”温何接得没头没尾的。 在几人疑惑的眼神下,她大步走来,手臂一挥,两根手指夹起魂球就开始揉。 魂球陷入懵逼:“叽——” “啪!”温何拍了他一巴掌,示意他闭嘴。 球感不错。 “叽——”魂球尖叫着挣扎。 你们这群肤浅的人类,就只盯着哥的身子。 “啪!” “叽!” “啪!” “老师你放过他吧。”裘明为自家御兽求情。 还别说,看着魂球就这么被揉着,他竟也有种自己的脑髓快被温何给摇出来的感受。 “哼,”温何无趣收手,把魂球抛回裘明怀里,丢垃圾似地,转而凝视布灵,“这个小东西是什么?” 刚看到时,她就觉得很陌生,仔细端详,她竟也完全认不出来其种族。 温何把脑袋凑近,十分好奇,抬起手指弹布灵,看着他微微一抖,又弹了下。 看着金灿灿的,又是个方块,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慧网终端成精了呢,但真摸到时却很柔软,就比那只不情愿的魂之精灵差一点。 都说御兽进化也会受御使性情的些许影响,这么看,原来裘明好这一口。 她一直以为,就只有宣逍内心中藏着个小公主呢。 “这只方块的种属是,额,”裘明在解释中间卡住了,顿了下才接着说,“我们内部商量是‘灵慧之星’。” 布灵对这个名称颇为满意,好听得不像裘明起名的风格。 事实上也的确不是裘明起的,但怎么也比他起的好听一些。 “‘灵慧之星’?”温何有些诧异,撮着布灵的一只角不放,将他扒拉下来,上下左右认真地瞅。 方头方脑,没有四肢,看着也没机灵到哪去啊。 “咕!”救命球哥! 布灵泪汪汪地向魂球求救,不料魂球自己缩在裘明怀里,不敢冒头。 “叽。”哥年龄最小,哥还只是个孩子。 这女人手劲大得很,魂球被薅怕了,忽略自家小弟的呼喊。 一场鸡飞狗跳。 待魂球和布灵感叹外界怪人百出、温何有病,缩在裘明怀里时,裘明看向过够手瘾、一脸快慰的温何,掏出一块石头,递给了她。 接过的刹那,温何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 裘明解释:“这是先知让我给你们的。” 离开灵湖的时候,除了赠予他们几件礼物外,作为交换,先知要求他们把这块石头转交给塔兰的管事人,再不济也要给予相关的贤者。 他考虑了一圈,伽格不待见裘明,罗曼又昏迷着,其他的贤者他也不熟,就顺手转交给温何老师了。 这东西应该很重要的,从温何的脸色可以判断。 她沉吟许久,抬头直视裘明双眼,向来一览无余的情绪平添几分裘明看不透的复杂,轻轻道:“辛苦你了。” 双手捧着,将石头收起,温何摸摸裘明的头,笑得浅浅的。 不知她是受刚才余留情绪的影响,还是单纯有了什么感悟。 “叽。”魂球偷偷嘟囔。 撸他的时候那么用劲,摸二货却那么温柔。 难不成这年头越二越占便宜?不对,这是对御兽的歧视,这是人类内部一丘之貉,这是…… 裘明听到坏话,拿指头捅他一下。 “叽。”魂球甩脱布灵的拉扯,撸起触手开干。 他对付不过温何大魔头,还对付不了二货脆皮御使?笑话! 见二者怒目相对,布灵无奈地卡在中间,温何突地笑了,笑得开朗。 裘明三人顿时一滞。 她却没发火,发自内心地笑,轻轻地摸他们的头: “欢迎回家。” 几个矮子又一愣。 温何转过身,悠然走了,她想暂时放松下心情,所以没走太快。 “对了,”她发现自己忘了件事,停下脚步,“裘明,宣逍说要打死你来着,你们做好准备。” 这话其实有两个版本,分为病好和病没好,现在嘛,后面的情况就没必要了。 回来后就这么刺激吗?魂球和布灵对视后,转眼去看便宜御使。 他们发现,裘明目视远方,双眼放空,一点反应也没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找朋友 趁着终于放晴的天空,裘明心身放松,托着魂球和布灵,去恶龙之境找妄打游戏。 伽格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进进出出。 回去时,魂球叽叽有声,心情不忿。 那条龙眼睛有问题,连布灵都能瞧见,居然没看到他! 太不把他的大哥威严放眼里了。 “威严个球,”裘明有不同的想法,撇嘴在旁叨叨,“你就一只二十厘米高的球,还不一定比师傅的蝴蝶结大……” 布灵起码还会亮闪闪地发光,这只球除了圆还剩下什么,他那种迷之春药力吗?师傅不是人类,但明显没被影响。 魂球眼睛一瞪,在丛林间几个跳跃,触手如鞭如闪电,抽露断草,打得裘明抱头鼠窜,一边抱着布灵当挡箭牌,一边奋力朝宣逍住的木屋跑去。 正在闷头吃饭的宣逍被门破的巨响惊动,目瞪口呆地转向裘明和魂球的方向。 “叽。”魂球伸触手晃裘明的脖子。 “咳咳,你、你这只魂球,”白球有些用力,导致裘明有些喘不过气,“你打一路了,别、别嚣张……” 说着说着,他翻起白眼,嘴唇晕起白色。 魂球赶忙放下他,缩到御使怀里,乖巧地看向宣逍,因为御使迟迟不动,还拍了拍他的脸,眨巴自己的大眼睛。 好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 如果宣逍没看到他张牙舞爪的模样,那还真上当了。 “等我一会儿。” 宣逍先开口,静静地走到桌前,闷头吃饭,没管裘明。 裘明三人在恶龙之境打游戏,又花了一天,隔天才来找宣逍,如今正是他吃早饭的时间。 在他吃完后,三人和一只魂球共同走过那扇晕厥于地的木门,视若无睹地离开。 一走出门,他们就和一只土黄色、眼神灵动的鹿撞上,各自退了一步。 “咕?”你们还没走? 询问的是布灵,他、球哥和二货御使在赶来的路上就遇到两只灵鹿,还被对方跟了一会儿,但他们又是没什么事情,单纯是为了取乐的样子。 这是看他们看上头了? 不约而同的,布灵和裘明一高一低地看向魂球,把他看得球身一僵。 “叽?”你们干嘛? 裘明眉毛一扬,对着两只灵鹿的方向点下巴:“魂球,上。” “叽。”上个球上。 布灵抱着魂球,让他浑身一振,上就上! 这只球完全不在乎御使的尊严问题,不过裘明已经有点习惯了。在灵湖小岛说开之后,他对这只球,不,这只花进化成的白球的性格,有了无比深刻的了解。 毕竟能把塔弗老师气炸,这可是需要本事的。 布灵没等球哥和御使再磨叽,他等不耐烦了,干脆伸出一只角,拧住毫无防备的魂球,将他一气撂到两只灵鹿那边。 只见一道白色的弧线划过,土黄的春釉煦鹿一蹦,就接住飞来的白球,任其骨碌滚到自己后背,身上泛出迷蒙的光彩,驮着白球就跑了。 宣逍对此颇为不解,惊讶地向裘明发问:“你不要那只魂之精灵了?” 这么干脆地将自家御兽扔出去的御使,他还是第一次见……不对,第二次,上一个人是余韵那个鲛人奇葩。不过,把那只白球扔出去的,还想是那颗方块金星,不是裘明? 他刚才心事重重,专注于自己的思虑,没太关注其他事情。 “怎么可能。”裘明干脆否认。 先别说根据先知所说,他就只能契约两只御兽,即使是一般的御使,到达沧桑期后,满打满算也只能契约三只,舍弃一只就要浪费一个契约位置,这不明摆着浪费资源吗? 虽然他是真的很想把这只球扔到管教所去管教管教,但这东西只存在于慧网的小说中。 况且,如果他真的和魂球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不应该怪罪其他人,推诿自己的责任。 站姿更庄重的青肃雨鹿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口吐人言,向他们承诺:“不好意思,我那位同伴野惯了,我会把你的御兽接回来的。” 它的语气稳重,态度恳切,一是确实认为这属于它们二者的问题,二是观察得到,裘明他们属于那种可以相互沟通的御使和御兽关系,对此颇为欣赏。 裘明一怔:“麻烦了。” 随后,他就看到青肃雨鹿化为一道翠绿的流光,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并不显眼,行动时就像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作响。 它去追现在玩疯了的春釉煦鹿了。 眼见裘明和布灵盯着远处的森林入神,宣逍没忍住,直接拽着他们往一边走。这场景让他有种亲切感,一时有些心中温热的感触。 他们一路走了不短时间,走到裘明和布灵纷纷回神,沉默地摆开,跟着宣逍。 最后,他们停在一处半边阳光,半边树影的树荫处,原地就坐。 树影细碎,盖不全树下,裘明把布灵抱在胸前,拐头去看宣逍,见他的脸上半边套着阴影,下半边有金黄的光打在上面。 宣逍似乎看了他一眼,又撇到一边,声音也闷闷的: “你的病治好了吧。” 在布灵暗搓搓隐藏着炽热好奇心的眼神中,裘明略显心塞地点头。 “那挺好,治好病是好事。” 搭了一句,宣逍也一样沉默了。 五月中温暖的风在树梢处浅吟低唱,草木随之微微摇摆,一切都在舞动,一切都在变化,昨日的痕迹早已被风吹入过去,什么也不能留存。 “我说,”裘明插嘴,打破一片寂静,艰难地打哈哈,“你上次可连送都没送我,这不太仗义吧。” 这话不太符合他一向的风格,惹得宣逍意外地瞧一眼,仰头看向树梢的阳光,半晌才淡淡地道:“裘明,我不傻,但你却老把我当傻子。” 越向后说,他话中的火气就越重。 在之前,裘明的病情未卜,他不方便表达不满,就装做一个小丑逗乐气氛。但现在,既然裘明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秋后算账了。 裘明干笑着,顺势瞪了一眼拿出画板,不知在画什么的布灵,有些尴尬:“这事儿还没过去啊。”他本来立志把事情糊弄过去的。 宣逍凉凉地说:“你本来是想和以前一样把事情晾过去吧。” “没有。”裘明果断否认。 “呵呵。”宣逍冷笑,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看见小伙伴那憨厚的脸上露出极为少见的冷笑表情,裘明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还隐约感到一些新奇。 “裘明,我认真的,”宣逍直视裘明的双眼,面色不快,“这事过不去,我们就别当朋友。” 正在写写画画的布灵一停笔头,从画板上抬起黑溜溜的眼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揍朋友 “超过八年。 “八年,你知道八年意味着什么?” 宣逍皱紧眉头,质问裘明,毫不留情:“你今年才几岁?你脑子被炫石撞了,还是被沙漠玫瑰炸傻了,是吗?” “老子现在不但感觉你是个白痴,还感觉自己也是个白痴。” 裘明被训得低头,诺诺道歉:“我错了,对……” “嗯?”宣逍突然把头凑过去,一脸不可思议,“你什么?” 裘明心一横,机智地两手上抬,揪着宣逍的耳朵,大声吼道:“对不起!” 声音震得树叶抖下,飘飞几圈,落在三人身旁,被正在看戏、眼睛闪闪发亮的布灵控制魔力扫到一边。 宣逍被裘明这一吼搞得眼冒金星,耳膜发疼,耳朵发酸,连一边的脖子都有些冷。 他抚着自己不算太圆的耳朵,怒视裘明,撇过眼睛,开始碎碎念: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裘长高居然会道歉。” 以裘明这倔强到不理智的脾气,按理说应该是不会低头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把话说开。 “我听见了,”裘明的语气也不太好,“谁说我不会道歉的。” 说得她好像是个打死都不认错的小屁孩一样。 宣逍横了他一眼:“你本来就不会道歉。” 从小到大,裘明恶作剧多少回,哪回向宣逍认过错?每次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事情结束就结束。要不是他脾气好,换个人,早就同裘明绝交了。 裘明理直气壮:“那只是没怎么跟你道歉而已。” 话语脱口而出,他突感不妙,住了口,却发现宣逍的脸色还是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呵呵。” 裘明很长时间无话可说,终是接了句:“那个,我们都那么熟了……”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想必宣逍也明白。 “呵呵。”宣逍还是那句,他开始撸袖子。 温何老师应该帮他把话传到了,昨天他就想打一架,结果裘明他们缩在恶龙之境,太爷爷又不允许他进入,把他气了好久。 这矮个子实在太不仗义了,回来就缩在网上认的师傅那里,呸! 干一架,用男人的方式,你敢躲试试……宣逍用充满怒意的眼神警告裘明。 裘明默默抱着布灵,将方块连着画板横挡在自己身前。 屑御使。 布灵在心中嘀咕,看了眼怂得要命的御使,一角点住画板,伸角一挡,顺利阻住宣逍迎面而来的拳头。 砂锅大的拳头和画板紧紧抵在一起,寸步不移。 看着宣逍怒意不减,裘明补了一句:“我又没躲。”抱着御兽,让御兽帮忙顶住算躲吗?肯定不算啊,要不然为什么会存在“御使”?这可是人类的战斗方式。 “叽。”不要脸。 这是,天上传来一声叽叫,魂球从天而降,落在布灵上方,将他抱了个满怀,警惕地远离裘明。 他刚被那只青鹿接回来,就看到这令球痛心的一幕。 布灵又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辣鸡渣你于心何忍! “我就擅长战斗了?”裘明反问魂球,跟他大眼瞪小眼。 “叽。”哥不管。你是哥们的御使,跪着也要给哥把架打完。 主星上到处都是危险,你不会打架,等着被洗洗干净剥剥皮,添添酱料嘎嘣脆吗? 裘明哑口无言。 宣逍对魂球比了个大拇指,将指节捏得咔嚓作响,猛地冲过去,上去就是个左勾拳。 一阵穷追猛打以后,裘明如同咸鱼一般瘫在地上,静默无泪。 宣逍和看得兴起的魂球和布灵面对面坐着,场面有些滑稽。 打量了下躺在地上的裘明,宣逍思考着,缓缓地说: “小明的表现和以前不一样了。” 应该说,更开朗,放得更开了些。在他道歉时,宣逍有留意到他红起来的耳朵,换做以前,打死裘明也吐不出一个服软。 他看着怂,外表看着小孩样,但脾气其实硬得很,不好说话。 魂球用触手叉“腰”,叽了一声:被教训多了,小孩子长大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布灵护在身后,拍着方块的背,尽管布灵一再强调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先知赠与他的画板有个机关,通过特定方式激发后可以显示一行字:冥灵先知钦赐,倍儿坚固耐久,怎么拍都不裂。 在布灵首先摸索出这机关时,裘明和魂球的心情皆是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不管他们心情如何,先知的“标语”确实不加夸大,这块画板就连那五毒萃的腐蚀都挡住了一会儿,替裘明几人争取了时间。只是在那之后,布灵泪眼汪汪地在恶龙之境清洗了许久,也委屈他了。 有这画板防御,布灵毫发无缺,探出魂球的球身,看向宣逍,抖了抖自己的角,在空中比划,一如曾经的那只黑猫,在地面上用爪子写写画画。 宣逍看得眼熟,眼眶发热,嘴角一勾,向布灵点了点头,又转向挺起球身的魂球,伸出一只宽厚的手掌,十分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你是由魂花进化的精灵吧,我叫宣逍,多指教。” 几只洁白柔软的触手并为手掌,跟宣逍握了握手。 “叽。” 魂球觉得第一眼望去,宣逍可比二货御使顺眼多了。 这时,宣逍感到手上的柔嫩,如梦方醒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回去,定定地看着魂球,耳朵氤氲红色,咽了下口水。 这只魂之精灵,好、好像有点不一样……让他有种心跳加速、想把他抢到手的感觉…… 感觉、感觉有毒。 宣逍闪电般伸出双手,一把合起,用力紧捧着懵逼的魂球,眼神灼热。 “叽。”魂球惊悚。 他还以为能忍得住二货的人会有点特别之处,谁料到又是一个拜倒在他的颜值下的庸俗之人。 这些人类和御兽都没救了! 这时,啪的一声破空而来,一块画板被布灵用力拍到宣逍脸上,让他热切的眼神一清,冷静下来。 可能是宣逍缺乏防备,可能是布灵太用力,这一下将宣逍迎面打歪,侧倒在地,魂球得以脱出,抖抖球身,犹不解气,伸长触手,鞭笞宣逍,打得他嗷嗷叫。 “等等、等等!” 他急忙叫停魂球,在他不满的眼光下,扶着腰坐直。 这只魂之精灵力气可真大,出手还没轻没重,专门往他的腰背上招呼,差点把他打没。他刚才还心道,殴打小伙伴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正掂量着以后怎么打,转眼就遭报应了。 裘明这两只御兽可真特别,惹不起惹不起,让他们内部消化吧。 宣逍嗷嗷痛呼,又缓了一会儿,一直持续到裘明休息好,抱起两只小号御兽。 布灵看他们都闹完了,判断现在正是问正事的时机,于是提出自己一直没想通的疑问,主要面向宣逍: “你了解塔兰边界那里,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作为 宣逍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布灵,又瞅瞅裘明。 裘明嘴巴一抽:“我没问题,他们自主。” 一句话道出沧桑心酸、道出酸甜苦辣、道出兽强主弱的尴尬。 宣逍深以为然,毕竟他刚被这两只看着可爱,但行为彪悍的白团和金方块联合抽打过,现在腰背还隐隐作痛呢。 他回答道: “不太清楚,但有很多边界的人转移到太阴国,闹得不小,藏不了的。” 不止晖炅国,周边的寒刺、漠央和冥灵应该也很清楚,纵使是更远的百岛和锐澜,假若有意愿的话,应该也能打听到。 这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机密。 “可是慧网上并没有什么消息。”这话出自裘明。 宣逍一笑:“一般不会放到慧网上,即使大家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还可能产生猜忌和恐慌,于事无补。 “叽?”怎么见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小老弟? “不止我,”宣逍想了下,解释着,“其实国外那些幺蛾子,尤其是太阴国,晖炅国一般都不怎么管,他们闹是他们自己的事,不会影响到晖炅就行。” “我虽然没亲自去过冥灵,但听长辈讲过,他们对先知的评价不高。 “关于这一点,你们好像去过灵湖,见过先知,应该比我更清楚。” 对先知的评价……裘明仔细思索,虽然慧网上风言风语,传说这任先知会是空前绝后的最弱,但问题是,冥灵国先知根本就没传承几代,怎么比较啊。 冥灵国建国都没多久呢,才三百多年,比晖炅国建立晚一年。 “我是四月份去的。”裘明特意强调时机。 离开时,他有注意到,森林之中已经开始孕育虚魈,这种生灵会燃尽四月魂潮,为冥灵国提供一年的安稳。 四月反而是冥灵国最危险的时候,内忧外患俱全。 这之后并不一定有多混乱。 听到他的回答,宣逍却很迷惑,挠自己的头,过了一会儿,豁然开朗,激动地击掌: “哦,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叽?” 魂球斜眼看他:别打哑谜,还想挨揍吗? 被威胁后,宣逍一脸“你管管御兽”的表情,咳了下: “就是,小明你们都知道,所有魔力中,水系和魂系是最容易被污染的,对吧?” 三人点头。 “有污染就要有净化,这样才能形成循环,”宣逍向南方示意,“海洋是水的源头,在其内部净化水属性的污染,而魂属性的污染,就在冥灵国。” 裘明脑中突然显现出梦境世界中的那处黑洞。 这也是魔力被污染的表现,但因为梦境世界绝大部分本就由魂系魔力和精神构成,所以产生很严重的负面影响。 梦貘一族便具有净化污染、填补黑洞的职责。 这么说,广陆地区的魂系污染又该怎么净化呢? 裘明突然想到冥灵国。魂球和布灵对视一眼,同样想到了。 宣逍接着叙述: “冥灵国其实不弱,但在前任先知牺牲后,国力受创,又被众多国家和组织偷袭,边境的环境被污染,这才退到一个小地点。 “其实,他们有实力发动战争抢夺一些土地,但自那以后,冥灵国便固守这些领土,不曾出击。 “可能是人数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土地吧。” 对最后一句,宣逍没那么自信,只是他的猜测。 “叽。”魂球感觉这种做法有些窝囊。 “哈哈,”宣逍耸肩赞同,“我长辈他们也这么想,尤其是有些领土本就属于冥灵国,但他们的态度也不怎么坚定。” “领土面积什么的,够用就行,最要命的还是四月魂潮。” 宣逍的话题开始深入: “其实,魂潮虽然一直存在,但在杜松之战前,冥灵国的魂潮从来不成气候。” 裘明三人一愣。 他们是亲眼见过魂潮吞噬如何精神的,也见过恶侵花魂这类恶性生灵是怎么猖獗生长的。但这种强度的魂潮,在以前并不存在。 “污染是会聚集的,有些人把污染留在冥灵,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其他污染,渐渐的,冥灵那里就成了一个垃圾场,是这么说吧。” 宣逍挠了挠头: “久而久之,这些污染就成了冥灵的一部分,在四月活跃时爆发,被称为四月魂潮。 “我那些长辈最看不起的,不是冥灵的面积或先知的实力,而是先知明知道,冥灵因为固守的污染遭遇祸患,却一直冷处理。” 裘明忍不住问:“为什么,适者生存吗?” 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不知道,”宣逍很诚实,“告诉你们应该没关系,‘克魂’组织有相当部分是冥灵国人,这本是他们的家务事,但冥灵国作为净化污染的据点,不能出乱子,所以各国才帮忙通缉,但也不会牢抓就是了。” “克魂”……裘明的心脏一抽。 他想起来遇到的那个地位看着更高的斗篷人,原来他是把他们当作冥灵人,希望收揽他们吗? 另外,在阻击中,裘明几人有发现“克魂”那种质地和功能的斗篷,和“克魂”脱不了关系。 问题在于,裘明暴露了自己的天赋——“排斥”的天赋。 正是通过这种天赋,裘明能够将某种存在排除,进而影响那片黑幕的行动,屡屡成功。 而这种天赋,就连宣逍也不知情。 “唔,你们怎么突然这么沉重?”宣逍不解地发问。 他承认刚才讲的话题沉重了一些,但亲历四月魂潮不是更残酷吗?裘明他们怎么都默不作声,这个反应? “咕。” 布灵安慰裘明,抱着自家球哥,提出第二个问题。 “边界的孩子?” 宣逍一脸莫名其妙,像在反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魂球叽叽喳喳地解释几人在某处基地看到的景象。 聆听之中,宣逍的脸色沉下,面部绷紧,叹了口气:“那里的确很乱,但这样的……”他一时间竟找不出词语来形容。 “总之,这种情况不多见,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宣逍认真地看着三者,“谢谢你们告诉我。” 他家长辈们总是对他隐瞒这些事情,所以,裘明他们愿意告诉他,这对他来说是很宝贵的经验。 在之后,宣逍可谓一问三不知,让魂球直呼没用。 布灵赶忙捂住他的嘴,宣逍倒也不介意,乐呵呵的。 这件事以裘明顶着魂球的白眼,轻轻摸了他一巴掌为结局。 总归是让这个原人找到一些作为御使的尊严。 回去时,几人踩着树的影子,一路经过那些透明的花朵,这些木龙之花常开不败,迎风摇曳。 宣逍的心神沉了进去,又想起他那已经逝去的偶像,那是一个熊人族的传奇——格林。 有时候去散步,裘明也能看见他那立了不知多少年的金属质感雕像,五官真的硬邦邦的,体格倒是挺威武。 是裘明这种脆皮决计不会招惹的人。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就挺像格林和木龙。”宣逍没头没脑地感叹一句。 裘明三人面面相觑。 魂球指着裘明,笑起来,笑得原人御使很尴尬。 他不爽地看向宣逍:“你觉得你是我的御兽?” 木龙是格林的御兽。 至于谁是格林……反正裘明不会是御兽,无关御兽和御使的地位问题,单纯是不能输这口气。 宣小脑居然也会暗暗损人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历练地点 “啊?” 宣逍的反应慢一步,半天才意识到双方的认知差异。 “木龙不是格林的御兽。”他这么解释。 “嗯?”裘明眯起眼睛。 宣逍双手一摊,吹了口气:“外界以讹传讹罢了,就让你少看点慧网,要知道锻炼。” 说着,他比自己的手臂。跟上次见面时比较,又粗了一圈。 魂球打算赞同,却被心有预想的裘明捂住嘴巴,哼了一声,代为回答: “就你壮实,壮得能套上几件女装啊。” 话刚说完,裘明忽地心里一凛,火速退后一步。 他察觉到了强烈的杀气。 裘明有些后悔,自冥灵回来后,他这嘴巴就有些控制不住,都是被那里有话直说的风气带坏了。要知道以前,他可是相当善解人意、话语切中肯綮的金口少年。 “对了,我给忘了,”宣逍挂着虚假的笑容,“最近熊人们一直传言什么,熊人小公主的事情,说他小小年纪就有颗少女心。” 传得挺广,就连温何老师也知道,之前见面时,她那憋住笑的表情,宣逍这辈子都忘不了。 宣逍大步上前,失去表情,无脸鬼一样凑近裘明,阴沉沉地盯着他。 这个该死的怂矮个。 裘明干笑一声,退后几步,宣逍紧跟着上前,开始揉着拳头。 “刚才打过了。”裘明抗议。 “再打一次没关系,是吧,魂球。”宣逍扭头,征求白球的意见。 魂球竖起一根触手,顶部突出,看着像一根点赞的大拇指。 裘明刚想逃跑,却踩到什么极为光滑的东西,一个踉跄就倒下,回头发现布灵无辜地看着他。 “布灵!” 声嘶力竭中,裘明被单挑了一顿。 “谁说一定是你的,”边咬牙擦着膏药,裘明边吐槽宣逍的对号入座,“熊人小公主是女的,你是男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姐?” 这人真狠,居然真打,他现在站起来就感觉浑身破皮,被风一吹就觉得浑身口子发冷。 没人性,他病还没好全呢。 塔弗老师和魂球都没这么打过他。 对这个作死的小伙伴积怨已深,宣逍呵呵带过:“我姐执行秘密任务,很久都没回过家了。” “你哥呢?” “我哥一个圆脸,没我帅。” 什么鬼道理……裘明侧目而视,忍气吞声。 这日子没法过了,治好病后居然沦落如此地步。 督促他擦好药膏的魂球被布灵打了一下,懵逼地转过身,叽了一声。 布灵你干嘛,我们不是一起说好,让二货受点锻炼的吗? 要不然他们还真怕他们冲锋陷阵,裘明这个脆皮在哪当场去世了。 以敌人攻击的标准评价,宣逍已经够温柔了。 “咕。”布灵对裘明被殴没什么意见。但球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叽?” 布灵忍不住点出:“你的魂仆、魂仆。” 先知曾送给他一个青绿色的魂仆,具有【治愈】的能力,正好用在现在。 听到这话,魂球双眼发亮,分下触手捆绑裘明,一同操作下把御使折腾得不轻,终于痊愈。 裘明心如死灰,瘫在地上,沉默地拒绝跟几人沟通。 他很怀念昨天和师傅愉快地玩游戏的日子。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生活,他就有种返回齐郡不问世事的冲动。 反正病已经治好,他能继续咸鱼了。 “叽。”起来嗨。 魂球挠着裘明的痒痒,被裘明干脆提溜起来,一阵猛撸,顺利让他痛呼着挣扎,哀叹人类对他这个帅球的非礼。 收拾完魂球,裘明目含杀气地望着布灵,却看到他躲在宣逍的后面,对这个身材健壮的熊人混血娇弱地眨眼。 宣逍心软了,马上忘了之前被他们打的那事,为布灵说情: “小明你别对他们这么凶,你的御兽明明那么可爱。” 可爱?受苦的是谁啊,到底是谁凶啊……裘明无视宣逍,摆着死鱼眼,拽过布灵,放手掌里使劲磋磨。 御使终于重振威严。 这之后,眼见宣逍的眼神时不时落在怀里的一球一块上,裘明将他们俩遮起来,皱着眉: “好了,我们这两个月去哪历练,他们进化也不算久,我们还需要磨合。” 魂球和布灵的能力变化都太大了,跟之前有很大差别。在灵湖将近一个月时间,他们三个主要是各自锻炼能力,并没训练团队合作。 但他们又不能在这里锻炼。 熊人族要举办抓武会,再过一段时间就不容许裘明他们呆在山上了。 一是准备场地的需要,二是身为参赛选手,在比赛开始前,宣逍和裘明也不适合继续呆在这,以免瓜田李下的怀疑。 宣逍愣了一下:“你要参加抓武会?” 明明刚才还在发表咸鱼言论的,这会儿突然就发愤图强,希望和各地精英切磋了?这不像裘明的性格。 宣逍的语气很不可思议,裘明的脸板起来:“先知冒用我名义报的名。” 先知卑鄙无耻,居然为难一个小辈。 宣逍一针见血:“你可以不参加。” “叽。”魂球记吃不记打,也鄙视地看向裘明。 “好了,”裘明咳了一声,刚刚揉过御兽,现在没对付他们的心情,目光平静下来,“我们答应先知来参加的。” “他帮了我们许多,所以这点事不算什么。” 魂球颠球身,表示赞同,套上了先知送他的拳套。 裘明真的不太一样了,比以前活泼很多……宣逍轻轻颔首,想了下道: “国内的历练地点的话,旁边的几座山怎么样?” 除去作为抓武会场地的塔兰山脉,还有偏北的塔利提山脉,以及偏南的斯敖尤山脉。 抓武会是七月召开,他们最好在六月底就返回这里。出国历练的事情暂且不谈,距离这里挺近的几座山脉是不错的选择。 “不太好。”裘明回答。 塔利提山脉在塔兰山脉偏东北的位置,呈东北-西南走向,跟塔兰山脉的北部围成一个喇叭状的走势,大量的营养堆积其中,树木丰茂。但可能是物极必反,塔利提山中,没什么生物。 偏南的斯敖尤山脉的话,虽然植被相对茂盛一些,但受到西部太阴国暗系魔力的影响,奇形怪状、有所畸变的生物很多,而且戒备森严,他可不想天天在别人的监视中战斗,一点隐私也没有。 问出之后,宣逍也有所意料,反问裘明自己的考虑。 他自己是没什么所谓的,不过也确实在这三座山逛腻了。 裘明沉吟许久,提议道:“要不去南部?” “唔,”宣逍狐疑地打量他,“你就是想去看余韵吧?” 晖炅国南部地区水系魔力充裕,许多鲛人生活在那里,包括余韵离家出走前所生活的部族。 在裘明和宣逍往丰都城启程后,余韵也通过慧网告诉他们,她回沿海地区了,如今不在齐郡城。 因此宣逍推断,裘明是接机去探望余韵。 作为对宣逍的回应,裘明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一堆宣逍的外号。 宣逍微笑着,拳头硬了:“话说,小明啊,你病好了,那我们是不是改天再训练训练?” 说着,他略显鄙视地瞅着裘明的细胳膊细腿,不嫌烦地一再展示自己雄健的肌肉。 布灵依旧不知在画什么,运笔飞快,魂球倒是很欣赏宣逍的态度。 只见裘明耳朵动了动,一脸冷漠地趴在一旁的树上,嘴巴一张,开始叫魂似地呻吟起来,声音不绝如缕。 叫到最后,他嗓子干,咳了两声,又扫了宣逍两眼,口吻冷淡:“我觉得自己的病还没好全。” 就算好全,估计也会再被这人打出个好歹。他以后也不打,这事交给魂球就行了。 “……”一旁的宣逍目瞪口呆地看完全程,脱口而出,“小明,你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没有。”裘明干脆地否认。 “有点吧。” “一点也没有。” “……” “去不去,你就说吧。”裘明不耐烦地说。 宣逍只能答应。 主要是,他今天让裘明吃太多次亏,如果一直跟他对着干的话,他担心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旅程就这么敲定了,二人各回各屋。 返回木屋后,裘明手脚并用爬上床,扒着毯子抖着身子,嘴巴一张就出个痛哼。 宣逍没用全力,但也没留手,导致他即使痊愈,痛觉还残留一些,可苦了他这细胳膊细腿。 裘明也没认真动手,理亏地受着,他知道宣逍这人不复杂,只要没违反他的原则,大部分事情让他揍一顿就差不多能解决。 可真疼啊。 裘明躺在床上,一个人裹着毯子,过一会儿,痛觉在渐渐消退。 魂球和布灵拒绝被收回精神空间,在外面一个劲乱转,所以没跟着他。裘明也依着他们,在塔兰森林中,他们很安全,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现在还不时会做以前头疼欲裂的梦,惊醒时却看到魂球和布灵落在他的头附近,睡得都死,魂球还会打呼噜。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病真的好了,轻松得仿若置身柔软的云里。 这次回来,宣逍的气好像消得也差不多。 曾经困扰他的麻烦,在这短短时间内居然就完全解决,好像美梦一样。 但麻烦总归是不停产生的,每当想到某个性格恶劣的鲛人,裘明就有些头疼,在床上翻来覆去。 回鲛人领地相亲? 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屠杀之仇 再次启程前,裘明他们被通知,罗曼想见他们。 想到这个帮了他们不少的植人,他们简单商量下就动身去往罗曼的住处。 身为四阶光系贤者,罗曼居住的木屋却和裘明住的没什么不同,只有周围的草木更茂盛一些,平平无奇。 能找到这里,要多亏布灵出色的认路能力,在第一次转悠时,他就大体记住各座木屋的位置,带领裘明和魂球准确找到了这座木屋。 打开木门,罗曼虚弱地躺在床桑,一手拉着医生的手,正絮絮叨叨的场景映入眼帘。 老实说,那一瞬,裘明有考虑过他们到来的时机是否不太合适。但在下一刻,已经和罗曼挺熟悉的他就掐断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植人完全就是生错了种族,见一个爱一个,分明就是个套着圣洁皮囊的花心鲛人。 罗曼先注意到他们,向他们挥手打招呼:“嘿。” 裘明他们并未隐匿自身的气息,更别说罗曼身为四阶贤者,理应早一步感应他们,这时却摆出一副刚发现的表情。 裘明三人默默挥了挥手,权作招呼: “你叫我们来干什么?” 当电灯泡吗? 医生向裘明几人轻轻点头,一只手仍旧被罗曼抓住,这植人笑了一下,另一只空闲的手理自己的头发,问几个在他眼中的小家伙: “你们就不好奇丽莎在那里的原因吗?” 布灵本来无聊地打呼噜,听到这便精神抖擞,把魂球挤到一边,伸长身子,把自己抻出一个长方体。 虽然进化后形态改变,他这好奇心旺盛的性格倒是一点也没变。 不过,在不影响正事的情况下,别提本就宠着他的魂球,裘明这位御使也没什么意见。否则,他也不会在布灵的进化仪式中让他自己选择了。 看到布灵的反应,罗曼有些惊讶,扫了眼心态淡定的裘明,笑了笑,对他高看一眼。 对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御使来说,御兽的状态能说明很多东西。 “你怎么不说了,吊人胃口是要被剪刀绞掉舌头的。”裘明面无表情地催促,语气平淡无波,丝毫不急。 “嘿,”罗曼笑了声,心情不错,但心念一转,声音反而逐渐低沉,有些悲伤,“唉,丽莎那个人,就是执念太深了……” 越说,声音拉得越长,他平静地看着裘明,在这一刻,阳光照在他脸上,眼中那充满生机的青蓝光辉熠熠闪烁: “杜松之战,了解吧?” 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布灵纠结地看向自家御使。 这段时间,敏感如他,自然发觉,这些人类还是喜欢同类之间彼此沟通的,每当问答时都会看向他们的御使。 真要得到什么消息,最好还是裘明来问。 裘明跟他对视,安抚地拍拍他,对罗曼点头。 这场战争爆发于将近六十年前,他接触的教材描述却不是那么详细,慧网中的谈论也大多是情绪的发泄。 但是,裘明还是清楚一些基本概念的。 例如,之所以称其为“杜松之战”,就是因为这场战争最初的争端缘起于一种特殊的生灵,人们将其命名为“婪忌杜松”。 主星很大,各种生灵都可能诞生,但婪忌杜松却具备一种可被称为禁忌的能力: 它可以复活死者。 根据常识,即使这能力真能成立,一定也受到很多限制,尽管如此,仍不能破灭人们争夺其的热情。尤其是对那些奋斗多年的人,在潜藏着种种危险的主星,他们存活并打拼至今,谁心头不会有一些希望试图复活的人? 这之后,就仿佛一只蝴蝶扇起的轻风逐渐扩展为飓风,各国都被这些争端卷入,只有极少数地区置身事外。 战争总是残酷的。按宣逍的说法,杜松之战后,冥灵国多了致命性的四月魂潮,对其他国家,代价也不轻松。 一瞬间,裘明心念电转,想了许多,等着罗曼继续道。 “丽莎不是冥灵国人,或者说,她现在是,但之前不是。她呆在冥灵国,是希望通过魂系的力量找到克制阿热斯的方法。” 灵魂和精神,独属于个人,为其他人所不能见之暗处。 魂属性正是这片天地之中,暗属性的衍生属性。适当的黑暗环境有利于魂系环境的繁茂,这也是冥灵国对黑云岛遮挡阳光,却全无意见的原因。 从这一点来说,丽莎的做法有其合理之处,从衍生属性入手,研究基础的暗系,这条路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然而,说到这里,罗曼躺在床上,空闲的那只手摊开: “暗属性能力哪是那么容易克制的,不然,太阴国会存续到现在吗,你说是不是? “更别说阿热斯那人是个不在乎性命的神经病,他做什么事都往极端又诡异的方向走,难以预料。” 比如去夺舍那片明显由五阶御兽施展的夜幕,正常人,尤其是同阵营的战友,谁会这么做?这跟拿枪射击更擅长枪械的队友,有什么区别? 没被看作违反命令、心怀不轨的叛徒,就不错了。 反正,罗曼自己是怎么在和阿热斯的争斗中占上风,他们的能力强度相差不多,每次趋于僵持,阿热斯就会开始发疯,让罗曼颇为头疼。 裘明赞同罗曼的说法: “光暗相生相克,黑暗从来不会灭亡。” 虽然先前这一遭,阿热斯做的那些事让他们挺寒掺,但暗属性在本质上只是一种力量而已,还是要看使用的人。 魂属性脱出于暗系,一样诡异,但是,魂球的能力属于正统的魂属性能力,不还只是个憨憨? 砰的一下,裘明胸前一阵闷痛,低头就看见魂球瞪他。 “叽。”哥感觉你在骂哥。 这只球总是在不合适的地方聪明……裘明向他传念:“我没有。” 魂球传回去:“你有。” 裘明没脾气了,把他的眼睛正回去,虽然他的确说了他。 这只球的直觉可真敏锐。 布灵扒着裘明抱着他们俩的手臂,忍不住提出问题: “那个斧头狼跟丽莎有什么仇吗?” “斧头狼”是魂球给阿热斯起的外号,布灵有样学样。 对他来说,自家御使和这个植人说话时一直兜圈子,简直让他不能忍。真理和八卦都不像人类虚伪。 “你问到点子上了,”罗曼一怔,想了一下道,“这么说吧,被杀了全家应该算是仇吧?” 阿热斯杀了丽莎全家。 听着,的确像是那个狼人的风格……裘明几人眼睛瞪大,脑中浮现初入那片黑暗时遍地的尸体,只能点头。 这时,一道声音插入他们的谈话。 “你们说完了吗?” 裘明三人恍然转头,见到医生紧皱着眉,甩开罗曼拉着他的手,语气很不好。 “哎哎,别急啊。” 罗曼急忙安抚他,却被医生捅一拳,在床上缩成一个圆痛呼。 裘明闪到一边,为气势汹汹的医生让道,目睹他走到门边,一把关上门,打雷一样震得天响。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七十九章 植人 他们转过身,等罗曼缓过来。 “哎呦,我好歹是病人,可真不留情。”罗曼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心有戚戚。 裘明戳破他的抱怨:“盾二是立马赶回去的。” 两者相比,罗曼的表现实在太逊了,就算是宣逍,在受伤时也多半是一声不吭忍住的,更何况,盾二还承担那片夜幕的主要压力。 罗曼没什么架子,不在乎裘明的态度,但心中不服: “嘿,我可是植人,你老把我和那些五大三粗的人比什么?” 植人…… 裘明看向罗曼。 (生灵种属)植人 (生灵属性)光 (生灵特性) 【趋光】沐浴光系魔力才能生长并保持活力。 【魔力洁癖】难以忍受侵蚀和污染类魔力,会极其主动将其净化。 【慈悲传导】通过牺牲自身活力、生命力,能够大幅提高契约生灵的治愈和净化能力。 (介绍)外表和原人相差无几的种族,天生喜爱光芒,和植物相性较好,一般个体都具备严重洁癖,难以忍受污秽和污染,身躯脆弱,体质不佳。 奇怪的是,在裘明沉默的注视下,罗曼原本激动的神情渐渐冷静下来,嘴角只留一丝自嘲的笑。 种族,从来应该是束缚他体质的障碍。 但不等他说什么,裘明中肯地评价: “的确,你现在能这么生龙活虎,比很多人都强了。” 他想到了先前看到的有关阿热斯的信息,以及熊人们的信息。 (生灵种属)狼人 (生灵属性)暗 (生灵特性) 【满月生】不会自然生长和老化,只有在照射满月的光芒后才会成长和衰老。 【狂化】处于虚弱状态并被光系魔力刺激时会狂化,理性降低,大幅提高身体素质。 【冷酷】缺乏情感和欲望,几乎免疫强欲类能力。 (介绍)发色以深蓝为主的强壮人类种群,毛发旺盛,牙齿尖利,一般个性冷漠,生来具备强健的体魄和攻击力,惯于潜藏在黑暗中,对光系魔力具有应激反应。 (生灵种属)熊人 (生灵属性)木 (生灵特性) 【七年生】七年的时间即可进入成熟期,生命力强盛,衰老期极短。 【共情】彼此之间情感可进行共联,族群之间极为团结。 【嗜甜】对甜食具备特殊喜好,食用甜食后一段时间,各方面能力上升。 (介绍)亲近森林的人类种群,与原人较为相似,但体格更加强健,体毛旺盛,以群居为主,与木属性更为亲和。 相比之下,植人的身体素质真的就是个渣,比原人还差得多。 裘明对此深有感触,来塔兰森林也有一些日子,他蓦然发觉自己竟然是最瘦弱的,就连四岁的熊人孩子都比他高、比他壮。 熊人族的妹子们能一只手就提起他,简直让他留下心理阴影。 宣逍曾抱有强烈的恶意,试图让一个三岁多、却已经和裘明差不多高的孩子比试比试,被现年十六的裘明机智地拒绝了。 开玩笑,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原人的身体需要近二十年的时间发育成熟,这些熊人的生长发育却像打鸡血一样,一天长高一节,比竹子都能窜。这时常让裘明怀疑这群人到底是不是人类,感觉就不在一个生态链上。 要不是熊人总数不多,繁衍也没有原人轻松,塔兰森林再富庶也不一定养得起他们。 总而言之,对体质这方面,裘明有深刻而丰富的吃瘪经验,能充分理解罗曼的辛苦。 身为原人就已经如此艰难,真难想象植人要怎么过。 尤其他们的种群习性都以辅助能力为主,难怪会有那么多植人小孩被拐。 罗曼有些意外,嘴巴无意间张开。 他对裘明的评价,和裘明对他的评价其实相差不多,都是破坏气氛专业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能让他这般褒奖,罗曼心里倒是分外舒适:“不错,再夸点。” “呵呵。”裘明面无表情。 魂球无奈地和布灵对视一眼,只感觉这两人都没救了。他决定保持沉默,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布灵已经拿起画板,又开始写写画画,深入发展了这个爱好。 互相拌几句,罗曼说回正题: “我把这告诉你们,也是不想让你们对丽莎有误会,觉得她去找死什么的。” 实话说,裘明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就连更强的罗曼应付阿热斯都显得吃力,丽莎在三阶再强,也不会是对手。 至于现在,他们在情感上能够理解。 受伤的也不是他们,若罗曼自己都不在乎,他们也没有责怪丽莎的必要。 “对了,问你一件事,”罗曼的眼珠钉在裘明身上,“之前你们扔了什么东西,阿热斯那家伙的分神就跟拉肚子一样。” 效果显着啊,有机会的话他也要去准备一下,下次如果倒霉再遇见那疯子,非要阴他一把。 “已经没了,”裘明明白罗曼这么问的原因,“那是盾二烹饪的饼干,被魂球鼓捣着融合了灵湖那里的虚影,最后变异了。” 本来是增益效果的饼干给恶性变异为幽灵夹心饼干,能力全部是让吃的人不舒服的效果,那怪物也确实是“拉肚子”了,只不过在这过程差不多丢了半条命。 “啊……”罗曼叹气,有些遗憾。 这些条件很难复制,盾二那人是精通烹饪甜食的四阶学者,又是先知护卫。让他出手不容易,而灵湖的虚影也不常见,主要是被魂球那种谜之魅力吸引来的,他人求而不见,到这只白球身上却赶也赶不走,这才在气氛之中把虚影夹在饼干里的。 “那算了。” 罗曼也是洒脱,自身和御兽能力才是根本,不能依赖生灵武装。 他也看得出来,幽灵夹心饼干本身的效果是强,但不足以干涉四阶贤者的战斗,主要是使用的时机巧妙,相当于趁虚而入,这才得以建功。 到他们这个层次,开发自己和御兽的能力才是根本的变强方法。 罗曼缩进毯子里,挥手告别:“再见了。” 一副他这个病患需要休息的样子。 问完话就赶人走的花心植人……裘明无语地看着他,不想看见他太悠闲,凉凉开口: “医生怎么办?” 他跟医生仅有一面之缘,但也能看出他脾气直率,算不上温柔。这下把人家激怒了,罗曼这伤患可别想过得多好。 “医生啊……”罗曼低声喃喃,语气变得活泼起来,“最近我确实太冷落他了。” 他一只手支住下巴,摆明正在思考什么东西,眼中闪现邪光。 裘明低估了这个植人的底线。 说真的,他完全没看到罗曼会有什么洁癖,植人种族在他身上可也真是耽误他了。 在罗曼懒懒的道谢中,裘明抱着魂球和布灵,迅速离开木屋,挂上了门。 阳光正好,蝉鸣混着清风,他们朝着东边走去。谈话没废多少时间,接下来,是时候动身前往南部沿海。 余韵已经很久没跟裘明联系,这让裘明心情不太好。 这次,他打算带着自家御兽去抄她家。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章 情人镇 嗡嗡声中,裘明和宣逍从半边金属、半边植物的纸飞机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他们抬头仰望,纸飞机已经激起大风,沿原航路往来处飞。 晖炅国内交通很方便,人们可以乘坐公交车或纸飞机这类为官方承认的交通工具,一般都不会阻拦。这类交通工具有一定灵性,可以自己探索安全航路,其上分布的人类主要是作为防护突然袭击的守卫,时刻戒备。 他们这趟坐的是塔兰森林的专线,直通南部,不至于耽误时间。 “走吧。” 宣逍一眼瞧到附近的森林,走不动道了,马上就往里面闯。 裘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被他的力气往前一带,若不是魂球眼明触手快,刺破前面土地来支撑,两人都要摔一跤。 不顾宣逍的嘟囔,裘明站稳,淡然指着附近的小城镇:“先去旅馆登记。” 先把麻烦的事情做完,他可不想训练一遭,精疲力竭地在旅馆大厅做手续。 几人出发前,温何老师就已经乘着火灵桑相——涅盘火蝶进化后的形态,先他们一步飞去旅馆了。 具有风属性的四阶桑相比纸飞机快得多。 南部沿海分布着诸多情人镇,不同于丰都城,这里一般势力简单,没那么多弯绕,而且这段时间来,宣逍和裘明的御兽实力都大幅提升,在晖炅国内其实是不需要她太操心的,也该让他们自己探探路,尤其是裘明那个宅男。 “你不愿意走?” 裘明转头看向不动弹的宣逍,仔细观察,在他脸上仿佛看到某种“恐惧”,他嘴角一勾,声音不怀好意地飘忽: “你怕了?” 宣逍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刺猬,炸了:“你才怕了!” 他凑到裘明身边,一把抢过魂球和布灵,又搓又揉的,抱着他们冲到裘明前面。 魂球他们本来想挣扎,奈何宣逍割肉一般,将一罐黄澄澄的蜂蜜呈到他们身边。 熊人族特产蜂蜜,充分满足你喜爱甘甜的味蕾,富含多种营养,味道有层次而不腻,还不会蛀牙。 魂球宝贝似地捧着这有他一半高的罐子,恩准了。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叽。”到他手里就别想要回去。 说得宣逍一翻白眼,闷声闷气:“我也没想要回去。” 仅他自己听说的、有关这只白球的事迹就已经能顶破天花板了,这只球真能实实在在凭借自身上天。宣逍他真把蜂蜜要回去,就别想活到明天。 这一系列消息来源于罗曼的温情提醒。 宣逍在前,裘明跟着,几人进入这座水乡一样的小镇。 这里的房屋不高,被遮在一片绿意之中,河流淙淙,一条小支流在他们身边经过,走几步就能看到一轮转悠的水车,转得不快。偶尔会有一道小溪割断前路,他们轻轻一跳就能跨过。 镇上的行人不多,头发和眼睛颜色略浅,或多或少都带点蓝,皮肤也白,但不同于冥灵国人不晒太阳而显得苍白,是那种水润的乳白,好像挤出的奶汁,润到人的胃里。 让裘明心感不妙的,很多人都成双成对,甚至三五成群。 亲亲密密地三五成群。 联想到鲛人的习性,他头一次怀疑来这里历练的选择到底恰不恰当。 他们这一行本来也没多显眼,如果没有宣逍这黑大个的话。 去旅馆的一路上,裘明感觉有很多人微微偏移视线,扫过宣逍和他,重点在抱着蜂蜜罐的魂球身上顿一顿,脸上含着不明的笑意。 用意不明、十分微妙的笑意。 裘明向前一探,头一偏,果然见到宣逍苦大仇深的表情,提醒道: “你脸上的表情收一收,太显眼了。” 本来皮肤就黑,面上还那么黑,简直火上浇油、蜡上抹油。 宣逍明白想说什么,嘴唇颤动两下,挤出两个字:“呵呵。” “你怎么这个态度,宣小脑。”裘明斜眼瞧他,他可是好心提醒。 宣逍横他一眼。 裘明体质虽然有所好转,但直到现在还是不比踏入二阶的平均水平,但宣逍可是体质占优势的熊人,自然将他听不到的那些窃窃私语听了个清楚。 那群人竟然在说他口味重,带着三个小孩模样的,去的还是旅馆的方向。 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 四下环视,确实是没什么小孩在街边走,也就他身边这三个。 宣逍抱着魂球和布灵,是想利用他们可爱无害又稚嫩的外表,以拉低自己的视觉年龄,避免被这些被鲛人风俗熏陶的人强行拉郎配。现在虽然目的达到了,但却好像还是在某种程度上丧失了名誉? 他感到心塞,恨不得让魂球和裘明现原形,作弄这群人。 路上的这些人主观上是没什么恶意的,这就是他们的习惯,他们日常中也对熟人这么调笑,尤其是他们并不清楚宣逍能听得清清楚楚。 生活在情人镇这里,就连周围的抱树和细柳、水里的飘摇芦苇,甚至连树上的鸳鸯都是成双成对的。人自然也是如此,甚至不止两个人。就算是单独一个人,人们多半也会觉得他已有家室,或是有什么幻想情人。 这也是“情人镇”这个名称的来历。 晖炅国南部沿海地区生活着一众鲛人,他们虽然整体数量不多,但具有他们血脉的人却也不少,由此形成他们独有的风俗。 这里本被其他地区的人称为“鲛人镇”,却被鲛人们集体抵制,认为这就会像冰川一般割断他们同外界的联系,自发将名称改为“情人镇”。 他们声称,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就如同密集的水网,四通八达,和鲛人以外的种族也联系通畅,如水般自有柔情。 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情人镇规模不大,但数量众多,星点状分布在各处,相传那些厉害的鲛人,每到一处都会一段与众不同的缘分。 啊,这脆弱的浪漫,就像那瞬间的浪花、像那奔涌的潮汐、像那夜空的流星,初见时如此闪亮,消逝时寂寂无声。 在鲛人的歌声里,一切都那么多情,令人感伤。 但是,宣逍是来过这里的,然后留下了此生难忘的记忆。 对这些情歌,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这些鲛人的说法,在他耳中统统自动翻译成:你们都是我锅里的鱼。 他来这里的那会儿,只比现在矮上一点,看着也是刚成年的年纪,居然、居然…… 他就不该同意来这里的……宣逍学习温何冷着脸的样子,在前方开路。 裘明背着手,优哉游哉,在其他人一致的忽视之中跟在后面,不忘闲聊: “看来你来过这里啊。” 宣逍打发行人的动作太熟练了,他大概也没想遮掩什么,就连反感都直接通过肢体动作表现。地点是裘明主动提议的,他决定缓和一下气氛。 宣逍闷闷点头,背部的肌肉绷紧一瞬间,避过一旁若有若无的打量,僵硬地往前走。他把怀里的两只抱得更紧,手在轻轻发抖。 裘明表情破功,禁不住发笑:“难怪你之前说什么这辈子不谈恋爱。” 在晖炅国,十六岁便已经成年,是可以为自己负责的年龄。奥瑞金学校在各地开有分校,会开办森林求生之类的课程。 那些森林之中有潜藏的危险,而直面生死会极大加快人的成熟,包括情感方面的成熟。为了人口繁衍,晖炅国没对这方面加以过多限制。 在没什么人的时候,裘明控制音量,小声而好奇地问: “诶,你不谈恋爱,宣家怎么办?”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一章 鲛人 后代问题、后代问题,在大家族中,这非常重要。 宣逍将怀里的魂球按扁,仿佛这是裘明的骨头,瞪他:“还有我姐和我哥。” 他年纪最小,怎么也轮不到他。 “哦……”裘明和布灵都有些遗憾。 他们都想看宣逍相亲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 魂球挣开宣逍,用触手抽他,宣逍又瞪了裘明一眼,适当地放开双臂,加快脚步,一路小跑。 裘明只能抓紧向前跟上。 速度有了明显提升,两人穿过几座桥后,到了旅馆。 情人镇跟丰都城不同,安保方面很松懈,旅馆也仅仅供给住宿,并没什么警卫。 温何老师坐在旅馆前台一旁的软质凳子上,面前闪着金属光泽的桌子是一杯绿得发蓝的饮料,咕噜冒泡,像是刚从深海中打起。 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手背朝上,手指顶住杯子,将之晃了晃,吸引温何的注意。 温何眉头一皱,握着杯子,放到一边,转眼就看见宣逍走了进来。 坐在她旁边、刻意保持一点距离的鲛人女性看得一呆。 在她的视野中,一个一米八出头,小麦色皮肤、身材健美、相貌端正的青年大步走入,那么突然,就像闯进她心扉的俊美悍匪。 他脸部线条深刻,却又微微柔和,下巴处留一点得体的胡茬,怀里还小心捧着叽叽喳喳的一只球和一个方块,耐心地任由他们发脾气,很有爱心。 最重要的,他身体立直,却不趾高气昂,明显是有底气,是个强者。 强者啊。 “哦~” 余水捧着脸,看得痴了,蓝色的眼睛闪着光,就像湖泊悸动的波浪。 温何站起身,刚要开口,忽然发现余水这般模样,心里一咯噔,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打招呼。 踏入旅馆后,宣逍暂时没收到音讯,便一边转悠着找温何老师,一边和魂球讨价还价。 对这只白球来说,抱就抱,中途居然把他按扁了,这不能忍,必须再加一罐蜂蜜,不然他没完。 实际上,偷偷打开盖子并舔一口后,魂球惊觉自己恋爱了。 “这才走多久,你是狮子大开口。” 宣逍心痛,他走得急,自己都没留几罐,都给这只球了,他吃什么? 要不是那么多人在附近溜达,他能哭给这只球看。 “叽。”加码。 “你这体积才多大,能吃多少?”没他巴掌大。 “叽。”加码。 “半罐成不成?”宣逍好脾气地商量。 “叽——唔。”女装照…… 魂球还要说,就被宣逍捂住嘴,承诺再给他一罐蜂蜜后,这才作罢。完全屈服的宣逍掏出一罐蜂蜜,重重地递给早就伸出的长长触手。 魂球稳当地接过,将这罐全新的蜂蜜给了布灵。 “咕?”布灵通过外放精神力,使罐子悬浮于周围。 “叽。”哥尝过,很好吃。 魂球咧开嘴,摇了摇自己手里的罐子:如果不够的话,哥这里还有。 这时,裘明终于气喘吁吁地进入旅馆。 见到他,宣逍苦着脸把魂球、布灵和他们的战利品硬塞给他,转身去周围逛。 现在先去不找温何老师,他心痛,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只球真就是只魂球,看着白,心却是黑的,整个一芝麻馅,爱宰人,还当着他面把蜂蜜送人,比裘明还过分、还心黑。 一溜烟的功夫,宣逍就不见了。 裘明跟魂球大眼瞪小眼,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只要有这只球在,问他就行了,事情一般都绕着他转,问一个准一个。 “叽。”魂球无辜地表示自己不知道,把蜂蜜往布灵那里塞了塞。 裘明有些疑惑:“这蜂蜜怎么多了一罐?”他鼻子动了动:“分我一罐好……” 魂球干脆拒绝,将蜂蜜塞进布灵的画板那里。 这画板除了可以和布灵融为一体,随时取用外,还可以作为空间节点储藏资源。节点对应的空间是恶龙之境,是在他们回塔兰后见师傅绑定的。十五米高的脉龙,他们储存的很多东西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很安全。 “……小气。”裘明抱怨。 魂球“略略略”地做鬼脸。布灵在裘明怀里,残忍地掀起一罐色泽晶莹的蜂蜜,和魂球安静地分开尝起来,馋得裘明冒口水,又咽下去。 他们没继续走动,就呆在原处,担心蜂蜜洒出来,或是让这两只吃独食的小东西噎到。 噎到才好呢,裘明这么想着,却发现魂球警惕地分出一只触手,正对他的咯吱窝,正要迈开的脚就给收回去了。 温何就是在这情况下找到他们的。她长发飘扬,一路风火奔到裘明面前,甩头四处瞅,微微皱眉,问三人宣逍的位置。 因为怀里的小东西都舔着蜂蜜,只有裘明有空回答:“他去散步了。” “他去散步干嘛?” 裘明没说话,但眼光移向魂球,让温何看了一眼他们,眼光有些微放柔,兀自摇头道:“你这小子也管管啊,算了,我也没资格这么说你。” 她伸手攥住裘明的胳膊:“去找宣逍。” 裘明有些傻眼:“一起吗?”他的腿现在还有些发软,刚才追在宣逍后面实在有点累。 情人镇不大,旅馆和入口的距离不远,也是为方便外界的旅客。问题是,宣逍后面越跑越快,裘明为免一会儿收拾,特意通过“强身术”控制汗水不流出来,消耗很多体力,连和魂球闹腾的力气都不剩。 温何没听他理由,拽着他就走了,让魂球和布灵“唔”地一声呛住。她跟宣逍一样都是急脾气,甚至更差一些。 单个情人镇面积不大,旅馆也装不下多少人,他们兜兜转转,在一处角落发现宣逍。 温何首先发现的,但她也不是先看见的宣逍,而先看见余水弯成半圆的腰。 这角落人不多,偶尔还会有几个人经过,都默契地保持安静,没打扰那两个重叠的、颤抖的人影。 温何却看得炸了,上去就把压着里面人的外层的人拽开,露出惊恐得双眼瞪圆的宣逍。 裘明眼睁睁看着宣逍慢慢腿软,虎口逃生样地吐气,犹在颤抖,嘴巴噏动,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张不开嘴。 发生了什么事? 被温何拽开的人“哎呦”一声跌倒,挥手拍开温何,自己慢腾腾站起来,不快地道:“你干嘛?” 温何比她更恼:“我干嘛?你他娘在干嘛,当我面调戏我侄子?” “你侄子?”余水指尖冒出淡蓝的魔力,烘干净身上的灰尘,惊讶地瞧了瞧宣逍,尤其在他的胸、腹和臀部流连,最终跳到他的耳朵上,“噗哧”一笑。 宣逍被笑得一抖,手脚并用蹦到裘明身后,胆小地缩在他后面。 这场面让余水又是一笑,她站起来,摇摆中前进,就像海中招摇的海草,妩媚多姿。 裘明瞥了眼宣逍,仔细观察对面这个妩媚的女性鲛人。 (生灵种属)鲛人\/人鱼 (生灵属性)水 (生灵特性) 【水生】发育特殊器官,储存大量水系魔力。 【变形】消耗魔力,改变自身器官形态,可实现水陆两生。 【尚美】崇尚美丽,生性浪漫,拥有魅惑能力。 (介绍)蓝发蓝眸,皮肤白皙,面部线条柔和,不论性别而生来具有魅惑能力,在液态环境中会在手指之间生出透明的蹼、小臂处生出鱼鳍一般的部位,同时腰部以下变成蓝色的鱼尾。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二章 粘牙糖 察觉裘明的视线,余水低头对他微微一笑,单纯的笑,不含什么风情。 鲛人追寻浪漫,但绝大多数的个体都只希望和成年的个体来一场浪漫,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尤其是看着离成年还有四五年的小孩。 起码晖炅国内部的鲛人是这样。 温何挡在她面前,柳眉倒竖,杀气外露。 余水不高兴地垂下眼睛:“这么防着我干什么?”她好奇地探出头打量裘明,眼光流转,嘴角一翘:“莫非,这孩子是你侄孙?” 侄孙?裘明一呆,直到魂球戳他才如梦方醒,冷不丁一脚踢到宣逍的腿,让他离自己远些。 “不是。”温何几乎低吼出来。 余水依旧在笑,嘴唇越发红:“有什么丢人的,这小家伙精神着呢。他是你侄子的话,就是熊人吧,七年就成年了呢。” “我不是,”裘明蓦地插嘴,他可不愿意自己的辈分平白无故低一层,“我十六岁,和宣逍同岁。” 他脑袋里正和布灵头脑风暴,他们知道熊人族的特性,却怎么也没套到宣逍身上,这么说,以他十六岁的高龄,如果真顺利的话,现在已经有儿辈了? 和裘明的情况对比,这也差太多了,他们真的都是人类吗…… 温何没多废话,上去就是一道鞭子,被余水利落避开,手边荡漾出蓝色的魔力,犹如一条飞河那般趟过,火鞭溶入其中,断掉一截,被温何补充,和余水打起来。 不多时,余水陷入下风,不快地沉下眼神。 也不管她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裘明转身去抓宣逍,握住他发冷的手,弯下腰却发现他满头冷汗,急忙招呼布灵。 布灵双眼发光,就如两颗星星,照在宣逍身上,片刻后说宣逍什么事也没有。 “叽?”魂球说这看着就是有事的样子。 布灵回答道:“被吓的。” “……”魂球从宣逍身上跳回去,懒得继续搭理,只剩下裘明查探。但他上看下看,还是没发现宣逍有什么问题,干脆拍他的背:“喂,宣小脑,说话。” 宣逍摇头,指着自己的嘴。 “你嘴没事。”在提取生灵或御兽信息之外的情况中,布灵的判断比裘明要准。 宣逍猛地摇头,狠指自己的嘴,脸颊的肉绷出皱纹。 裘明灵光一闪:“你是说自己张不开嘴?” 宣逍猛地点头。 那还不简单……裘明低头看又开始舔蜂蜜的魂球,戳他,戳得这只球被搞得不胜其扰,终于妥协,跳到宣逍脖子旁,抻直触手就开始扯他的脸皮。 “唔!”宣逍应该是被弄痛了,不停挣扎,双手握住触手往外拉,不让魂球撕他的嘴。 魂球和裘明上演过很多次类似的拉力赛,布灵看厌了,提议道:“主人,传念吧。” 那么简单的问题,非要折腾出那么多事情,他还想和球哥一起喝蜂蜜呢。 裘明同样腻了,照着布灵的安排做。 结果刚连通精神,宣逍虽然有些虚弱,仍一阵破口大骂:“张不开嘴还要扯,你们脑子出毛病了?”就魂球刚才那力气,他的嘴差点没了。 他只是出来逛逛,一是被壁咚,二是被扯嘴,真是倒霉到家。 “不知道啊,”裘明回答得理直气壮,“万一只是你一时肌无力呢?” 扯扯不就有力气了,万事都要勇于尝试啊。 看着问题已经解决,用不到自己出力,魂球便蹦回去,舒适地缩进裘明双臂后,上下点动身体,表示赞同。他一向信仰大力出奇迹,两条触手不行,就三条。 摊上他们,宣逍自认倒霉,灰心地解释:“我嘴里有粘牙糖,自己的魔力用不了,而且我感觉它还在不停分裂。” 裘明吃惊地重复:“粘牙糖?用在人身上?”他转身去看被温何压着打的女鲛人,不仅对其肃然起敬,在宣逍的催促下看回去,盯着他的嘴巴。 仅是一层皮肤的阻隔,远远不到能够阻拦“观察术”的地步。 (生灵种属)粘牙糖 (生灵属性)水\/木 (生灵能力) 【强化粘性】 【分裂】消耗魔力自我分裂。 (介绍)粘性极强的软糖,一经沾上就难以脱离,会在魔力充裕时不断增殖,直至将空隙完全堵塞。 食物类生灵会在吞咽后发挥普遍高于其他生灵的效果,但能不能发挥的关键还是在于让目标“咽下去”。 就像布灵扔出的幽灵夹心饼干那样,它本身具有的【夺舍】和附体乖龙的【同化夺舍】将彼此作为目标,就会演变为一种互相的融合,令其迅速生效,这就相当于“咽下去”,以其出于盾二之手的能力强度,甚至足以影响阿热斯那只状态不稳定的合体怪物。 “你咽下去干嘛?”到这时候,裘明也不忘吐槽。 即使喜欢吃甜的,也不能有什么吃什么吧,真的要吃,也看看品种啊。 宣逍传来的意念也闷闷的,就像阴天的云:“被阴了。”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停留过久,只想着感觉了事,他好静静,粘牙糖在他嘴里吸收魔力,让他不住头晕。 裘明用余光注意到温何老师那里快结束了,催促宣逍:“怎么解这东西?” 虽然粘牙糖是很常用的生灵武装,经常和感官类的方便面混合使用,但他之前没吃过,也没用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解。 宣逍很真诚:“不知道。” 因为大多数御兽都破不了炫石它们的防御,他自己就称得上是防御力强的御使,也没用过这种封印咬合力的东西。 “还是撕烂了吧。”裘明看向蠢蠢欲动的魂球,让他上了。 宣逍的意念递出一声惨叫,主动断掉和裘明的联系,他本人则迅速起身,拔脚飞奔,却腿部发软,一个趔趄就摔在地上。 粘牙糖分裂时主要是吸收他体内的魔力,以至于他的体力差不多耗尽了。 勉为其难接受御使小弟的委托,魂球重新跳到他身上,在和布灵商量后,他决定温柔一些,触手一挥,放出魂仆,动用【渡魂】的力量,对着宣逍的头一次次猛刷。 宣逍被一阵阵白中透彩的光刺得眼角流泪,背部又突然被一道粗壮的触手抽打,终于“呕”地一下,把一块缩成圆球状的橙色粘牙糖吐了出来。 粘牙糖属于常见的生灵武装,生灵武装也是生灵,具有一定的灵性。 有灵性便有精神,对精神作用的渡魂可以反向对粘牙糖作用,令之恢复原本的精神状态,不再保留使用者的指令。 就是这过程有些恶心。 “咳咳。”宣逍站起来,记起用魔力清理自己,向他们道谢。 谢意不重要,裘明反而好奇两件事:“你到底怎么咽下去的?还有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两个问题下来,宣逍本来发白的面色黑成猪肝,抿着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魂球飞回裘明怀里,有些嫌弃地抖了抖触手,撺掇裘明继续问。 他也好奇,但球哥是不会难为小弟说八卦的,所以小明子去问,那就妥了。 裘明在心里鄙视这只球,被魂球轻抽了一下。 他们是平等契约的关系,又同为魂系,还有精神联系,想法很容易被彼此感应到。更何况,在魂球进化前,他是在裘明精神中发芽、生长并开花的,通过他了解不少秘密。 这只球着实知道的太多了。 正巧这时,温何手中抓一条火链,火链扣住余水的双手,将其皮肤炙烤得发黑。她面色不爽地看向宣逍:“你去哪了?” 宣逍讪讪的:“到处逛逛。” 温何一看就知道他不想细说,只一拉火链,拉得后头的余水朝前踉跄,泪眼朦胧,语调凄怆:“小帅哥,我们刚刚还……”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选美 “嗯?”温何警告地哼一声,不许她说太出格的话。 虽然身上被烧得黑乎乎一片,余水仍不忘抚自己海带一般的卷发,被温何威胁后,她眼波暗动,声音沙哑,换了种说法:“小帅哥一开始不太愿意,我这才给他颗糖,贿赂贿赂。” 魂球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面对宣逍。 宣逍盯着球身上几张鄙视的脸,抽了抽嘴道:“别听她胡说,我不知道糖的事情。她趁我发不出声,就把我抵到墙上……然后你们就来了。” 好险,再晚一点,他节操可能就保不住了。 温何听得立即一怒,又拽一次火链,烫得余水惊呼一声。宣逍被这沙哑而意味深长的声音惊得后退,反倒是裘明面无表情地旁观。 看着情况又要乱起来,温何托着火链,大步前几,把余水关到一间房间里。 眼看温何把余水拖进去,裘明三人组戏谑地盯着宣逍,直盯得他脸上挂不住,急冲冲质问。 当然,宣逍的反应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裘明几人的问题。他们问宣逍,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 宣逍坚决地否定一切可能。 裘明不信:“我们看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叠一块了。” 就像两片黑乎乎的、没有厚度而扁平的影子叠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难道他没有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 裘明不信,布灵的眼睛闪闪发光。 宣逍的面色发沉,也什么也没说,难得守口如瓶,以他的性子,这非常少见,裘明等人故而也没再打听,随便找了个软质椅子坐着休息。 这里的椅子软得多,却又富有弹性,不是那种会把人陷进去,对腰背不好的软,反而很劲道。情人镇的鲛人们心灵手巧,独有制作鲛纱和鲛油的技术,这旅馆铺的也是鲛纱一类的织物。 旅馆地面的影子平行地转动着,没转多久,温何就大步走过来,冲到宣逍面前,两手捂住他双颊,左看右看,发现没缺什么零件,这才放心。 这表现得好像要被吃了一样……裘明心中想法咕咚冒泡。 才想到这,温何就给宣逍一巴掌,叫他以后小心点。宣逍捂住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意,开口解释:“周围的人对那个鲛人挺尊敬的,说她曾是英雄。” “那也是鲛人的英雄,”温何气冲冲的,“那女的可跟我差不多年纪,对你还下得去手,口味可……”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太妥当,瞄了一眼裘明那边,尤其是无辜地看着她的魂球和布灵,咳了一声,总结道:“总之你以后小心,下次我可不会理你。” 真发生什么了,自己处理,一个快沧桑期的年轻御使,还会吃亏不成。 当然,像那女人那样特殊的沧桑期不算,若不是年轻时受创太深,她现在指不定也晋入贤者了。从这角度来看,宣逍被制住也情有可原。 不过温何是不会把这想法坦白讲出来的,他们来这就是为了历练,多个教训不是坏事,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懒得讲。 宣逍保证:“没有下次了。”态度诚恳得让温何满意颔首。 认过错,这事也就在裘明三个的遗憾下就此揭过,温何领着几个小辈办好手续,嘱托他们自己小心,便自己出门了。 裘明和宣逍依旧是呆在同一个房间,这旅馆每个房间都够大,容纳三五个人都绰绰有余,就连魂球放出魂仆们一起蹦迪也没关系。 宣逍本来还挺惊讶,但转念一想,房间之所以那么大,更可能是因为修建之初,这些房间就没照着单个人的标准去建,而是至少两个人居住的标准,他就瞬间没了兴致。 他郁闷的表情很显眼,但裘明自知还是懂得分寸的,瞅了眼房间的电视,指尖一弹,动用魔力将其打开。 魂球和布灵都好奇地支棱起来,宣逍也感觉到一股注意力集中的气氛,转头看。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登地打开,通上魔力,荧幕一下子亮起来,照向房间的地面,在空气中映照出一整座活色生香的舞台。 表演者激情奔放,台下观众热情激扬,嚎叫和惊呼不绝于耳。 宣逍跟触电一样马上弹手指关闭电视,对在一旁有些尴尬的裘明呵呵一笑,包含心酸和嘲讽。 “你不是来过这里吗?”裘明原本还有些愧疚,但见到宣逍这副欠揍的样子,嘴上就不想让他占便宜。 宣逍呛回去:“说的电视好像是我开的。” “我第一次来,怎么知道这些。”裘明占理,说得问心无愧。 这么谈论没什么意义,宣逍不想再说这些,不过经过这些打岔,他的郁气确实疏散不少,心情好上许多,看裘明也顺眼许多,大发慈悲地让他自己去慧网上查。 说完后,他轻飘飘地走到一边,爬到宽敞的床上,在中间垒两道中间线。 和情人镇的主题呼应,这旅馆只有一张富有弹性的大床。 宣逍让裘明把魂球他们俩放到中间的位置,好让他抱着治愈一下自己受伤的心。 这两个小东西的手感确实好,比他契约的那一堆石头强多了,尤其是炫石,躺上面硌得慌,睡个午觉都不踏实,遇光还会反射红紫色,绚丽是绚丽,就是闪眼。 想到这,宣逍的目光重点在会自己发光的布灵上挑了挑,拍拍中间的枕头,强烈欢迎更软更弹光泽更暗的魂球。 魂球拒绝,除非宣逍详细告诉他墙角这事的细节。 宣逍又被气得撮牙花子:“你之前可抢我两罐蜂蜜。”不地道! “略略略。”魂球又开始扮鬼脸,不同的是,他这次是正常的五官,没有再多几张嘴巴,或是多几双眼睛。 但布灵却主动飘离出神的裘明,众目睽睽之下落在用两线枕头堆成的小空间中,拍了拍床面。魂球颠颠地飞过去,在床上弹了三下,啪叽作响。 宣逍没客气,一把揽过他们,被魂球抵住脸,在床上闹腾。 他们玩了没一会儿,裘明回过神,收回掌心的金色正方体,也爬到床上,铺上毯子,又对着电视指尖一弹。 酒池肉林的景象再现,这次却是在床上热火朝天地开展,吓得宣逍和魂球差点掉下去。待他们缓过神,便发现裘明头顶着几个枕头,正面无表情地凝视他们。 好像闹得太过了……宣逍笑了下,拨开枕头,问道:“又跟余韵去聊天了?” 无论裘明怎么解释,他个人都是判断此行和余韵的动向脱不了联系的。 “没消息,她好久没联系我了,”裘明把电视关上,顺便瞄了眼宣逍,“这里好像在举行选美,所以电视上才都是这内容。” “选美?”果不其然,宣逍面色一僵。 “嗯,说是去参加抓武会的准备,为了这盛会,他们要选拔出最美的年轻鲛人。”裘明不急不缓地说道。 宣逍面色难看,把“心情不好”写在脸上。 裘明瞧了眼,继续说:“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而且鲛人们总不至于去森林里面选美吧。” 他没说海滩的选项,毕竟这是很有可能被选择举办的地点。以鲛人族的习性,海滩选美估计是少不了的。 可惜了,他本来还想来见识见识浅海地区的御兽的。 宣逍想得一样,态度甚至更坚决:“海滩不能去了。” 一想到置身于那花花绿绿的场面,他很难预料这突如其来的选美又会整出多少幺蛾子。 裘明说着风凉话:“看来刚才真的很劲爆啊……” 宣逍瞪他,骨头咔嚓作响,裘明听到后感觉身上隐隐作痛,默默抱起魂球,挡住自己。 他们本应当先去附近的森林探探路,但闹出这么一出,现在反而不太方便,先休息一会儿,明天再去好了。 正巧宣逍和裘明都需要整理整理心情。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被遗忘的马烦 隔天。 裘明等人一大早就来到他们落脚的情人镇附近的小片森林。 南部沿海的森林和塔兰山脉低海拔森林的林木类型较为相像,水系魔力浓郁,即使太阳高照,高大的树木上方也围绕着浓郁的雾。 这是他们极目远眺时,可以看到极远处的茂盛山林的景象,但仅是面前这座森林的话,顶多有些白气,浓雾倒是没有的。 裘明和宣逍一路走过去,试图直穿森林,但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发觉走的角度不对,这片小森林有一处和远眺的广袤山林相连,就如同其延伸出的舌头,裘明他们恰恰就从这舌头一路深入,进了口腔。 小林子里的生灵实力不强,他们也没多认真,走得漫不经心,居然越走越深,雾也越来越浓。 “叽。”魂球很嫌弃这两个路痴。 裘明拧他的毛:“你没资格这么说。” 魂球立马就要发怒,被布灵戳了下,立刻偃旗息鼓,哼了一声,不理会二货。 在他们身边,已经进入三阶的炫石悬浮在他们身边,除此之外,还有一枚枚体积更小的淡黄剔透的水晶依次飘浮于他们外侧一圈的位置。 (生灵种属)沙土水晶 (生灵属性)土 (生灵能力) 【食土】缓慢吸收周围的土系魔力以增强自身,提高成长速度。 【陷阱】利用土系魔力,布置土系陷阱。 【土系增幅】提高自身对土系魔力的亲和力和控制力。 (介绍)常见的土系矿物类生灵,培养成本较低,变异成长性高,是土系地区人们的生活伙伴之一。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御兽,其名为沙土水晶,可以一定程度引导土系魔力,形成陷阱,遍布于土系魔力浓郁的地区。 它们的综合能力并不强,很容易解决,甚至不会被用来做生灵武装。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好养活,在物质和精神双重层面的好养活——矿石类的御兽灵智普遍高不到哪去,不会像魂球这样闹腾,还不会摄入食物,将它们埋入地里就能充饥,乃至吸收土地的魔力,自身潜移默化地进化。 绕着裘明他们转的水晶大部分是二阶,很少的才是三阶,单纯是数量可观。 在它们中间是犹如众星捧月的两颗小石头,一颗方正,一颗扁平,二者相遇时便发出莹润的光泽,照射在炫石和这些水晶上,在晶面碎成一片片鳞彩。 裘明看着那两颗石头,以及走在它们前面的宣逍,有些羡慕。 在他离开之前,宣逍还没有间接契约这些水晶。他在冥灵修炼时,宣逍也在塔兰锻炼,变得更强。 御使的契约能力是门学问,可以被学者深挖的学问。裘明自身情况特殊,只能主动契约魂球和布灵,在先知干预下签订的还是平等契约,搞不出什么骚操作,但宣逍就不同了。 他出身于宣家,而就他所说,宣家传承着一条特殊的超然之路,源于宣逍的爷爷,活着更远的亲系。 这条超然之路在他们开始具有契约能力就开始铺设,用以人类和御兽共鸣,在契约具备滋养能力的矿石御兽时,可以由人类主导产生某种共鸣,提高滋养能力,吸引那些矿石类御兽,甚至达成间接契约后可以将它们收回精神空间。 这能力有上限,消耗大,且只对矿石类有效,但也足够强了,毕竟宣逍现在只是心动期,却能御使那些三阶的水晶。 在水晶们惬意的嗡嗡声中,宣逍又一次走错了路。 御兽再多,也抵不了御使自己路痴。 裘明对此很有意见:“宣小脑你之前来过这吧。” 一个土属性御使,好端端走在土地上,也能迷路? 宣逍不太冷静地抹脸,呼口气:“对,但我只来了一会儿,马上就走了。”他跟这里相性不合,或者说,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难以接受这些鲛人在某方面的作风。 突然,宣逍一怔,盯着裘明,问道:“小明,你之前不是有匹会飞的马吗?那马呢,你们解约了?” 这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水分多,他也不是没试过站炫石上,结果脚下打滑摔下来了。炫石自身灵智有限,而且没有视觉,无法探路。那匹飞马才是最合适的。 不料,在宣逍提问后,裘明“啊”了一声,好像惊讶地才想起来,紧接着又轻轻“啊”了声,恍然的样子。 不说他都忘了。 裘明沟通那片被自己单方面隔离的精神空间,召唤出马烦。 没有精神空间的波动,反倒是在树木的间隙中开出一个虚空漩涡,波纹旋转中冒出一个可怜兮兮的马头,紧接着是颤巍巍的马身和垂落不动的马尾。 马烦扇几下翅膀,轻盈落地,一双大眼泪汪汪的,凄楚地么儿么儿叫。 宣逍见他这样,有种预料中的无奈,侧头观察,魂球和布灵也都是才想出的神情,突然生出哭笑不得的心情,他调侃裘明:“你真把他忘了啊。” 作为御使,能把御兽的存在给忘了,这也是稀奇。 裘明很诚实,没因为对面是来头奇怪的御兽就迟疑: “他天天么儿么儿叫,叫得我烦。”所以干脆就断了沟通。 反正马烦不一样,他是主动签订的古老契约,裘明也试着感应过他所处的精神空间,只觉得空茫茫一片,似乎别有洞天。他也就此判断,这匹马没他也饿不死,干脆不管。 不得不说,作为御使,裘明不了解马烦的契约,不了解他呆的精神空间,不了解他背后那个女人的目的,几乎一无所知;作为御兽,马烦能力还过关,但打架时的发挥都不太好,被重创时还会主动消隐去梦境世界,简直就是鸡肋。 说实话,裘明宁愿被魂球天天怼,也不想搭理这个烫手山芋。 起码魂球在打架时从来没掉过链子,很是给力,他平常再傲娇也无所谓,反正搦着时手感也挺好。 有这么些思虑,裘明打算坏人做到底,把这匹马折腾回去,于是铁石心肠地命令道:“站起来!” 马烦一个激灵,含泪站直。 “别哭。” 马烦使劲甩头,把流出来的泪都甩飞,头颅清清爽爽。 “眼泪憋回去。” 闻言,马烦吸了下鼻子,张开一边翅膀,遮住自己那张马脸,传出一声声丝帛滑动的声音,等翅膀再扑棱回去时,他眼角的泪就干了,一点水也没有。 “噫。”裘明毫不掩饰地嫌弃。 真不讲卫生。 还没轮到裘明发号施令,马烦一震,猛地挥翅膀,眼中幻彩流溢,一条条魔力光芒冲刷他的双翼,一时间竟将他灰色的身子映得流光溢彩,十分梦幻。 光芒散落、消散后,马烦有眼色地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精神奕奕,大眼扑棱棱地盯着裘明,盯得裘明快挂不住黑脸。 这么殷勤,弄得他都不好为难这匹马了。 就在裘明正要勉为其难道歉时,魂球突然叽叽叫唤: 残忍,忘了自己御兽不说,居然还这样使唤他! 这只球抨击后裘明,只见他一跳,迅速扑到马烦背上,好像再呆在裘明怀里一秒都是受罪。 他在马背一蹦一蹦,句句斥责裘明的冷酷无情,说得马烦感触颇深,委屈有了发泄口,收拢翅膀抱着他,散发着低落的气场。 围观全程的宣逍退回去,指挥一众水晶远离中心的一人几兽。 可能是被魂球说习惯了,裘明心中毫无波澜,还想着,这只球终于开始搞事了,让他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在他怀里的布灵不发一言,充当一只安静的方块,只是眼神一凝,拿出画板就开始写写画画。 而在另一边,单方输出众多不满的魂球被马烦感动地抱住,他得意一笑:“你要感谢哥?” 马烦点头。 “也不是不行,”魂球狡黠地笑,触手指了指马烦的翅膀,“哥要骑飞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五章 骑马吗 他就知道这只球的目的不单纯。 裘明眼神一闪,气定神闲地抱胸,欣赏着马烦突然拉下的脸色。 马脸长,神态也不是那么难判断,尤其是这只具有魂属性的马很聪明,一双眼睛灵动传神,眨动间好似开合的嘴唇,会说话。 马烦果然犹豫了,小眼神溜向裘明,溜向魂球,一收一放,很是纠结:“这个……要看主上的意思吧。” 他怎么说也是御使的御兽,骑乘什么的还是要由御使本人定夺,自身的意愿是次要的。 相比胆大包天、无视御使的魂球而言,这匹马懂分寸到令人感动。 这时,裘明适时补充:“我无所谓。” 马烦一僵,面对魂球垂泪欲泣。 “叽?”你干嘛,信不信哥一会儿变沉,压死你这个小身子? 魂球以二十厘米之躯,威武地坐在一米五的马头顶,不爽地竖起触手,口中还威胁,途中看这个马小弟不上道地扭身,便一下弹到马背,登登踢两下,触手化鞭抽打,雀跃地骑起飞马。 “叽。”哥去探探路,布灵,还有二货,等哥。 高空中传来一声兴奋的叽叫,可知魂球玩得正欢,至于那时不时响起的急促马鸣,裘明和布灵则下意识忽略了。 宣逍看着他们无动于衷,想不到怎么说合适,便笑着挠头道:“你们可真是会欺负那匹马。” 就连魂球的仗义执言,也是为了过过骑乘的瘾,给马上套。 他和布灵虽然能飞,但更接近于“飘”的形式,速度一般算不上快,比不上生有双翼的马烦。 宣逍想着,要自己是那匹马,恐怕早就撂挑子不干,谁爱伺候谁伺候了。 裘明悠哉地观赏森林,这森林里大多数都是抱树树种,间或有榕树和柏树一类,回答道:“我们谁都没逼他,好不好?” 他在回国后去过一趟梦境世界,跟象叔问问好,溜着魂球躲梦貘,还去找了蝶姐,解释了下马烦的事情,但蝶姐最后只说,让马烦自己选择。 不知怎么的,明明所有人对他算不上和善,这匹马最后还是留下来了,可真够忍辱负重的。 他们等着魂球带来消息,就在原地坐下,你一句我一句谈着,不再有多深的间隙。男生的友情真的很奇怪,好好谈着时越发疏远,打一架后反而熟络起来。 当然有个前提,被打的哪一方不计较。 至于裘明到底计不计较,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许布灵也清楚。 呵呵。 过了一会儿,凤的呼声激荡在宁静的林子里,白雾被卷成早餐的花卷形状,两人抬头,远远就看见马烦扇动翅膀,架着风飞过来。 平缓落地后,魂球仍然激动地全球发红,好似被煮得熟透了,扑动着小触手,在地上蹦来蹦去。裘明等半天也没见他冷静,就去抓他,提溜住,又动手摇几下,魂球这才冷静,翻着白眼给裘明的手腕几触手。 裘明问:“路呢?” “哥太激动,不记得了。”魂球两触手叉着,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又迷路了。 裘明不吃他这套:“少来,你就是还想骑马。” “叽!”才不是! 被激的魂球伸出一只触手,指着一个方向:“哥在那不远看到一个人,应该认识路。” 只有魂球的说法,裘明是不太相信的,他看向马烦,见他也在点头,这才放心。宣逍也从地上站起来,指使众多水晶护送他们,一齐赶向那个方向。 确实很近,他很快就在林木间看到一个靠在树上的人影,便加快速度。 随着走得越来越近,他们逐渐发现有些不对。 那人影有一头蓝色长发,又白又细,跟火柴似的,看着不高,估计跟裘明差不多。最惹眼的是,她就像在跳舞般在一个由树木组成的三角中来回转悠,身边腾起点点光斑,长发一扑一扑,就像挥动的旗帜。 而且,她每次向前,后头走过的道就愈发闪亮,碧绿色的草像翡翠一样华丽得很。 魂球指着那人:“就是她,老显眼了,特远都能瞧见。” 裘明抽着嘴角:“你确定她知道路吗?” 怎么看着和宣小脑一样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宣逍打了个寒颤,狐疑的四处打量,除了那人外没见到什么奇怪的,就提议道:“去问问吧。”实践出真知啊。 几人同意,继续赶路,但他们的速度明显减慢,略带警惕地看那人跳大神。 走着走着,那人动作一顿,停下了,跑到其中一颗树下。 应该是发现他们了……宣逍为避免动静太大,早先就让沙土水晶潜入地下,只让炫石飘浮在他们前面,裘明则走在中间,马烦垫后。 他们没有完全收回御兽。在森林中探险,不带御兽护身才奇怪。 他们继续走,在半路,对面飘来一句悦耳的问候: “你们好呀。” 宣逍立刻停下,不管是礼貌,还是对这声问候感到奇怪。 一般人在森林中遇到陌生人的态度是这样的吗?宣逍表示长见识了,如果是他,肯定二话不说,先让御兽放在自己身前防御。 裘明没吭声。 “嗯,”倒是对面的那人耐不住,竟主动跑向如临大敌的宣逍,毫不设防,好奇地对他打招呼,“帅哥,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距离已经近到只有两棵树隔着,那女生已经能清晰看到宣逍的容貌,宣逍自然也能看到她的。 她头发很长、很柔顺,瞳色比发色浅得多,是透着白的淡蓝色,又白又瘦,像个粉雕玉砌的洋娃娃。 “你好。”宣逍回应她的招呼,但话只说了一半。 “哈哈,”女生也不介意,踮着脚小步跑过来,在靠近宣逍时急匆匆顿了下,形似跳跃,仰头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余倩倩,帅哥你怎么称呼?” 说着,她微微侧头,扫了眼宣逍周围,见到马烦时一愣,眼光下移,最后捕捉到裘明。 “你好。”裘明首先淡定地打招呼。 至于魂球他们,因为魂球那股谜之魅力,布灵强拉着他进了精神空间。 他们是在先知主持下一同和裘明进行契约,彼此的精神空间也是共用一处,比常规的精神空间大得多。也因为空间大得多,魂球才勉为其难地偶尔回去一趟。 眼下,余倩倩因为刚看到裘明,愣了下,但马上就笑起来:“抱歉啊,我刚刚走神,没太注意你们,小帅哥。” “没事。”裘明道。 她说的“帅哥”指的是宣逍,而“小帅哥”,考虑到裘明的外表年龄,估计指的就是他。 余倩倩外表上明显是血统很纯正的鲛人,宣逍对此有心理阴影,因而没有跟她寒暄,开门见山地问路。 余倩倩不知是被这态度惊到,还是没想到这一大帮子都不认路,出神的时间有些长,一会儿才慢慢指路回答。 “多谢,”宣逍道过谢后,瞥一眼这几棵树,顺嘴提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无论情人镇这里的风俗有所难缠,这里的鲛人终归是晖炅国的子民,宣逍认为自己需要问问情况,必要的话他不介意搭把手。 “我啊,”余倩倩绕了一圈,见到宣逍毫无反应,又转了一圈,还是没反应,撅起嘴道,“你们是外来的吧。” 她话题转得有些快,宣逍没接上。 余倩倩又绕着几棵树舞了一圈,自得地说:“我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哦,你们需要签名吗?” 宣逍实在没什么感觉,他感觉这姑娘好心,但有些无厘头,就婉拒了。 余倩倩嘟着嘴看着他们离开。 走了有一段时间后,裘明把憋狠了的魂球和淡定地画画的布灵放出来,任他们各做各的。 宣逍还是很迷惑:“那姑娘很有名吗?”他从来没听说过啊。 “因为你不怎么上慧网。”裘明回答他的问题,他掏出金色的终端,屈指一弹,映照出一串照片和信息。 余倩倩,鲛人族美星之一,在南部沿海以美享名。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密林口 宣逍伸着脖子,仔仔细细读完全部信息,感叹道:“这姑娘厉害啊。” 出身很差,却能凝聚大量粉丝,凭借自身打出一片天地,实在是有本事。他虽然对鲛人的某些习惯不敢苟同,却依旧对余倩倩表以敬意。 他挠了挠头,不耻下问:“那她是一个美星,在选美比赛这当口来森林做什么?” 裘明回答:“你也看到了,在这跳舞拍照呗。” “在这?” 裘明点头:“鲛人、鲛人,很多都会去海边准备素材,她来森林这里,大概是想着标新立异。” 依他看来,这个主意还不错,最起码够不一样、够吸睛。 “可他们不是鲛人吗?”宣逍还是不能理解。 鲛人是水系人类种群,生来亲水,不在水边比美,反倒在森林中,即使这森林很湿润,但终归是本末倒置,跟他们健康的生活习性是相悖的。 他能接触到的熊人族和宣家都极为注重跟自己的天性协调相处,不提倡跟其对着干。 裘明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你上网时间太少了。” 宣逍翻白眼:“现在反而是你劝我上网是吧?” 看到裘明点头,他一时心情复杂,对其顽固的扒着网络不放感到无奈,便急忙说着“走走走”,领着在前面开路。 鲛人族生活得健不健康跟他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这反而是他们的天性呢? 他懒得庸人自扰。 就这样,二人一步步沿余倩倩指的方向走,一走一探,渐渐的,经过的地方,雾气真的开始稀薄。 少顷,他们走到一个岔口,能看出,其中一条草坪布满脚印的正是他们来时的路,另一条则被密密匝匝的树木和灌木灌满,只留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里面好像有墨绿色的影子在闪烁。 他们只看了那洞口一眼,径直朝来路走去。 那“洞口”说是洞口,其实就是被挤出来的树林豁口。一些御兽体型不小,而大部分御使并不具备亲和天赋,自然也没有可收纳的精神空间,都是亲自赶路,他们和御兽在狭窄的树林中往前赶路,自然而然就会挤出一条道来。 迷路之前,他们曾经内部商讨过,是否在这条道,得出的结果是先不走。 这洞口的路上的脚印虽然深,但稀疏很多,也就是说,途径的御兽虽然体型庞大,但数量少得多,通过感应能判断其中蕴含魔力浓郁,质量不一般。 按裘明的话,这是个精英副本,他们先搞清楚情况再刷吧。 离六月底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急什么? 宣逍同意,但魂球很不甘心,探出眼睛,在裘明怀里不甘地滚动,着实是把他那大哥面子丢个一干二净。 “哥想冒险。”魂球传念给所有人。 裘明眼皮也没抬:“憋住。” 那洞口魔力浓郁,指不定里面有多少植物生灵,在生灵学院时,老师们特地提到过不要在类似地点逗留,危险性很大。 鬼知道里面有多少陷阱,闹心。 “叽。”魂球不情愿。 布灵也没拦着他,大眼睛眨了又眨,然而裘明心无杂念。 前面的路他们经过一遍,宣逍也不再走前面,而走在旁边,饶有兴致地把三个家伙的互动纳入眼底,既新奇又羡慕。 忽地,铿的一声,几人瞬间情绪绷紧。 宣逍立马冲到前面,警戒和沙土水晶发生冲突的敌人,却迎面撞到一个五六人的小队,愣了下。 魂球飘到他背后,悄悄探出触手,在上面捏了个眼睛。 那触手背后灵一样从后方探出,还长有一只没有睫毛的、黑色的眼睛,除了对面的小队,就连宣逍也感到一股凉意,惊悚又滑稽。 这只球属实是没有哪怕一点审美观念。 “咳,”见对方迟迟没人出声,宣逍只能先开话头,“你们是来打猎的吗?” 魔力充盈的地方,森林生长速度快,各类资源重生时间也短,这一处森林也是这样,在入口处,不少猎人都在入口徘徊。 和宣逍他们碰到的小队中,为首的一位领头者没像其他成员惊讶失态,而是扫过宣逍和裘明,缓缓点头。 宣逍“啊”地一声,挠了挠头。 是猎人的话,那就搞乌龙了,毕竟双方都没什么敌意。 领头者应该也是这么想的,跟宣逍互相打了下招呼,两方保持安全距离,错开着走。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后停下。 “这个怎么办?”裘明指着自己衣服上的白色细丝,它拉扯衣服的力道正越来越大。 这是在两方彼此错开时,粘在他们身上的。 力道不大,顶多有些触感,应该没有恶意,像是在提醒什么。 抓得比那更轻微,更像是“请求”? 裘明在心里评价:这可真含蓄。 要不是那队伍中看着都是成年人,他还会以为拐小孩的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发生,这是在偷偷求救呢。 宣逍一把拽掉白线,呲啦一声,待他轻抚自己的衣服,却猝不及防看到一个横贯肩膀的裂口,只呆呆地、全神贯注地看。 又来了……裘明和御兽们等着他。 等到宣逍回神,以拳击掌,低沉地说:“咱回去。”他就这样不顾裘明,立马转身,奔回去,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叽!”魂球特别激动。 他刚才看见那小队往洞口里钻进去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他能冒险了? 万岁,球霸天心想事成! 他心里爽了,裘明心里就不爽了:“别说话。” “叽。” “别说话。” “叽。” “……” 裘明没话说,抱着如愿以偿的两小只,掉过头跟紧宣逍,钻进那个灌木的洞口。 洞口挺高,裘明的个子够不到洞口的一大半,说是钻过去,其实就是堂皇走进,经过一段路,乍一看狭窄的林木孔洞后别有洞天。 首先就是浓郁的、扑面而来的魔力,空气潮湿,林木密集,把阳光挡在高处和外围,只有稀拉拉的光斑在上层的树杈晃动。 进来后,裘明走路速度放缓,把收回精神空间的马烦又放了出来。 一球一方一人一马簇拥着前行,在马烦卓越的方向感指引下找到宣逍,即刻让马烦给了他一顿毒打。 主要是放大他的嗅觉,让他被密林的空气呛住一会儿,这才放过他。 “咳,”宣逍捂喉咙,不停咳嗽,被折腾得够呛,声线发颤发哑,“你们可算来了,我迷路一阵了。” 裘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知道自己路痴还往前冲,发达的就只有小脑了。 宣逍的旁边悬浮诸多沙土水晶,硬骨头一个,野生猛兽不敢侵犯,他倒是没什么事,就是一直迷路,生出种这辈子走不出密林的绝望感。 这鬼地方连太阳光都不太明显,灰暗灰暗的,落眼里就像掺了沙尘,酸涩眯眼。 宣逍正低头咳着,不期然晃了下身子,往右边靠,脚下一踩。 超大的“啊——”声从他脚下爆开。 尖锐得就像钻头,在耳道里兹兹地,往死里钻。 正徘徊的裘明感觉猛地捂住耳朵,表情扭曲,他快聋了! 他刚才让马烦放大他的感官来探寻环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放火烧山 魂球一个不注意,被抛到地上,在什么表面弹了下,又是一声超大的“啊”声。 “叽?”他懵逼了,眼睛移向下方,又悟了。 幸亏他是精灵,通过感应而不是感官接触外界,不然现在就会像球顶的二货御使一样,死死捂住耳朵,表情跟便秘一样了。 他又瞧了眼,布灵完好地飘在空中,远离世间琐碎,安下心,对着裘明叽一声,恶意地笑。 “安生点魂球!”裘明额头青筋暴露。 “叽?”魂球不爽嘟嘴,开始在不明物体上反复纵跳,弹了又弹、跳了又跳。 “啊、啊、啊、啊——” 几乎刺穿耳膜的声音连绵不断,像是有个人尖鸣之余还大喘气。 忽然,玩得正欢的魂球被黑着脸的裘明一把捞起来。 他刚才让马烦弱化他的听觉,总算适应了这音量。 这球真的,不教育不行。 “啪!”裘明拍打的声音很大,在他耳朵盖过尖叫草的叫唤。 “叽。” “啪。” “叽!” 魂球眼一瞪,身一横,正要打人,被裘明眼明手快扔到一处尖叫草密集的地方,霎时间被尖叫草围拢,一声声甚至能刺到眼睛的叫喊把惊慌的魂球困于其中。 裘明这才缓下来,认真观察。 (生灵种属)尖叫草 (生灵属性)风\/木 (生灵能力) 【强化音波】 【簇生】 (介绍)不起眼的低矮草类,被接触就会发生尖叫一般的声音。 放眼望去,密密匝匝的魔力波动在裘明眼中呈现,好似下雨天的池塘,一圈圈波纹激荡。 心塞。 一根两根他不怕,但这里埋的“彩蛋”是不是也太多了。 这是要聋啊。 看看魂球,被尖叫草激起的音波抛起又抛落,就没停下来,就知道这地方的尖叫草又多密了。 “叽!”魂球被音波穿得发软,被布灵捞了回去。 裘明扔球的动作果断得出人意料,快到布灵没反应过来。把球哥捞来后,布灵戳戳立即就要算账的魂球,强行把他的气焰压下。 还没搞清楚这森林什么情况,就别内讧了。 等魂球安分下来,仍然远离心有戚戚地远离裘明,宣逍放下捂耳朵的手,嘴角一抽,把自己陷入地的腿抽出,果不其然是一腿泥渍。 他那一踩的力气使太大,把尖叫草踩泥里,自己的腿也没幸免。 “要不算了吧。”宣逍一字一顿,语气沉重。 等他换件难看的衣服再过来。 “不行,”裘明拒绝,“上头的是你,早退的还是你,你怎么不上天?” 进都进来了,不找人都对不起他受罪的耳朵,他可是一点亏都不会吃。 宣逍闷闷答应,唤回分散找人的沙土水晶,以两人所在为起点,向外扩散,龙卷一般地毯式扫荡,把一根根尖叫草连根拔起。 “啊——” 这堆草临终之前不忘控诉,实是声嘶力竭,但马烦主动调整一帮人的感官,令他们只有少许眩晕,不至于被震昏。 不出一会,已经有一圈矮草垛被理出,裘明当机立断扔出几枚炸弹,炸出的火焰吞噬了这堆草。 尖叫声越来越弱,沙哑而近归于无,成了一抔灰。 火浪往外扩散,高度却像上岸的海浪逐渐降低,最后被潮湿的水系魔力扑死在绿野上。 “呀,真是你们!” 内含惊喜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慢慢聚焦为一个人。看到二人后,她开始跑,很快到两人面前,很年轻,看着不比宣逍大几岁,一头深蓝色的长发。 放火烧山,动静不可谓不大,没人注意才怪了。 裘明和宣逍就注视着,没挪脚。他们是来看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又不是见朋友。 女人却离得很近,全无防备,高兴地笑着说:“对不起呀,用棉线来暗示,我担心主动向你们求助的话,严武大叔会抵触。” 宣逍问:“求助?” 这两字让他先把衣服被刮破这档事抛一边。 “嗯,”女人瞄浮在旁边的沙土水晶,点头,“我们希望在这处密林找一种珍惜植物,但我们队伍不擅长土属性,没法一点点搜寻。直到碰见你们,我才突然有了主意。” “你想让我们帮忙?”裘明总结道。 女人一怔,点头承认。 裘明看她一眼,问道:“你们能给什么报酬?” “小明?”宣逍传念给裘明,不是非常赞同,于他而言,先弄清对方的求救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正如这人所讲,密集的植物虽然惹人烦,但不会给宣逍造成多大威胁,顶多避开一些群居的猛兽,但这类生灵一般都被情人镇的守卫清理过,所以宣逍真的有放肆的资本。 当然,前提是不与其他御使产生冲突。 裘明明白宣逍的意思,没搭理,只等着女人的回复。 她仅思考片刻就回道:“这次的收获,我们取目标植物和小部分材料,其他的都可以分给你们。” 这处密林魔力充裕,诸多植物被育养成生灵,一次收获绝对不止她提到的那些,开出的条件相当优越。 裘明眉头一扬:“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这么优渥的条件,不会是去掏群居生灵的窝吧? 这也是宣逍想问的,虽然两人的出发点不同。 女人低下眼睛,又抬起,回答道:“惊铃桔梗。” 惊铃桔梗……宣逍一顿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中有谁受伤了?” 他们都听说过,这种植物是尖叫草的变异种,相对罕见,主要是其外表和尖叫草一样普通,在春季和青草无异,只在木系繁荣的二月会开出不同于青草的小花,那时会比较好辨认。 即使如此,在一堆尖叫草中寻找变异体也是相当磨人的事。 “叽。”魂球听到后就打退堂鼓。他是来冒险,不是来找不同的。 裘明伸手捏着他,不让他跑。 这只球没救了,以后必须严加看管。 “不是我们,”女人没继续解释,她认为跟外人说也没有必要,转而介绍小队,“我是花会,队长是严武,小队急需惊铃桔梗,所以我才偷偷用棉线联系你们。” 宣逍整理头绪:“你是想让我驱使土属性御兽一寸寸翻找,对吗?” 简单来说就是蝗虫过境,把土都给翻一遍,就不信找不到。 植物总归是长在土上的。 花会再次点头,她正是看见沙土水晶和队长的御兽撞了下,这才起了主意。她看看裘明,提议道:“这位小朋友,你可以先在边缘等着,天黑前我们会回去的。” 过了会儿,她又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对了,不要玩你那些炸弹,万一不小心把惊铃桔梗烧了就不好了,咱们去那玩吧。” 在宣逍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裘明捞过挣扎不休的魂球,乖巧地被花会领到角落。 见他安分,花会有些欣慰,安抚道:“乖,好好呆在这,你年龄不大就有两只这么可爱的御兽,可比我有前途多了,注意安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透出一股羡慕和怅惘,转身离开。 不提拿着画板挡住自己的布灵,魂球全程斜着眼睛,叽叽叫。 二货你有那么乖? 哥不信。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严武小队 裘明拍了魂球一巴掌,回一句“不信就不信”。 这只球倒是了解他。裘明的确是有目的地卖乖。 一来是降低自身存在感,便于观察花会小队,二来也是避过一些麻烦事。 想到这里,他轻柔地拍拍布灵,布灵会意,收起画板,金黄色的身体淡化消失,“隐匿”起来。 继承于上个形态的【强化隐匿】在他进化后得到增强,就连大部分直觉灵敏的御兽都能骗过,这让布灵相比魂球更适合刺探情报。 保持着隐匿的状态,他就这样越过细密的枝杈、小型的生灵和茂密的植物,静静飘到一众人上空,在一枝树叶中停歇,将眼光投向严武小队的人。 与此同时,位于密林边缘的裘明亮起双眼。 签订御兽契约后,经裘明同意,他们可以共享解析天赋。 瞬间,布灵眼中的线条和轮廓消成影影绰绰的糊状,于高处俯瞰所得的视角中,只有极其显眼的目标。 好神奇的天赋。布灵在心中喃喃,就像长出独属于上天的眼睛,得天独厚。 他就这么想着,没把想法告诉裘明或魂球。 在经过提纯的视野里,严武手中的种子和脚边的金刺尤为显眼,多处地方和种子和金刺之间虚虚实实地“流动”着某种链接。 就此判断,这种子和金刺并非孤立的个体,而是和周遭的环境息息相关,当细瞧这种子和金刺时,那些链接之处就连气息都是如此相似。 (御兽种属)抱树 (御兽属性)木 (御兽能力) 【簇生】不断生长分体,分体彼此共享伤害。 【寄生】种子寄生目标,并吸取养分生长为新株。 【爆发】一定范围内的抱树合体,全面增幅合体的新一株抱树。 (介绍)森林中四处分布的常见树种,繁衍能力很强,在良好的环境条件下可以自发形成一片树林。 (御兽种属)火刺河豚 (御兽属性)火\/金 (御兽能力) 【点燃】 【重启——多核心】 【金儡】 (介绍)生活在岩浆之海的稀有生灵,数量很少,在遭遇恶意攻击时会膨胀身体,进行强烈反击。 布灵第一时间判断,这些种子和金刺都是抱树和火刺河豚的能力制造出的分体。 它们被那个穿着宽松运动服的高大中年男人操纵着播撒在树林里,如同在排兵布阵,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威胁。 这种思路和罗曼在面对阿热斯时的花海战术有些类似,但隐而未发,没那么张扬。 怪不得花会毫不防范他们的样子,原来早有布置,假若他们真的心有恶意,现在可能早被埋伏了……裘明的心提起来,在林木中缩了缩,又看了宣逍一眼,他还在驱使着沙土水晶翻土,颇是认真。 他顿了下,向布灵传念:再看看其他人的御兽,掌握最多的情报。 布灵照做。 花会是寻找过程中最积极的人,在她脚边是一株绿铃,手上则握着一根粗糙的细枝,上面不断生长蓬松的棉花,一层又一层,束缚住森林中的小型动物,但不致命。 (御兽种属)绿铃 (御兽属性)风\/水\/木 (御兽能力) 【聚灵】 【催生】 【强化音波】 (介绍)串珠状的绿植生灵,平和优雅,自然状态下可发育成珠帘状的绿幕。 (御兽种属)通气棉 (御兽属性)风\/木 (御兽能力) 【强化抗性】 【弹性身躯】 (介绍)蓬松而内含韧性的棉花,枝干部分极细,隐藏在层层花朵之中,抗性优秀,但具有易燃的弱点。 此时,绿铃在球状枝叶的摇曳中正释放出舒缓的音波,传播至被束缚的动物处则令其放松挣扎,传播至友方则舒缓精神。 通气棉的枝干则被花会握住,被其驱使着释放坚韧的棉丝,缠住那些四处跑动的小动物,甚至困住了一些猫类和鼬类生灵。 看来缠住他们衣服的棉丝就出于其手。 至于另外的几人,他们要么御兽极为普通,只是杂毛灰鼠、火虫或飞蚊一类的低级御兽,要么干脆未放出御兽,亲手挖着泥土。 任务完成,布灵飘了回去。 这个小队中,那个高大的男人应该就是花会所说的队长,实力也的确最强,除此以外的是花会,但其御兽更擅辅助,不适合进攻。其他人不足为虑。 尤其是那个严武,布灵感觉到他就算在沧桑期中也不弱,以人类而论。 但真开打,裘明加上宣逍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仅是魂球、布灵和马烦的飞行能力就是很大的优势。 “叽?” 在布灵飞回去后,魂球问裘明接下来干嘛。 他本来是想冒险的,但一想到要帮人翻土就没了兴致,缩在怀里装成一只死球,现在无聊地打转。 真的在打转。 裘明一把按住他,这球蹭得他痒,不留情地奚落:“你这球能不能安生点?” “略略略。”魂球触手摆摆,不放心上。 裘明心感无奈,这球现在没犯事,他也不能强管,只是传念问布灵:“过多久了?” 他也等得无聊了。 “不短了。”布灵拿开画板,瞧瞧宣逍那里,又指了指。 裘明和魂球放眼望去,只见原本浓郁的绿意尽被黄土遮盖,草丝七零八落地散在土里,像是刚被狗啃过一样。幸亏这里空气湿润,不然飞尘能荡到他们这里。 不知为何,裘明有种既视感,要让魂球去翻土,可能比这更惨。 “叽?”魂球眼睛一眯,戳了戳裘明。 这球总在不该敏锐的地方过度聪明。 “啊没事,”裘明回过神,看看自家御兽,提议道,“我们去帮忙,再让宣逍搞下去,说不定要被其他猎人投诉的。” 猎人多是“行者”,以适应环境和收集资源为擅长,这样的犁地式翻找不激起他们反感才奇怪。 魂球嫌弃:“噫~” 裘明拍他,魂球不理,又噫了一声。 裘明瞪他,这球就指着布灵,说道:“你怎么不让布灵帮忙,他更擅长精细的行动。” 要在一堆杂草中找杂草,可要了他球命了,布灵更有耐心,他球大哥退位让贤。 听到球哥的话,布灵缓缓浮起,朝宣逍的方向飞去,却被裘明半途拦下,把魂球撂到空中,命令道:“你去,布灵之前干过活。” 蓦地被扔出来的魂球一懵,小触手指向自己,又疑惑地指了指。 裘明点头。 “哥不要,”魂球果断传念拒绝,“哥不干这种细活。” 他这么威武雄壮的大哥,是做这种针线活的料吗,二货御使也不看看他的专长。 要是打架,他肯定第一个上。 眼见裘明脸色不好,魂球突然意识到这二货这次要来真的,心道不好,当即心慌慌,笨拙地威胁到:“你别逼哥,哥连你给塔弗老师划了几道假胡子都知道。” 要是压榨他,他就、他就把这些事抖搂出来,大不了一起被收拾,球哥威武不能屈。 裘明脸色变了,声音也变了:“你不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感激 声音落下,魂球的触手扣着,有一搭没一搭,乱如麻。 “你不去,我去。”裘明转头就走,没再理魂球。他抱着布灵,原地只留下魂球一人。 独自飘在空中的魂球一愣,黑色的眼珠晃动,望着越走越远的裘明。他突然眼眶一热,用触手抹眼睛,却什么也没有,松了口气,但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布灵从裘明的怀中探出一只角,学着魂球的样子睁开一只眼睛,对着魂球眨。 魂球虎着脸,当作没看到,背过去。 那边,裘明走到宣逍旁边,瞥了魂球一眼,没去和宣逍打招呼,绕过他“犁地”的空间,双眼闪烁,在草地一边向另一边看。 他全程没再看魂球一眼。 终于,在隐藏身影,观察好一阵后,裘明终于从藏身的林木中走出来,跟宣逍传念。 作为信息接收方的宣逍身体一顿,又翻了一段时间的土,在这期间若有若无地朝裘明指示的方向翻,再瞄到某根平平无奇的“杂草”时神色一喜,反复确认后将其拔起来。 一阵铃响般的声音回荡于密林中,虽急促而悠远。 花会和严武翻找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下,看向宣逍,满是惊讶。 还真被他找到了。 趁宣逍移动的功夫跑到一边的裘明也走出来,抱着布灵,身边飘着魂球,“好奇”地打量他手里的野草,惊奇地问:“这就是惊铃桔梗吗?” “啊?”宣逍看他这副反应,下意识想问他脑子是不是坏了,猛然反应过来,打哈哈,“是啊是啊……” 他的语气非常不自然,一贯地不擅伪装。 严武三步并作两步,快花会几步来到他面前,眼神激动,没发现他的异样。他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会儿才请求:“我可以看看吗?” 宣逍将小草递给他。 裘明和花会晚到一步,两人都看着严武,和他小心捧着的绿草。 这根草比那些野草更粗一些,粗得有限,经过宣逍处理,其根部还粘着土块,以保全其根系。 (生灵种属)惊铃桔梗 (生灵属性)风\/暗\/木 (生灵能力) 【隐匿】 【律动】 (介绍)尖叫草的变异存在,发出的高频音波可以刺穿内脏,杀人无形。 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根连魔力都不具备的杂草,但在裘明眼中,它跟野草有天壤之别。 他的天赋本就是得天独厚的存在。 严武仔仔细细端详许久,强自冷静下来,看向宣逍,对其抱拳行礼,言辞诚恳: “多谢!” 突然收到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大叔这么郑重的道谢,宣逍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反正他也没出什么力。 花会看着队长小心将惊铃桔梗收起,对宣逍一笑: “多谢啦! “我们找了好几个地方,但老是找不着,你一出手反而就找到了,真的好厉害!” 宣逍不停摇头,求救地看向裘明,被他冷漠地无视。 这又不是夸他的。 裘长高可真是…… 花会对宣逍另眼相待,千谢万谢,严武却已经迫不及待召来小队成员,立刻就要返回。 “啥,找到了?”一个不修边幅、比其他人粗个两圈的男人不可思议地说,“还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花会没好气地回话:“重云判,你给我闭嘴。” 这男的跟以前一样没眼色。 “嘿,你这女的说话真难听,”重云判晃脑袋,剪得极短的头发看着扎手,蓝色双眼上下抖着,不久后夸了宣逍一句,“不错,有个男人样。” 他似乎极为欣赏宣逍这样的体格,对裘明的样子很不感冒。 宣逍不时窘迫地瞄裘明,仍不见他来打圆场。 花会看出来了,也顾虑到队长心下肯定着急,主动提议快些离开。他们耗费的时间不短,也该回去了。 不同于一般的冒险小队,他们小队是不在外过夜的,队长放心不下他女儿。 小严晶也是个苦命的,从小就没了妈妈,好不容易出息了,要参加抓武会时又受了不轻的伤。 就在花会心中叹息时,她一个转神,忽然注意严武耳边的血迹:“队长?” 严武本来正在回收布置在树林中的抱树种子和河豚金刺,听到花会叫他时回头,了然道:“没事。” 他方才找得太急,没注意下被十几株尖叫草的音波伤了耳朵。 他用手一擦,斑斓的魔力一亮,耳边的血迹就没了。 “没事的,只是这几天可能听东西不太清晰。”他安抚花会,领着小队成员,护着宣逍和裘明离开。 魂球依旧静静地飘在裘明身边,什么也没说。 此时,宣逍终于察觉到不同寻常,向裘明传念询问,被他们敷衍过去。他还是担心,刚要说什么,又被打断。 “这次真的多谢。”严武嗓音低沉,一字一顿。 “没事,真的没事。”宣逍有些尴尬。 惊铃桔梗事实上是裘明找出来的,只是按照他捏出的人设,一个十一二岁,性格又乖巧的小孩子不应该“意外”地踏进危险区,又“意外”地找到所有人找不到的稀有植物,这才把事情都丢给宣逍。 虽然他衣着普通,但无论是间接契约的沙土水晶,还是其实力和某种气质,都隐约透露着他并非一般人,能有什么特殊手段加快寻找进度也是正常的事。 严武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也的确没什么不该有的想法,这不符合他做人的准则。 有恩必报……严武思考一会,对宣逍解释:“这次搜索时间不长,除了惊铃桔梗外,还有一些尖叫草,以及其他资源,但这样对你们不公平。” 他们之前的收获都已经售卖,或是被当作培育资源了,这一次行动又非常顺利,没有收集其他的材料,能分给裘明他们的不多。 没等严武说什么,宣逍就打断他:“不用了。” 他和裘明的实力有很大突破,来这里就是为了稳固境界,再去堆砌修炼材料反而是舍本逐末。 严武皱起眉,思忖还有什么能报答他们,便低头问道:“你们是外来的人吧?” 宣逍点头。 “那这样的话,”严武顿了顿,“算我欠你们一次人情,如果你们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在能力之内会尽量帮你们。” 他严肃的态度让宣逍深刻地意识到这对他是一次大忙。宣逍挠了挠头,看了眼裘明,向严武开口:“还真有件事想问。” “但说无妨。” “嗯,”宣逍看向远处那一团的情人镇,问道,“最近两个月,鲛人族有没有什么特殊消息?” “特殊?”严武不是非常理解这个词的指向。 宣逍解释道:“不是选美比赛这类的大事,就是比较特殊的逸闻,或者市井传说什么的。” 以他对余韵的了解,若她真的回来,必定会整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幺蛾子。 可以说,裘明这搞事的本领,一半可能是天赋,另一半就是她教的。 在宣逍认真修炼时,他的小伙伴就莫名其妙地长歪了,可让他恼了余韵好一段时间。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章 你不弱 “市井传说什么的……”行进中,严武沉吟片刻,缓缓道,“的确是有。” 宣逍眼前一亮。 严武转过头看他,眼睛深邃: “除了各类美星之间的爱恨情仇之外,大概一个月前,诸多情人镇开始流行一种奇特的饮料。 “这饮料在外观上,吸管被设计成一个细长的人形,顶层的泡沫被雕成花形,底部还放着一块猫头饼干,饮料的颜色黑白交替。还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三个憨憨’。 “虽然在我看来,这就是哗众取宠,但就是风靡镇里。” 熟悉的风格。 用不着一秒钟,宣逍立刻意识到这是余韵的手笔,他冲动地朝裘明挤眉弄眼。 嘲讽都怼脸上了,这能忍吗裘小明? 余韵这是把你们仨的脸往海里踩啊。 然而,裘明依旧是出神的模样,只是跟着他们向前走,没注意到宣逍的眼色。 就在这时,在小队成员百无聊赖的闲聊中,严武兀地出声:“相传这饮料能流行还有一个原因。” 他看向宣逍,接着说:“听说这是鲛人族族长独女所创。” 宣逍一愣,错愕的神情被严武盯个正着。 他心里一突,有种露馅的感觉。待他回望严武时,却发现对方神色无异,好像什么也没猜到。 宣逍心累。 他演技真的不好,又不是人人都是裘明。 露馅了也不能怪他,以往都是裘明解决的,他今天不吭声是闹哪样,跟御兽起矛盾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想跟炫石他们吵架还办不到呢。 接下来的路程,严武又向宣逍介绍情人镇商会的一些情况,被宣逍一一记下。 他们一直被小队护送到森林入口还远一点的位置。 “改天再向你请教请教!”重云判对同样有男人气概的宣逍非常喜欢,这一路基本混熟了。 宣逍再度诚实地说:“我真没什么,而且这也是行者能做的。” “行者?”重云判掏了下耳朵,好像没反应过来,之后笑了两下,道,“哦哦,行者行者,确实!” 花会看不过眼:“好了,行者怎么了,他这种天才跟我们不一样的,一开始就有确切的方向。” “诶,”五大三粗的重云判嚷嚷起来,“怎么没确切目标了?我也要当个‘行者’。” “你那是确切吗?你是看谁顺眼就学什么,最后还不是不做?”花会点出事实。 “我不行,你就行了,你不也是随便什么都行。”重云判就要和她吵起来。 “好了。”严武压下争论,将他们拉走,向宣逍二人道别。 宣逍讪笑着挥手,带着裘明几个回去。 走回去的路上,日薄西山,玫瑰色的暮影亲吻地面,宣逍还沉浸在思绪里,不再那么路上已经数量稀少的人们的眼神。 “小明,你说他们到底怎么样?”他喃喃道。 裘明抱着布灵和飞累了的魂球,终于开口:“什么怎么样?” “就是、就是。”宣逍不知怎么回答。 裘明转头看到他为难的神色,难得体贴地主动回答,声音很轻: “我们只是极少数,宣小脑。 “我们天生就亲和某个属性,以这个属性为基点成长,我们生来就定下了。这固然限制了我们的选择,但却不会让我们面临那么多属性的诱惑。” 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裘明总是想得很多,这也是他与宣逍显着不同的一点。 宣逍听到了,回复好像在说梦话:“诱惑?” “十五种属性呢,”裘明强调,一个人怎么可能研究得完,“只有具备亲和天赋的人才能封贤,可能就和这有关系吧。” 宣逍觉得很有道理,默默点头。 他接着看了裘明和他怀里睡着的御兽一眼,见他们一派和谐,没再吭声。 回到旅馆,应裘明的强烈要求,在前台嘟囔着“浪费”时,二人另开个房间,他们各自一间。 和温何老师打过招呼,他们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 笃地开门,笃地关门。 裘明怀里的魂球忽睁双眼,用力一跳,拖得裘明一个趔趄。 他看着身形不稳的二货御使,咧起嘲笑: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还不愿意让宣小脑子操心。 坦然面对着魂球的批评,裘明轻柔地把真睡着的布灵放到床上,掖好毯子,跟魂球怒目相对,彼此传念互呛。 “你这球今天过分了。” “哥怎么过分了?你还把哥晾一边呢。” “那是你活该。” “叽,哥懂了,”魂球笑的弧度拉大,满满的讽刺,眼睛眯成线,“不听你话就是活该,就该被惩罚。” “你口口声声说做不了主,说自己不一样,又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裘明回道:“你也没资格说我。” 魂球暴躁地抽了下触手: “哥没资格? “是没资格十几年帮你分担那该死的污染,没资格在梦境世界救你,没资格做你打手,还是没资格帮你求情?” 裘明眉头皱紧,刚要回嘴,突然发现魂球眯起的眼角闪着光,在一瞬间沉默。 飞在空中,仍然要飞到高于裘明的高度的魂球俯视着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失态,只是中途顿一下,好像在吸鼻涕: “你跟其他人类一样,一模一样,没区别。 “一样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对待御兽,说是关心御兽,却从来不在意哥们真正想要的,只是像逗宠物那样。” “你们对哥好,也不过是自己想被这么关心,你们觉得哥冷,其实是自己觉得冷而已。 “算了,哥早就猜到了。在契约的时候,哥就、哥就猜到了。” 魂球收回所有触手,静静地飘在裘明伸手也够不到的空中。 怒气突然散了,裘明的眼神跟水洗过一样,从未如此清醒地望着魂球。 他正抹着眼睛,他感觉眼睛不太舒服。 “对不起。”他缓缓地说,这一次没有传念,而是亲口说。 魂球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但不知为何,他的高度低了许多,以至于球身都被裘明抱过来。 但尽管道歉,这不意味着魂球自己没有错,裘明诚实地点出:“你也太不听话了。” 魂球只闷闷回复:“平等契约,哥没有听你话的义务。” 裘明头疼:“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可从来没以为你弱过。” 包括之前能把他气得进化的、那句本来是搪塞温何老师的发言,裘明也已经道过歉了。 在如今的他看来,魂球真的就像在使小性子而已。 明明是一只球,明明是以生性单纯豁达着称的魂之精灵。 “哥自己强是没用的,”等待良久,魂球终于肯坦诚,“你才是御使。” 裘明自觉耐心地解释:“御使就是靠着御兽战斗的。” 人类在魔力和体质双方面不占优势,即使是精神力,在面对魂系御兽也没有分毫优势,唯一能拿得出手只有对魔力更敏感,以此衍生出精细的操作术罢了。 凭借于此,人类可以更温和地促使御兽成长。 契约更是赋予了他们调和不同生态链的御兽的资格。 这才是人类的优势。 但魂球的想法不同:“不够。” 裘明一怔。 魂球看着裘明,十分认真:“你一直觉得自己弱,是脆皮,拖拉进度,学院倒数,就连健康都成问题。” 想到这些往事,裘明虽然已然习惯,面色不变,但心情确实算不上好。 “这些已经过去了,”魂球依旧直视裘明的眼睛,“你的病好了。” “但哥知道,你的心还没好。 “你觉得自己弱,哪怕偶尔站前面,被宣逍打一顿,也只是权衡之计。但你一旦习惯,就再也站不到前面了。” 这也没办法啊……这是裘明心中的想法,他只是认命而已。 他现在只想好好锻炼身体,在抓武会走个过场,做一个行者,寻找答案后回报那个做过约定的人而已。 根据地冥土【冥乐】激起的回忆,他的那恩人很可能是宣逍的亲生父亲,现任宣家家主,宣成岳。实在是无巧不成书。 “你不弱,”这是魂球的评价,“你能做那么多事,肯定不弱,只是你觉得自己弱,所以你才会弱。” 听到这话,裘明心中隐有触动,但察觉到心底的愿望后,无声笑了笑。 大约是笑自己。 光是看他表情,魂球就明白裘明又不知想岔到哪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闷声道:“哥话就撂这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 他飘到睡着的布灵身边,掀起毯子,钻进去前,想了想又补充:“哥也没指望你喜欢哥。” 说罢,他没管裘明的反应,钻进毯子,盖上后,薄毯子被圆球撑起一个圆圆的鼓包。 沉吟许久,时间缓缓流逝,裘明最后醒神,扭向两小只那里,抿住嘴,给他们掖掖毯子。 这么了解他的人,很少很少。 直至他们会说话,不对,会说人类语言了,裘明才发觉居然有人这么熟悉他的事。 一开始他肯定会排斥,会反感,但转念一想,魂球和布灵从来没真害过他。 安心和喜悦油然而生。 裘明低声呢喃:“我喜欢你们啊。” 正是有你们,他才从不是孤单一人。 早于余韵,早于师傅,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比宣逍还早。 所以,毛病,他肯定会改,因为值得。 裘明下床洗漱关灯,一气呵成,躺在床上,盖住另一条毯子。 晚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纹鞠通 初升的金红阳光穿透云雾,照在隔边相望的情人镇商会墙上。 这里的商会从不是单独的一座建筑,最少也是两座比邻,总是相互帮助的商人们对此没什么意见。 简单身着碎花裙的花会在商会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等到其开门,一把冲了进去。 一进商会,内部的陈设摆放整齐,无论是小贩还是门店都已经开张,花会没像平常那样多逛逛,而是皱了下没,径直奔向商会后方,在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找到负责人。 负责人还没到场,等待时,她不住在心里抱怨重云判。 这男人迷余倩倩迷得很,本来应该二人一起来压阵,谁知道他因为余倩倩发了什么新视频,就急忙跑到慧网上看去了,也不管这事紧急。 结果就她一个辅助方向的人来这里,心里也没底。 队长没来可以理解,他要照顾晶晶,但也不管管这男的,切。 负责人姗姗来迟。 花会开门见山,指着一个空摊位问:“你好,这摊子之前的人在哪里?” 负责人瞥了一眼,又打量孤身一人的花会,慢悠悠地说:“我们商会并不强制成员每天都要开设摊位,客人再等几天吧。” “几天?等那么久天都凉了!”花会的语气很激动。 负责人不置可否,安抚几句就走了。 花会拦不住他,嘴抿成一条直线。 她是没有摊位的沟通渠道的,这属于商家隐私。但时间耽误不得,本来就不确定能不能赶着治好晶晶,这几天就更等不得了。 但最近商会的动荡……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花会叹了口气,僵硬地在商会中来回踱步。 她不免看到摆设的诸多商品,都洋溢着水系魔力,在商会上空蒸发出淡淡的水雾,就像倒立漫步在礁石岸边的天空中。 水产比之前多得多,但来自云岛的物资却少了,尤其是稀有物资……花会默默合计商品的种类,心里难受。 这一刻,她甚至在想,要不要乘坐公交车去内陆看看,像是丰都城那里应该还是有卖一些类似功用的东西的。只是这一来一回,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 纸飞机要快得多,但她弄不到机票,如果是严武队长,可能会有办法。 “哎呦!” 花会突然撞到一个圆墩墩的身体,被弹得后退。她没什么事,反倒是对方大叫一声。她连忙道歉。 被撞到的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觉得有点疼,而且他刚吃早饭没多久,在商会中转本也是消食,这一撞顿时就有点酸,就像被他家小子气得肋骨疼的感觉一样。 但钱大勇只是摆摆手,笑眯眯的,忽然,他睁开自己的小眼睛,见花会神色匆匆,心有不安的样子,嘴边一个秃噜:“姑娘可是有什么难事?” 花会稍微低点头,看看他,见他笑得像个弥勒佛,心下突然一软,竟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 当然,她只说了没找到摊位的部分,其他的一概不提。 “嗯……”钱大勇抚了抚自己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一击手,说他有办法。 花会将信将疑,跟着他走,暗自提防。 只见钱大勇将她带到一个装扮颇为华贵的门店里,招呼里面的负责人,竟然就是刚刚那个负责人。这人见钱大勇来了,忙堆着笑脸,转眼看到花会,脸色一僵。 钱大勇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让负责人帮忙登记,给这姑娘以物易物,负责人连忙照做。登记时,钱大勇扭头和花会确认:“是用惊铃桔梗,换金纹鞠通,对吗?” 花会一直在估量陈设的价格,闻言一愣,点点头。 登记完成,负责人诚惶诚恐地捧上一只绿色的蚕一样的虫子,虫体上长着道道金纹。花会结果后认真打量。 就站在旁边的钱大勇也不制止她,笑了下,让负责人再拿出一张古琴,示意花会将虫子丢进去。 花会明白他这是确认这只虫子的品种,小心伏腰,把虫子轻放在琴上。 这只虫子一趴到琴上,就如获至宝般颤抖,一股脑钻进琴上的洞。 在它钻入后,琴无人自探,发出阵阵悦耳的音波。花会只觉耳内涌出一股通透的凉意,先前被尖叫草刺得发酸的耳朵急速恢复。 金纹鞠通只有在三阶才会觉醒针对听觉的【再生】能力,因此,很多不识货的人即使换对了,也常常需要时间资源去增强它们的境界,这又是一笔开销。但钱大勇直接向花会展示了这一只的【再生】能力。 这彻底打消了她的疑心。至于这只鞠通有没有毛病,作为经验丰富的猎人,她还是有眼力的。 钱大勇见花会神色初霁,呵呵一笑,抄起琴,将之递给花会。 花会一愣:“这琴,很贵吧。” “不贵不贵,不收你钱,”钱大勇摆手,乐呵呵的,“金纹鞠通可没惊铃桔梗稀罕,这里溢价严重,对你们才不公平呢。” 他顺势去瞅如履薄冰的负责人,咧了咧嘴:“看人下菜,你们能耐了啊。” 负责人低下头。 钱大勇领着花会离开门店,和她一起向商会门口走。 这过程中,花会忍不住说:“这对您是不是不太好?” 钱大勇此举对她是很好的,换到了目标生灵,还白嫖一张适合金纹鞠通寄生的古琴,但对他自己,这是不是相当于损害自己的利益? 花会不该操这心,她这么问可能也有几分试探的目的。 钱大勇看她一眼,笑得酒窝露出来: “放心,你这小姑娘能有几斤肉,我可没必要害你。 “最近商会动作不小,这次对我也有利,你瞧,我这不是就抓住他们的小辫子了?” 他见花会很明显的、若有所思的样子,话没停: “我对看人还算有点信心,不觉得你会是什么恩将仇报的角色。 “另外,你觉得这一交换划算吗?” 这是花会从没想过的一点:“划算?” “对呀,”钱大勇点头,看向冒光的门口,“让你们在一堆尖叫草中找根野草,而交换的物品却是恢复听觉的东西。” “这可不是自产自销嘛。” 话到最后,钱大勇依旧在笑,笑得深沉,眼里映着门口的光。 走到门口后,他送走面色恍惚的花会,在那看了会儿风景。 忽然,他看到了什么,面色一凝,嘴巴撅得仿佛能挂着个葫芦,表情极度不爽,急冲冲地闯进商会,不一会儿没影。 两个人和一只嚣张的白球打打闹闹地逐渐接近商会门口。 走到商会仿若二人拥抱的白色阶梯旁,他们同时抽眼角,转头又看到两座紧贴在一起湿吻的建筑。 白雾弥漫,好似也在害羞,给这一画面打马赛克。 “你确定要进去吗?”裘明有些迟疑。 总觉得进去后,他会失去什么宝贵的品质。 宣逍沉默地盯了片刻,把拽着他、想把他拉回去的魂球抱到怀里,又丢给裘明,坚定道: “进。”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隐于人类中 宣逍一人拖裘明和魂球两个,硬生生把临阵脱逃的他们拉进商会。 “不仗义!” 他抨击他们,转头就夸起干脆跟着他的布灵,却见他正探头好奇张望,丝毫没注意他。 宣逍蓦地有些心塞。 一个两个都不靠谱。 交友不慎。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宣逍拉着裘明在商会中转了一圈,逐渐适应后就让裘明他们到一边玩去,二人分头行动,宣逍自己出发购买材料。 他嫌裘明腿短,走得又慢。 “到底谁不仗义啊?”裘明望着宣逍越来越远的身影,对着魂球吐槽。 魂球在怀里一躺,摆出一副啥事都不理的态度,任凭裘明和布灵在他头上叨叨。 无聊之中,裘明索性在商会中逛逛,顺便留心那些鲛人开的店铺。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鲛人开店都是成双成对的。 那些超过二人的,裘明单纯地忽视了他们。 他还小,不懂复杂的事情。 不谈那些鲛人之间的关系,他们售卖的东西倒挺正常,大部分都是各类水产,比裘明在丰都城商会看到的种类丰富,还有卖鲛油、鲛纱这类手工制品,效果不太相同。 其中有一家卖的鲛纱是软篷蓬的,由白绒织成,裘明摸着手感不错,就给魂球买了。 魂球一脸懵逼地被抛出来,又被店主上下搓磨,头晕地趴在桌上。 过够手瘾的店主灵巧地编织着,不忘问裘明:“这只小圆球还真可爱,是什么品种啊?” 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御兽知识,甚至可以说,能准确判断的人才是少数。 这位店主见魂球颜值极高,还带着一股让他心脏砰砰直跳的魅力,不禁也想找机会契约一只同种类的。 裘明秒懂个中缘由,略显为难地看看晕在桌上的魂球。 即使在冥灵,魂之精灵也是稀罕的御兽,在晖炅,其样貌并没在慧网中传播,但名号确实有很多人知晓,但裘明怕麻烦,也不想魂球的种属被太多人知道。 店主看出来了:“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这时候不说才是让人起疑,裘明于是回话: “这家伙其实变异了,不具备典型性。” 这也不算是谎话,他用眼睛在岛内瞅了一圈,硬是没见到哪只魂之精灵有这么暴力的能力。 店主听完,惋惜地叹气,手上动作没停,不一会儿就织好,将小褂子套在魂球的身上。 这套褂子是白色,跟魂球颜色相近,上下大约二十厘米,用不了多少布料,价格也没多贵,店主看魂球顺眼,还非要打折。 裘明推拒,店主不答应,又撸了把魂球,收过打折的价格就不舍地把魂球和裘明轰了出去。 一路上,这种时间屡屡发生,裘明在后面也听之顺之,魂球倒是意见多多,非要飞出去,被布灵强拉住。 “刷脸在这里好像挺有用的。” 裘明跟布灵商量着,要不要把魂球租出去几天,好像很赚钱。 “叽!”听完全程的魂球瞪他们,你们再浪,哥就翻脸了。 被反复揉搓,他心疼自己的短毛,掉了不少,都快秃了。 裘明和布灵对视一眼,心知不妙,连忙顺魂球的毛。他们正顺着,地板上突然移来一条长长的影子。 与此同时,影子的方向响起一个厚重的男声。 “这位圆球很可爱啊。” 裘明抬头看去,那是两个人,不对,三个人。一个是身板挺得笔直、衣衫宽大的原人老者,脸上有些皱纹,不显老,但一头白发彰显了年龄,另一个是娇小的少女,蓝发蓝瞳,第三个人就被她抱在怀里,是一个张着冰蓝的大眼、好奇看着他们的孩子,很小,一岁左右,但不哭也不闹。 “叽。”哥是被绑架的。 魂球突然狠劲一跳,又无力地落在他们落脚的凳子上,就像鱼在砧板上扑腾。 裘明马上按住他,这是条件反射,但显得欲盖弥彰,他就听到老者“嗯”了一声,疑惑地盯着他们。 “我要说这只球就这个性格,你们信吗?”裘明不得不疲惫地解释。 心有怀疑的老者看向魂球,发现他伸出十几只小触手,一点点捣裘明按住他的手,不禁一笑,打消了疑虑,评价道:“那这位小精灵的个性还真特别。” 裘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觉得丢人还是什么。 他咳了声,看向少女抱着的孩子,跟他对视,却突然一愣。 (生灵种属)三寒龙 (生灵属性)冰 (生灵能力) 【寒潮】阵法技,联结天地冰系魔力才能使用,抑制目标疗愈能力,减缓目标速度,滞涩其魔力沟通和流转的速度,从而降低其能力强度。 【冰封】将目标完全冰封,封印其生理、魔力、心神、能力及灵魂活动。 【瞬杀】瞬间引爆冰块与雪花,造成极高杀伤力。 (介绍)由天地气运和冰系精粹聚集而生的神龙,可以连接天地的冰系本源,瞬间改变天象,具备冻结大陆的能力。 神龙?神龙种? 裘明的表情不变,但瞳孔一下放大。 …… “这是您要的货品。” “好的。” 用气运结晶付完款,宣逍悉心将材料收拾好,再一个个地放进空间口袋。 若仔细观察,他所在的这家店居然躲在一处阴影之中,可以观测外界,但外界却看不到他们。 老板坐在靠边的凳子上,就这么看着宣逍收拾,突然插话:“伙计,你很宝贝这批材料啊,要干什么的?” 宣逍收拾的动作停了一下,状若无事:“没要做什么。” “唉,”老板没因为他的冷漠觉得受到打击,继续道,“做生意嘛,总是想提前了解消息,小友可不要怪罪我。” “没事。” 老板环顾自己的这家店面:“在咱们晖炅,暗系的材料少,需要暗系的地方更少,我这生意可不好做,以后还请小友多担待了……” 老板还有话要说,宣逍却直接站起来,长臂一挥,把剩余的东西一股脑灌进口袋,拍了拍,向老板告辞,不等老板挽留几句,径直走了。 一步踏出阴影,那家店铺在视野中彻底消失,宣逍心知自己仍在被老板看着,但还是松了口气,他背过身,向有光、能远眺到森林的方向迈步,希望出去透透气。 他走得很急,在一个拐角急转弯,冷不丁跟一个人撞在一起。 两人各自稳住身子,退后一步。 宣逍看过去,对面是个套着背心短裤、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他背后还站着一个男鲛人。 他看着突然发愣的络腮胡,对他打招呼: “周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再遇 周磊也对宣逍打了声招呼,发现他左右无人,问道:“裘明呢?” 这问的,就好像他是个离不了大人的孩子一样,不对,是离不了孩子的大人一样……宣逍抬起一边眉毛,回了句“分开行动”,看着周磊和他身边的鲛人,反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四处转转。”周磊回答得简洁。 是吗?宣逍眼见他直朝这边冲,往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位置,转神却感觉自己气势上输一筹,回看时却发现人走远了。 那个穿着蓝色华服的鲛人跟在他后面,也走远了。 “什么人嘛。”宣逍嘟囔,快步在商会里转,最后在另一座楼里发现了浑浑噩噩发呆的裘明。 宣逍在他面前转了又转,见他没回神,又拍了拍,还是没反应。 “小明傻了?”他去跟魂球大眼瞪小眼。 “哼!”魂球还在气头上,背过去,不理宣逍和二货御使。 间一人一球都不理他,宣逍急得没办法,只好伸手去够飘在空中的布灵,强把他拖下来。别说,手感似乎不逊魂球,但为什么他就觉得魂球要更可爱一些? 御兽的世界可真复杂。 他正好捉到布灵后,呆坐的裘明“唔”的一声,逐渐醒转,却正好看到宣逍“虐待”他家布灵的一幕。 “……”宣逍正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嘴唇一开,正要说话。 裘明果断给了宣逍脑袋一巴掌,将他打得头一歪,自己抱起布灵,另外说着:“壮得跟头熊似的,居然欺负一个方块,还有人性吗?” “叽。” 这不是魂球叫的,是布灵,他居然学会了魂球的叫声。语气也是魂球那种可怜到贱兮兮的语气。 宣逍抬起头,深吸口气,辩解的话被布灵的反应堵在嗓子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布灵,半天说不出话。 裘明没等他缓过来,凉凉地问:“你干嘛呢?” 在他问后,宣逍下巴到脖子的地方一直在抽搐,像是在强咽口水,过了会儿才道:“我的事处理完了,你还有事吗?” “我没什么事。”裘明看看四周,那一组抱着小孩的老人和少女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已经离开。 三寒龙……他并不了解神龙种,真搭理了反倒是个麻烦。 不过,也的确没多少人了解神龙种这东西。所谓的“龙”,以血脉繁衍的、形似爬行动物的被称为“脉龙”,以气运传承、无翼腾空的被称为“神龙”。其中的脉龙数量不算少,但神龙寥寥无几,最为人所知的大抵是几百年前的木龙,但对其记载其实也极少,至少裘明自己是不怎么了解的。 和好后,他和布灵特意抓着宣逍问过一溜串问题,但他也没知道多少。 太神秘了,好想研究……不行,一想就是个麻烦。 思前想后,裘明最终放弃继续追究,心痒痒地抓起犹自飘着的魂球,揉了一顿,不,按摩一顿后就抱着两只,面无表情地要回家。 来商会一无所获,来历练又碰到事,来找人人又找不到,还要被那些癖好特殊的鲛人盯着瞅,他扛不住了,要回去休息。 宣逍对这提议也很是心动,当即同意,两人紧赶慢赶地,往出口的地方跑。 敞亮的光透过盖起的帘子,投下一幕黑块,黑块的尖部连着竖立的出口,那里还竖着一个站在影子中的人。 碰到熟人了。宣逍的目光一跳。 裘明没什么顾忌,直接开口:“周磊?” 依旧套着背心短裤的男子转过身,脸色难看。 这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刻意制造巧合,倒像是,他正在怀疑裘明他们在故意堵他。 “你们……”周磊缓缓开口,忽然耳朵一侧,看了眼门外,向二人点头后掀开帘子,出去了。 在这期间,裘明看了看宣逍,发现他并不意外的样子,对他眯眼,表示不爽。宣逍耸肩,第二个跑出去,紧跟着就是裘明。 温度瞬间爬升,仿佛一下扑进一座刚烧起来的蒸汽锅炉,耳边哗哗的,有微弱的风声和蝉鸣。 周磊和一个身着蓝色华服的男子正站在门口一侧,一动不动,应该是等着他们。 对此,不管二人愿不愿意,魂球起了兴致,扬起触手就要过去。 这只球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热,他身上的小褂是由冰属性的蛛丝等材料织成,专门用来降温,凉快得很,穿的越多越凉快。 大街上的确有一些人已经把自己裹得一层又一层,这些都是特别怕热的。 唯一不觉得热的魂球就这样拉着二人跑过去,叽叽叫着特别有精神。 周磊脸上也出汗,随便用手随便抹一下,向二人打招呼,视线却盯着魂球和他拉着的裘明,在他大爷似地窝在本就嫌热的裘明怀里时,眼光明显闪了闪。 他最先挑起话头:“好巧。” 话好少,这让人怎么接……裘明只向他点点头,宣逍却皱着眉去看周磊身后的高大男子。这男子蓝发蓝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又弯又勾,简直就是一对水里的鱼,活脱脱得就是个鲛人,但不知怎么就是感觉缺了点味道。 男子注意到宣逍的视线,自我介绍道:“我叫余龙,以后请多指教。” 几人互相打过招呼,场景就静下来,慢慢的,裘明托着魂球的一手弯起,抓他的“球屁股”。 “叽!”魂球突然跳起来,跟火箭炮一样蹿得特高。 周磊他们也都被吓住,余龙愣了下却笑道:“这魂之精灵很厉害啊。” “厉害?”裘明问。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只是蹦一下怎么就“厉害”了? 余龙只是温和地笑,用胳膊肘捅走在旁边的周磊。周磊忽地对裘明说:“你来这里,应该有别的什么事吧?” “嗯,还希望顺便找个人。”裘明回答,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找人?”周磊脚步停了下,又立刻跟上,问道,“有什么进展吗?” 裘明诚实地回答没有。 周磊瞄了宣逍一眼:“宣家也找不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宣逍眉毛都竖起来了,一把握住裘明肩膀,往外扯,要把小伙伴一同拽走。 因为裘明还没同意,魂球一把跳到肩膀上,一触手拍掉宣逍的手,让他一个踉跄歪出去,差点摔跤,端是护短。按魂球的想法,他怎么欺负二货御使都行,但别人不行。 在几人的注视下,宣逍沉默地站稳,拍拍自己的手,一声不吭,只盯着裘明、魂球和布灵。 就在裘明觉得头皮发麻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你们冷静点”。 哗啦哗啦,裘明只觉得身心各处响起水流声,好像来源于自己的血液、脉络直至精神,这水流所过之处,所有的褶皱被被其抚平,只余镜子般的水面。 他们突然都平静下来,怒气如雾消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赵大厨 刚才的是,水系能力的运用? 裘明第一时间如此判断,同时暗暗心惊。 能够深入精神作用的水系能力,其所有者的实力绝不会弱。要知道,对能力的挖掘一是在强度上,体现在范围和作用在高阶生灵的程度,二就是在深度上,体现在对作用介质的拓展。 高阶能力往往不仅是魔力的对冲,还包括对身体和精神的掌控,甚至扭转规则和常识。 这个男人是周磊的保镖,就像上回遇到的叶行? 就在裘明越想越多时,周磊呼一口气,看向宣逍,郑重说道:“抱歉。” 宣逍脸色稍晴。 接着是下一句:“我只是字面意思。” 宣逍面上晴天霹雳,整张脸如同抹布那般拧起来,但没再像刚才那般明显的不满。 在他的逼视下,周磊重点看向裘明:“我可以帮忙。” 裘明顾及宣逍心情,打算推拒,却听到周磊继续解释:“宣家和鲛人一族保持距离,很难在南部插手,而对他们来说,只要南部不出乱子,不管也没事。” 因此,要指望宣家的势力,那真的吃力不讨好,更何况,裘明找的人如果身份特殊,动用宣家势力来找更可能造成误会。 晖炅国内部可没那么团结。 裘明不禁有些心动,沉吟许久,在他犹豫之中,宣逍却替他答应下来。他狐疑地看过去,只见宣逍满脸质疑,明显不信,就马上猜到了他在试探周磊。 不论私底下的盘算,他们到底是达成了一致。余龙对此“平和”感到欣慰,跟着几人赶路,一段时间后,他们到了一家餐馆。 餐馆面积不小,现在又不是饭店,里面显得很宽敞、也很凉爽,这里的客人反倒不像外界成双成对,独处的比例大得多。 叮铃一响,一个黝黑的男人从内厨走出来,还套着围裙和口罩,看到周磊后眼神一亮,伸手朝自己的方向挥。 “赵大厨。”周磊走过去。 男人发出浑厚的笑声,脱掉口罩和围裙,由于肩宽手粗,动作幅度就很大,露出打理得很干净的下半边脸,虽然粗糙,但眉宇间却显出几分柔和,顺势拍周磊的头:“好久不见啊,臭小子。” 周磊乖乖抗着。 之后,他环视一圈,头发和眼睛黑中发蓝,对着几人善意地笑:“这回还带着朋友啊。”很是喜欢的样子。 几人稀稀拉拉地打过招呼,赵大厨似是注意到有些微妙的气氛,笑了下问:“吃什么?我给你们做,不收费。” 别人还没反应,魂球的眼睛首先亮了,他腾地飞起,落在赵大厨的宽肩上。 见此,周磊却看向裘明,见他一副习惯性无奈的表情,眼神一动。 “哈哈,”赵大厨瞬间拜倒在魂球的谜之魅力之下,奔向厨房,给他端来一碟精致的点心,“好好吃,看这只小精灵瘦的。” 看着魂球大快朵颐,裘明心里犯嘀咕:还瘦,都胖成球了。小眼神在魂球和板着脸的宣逍间来回横跳。 周磊咳了两声,对赵大厨说:“赵伯,能帮忙找个人吗?” “嗯?就知道你小子回来的目的不单纯!” 周磊堆起笑脸:“赵伯,帮个忙呗!” 赵大厨一顿,略显郑重地打量分开坐的几人,兀自叹气,问道:“什么人?” 周磊把头转向裘明。 一层无形的屏障在他们之间展开。 裘明也感觉到屏障的存在,不再有顾虑:“余韵。” “什么,你再说一遍?”赵大厨掏掏耳朵,一副没听清的模样。 裘明只好再重复:“余韵。” 赵大厨忽地“哎呀”一声,上上下下端详裘明,摸着下巴,深思着什么,半晌才说:“你找鲛人族长的独女干啥?” 余韵这名字,这地方的鲛人都会留心避开,只指代那一个人。 “有事。”裘明不愿多谈。 “屁嘞,谁找人不是有事?”赵大厨骂了一句。 裘明被他这话冲了下,有些懵,周磊赶忙打圆场,猛不丁被赵大厨瞪一眼:“你这臭小子干会给我搂臭萝筐子。” 赵大厨接着呼气和摆手:“罢了罢了,我帮你看看,可不保证啊,吃饭吃饭,看你这小家伙瘦的,跟个杆子样,多补补。” 说着,他把一小盆鱼肉占在裘明面前的半桌上,拿手拍拍,就又回到内厨忙活去了。 周磊的目光随着赵大厨转悠,到内厨后收回,肯定地说:“事成了。” 不知不觉的,他说话也沾上赵大厨说话的那味道,他并不抗拒。 回过神的裘明向他道谢。 周磊说:“不用,就当我还上次的人情。” 他指的是裘明和宣逍二人在“改造之瞳”袭击时救下他的人情。他们在之后处得不融洽,要不是周磊提起这茬,裘明都快忘了。裘明顺眼去瞅宣逍,发现他梗着脖子。 打脸了吧……裘明正暗暗想着,就被他怒视,脑袋里收到宣逍的传念:“你看什么看?” 裘明眉毛一挑:“看你吃瘪。” 宣逍的脸闷红了。 “你们不是打过架了吗,我们也打过,还没过去?”裘明“说”风凉话。 “那不一样,”宣逍强调,“你那是被我揍,但上回我又没讨到好。” 那狮子的水奇奇怪怪,竟然让他背疼好几天。 裘明心里一堵,回瞪他一眼,断开精神联系,不管宣逍怎么跳脚,坚决不搭理他,一味盯着一侧的电视看,现在正播着还算严肃的新闻。 “……据慧网数据统计,美星余倩倩于今早发布视频后,多数粉丝对此不满,人气出现大幅下滑趋势,目前记者正进行跟踪报道……” 裘明一愣,分散的注意力集中。 坐在他旁边的周磊及时看出他的异动,问了一句:“你对这新闻有兴趣?” 裘明瞄一眼:“嗯?没有,只是有些好奇,毕竟余倩倩……”他整理一下措辞:“挺有名的吧,我在慧网中也听说过,很多人都挺喜欢她的。” 主要是龙师傅有一个真人大小的手办。对于一只十五米高的巨型脉龙来讲,真的就只是相当于握在手中,还得小心别捏碎了。 “是啊,你观察得挺深,”周磊先是赞同,又一变话题,“毕竟她完美契合人们的征服欲,就像御使对御兽的完全征服。” 魂球吃东西的动作忽然停下,睨视周磊,“叽”了一声。他又去看裘明,含着不满,裘明只看着这球摇头。 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什么时候强管着你们了,尤其是你还不够上天吗? 魂球一动一动,边嚼着东西边凝视裘明,把嘴巴移到球顶,歪嘴哼一下,又埋头吃起点心。 他这架势,让裘明严重怀疑是不是之前没喂饱,所以这球脾气才那么差。 不对,这球会饿着自己吗?不会啊。 裘明眼神一动,恰好看到周磊旁观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直接发问。 这么刻意的试探,他瞎了才会看不出来。 周磊却没生气,噙着笑,把自己这边的点心递给魂球,缓缓地说:“你听说过狼孩的故事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五章 狼孩 听到他们的动静,宣逍眼睛闪亮地抽出凳子,墩地一下坐在旁边。 他就等着这刻,就小明和这络腮胡都那么差的性子,不打起来才奇怪,趁着那个鲛人保镖刚走了,一会儿非找机会削这个络腮胡。 周磊面色不变:“你这个朋友可能需要渡渡魂。” 裘明没理任何一人,给魂球添饭。 这时,赵大厨也出来了,手前飘着几碗饭菜。众人闻到香气先飞来,其后才看见饭菜。赵大厨很满意几人凑一起和睦的场面,又加了几碗。 吃饭过程中,裘明提起旧茬:“你说你是狼孩?”他自己胃口不大,和布灵把饭都分给魂球了。 宣逍正往嘴里塞饭,闻言一噎,猛拍自己胸口。 周磊一直低着头,用餐的动作还算优雅,符合礼仪,点了点头。 “狼孩是什么意思?”这话出自一直隐藏自己存在感的布灵,他好奇心一上来就把持不住,当作没看到裘明的眼色。 “狼孩啊……”周磊笑了笑,看着几人或好奇、或怜悯的眼神,敛下眼睛,“没你们想得多可怜,这是我的幸运。” “唔!”宣逍鼓脸颊,一脸“终于想起来”的表情。 周磊放下筷子,确认屏障还在运行,沉声说道: “我来自你们口中的‘自由海洋’,至于我的师尊,就是你们所说的‘水尊’。能被师尊收下教导,是我终生的荣幸。 “所以,不要把我和狼孩混为一谈。” 好像这话是你自己先提起的……裘明识趣地没发表意见。 “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宣逍咽下食物,大咧咧地说。 周磊笑了一下:“我对你可不止眼熟。宣家第三子,小时流落民间,不喜社交,几乎没在外界露过面,活得真叫一个逍遥自在。” “好说,要不切磋一下?”宣逍同样笑得开朗。 “不必了,依照上次的表现判断,要是三少爷真吃点亏,说不得宣家还会怪罪我们。” 喀嚓喀嚓,宣逍磨牙,索性不装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打不过你,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周磊依旧在笑:“打架这事一点好处也没有,三少爷也不要在脑袋里灌满肌肉,最好看点家里的事情。” “嗯?”宣逍觉得周磊多管闲事。 “每次参与会议,宣家小辈只有宣忠一人参与,长姊宣妲不知所踪,三子宣逍从小未见,每每使人怀疑宣家无人。” “屮,”宣逍拍桌子,由于屏障才没被别的食客注意,“你有完没完!” 布灵问要不要劝架,裘明抱着他和魂球闪到一边,只见两人充斥火气地跑出去,又挂着彩地走回来。 看那青紫的伤口,两人应该没召唤御兽,直接拳拳到肉。 他们沉默地各自用餐。吃完后,宣逍看向裘明,一脸不爽:“小明,这家伙要跟着我们。” “嗯?” 周磊打断他:“应该说是一同历练。” “切。” 裘明盯着脸上青一块的宣逍:“你同意了?” 宣逍哼哼唧唧的:“嗯。” “那我没问题,多个人少个人也没太大区别,”裘明看向周磊,“你有什么打算?” 周磊回来后一直盯着还在吃饭的魂球,好像在惊讶这球的食量,他张了张嘴:“打算?你在想我是不是在试图和宣家搭关系吧?” 这话说得很直白,直白到宣逍翻白眼。 “我不否认,”周磊语气很平淡,“这世上又有多少单纯的东西,或感情?” “落魄时举目无亲,得意时遍地关系。 “哪怕一厢情愿的付出,最后也往往是为了自己的心理需要,为了自己。在我看来,把情感寄托在单纯的憧憬上,属于白痴行为。” 裘明听得和布灵面面相觑,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听着不算错,但似乎有点极端。 另一边,宣逍在给自己的脸敷药,疼得抽气,听到后回怼:“那你可以找我哥啊,你不是认识他吗?他更擅长应付你。” 周磊顶着伤,也不治疗,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宣忠先生确实行为有度,但他近来在你们晖炅的国家学院上学,行踪不定,我难以联系上他。” 换言之,他找不到人。 宣逍一激动,扯到了自己的伤口:“搞半天我还是个备胎!” “二少爷不必妄自菲薄。” “屮,你……”宣逍呲牙咧嘴,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但这些都跟周磊免不了关系。 在赵大厨进来时,他特意藏了一会儿,看到的就是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不太和谐,但也不算差。 这位混血原人笑了,慢慢走到几人面前,说道:“有点消息。” 几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裘明更是站起来。 “不过也不算好消息,只听说余韵这妮子,不是,余韵,她在回来后就一直缩在鲛人族那里,就没出来过,即使是选美大赛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情人镇这里属于鲛人族的对外联系区域,和鲛人族所在还是有区别的,虽然有许多鲛人驻留,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为了和情人们过过浪漫,大事是不会带出来的。 从某方面讲,鲛人族和植人族都挺封闭的。 赵大厨哈哈笑两声:“余韵可是很受欢迎的,在鲛人族中爱慕者众多,但从小到大硬是没传出什么声闻,干净得过分。”说到最后,他抚着自己下巴,笑得恶趣味。 裘明狐疑地问:“怎么感觉您跟余韵很熟的样子。” 赵大厨摆手否认:“我们这的人都见过她几面,特别是她小时候常常露面的时候,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就一点风声都没有,要不是知道她不可能被拐,我们都要怀疑‘神侍’的手都伸到这里了。” 那是,她都跑路了,谁能猜到堂堂族长的女儿会去一个小地方当校医啊……宣逍揉着脸,在心里嘀咕。 赵大厨的消息就这些,裘明低下头沉思,询问道:“您能为我介绍鲛人们是如何相亲的吗?” 慧网上就只有一堆没用的八卦。 然而,赵大厨明显愣了愣,好像不能相信某个词,脸色古怪:“相亲?鲛人要相亲?” 裘明点头,布灵察觉到有料,爬上他的头顶。 “哈哈哈,”赵大厨笑得抹眼睛,居然转向宣逍,“这小子长这样,居然没被那什么吗?” 宣逍的脸突然黑了。 看到这,周磊悟了,也笑起来,却是裘明从没见过的笑,如同海边的净水,饱含咸味,却纯净无比。 见裘明还是难以理解,赵大厨拍拍他的背,憋着笑解释:“鲛人们追求浪漫,从懂事起就在求爱,他们又有天生的魅惑力,根本不愁对象,自然没有相亲的必要。”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需要相亲的鲛人呢!” 裘明也悟了。看着魂球飘过去,难兄难弟似地拍着宣逍,他嘴角一抽,撇过头。 冷静,不能笑,现场中能让宣逍无顾忌收拾的就只有他,他可不能给他借口。 裘明清了清嗓子:“那如果是相亲的话,鲛人们会在哪里,还是在情人镇吗?” 情人镇数量众多,分布得又零碎,总不能一个个找,时间绝对不够。 赵大厨想了下道:“余韵的话,应该是在正南的海边,那里有最多的纯血鲛人,能够保证血脉的纯净。” 鲛人到底是人类,不能在海里长时间停留,他们更喜欢在水域丰富的地方生存。 而晖炅南部沿海,除去和太阴接壤、较危险的西南区,以及温度偏高、和“火堑”隔海相望的东南区,正南部的海域最适合鲛人生活。 裘明道谢,这些信息对他很重要。 “不客气,”赵大厨扫视周围后关心一句,“那小子脸色很难看啊,不会是被强了吧。” 裘明咳了一声,悄悄道:“……还不至于。” “那是被摸了?”赵大厨在这时候非常八卦。 “……”裘明无言地看着他。 “你这小家伙,人都有好奇心嘛,”赵大厨一介糙汉子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么看着,也感到不好意思,“总之,你们小心点吧,大叔就见过好多长得不错的被鲛人强了后还死心塌地,他们那魅力挺邪门的。” 裘明默默地看向魂球,不知谁更邪门。 “对了,你自己也小心点。”赵大厨提醒他。 “嗯?”裘明不解。 赵大厨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不明白,顿时心里一急:“你这小家伙!鲛人尚美,但美有很多种,这里的审美多元着呢。” “多元?”裘明生出不好的预感。 “嗯,不只是性别,还有强壮的,瘦弱的,高的矮的,凶的可爱的,这些可都是。” “可是我,”裘明了解赵大厨想说什么了,他顿了下,“我只有十一岁。” 赵大厨一脸不赞同:“所以才要注意,盯上你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就行了。” 裘明嘴角一抽,他好歹是个有自保能力的男的,但一想到宣逍这例子,还是认真道谢。 实在不行他就把魂球扔过去以毒攻毒,反正他刀枪不入,战斗力倍棒。 “嗯,”赵大厨轻轻一笑,“还请你们多照顾小磊了。” “……嗯。”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六章 沿海 三人在之后的时间继续朝南走,路过密集的水网,远远看到那一片灰蓝色的浪潮。 那里便是主星的海洋,一切水流的归宿。 海洋包罗万千,将洁净和污染尽数纳入其中,将其净化为纯粹的水系魔力,重新浸润土地,完成生命的循环。 那里面蕴含海量的水系魔力,除鲛人之外的人类稍有不慎便会被海水“稀释”,溺死其中。 一路走来,虬曲的抱树越来越少,换之以一种开着黄花的细树,分布得并不密,但每走几步就会遇见一棵,树头结着红灿灿的果实。 裘明挑了其中一棵长得最好的端详。 (生灵种属)沙棠树 (生灵属性)水\/木 (生灵能力) 【内部聚灵】树体与果实可以储存大量水系魔力,食用果实可以使生灵与相邻水系环境同化。 【多果】 【不倒】增强树体对于物理和魔力攻击的抗性。 (介绍)由沿海鲛人部族培育的树种,吃下其果实可以避免溺水。 沿着这些或胖或瘦的树生长的方向,他们脚下的土地逐渐疏松,一块块灰色的岩石裸露,再往前,岩石也如同蜕皮一样褪去地面,细腻的沙粒在他们前面铺满,绵延至海细长的岸边。 距离他们不远,几块厚重的灰色岩石躺在沙滩上,似乎传出一些轻微的呼声。 (生灵种属)睡岩 (生灵属性)土 (生灵能力) 【聚质】 【食土】 【惰不为】 (介绍)躺在海边的睡岩会传出呼噜一样的声音,据传是石中之人沉眠时的鼾声。 不时有白色的浪扑打灰色的睡岩,但它只是簌簌动动,摇晃下些微细腻的尘,在其背海的一边,有几只颜色近乎融于沙滩的螃蟹在石体上磨着钳子。 (生灵种属)断截蟹 (生灵属性)气\/雷 (生灵能力) 【强化蟹钳】提高蟹钳的切割力和攻击强度。 【静电身躯】 (介绍)栖息于睡岩附近的螃蟹,与石头形成一种对立的相生关系,不断磨砺石头,自身的蟹钳也不断得到成长。 叮叮当当的,一些沙尘被这些隐蔽的螃蟹磨下,被海边的轻风吹到浪尖留下的海螺边,让其冷不丁打个喷嚏,吹出一阵悠远的号声。 (生灵种属)宣潮螺 (生灵属性)风\/水 (生灵能力) 【强化音波——律动】大幅强化音波的渗透力和传播速度。 【波浪】 (介绍)常生活在沙滩之中的多色海螺,在涨潮之前会交相传播不同的声音,也有说法认为涨潮是因其而生。 除这些外,还有一些小型的生灵与野兽匍匐在他们走过的灌木处,左右张望一阵就夹着尾巴窜了进去,再不见影子。 起码,宣逍在看到某种外表上是只长了角的粗瓢虫时,牙就痒痒:“这里怎么也有星瓢虫龙?” 在密林找惊铃桔梗时,他经常碰到这种龙兽,被它们通过“星链”建的窝坑得不轻。 裘明一把拉住想去收拾它们的宣逍,他不久后就觉得手酸,以点心的代价请动魂球拖着宣逍。 在海边一处,浪花不断,在边缘处勾出一条白色的线,也就是鲛人们聚集的地点——“浪屿”的入口处。 那边的守卫早就发现了裘明他们,并不动弹,直到他们走到跟前,他们方才聚焦眼神,打量三人,不时瞧瞧躲在宣逍背后的魂球。 一位身形矫健的女守卫看了看裘明,态度不差:“你们是谁?看样貌不像是鲛人。” 由于有求在先,裘明决定态度放尊重点:“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吗?” “打听人?”女守卫有些诧异,环视半圈,在周磊旁那只神骏的水蓝雄狮上一停,又收回目光,“什么人?” 身为鲛人,她能感应出这只狮子在水系领域血脉尤为不凡,并从此判断这群人来头不小,她并不想得罪。 如果能够有什么快乐的浪漫发生,那就更好了…… “额,”裘明欲言又止,想想这里是余韵老家,对她应该没什么影响,便放低声音回答,“余韵。” 女守卫却像呆了好几秒,像重新认识一般再次仔细地打量三人,咽下口水,嘴巴张开。 裘明提醒她:“你好!” “啊,”女守卫如梦方醒,连忙道,“没事,我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余韵大人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居然就是三人。” 裘明和宣逍同时一愣,只有周磊眯起眼,玩味地笑。 “真不愧是余韵大人,可惜她不是我的菜。”女守卫惋惜地叹气,瞄了裘明一眼,又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裘明急忙道:“等……” “我们不是!”宣逍的反应特别大,朝女守卫尖啸。 魂球一蹭就跳到他肩上,在裘明的指示下迅速捂住宣逍的嘴,把他拉向一边。 他平常绝没有这样听话,但奈何他自己也想这么玩。 女守卫被吓一跳,却反应过来,皱起眉:“你们不是?” 裘明摇头,开玩笑,他才不要以“余韵的鱼”这重身份玩什么再见游戏呢,光是她推出什么“三个憨憨”这种饮料,他都还没算账呢! 女守卫脸色冷硬,站得笔直,表现得不近人情:“那很抱歉,我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裘明再三请求,都被拒绝。 女守卫坚持道: “余韵大人是族长独女,不可能什么人都见,我们也从未听说她当过那座学校的校医,请你注意自己的形象。” 被多次拒绝,裘明有些后悔,早知道把宣逍的嘴缝上了,先进去找人再说。而且余韵居然都没提一点关于他们的话,可真屑。 他记住了。 裘明接着不甘地看着女守卫,却见到对方虽然低下头,眼珠乱动,搓着手,不知为何有些慌的样子,但一点让他们进去的意愿也没有。 浪屿内又是鲛人族的重地,只是找人,也不能强闯,不然谁也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 “哎。”就在此时,周磊突然打了个哈欠。 裘明突然思路一抖,指着周磊,机智开口:“你必须让我们进去,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嗯?”女守卫看向周磊和趴着休息的水画狮,眼神一动。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七章 浪屿 “余韵少族长出走多年,你可知这是为何?” 女守卫放下长枪,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都是因为他,因为这个男人!” 被指着的周磊突然苦笑,似有数不尽的纠结和缱绻含于其中。 “他出身低下,却和年少的少族长一见钟情,本愿相濡以沫,却无奈遭到族长反对……” “族长反对?为什么要反对?”女守卫突然打断裘明,十分不解。 余韵少族长如果真的喜欢,那让他们在一起又如何? 裘明心里一咯噔,对了,鲛人这方面百无禁忌来着,他编出马脚了。他咳了一下,跟雕像似的周磊对视,默念一句对不起了,又放开嗓子:“那是因为他过去弱不禁风,被风一吹就倒。” 周磊适时插话:“对,和他差不多。”他对着裘明扬下巴。 女守卫看看周磊,又看看裘明,拧着眉毛,最后定睛于周磊毛发旺盛的粗糙外表上,可惜地叹气。 裘明咬牙继续编:“族长嫌他瘦弱,便带走了女儿,并不许他们再度见面,只能通过慧网传信,无法真人相见。” 他快编不下去了,慧网是可以真人投影的,说实话跟实地约会没什么区别。 但这话却诡异地击中女鲛人守卫的脑回路,她的双眼润着泪:“对,不能和真实的爱人相交是有多么凄惨!” “因此,”裘明暗地松口气,“恰逢此次抓武会召开,这个男人,这个被迫和所爱割离的男人,正要借此良机向族长证明自己的实力,要堂堂正正地赢得自己的爱人。” 女守卫猛地点头,激动地祝福周磊:“愿浪花之爱与你同在!” 成为焦点的周磊轻轻地微笑,强自上拉眼角,仿若是在思念中强打精神,又心怀感激。 “唔!”宣逍简直惊呆了,瞠目望着那两个戏精。 女守卫注意到这声音,问裘明:“那这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能理解裘明在这里的原因,毕竟一个内心多情的男人总需要一个抒发他压抑的心绪的向导,但这个男的过来干嘛? “额,”裘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宣逍一眼,心念电转,“哎,这是个复杂的故事。” 宣逍眼一瞪,就要挣扎,恍然被魂球伸出十几道粗壮而隐形的触手捆住。 这只球甚至可以调节自己触手的颜色,他其实是可以做到隐形的。 “其实,他们是一对兄弟。”裘明沉痛地说道。 闻言,女守卫的目光在“坐着”的宣逍和笑中哭意加深的周磊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点了点头。 “在多情长兄向自己的呆瓜弟弟介绍爱慕对象时,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也在别扭中爱上了她,一发不可收拾。然而,他们终归是兄弟,这份感情的重量实在难以承受,但他们尚未理清头绪,族长就拆散了他们。”裘明给了女守卫一个“你懂得”的可怜眼神。 女守卫一只手按着胸口: “哎,你们怎么就想不通呢…… “难怪这位弟弟刚刚下意识否认和余韵大人的关系。 “哎,亲兄弟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关系不是更亲密吗?” 这么说时,她眼角含泪,双手捧着,海风轻拂她的刘海,竟不由生出触动人心的美,犹如海边蕉叶微微摇曳的凉爽和挥之不去的韵味。 “嗯,”裘明硬着头皮应和,“这是独属于爱侣的慷慨。” 说得这么猛,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雷劈……他回去就洗嘴巴。 女守卫看他的眼神越发满意,轻轻转身,带起一阵香风,闻着好似海浪被太阳晒过的慵懒。 裘明终于放松,回头就看到死鱼眼对着他的宣逍,便抬脚踹他一脚。 虽然捆得牢实,但魂球并没遏制宣逍的精神传念:“唔。”你们俩可真不要脸。 裘明嫌弃道:“你懂啥,净拖后腿。” 宣逍眼一瞪:“我拖后腿?你病一好就想上天是吧?” 裘明学着魂球对他“略略略”后就没再搭理他,同周磊一起耐心等待。 只片刻,女守卫领着另一位男性守卫从庞大的礁石旁窜出。 “就是他们。”女守卫向他介绍。 男性鲛人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察他人,评价道:“少族长的眼光还不赖嘛。” “是吗?我倒觉得不怎样。”女守卫在之后凝视裘明。 “你就喜欢白瘦白瘦的,当然这么看了,不健康。” 女守卫不屑地回应:“那你呢,非喜欢黑不溜秋的,切。” “半斤八两,半斤八两,”男性鲛人对几人说,“抱歉啊,虽然你们的故事很感人,但不论如何都是需要跟少族长确认的,但她现在并不在这里住,要花点时间确认。” 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周磊,打包票:“请放心,我们会认真对待的,还请耐心等候。” 听到这话,裘明皱起眉:“余韵不在这里?” 他没想到这点,不过不能怪他,在奥瑞金学院的学习生活中,余韵很少向他提及自己家里的事。 两个守卫都点头,女守卫解释:“少族长从小就不喜欢呆在族里,之前更是消失几年,一个多月前才回来,看来被族长阻拦这件事让她非常气愤。” 男守卫叹气:“族长也真是的,亏我还以为他不理会族里,也不在意少族长,原来暗里把握得那么紧。” 裘明对他们话中的某些字眼十分不解:“不在意族里和少族长是什么意思?” 守卫们对视一眼,才说:“原来少族长没跟你们说过啊。” “嗯?” 他们笑了笑:“这倒挺意外的,毕竟你们确实有少族长的气息,这气息藏得很深,而对我们鲛人来说,这只有很重要的人才会沾染上。” 裘明不太理解:“沾染上?” “比如亲手制作的鲛油和鲛纱,和外界的产业不同,亲手制作的这些会沾染上我们潜在的气息,所以你们对她应该很重要。 “但她居然没对告诉你们族内的事,那我们就更不能插嘴了。” 一番交流后,男性鲛人返回浪屿内部,女性鲛人和他们告别,说是等收到余韵的消息便会通知他们。 “那要怎么联系?”裘明试图拿出慧网终端。 不料,女守卫突然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全身一抖。事发突然,周磊和刚被松绑的宣逍也没反应过来。 笑尽兴的魂球正悠哉地在天上飘,忽然被一阵拉力牵引,懵逼地朝女守卫和裘明的夹缝中撞去,布灵正待在裘明头上,一脸焦急。 “啪叽”一声,女守卫湿润柔软的唇贴上一个更为柔软的东西。 “叽——” 尖利的惨叫声中,只听一道砰的巨响,沙棠树上的靡雀们被惊得飞起,卷起灰褐色的旋风,朝北部归返。 五月金红的阳光中,它们将会为晖炅北部送去困意。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八章 转粉 朴素大气的餐馆中,爽朗的大笑声不绝于耳。 “啊哈哈哈……”赵大厨捧着肚子,使劲捶打案桌,“所以你们最后把人家守卫打进医院了?” 裘明靠在墙边,板着脸,双手抱胸。 功亏一篑得太突然,他现在还可怜着自己撒下的节操,也不知道来年能不能种下后再收获一堆节操。 此时,魂球正浸在一盆水中,使劲搓自己身上的红色唇印,但印子就跟纹在他身上一样丝毫不减,令他愈加暴躁,把盆捅得咚咚作响。 擦了一会儿,他猛地扭头,哭卿卿面对布灵,叽一声。 他身上脏了,布灵你要负责。 布灵默默竖起画板,挡住自己,一声不吭。 宣逍和周磊挨得挺近,两人见裘明一脸不悦,没敢上赶着找怼。宣逍对此乐见其成:“瞧你们整的事,这下掉沟里了吧,人还是老实点好。” 周磊看他一眼:“老实跟傻不一样,而且谁能料到那女人上来就亲,还正好被这位魂之精灵堵住。” “那不挺明显的吗?就你们俩跟瞎子似的。”宣逍可早就注意到了,只是裘明居然让魂球蒙他嘴,他也巴不得看好戏。 周磊惊讶地看他一眼:“你原来没我想得那么傻啊。” “……”宣逍撮牙花子,用力捶他一拳,他还是更喜欢直接动武。他在之后问道:“小明,你接下来怎么办?” 裘明没反应,一脸阴沉。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强闯鲛人驻地,先别说内部关系,鲛人作为盘踞晖炅南部的一大人类种群,内部的强者绝对不少,他们强闯也没好结果。 而且,他现在也没搞懂那个要亲他的女守卫是怎么想的,他看着可是个未成年,要不是布灵把魂球拉过来,他的节操就保不住了。 这更令裘明郁闷。 “叽。”魂球便搓着自己,边鄙视那边的两个,什么事都让他抗,还要不要脸了。 布灵轻柔开口:“球哥?” “叽?” “闭嘴。” “……叽。” 在桌前笑完的赵大厨抹过眼睛,对众人讲:“那女人应该是余倩倩的粉丝。” 除周磊外的几人疑惑地转过头,赵大厨见此一拍脑门:“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他指了指自家的电视。 裘明、魂球和布灵看过,但宣逍完全不知情,他是真的对情人镇的风俗适应不良。 赵大厨打个响指,电视应声翻出对应的频道,正播放的就是有关余倩倩的视频,两个视频风格截然不同:一个是在森林中娇弱地翩翩起舞,另一个却是她御使着华丽的蝴蝶,利落击落十几只飞鹰的片段,端是飒爽英气。 后一个视频的发布时间间隔不长,但下方尽是说其作秀的评论。 裘明浏览一遍,问道:“他们好像很气愤?” 赵大厨点头肯定,但这一次,纵使是裘明也不理解,反应为何会这么剧烈。 “哈,”周磊同样看着,不知看到哪时发出一声怪笑,“这不简单,不就是期望落空了么?你想,本来以为是一个娇弱得需要保护的美人,事实却比你强得多,这不会落空?” 宣逍展示自己的手臂,接话:“人们不都喜欢强者吗?” “对,但她有说自己是强者吗?”周磊反问他。 裘明已经懂了,淡淡地看着屏幕。 周磊补充道: “余倩倩兴许是想着进入抓武会是需要实力,所以才这么拍,但最后就坏了。她在火起来时就是个弱者,那她之后就只能是弱者,强不起来,这就是规矩。” 宣逍对抓武会和熊人族有归属感,不敢苟同周磊的观点:“那鲛人就选个花瓶进去?” “兄弟你这说的,”周磊笑了一下,“那不能选个又美又强的人进去?嗯,人们眼中又美又强的。” “不过,就算真进去一个花瓶又怎么样,又有谁在乎?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抓武会只公开前两关,大家只要在前两关看得尽兴就行了,谁管他们是不是真强?” 没有啊,我真不知道……裘明略显心虚,出于并不是自愿报名,他现在还没去翻抓武会的流程。 宣逍被说服,皱眉哼了声,撇过头。 “等等,那关我什么事?”裘明抓住了盲点。 周磊意有所指地看他,轻笑一声。裘明莫名感到了侮辱:“你干嘛?” 这时,终于拾掇干净的魂球凑过来,咧着嘴叽了一声:讲道理,二货你是真没意识到还是假没意识到,你这体格,跟余倩倩一模一样的。 啪叽一声,魂球被裘明一手抓住,紧紧攥住,不得不挥舞着触手叽叽乱叫,把自己拔出来时又飞了出去。 裘明闷闷回应:“我懂了。”那女人喜欢瘦的……还有白的,他就是个不巧踩中靶子的倒霉蛋。 “受欢迎是件好事。”宣逍在一旁安慰。 裘明让宣逍别说话,最好不要呼吸。 赵大厨和周磊打量着裘明他们,又看了看魂球和布灵,相互对视后笑笑。总感觉他们之间很相像。 周磊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裘明狐疑地抬头道,“你准备做什么?” 周磊只是耸了耸肩,表明自己很闲。 “你那保镖呢?” “当然走了,他一个大忙人,怎么可能专门来盯着我一个,再说,他也不是我的保镖,你们想多了。” “嗤。”宣逍完全没掩饰。 周磊若有所指地看他们两侧,空空如也:“别不信,你们不也没护卫吗?我这是礼尚往来。” 这是礼尚往来的地方吗?裘明也不期盼宣逍能好好说话,说道:“她有自己的事情。” 按温何老师的话,他们俩都成年了还什么事都让她盯着,那不如塞回王八肚里重造。而且,裘明感觉,她来这里的目的似乎不仅是保护他们,还有其他原因。 “那不就成了?”听到裘明的话,周磊双手一摊,故作无辜,“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啊。” 他瞥见宣逍和裘明的眼神,微微叹气:“秘密是秘密,戳穿就不好了吧,你们现在的问题不应当是如何打听鲛人少族长的消息吗?” 裘明和宣逍一对眼,决定放过这茬:“你有什么办法?” 周磊一下子变得乐呵呵的: “兄弟我还真有。 “今年盛事儿可真不少,这不,在抓武会前鲛人族就会有一次全族盛会,我们可以在那时候找机会嘛。” 宣逍插嘴:“这算是盛会吗?” 就他所知,熊人族也会每年聚会,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周磊回答:“不一样,又不止晖炅这里有鲛人族,你们说对吧?” 二人和布灵点头,魂球跟着摇摆身子。 周磊看得哑然失笑:“总之,盛会就在这几天,月曜和百岛的鲛人族也会来,我们就在海边看看吧,总会有机会的。” 他说着说着,灵机一动:“对了,你前儿提起相亲这茬,不会就是要给少族长相亲才召……” 裘明脑中走马灯似地过了一场这些鲛人朝三暮四的样,又想到余韵那坑货,顿时脸色一黑:“你别说话。”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海边堵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三人再次来到海边。 在组队团战后,周磊已经跟他们混得挺熟了,便不憋着,直抒自己的不理解:“你非要找她干什么,好像跟你也没啥关系。” “人生大事怎么不是大事,”裘明见周磊眯眼,好像误解的样子,解释道,“余韵她去哪相亲都好,但回来这里不行。” “嗯?”就连宣逍都不明白裘明这么说的缘由。 就连魂球和布灵都抬眼看他,裘明僵着脸,不留余地:“反正她不能在这相亲就对了。” 他之外的几人彼此瞧瞧,揭过这茬,缓缓向人群簇拥的方向前进。 “人挺多啊。”宣逍感叹道。 这几天,他们就连试手战斗都避着人群,但无论森林还是海边却都挤满了人,森林那是由于余倩倩第一个视频给她拉人气,便一窝蜂往哪挤,海边则是因为其他地区的鲛人族即将到来,凑热闹的、蹭热点的便都来了。 裘明正走着,忽地被脑袋上的魂球拉头发,猝然向一边看去,很是陌生。 他眨眨眼,撬动精神,堪破视野中的幻觉,赫然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余倩倩。 她不知是用了幻觉还是其他伪装,面貌一变,正躲在人群最边缘的位置,接近巨大礁石一侧的茂密树林,几乎被野草和岩石盖住半边身子。 裘明招呼宣逍和周磊也看过去。 “面色不太好啊。”宣逍仔细瞧瞧,发现对方即使伪装后露出的半张脸也可谓苍白。 “毕竟御兽刚阵亡。”裘明接话。 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们巧遇的这位美星竟然就突然人气大跌,到御兽突然阵亡,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关于她御兽阵亡的消息,他们还是昨天才了解到的,今天就又遇到,还挺有缘分。不过,在这消息爆开后,多数粉丝感到心疼,她的热度回暖,这倒是祸福相依。 宣逍停下步子:“她在这里干嘛?还非要换张脸。” 周磊眉头一扬,抓住宣逍的胳膊就继续走:“好了,我们先找个好地方,等时候好堵人。” 他们都进不去浪屿,所以打算在这里堵个外来的鲛人族,方便摆脱其带信。本来找个本地的更轻松,但不知为何,一说到余韵的事,那些鲛人嘴巴就跟被线缝了似的,还不愿意帮他们。这么一比较,之前那个女守卫居然是最友好的。 沿途中,他们看到浪屿入口处有三三两两的鲛人进出,但都和外貌明显不同的外族保持距离,避而远之。 宣逍气不过:“他们不是人类吗,这个态度,啧!” 他所熟悉的熊人族可并非这样,和外族交好甚至结合也不罕见,他自己身上就有熊人和矿人的血脉。 他们找到一处较为遮阳、和丛林毗邻的位置,凉风习习,甚是舒适,还没什么蚊子,便安置下来。 宣逍还在念叨,周磊说还有点事,便抛下他和裘明,径自离开。 “他去干嘛?”外人不在,宣逍也拉开话匣,跟裘明他们絮叨起来。 裘明伸着脖子估量方向,发现那好像就是余倩倩所处的方向,但没多问,从藏在身上的空间袋里拿出一张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面具如同变化的水波一样蠕动,他的五官瞬间变化了一副模样。 这只是挺粗陋的面具,只固定了“改造”的能力,调整面孔,但由于身材、气质和能力未变,熟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余倩倩做的伪装大差不差,所以周磊和宣逍也能通过训练有素的“观察术”看出。 但对于陌生人来说已足够了,余倩倩亦是这样,她和粉丝间也没有多熟。 “我上了。”裘明要去一个个拦人尝试,戴着面具他也不怕会得罪人,以防万一,他头顶还立着“隐匿”身形的布灵,不担心被追踪什么的,可以逃掉。 宣逍躺在铺地的毯子上晒太阳,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他又拿出一瓶灌水的糖浆,悠然喝着,颇为惬意。 裘明的嘴角抖了抖,强忍着没给他一脚。 布灵帮他“隐匿”着走到海边的另一处,又解除“隐匿”,裘明又正大光明地走出,直直地朝着那些至少成双成对的鲛人方向走。 他拦住一双:“你好……” “不好意思,”他们打断他,并在之后走开,“我们有其他伴了。” 裘明懒得解释误会,也不灰心,继续拦。 这四人面露难色:“我们希望成双数,你还有其他伴吗?” 有是有,但肯定不是你们指的那个意思。 裘明换个方向继续:“你好,方便谈个事吗?” 这个落单的人一怔:“啊,可以,你瘦得符合我的……” 聊着聊着,对方突然扑过来,裘明在布灵的帮助下费了一番功夫才逃开,赏了对方一对熊猫眼。 …… 一个上午过去,中午热得人大汗淋漓,裘明抱着布灵,毫无进展地退回去休息。 他踢了一腿翻过面继续晒的宣逍。 “嗷,你干什么,”宣逍摘掉眼前的太阳镜,见裘明出着汗但浑身冒冷气,咳了一声,“休息休息吧。” 裘明和布灵坐到凉席上,毯子已经被觉得不舒服的宣逍换了。 “这里的鲛人脑回路就有问题,不对,不止这里。”裘明又烦又闷,难得吐露心声。 不仅关系混乱,还抓不到重点,说什么都会扯到情人方面。 宣逍喝着甜柚子汁,听着他的抱怨,过了后打个嗝。 裘明注意到地上的柚子皮:“你哪来的柚子?” “现摘的,新鲜。”宣逍指着附近的树,其中就有几颗光秃秃的,仿佛被人薅突的树。 (生灵种属)雾柚 (生灵属性)水\/木 (生灵能力) 【聚灵】 【稀释】 【多果】 (介绍)生长在湿润地区的植物,警戒本能很强,在外界生灵接近时会爆破果实。 往上看,树体表面似乎还残留着白色的汁液,应该就是摘果子时不小心爆掉的痕迹。 怎么感觉这么奇怪……裘明狠狠盯着,盯着的方向就是那几颗雾柚树。 宣逍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啊!你不知道刚才有好多人来摘,他们又不清楚雾柚树的性质,那些白柚子一团团爆开,把那些人脸上身上炸得都是白色的汁水,别提多壮观了。” 就是看着让人有些误会,但一看小伙伴这半生不熟的外貌,宣逍把话咽了下去。 “要喝吗?”宣逍递过去一瓶柚子汁。 “不用了。”裘明收回眼光,他对这种看着黄暴的水果没兴趣。 在他们休息时,这些雾柚树更远的方向,周磊和一个卷发的男性鲛人并肩而行,他中途一顿,看到了什么,让鲛人先走,自己先留一会儿。 “你自己小心。”鲛人青年的声音很温和。 周磊点头,挤开树木,最后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 他没太多动作,就感应到一股奇怪的魔力波动,眼神一动,“操作”魔力护住自身,钻进去。 里面的人被吓一跳,猛地转头后退,露出一张贴着面膜的脸。 “好久不见啊,余倩倩。”周磊的语气夹着一种奇异的讽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章 依赖 余倩倩一呆,认出这道声音,不可思议地说:“半瞎子?” “呵,是我。”周磊语气很冷。 她往周磊的反方向缩了缩:“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周磊不阴不阳地笑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不会是想找目标堵人吧?” “跟你这个瞎子没关系!” “的确,欸,我问个问题啊,”周磊保持着笑,“这么短的时间内,你那个有‘强大’战斗力的梦舞迷蝶居然就死了,你不会……” 余倩倩警惕地瞪着他,牙齿打颤。 “你不会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人设就杀了御兽吧?” 余倩倩脸色唰地苍白。 “哈哈哈……你可真舍得啊,御兽死了后就没了……不过也是,相比数以万计的忠诚粉丝,一只御兽而已,也的确是没那么重要。” 眼见周磊如此嘲讽她,余倩倩咬着嘴唇,眼睛通红:“那你呢,有只强大的御兽就得瑟了?你不也只靠着御兽上位吗?” 周磊一顿,脸色就像多云的天气阴晴不定。在他身后,通体水蓝色的狮子显形而出,淡漠地趴下休息。 “哼哈,看来我说中什么不得了的呢,”余倩倩终于拧着细眉,眼神古怪,“哎呀,就是不知道这威风的狮子到底是哪来的,是偷来的?还是哪个实验室里出来的?会不会有毒?摸一下不会皮肤长疮吧?” “你!”周磊冲着她骂了一句,猛地挥起手掌,重重落下。 蒙蒙亮的水光兀地显现,托起周磊的巴掌,令其停在半空。 气愤的周磊,以及吓到闭眼的余倩倩都向一道温热的气息看去,发现正是温和看着他们的水画狮。 “画狮!”周磊欲言又止。 水画狮通润的眼眸定睛瞧着周磊,摇了摇头。 周磊不作声,收回手臂,把余倩倩扔到一边,向蓝色的狮子沉默走去。 余倩倩缓过神,因为被这样威胁和暴力恐吓,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实在因为对方的表现而不屑,她便弯腰,极力伸开上身,双手在嘴前摆出喇叭状: “呦,没胆子的东西,就这么听御兽的话啊,窝囊废,没种!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哦,不是没种,是个孬种!” 背对她行走的周磊身形一震,眼含怒意地转头,这景象到余倩倩眼里更像是敢怒不敢为,让她拍手称快: “还不服,你看你这怂样,意见不合后居然听畜生的话,还有个人样吗?我看呐,你这御兽也离叛逃不远了,就像那劳什子‘自由海洋’一样。” 蓝色狮子闭合的眼睛突然睁开,静静地看着:“人类,你过了。” “什么过了,你,”余倩倩还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却突地心头一跳,眼眦欲裂,手抖着指狮子,“你会说话,你是四阶的……” 她猛地看向周磊,只看见嘲讽的笑,捂住胸口:“不,不对,你就一个心动期,不可能契约四阶,不,不对,你不会,你不是……” 她语气发抖,那一边,周磊旋身骑狮,稳当坐下,狮子也昂首挺胸,步伐稳健地朝前冲刺,只留给她无言的背影。 余倩倩长久地凝望着,不断深呼吸,待看不清后,忽然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气。她翻开随身携带的小包,扒拉出一只羽毛色彩缤纷的小型鸟类,死死地抱住它。 鸟类早已陷入昏迷,但对其主人相当于恰到好处的平静。 余倩倩抱着抱着,情绪逐步平缓,她喃喃道: “一群御兽而已,不怕、不怕,我不怕。 “我是人类,我有粉丝,我不怕……” 另一边。 “早知道他们的主意不靠谱。”裘明抱怨了一句。 宣逍有不同的意见:“可我看他们挺真诚的。” “在你眼里谁不真诚啊,”裘明不知想到什么,凑近宣逍,放低声音道,“你真相信‘自由海洋’的人吗?那可是主星上唯一的兽类势力,里面的人类可以相信吗?” 宣逍看看他,点头,他稍后觉得只点头太模糊,便补充道:“那不是,你不觉得,他,一个狼孩啊……” 这话一出,裘明立马知道宣逍的圣父心态又犯了。他因为周磊的身份而对其抱以怜悯。 裘明倒没资格批评宣逍,他要不是这性格,便不可能强捞上温何老师,非要带着裘明去塔兰森林求医,直接牵线,让裘明得以觐见先知,治好灵魂衰竭症。 裘明出言提醒:“身份不代表一切。”他面前的宣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明明是宣家这一代第三子,却坚持隐瞒身份住在小地方齐郡城,低调得过分。 “我知道,我也看他不爽,”宣逍闷闷的,“他说话老是刺我,我也不傻。” 其他还好,裘明对最后一句持保留意见。 “你若不信,也不会来这里啊。”宣逍有所示意地对着海面晃脑袋。 临近下午仍然时不时有一些鲛人冒出海面,他们就这样身体带着水珠,粗浅盖住隐私部位,暴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在众人的注目下一个个拐进浪屿的入口。 一人接一人,平静的海面被他们掀起一轮又一轮的浅浪。 裘明看着海面,突然叹了声气。 见他这番反应,宣逍问道:“又担心余韵了?”他摸摸肚子,捧着一半柚子开始啃,吃相倒没比魂球好多少。 他不说还好,一说裘明就满肚苦水: “你说余韵到底什么毛病,去哪相亲不好,非回族里,她又不是那种特别有种族意识的人。 “这里的鲛人都什么德行,能适合她吗? “她不就是因为呆族里难受才去齐郡那里混日子吗?” 若说来这里前,裘明还对相貌气质极佳、同时心灵手巧的鲛人们怀以朦胧的憧憬,走过一遭后,起码在情感方面他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宣逍在旁边评价:“你现在可比我更像老妈子。” 裘明瞪他,抢过半边柚子,丢给魂球,被魂球果断吞了。 突然,他们身躯一紧,紧接着,一道海风般的声音响过。 “你们好。” 二人二兽看了过去,见是一个鲛人青年,标准的蓝发蓝眼,五官十分柔和,头发微卷仿若海浪,气质就像海上的初阳般和煦。 他右手护于胸前,微微弓腰行了一礼,极有礼貌地问:“请问你们是裘明和宣逍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一章 戴维斯 淡黄的沙子突然陷下去。 青年条件反射似地跳到旁边,身边闪现一个海马形态的透明身影。 正指挥沙土水晶制造“陷阱”的宣逍猛地抱头,他只感觉大脑好像被打穿一个窟窿,被身后的大风吹着朝青年的方向流动。 这是“吸魂”! 他的精神力正在被狂猛地摄取。 裘明眼神一动,青年只感觉头被刺扎中,脚的一边被拉扯,顿时一歪,魂球立刻一蹦,拍了宣逍一触手,挡住对面的“吸魂”。 下一刻,他迅速窜到海马幽魂附近,一触手就刺穿目标。 不料,海马幽魂彻底淡化,像气体一般涌入青年的身体。 “精神转化”,它通过这个能力将自己转化为精神体。 被攻击的青年在御兽的加持下缓过神后身形暴退,放出一只身上都是骨刺的狰狞鱼类,那鱼大嘴一张,对着离得最近的魂球突突地吐水。 这水离开它身体越远,竟变成越加庞大的水团,它像瀑布那样瓢泼落下,声势极响。 (御兽种属)汲水龙鱼 (御兽属性)水 (御兽能力) 【强化食水】能够吸取纯净的水系魔力增强自身实力;同时能够大量储蓄水系魔力。 【稀释】 【束缚】利用水汽制造很小范围的雾气环境,不断凝结成雾丝束缚对手。 (介绍)身具脉龙种血脉的龙鱼,饮水量很大,善使雾气,攻击时无孔不入。 “叽。” 魂球不屑一笑,跟御使精神连通的情况下快速翻出青绿的魂仆,魂仆发光,在球身前极快“催生”出一丛大树,它们长得很快,迎着这瓢泼大水,将之吸收得干干净净。 唰地,魂球一触手挥断大树,连着几触手将之捅向被困住的青年。 同时,一个接一个地坑在松软的沙土上开出,它们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流沙。 忽地,那样貌狰狞的大鱼呼出一大团水汽,水汽扩散,形成笼罩几人的雾。 一根根纤白的雾丝凝结在雾气之中,看着剔透,却坚韧锐利,不留神就会在身上划拉个口。 裘明一动,他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在雾气中迅速游走。 这不是魂球,也不会是宣逍的炫石,只可能是青年的御兽。 不能坐以待毙。 他微微后退,抱着布灵,发动“强化隐匿”,一人一方在雾气中失去踪迹。在他们旁边,炫石发出紫红色的亮光,紧密绕着宣逍旋转,以作防御。 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裘明在隐匿的范围内放出马烦,令他干扰黑影的感官,并放大魂球的感官。 只见模糊黑影的移动忽上忽下,颇为不稳定的样子。 魂球抓准时机,猛地跃起,放出阴河精灵魂仆,释放“幻惑”无差别营造幻觉,又对着黑影不停地“渡魂”。 噗通一声,黑影坠落地面,魂球得意地踩在上面。 他发现这黑影原来是一只颜色花花的鱿鱼。 “咳。”御兽受创,对御使也有影响,青年突然开始咳嗽。 这声音来得太可疑,裘明怀疑是陷阱,制止了要过去抽人的魂球,而是让魂球左右开弓,往死里打那只鱿鱼。 一声声难以言喻的尖鸣在雾气中传荡,魂球以外,双方皆按兵不动,直到一个颇为意外的声音传来,打破对峙的僵局。 那是周磊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雾气里的人都感觉整个世界动了,或者说,是整片雾气动了,它们都往某个地方聚集,被风刮着,被什么东西吸着,不一会儿就消失彻底。 威武的水画狮打了个饱嗝。周磊无奈地站着,眼睛一瞥,果然看见戴维斯正按着脑袋,痛苦地对着魂球的方向。 “叽?”魂球一时间有些懵逼,不禁又蹦了一下。 这下,没有特殊雾气的遮挡,这片松软的沙子竟然轰的一声,仿佛有炮弹落在地上,难说到底有多重。 周磊急忙跑过去,跟捧大爷一样把魂球给裘明递过去,又回去扶起已经软趴趴、纸一样扁的烟花鱿,不忍直视。 几人几兽面面相觑,周磊和这人认识,那他们打错人了? 魂球一个激灵,指向裘明:“叽。” 是这个人让他打的,跟他没关系,要怪怪这个人。 裘明拍掉魂球的触手。 宣逍召回炫石和沙土水晶,摸了摸头,对着青年说:“抱歉,误伤你了,要帮忙吗?” 青年松开手,拉住宣逍,握了握手:“没事,我叫戴维斯。”被搀着站直时,他忽地头晕,两腿绊住,差点摔跤,很是虚弱的样子。 “叽。”看看人家,多大度,学学。 魂球在这边嫌弃自家御使时,被裘明用手指轻轻点了点。 “叽。”干嘛。 裘明放低声音:“你去给人家治疗。” “叽?”治疗? 魂球两只大眼睛变成两个不断转圈的圆,见这样子,裘明就肯定这球又忘了自己有“治愈”的能力,说了句“加油”后便直接拿球往青年的方向扔。 半空中一声叽叫,刚被宣逍放开的青年居然抖了抖,如同惊弓之鸟,等到魂球精准地落在他肩上弹起来时,他更是成了一座雕像。 “叽。”粗鲁。 魂球大眼瞪小眼,却见到裘明对着他猛挥五根手指,没多计较,放出青绿魂仆,对着青年一顿治疗。 青年瞬间头不疼了,他接过周磊手中的鱿鱼,纠结许久后一手托着瑟瑟发抖的它,置于魂球面前。 魂球痛快地治好了,任务完成后便飘回裘明头上,把布灵挤下去。马烦已经主动返回精神空间。 青年再次咳了一声,像是把身体的浊气全呼出来,平复心情后向裘明和宣逍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戴维斯,来自月曜的鲛人部落。” 裘明和宣逍还有些尴尬,周磊便嘴角一勾,有模有样地询问:“你来自月曜啊,那里里这里很遥远啊。” 戴维斯和周磊关系不太熟,但终究是认识的,他对周磊的反应有些不解,还是答道:“嗯,有些远,我们赶路的时间不短,在快靠岸后才自由行动。” “远道而来都是客,玩得愉快。”周磊笑得开心。 “嗯,”戴维斯真心地笑着,笑得温柔,“多谢。” 他们交谈的同时,裘明和宣逍也在对眼色。 宣逍朝戴维斯的方向动眼睛。 裘明摇头。 刚把人家揍了顿,现在又去求人家做事,先别说成功率的问题,裘明觉得自己脸红。 然而,戴维斯却在这时候直视着三人中由于个头特别显眼的裘明:“周磊之前跟我说你需要一位鲛人帮你找人?”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二章 突袭 裘明不得不点头。 “嗯……”戴维斯思考了一会儿,低头见裘明的个头,笑了,俯身行了一个绅士礼,“那我帮你找找吧,是余韵吧?” 裘明“啊”了一声,按着魂球连忙道谢。 “不用谢,说来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说着说着,戴维斯微皱眉毛,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不会对你做什么了吧?” 裘明赶忙否认。 戴维斯点点头,过了这个问题。 他们把地上的狼藉整理好,便铺开凉席,戴维斯还要等个同伴,不着急进浪屿,裘明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索性休息了。 终于找到一个肯帮忙的正常鲛人,他总算放下心。 正聊着,他们突然一顿,同时侧头沿密林边缘的方向看去。 “好像有动静。”周磊道。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动静着实不小。 他们简单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动身去探一探。即使是刚来的戴维斯,通过几番交手也粗略了解几人的实力,可以信任。 尤其是那只魂之精灵,着实把他惊住了。分明是辅助类型的种族,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培育的。 密林边缘大致成一个弧形,他们直穿低矮的树木,避过几颗果实爆炸的雾柚,不多时就发现一个飞在空中的、扑扇身侧双翼的人类。 还不等裘明他们考虑清楚,戴维斯已先行一步,召唤出汲水龙鱼,放出超大的水团,“稀释”了翼人女子所受的前后夹击。 “这,头一次见到比宣逍还圣父的。”裘明对此很惊讶,被宣逍瞪了一眼。 周磊的关注点比较正常:“去帮忙吗?” 裘明奇怪地看他:“人不是你带来的吗?他不是你熟人?不去帮?” 周磊哈哈一笑,可谓一切皆在不言中。 懂了……裘明眯眼看他,就像丰都城那次,这人就是看着谁不一般就上去打招呼,先蹭个脸熟,戴维斯也是被他这么拉过来的。 远处,那女子见有人来援,却不是很配合的样子,一扇翅膀飞离,将围攻她的猛兽也引开,戴维斯见状,驱使汲水龙鱼挡住密林的那部分猛兽。 “屮,虫龙!”宣逍看得很激动,撸着袖子就想上,他现在看见这些长角的大号瓢虫就拳头痒。 也是,这东西在森林中到处都是,在这里也不稀奇……裘明没拉住宣逍,眼睁睁地看他一把混入战局,召唤出炫石,专针对星瓢虫龙怼。 这也不能怪他,宣逍一土系御使,打团时向来都站在前面,老被那些虫子的“星链”缠得紧紧巴巴,记得上一次裘明和周磊往外拉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内裤撕烂。那时候宣逍差点疯了。 思索片刻,裘明也不拦着他,而是问周磊:“你不去帮忙吗?” 这些天的历练让他知道周磊的实力不弱。 周磊反问道:“你呢?” 裘明抱着魂球,活脱脱的儿童观感:“你忍心让几个脆皮上去挨揍吗?” 他一副周磊只要敢答应就绝对是个人渣的表情。 不同于拿裘明没办法的宣逍,周磊似笑非笑地看着裘明,不时眼光下移,在魂球和裘明之间跳跃,好像在用眼神提醒裘明他怀中的球潜藏的杀伤力。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魂球竟然一把拉住裘明袖角的一边,“嘤嘤嘤”起来。 周磊瞪大眼睛,后退一步,百感交集地帮忙去了。他这几天接收到的都是这球各种彪悍的表现,一时间适应无能,迫切需要打怪发泄。 裘明这边,魂球抹下脸,向裘明邀功,他这次听话立功,回头要加饭。 裘明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 魂球立即蹬鼻子上脸,要专人喂他。 裘明拿布灵的角戳这只膨胀的球。 呜呜声突然响起来。 他们闻声望去,几只比巴掌还大的海螺停在沙滩靠海一侧,呜呜声正是由他们发出。伴随着螺声,一层层海浪溢出海面,浪花竟在空中连接为桥,一层层白色水花如同从水桥剥落的皮肤,朝下方盖去,所至之处就连坚韧的根系都被海水“稀释”得泡胀稀烂。 几只灰色的螃蟹潜入水中,又突然钻出水桥,蟹钳闪烁着电芒,把夹住的岩石爆碎成粉。 同时,水桥之内还游着几只灰蓝的剑雨,不时刺出数十道水箭雨,蕴含的水压将普通的树木扎出一个个空洞。 海洋那边的暴乱以水属性为主,密林的情况则更复杂一些。 红的,蓝的等颜色各异的链条搭在密林之中,链条一绷一松就将那些树木拉弯了腰,众多链条一动就把森林变了样貌,甚至就在宣逍指挥着炫石砸断树木时,许多“星链”重合为一条条粗链条,在密集的树木间结网,硬是止住炫石的冲势,将之弹射了出去。 就连宣逍御使沙土水晶在地上挖坑,试图把树拔出土地的行动也被一株株迅速生长的新树阻止。 “不太对。”宣逍再一次踩住飞起的炫石,旋转着止住惯性,皱眉观察密林,在心中呼唤着裘明。 “干嘛?”裘明看得津津有味,回答也懒洋洋的。 周磊加入后便和戴维斯以及那个翼人女子分别行动。由于戴维斯和周磊都偏向水系,和海洋那边的兽类能力相仿,各自攻击效果微弱,便由翼人女子对付海洋那一边的袭击者,由周磊和戴维斯对付密林这一边的野兽。 戴维斯认为将女士独自对付一边不合绅士原则,但在上前时却被女子御兽疯狂地纳入攻击范围,无奈退却。 可真是一位脾气爽直的女士。 他们呼唤出各自的御兽,先冷静地站在一旁观望宣逍的战斗。 感觉像被看猴子一样,宣逍心里五味陈杂,不再恋战,驾着炫石往回飞。 不料此时,一道道“星链”从林中暴射而出,如同追杀猎物的蛇那样死咬着他不放,一道疲软又有一道爆射而来,前赴后继,宣逍居然被它们拖住,逐渐被逼至狭窄的绝境。 就在他快被击落时,又一道链条爆射而来,在他瞳孔中极速放大,灵活绕过试图撞击地炫石,猛然击中了他。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三章 蹊跷的联合 当! 宣逍等待了几秒,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他环视周围,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球形的防护罩之内,那些“星链”完全无法突破防卫的动作,便放下防卫的动作,看向周磊和戴维斯。 周磊手中悬浮着一只散发着纯粹黑气的半透明球,宣逍身边的防护罩便来自于它。 戴维斯身边还是那只满身骨架的龙鱼,它身边漾满蓝色的水光,水光照耀之处,那被宣潮螺通过“波浪”和“律动”联合构筑的水桥竟被抽出一道道透明的水流,水流编成水绳,牢牢“束缚”住密林中的树木,和缠缚的“星链”一时间形成拉锯之势。 戴维斯凝重地看向密林:“里面的三阶星瓢虫龙不少,我撑不太久。” 说着,他放出海马幽灵,令其朝密林的方向喷出一道水柱。 水柱就跟之前的水团一样迎面飞涨,但冲势极强,所过之处都被犁出一洼深沟,沿途树木被“波浪”挟卷击裂,木屑将“波浪”染成褐色,搅乱那些四横八错的链条,剐到一半才渐渐休止。 嗡嗡。 一颗颗深埋于土中的种子瞬间发芽,大口吸取残留的魔力疯长,眨眼间就有一人高,“波浪”残留的水系魔力竟被种子当作养料吸收殆尽。 水域消失,满身花点的烟花鱿暴露出来,青紫火焰不知哪来,直至烟花鱿。 烟花鱿对着火焰一次次喷出墨汁,墨汁被烧得滋滋作响,瞬间蒸发。 地面突然传出断裂声,一排地刺冒出地面,阻挡住青紫火焰,霎时间地块爆散,尘土飞扬。 好不容易帮戴维斯的御兽脱离险境的宣逍在心里抓狂地嚷:“裘长高!你人呢!” 加了个戴维斯后,他们这边默契太差了,简直各打各的,憋屈得要死。 但裘明居然真就在一旁看着,动也不动。 不对,宣逍拼命地扭脖子,没看见丝毫踪影,你居然躲起来了! 躲之前好歹把你那只魂球放出来啊! 他这边突然收到裘明的回应:“你吵死,再大声我就断了联系。” “呸,你人影呢,我们在这打得要死要活,就你悠哉。”宣逍心里不平衡,不停闪躲空中爆射的火球。 这火球成青紫,不是寻常火焰的颜色,宣逍不敢贸然粘上。 “我在树上,你就没发现蹊跷吗?”裘明让宣逍冷静点,并鄙视他的智商。 宣逍心里也觉得奇怪,海边这里是鲛人大本营,照理说不至于会出现这种规模的兽群,即使出现,一旦闹出乱子就应当会迅速出现鲛人守卫摆平才对。 可这两种情况一个都没发生,反倒是最违反常理的情况发生了。 “等等,”宣逍看了看树顶,计算高度,有些奇怪地道,“你的惧高症好了。” “闭嘴,腿软着呢。”正抱着施展“隐匿”能力的布灵,裘明的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你倒是实诚,”宣逍一心三用,躲着火球,指挥水晶,还联系着裘明,不慎被一个火球的余波炸了下,“我屮,你去树顶干嘛?” 裘明适时表达些关心,而后解释道:“树木太密,挡住我视野了,看不到东西。” “哦,你要用那个天赋?”宣逍明白了。 “嗯。” 回答的同时,裘明仔细地观察着周围,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自己施展天赋比平时费力许多,甚至没法跟魂球他们共享,这也是他亲自爬上来的原因。 他早发现这些野兽太奇怪了。 不是说它们本身奇怪,而是它们能聚集在一起,并能联合组织这种防御的行为奇怪。 按理来说,它们应当是构成了食物链,以彼此为食物才对,也只有被人类御使契约之后,同处于一条食物链之上的御兽才能在共同利益和御使居中调和下和平共处。 但在自然中,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 断截蟹和睡岩共生,但它们会挖洞潜伏在宣潮螺附近,趁机夹碎螺壳捕食它们。 激流剑鱼是海中的物种,裘明不是十分了解,但也知道这些海中的鱼类生灵受到水尊的影响,排斥人类的踪迹,它们会优先攻击使普通人也能下海的沙棠树。 密林中就更扯了,星瓢虫龙虽然长得就像个憨憨,但它们好歹是新兴的脉龙种,是森林中的高级捕食者,只是食量不大而已,但它们是杂食物种,这些树木和潜藏的那些野兽都是它们的食物。 先别说它们缺乏灵智,即使不缺,它们也犯不着为了边缘地带的食物同人类起冲突。 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它们联手攻击人类? 思及这些,裘明按按太阳穴,凝望森林中七歪八横的各种“星链”。 以红色为多,可以理解,毕竟现在是五月,又是白天,通过星辰属性借助太阳的力量,自然更多表现为火属性。 但就算是借助外星之力的星辰,亦有其魔力源流。 他的视野变了。 树木褪为无色,线条道道消泯,一切归为混沌,归为无形,只有被他锁定的目标在其中熠熠发光。 (生灵种属)星瓢虫龙 (生灵属性)木\/星空 (生灵能力) 【星空聚灵】 【星链】 【野生】 (介绍)体型娇小、行动灵活、生命力强的小型龙兽,喜爱在森林之中用各类材料筑成自身的巢穴。 这些大号独角瓢虫围成一个三角,处于三角中间的却是一只眼生的野兽。 深绿色,体型小,后肢长,体表有鳞片,但不突出,鳞片和从木一样的体毛交叉,仿佛林木上枝叶的交际处。 虽然无翼,但体似蜥蜴且有鳞,这玩意也是脉龙?裘明很惊讶仔细去看那被围在中间的东西。 (生灵种属)觅踪巢龙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强化嗅觉】 【强化幻灭】破裂幻境,并反向利用其魔力攻击目标。 【孕育】孕育大量子体,并进行控制。 (介绍)能够筑巢,曾经广布于各类森林之中的小型龙兽,相传具稀释的有强大脉龙血统,近年来却越发稀少,濒临绝种。 顿时,裘明因惊讶而略微发怔,他在课堂上听过有关觅踪巢龙的讲解,也是一个重点知识。 这种小型脉龙种曾经广布森林,是其中位居中高层的猎食者,无论是在广陆、百岛还是月曜都能寻见它们的踪迹,那时候它们的名称就单是一个“巢龙”,以筑巢为习性的龙。但不知何时开始,它们的数量急剧减少,逐渐不知踪影,人们便在其名称中加了“觅踪”二字。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在其突然濒临灭绝之时,整个森林生态体系由于其数量骤减而濒于崩溃,大量的低端野兽数量失控。 后来,在人类组织的猎捕行动下,整个生态终于在诞生出“星瓢虫龙”这一物种后再度稳定,人类为示警惕,便将这一事件加入课本。 据记载,尽管魔力复苏以来,主星的森林生长速度大幅加快,但人类的御兽体系也在发展,对巢龙的猎捕过度就造成了极大危机。 不过,他从未听说过星瓢虫龙会保护觅踪巢龙…… 裘明眯起眼睛,正待仔细观察他们的状态时,突然微微一颤。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动了。 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被他还是什么触动了。 这种感觉来得迅猛,但很微妙。 裘明皱眉环视一周,仍然没发现什么,就在这时,他心有所感,朝下方俯视。 那一群脉龙一致抬头,竟都看向了他! 他们发现我们了?裘明瞳孔一缩。 不可能,布灵的“强化隐匿”从没出错过! 砰! 青紫的火突然在他耳边炸裂。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四章 火网 魂球收回打飞火球的触手,放在眼前端凝。 滋滋滋。 触手上咕嘟咕嘟冒泡,一丝丝青紫色逐渐在纯白的触手表面晕染。 高温、毒素还有某种说不清楚的东西。他的触手没那么脆弱,那东西会让接触物转变成很脆弱的性质。 “叽。”魂球严肃地警告他们离远点,这火焰很邪门,不挨到最好。 裘明从刚才开始就紧抿着嘴,眼睛盯着魂球的触手不放:“魂球你受伤了。” 那青紫色还在蔓延,而从魂球进化以来,这是裘明第一次见到他的触手染上不能第一时间痊愈的伤口。 不知为何,魂球以这个形态受的伤比魂花形态时帮他而受到侵蚀的伤,更让他难受。 用小眼神瞅到二货御使的神情,魂球不在意地挥了挥触手,那丝青紫被他挥到底下的灌木中,一刹那把灌木烧成不祥的紫灰。他的触手重新恢复成洁白。 四周蠢蠢欲动的眼睛被他这么一整,惊得畏缩起来。 魂球看向裘明和布灵:“准备战斗了。” 他特意看着裘明,眼睛一眨不眨:“二货,你准备好了吗?” 他们不是没遇到过生命危险,但那些时候都有人保护。要么是宣逍,要么是老师他们那些长辈。只要能帮助别人利用本有的实力,总归是有办法摆脱困境的。 但他自己的实力呢? 魂球这些御兽就罢了,但裘明从未直面只有一人的战斗。哪怕是现在,他也潜在相信着,即使他遇到危险,宣逍他们总会想办法救他。 然而,现在除了敌人,谁也看不见他。 得到裘明的肯定后,魂球转过身,跳了下去,借树枝反复横跳,灵敏窜过挡路的花狗、蝴蝶、松树、雾柚和浮起来的奇异花朵。 他还是不放心,决定孤身一球前去教训那些操控攻击的主使,后方不善战斗的裘明他们就负责联络其他人。 既然找到了,车轮战也能轮死它们。 在树林间蹦跳的间隙,魂球想着树上的一人一方块,尤其是面露惊慌之色的裘明。 二货,哥不否认你很聪明。 但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这一回,就让哥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做哥和布灵的御使吧。 揭开卖萌无害的皮囊,魂球面色冷肃,浑身冒出锐利的尖刺,对准张开血盆大口的几只脉龙,划开无坚不摧的利劲,坚决刺了下去。 另一边。 裘明抱着布灵,闪避炸裂的火风,运起“强身术”,从树枝上跳了下去。 没想到御使会整这么一出,布灵吓得大叫,裘明担心这声音会刺激森林中的野兽,用手捂住了。 他们尚在空中落着,布灵向裘明提议放开他,他自己会飞。 裘明没马上答应,只见几道红色链条突然腾空飞来。 布灵看见后立马弹出几道魔力,将链条悉数打散打歪。裘明找准其中最近的一条,趁机反身一踩,借势缓冲,从而平安落地,打个滚就藏进丛林中。 这些动作不必花费多少力气,对身体素质要求不高,只是需要较高的判断力和反应力,正适合他目前的情况,是塔弗老师为他量身设计一套躲避方法。 落在地面后,光线立即暗下来,尤其是缩在树丛里后,密密的枝杈从四面八方扎他,让他感觉不太好受。 而在裘明落下的那一刻,布灵便配合默契地再次施展“强化隐匿”,二人的气息再次消泯,形体消失在那些脉龙的感应之中。 暂时安全了。 布灵撑开裘明怀抱的动作,身体淡化,竟像幽灵一般穿透纤细的枝杈,形同无物地飘动。 裘明的天赋信息将他的种属命名为“灵慧之星”,而经他们自己摸索后,布灵除了能力相对罕见之外,和精灵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天赋好的精灵往往能将自己的身体短暂“虚化”,或是对自己的身体微调,诸如改变器官和大小。 这是因为它们本就是某种纯粹的存在,形体并不绝对固定,这才可以做到。 不过,像魂球那样任意变大变小确实是有些夸张。 布灵飞到裘明眼前,“咕”了一声。 他在问自家御使接下来怎么办? 裘明叹了口气,和他精神联系:“魂球去打那几只虫龙和巢龙了,那剩下的就是牵制其他的,还有联系宣逍他们,不算太难。” 只要把宣逍他们叫过来就行。三个人还打不过少了首领的这些散兵游勇? 布灵一直盯着他,没有移开眼神,没有反对。 他飞到裘明肩上,裘明确定他站稳后,便强逼自己冷静,最大程度“感应”密林里的环境。 他的双眼黑洞洞的,再次感觉到触及到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仿若触动一根长长的丝线,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密林中再次暴动,牵拉树木的“星链”再次松开,一弯弯地潜入密林,须臾间就又有一张青紫的火网朝他们迎头罩下来。 裘明没躲,他和布灵都只相当于二阶,又不擅直接战斗,这里又是对方的优势场地,硬躲也是躲不过的。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优势。 裘明猛地张大双眼。 大网的速度比“星链”慢多了,而且摇摇晃晃,似乎网后面同时有几个人在互相拔河。 果然,星辰属性好歹是个特殊属性,哪有那么多见,尤其是在晖炅这里,森林中确定具有“星链”技能的就只有星瓢虫龙这一种生灵。 魂球去揍他们了,星瓢虫龙自顾不暇,那由他们的“星链”主导的组合攻击自然会被干扰,没机会精准使用。 裘明屈指,猛地放出凝聚许久的魔力。 唰的一声,由“操作术”凝聚的魔力刺灵活地避过翻涌的火,刺中裘明眼中的薄弱处。 火网乍看之下安然无恙,却在刮擦林木的过程中逐渐从薄弱处开始被撕烂。 虚空中又有一根透明刺针紧接着刺上,这一次的威力明显强于上一次,火网拦腰撕裂,渐渐于空中解体,点出一场让人头皮发麻的紫色毒火。 跑! 裘明果断抱起补刀的布灵,脚底抹油地溜了。 别看这火挺吓人的,但在成灵的树木面前根本不够看,更不用说星瓢虫龙的三阶能力还是【野生】,它们只要稍微挖掘一下就能用在自己以外的树木上,这场火甚至不够野蛮生长的树木“吃”的! 这个原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撤出林木之中。 没人看见的是,附近一堆灌木中忽然撑出一个豁口,几只浓绿色、身上长着墨绿条纹的野兽眼中无神而主动地走入燃烧的紫色毒火中。 它们似乎都是可燃物,也不曾抗拒火焰,哪怕一点火星也能攀着他们一路烧灼,不出一会儿就化为一堆黑灰。 添了这些柴禾,火烧得更旺,一时间竟压制住疯狂吸收火焰,在枯萎中不断向上窜的树苗。 慢慢的,这火还是经不住本就湿润的空气和“野生”影响下树苗的消磨,最后熄了。 裘明人也走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五章 陷阱连连 裘明使出浑身解数,夺路狂奔。 他肩上因此一颠一簸的,布灵也不晕,角上飘着一丝紫火,正分析着什么。 这时候,他身上也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但裘明正在气喘吁吁地跑路,无暇顾及。 终于,布灵“咕”了一声。 就在刚才,他通过“灵慧”解析出这火的成分了。 这火不是自然的异火,也不是被宿火岩之类的东西养出来的,真是通过“星链”临时杂糅出的。 内部包含了某种自然毒素,浓厚的火系魔力,爆破性的破坏力,滋养火焰的“催生”能力,以及很奇异的削弱特性。 “我去,”裘明干着嗓子感叹一句,“加了那么多东西,难怪那么怪,它们就不怕玩火自焚吗?” 他点过火的那一片林子,估计现在都不能看了。 不对,谁说是他点的,分明是那些野兽先用火属性攻击他们的,不怪他们反制。 布灵缓缓挪到裘明头顶,大眼睛瞅了瞅前方,问裘明球哥的情况。 裘明怎么会知道,只估摸着这只球现在正打的兴起呢。 他可不认为那几只脉龙有塔弗老师表现出的实力强,魂球都能无下限地缠得塔夫老师窝火,他还真不信这些脉龙能打得过他。 他们俩的当务之急是先照顾好自己。 这么想着,裘明再度向前跨一步。 “啊——” 一股强大的能量在裘明爆发,将他的前脚抬歪,他一下侧着摔倒在地。 他这一压就更不得了,在他身下,一声声尖叫连绵不绝,刺得他捂住耳朵,面容扭曲,蜷缩成半圆。 这里怎么也有尖叫草,还那么多! 密林中灌木太多,他根本看不见脚下,也不敢看脚下到底有什么奇形怪状的虫子,只一味往前赶,不料正踩到这些和野草外形根本别无二致的东西! “啊……”裘明侧倒时正好对着尖叫草,方便这些杀人的音波直穿大脑,眼里顿时一片白花花的星星。 他头昏目眩、颤巍巍地起身,忽地觉得这些烦人的草叫得也没那么响了,眼睛使力压下那些星星,又正好看见瘫在地上的布灵,俯腰把他拾起来,轻轻拍了拍,略有警戒地向上望了望,赶紧跑了。 他一路踩着尖叫草狂奔,脚上一次次被惊着的草发出的音波抬升,一时竟如走在太空中,一跳一跳地,不受引力。 突然,他视野边界的地方,一道火光突兀亮起,随之而来就是扑面热风和烧焦的气味。 他没停脚,但抬起头,透过繁密地挡在头上的恼人枝叶,定睛瞧见一只只毛皮厚实的松鼠。 这些体型娇小的家伙正抱着一颗颗比他们身体还大的树果,将树果用力砸向他。 树果被它们的能力点燃成火流星,划出绚丽的尾巴,一亮一暗就是一次爆破。 树林很快就烧着了。 亮红的火逐渐铺到尖叫草们的身上,它们陷入被烧成灰的恐惧中,个个发出一声绝响。 裘明被穿体的音波带地身体晃了晃,还是拼命往前跑。 还真是熟悉的场面,只是这一次可比上次惨多了,他眼前模糊,流着生理眼泪。 没有妥善的计划,也没有可靠的小伙伴肉盾,就连御兽都少了一只。 等等,御兽? 裘明一个踉跄,没稳住,就这么栽倒在地,他两只手支地,没磕到头,同时心分二用,通过“操纵术”托住晕过去的布灵。 他们自己的防御力都不高,一旦被命中就惨了,甚至连魂球都是如此,所以才在战斗时避免正面硬打。 裘明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僵硬,就像灌了铅又绑了铁架,又沉又不灵活。 他猛地扭头,空中有一截造型奇异的植株,和地面差一点距离就连上,居然是无根漂浮在空中。 (生灵种属)塑料花 (生灵属性)气\/木 (生灵能力) 【聚质】 【同化】将接触到的目标转变为与己身相同的性质。 【侵蚀】 (介绍)无根的生态净化类植物,花朵植株皆如同人类生产的塑料制成,属于一种拟态,奇异的是,其能力对人类似乎更具备针对性。 裘明抱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敲了敲,只在爆炸声中依稀听见敲打塑料的那种嚓嚓声。 他认识这种植物,也知道他的右腿被塑料化了。 塑料在主星是过时的造物,由木系的油脂物炼成,但一般脆且易折,还畏惧高温,和很多树木的树枝相比不是很实用,很轻易地就淘汰了。 但那些塑料却被生态记忆,成为一种新的生灵。 这种塑料花的能力虽然看着很难应对,但它们天生能力很弱,对很多皮糙肉厚的生灵无效,只能打扫打扫森林里的垃圾。 然而,很多人类同样没有强大的防御,也会被塑料花针对。 在逐渐升高的温度中,裘明的右腿在发软,给他一种时时都在融化的预感。 他站不起来了。 塑料花被他碰了一下后就受惊般飞走,火流星还从树冠往下雨一样坠落,幸运的是还没打到他们。 裘明坐着的位置比刚才跑动时的位置好了很多,跃过遮掩塑料花的灌木,也没有太多遮挡头顶的枝丫,视角刚好能看见那些轰炸松鼠放弃了树果,三五只地聚在一起,一同举起硕大的雾柚果。 它们的能力不稳定,老是打不中目标,也急了,就遵循本能,拿更大的东西砸。 歪打正着。 雾柚果含有大量水系魔力和继承自雾柚树的“稀释”能力,被轰炸松鼠爆破时估计会蒸发出一大片高温白雾,足以严重烧伤裘明和布灵,并让他们在雾中窒息。 有些能力通过特定形式组合在一起,是很要命的。 一个人的战斗,居然那么危险…… 突然,树冠被挡住了,可裘明动也没动。 那树冠的缺口被新长出的树苗顶住,严丝合缝。 裘明只看到几只碧绿的蝴蝶在火海中慌乱飞舞,最终飞往高处。 (生灵种属)绕木蝶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传播】吸附自身亲和的魔力物质,进行妥善的动态保存,进行长途携带。 【催生】其散发的魔力对树木具备促进生长和进化作用。 (介绍)生于湿润温和地带的蝶类,自发远离污染和动乱,其魔力性质温和,可以催化森林生长。 这些蝴蝶错乱间竟把周边的树木催生得乱七八糟,裘明被这些七倒八歪的枝叶压成一个扭曲的姿势。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蓦地抬头,瞳孔发亮,面前出现一个漩涡,从中跳出一只长着翅膀的灰马。 原来,当你不情愿想起某件事时,这件事就真的会被忘记,直至忽略自己掌握的东西,陷入险境。 他之前一直忽视马烦,现在却不得不依靠他脱险。 眼见马烦看着他浑身树叶灰尘,腿瘸狼狈的样子,瞪圆了眼,裘明没顾及太多,只艰难地开口,声音就像破锣一样:“驮我们出去。” 说罢,他再也撑不住,吐了口血,倒在地上,尚还拥着同样昏迷的布灵。 马烦深深望着他们的样子,落在地上,却没听从裘明的命令,只是一挥翅膀,一阵风就把柔软的嫩叶全剥光,垫在裘明和布灵的身上。 之后,他转过身,树冠上已落下环绕红光的雾柚,闪烁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炸裂。 马烦猛地睁大双眼,眼中冒出闪耀至极的彩光。 刹那间密林中好像一切都安静了,又只好像是时间静止了一瞬。 彩光波纹才马烦身边旋一圈,径直冲上树顶,冲上云霄,一道接天彻地的彩色光柱就这么轰然降下,落下马烦身上。 这宏大的光柱再一抖,就分解成狂风、刺光、叶潮、沙蚀,一股股肆虐在林子里,把树木拔光,把松鼠击飞,把蝴蝶儿撕成粉,又在将要消散时陡然形成一股冲击劲,把天上落下来的,地上还留着,尽数溃为齑粉。 在马烦呼出口气,身上的收敛后,这林子已经空出好大一个圈。 这圈里光了。 做完这些,马烦才凑到裘明身边,打量他和他怀里的布灵几眼,头往左右摇摆,似乎是在寻剩下的那个球,却无果。 他摇了摇头,一边翅膀羽毛竖起,硬得就像铲子,把拥着布灵的裘明铲到翅膀上。翅膀再朝上一抖,他们就转了个圈,安稳落在背上。 马烦扑扇翅膀,不去管那些密林中瑟瑟发抖的东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六章 内讧 海边的水桥垮了。 海水聚在一起时便化为透明的蓝,在垮塌后就分解成白色的泡沫。 一抹亮丽的紫红光带掠过,宣逍驾着炫石飞到周磊身边,跳下来检查他的情况。 还好,只是皮外伤。 但站在他旁边的水画狮就没那么平安了,他身上平静的淡蓝和白色都被混杂的五颜六色侵占,整只狮子就像喝醉一样跌跌撞撞,仿佛下一刻就会趴下来。 在他们前面的则是一道绚丽的凹坑,沙土染得斑斓,水、火、土、雷等各属性魔力在其中狂暴地消蚀,整条竖坑就像活着的皮肤一起一伏,不停蠕动。 更靠海的地方,横陈几只蟹钳、蟹腿以及残碎的螺壳和鱼鳍,灰色的岩石过半是坑坑洼洼,又被削平一截。 那翼人女子收起翅膀,若不考虑她一头金发,看着也和一般人类没什么不同。 只是,她虽然身上无伤,却狼狈地陷在沙滩上的泥坑里,身边躺着断了几颗利齿的方砖和三角锥状的飞虫。 包括翼人女子在内,他们体表罩在混乱的彩色之内,各类元素令他们痛苦地颤抖。 虽然症状相似,但这并非是宣逍的手笔,他连沙漠玫瑰都没召唤出来,更遑论施展“混乱防护”了。 这坑出自周磊契约的水画狮。 就在不久前,宣逍在心中叫了裘明好几声,却没得到他回应,又想到他一人身陷密林,那可是野兽大本营,顿时不太放心,要进去找人。 不曾想,他,周磊以及戴维斯彼此的御兽的攻击不期然撞到一处,产生的冲击又波及翼人女子,整个战斗混乱一气。 没默契是真的要命,但还没等他们调整过来,那女子就突然跟抽风似的,丢下水桥,命令自己的御兽反过来攻击他们。 这种临阵倒戈的行为惹得周磊和宣逍不快,戴维斯倒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躲在一边,牵制那些海洋御兽。但他是水系,水系本也不是善于攻击的属性,对海洋中同由水属性的鱼类攻击力有限,效果也就不明显。 在女子再次攻击他们时,他们就互相打起来了。 水桥最后还是被他们整垮了,却是被余波震塌的。 “呸。”周磊吐了口唾沫,里面有些血丝。 再是皮糙肉厚,被刮了几次,他身上的衣服也裂成一片片的,皮肤更是裂开大量血痕,只是被他通过“强身术”控制皮肤绷紧,使用魔力修复,从而没在外面显露出来而已。 多亏从小就受裘明的影响,宣逍躲得很溜,没受什么伤,他看到周磊的惨相,从空间袋中拿出一把吝啬茶叶,塞给他后,跳回炫石上方,带领沙土水晶悬浮着向密林飞。 密林中的御兽还没什么动静,这说明裘明他们还在纠缠,甚至已经解决了那些野兽,让他不至于太担心。 炫石升空,他的视野随之拓宽,看见周磊正熟练地给狮子涂抹茶叶捏成的酱,也看到前去问候翼人女子的戴维斯。 宣逍心急下便一股脑冲向森林。 这时却轰的一下,一道顶天立地的光柱从林中某处直冲云霄,须臾间消失,又凭空推起一环气浪,把宣逍他们冲飞到相反方向的远处。 好不容易才没掉下去,宣逍惊疑不定地望着密林。 他“感应”到某个熟悉的气息。 因为之前交过手,可以说吃过亏,他印象还挺深刻。 是那只死乞白赖跪着求小明跟他契约的灰马。 好强。 怎么会? 如果这匹马有这实力,他怎么也不会那么容易输给他。 还在犹疑时,一个灰色的点出现在宣逍的视野中,并且越变越大。 宣逍定睛凝神,眼神变得严肃,瞳孔一缩,紧忙赶着炫石飞过去。 当拖着紫红光尾的石头和灰色飞马终于碰见时,宣逍拿出一瓶墨绿色的药膏,操纵魔力涂抹在裘明身上。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少,树叶和细枝都被马烦事先拨开,但肉眼看去,最严重的还属他的双脚和腿部。 起保护作用的鞋和裤腿稀烂,血肉模糊,边缘却是焦黑色,粘着黑灰。 这也是宣逍最小心涂药膏的地方。涂完后,眼见在特效药下迅速恢复的伤口,他放下心,语带佩服地轻喃:“辛苦了。” 在空中飞着,就算再稳也有一点颠簸,马烦缓缓降落。在蹄子接触地面的那一瞬,他的耳朵竖起,看向靠近密林的方向。 窸窣之间,一只肿胀的墨绿球体被抛出林木,摔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上。 笃笃笃,一只又一只墨绿的不规则物体被扔出来,到最后,一只很小、很小的白球从低矮的灌木中慢慢飘出来,纤小的触手还勾着一只恐惧抓地的脉龙。 白球没管脉龙的挣扎,轻松地拖着它,任其在地面抓出平行的直线。 “叽?”他突然叫了一声,身后的脉龙立刻扑地装死,白球还是不理,只是对着远处的熟人挥动另一只触手,十分热情。 也不知到底什么心情,宣逍同样举手挥起来,回应着白球。 魂球飞了过来,嫌觅踪巢龙碍手,随意将它撂到一边。细看,他也挂了彩,只是没裘明那么严重。 宣逍把药膏递给他,魂球挖出一点,涂到自己身上,不出一会儿就起码在表面上痊愈了。 魂球也看见裘明和布灵,沉默地凝视他们,跳到了马背上,挤成一团,有些窄了。 这跟宣逍预想的不一样,他原本想,这只球脾气这么差,看到小弟和御使这样子肯定该发脾气,但他却没有。 那些被魂球摔得七荤八素的虫龙和脉龙逐渐清醒,却一步也不敢迈,挤作一团,畏惧而有些不舍地朝魂球的方向吸鼻子,好似在拼命嗅着什么。 这反应奇怪得看得宣逍嘴角一抽,指挥沙土水晶布下陷阱,土刺将这些已成俘虏的脉龙围起来,再花时间造一座土笼,拖了回去。 念及他这会几乎没做什么,还相当于拖后腿,宣逍毫无怨言地收拾全场,把裘明他们和俘虏全带回去。 他们回到原地时,太阳逼近地平线,已近日暮。 周磊自己一边,翼人女子蹲在另一边,戴维斯则夹在他们之间。 气氛很尴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七章 来接人 在主星,相比血肉骨这类偏向木属性造物的挫伤,人的五感同时涉及木和魂属性,治愈也更加麻烦。至少一般的治疗方法是不起效的。 而抓武会的召开迫在眉睫。 这时,宣逍突然想到那个探险小队,想到他们要去交换的金纹鞠通,嘴巴缓缓分开。 “他是?” 由戴维斯领着,翼人女子突然走了过来,她的声音低哑,不好听,就像掺了沙子。 戴维斯看到裘明后一样皱着眉,虽然大体收拾干净,但他能从蛛丝马迹看出一些东西。 宣逍没好气地接道:“我们过来帮你,反而被你打,结果同伴受罪。” “我没求你们帮。”女子冷冷地回答,撇过头观察马背上的裘明,不知想法。 她看见一只魂之精灵正窝在这个昏迷小男孩的头旁边,小触手有一搭没一搭轻微戳他的刘海。 众目睽睽之下,这女子忽地走上前,引得几人一阵提防,她却并未做什么,只是捏住魂之精灵的触手,放在一边。 魂球冷不丁被拉了一下,转过脸跟她对视,女子却只轻轻说一句:“让这孩子好好休息。” 听完这话,魂球保持沉默,不再动弹,他不关心裘明是不是看着太幼,只是,这女人说得没错,他确实需要休息了。 通过那几只脉龙,他也稍微了解之前发生的事情,除气不过又抽打一遍那群虫龙之外,他也做不了什么。 他拥有的那只青绿色魂仆只具有【治愈】能力,这个等级虽然可以增加魔力输出治疗严重伤势,但对于丧失的肢体或感官是无效的。 简单来说,魂球无法使断肢再生,也没法恢复失去的五感。 他缩在昏迷的一人一方块中间,缩得更小,一反以往的聒噪闹腾,缄默不语。 几人聊了没几句,听到滴滴几声,一辆金蓝相间的公交车停在附近,对他们鸣笛。 宣逍迷茫地看向周磊:“你叫的?” 周磊否认。 他们都没交过公交车。 公交车鸣笛后,车门打开,一个人走出来,正是余水,她扭动纤长的脖子,最后目光停在裘明身上,手指一抬,所点之处凭空出现一株分叉藤蔓一样的植物。 被召唤出后,它分出苍翠欲滴的细藤,伸向裘明。 看到这场景,宣逍向前一步,正要做什么,魂球却一个激灵,把藤蔓打掉了。 “诶,你们!” 余水柳眉倒竖,不再是眉目含情的神态,反像一只母老虎。 在公交车出现后,周磊光速恢复那一挂笑容,他语气舒缓地询问:“不好意思,女士,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可余水不吃他这套:“少给我装傻,那孩子都晕了,快送去治疗。” “我们也了解诊所所在,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余水说什么,周磊都打太极一样把话撇一边,让她不禁在心里骂娘。 “好了,”最后还是宣逍看不过眼,急躁地打断他们,音量很大,“你过来干嘛的?” 他直直盯着余水。 余水丝毫不慌,撩一缕自己的头发,在指间把玩,见他们态度不好,自己便也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没干嘛,也对,反正这小子死不死对你们也无伤大雅。” 宣逍的表情阴下来。 这话好像在说他们没良心,不顾同伴死活。 这时,戴维斯却突然插口:“打扰了,美丽的女士,既然你特意前来接人,那就请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吧。” 这话说得宣逍翻白眼,却让余水的面色放晴:“不错,还是我们鲛人的男士会说话。”她拍拍公交车的车板:“快上来,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温何吗?” 周磊看向宣逍,只见他眼神晃动片刻,主动带着马烦挤进了公交车里。周磊也上去了。 余水懒得再施舍一个眼神,对戴维斯一个挑眉,嗓音略哑,眼神妩媚多情:“年轻人不上来吗?” “实在不好意思,我还要陪这位女士。”戴维斯含笑地看向距离他们挺远的翼人女子。 余水弯唇一笑,表示理解,接着说:“原来有伴了啊,翼人……年轻人敢于尝试不是坏事。” 他们彼此告别后,余水一把坐在驾驶位上,公交车自动开始驾驶。 坐在座位上后,宣逍看着马烦蹲坐在相对窄小的空间内,犹不放心地问:“是温何老师让你来的吗?” 他这话明显是问余水,其他人或兽也等着回话。 一再被问这问题,车内又只有他们,余水也不再遮掩:“我感觉到你们有问题,所以来帮忙。” “只是感觉?”宣逍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左右摸着自己的口袋,检查身上是不是被放置什么乱七八糟的监视材料。 余水注意到了,轻飘飘地地制止,只说这是属于年轻美女的第六感。 周磊安静地微笑,宣逍负责拆台:“温何老师说你的年龄跟她一样大。” 哪来的什么年轻美女? 他话音刚落,突然毛骨悚然,这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但冷汗已微微浸湿衣服。 那边,余水状若无事发生,向后瞥见周磊,问道:“对了,这小子是谁,靠不靠谱啊?” 她问得义正辞严,要是她没干过试图壁咚并强亲宣逍的事,应该会更可信。 宣逍看了一直在装傻的周磊一眼:“朋友。” “唉呦,”余水的反应却异常夸张得悲伤,语气却十分撩人“你愿意信这个没认识多久的朋友,都不愿意信我这个温柔的美女,嗯~” 宣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觉揉了揉手臂,撇过头去,不理她。 周磊嘴角挂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看得宣逍心情更恶劣。 玫瑰色的暮光之中,沙滩晕染为红,树影投在沙土上,只有一个个泥印子显示海水曾经来过。 戴维斯听到沉默许久的翼人女子说道:“久茹。” 他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你好,久茹,我是戴维斯。” 闻言,久茹看了看他:“你不是广陆的鲛人?” 通过刚才对御兽的观察,他发现戴维斯很强,结合他的年龄,在鲛人族中的来头一般不小。 而广陆的鲛人高层名一般以“余”作为名字的开头。 “的确,但女士你不也来自月曜,对吧?” 这很好猜,翼人一般就生活在月曜,戴维斯更多是在暗指自己的来历。 久茹很梳理,迈起脚径直离开,戴维斯跟在她后方,语气活络:“姑娘,要不一起?” 久茹突然停了下来,语调冷淡:“离我远点。” 戴维斯很识相,即刻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久茹不曾变化的冷漠神情,缓缓道:“女士,天已经晚了,我对这里还算熟,可以为你领路你放心,我自诩算是勉强合格的绅士,不会逾矩,你尽可放心。” 久茹仍没有反应,见状,他继续道:“我观你方才一直在盯着那位原人少年,想必也对此有所想法,我也可以……” “吵死了!” 久茹的银眸大睁,张开洁白的双翼,手臂一抖,一只手里就握住什么东西,突然,光芒大放,好似一轮银盘幻影在沙上绽放,凉涔涔的光柱直射向戴维斯,在他近处一刮,击出漫天沙尘,纷纷扬扬,光芒点点。 沙滩上,戴维斯僵立着,瞠目结舌。 这一击对久茹的消耗似乎不小,她本来略深的肤色发白,鹳骨好像更高了些。 劲风一放,自有一回,来风刮动她偏向一侧的短发,露出她那道由一边眼角延至耳廓的疤。 冰冷地警告戴维斯后,久茹转身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八章 赊和赠 隔天。 “抱、抱歉,对于这个问题,我需要联系钱、钱大勇先生。” 端正立于商铺前台的负责人一身正装,诚惶诚恐地略低着头,态度恭敬。 态度这么谦卑,他却并非畏惧眼前这批人,只在提及钱大勇的名字时,身体抖了抖。 宣逍仍对其回答不太满意,却被余水拉住,没再讲话。 负责人跟要受处刑般地走了,余水瞧了眼耳朵听不见后还面色淡定的裘明,抽了抽嘴,问着宣逍:“你们这是要赊账?” 这里明码标价,只能通过惊铃桔梗换取金纹鞠通,但他们暂时拿不出来,只能“赊取”。 宣逍面色复杂,摸自己的口袋,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却没在阴影之中察觉之前那家店铺的气息。 好像真关门了。 可是,暗属性材料的进货渠道…… 他看看裘明,抿起嘴巴,手背青筋暴露。 第一时间,余水看出了什么,只是补充道:“赊就赊吧,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听言,宣逍一怔,像是重新认识那样打量她。 “不还也没关系,让我过过瘾就行。”余水抬下巴,眯眼睛,好似称肉那样盯着宣逍。 宣逍闷闷地把自己藏在裘明身后,露出一大片。 被他一扯,裘明向后转头:“什么,你干嘛?” “没事。”宣逍嘴唇开合一下。 “啊?”裘明一脸迷惑。 始终保持安静的魂球轻轻把裘明的头扭回来。 他们等了许久,才见钱大勇从商会的一角慢吞吞走过来。 这可苦了他后面的负责人,他忌惮走在钱大勇前面,便只能踮着脚滑稽地走猫步。 正当宣逍开动脑筋思考怎么开口时,余水双手一握,手腕处拧出一阵噼啪声:“你这人年纪越老,架子越大啊,等那么久都没见你出来!” 钱大勇望见余水时却是松了口气,撇着嘴道:“欸,你这女人可没比我小多少。我又不像你们鲛人,老妖婆的年龄也能看着和十八小姑娘一样。” 说着说着,他突然闭嘴。 他看见对面的那女人一手握住裘明的怀里的魂球,在一人一球一方块的惊愕中把魂球握成麻花。 “叽!”魂球分出触手不停扑腾,滑出余水的手,还给了她一鞭。 柔软的触感中,余水一直以来想握球的的心痒被满足不少,气也捋平了,淡淡地俯视钱大勇。 钱大勇被她看得不自在,尤其是这女人还低着头,一副看不起他的姿态,更是让他嘴巴上的小胡子要竖到天上了:“不赊,当我这里是做慈善啊。” “你这换的什么东西,”余水示意他望向告示牌,“拿毁耳朵的换治耳朵的,自己制造市场啊,那么大人了,别晚节不保。” 钱大勇也没想到这告示牌居然还没换下来,他阴恻恻瞥了负责人一眼,由于不想在余水服输,便嘴硬道:“最近商会动静这么大,这只是试行项目。” 在二者争执时,宣逍见他们越吵越兴奋,忙不迭插话:“钱叔,我们之后会还你的。” 钱大勇转过头,瞪圆眼睛,不禁退后一步,小肚子颇有弹性地颠了颠,后背把负责人撞倒在地,惊讶到变声:“怎么又是你?” 他一副完全不希望见到宣逍的样子。 “又?” “不,没事,”钱大勇擦了擦脸,看看蓄势待发的余水,又瞅瞅宣逍,终于服软,“给就给。” 他招呼负责人把金纹鞠通拿来,就盛在一个小盒子里。 余水嫌这盒子不够漂亮,钱大勇没好气把他们打发出去:“本来就是要取消的交换项目,你们也别还我了,就当送你们。” 说着,他顺手便把商铺的给关了,宣布今天打烊。 盒子被魂球接住,塞到裘明手里,打开后是一只长着一个个环形图纹的虫子。 (生灵种属)金纹鞠通 (生灵属性)风\/木 (生灵能力) 【寄生】寄生于琴类中可加速生长;吞食古墨后,实力会在短时间内大幅增幅。 【强化音波】大幅强化寄生物的音波类能力。 【再生】能够完全治愈生灵失去的听觉类能力。 (介绍)身躯呈绿色的虫子,背上隐有金线纹路,喜爱食用琴木,能赋予其特殊的能力。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还是要到了,他们便一路往出口的方向走。 宣逍问余水有没有钱大勇的联系方式,余水只摆摆手:“你看那老家伙别扭的样子,送你就是送你,别还了,你还的话他肯定真生气。” “你跟他很熟吗?” 对于这位二哥的亲生父亲,宣逍也挺好奇的,但他在家里总开不了口去问。 “也就十年的交情,”余水直视前方,不急不缓,“他来这没几年,全国空间突然紊乱,他一个御兽在之前都死光的人还非要帮忙,这不是找死么?我就顺手替他一下。”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宣逍却觉得其中包含沧桑。 余水继续道:“他和宣家的那篓子事都是老黄历,你这种小辈就别操心了,顾好你自己吧。” 宣逍不同意:“可钱大叔都不想看到我。” 余水竟然轻轻一笑:“他那人就这样,口不对心。” 傲娇啊……宣逍了然。 “我觉得你人还不错。”宣逍有话就说,对余水有所改观。 “哦?”余水扫了眼宣逍的上三路和下三路,故意做出用力咽口水的样子,压低嗓音,“那……” “再见。” 一晃眼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门口了,宣逍拉住一直不在状态的裘明,跟余水干脆地道别。 在余水饶有趣味的眼神中,宣逍拽着裘明脚底抹油地溜了。 他们刚走几步,恰巧和一小队人撞上,算是熟人。 金发银眼的翼人女子身材高挑,不比宣逍矮,气质特别,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她和周磊一同等在商会外面,见到走在后面的裘明时,眼睛微微一闪。 “你怎么来了?”宣逍突地停下,语气不好,马上就要动手。 周磊走上前,拉住他。 久茹不在意,径直走向裘明,一把拍开魂球,把一根捏得发皱的野草放在他的掌心。 (生灵种属)惊铃桔梗 裘明微微一愣,再次向前看,久茹身上和发丝中俱是夹着绿色的野草,风尘仆仆。 再看日头,不高,还不到中午。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她不会是一夜没睡,在黑夜里熬着一根根找惊铃桔梗吧。 为什么? “我不欠你们。”久茹只撂下这么一句话,甩头便张开双翼飞走。 裘明呆呆地看着。 能飞好炫啊。 宣逍用手肘捅了周磊一下。 “嘶,”周磊一声闷哼,指着裘明手里的野草,“那是惊铃桔梗,你眼瞎啊。” “你认得出来?”宣逍怼他。 “起码比你眼睛好使,”周磊怪笑,随之转头问剩下的两人,“你们跟她认识吗?” 一旁同样看着天上发呆的重云判和花会回神,否认了。 他们只是在清早去密林试着搜寻剩余的稀有材料,不巧碰见几乎掘地三尺的久茹,跟她打起来,却两三下被撂倒,只能不甘地捡边角料,萍水相逢罢了。 “说来奇怪,那鸟人除了惊铃桔梗什么都不要,”重云判宝贝似地拍自己的空间袋,一脸畅想,“这下收获不小,可以给倩倩买东西了。” 花会拆他的台:“你前儿不是才脱粉吗,说她是只女暴龙,马上就换了个喜欢的。” 重云判急了:“你不还是想一出是一出,才报了个班子,真以为能变多强啊。” “反正我有信心。”提起这,花会突然精神昂扬。 重云判却奇怪地笑:“你强啊,反正我不喜欢你这种,女人还是要娇。”他转而看向宣逍以及和他相同体格的周磊:“是吧,兄弟?” 两人都没回答他,花会一个劲对他们道歉,把队友拉走了。 “啊对了,”花会忽然转过身,捂着重云判的嘴,眼光闪亮,“晶晶的情况好很多了,能参加抓武会,看你们的样子也会参加吧,那时候还请你们多照顾了。” 她风风火火地走了,快到几人反应不及。 那之后,又聊了几句,宣逍拉着裘明,和周磊一起返回赵大厨的餐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零九章 再去浪屿 金纹鞠通的“再生”起效的过程并不复杂,甚至不需要为其寻找琴作为寄生体。 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拜托身为“学者”的赵大厨悉心培育它几天,并催动它为裘明治疗。 可能是因为五感和精神相互联系,而裘明大病初愈,体质也才刚开始好转,这一治疗花费的时间不短。 在他们三人断断续续地演练中,一月时间眨眼间流逝。 裘明的听觉也终于完全恢复。 他们也曾经寻找过久茹,希望把惊铃桔梗还给她,但难寻其踪迹。 这个翼人的实力同样不俗,应该来自于月曜,前来晖炅的目的也未知。 这很少见,因为翼人崇尚自由,他们非常反感由多个国家严格掌控的广陆,认为这里的风遭受重重桎梏,他们一般只会生活在月曜地区高空的云岛上。 无奈中,裘明只好将之抛到脑后,先去做更要紧的事。 赶快找到余韵那个麻烦的女人,联合魂球布灵把她绑回去。 虽然早有耳闻,但一经实地考察,他不得不承认,这里鲛人的爱情观都太彪悍了,相亲的话,他觉得余韵要不起。 别问,问就是要不起。 又是那片一望无际的灰蓝海洋,浪潮涨落,闪着金光的太阳快要沉下。 由于戴维斯在白天要参与一系列事情,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将近晚上的时候。 再次看到海洋时,裘明向远处望去,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仿佛平静了许多。 海洋平静了许多。 他晃了晃脑袋,问着在一旁骑着狮子的周磊:“戴维斯跟你商量在哪见面?”周磊悠哉地点向浪屿入口处靠海一侧的一处浮岛。 裘明点头,在马烦配合着跪坐时爬上马身,稳当地坐上去,身体前面捆着魂球和布灵。 经先前那一遭遗忘马烦以致吃瘪的教训,他在之后的训练中都会召唤出马烦,培养彼此的默契。 具体表现为狠狠操练这匹习惯性隐藏实力的飞马。 无形的气流斥向四周,踩在炫石上的宣逍和蓄势冲刺的水画狮紧跟着飞翔的马烦赶往那处铺着白色细沙的小岛。 马烦的飞行速度最快,而水画狮虽然在地面奔跑,速度竟不比炫石逊色。 从空中俯瞰,白色的浮岛边缘有三个黑色的小点。 他们飞得越来越近,近到其中一个点动了动,似是抬过头,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马烦叫了一声,从天而降,宣逍和周磊紧随其后。 “很帅气。”戴维斯微微一笑,不吝赞赏。 他先前走一步,护住被马烦吓到的二人,安抚她们。 这期间,裘明好不容易从马背上跳下,才注意到后面两个人。 一个是余倩倩,另一个是同样白皙瘦小的鲛人少女,只比裘明高一些。 简单安抚过后,戴维斯向三人介绍道:“这是余倩倩和黛娜。” 正常的打招呼过程,唯独在周磊同余倩倩对视时,两人避开彼此的视线。 这一般没人主动点出来,除了大咧咧状态下的宣逍:“咦你们俩认识?” 余倩倩的脸色很难看,倒是周磊假笑道:“曾经见过几面。” 见状,裘明眉毛一抖,在心里撺掇布灵用精神力捂住宣逍的嘴,无形无色,端是隐秘。见没人插嘴,他问戴维斯:“你有余韵的消息了吗?” 怎么说也有一个多月了,是人是鬼总该有点风声。 戴维斯摇头:“余韵只在浪屿内呆过很短一段时间,之后就不知去哪里了。” 不太意外的答案,裘明吐出一口气,向他道谢。 戴维斯颔首,扫视后笑道:“你们这好大阵仗,只是来找我要个答案?” 几人投去略显奇怪的眼神,戴维斯回头望两个女孩一眼:“我们族内在举办聚会,你们要参加吗?” 爱凑热闹的魂球突然有些意动,被裘明的手指抓紧,死死扣住。 开玩笑,我怎么也不会把你这种球形春药放进去的,你就不怕出现什么化学反应吗?裘明瞪魂球。 尽管没懂裘明的意思,魂球想着气势不能输,瞪了回去。 那边的戴维斯突然“呃”了一句,裘明转眼见他双手放膝盖上,双腿弯曲,平视着,为难地看着自己:“你干什么?” 戴维斯用一根手指摩挲自己胡子刮得光滑的人中,以一种询问的语气:“原人在那么小的时候,是不能参加什么……会的吧。” 他没说完,但裘明宁可没听到,他猛地扭头,龇牙咧嘴地盯着周磊。 这男的如果愿意的话绝不会造成什么误会,绝对是他故意没说。 搞了半天,戴维斯一直以为他是小孩,难怪处处包容。 裘明暗地磨了磨牙,刚要开口,却被蓦然开口的宣逍打断了。 他咂咂嘴,终于撕开无形的束缚,舌头发酸,想活动嘴巴,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你们在相亲吗?” 他们一直以来听说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闻言,戴维斯站直面对着他,笑了一下: “啊,其实主要是族人们彼此见见,相亲倒是……我们不太需要相亲。 “毕竟隔得太远,感情总会淡的,所以我们会定期相互串串门。” 跟鲛人族群意识强的描述一致,裘明暗暗点头。 突然,宣逍仰头眺望:“从月曜那里游过来吗?” 好远的,光是想他就觉得腿酸。 “有长老们带着呢,不累,也不花时间,”戴维斯笑得很真诚,“我们在浅海的优势可是你们比不了的。” 这时,周磊问了一句:“那位翼人女性跟你是一起来的吗?” 他对着裘明眨了眨眼,一种通过打探情报赔罪的架势。 戴维斯的笑淡了几分: “她应该和我一样来自锐澜,但我后来没再见到她。 “我有感觉,她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但不清楚她的目的。”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宣逍道。 戴维斯耸了耸肩,颇为认真地拉住黛娜的手:“我有爱人的。” 他轻轻从后托住黛娜的背,领她站出来,低下头,嗓音轻柔:“来,黛娜,站出来跟大家说说话。” 娇小的鲛人少女憋红了脸,低着头,握紧戴维斯的手,才讷讷打了招呼。 裘明,魂球和布灵看得很新鲜,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腼腆的鲛人。 原来只是广陆这边鲛人的风气不好? 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周磊拉高嘴角,朝余倩倩冷笑。余倩倩沉默无视。 “那这位呢?”裘明忽然看向余倩倩,让她一愣。 戴维斯拉着黛娜,解释道:“她是这里的美星,好像是通过慧网传播名气的。” 裘明听出他话里的犹疑:“你们那儿没有慧网?” “一些地方有,”戴维斯叹道,“不得不承认,广陆这里比锐澜平静许多,就连浪花的歌声都更温柔。” 他笑了一下,眼中好像迸射兴奋的火花:“不可思议,我很想见识见识这里的抓武会。” 生活更为方便,环境更为安稳的晖炅国内,还搭建有慧网,这里的天才会是怎么样的? “拭目以待。”这句出自宣逍,他算是名副其实的东道主之一。 谈话间,时间如如水一般流淌,海潮一扑一退,放眼望去,被夜幕盖出灰色的礁岩周围一圈,有莹蓝的边在闪烁,仿若蓝白火焰以礁石为燃料,在海中蒸腾。 这些大海的蓝色眼泪挥发的微光,映照着逐渐上升的月亮。 天晚了。 “你们真不来这里吗?”戴维斯挽留他们。 只要他小心点的话,哪怕年级小一点也可以进浪屿参观的。 周磊洒脱一笑,搭上裘明的肩,硬把他压低一截:“不了,早睡才长得高。” 裘明忍了。 浪屿里面又没有余韵,他才不进去,年龄的事他也忍了,反正等在抓武会上见到,戴维斯该懂的都懂。 目送戴维斯三人走后,宣逍一把推开周磊,雄赳赳站在裘明前面,跟他算账。 他又让布灵堵他的嘴。 “你要什么?”裘明直截了当。 “魂球。” 裘明把懵逼的魂球递了过去:“喏。” 宣逍乐呵呵地接过,一口一个“球哥”,这才让魂球肯呆在他怀里,搓圆揉扁。 魂球本来是想发怒,但裘明淡淡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就蔫了。 他们都不傻,事后一盘就明了这球是故意走开,结果害得裘明听觉受损,在裘明紧赶慢赶恢复的这个月,魂球一直是理亏的状态,吃饭都不香了。 周磊最后看了眼浪屿亮起来的洞口,向两人提议先回赵大厨那里。天色晚了,回旅馆要耽误不少时间。 两人同意,找上呆在一旁的御兽。 在宣逍灵敏地跳上炫石,如流星般在天边划过时,周磊提了一嘴:“你们最好离余倩倩远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一十章 厨师御兽 “嗯?”裘明正攀马背,差点脚底打滑。 但周磊没再多说,骑上水画狮就一路狂奔。 裘明登上马背,嘟囔着:“他刚才说什么?” 他也不是没听见,只是在觉得无法理解时,会习惯性地自言自语。 布灵也不在,这个没良心的小叛徒只知道跟着魂球跑,现在估摸着正和魂球一起在天上吹风。 于是马烦开口了,他平稳地飞着,嘴部被魔力保护,气流灌不进去:“主上,短背心儿说得可能没错。” “短背心儿”是球哥给周磊起的新外号,马烦从善如流。 裘明不理解,还觉得不对劲。 这匹马虽然态度谦卑,但说出的话怎么从来都是刺他的? “那个美星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很蹊跷。”马烦补充道。 裘明却不这么想,见面的这几次都和鲛人聚会有关联。实话说,如果他是美星,他也会去蹭热度。 从最单纯的角度,这没什么好苛责的,属于职业行为。 眼见裘明越来越不信,马烦祭出杀手锏:“我没在她身上闻到御兽的气息。” 闻言,裘明嘴角一抽:“那可能人家比较爱干净。” “不一样,那女人太干净了,但是,”马烦飞得慢了些,“她不是没有御兽,这就很蹊跷。” 要是御兽全部死亡还好解释,但一个拥有御兽的御使却长时间不接触御兽,这无疑令站在御兽立场的马烦心生反感。 一味呆在精神空间内是很寂寞的。 更何况,经过契约脱离原本的生态后,御兽便只有御使了,但御使却不仅仅有御兽。 “……”裘明不言。 他和马烦是主从契约,所以他可以强行读取马烦的思维。但马烦的思维从来都是对他开放的,不需要他主动去读。 他会主动开口帮余倩倩,也是因为她一言不语的样子,和半个月前,魂球静静趴在窗前眺望外面天空的样子很像。 病拖太久,魂球他们肯定是觉得闷了,所以他才想快点好起来,所以他才好得更快。 坦白说,他根本不懂怎么处理和御兽的关系。 他看过余倩倩拍摄的视频,很用心,是个不错的美星;但就这一点来说,也许余倩倩不是一个好御使。 从人类粉丝的角度来看,她也许值得关注;但从御兽的角度看,她不值一提。 那他自己呢? 他要怎么看?他要怎么做? 想累了,裘明伏在马背,轻轻地说:“我从前没想过会契约御兽……” 魂花的种子在他身上扎根,他和魂球属于共生关系;偶然间发现黑猫,和黑猫大致是“房东和房客”。 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料到。 他想着去找余韵,想得心急,便将这点顾虑抛之脑后,但一闲下来,各种念头就不可遏制地浮上来,令他迷茫。 偏偏先知、塔弗老师、温何老师,甚至宣逍都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找不到人倾诉。 至于魂球和布灵,裘明打从心里不相信他们没点疙瘩,不方便跟他们讲。 “呵呵,”裘明听到下方一阵低沉的闷笑,马烦在夜空中悠扬地飞舞,就像月云中的一串音符,“您一定会成为一位好御使的。” 半晌没有回应。 “……主上?”马烦声音很低,他担心裘明已经睡着了。 伤员是很容易累的。 裘明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别以为你拍我马屁,以后就会给你减轻训练。” 这匹马隐藏实力不干活,躲进梦里不打架的账,他还记着呢。 “么儿,”马烦的叫声很轻,语带笑意,“被您发现了啊。” 裘明把头埋在在鬃毛里,闷哼一声。 他趴卧有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直起身,睁开眼睛,看向夜空下的小镇。 灯火通明,但街上没什么人。 大都在屋子里吧。裘明淡淡地想,这也是他们同意不走太远的原因,在这里走夜路太容易长针眼了。 忽然,他眼球一抖,底下好像有一条蓝影闪过。 裘明再去望的时候,那东西消失了。 那是什么……他刚刚好像看到了爪子的寒光…… 在他思考途中,周遭的景色高度迅速降低,马烦翩翩落地,声音响起:“主上,我们到了。” 犹在张望的裘明缓过神,召回马烦,推开门走进餐厅。 一眼就看到正捧着盆往嘴里灌食物的魂球。 他平时也没饿着他啊,怎么这球总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两张桌子被拼在一起,魂球站在桌面,旁边的布灵、宣逍和周磊相比起来要优雅得多。 裘明坐过去,拿过留给自己的饭碗,看了眼魂球,默默推回去。 突然觉得饱了。 这时,赵大厨带着帽子和围裙,端着饭菜走过来。 “累一天了,吃点东西吧,”他把菜稳稳放上,“最近进的货都是海鲜,那群商会的人个个不干事,将就点吧。” 他手边萦绕淡蓝色的魔力,将全身清洗干净。 后厨被他拉开一个口,从中飘出朵朵红色的小型云彩。 换个角度便窥见其中盛放的并非类似常规餐馆的金属或土质炊具,而是一株赤红的鲜花。 (御兽种属)烧云红掌 (御兽属性)火\/木 (御兽能力) 【聚灵】 【阴火】 【蒸腾】 (介绍)艳丽似火,周围腾出火烧云团状魔力的花朵,在周围缓缓喷吐火系魔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裘明知道赵大厨通常会运用其“阴火”和“蒸腾”的能力,对料理进行不同方式的烹饪。 在他们旁边,两只璨红色小鱼在一个水盆中边缘探头吐泡泡,透着红光的泡泡飘到魂球身边,一个个破开,但魂球完全不去理会。 赵大厨看见了,道了声歉,把盆拖到一边。 这两只小鱼是赵大厨的另外“一只”御兽,双宝比目。 (御兽种属)双宝比目 (御兽属性)水\/火\/木 (御兽能力) 【附生】彼此吸收力量 【潜生】改变形态,藏于双方身上;切割自身力量,一方生存则复活。 【绚烂】 (介绍)生活在彩色沙滩沿海地区的比目,两条比目互相共生,在夜晚和白天能够彼此转化为彼此的属性和颜色。 这里毕竟是南部,在一些时候还可能潮涨和发生水灾,不契约一只水生生物很不方便。 出门在外,赵大厨总归需要一只能够傍身的御兽,双宝比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它所领会的“绚烂”是一种特别的能力,和对应玉石的“琢磨”不同,脱胎于土属性的宝石,在宝石闪耀之刻给予剧烈攻击,具备十足的攻击性。 这一能力可以被同样身具宝石特征的御兽领悟。 当然,如果它们现在不是正在笨拙地对魂球表好感,看着应该会可靠许多。 赵大厨应该也是看不下去,这才用脚踢着、拖着水盆,把它们撂到一边,在水面上撒起鱼饵。 周磊却在一旁看得挺开心。 他甚至把他契约的那条鱼也给召唤出来。 说是鱼可能有点勉强,因为这条鱼长着人腿。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生煞痴鱼鬼 人形的腿又细又小,把这条鱼比作船,人腿大概就是划船的桨。 裘明并不陌生,一是他们已经联合训练过好几次,他见过这条鱼,二是对于这条鱼的种属,他并不陌生。 (御兽种属)新生煞痴鱼鬼 (御兽属性)魂 (御兽能力) 【痴鬼】将所痴迷之物抽象后显像化,成为独有能力。 【煞魂】一段时间内,将敌方气运和精气神大幅转移至己方。 【庇佑】消耗魔力制造高强度的防护,此防护可以吸收敌方的一部分魔力攻击增加强度。 (介绍)在阴冥河浑浊之处,于二七十四之日出现的变异冥河鱼妇,心怀强烈执念,生命短暂,会渐渐融化于河流之中。 “呕。”正大口吞咽的宣逍脸庞一鼓,开始干呕,拼了命才没吐出来。 这条鱼虽然相比裘明见过的同类要好看一些,但长得还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 特别是当宣逍意识到自己吃的也属于鱼类时,舌头就不由得发苦。 “至于嘛,你们见过多少次了?”周磊不太高兴。 “那是,你审美有问题。”宣逍讲得磕磕巴巴的。 煞痴鱼鬼一被放出来,就忽地在桌案上扑着,一咕噜压到魂球身上,似鱼的身子变成了个稍圆的球形。 这就是它由“痴鬼”演化而出的特殊能力,可以将自身转化为一颗球,提高抗打击力和灵敏度,还便于携带,额外提高了颜值。 宣逍又吃了口,不忘絮叨:“这你到底从哪里契约的极品……” 他们和周磊混熟后也问过这问题,但他从未正面回应,只说是鱼鬼主动认主,白来的御兽不捡白不捡。 宣逍对周磊自称的人格魅力表示质疑,这人看着和善,其实脾气比他,不对,比小明还要差得多。 但这回,周磊却看着正不断骚扰魂球的鱼鬼,微微一笑,竟然主动开口解释:“我契约它没多久,大概就是一个半月前,或者比那更早一点。” 裘明不动声色,竖起耳朵。 “我和师傅他们在赶路,经过阴冥河那里,嗯,你们也了解那里在四月会有很多变异的鱼鬼。 “但它不同,是我在一处细小的支流找到的,却没有那种骨子里的煞气,见到我的第一面就主动认主,你说稀罕不稀罕? “真不是我不愿讲,是怕你们不信。” 周磊眉眼含笑,视线从魂球转到裘明身上,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宣逍喉结一沉,咽下去后顺口接话:“很耳熟啊,阴冥河,小明你不是经过阴冥河了吗?” 有时候,裘明真恨不得把宣逍的嘴给缝上,他看那紧挨的两只球,觉得眼睛生疼,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假的,他当然能猜出来,这条鱼鬼大概率就出于“克魂”那条被他们一锅端的支流。 真没想到,被魂球抽了一顿,魂球居然成了这条鱼的执念! 这件事明显有疑点,但周磊只轻轻带过。 宣逍完全没察觉到暗涌,瞅了眼开着的电视,上面还是千篇一律的选美比赛,便重新看向食物,闲聊一样:“这么说,周磊你好多御兽都是自主认主的?” 周磊和趴在餐馆边缘的水画狮对视一眼,答道:“不算是‘认主’吧,只能说是一种选择。” “啧,”宣逍觉得他矫情,说得含混不清,“运气好就是运气好,像我的御兽就都是自己捉的。” “宣家。”裘明回敬一句,瞬间堵得宣逍没食欲。 周磊也凉凉一笑。 “怎么?”宣逍立刻不爽,一拍桌子,宣家咋了,这两个都一副仇视的样子。 在他手臂旁边,一直“隐匿”起来的布灵偷偷飘向魂球,一角捅走变球的鱼鬼,顺道安抚自己的小心脏。 下一刻,宣逍却突然熄了火,安坐下来,只当自己发神经。 他差点忘了,除了自己外,在场的两人都是孤儿。 “哎。” 这边的动静引来赵大厨,他面上佯怒,语气犯冲,让几人好好吃饭,别整天瞎搞。说着,他一点电视,换了个频道。 还是选秀节目,只是换到的那一刻,一股股“啊——”的尖叫声几乎刺破众人的耳膜。 “娘嘞,”赵大厨赶忙换台,拍自己的心口,“这些人尖叫草种得也太多了,都能把人喊聋。” 他撒完鱼饵就又回了后厨,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裘明惊魂未定,看着被切到的新闻。 情人镇的选美比赛有收集尖叫草作为气氛组的风俗,只要在美星出场时刺激它们,便能收获一波超越人体生理极限的尖叫,足以瞬间燃爆全场。 裘明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机智。 这个频道就正经许多,一般都是播报新闻。 内容却有着浓厚的情人镇风格,比如某位刷新情人数量记录的鲛人,比如商会动荡中的可能蕴藏的三十九角恋,比如余倩倩回暖的粉丝示爱行为。 猎奇得魂球都不觉得好看,他努努嘴,“叽”了一声。 余倩倩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宣小脑子女装好看。 众人尽皆一颤,一波又一波,桌子被带得好似地震。 宣逍猛地转头盯向裘明。 “你这样看我干嘛,那球啥都知道!”裘明向后顶着凳子后退,同时点着自己的脑袋。 餐具相撞发出叮的脆响,周磊双眼眯得像只狐狸,语气意味深长:“什么装……” 宣逍的脸就像火烧一样,腾地红了。他立马起身,找出一道紫色流光,正是蓄势以待的炫石。 闭目假寐的水画狮不等周磊的口头指令,一下站起,挡在他身前,蔚蓝的眸子荡漾波纹。 裘明被凳子绊倒,砰地一声仰倒摔在地上,紧急联系马烦。 马烦藏在更深的精神空间中,说他困了,要睡觉。 他不是一般的马,他可是梦境世界的马,他更需要睡眠。 最近混熟后,这匹马就没以前听话了。 裘明不喜欢用强硬的主从契约强迫御兽,正要跟他讲道理,却见蓝色的水流和紫红炫光已然撞在一起。 魂球和布灵靠在一起,但就是不理他。 “欸等等……” “砰!” 裘明被溅起的水浪冲到一边,顶在墙上方才止住,灌了一肚子水。 我去,他们来真的! 他赶忙跳起来,躲到角落里避风头。 后厨的帘子拉开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赵大厨拎着一把铲子走出来,看到餐馆里满地狼藉,桌子被冲得七零八落,中间的几个人像处喷泉一样不断往外飞射水箭,天花板上还滴着水。 他嘴巴张得有雾柚那么大。 随后,他低下头,瞅着在地面上的溪流漂流的饭菜,瞬间心中火起,隔空挥拳砸向房间一角。 盛放双宝比目的水盆被他砸得粉碎,这两条比目鱼如同脱离桎梏般在少数溪流中游出来。 这是真真切切的如鱼得水。 赵大厨一手抬起,再一招,帘子就被什么托起,荡了下,烧云红掌就穿过去,浮于他那只手上,另一手对着二人虚握,似有无形的火花眨眼间诞灭。 再次对撞的水画狮和炫石中途眼前一空,一错力,彼此滚着撞了出去。 “幻化术”。 双宝比目分成两条,闪起须臾的灿烂之光,一眨眼就各自跳到狮子和石头面前,再次一闪,鱼尾一甩,将二者抽向地面。 与此同时,一股粘稠的火焰自红掌花中喷出,均匀地铺满餐馆,一点不烫,但顷刻化为淡红的雾,充斥于房间,水流和泥土竟在表面尽数燃起了火,全都燃烧殆尽,一丝不留。 一切仅发生在刹那间。 咚咚。 水画狮和炫石摔在地面,没了水缓冲,水画狮沉稳的表情破功,疼得呲牙咧嘴,炫石的光也熄灭,缩小身体,滚到宣逍脚边,藏进他的裤管里。 现场中,唯有魂球不是惊讶或惊悚的表情,两只大眼睛亮晶晶,拍案叫绝。 赵大厨放回御兽,环视半圈后命令道:“你们俩给我收拾干净!” 桌子乱成一锅粥,他明天还要营业呢。 在他的淫威下,周磊和宣逍不甘不愿地暂时休战,在单纯无辜的裘明的旁观中收拾起来。 “你管好你那只球。”宣逍摆着桌子,越想越气。 裘明吃了颗糖,吹起泡泡,泡破了,他说道:“你先替我管着看看。” 就宣逍这脾气,要能让魂球听话,裘明管他叫爹。 保不准魂球一嘤,宣逍就服了、萎了、傻了,给魂球数着钱被卖了。 不过,赵大厨的实力居然这么强,一下子就压制住宣逍和周磊,厉害啊。 这两个家伙可都是新生代天才,打一般沧桑期御使也不困难的。 周磊看了他们,尤其是宣逍一眼,老实地俯身,一张一张摆桌子,很认真。 就在这时,一点轻风吹过来,不大,但能感觉得到来自大门的方向。 久茹立在那里,金发和银眸在拉开的门缝里闪烁着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喜欢御兽吗 “嗯?”赵大厨的头伸出来,看到门口是个姑娘,顿时眼前一亮,忙不迭招呼她进来。 餐馆里突然很安静,安静得连隔壁道上情侣的嬉笑声都听得到。 赵大厨使劲对宣逍和周磊对眼色,怒其不争。 反倒是裘明最先讲话,同时翻找自己空间袋:“上回的惊铃桔梗……” “你的。”久茹言简意赅。 “可是……” “收下。”久茹看着裘明。 裘明动动嘴唇,把空间袋放回去,改口说道:“你来这里有事吗?” 他们找了这个翼人女子挺久,但一直没有线索,可知对方在故意隐藏。 他们三人倒是没有隐瞒行踪,若她愿意,也能主动找来,但前提是她愿意。 久茹端坐在板凳上,双臂自然放于桌面,没分给另外三人一个眼神,只看裘明:“你的伤好了吗?” 这是在关心他的伤势? 裘明一愣,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会说起这茬。 倒是不是那么出乎意料,毕竟这位对任何事漠不关心,却唯独对他的伤更在意。 “差不多好了。”裘明回复道。 得到还不错的回应,久茹微微颔首,身子一扭,站起身来,作势要离开餐馆。 “诶!”赵大厨惋惜地伸长手臂,手掌悬空。 久茹停下,转过头:“有事吗?” 她这么一说,赵大厨收回手,不知道该说什么,讪讪的。 这位厨师对他们很照顾,宣逍也不想她被这冷女人梗住,想都没想就接话:“你会去抓武会吗?” 抓武会……这什么鬼话头……裘明默默看向他,你推销你家举办的活动上瘾了吧。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久茹冷冷回复:“为什么要去?” 她的态度仿佛光讨论就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 这态度让宣逍侧目而视。 久茹却一反既往冷漠的态度,看向趴在一旁的蓝色雄狮,灰黑的宝石,尤其是在还在往嘴里倒饭的魂球身上停留不短时间。 终于,她主动问道:“你们要去抓武会?” 宣逍翻个白眼,急冲冲的:“是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而,久茹就像先前一样闻若未闻,就像不在乎讨好别人得到好处,也不在乎得罪别人而被针对。 她只是看着魂球,淡淡地评价:“这种不听话的御兽,建议你还是别带去参加。” 评价明显是跟魂球有关,裘明看向久茹,在她双眼中看到一片灰银的坦荡,就像遥望夜前的天空。 认真的,不掺一分假。 裘明第一时间判断出,瞥一眼旁若无人地干饭的魂球,只是回答:“他不是不听话。” 也许在外人看来,魂球简直熊得上天,不管不行,即使脾气好成宣逍这样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可裘明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久茹不言不语,直视着他。 “我是说,我们不都是因为喜欢某个御兽才会争取契约的吗?所以,不应该一味要求他们要求,”裘明皱眉,思考得极为认真,“他们对我来说,更像是朋友……或家人。” 随着他越说越自信肯定,久茹反而露出讽笑。 很难看、很刺眼的弧度。 “那我问你,遇到生命危险后,你选自己活还是御兽活?”久茹问了个极为尖锐的问题,以证明裘明的天真。 不料,裘明却笑了下,微微一耸肩:“那我也活不了。” 他的精神平衡需要魂球和布灵同时保持,也在此后无法主动契约御兽,换句话说,他们三个只要有一个死了,另外两个也会陪葬。 他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至于马烦,他估计马烦自己心里也门清,他家御使就是个偏心偏到没边的,真有意外,肯定第一个拿他献祭。 因而这匹马才一直推卸各种活。他表面再顺服,内里肯定不甘心,裘明猜得出来。 久茹被裘明的坚定一震,冷漠的神情有些动容,但转眼就冷下去:“看来你是真喜欢自己御兽。” 裘明撇过头,倒也没那么喜欢,偶尔恨不得弄死他们。 然而,当他转头时,他却发现宣逍和周磊愣愣地望着自己,见到自己扭头时,他们脸色一动,同时勾起嘴唇,不自然地假笑。 怎么这个反应,他说的不对? 久茹那掺沙子般的嗓音却从后方传过来:“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你好自为之。” 随之而来的就是门的开关声。 她来到这里一是因为这家店一反常,没有在晚上打烊,二是由于听到战斗的动静,没想到见到了裘明,对于这个她不经意间“欠了人情”的存在,她感官复杂。但无论如何,她不欠他们什么,以后也和她无关。 裘明没有回头,他知道久茹已经走了,但他现在更想弄清楚宣逍他们的反应。 他干脆地问出来,赵大厨没拦住,叹口气,看一眼周磊后回去后厨。 魂球犹在干饭,只是吃东西的速度慢了很多,他似乎快吃饱了。 “小明,”宣逍喝口水润润嗓子,低下头,“你知道的,我的御兽都是家里安排的,从我五岁。” 都是些灿烂的宝石类御兽,觉醒困难,品种名贵,能力也强大,却唯独不一定被宣逍喜欢。 可是我见你平时踩滑板踩得挺开心的啊……裘明可一点不信宣逍的深沉时间,斜着眼蔑视,学他啧了声。 宣逍顿时把杯子敲在桌上,恼羞成怒:“干嘛,我是不讨厌,这不是希望它们能更活泼些吗?” 裘明又啧了一声,宣逍红着脸怒视他,过半天败下阵,用力抹脸。 他确实贪心了。要真是活泼成魂球这样,他可能、他可能会送给温何老师“教育”一段时间,物理层面的。 裘明静静地看向周磊,这人比宣逍会看眼色得多。 在他们聚在一桌时,水画狮又一次优雅地起身,走到桌子旁边,抬起一只前爪,又放下,好似一位贵族即将报告时的礼仪。 安抚性地和低下头的周磊对视一眼,这只雄狮缓缓地道:“是我选择了周磊。” 一道灵光猛地在裘明脑袋中亮起。 对了,周磊属于“自由海洋”! 御兽,不对,野兽生灵自发组织的势力,全主星唯一以兽类为主导的势力,而周磊是其中的人类。 周磊突然轻笑一声。 笑得就像天籁中的噪音,不阴不阳的,跟丰都城时的状态有的一拼。 果不其然,周磊再次抬起头时,他好似从裘明和宣逍凝视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死灰复燃的疏离、戒备和忌惮。 或许还有一丝不屑和嘲讽? 和其他人类一模一样的嘲讽,对明明身为人类,却被兽类控制的“堕落”的嘲讽。 周磊嘴角一弯,开口道:“你们这……” “你闭嘴,”裘明心念电转间跟魂球沟通,后者风驰电掣地伸出一条触手堵住周磊的嘴,还不忘嫌弃地叽叫,便接着问向水画狮,“我感觉他现在不会说什么好话,还是请您来吧。” 不知不觉间,裘明用了敬辞。 水画狮微微点头,好笑地瞥了眼魂球的触手: “你们不用紧张,我们对晖炅国没有恶意。 “或者说我们还是某种程度上的盟友,同冥灵一样,始终和晖炅站在一处。 “不然,你们以为一个兽类主导的势力何以在主星这样的环境下维持。” 宣逍戒备的神色立马烟消云散,心安地喝起水来,裘明见他这样,不由眼角一抽。 这时,水画狮却话锋一变: “但是只有兽类是无法帮助人类真正成长起来的,所以我们才会支持周磊来这里历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一十三章 告别 历练啊,是个不错的理由。 裘明和宣逍都稀罕地打量周磊,像是头一次认识他那样,看得津津有味。 周磊遭不住:“我身上没长东西吧。” 他有些责怪画狮泄露了太多信息。 水画狮只微微一笑:“你很想和他们做朋友,不是吗?” “我!” 周磊一把站起来,不慎将板凳踢到后面,砸出重响。 “呦!”宣逍发出一阵怪叫,眼里尽是促狭之色。连着裘明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一边的魂球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静静收起触手,和显出身形的布灵靠在一起,轻轻地蹭。他没有去看身为话题中心的周磊,一直偷偷盯裘明。 裘明和宣逍他们打趣着,最终以史无前例的周磊率先告退收尾。 熄了灯,裘明他们借住在餐馆后面、依旧属于赵大厨的房子里,这些房间不少,很宽敞,看得出赵大厨在这里的几个朋友有时也会在此借住。 魂球和布灵先上了床,裘明紧接其后。 吱呀一声,裘明突然发声:“魂球你今天吃了好多啊。” “叽,嗝。” “你今天很饿?”吃的量比平时多太多了。 “叽。”魂球抱着布灵,背过去。 “魂球。”裘明低声喃喃。 “叽……” “你们也很担心余韵吧,”裘明凑近一点,“虽然她采过你的花蜜,磨过布灵的猫牙,但你们还是担心。” 就是因为担心,却不能明白说出来,便只能用干饭来发泄情绪。 空气一冷,魂球周身突然盈满了杀气。 “叽。”你们人类都是弱鸡祸害。 魂球不开心地翻身,把裘明的头推到一边。 “哎,我今天说你们是家人,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啊?”裘明肮脏的心机毕露。 白球顶上有一根触手竖起,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他们就知道裘明是故意的,一点也不感动。谁又在乎是不是故意,也就宣逍那傻子才会中你的套 不知从哪传来一道“哼”声。 裘明的双眼轻轻合上一点,唇边弧度慢慢加深。 他把薄单子掖了掖,挤着魂球和布灵,闭上眼睛。 在他和魂球都睡着后,最边缘的布灵睁开了眼睛。他静静飘起来,看到乱七八糟躺着的球哥和御使,眨了眨黑色的眼,又飘回去。 隔天,一大早就是好天气,万里无云。 几人精气神满满地聚在餐馆里面。他们已用过早餐,正要离开。 来这里折腾一个多月,还是没找到余韵那个女人,抓武会将在七月举办,时间快到了,他们得尽快赶回去。 赵大厨还在为小辈们惋惜昨晚的邂逅:“多俊的姑娘,你们这两破小子怎么就让人家一个人回去呢?” 他恨不得把他们粘在人家身上,走哪都往一处去,方便培养感情,可别像他这样年纪大了还打光棍。 周磊给他出谋划策:“赵叔你可以自己再找一个的。” 赵大厨眼睛一瞪:“我这是担心自己吗?我这是担心你找不到个女的嫁了!” 不至于吧,以周磊的条件,还不至于会惨成这样。裘明实话实说。 赵大厨只哼了一声:“老子看这小子将来非得给自己找个鲨鱼老婆,到时候可生不出孩子。” 人类和兽类不能产生后代,即使是形态相近的猿猴进阶后化人也不行。 主星上的人类血脉很容易排异,只有原人能够容纳不同人类种群的混血,除原人外,其他人类就算结合也一般只能生出具备一种血脉的婴儿,不能兼备。 周磊道:“赵叔你自己去生。” 赵大厨又是一阵瞪眼。 他又不是不能生,只是想抱周磊这小子的孩子而已。这可是他的“浪漫”,小屁孩懂个鬼。 听说宣逍和裘明即将离开的风声,余水也来送别。 宣逍对她仍然心有余悸,离得很远。余水只妩媚一挑眼,他就离得更远了。 考虑到再让她这么抖下去,宣家三少爷可能终生不婚,裘明善良地把余水的四肢都缠住,安全而亲切地和她道别。 宣逍跟躲瘟神似地赶紧跑了,裘明要慢上一拍,转身去看仍旧面色不渝、被捆成粽子的余水,轻轻道声谢。 余水一怔。 “我事后觉得蹊跷,就调查了一下,”裘明解释道,“燃烧的灰烬中有木儡的成分,若不是它们,我和布灵不会那么顺利地逃掉。你在此后那么突然地过来接我们,怕是收到木儡的警示了吧。” 余水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却不再像往常那样笑得毒而媚。 裘明留下一个空间袋,走了。 这些鲛人都很奇怪,奇怪得他已经不以为奇。 他不理解为什么余水能老道调戏宣逍,被教训一通却在之后耗费大量精力保护他们;他也不是非常理解余倩倩可能为了关注而舍弃御兽的做法;他不理解鲛人们各种各样的浪漫…… 但他见过了。而帮过他的,他心存感激。 余水动也不动,呆呆地沐浴逐渐升起的太阳,阳光透过餐馆门扉,扑在她的影子前方。 “好了,人都走了。”赵大厨从后厨出来,开始赶人。 他还要营业呢。 喊声过后,余水站起来,轻轻一挣就把裘明的捆缚弄断。这东西根本困不住她。 “果然是你这家伙,说,是不是你摸宣逍小子的?”赵大厨狐疑道,一脸自家白菜被霸王龙蹂躏的表情。 余水瞪他一眼:“我没摸。”准确来说是没摸到。 “你说啥就是啥了?” “温何就在那里,谁敢啊,那可是她外甥!” “也是,”赵大厨偃旗息鼓,抬起眼,“你这喜欢逗弄天才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余水闷闷的,收起空间袋:“不知道。” “哎你这就收起来了,脸呢?”赵大厨关注的重点不太对。 “是那小子资源给的,你这糙汉懂个头。” “嗨,”觉得余水说的是,赵大厨不再说什么,只看向窗外,语气怅惘,“这届抓武会得热闹咯。” 听到他说的话,余水收拾的动作一缓,又继续收拾。 抓武会,天才,那是她再也无法碰触的曾经。 …… 简单和周磊道别后,在终于回来的温何老师带领下,一架纸飞机极速飞过来,裘明和宣逍乘了上去。 眼见地面那周磊的小点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裘明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好歹训练过配合,不断浪费时间,但没找到余韵,还是让他挺挫败的。 她不会真去相亲了吧? 裘明有些后悔,他应该去浪屿看看的,不就是长针眼吗?他可以。 纸飞机机舱内部空间不大,他和宣逍坐在一脚,神色疲惫的温何老师独占一角。眼见她精神不佳,裘明和宣逍默契决定不去打扰她。 抓武会的准备工作看来不是那么轻松。 不过这样的话,宣逍这位大少爷是不是属于旷工,没去帮忙啊?裘明正斜视宣逍,忽然感觉口袋一抖。 金色正方块状的慧网终端掉了出来。 裘明眼睛一眯。 新消息,来自余韵?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一十四章 突发讯息 终端黄光一亮,凭空投射出一幕幻影。 幻影中遍布令人眼花缭乱的虹光灯,灯光聚焦于一处,黑色的帷幕如同波浪般被拉开,露出藏在其后的一位丽人。 她身着莹白浪花样的轻纱,随着切实的尖叫和海潮的歌声开始起舞,一阵阵欢呼如同涌起不断的潮汐,一层接着一层,连绵不绝,让丽人胜似秋波的瞳色欢喜又略带得意地晶莹起来。 本来好奇地探出半个球身的魂球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裘明。 球的直觉告诉他这会儿绝对不能惹这个二货。 魂球和本就乖巧的布灵安静如鸡。 察觉到机舱内安静得不正常,宣逍扭过头,仔细观察那仨矮个子又在酝酿什么鬼主意。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毕竟每回他总是第一个受苦。 当他瞥到那无声播放的屏幕时,却瞳孔一张,被那热烈的场面震得后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脑子里仿佛出现万千刺耳的呼唤。 他是真被鲛人的选美大赛搞出心理阴影来了。 坐在另一边的温何老师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一曲舞蹈结束,帷幕拉下,投影随之结束。 裘明脸色黑如锅底,他再三检查终端,发现近两个月,余韵只发给他这么一条消息,而这条消息略有延迟。 情人镇的信号这么差吗? 就差一点! 等等,有可能,毕竟说不定会存在什么喜爱信号发射器或电线杆的鲛人……啊他现在在想什么! 把终端近放于眼前,裘明好似能把终端定出一个洞。 地板上,宣逍在魂球可怜的表情中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咳了声道:“小明……” “呵呵。”裘明蓦地出声,宣逍身上一凉,没说话。 不对,他为什么要怕战力渣,十个小明加一起都打不过他……宣逍再次出声。 叮咚。 宣逍自己的终端也响了。 在情人镇他被裘明联合周磊狠狠嘲讽了一通,主要是说他不懂年轻人的时尚,只会闷头锻炼,让宣逍有苦说不出,便把扔在一边发霉的终端从空间袋中翻出来,随身携带。 说实话,确实有方便之处。 铃响后,他顺手拿出来,通过精神联系“感应”其中的信息。 一个视频,应该是刚才放映过的那段。 还有一句发言。 鲛人女魔头:我美吗? 心里一凉,宣逍缓缓抬头,看到裘明的脸色更黑了。 他也收到这消息了?小明跟余韵的关系更好,收到的会是什么?宣逍心底的好奇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利落删掉留言,宣逍在机舱偶然的颠簸中缓步走过去。 找人找那么久,甚至被一些鲛人缠住,还被误会,被磋磨,裘明的努力有目共睹。但最后也没找到人,走的时候正主反而主动跳出来了,宣逍能明白裘明的心情。 大概吧,他对余韵好感有限。 “这样看来,余韵也会去抓武会,你到时候就能找人了。”宣逍安慰裘明,在心中给自己点赞。 裘明没什么气力地看他一眼:“你挺兴奋啊。” 宣逍用力点头:“你可以这么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要死啦?”所以说话才这么好听? “不是我,是即将被我们虐惨的余韵。”宣逍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立志要在抓武会上把仗着老师优势欺压他的余韵揍得稀里哗啦。 哦,就像揍小明那样。 对他的跃跃欲试,裘明不置可否。 纸飞机平滑地降落,几人跳出机舱,眼前便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宏伟巨山。 那里是塔兰山脉的主体,高得就像一顶尖帽子,山体却肥得仿若粽子。 温何老师嘱咐他们,抓武会举办期间不允许私自进入塔兰森林,这期间他们就在附近休息,等待入场。 这一点倒是挺人性化,参加抓武会没太多要求,只需要击败慧网模拟的御兽即可。 甚至不需要魂球出手,因为慧网是金和魂属性构建的虚拟世界,但裘明个人的精神力就能碾压那些模拟御兽,顺利通关。 经先知判定,即使在冥灵国,他的精神力也远超同辈。当然,这给先知的治病仪式造成了不少困扰。 送走难掩疲劳的温何老师,裘明问道:“温何老师去出任务了?” 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回来时还那么劳累的样子。 宣逍目送温何离开,听到后只摇头。 “我怎么感觉你这三少爷被架空了?”裘明吐槽道。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让他不由得担心晖炅的未来。 南部的鲛人族种族意识强,不怎么插手晖炅的事,相对应的,除了情人镇外,他们也不会保护其他领土;西部山脉森林的熊人族负责防卫边界线;东部是天堑地带,魔力混乱,不适合生存,也没人管;至于植人族,罗曼是裘明见过的第二个植人,他们人口稀少,不理外事,甚至没多少人真见过他们,即使见过,可能也会由于和原人高度相似的外貌而认不出吧。 真正掌握晖炅全局的只有以原人为主体的宣家,原人除了对魂系影响的抵抗力强点,便没什么特长,故而宣家通过联姻、混血等方式和各族搭建了联系,这才构成一个相对统一的晖炅。 以上讯息来自塔弗老师开的小灶,晖炅内部还真没人会告诉裘明这些。 但宣家的下一代……裘明看了一眼呆立的大黑个,叹口气,不太行啊…… 终于,宣逍扭过头:“你叹气好几次了。” “感觉世道艰难。”裘明揉着魂球和布灵。 分明是跟自己没关联的发言,宣逍还是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他虎着脸:“你了解抓武会的流程了吗,这么悠哉?” 如他所说,老神在在的裘明答道:“知道啊,一共四关,前两关独力闯,后两关好像允许组队。” 这其中,前两关还会通过慧网全球直播,但后两关是保密的。 “你就不怕丢人?”宣逍狐疑。 裘明灵魂出窍似地望向他,显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宣逍顿时心下无奈:“你现在实力不弱啊,有点志气好不?” 魂系这属性很特殊,由暗属性衍生,物理伤害效果极差。 然若好生使用,作用时便难以察觉,很契合裘明的作战风格。况且,对于精神力和灵智较弱的御兽,他们还会占据优势。 在以往,为了不伤和气,不至于影响彼此的前途,裘明他们并未采取足以损伤灵魂根本的战斗,但宣逍明白,如果真以死相拼,单凭炫石他们懵懂的精神,定然抗不住这仨矮个的攻击,即使他赢,御兽估计也废了。 学院学习期间,裘明打辅助,还是因为物理伤害能力太差,只针对精神和灵魂,自身状态还有问题,还有就是他懒。 懒得要命,早起还得宣逍叫唤。 裘明应付一句:“志在参与……” “猛夺第一!” 一道奶生生的声音插入对话,内容不太和谐。 裘明闻声望去,发现怀里的魂球支棱起来了。 他掏耳朵,跟白球大眼瞪小眼:“你说什么?” 魂球察觉到自己于激动下脱口说话,不禁用触手捂住嘴,动用精神传念:“不争第一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指着自己,裘明要怀里的球认清现实:“我就是咸鱼。” 触手一竖,魂球一下跳脚,气不打一处来。 宣逍适时插话,煽风点火:“前三名还有奖励,产自塔兰的奇珍哦。” 但让他失望的是,裘明和魂球对此都没兴趣。 对前者来说,病好已经是极大的幸运,暂且没什么想要的,对于后者,他看御使这怂样就不爽,对物质奖励倒没欲念。 “对了,”宣逍绞尽脑汁,“你不是要找什么人吗,可以拿这个换奖励啊。” 从小就听裘明念叨他五岁时遇到的恩人,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长大后却不怎么听他讲了。 “找到了。”裘明的语气幽幽的。 “嗯?是谁?” “你爹。” “什么?”宣逍一副没听清的表情。 裘明淡淡地说:“他是你爹。” 宣逍嘴巴长大,盯着裘明,不敢置信。 我好心劝你积极点,你怎么骂人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故友重逢 时隔几天,当太阳的金色光尾逐渐收缩时,七月即将来临,宣逍仍旧不能接受这个信息。 他觉得裘明肯定是在驴他。 精力过剩到连续整他半个月这种事,裘明和肖雅又不是没干过。 他不信。 不信就不信,宣小脑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钻牛角尖,裘明才懒得说服他。 修整几天后,抓武会即将召开,作为参赛选手,他们需要各自前往自己的通道地点,以备参赛。 去的路上,还碰到几个“意想不到”的人。 隔得老远,周磊就笑眯眯的,举手同他们打招呼。 “好久不见。”如果不是面无表情的话,裘明还是很捧场的。 谁知那厮竟然赞同地点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宣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道:“你的客套病又犯了?” 说完后,他不管周磊脸上消散许多的笑意,撇过脸,眯着眼睛看周磊身旁的另一个小矮个。 “干嘛,你看什么看?”肖雅习惯对宣逍不客气。 本欲开口的周磊静下来,默默瞧着。 她依旧扎着不长的马尾辫,依旧让裘明舒心得低他一厘米,只是黑亮的头发中夹了一朵软篷蓬的花。 宣逍完全不怵:“你怎么来了,不呆在学院?” 他指的是奥瑞金学院,还是位于齐郡小城的奥瑞金学院。 “我也毕业了!我跟你们同级!”肖雅抓狂,几年了,这白痴总是记不住她的年龄,那架势,马上扑过去抓花宣逍的脸的样子。 “啊我又忘了,”宣逍接着嫌弃道,“你不会也要参加抓武会吧,你妈同意吗?” 肖雅不回答,只转头,凶巴巴地扫视:“裘明,裘明,给我出来!” 只见凭空勾勒出裘明的身影。 就在刚才,布灵见势不妙,立刻对他们自己施展了“强化隐匿”,隐藏起行踪,降低存在感,除旁观的周磊外的两人顾着吵架,都没察觉。 肖雅对他这德行很熟悉,不觉奇怪,只问道:“你找到余韵了吗?” 裘明诚实回答。 “嘻,我就知道,”肖雅叉腰,挺起胸脯,“我见到了哦!” “嗯?” “就在那儿……诶,你等等,你等一下!”肖雅连滚带爬地拖住裘明,后者却直直望着肖雅指的方向:“放开,我要去杀了那个女人!”她知道,这段时间为了找她,裘明受了多少罪吗? “余韵已经走了。”肖雅大叫。 听到后,裘明松下劲,不满地看着她,质疑道:“她走了?” 肖雅那黑色的眼珠动啊动,特意凑到裘明耳边,说悄悄话:“你不是带着宣逍过去的吗?这还不明显啊,余韵早躲起来了。” 裘明不服:“怎么明显了,宣逍就一点都不介意啊。那女人能去鲛人族里相亲,宣逍条件不好吗?” 肖雅翻白眼,一时无语:“你就别操这闲心了,人家毕竟是鲛人,说不定就喜欢这样呢?” “余韵跟他们不一样。”裘明反驳道。 这两个身高都大体不到一米六的贴在一块窃窃私语,背后站着俩一米八出头的壮汉,场景竟有些壮观,引得周围的行人指指点点。 抓武会举办期间,塔兰山脉周边区域比之平常热闹了很多很多。 宣逍看了眼依旧不知在欣赏什么的周磊,脚步沉重地走到矮个子身边,嗓音低沉:“走了。” 裘明和肖雅一惊,齐齐后退。 他们正讨论宣逍和余韵的可能性呢,吓他们一跳。 打着哈欠的魂球从裘明头上跳到宣逍怀里,觉得无聊,唯有布灵双眼闪亮地听着。 “我们不可能。”使劲暗了暗手上的魂球,宣逍残忍地撕裂他们的妄想。 之前会答应裘明去南部沿海那里,有一点原因也是为证明他心里没鬼,男子汉坦坦荡荡。 肖雅不开心地撅嘴,被宣逍警告一眼,就鼓起脸颊,呸他一下。 裘明倒是没反应,捞过宣逍怀里的魂球和布灵,继续赶路。 在他们前面,周磊已经走出一段路,正四处张望,不时点头,见到他们聊完后笑了下:“第一次见,塔兰这里的风景挺好的。” 裘明看了看他。 徒步从阴冥河那里去往晖炅南部地区,一是走直线,但需要横穿太阴腹地,二是走海路,但可能会和北极海接触,三便是走陆路,必然途经由塔兰山脉和斯敖尤山脉夹起的豁口。 但鉴于他所说的那条支流的地理位置,最近的方式还是走陆路。 另外,他来这里很可能也是来参赛的,以其性格,很有可能提前熟悉地理环境。 这样想,周磊来过塔兰,现在的说法只是谎言。 在裘明思考之时,宣逍和肖雅却被这句话顺到毛,与有荣焉的样子。 周磊又笑了笑道:“你们三位感情真好。” 肖雅抬头仰视他,她最先碰到周磊,觉得他比宣逍顺眼多了,态度还好,于是另眼相待,开口解释:“你这人也不错啊,我们只是认识的时间长了些。”她特意看一眼宣逍:“要不是这点,真不知道怎么跟某些人交朋友,嘻嘻。” 宣逍身子一偏,要站不稳似的,连忙伸一条腿支撑,不期然正踩到肖雅的脚。 “呀——” 肖雅注意到,但没闪过去,突然蹲下,低头抱脚,投下一片阴影,十分委屈。 感到怀里蠢蠢欲动,裘明忙联合布灵按住魂球,嘴角一抽。 好像是真受伤了,周磊尽管笑着,却有些犹豫。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肖雅开口:“我的腿骨折了!宣逍你赔!” 宣逍无奈地捂脸:“大姐,我没碰到你的腿。” “是吗?”肖雅下意识一回话,抬起干燥的脸,又啊的一声,意识到露馅,摸着头不知所措。 裘明把她拉起来,演技跟宣逍比也不遑多让,就别丢人现眼了。 站起来后,肖雅还不甘心:“可是我可爱啊。” “呵呵,谁给你的自信?” 裘明弯起手掌,捏起的懵逼的魂球,摇了摇示意。 不自觉的,整条道上的人都心有所感,将目光投向走走停停的三人,却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儿后,裘明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对肖雅道:“看到了吗?这只球厉害吧?” 朝他手指的方向,肖雅看过去,只见正主魂球正被宣逍拼命架住,白色触手不断挣扎着挤出粗壮手臂的桎梏,朝裘明的方向飘摇。 “叽!”哥忍一个多月了,哥要抽死那货! “冷静,冷静。”宣逍嘴里念叨。 肖雅黑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面向魂球所处的光亮处,隐有青蓝闪烁,她用力点头:“好厉害啊,他就是魂花的进化体吗?” 那边的“魂花”闻言,尖刺状的触手倏然软下来,如同水里的海草那样软悠悠地飘卷,在宣逍松口气放开阻拦后,对着肖雅雄赳赳气昂昂地哼了一声。 “啊,软萌!”肖雅心痒。 魂球蓦地把脸色拉下,叽了声。 萌什么萌,夸哥帅,快夸哥帅! 肖雅打蛇随棍上,一口一个炫酷帅气,夸得魂球那是乐不思蜀,瞬间飞离宣逍,任她搓圆揉扁,玩得好不乐乎。 被球抛弃的宣逍默默走到裘明眼前:“我发现魂球还挺好相处的,你们怎么会……” 不等他说完,裘明用冷笑打断,他誓死也不让那只球得意。 大概三个男人相对安静地走着,独肖雅和魂球闹腾得欢,眼瞧郁郁葱葱的森林越来越近,绿得逼人,快到地方了,肖雅才抱着魂球,问道:“对了,你那只小黑猫呢?” 你才发现吗?裘明没张嘴,但眼中盛满无奈。 仿若幽灵,布灵在阳光中飘出来,就在肖雅脑后,凝视肖雅的后脑勺。 “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近在眼前 布灵的吓人作战大功告成。 他也真有耐心,竟然从始至终没开过口,没露过头。 心脏好像受伤的肖雅一边絮叨黑猫还是以前那样,一边虚弱地把魂球丢给裘明。既然他们已经走到地方了,那她就不奉陪了。 “你来这里干嘛的?”裘明吐槽。 “当然是看戏啊,”肖雅理直气壮,超用力轰了宣逍一巴掌,“你可要争气点,给咱晖炅争光!” 猝不及防的,宣逍被她一下拍进土里,嵌进去。 “对了,”肖雅敛起笑容,挥舞自己的拳头,“太阴国那帮人居然有胆派人来,明明,记得干他们丫的!” 她又跟周磊挥手道别,瞄了眼正爬起来的宣逍,立马溜了。 望着小丫头渐渐失了身影,周磊和裘明默默地看着宣逍地把自己拽起来,杀意弥漫,互相对视一眼后,敷衍着安慰他。 宣逍听着他们不走心的话,就像被一桶水迎面浇下,冒的火气没了,通通瞪了一眼,担心自己接下来会憋不住打人,脚步匆匆跑向入口。 周磊叹口气,勾起笑容,礼貌地道声别,便转身走了。 裘明抱着魂球,头上顶着布灵,望着周磊越走越远,独自消弭于树林之间。 …… 抓武会,由熊人族不定期举办,地点位于广陆中心塔兰森林,举办时间一般在七月。 依托晖炅国的强大实力和塔兰森林丰富的资源,抓武会可以囊括主星大部分的森林地貌,并为选手提供可观的奖品。 由此,抓武会的参赛选手包含主星各地,远至月曜,近至邻国,皆有选手报名,可谓一场荟萃天才的绝佳碰撞机会。 抓武会对年龄有限定,但出于各个人类种群生长速度不尽相同,没有定量限制,而是通过测量身体发育情况进行估计。 在比赛关卡设计方面,抓武会的关卡从未改变,一直分为四关,分别是:食路、净衣、建房和冲刺。 除以上基本原则,抓武会也对琐碎事务进行了一系列限制…… “严晶,你看完了吗?”棕发少年大咧咧地开口,黄棕色眼睛有神地警惕周围,已然有了比赛的状态。 身材消瘦,但脸颊稍圆的少女轻飘飘地瞥一眼,嘟着殷红的小嘴。 少年脸上的雀斑抖了抖,像模像样地叹气:“严武大叔不能来的确挺可惜的,但他不是有任务嘛,我们走吧。” 他四处张望,眼里的火花就要喷薄而出,压抑着颤抖的声线:“开始啦,就要开始啦!”他差点蹦起来。 “泛运真烦!”严晶见实在等不及,冲泛运做了个鬼脸,收起终端,只留给少年一个天蓝色的背影。 泛运无奈地耸肩,借地形高度朝远处眺望。 那些和他一样初出茅庐的选手不说,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大神的家伙。他期待地搓手,固然知道自己实力有限,也不是身怀亲和天赋的天才,但到底希望和那些人交手。 他飞速跑向终端提示的方向。 山墩上的草随风摇动,阳光透过他们,斜照到众人的脸上。 黑发黑瞳、一脸笑相的青年抬起头,眼中闪烁青绿的光,不动声色地朝远处一瞥,却恰好和某个高鼻梁、尖耳朵的女人对视,若无其事地路过。 “美人儿,美人儿!” 只有一米四左右,全身铠甲的矮人乐颠颠地抖起自己的胡子,不嫌事大地叫道。 位于他旁边,他那面部刮得干干净净的同伴把他抽得踉跄,却又好奇探出粗短的脖子,金色的眼睛一下直了。 那是一位右眼下点缀有一颗泪痣的鲛人。她自自然然地站在那,就像她本就该站在那儿,森林的水汽被风吹为雾,在她微卷的一缕秀发尖凝结为一滴晶莹。 水样的、雾样的、风样的、幽林汩泉样的美人。 无论是冒失鬼叫的,还是安静发呆的矮人都不觉屏息,微张开嘴。 美人一迈开腿,两个矮人也晕乎乎地远远跟在后面,就像喝醉了一样。 “不好意思,先生……呃,这位应当是女士,你们对应的入口不在这里。” 矮人们被工作人员拦住,只能出神地看着美人一步步离开。 突然,那美人在被传送前似有所觉,转过了身。 海一样的眼,浪一样的眉,她有些意外地看向怔愣的矮人,不禁低头,捂嘴偷笑了一声。 浅笑婉转音靡靡,眸胜秋水赛百媚。 美人走了,就连工作人员也没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被传送走的。 那身着轻甲、肤色要白很多的矮人却一个激灵,盯着还处于失神的同伴,倒走后退,退到一定距离便立马掉身飞奔。 熟悉的感觉一起,失神的矮人神色一定,又惊又气:“金姆,你站住,你偷跑,你耍赖!” 他做了个长跑的预备动作,猛地前进,两条短腿跑出玩命的速度。 远远传出一声长喝: “金亢五笨瓜蛋,不会跑步不玩蛋!” 金亢五的速度又增一筹。 又是一道长喝:“美人是我的——” “我呸,”金亢五忍不住尖叫,“美人儿是我的,是我的!” 忙不迭找到自己的通道,他用矮却结实的身材一把撞开惊呆的工作人员,抄起预备的空间袋,瞬间消失在空间传送点中。 直到这时,一位带着眼镜的红发少女才姗姗来迟。 她有些慌忙,拦住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匆匆开口:“请问报名时间结束了吗?” 两人组中,身高更高的女青年面色无波,语气淡漠:“刚开始。” “哈,太好了,”海树终于放松下来,弯腰喘气,完了后抚眼镜架,双眼布满庆幸,“谢谢了。” “不客气。”这位蓝发女青年和同侪一同离开。 海树颇为放松地仰头转了一圈,坐在地上,吹清风聆鸟鸣。沙沙,啾啾,她脸上的汗逐渐干涸,表情由疲惫变得惬意,再由惬意化为淡然,由淡然凝成冷静。 她站起来,擦拭眼镜,一步步走向入口。 “请展示你携带的生灵武装。”在预备给选手的空间袋中,终端的机械声响起。 海树取下眼镜,露出棕色的双眼,紧盯着,将眼镜摊开。 “完成检验,确认携带生灵武装,一件,请选手进入传送通道。” 哒、哒。 “确认通道稳定,开启传送,地点为塔兰山脉。 “抓武会四关共计时一月,不对其中任意一关实行强制淘汰,不设置硬性规则。但若判定无法满足再关卡要求,将记为淘汰。 “抓武会期间严禁对其他选手及其御兽造成致命伤,违者取消资格。 “食路、净衣前两关将启动终端全网播出,请选手做好准备,勿做出脱衣、挑弄等不文明举动,一经发现增加比赛难度。 “请注意自身形象。” 海树突然眼角一抽,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嗞嗞嗞,通知中断了一瞬。 一道浑厚的男声粗着嗓子喊道:“小崽子们,鉴于以往的经验,我这里提前告知一句,尊重这里的生态,否则,这里的生态可也不会尊重你。” 伽格大爷爷……海树面色一动。 重又恢复终端的机械音。 “传送准备,三、二、一。” 空间波动乍起乍消。 抓武会,于此开始。 (本卷完) ps:需要尝试理理下一卷的细纲,所以隔天更新。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章 卡关 若把抓武会比作游戏,别人是卡关,裘明还没进关就卡住了。 入口通道中,凡是具备参赛资格的选手大体都已经传送,唯有裘明被留下来。在他面前,脸露质疑的工作人员盯着咕噜打旋的金色终端,眉心皱得能挂个蜂蜜罐。 “确实显示你是十六岁,可你的骨龄不对啊。”工作人员看向头顶一颗白球的裘明。 他自然是认得他脑袋上那只是一个魂之精灵,还是个特可爱,看着就让人想薅一手的精灵。 趁着还没荡漾,工作人员赶忙歇了心思,注意力重回本职工作。 他继续劝道:“孩子,抓武会举办确实不定期,但你真没必要为了参加就非要伪装个人信息吧。”他摆明不信终端信息,而只相信个人所得结果。 裘明也放弃就年龄问题说服这位工作人员,无奈答道:“抓武会没有最低年龄限制吧。” 只有低于一定的生长限度,按理说,任何具备资格的人都能参加。 然而,工作人员却更不赞同了:“你还小,受点伤会影响发育的。” “不重要。”裘明淡然回答。 他先前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发育什么的都放一边去。至于现在,他只想早点进去。 说来,抓武会的规则是真的奇葩,居然只设置固定的进入时段,选手只要在固定时段内进去就保有资格,并立刻开始计入比赛进程。 简单来说,越早进入越有优势,这看似只是一个流程,却已经被包含在比赛关卡之中。 跟宣逍他们分开后,他们提前蹲点,通过卖萌、隐匿、讹人、拱火等各种手段,好不容易挤入前头,转身就被这工作人员拦住了。 原因是骨龄太小,就原人来说太年轻,工作人员又惜才,认为这么小点孩子就有两只御兽,迈入心动期,是个罕见的天才,不该进去找虐。 现在,听到回答后,工作人员扶着额头,一副“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的表情:“你到底多大,八九岁?” 裘明脸黑了:“我十六。” 虽然没有熊人高,但他好歹一米六啊,怎么可能只有八九岁? 裘明抬眼对魂球使了个眼色,他耗尽耐心,打算强闯了。 心塞,为什么他遇到的熊人要么是伽格那种棺材脸,要么就是宣逍这种老妈子? 魂球懒懒眨眼,就头一瘫,打起呵欠,球身随其动作波浪状一起一伏。 一会儿要比赛呢,他先养足精神,二货你自己想办法。 裘明被气得戳了他一下,强闯不得,便拿起束于腰边的玉佩,放在检测台上。 膀大腰圆的熊人工作人员一愣:“小家伙,你是想贿赂我?” 在他看来,这选择还不如真刀真枪跟他打一场,证明自己的实力好呢。 就在这时,浮于空中的终端响起一道机械声: “完成检验,确认携带生灵武装,一件,请选手进入传送通道。” 随着这机械声,工作人员呆呆看着裘明从他旁边掠过,一步步走向传送通道。他忽地回神,长手一拉,扯住裘明的衣领,把他提拉起来。 一生之耻! 裘明惊怒地面对工作人员。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的行为会给你们的太子爷增添多少磨难吗? 就连温何和塔弗老师都没有这么提过他! 他头上的魂球和身边飘着的布灵都已经笑欢了,却半点忙也不帮。 那工作人员居然还抖了抖手臂,嘴里念叨:“真轻,身上没点肉,比那堆植人还瘦。” 裘明杀气升腾,瞪得工作人员身上一凉,把他放在一边,离入口尤其远。 因为裘明实在过于认真,工作人员只好呼唤自家族长。 “喂,小林瞎子,什么事?”伽格依旧是往常那样大嗓门,第一句话就镇住气愤的裘明。 工作人员往后瞄一眼,如实禀告。 他手中的终端蓦然传来一声声大笑,笑得发颤,笑了好一会儿,伽格才呼出气道:“是有这么一位,你放他进去就行了。” “可是,”工作人员见裘明瞪他,嘴角一抽,“这孩子真太小了,是不是没见什么光的植人,发育不良那种?” 这话能当他的面说吗?裘明脸色一变。他算是明白宣逍的个性遗传自哪了。 终端又在发笑,如同是一阵录音在循环播放。 “放他进去就行了。”伽格下令。 工作人员照做,按照惯例扣下裘明自己的空间袋,给他预备空间袋,打开传送点。 其实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由选手自主操作的,他们这些人只是在旁监督,观察异常现象,主要也是这一批选手似乎出奇得乱,他多瞅了瞅,就逮到这几个煽风点火的小家伙。 抱着歉意,他自觉服务着裘明的传送服务。 这个过程中,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裘明的空间袋,这一看,动作突然定格。 “还有事吗?”裘明语气不快。 工作人员被提醒后回神,紧赶慢赶收拾好,目送裘明几人传送走后,噌噌走到还开着终端前,询问道:“族长,这孩子包里怎么那么多爆炸物,还有他那玉佩怎么检测不出成分?” 松果炸弹、乍燃火焰屡见不鲜,甚至还有阴冥河水这种违禁品。 人不可貌相啊,这孩子居然这么危险。 终端“哼”一声,叫他别想太多,同时抱怨:“你要是早检查不就得了,还非找我问,我那么闲吗?” 闻言,工作人员赶忙赔笑,尽管终端根本看不见。 “你们也准备下吧,关于抓武会之后的事。” 终端话锋一转,工作人员的神色变得严肃,点了下头 …… 一睁眼,裘明、魂球和布灵就看见层层叠叠的树影,耳边传来蝉鸣,有些聒噪。 他们正站在一条宽阔的土路中央,两边排列抱树为主的树林,把这条道挤得透不过气,金、白、红各色魔力在树林深处时隐时现,属于很常见的森林生态。 眼前的道路却不通,被整整一条路上,大概有三米那么高的庞大白条占据。 白条大体呈圆柱形,横倒在路上,细长的一端和裘明对眼,更短的两端把道路占得满当,就像硬把森林撑开那样。 这就是抓武会的第一道关卡:食路。 这关一样没什么特殊规则,只要这些食物全进了肚子就算通关。 没等裘明张口,魂球颇为自觉地飞扑过去,只见一道白色流光在空中那么一闪,就噗地陷进胶团状的“食路”中。 这只球立马在巨量的食物中陶醉地徜徉。 因为他这回很自觉,裘明也没多说,心念一动,把马烦放出来,默默盯着他和布灵,原地坐了下来。 靠你们了。 眼见布灵静悄悄落在那庞大的白筒上,费力撕了一口,文邹邹地吞咽,马烦转过眼,问道:“主上,您不吃吗?” 他刚问完,只听轰的一声,地面震动。 待他猛然回头,却见一个直径达二米有余的白球傻傻挡在他们和白筒间,张嘴打个响亮的饱嗝。 然而,仅凭露出的缝隙判断,白筒没怎么减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章 饱腹之路 在三人的逼视中,魂球滚了半圈,五官往下移以避开阳光,打起呼噜。 吃饱喝足就睡觉,球生好那么惬意。 裘明可不同意,把一整个拳头都塞进巨型魂球中,方才让他有点反应。 脑海中直接传来意念:“干嘛?” 这球竟然连话都懒得说了!裘明压低声音:“起来吃。” “不嘛,哥撑~” 裘明眼皮一抖,有些恶心:“起来,抓武会是比赛,是让你舒服过去的吗?” 那些白筒富含会让人类和御兽产生饱腹感的食物,说真的,确实富有营养和能量,但吃着也是真的痛苦。 一时半会的功夫,就连魂球的铁胃都投降了。 魂球懒懒的,发不出脾气,也不愿意起来:“可是二货你不是要摸鱼吗?” 他们又不是自愿来参加的,过一番就得了,干什么拼命啊,等到抓武会过去,他们再去晖炅其他地方走走。 这回,裘明传念道:“不行,抓武会前两关是全慧网播出,只要先知他们愿意,随时都能上网看我们的表现。” 到时候见他们不卖力,估计塔弗老师鼻子都得气歪。 真要摸鱼,等到第三关再说,反正历代抓武会最费功夫的都是后面两关。 在裘明的再三催促下,魂球不耐烦地缩小身子,把自己浓缩起来,顺势滚到白筒旁边,学着布灵的样子一口口撕开再塞进嘴里。 马烦紧跟其后,只不过他撕的时候用的是双翼。 同时,裘明也认命地走到白筒前,艰难地撕下一条,塞进自己嘴里,上下牙齿一闭。 咔嚓。 裘明只觉牙快碎了,用口水润了好半天才咽下。 不行,这里的材质不行,太硬了,身为原人,他的牙齿没那么坚硬。 裘明换了个地方,这里不像刚才那处闪着金属光泽,而是如水波般潋滟,似乎富含水分,足够柔软。他伸开手,握住其中一团,手臂向后拉。 第一下没拉动。 第二下,他用些力,拉出一条长长的线,像是小时候他吃过的糖丝。 第三下,他使劲向后扯,却一个不成,脚步一撇,手上的白线瞬间被吸回去,回去时的反作用力就像一个巴掌拍他身上,让他转了半圈栽倒在地。 “主上!”马烦紧张兮兮,一度停止进食。 裘明爬起来,让他继续,自己再研究研究。 这里的也不成,就这弹性,估计塞他嘴里也咬不烂。 这位不死心的原人再次掉转方向,在一处颗粒饱满的地方停下。这一次,他谨慎地通过“操作术”把双手表面覆满魔力,再通过“强身术”临时增强臂力、腕力和皮肤韧性,视死如归般把手插进。 这次尝试很顺利,他手掌一剜就挖下一大团米粒状的食物,便将其刮出一层,小心放进嘴里,开始咀嚼。 糯而淡淡的甜,味道意外不错。 没费多长时间,裘明吃完手上这团米饭一样的东西。 相比产自南方的烟稻,这种富有纯净精神力的食物更合他的心意,能缓解他们使用魂系魔力的负担。 抓武会提供的食物其实都有参考选手本人及其御兽的资料……裘明正想着,突觉一团热意自腹中升起,脱口而出就是一个饱嗝。 裘明不知所措地望向正观察他的马烦等御兽。他想,只挖了一小团,他已经饱了。这就是人类的极限吗? 这白筒直径三米呢,比他都高。这能吃出人命来。 是时,太阳托着无色的光尾,伴着秋季的高风降落在他们身旁,淡淡的清香争先恐后闯进人们的鼻孔,初时自然感觉不错,但闻久了只感到腻。 魂球和布灵机械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无视裘明的眼神,唯有马烦跟他们粗略沟通后,一边翅膀爽朗拍在白筒上,梆梆作响。 他对裘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主上,我们要求也不高,这些食物,你吃十分之一能吃的,其余的我们御兽平分。” 裘明全程面无表情,不时摸摸肚子,只听马烦把他捧吹一通后就又吃去了。 这匹马有“食梦”的能力,虽然重点放在对梦境、记忆碎片等的储存和消化方面,但在“食路”关卡比魂球优势还多,他更擅长消化魂属性的食物。 他居然敢说平分!他怎么敢!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裘明决定滥用主从契约的权力,强行命令马烦多吃点,但当他靠近御兽们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作罢,裘明走回那颗粒状的地方,认命吃起来。 在实在撑的时候,他只要将魔力运转的重点放于腹中,强化消化能力,并操作魔力辅助分解,便能极大加快吃的速度。在这个过程中,不时有颇为纯粹的魔力从他的体表溢出,消散于空气中,但他也顾不上心疼。 他的做法是对于“强身术”和“操作术”的灵活运用,将其作用对象改为自身,而非外物。这对于人类的魔力操作,尤其是精神力及其应用有一定要求,门槛不低。 在保持基本休息的情况下,裘明,以及三只御兽,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吃完这条路。 饱腹感一直伴随着他们,逐渐转为钝痛的麻木。 裘明也没吃完十分之一,最后是由马烦使用“食梦”强行将剩余的流体态的食物吞咽消化而完成的。 而当他大力吞咽这些残余时,一道黑影猝然闪过。 吃得迟钝的裘明一惊,身上冒出冷汗,手上操纵数道魔力,直向那影子打去。 魔力击打在什么物体上,却未产生丝毫效果,它冲势不缓,转成一轮黑盘,携着黑风,似要将正做吞咽的马烦割成碎片。 裘明一咬牙,侧身一闪,腹部绷紧,脚上魔力成刺,用力一踢,在黑盘上刮出火花,硬是将其方向蹭歪,打的方向一偏,把几颗抱树拦腰砍断,豁口整齐。 借力一翻后,裘明见那豁口吃了一惊,这人怎么回事,他不怕失去资格吗? 在抓武会中是不允许对选手和御兽造成致命影响的。虽说是结果论,但现实中谁敢这么赌别人的反应? 这时,因吃撑而昏昏欲睡的魂球和布灵才赶到,飘在空中,端是迷瞪。 裘明顾不得调整他们的状态,这也怨不得他们,他自己也是因为吃得少点才勉强保持清醒的。 然而,那黑影一掠而来,后同一掠而去,飘忽间再不见,就如同袭击从未发生那样。 “么儿。”马烦终于吃完最后一点,颠颠跑过来,马肚子明显肥了三圈。裘明的眼光不由被之吸引。 他心下无奈,这样下去,他们能不能正常战斗都是问题,便原地休息片刻,稍候再闯下一关。 面前是一条直路,尽头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第二关的地点应当就位于那里,不需要走什么迷宫。 在魂球他们休息之间,裘明拿出配备给选手的终端,放出投影。 前两关的情况对选手们同样是透明的,在闯过某一关时,选手便可查看此关剩余未通关选手的情况。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章 鬼打墙 大赛分配的终端在制造时便被锁定了功能,一点之下就放映出多个屏幕。 林林总总应该有百人左右,但有一小半已经空了,这部分的选手可能是通过第一关,或者被淘汰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现在才第三天。 刚才袭击他们的黑影应该就是这类,一击不中便遁走,煞是干脆。 裘明粗扫一眼,便看到几个还在吃东西的熟人。 这些人中,应该是宣逍的影子正站在一处散发辉光的矿藏前,指挥炫石、土萤石和托耀岩吸收其散发的光线,矿藏在黯淡后便自发化为飞灰。 果然,这条“食路”的材料都是根据选手量身定制的,不存在因选手御兽种类过于特殊而导致难以吸收的情况。 其中有一幕,一个身材匀称、皮肤很白的青年呆呆站在一团浓绿的浆糊前,一动不动,在他周围弥漫有星星点点的东西,它们附着在浆糊表面,啃噬着它。 这是……裘明不禁定睛瞧去。 (御兽种属)叠地钱 (御兽属性)光\/木 (御兽能力) 【光遁】 【治愈】 【野生】 (介绍)罕见的苔藓品类,会利用光线遁入动植物体内,将其体表修复的同时留下作为繁衍的种子。 (御兽种属)星藓 (御兽属性)光\/星辰 (御兽能力) 【星链】 【星阵】 【色散】 (介绍)生于星光之中的微型植物,会在星光照耀下迅速蔓延,存在形态不定。 这个人契约的都是苔藓或地衣之类的御兽? 都是植物或类植物生态,这人是植人,“牵绊”的对象是苔藓? 心有猜测,裘明定睛看去,但却因为抓武会对选手的保护机制,只能看出那人像一团瘦高的白色马赛克。 声音也听不清。 讨了个没趣,裘明不再看那屏幕,继续扫视,眼神一凝。 一样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出是个白长的身影。这身影轻轻地捏一块礁石颜色的东西,轻轻放进嘴里,吃得比布灵还精细。 这人的动作让裘明很是熟悉,感觉也很熟悉,他心里生疑,在见画面中飞跃的艳丽小鸟才得以解惑。 这是只蓝喉蜂虎。 别人能不能认出,裘明不敢保证,但他的话,可能是天赋的原因,他一般不会把御兽搞混,总是种属相同也能很快认出。 这只就是余倩倩的蓝喉蜂虎。 据播报,余倩倩的那只战斗力不俗的梦舞迷蝶意外死亡,就只剩下有点辅助作用的蓝喉蜂虎了。这也导致她那些脱离的粉丝立马心疼地回归,不住安慰她。 但现在她竟报名抓武会,还得到了资格? 也是,那测试确实没那么难,地点放置在慧网上,摆明是测试精神力强度,跟御兽没太大关系。 而人类的精神力强度和境界息息相关,除了亲和魂系的那群人外,大体都保持差不多的水平。慧网上的测试在达到心动期精神力时便能勉强通过,余倩倩应当也是够资格的。 裘明忍不住凑近看,发现单凭这个鲛人和她那只小鸟的食量,她那条食路甚至还没吃三分之一。 好惨,光凭魂球就能完爆她们,这姑娘比他还弱得多,来这里干嘛呢。 “主上。”马烦突然伸出一边翅膀顶了顶裘明,让他回过头。 裘明这才发现他们三个都休息好了,精神奕奕立在后面。 魂球也变回正常体型,飘到一个屏幕上,触手一指,嘴巴一咧,传念道:“这个人没换衣服!” 裘明猛地一瞟,发现那是位偏向火系的选手,他吃得浑身发热,索性脱光,和御兽一样光溜溜的。 满屏落着红彤彤的马赛克。 见此,裘明大惊失色,一蹦再一捞,牢牢捂住魂球的眼睛:“小孩子看什么看!” 真是,怕热的话不能穿件冰系的鲛纱吗?越穿越凉快的那种。 会教坏小孩子的! “叽!”魂球不停挣扎,被锁得连连打嗝,生无可恋。 裘明关掉终端,在最后满意看见天降火球把那选手一顿猛抽,然后抱住魂球就跑,远离这个罪恶的关卡。 布灵和马烦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食路”过后是条直道,直抵森林边缘,裘明匆匆跑到目的地前才放开魂球。 魂球立马飞到二米高的地方,边狠狠瞪他,边打嗝。 他们又等了一会,等到魂球打嗝停了才走近树木的阴影里。 一片空旷,阳光被剪成碎影,洒洒铺砌。 放眼望去,一颗颗抱树挨得挺近,零星夹在着一团枝叶皱巴巴的吝啬茶树,地上则开着五彩缤纷的花,花蕊飘摇着烟一样的魔力。 树梢中不时窜过灰色的、抱着树果的轰炸松鼠,鸳鸯成对衔枝,风吹散蝉鸣,却推来了呦呦鹿鸣。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环境。 但当在末尾压阵的马烦向前踏出一步时,他们眼前的场景完全变了,阳光不再,反而阴森。 不好! 裘明他们下意识地冲,犹如一杆尖矛,在距离边界最近的地方一过,下一刻,依旧是有些阴沉的环境,只是和之前相比,换了个方位。 “这是……鬼打墙?”众人一番合计,裘明有些牙酸。 他双眼一沉,环视脚踩的土地,他隐约看见了什么。 (生灵种属)载物之土 (生灵属性)土\/空间 (生灵能力) 【强化载重】提高自身的载重量。 【空间构造】在表层拓展一个面积一定的空间。 【空间污染】轻微干扰载物之土周围的空间波动,阻碍生灵盗取物品甚至袭击空间。 (介绍)分布于兰得山脉中的稀有生灵,以块状土壤的形式生存,可以自我开辟一个独立的空间。 还真进来了。 裘明缓缓呼出一口气,起码是他们已知的情况。 这块土是一种唯独在塔兰才能觉醒的生灵,也可称为塔兰的特产之一,一种具有空间属性的土。纵使觉醒为生灵,它们依旧性情惫懒,平时只就伏于地面,不吃不喝,伪装成一块正常的土地。 它们会不自觉“污染”周边的空间,结合自身的空间制造出不经意的空间错乱,引发误进之人迷路,俗称塔兰森林的“鬼打墙”。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往下方攻击,把这块土揍老实就不行了。如果一顿不行,那就揍两顿。 之后走的时候得多注意点,这玩意气息都藏在内置空间中,外在透露的气息弱得离谱,但这东西在塔兰森林又到处都是,他可不想一直迷路。 裘明打个招呼,躲远点,让魂球多抽几下。 这命令很合魂球的心情,他球身一抖,大嘴笑得一歪,阴沉沉又可爱地跳到地上,触手一并,猛地刺去。 一道无形的冲力突地从魂球的下方捣向上空,魂球一声叽叫,打着旋在空中翻起筋斗。 与此同时,一股沉重的压力蓦地从空而降,如同一度坚实的城墙砸到他们身上,把裘明和马烦压得腿部一弯,布灵和魂球陷进软乎乎的泥里。 无阳光的空间内部,几套大小不等的斑斓衣服不知何来,分别套在众人身上,箍得、勒得死紧死紧,紧到体力最差的裘明透不过气。 在衣物同他们体表的接触之处,斑斓悄然爬到他们的皮肤上,就像染布那样晕开,十分美丽。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章 净衣 “怎么……回事……” 裘明双手青筋暴突,强行把领口扒开,咳了一声。 终于吸进空气,他脱力坐在地上,因眩晕而天旋地转,抑或是大脑自己有了想法,在头颅里转起芭蕾。 他用所剩不多的脑力思考。 这应该是第二关:“净衣”。 这些衣物就和其颜色一样让人头皮发麻,由毒性很强的毒丝织成,重点突出其“侵蚀”能力,专破各类防护罩和护体手段,确保毒性在附着的生灵身上爆发。 要过这关也很简单,只要在忍受毒性侵蚀的情况下把毒性消耗完毕,将毒衣化成洁净的衣物即可。 可是这步骤不对啊,往年抓武会的第二关不是在“食路”的尽头一件件寻找毒衣,套上后再净化吗? 这样就可以让选手合理安排附着和净化毒衣的顺序,不至于上来就全军覆没。 难道是因为他们计划攻击载物之土的原因?这载物之土是类似考官,或裁判之类的角色? 裘明低着头,面部染上彩色,脖子直不起来,口水滴在地上,竟也是彩色的。 这毒有些遭不住啊。 依稀中,这片空间传来某种愉悦的情绪,让裘明肯定自己的猜测。 载物之土这东西在塔兰到处都是,他哪知道唯独这一片不能攻击?这不明显是钓鱼执法,等选手来攻击吗? 不要脸,伽格那老男人看着板正,心居然这么黑。 心念电转,裘明强化体表的皮肤,忍着刀割一般的疼痛站起来。对比衰竭发作时的感受,这点痛不过是毛毛雨。 泥潭里的魂球和布灵终于艰辛爬出,魂球犹在抽噎,留着七彩的泪:“哥不干净了,呜呜呜……” 一面哭着,他一面打起饱嗝。 裘明无力凝望,望着他不慎咽下滴落的眼泪,呸呸呸地伸舌头,不到一秒便原形毕露,狠劲一打,把地面打得一震,震得几人脚下趔趄。 这球凶着呢,谁都有可能吃亏,唯有他不可能吃亏。 “好了,”裘明坐下去,看向闭目养神的布灵和马烦,对魂球翻白眼,“是给你穿衣服,不是扒你衣服,注意形象。” 魂球依旧伸舌头,对着裘明“略略略”。 依这表现,毒性似乎都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仍是生龙活虎。 也是,在这只球进化前,他就凭借一朵娇花之身正面抗阴冥河那里的恐怖污染,连那都扛过去了,这点魂系毒素更不可能制住他。 魂系毒素? 回想身处冥灵和各国边界那里的情形,他的天赋好像能抵抗污染和毒素,尤其是精神层面的? 想到这里,裘明心里一动,双眼乌黑,但深处闪烁某种不定的光。 只见他身上的多彩毒衣突然像是被火烫着那样,衣角发焦卷曲,鲜艳的色彩竟迅速流逝,转眼只余层次不同的绿色迷彩。 又过了一会,就连残留的淡淡彩色也没了。 在裘明对面,唯一睁着眼的魂球愣愣看着,不能理解。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二货比他们还快? 这时,裘明眼神重新聚焦,跟魂球对视,蓦地开口:“啊,魂球,你真厉害!” “叽?” 裘明飞速站起,猛地扑向魂球,两手往中间一夹,面露感动,把脸贴近,却被魂球用白色的触手挡住。 “叽!”恶心! “我这是感动啊,没想到魂球你还有这本事!”裘明不着痕迹瞥一眼随身携带的终端,蹭着魂球的触手。 他双手一松,紧跟着一拍,就是啪叽一声。 接着,他仿佛玩上了瘾,手再一松一拍,又是啪叽一声。 面对魂球鄙视的眼神,裘明撇过头咳嗽,又转回去道:“快,魂球你快把自己的衣服净化干净,不用对我那么体贴,真的!” 裘明手一松,魂球利落飞出,他也没戳穿裘明的谎言,一只触手勾起,尖部冒出阴河精灵魂仆,发动其“渡魂”能力。 一遍遍白光的冲刷中,在裘明的凝视下,魂球身上小马褂的彩色也迅速稀薄,净化干净。 魂球有些惊讶地看了裘明一眼,飞向布灵和马烦,裘明保持激动的神情,跟着走过去。 和他们不同,布灵和马烦的情况不太妙。 布灵不用提,他本就不擅长战斗,马烦在“食路”中因身怀“食梦”这一类具备辅助消化效果的能力而占有优势,但“食梦”不能帮助他净化毒素。 再者,套在他身上的毒衣把他的双翅乃至吻部都捆得严严实实,他就连基本的吞咽也做不到。 当然,不排除这匹马在放水的原因。 前两关会于慧网播出,虽然人类会有马赛克保护,但人类契约的御兽就不会被这么保护了。 或者说,御兽信息就是塔兰一方可以公布的,目的便是方便参赛选手和观赛者分辨选手的能力倾向,以及他们的国别。 就连在裘明他们面前展现真实实力,马烦都不算情愿,遑论在全慧网中。 裘明默默看着魂球再一次释放“渡魂”,但这一次的效果却并如同先前那般立竿见影。 “渡魂”这能力源于魂属性生灵面对日益恶劣的精神环境而自发演化出的,本质上是为了把杂乱的魂系魔力还原,对毒素却不具备针对性,效果不佳。 魂球默默看向裘明。 裘明赶紧道:“就说净化那么快,你消耗太大,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考虑魂球其他能力不会对毒衣有太大建树,便将之抱过去,照段氏子教他的法子开始按摩。 “叽~”魂球发出荡漾的叫声。 裘明面上担忧地看着布灵和马烦,不动声色传念道:“要帮忙吗?” 先前的尝试,净化速度太快,容易让人起疑,但这次若是控制速度,应该能顺利通过,只是布灵和马烦他们要多吃些苦。 布灵讷讷答道:“我先试一下。” “试?”裘明一顿,抱有疑惑。 他想劝布灵不用勉强,他平时的隐匿能力和观察力就极为出色,已经很棒,不需要再寻求他这一形态不擅长的战力。 但见布灵坚定的神态,裘明只在自己心里念叨。 布灵睁开双眼,金光灿灿。 莹莹魔力浮现,沿着某道抽象的轨迹汇成一条空中的溪流,溪水似包罗万象,又像海纳百川。 溪流飞旋,在布灵和马烦身边转动,一丝丝彩色的毒素被浸泡着,被水流从衣物内缓缓吸出,溶进溪流。 在这个过程中,布灵和马烦身上的彩色也变浅变淡,悉数溶于水中。 裘明吃了一惊,他见过这种能力。 周磊契约的那只会说人话的狮子的能力,“水墨”,施展时能够吸附各类魔力,将之融为一体,像泼墨那样反攻敌人,很强大,也很特别。 然而,这能力施展后也不是没有代价,在组队历练时,水画狮也使过几次,每次都会令他在一段时间内陷入混乱,被各系魔力污染。 和水系分支的“稀释”、“波浪”和“漩涡”都不同,这项能力似乎把那头狮子变成了独立的“海”,就像是大海那样广纳各系魔力,承担的同时被污染。 在这之前,即使明知周磊和自由海洋的水尊有关系,裘明也不认为他有什么特殊,然而,单凭“水墨”这项能力,水画狮和周磊便值得记在心上。 可就是这样的能力,布灵却把它复现了。 虽然强度很弱,速度很慢,作用范围更没法比,但独属于那头狮子的能力就这么被粗浅地复现,这仍令人意外。 宣逍有次不服,和周磊打赌,看那些风系御兽的“流云”能否复制水画狮的“水墨”。结果,哪怕是极其聪明的风系御兽也无法具现,宣逍理所当然输个彻底。 而布灵做到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五章 第二关通过 从某方面来说,布灵的“灵慧”能力挺逆天的。 虽然用来战斗还是够呛,但在平时不妨为一个辅助研究的手段。 或许这正是这种独特能力的优势?起码就裘明所知,四阶御兽很大可能拥有独属于那个种属的能力,而相比起通用的能力,这些独特能力确实更可能强一些。 “等等,”裘明一晃神,对他们传念,“布灵什么时候掌握的,我怎么不知道?” 魂球居然一点也不惊讶,肯定有猫腻。 布灵继续催动空中聚合的河流,淡然回答:“在和球哥去密林找那些尖叫草茬的时候研究的。”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你病刚好的时候。” 裘明一时无言。 这两小只私下小动作可真不少,不过看在应该是在帮他出气的份上……裘明给魂球按摩得勤些,惹得这只球在终端的暴露下边打嗝,边发出羞耻的叽叫。 又等一会儿,被布灵重点照顾的马烦用力撑开吻部,扯裂毒衣的口子,张嘴突出几条细光。细光如同丝带般柔韧,拐着弯勾住毒衣,消磨其毒性。 他在释放通过“强化食梦”储存的诸多魔力,以其洗刷毒衣上的毒性。 在欠缺“洗涤”、“驱散”或“净化”这类能力时,用大量魔力冲刷污染是最为常规的方式,就是消耗很大,容易误伤,远没有上述能力作用温和而有效。 在布灵和马烦坚持,裘明和魂球一致希望摸鱼的情景下,他们花了半天左右净化毒素并在那之后休息。 毒衣在贴附中会不停侵蚀人和兽,度过这一关既需要有净化或硬实力,还需要具备能够忍受毒性侵蚀的防御和生命力。 如果撑不住,负责守关的载物之土自然会进行援助,但对应的御兽就失去资格,选手在接下来的闯关中不可御使这只御兽,这同现实中御兽死亡后不可再次契约的事实是相吻合的。 当然,如果选手率先被淘汰,则全队失败,索性裘明虽然体质弱渣,但这些精神毒素对他的作用真的不大。 总体而言,因为相当于拼命的缘故,这一关的节奏要比“食路”快很多。 若裘明催动天赋,通过契约“驱逐”布灵和马烦身上的毒性,这一关应该可以更快结束,可这样就太显眼了,不符他摸鱼的需求。 等日薄西山之际,林蜂鸟雀归巢,花蕊微合,他们终于被载物之土放了出来。 裘明事先并不清楚会被放出来,他当时只想着不能放过这块土,想算账时那么踏出一步,就星移斗转,一转眼就和簇拥的树群面对面,气温已凉许多。 没等他郁闷,御兽们紧随其后,尤其是马烦眨巴眼睛,马身一晃一晃,让裘明眼神一荡,只觉得这匹马在视野中变得显眼,仿佛那边的光线更亮了。 光线自然是没变化的,是这匹马又该死得随便影响他的视觉。 “你干什么?”裘明开门见山。 马烦看看御使怀里正轻轻打呼噜的魂球,提议道:“主上,天晚了,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这点郑重裘明下怀。 “那您看,”马烦扭捏地摇身子,“我这么大的体积……” “不大,你还没我高呢。”裘明否决,他们还指望这匹马当保镖呢,决计不会把他收回精神空间。 马烦面色一呆:“可是我本来比您高的。” 他是为了方便一米六的裘明登上马背才自觉缩小身材的。 “那不重要,我们要活在当下。” 在裘明的坚持下,马烦只能耸拉尾巴,畏畏缩缩跟在裘明屁股后面。至于魂球和布灵,都熄了身上的光,在裘明的怀里小寐。 魂球犯困纯粹是撑的,他吃的不比马烦少,还没有后者“强化食梦”辅助,仅凭自身食量,这会儿确实难受。布灵则是连续半天消解毒素,确实累了,他本来就安静,休息时也只是弱了发出的光,近乎与霞光融于一色。 出了“净衣”关,他们现在是正式完成前两关,进入抓武会的自由模式,有了在塔兰森林中任意行动的资格。准确来说,是除了西部阴冥河的发源地外,在其他任意地方行动是被准许的。 脚步踩在丛林间,有沙沙的轻响,裘明两手空不出,便操纵魔力开启终端,他此刻能查看前两关的闯关情况,甚至如果有意愿,他还能通过界面反推选手所在地,从而干扰和破坏他们的闯关。这也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之前遇到的黑影同样也是这样的选手,这人本想偷袭裘明,至少淘汰一个,削减他们的力量,但察觉对手不是软柿子后就果断退出,及时止损,相当明智。 当然,裘明没中招,不代表别人没有,就他所见,这半天下来,不少屏幕都空了。 不少选手在胃部过撑的情况下被袭击,中止于第一关。 和以往的信息相比,淘汰率有些高……裘明粗略一扫,多了些他第一次没见过的选手,那些应是不善于净化毒素的,在第二关磨时间,也有一些选手离开,比如他见过的那个疑似植人的存在,他第一关慢于裘明他们,在闯第二关却是神速。 熟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宣逍,他仍比裘明慢上一些,这一是因为他御兽数量多,包括跟土萤石伴生的托耀岩和炫石,也包括多颗沙土水晶,需要分批净化,二是因为他身上的毒衣有些特殊。 一根根细短尖的黄澄澄,闪着寒光的土刺就那么密密麻麻抵在强化的皮肤上,接触点漫上灰色,似是皲裂,又不时被魔力洗净,恢复皮肤常态。 虽然影像很模糊,但裘明依稀想象出,宣逍正盘腿坐着,闭眼咬牙,心中骂人的情景。 嘶,石化毒素,还有石刺,看着就疼。 土属性就是比较耐折腾,羡慕不得。 裘明又瞅几眼,发现屏幕中的人一动不动,觉得无趣,转眼浏览第一关的情况,发现第一关空得七七八八,第二关的屏幕更满当。 很多选手,包括他们的御兽,肚子都鼓胀胀的,仿若里面塞了个大胖魂球。 看来这一天应该是通过“食路”的高峰期,裘明这队的优势也没那么大,毕竟马烦“食梦”本就不是用来吃魂系食材的,魂球和布灵是靠胃部硬吃,就更别说了。 不过,相比吃得只差一点的众位参赛者,余倩倩和她那只小鸟面前的路显然超过一半,她们就连一半都没吃完。 才过半天,的确不可能吃那么多。不过,在御兽刚死亡的消息爆出后,她应该不至于引来什么黑料吧。 内部终端不能连上慧网,裘明无从证明,也只能想想。 扫视屏幕后,他收回终端,领着马烦走入森林。好歹在塔兰森林中生活过一阵,他对地形说不上熟悉,但还是认得一些。 结果,他迷路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章 飞鱼 天色早一些的时候。 “驾,驾,快点,再快点!” 身披暗黄铠甲的金亢五骑在旋剑克龙背上,虽然一路颠簸,仍然目光闪闪盯着远方,嘴角茂密的胡须振奋地一抖一抖。 他仍觉旋剑克龙的速度不够快,抻小短腿踢脉龙的背部,铿锵齐鸣。 身下的旋剑克龙颇通人性,略感无语,便拖动沉重的身体,脑袋上的尖刺发光,向前一扫,就把前方的障碍物尽数清光,四肢发力,加速爬向下坡。 “嘻嘻嘻。”眼见速度提升,金亢五念头一转,乐呵呵傻笑,嘴巴裂得有脸盆子那么大,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他看着四周迅速落后的树木,问向身下的脉龙,语含期待:“一会儿你从天而降,摆个帅气的姿势,方便美人儿欣赏。” 金色的脉龙种无奈地摇摇尾巴。 “就知道你仗义!”金亢五一时激动,竟在龙背上站起来,迎风大呼出声。 “唳!” 一个影子在地面迅速掠过,金亢五惨叫,被突然飞出的鹰隼轻轻抓住,抛向空中,不着力地翻了好几个圈。 地上奔跑的脉龙抬起贴地的头颅,瞅见熟悉的黄金隼时,尾巴摇了摇。 坐在隼背的人膝盖并拢,对着犹在翻滚的金亢五奚落:“想得美呦。” 在金亢五落在一定高度时,旋剑克龙看准角度,奋力一跳,用背部安全接住御使,鱼跃落地,砸出好大轰响。 金亢五好不容易才松下提紧的心,冲飞在他们前面的隼张牙舞爪:“金姆你卑鄙,你不要脸,有种下来打!” 黄金隼飞得离他们越来越远,而在金亢五认真观察时,他却暴躁地发现金姆正做着鬼脸。 接下来的一路,金亢五狠狠追在金姆屁股后面,紧追不舍,死咬不放,一直咬到他们身边的雾气越来越浓,走到一座大湖边。 芦苇、水草、烟稻等或葱绿或稻黄的植物交织着长在湖边,一片片荷叶在水面飘零,一幕幕翠葛如帘挂般在更远处嶙峋的山壁垂落,雾柚树结着果在雾中长着,裂开的果实也罩着雾。 越是靠近湖边的地方,水底越是一片清绿,绕木蝶和空鱼于湖上湖下映着翩然而飞,而若将视野拉远,阳光在湖面跳跃,像是铺碎一地的金银,雾气却好似没那么浓了,光点烘热到心里,就像美人在沐浴时,越接近皮肤的地方,模糊的水雾反而越淡,愈加显出她那细腻温热的肌肤来。 黄金隼无声落下,金姆看得入神,忘了从隼背跳下,金亢五更是不堪,不自觉屏住呼吸。 更何况,那湖中本就有一位美人。 她被一个个梦幻的水泡环绕,沾湿的发尖弯成水波的弧状,如涟漪一般扩散到金姆和金亢五身边。 时间很短,短到恍若泡沫破裂,一回神,她就已经在面前。 “啊?”金姆首先反应过来,却又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她看向金亢五,却发现他整个人都傻了,根本指望不上。 反倒是美人率先开口,她微眯眼中秋波,声音也空灵:“你们有什么事吗?” 金姆的脸腾得红了,要不是她带着头盔,估计特别明显。她低下头,扭扭捏捏地扣粗短的手指:“那个、那个,美人儿,你需要队友吗?” “队友?”美人微蹙眉尖,打量两个身着铠甲的矮人,恍惚间懂得什么,不禁脆声一笑:“好啊!” 她答应得很干脆,面对还在害羞的两个矮人,大大方方介绍道:“我叫余韵,这位是我的御兽,跃沫飞鱼,你们也可以叫他跃先生。” 经她一指,金姆方才察觉美人脚下踩着一只与水一色的飞鱼,在它每次扇动翅膀时,都有水泡自水面浮出,无波无澜,却闪着灿烂的光。 不愧是美人,连御兽都那么好看……金姆痴痴地想,告知自己两人的姓名。 水波在他们周围漾起,带着他们一起移向湖的那边。 “那么组完队,我们来建屋子吧。”余韵眨了眨眼。 …… 同一天的夜晚,星河满天。 走在林木阴暗的影子里,裘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就不该自己认路的,在夜晚的树林中本就容易迷路,但雪上加霜的是,熊人族中在这几个月的安排中居然把林木的布局全换了! 全换了! 一棵树也没剩! 树还是这些树,但要么是用什么方法让它们换个地方扎根,要么是连地形都被整理一通,坡度之类的更是天翻地覆。 外人又不熟悉塔兰森林的布局,这是专门逮自己人坑吗? 别国的选手熟悉地形后,不还是要换地形,干什么提前换一次,就不能给自己人留点福利? 想着想着,裘明的脑海中油然出现伽格那张须发茂盛、表情死板的棺材脸,抖了抖,不再去想。 惹不起惹不起。 这种刚正不阿的大佬,他这种咸鱼惹不起。 裘明叹了口气,不提他个人,晖炅能有这种大佬,其实挺幸运的,他看了看黑暗的森林,只觉周围布满垂涎三尺的巨口,随时有可能撕开伪装,啃掉他半个身子。 每当想象那个场面时,裘明的腰部就发麻。 黑暗倒是没影响到他发挥自己的天赋,四周的树木很多都是簇生的抱树。这类树种很喜欢簇拥在一起生长,在长到一定数量便会结合进化,不过看情况还不至于出现那种四阶的团花抱树,裘明他们还能应付。 除了抱树以外,还有部分柏杨类的树种,能力差异不大,也就地面不同属性的花朵合拢的花苞还透着不同颜色的微光,吸引一些小型飞虫。 除此之外,森林里很安静,很安静,连蝉鸣也少了。 裘明现在也只能判断自己仍身处塔兰山腰部位的一般森林生态中,这是塔兰和平常森林最相似的地带。凭记忆,这类森林中会生有小部分魂系植物,他可以通过“亲和魂系”的特有天赋与其沟通,借此获取经过选手的信息。 与环境联系,这可是行者的必备素质。 跌跌撞撞走上几圈,裘明小心散出微弱的精神力,终于找到一小丛白色的满天星。 这丛满天星只有一阶,只起到些微“聚灵”的作用,亮度相比冥灵中的那些满天星花也黯淡很多,当裘明轻柔沟通时,他只能得到些许模糊的印象,“看见”几条腿或缓或急移动。 有效果! 裘明精神一振,按图索骥,继续在沿途发现晕染魂属性的草植,慢慢搜寻,找到一串脚印。 然而,他在中途停了下来。 走在他背后的马烦没反应过来,一头撞上裘明的背,把他顶得前趴倒地。 咚的一声,裘明爬起来,回头瞪马烦,怀疑他是故意报复。 谁料,当他运起观察术,居然发现马烦正闭着眼睛,马头一顿一顿点头,居然是边走着便打瞌睡! 怎么突然感觉召唤出这匹马也保证不了他的安全……裘明嘴角一抽,把摔在地上还睡得死沉的魂球抱起来,身边飘着苏醒的布灵,站直身子。 忽然,他眼光一厉,一晃身子,和布灵同时躲过一丝电光,立刻掉头,十分警惕地盯向幽暗深处。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七章 龙人 暴露了。 裘明前方的树林多被啃得七七八八,一看就有人迹,但人数多却不意味着安全,这也是他犹豫的原因。 抓武会三四关是合在一起的,先建房再冲刺。 建房子是个苦活,一个人属性有限,速度太慢,所以一般是组队完成,而在建成后,需要以房子为基点竞速,依照完成时间排名。 但这都建立在参赛者完整参与的情形下,抓武会没太多框框,进攻参赛者使其失去资格也是允许的。 真的,刚才摔地上那声在夜里太明显了,裘明感应到马烦还在睡,有些懊恼。 魂球则是被布灵掐醒了,揉着自己的嫩脸,嚣张地抬起触手:“那谁谁,敢吵哥睡觉,付出代价吧。” 由于缺乏具体目标,他没有传念,奶生生的嗓音顿时在林子里回荡。 站在后面的裘明一边扑打马烦的头,一边翻白眼,敌暗我明,要不是位置已经暴露,这球就是在犯傻。 然而,魂球一声令下,林子里竟真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在月光照射下,他们都是蓝发蓝瞳,但要深得多,体型都不算壮,稍矮的男人看着比裘明还瘦,面色冷肃,类似竖瞳的眼神中似有电光。 龙人? 裘明一顿,这可真稀罕,龙人可是出名的不爱外交,一贯缩在他们的雷岛群中,这回居然参加了抓武会。 不过,他也有稍许放松,龙人一族也以正直乃至刻板着名,即使有算计,一旦走出来却是光明正大的决斗。 较高的龙人是位女性,她目光平淡:“你想我们怎么付出代价?” “叽?”魂球以前没遭过这类对手,此时也有片刻懵逼。 叫你们出来还真出来吗?这么实诚? “没反应,”女性龙人拉着旁边的人一同后退,身子一低,“那就先打,我叫雷青,他叫雷辰,请赐教。” 说着,她召出三条电光,分别是一头狼、一朵乌云和一只毛发炸起的狐狸。 三者被召唤出的那刻就颇为默契地交相爆发出铺天盖地的电弧,地面蔓延电网,闪电形同风暴,贯云裂石,一时间,裘明等人眼前尽是刺目的电光,皮肤汗毛耸立,走一步都感觉躯体发麻。 魂球利落跳到一边,刚刚所站的位置已被一道闪电劈碎,他只能在电网中反复横跳,彻底懵逼。 “怎么回事?魂球你说了啥?” 闪电霹雳,马烦居然还没醒,裘明吃力地把他拉向一边,后来实在拉不动,就坏心眼地让其被电弧蹭到一些,顷刻间,马烦双目如铜铃,惊叫一声,后肢踢动就飞了起来。 裘明见机跨坐在马背上,随马烦灵活在空中避过电流,他见那自称雷青的女人的主要攻击对象是魂球,便在心中呼应布灵。 目所能及处,遍地都是流窜的电流,却没有布灵的身影,应当是“隐匿”起来了。 布灵立刻有了回应。 裘明心中一定,又看了一眼被三只三阶御兽围堵的魂球,不禁对他高看一眼,御使马烦朝两个人类所处冲过去。 风声呼啸而过,雷青仰头一瞥头上的飞马,跟雷辰对视一眼。 雷辰登即召出一只白鹤和一只飞虫。白鹤轻盈扇起翅膀,细腻的气流在马烦的右翼流动,致使其血液突然加快,马烦左侧失力,右侧加速,难以遏制地向左边一偏。 风属性的“律动”! “啊!”裘明紧抱马脖子,下半身体在空中扬起,千钧一发之时,他却看到那只翠绿的飞虫凝结出一个光球,目标直指他。 裘明瞳孔一缩。 忽然,布灵身形显现,他用魔力凝结几根极细的针,朝雷青雷辰的后颈射出去。 二打一,怎么想都不划算,最佳策略就是攻击御使。对比御兽没那么强悍的御使便是最为脆弱的关节。 雷青脸色一变,猛地转头,意欲侧身挡在雷辰后面。 马烦睁开流光溢彩的眼睛,瞬间,雷青和雷辰一阵恍惚,只觉眼前、耳内都变了,触感也忽冷忽热,天旋地转,如梦如幻。 但同时,一丝丝电流在雷辰的体表窜过,让他面目扭曲,获得暂时清醒。 他立马召唤出最后一只御兽。 一株尤其庞大的面包树突兀出现在几根针前,刺针在树干上扎破几个洞,崩裂片片木屑。不仅如此,面包树忽然蜷曲树干,不断抖着树体,好似极为痛苦的模样。 布灵用魔力凝成的针并不普通,他参考了骨针桉的攻击方式,通过“灵慧”学习了一部分,既能够具备强贯穿力,又能够在刺入体内后化成入侵的精神力,攻破目标的精神防御。 一声嚎叫袭来,魂球在憋屈之下召出三个魂仆,凭借“强化驭魂”等阶的强度,趁三只御兽分神之际,把那只金黄的狐狸给揍进地里。 这只狐狸太烦了,碰它一下就会短暂麻痹,喜爱亲身抽人的魂球对此颇为不爽。 在御兽被揍翻时,雷青发现布灵又一次不见,该是隐匿起来,以待凝聚针刺。 这招虽然效果很强,但毕竟不是布灵的原生能力,即使他本就极擅微操,仍需要一段时间,不能连续施展。 一击不成,马烦再干扰雷青等人的感官,让他们下次攻击扑空,接着他飞到天上,在密集的电网中谨慎滑翔。 因着御兽受到的超限度精神攻击会反馈给御使,雷辰痛苦地弯下身子,雷青要帮他缓解,顾不上马烦,这让他脱逃顺利。 “咳咳。” 看着雷辰紧皱眉头,把嘴唇咬出血也不吭一声,雷青终于沉默地站起来,扭过头,见到那只邪门的魂之精灵正压着夕晕雷狼和过载乌云打,一招一式皆势若破竹,小小的身子竟显出莫大的威势。 雷青微微动容,望向在天上像只跳蚤的马烦和裘明,朗声道:“你们很强,所以我不再留手。” 裘明听到后,探出头,却发现雷青身上真的在闪烁青光,雷电那般的青光。 “叽。” 魂球刚要继续抽一触手,突然发现黄狼和乌云腾起青光,它们颓靡的气势一转,一举一动间携有雷电,碰得魂球球身发麻,被狼爪子狠狠拍飞。 “叽——” 砸断几棵树,冲势才止住,魂球啥事都没有,就是原本的白毛完全点焦,变得黑乎乎一团,还发卷。瘪着球身发现自己这惨样,魂球气势又盛,掏出最新炼化的尖叫草魂仆,对着黄狼和乌云就是一阵声波攻击。 狼和乌云的动作同时一滞,伏于地面,降低声波的影响。 雷青引动“掌雷”后,瞳孔全然变成竖瞳,她环视一圈,手臂肌肉胀起,吸纳暴动的雷系魔力,对着一侧连续扫射电流。 终于,在越来越多的电流封堵中,布灵的身形显现,刺出几根无形之针,击破几条电丝,突破包围,然而仍有一道道电流紧紧追在他屁股后面。 眼见布灵情况危急,裘明忙让马烦挥动翅膀,急冲向正发射电流的雷青那里。对方浑身青光不减,唯独脱离青光范围的手掌能看出覆盖着鳞片。 裘明眼神一闪。 (生灵种属)龙人 (生灵属性)雷 (生灵特性) 【龙鳞】身体具备可隐藏的龙鳞,龙鳞可以储存大量魔力,提升各项抗性。 【洞察】具有极强的目力,可以洞察魔力流动状态。 【掌雷】性情冷静,同时提高与雷属性的亲和度。 (介绍)以龙为名的人类种群,驱使雷电,其雷电特性强度极高,也带来强烈的副作用,因此生性封闭压抑,族内崇尚神龙种。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八章 失控 奇异的是,就在裘明研究雷青的同时,雷青也转身,把手朝向马烦。 “么儿。” 马烦一个激灵,侧面移动,双目流着幻彩。 下一刻,雷青紧追马烦方向的手掌停住了,她那双遮在青光下方的眼睛也透出一股幻彩,仿佛在白天接收到香甜的梦。 在梦里,他们不再痛苦。 雷辰发觉不对,勉强站直,呼唤道:“青姐。” 就在这时,他脸色一变,眼中又是天旋地转,因着剧烈的眩晕和先前的创伤而有呕吐的冲动。 干扰其感官后,马烦趁机嘴巴一张,从空中吸取五颜六色、不同属性的魔力,在其吻部前聚拢为一个缤纷的光球。马烦顺势将光球对着雷青和雷辰,猛地喷吐,一道匹练就撕破天空,坠向地面。 这来源于他身为天行梦马所特有的“爆发”能力,可以引动多属性的魔力,端是罕见。 雷辰身躯一抖,蓝色的电流再次闪过,脱离马烦的控制,却不期然看见直射而来的匹练,面部失色,身上也漫出青光。 这青光明显暴乱许多,冲得雷青神智一定,待看到雷辰的情况时却神情一变:“雷辰……啊!” 一连串极为刺耳的音波搅动她的耳膜,让她微微发抖。 他们龙人生来抗性就明显高于其他人类,但面对这串攻击居然毫无抵抗之力。 “叽!” 心情暴躁的魂球不能物理接触正被增幅的雷狼和乌云,便拿起老本行,用尖叫草魂仆磨着他们的体力,顺便干扰他们后方的雷青他们。 跟哥斗,你们还没塔弗大老弟耐打呢。 与此同时,早先便减弱存在感隐藏在一边的布灵再次浮现,对着被控的雷青和正冒青光的雷辰再次发出一记针刺。 这两个龙人四面楚歌,陷入绝境。 就在这时,空中的电网颤抖,带着空气微微运动,织网的雷电渐渐弥漫些许青色,如同金枝内部通达青色的血液。 异变惊起。 雷辰身上的光越来越盛,在雷青半担忧半骇然的目光越来越亮,他弯曲树干的猴面包树竟渐渐直立,树体内储存的巨量魔力开始沸腾。 匹练划过、声波掠过、针刺继而刺进膨胀的树体内部,但青光并未熄灭,反而更是强盛。 布灵第一时间感觉不对,响应裘明的呼唤,化成一道流光进入其精神空间。马烦则瞬间掉头拼命往回飞。 雷狼和乌云的动作停止,尽数转头,朝雷青的方向狂奔,魂球没拦着他们,颇为体贴地把地底昏迷的狐狸挖出来,用力撂到那青光的范围中。 静谧的夜里,青光越长越高,最后无声地炸开了。 那里面似乎形成一股旋风,扯着扑扇翅膀的马烦,不让他飞走,紧急之刻,一道紫红色的流光狠狠撞到马烦身上,和他们一齐落向远处的地面。 越坠越快,魂球觉得不行,飞过去要接住他们,坚实的地面却突然塌陷,化为柔软的泥土,吞掉魂球、裘明、马烦和紧随其后的炫石。 青光照在后方,吞掉这地,生长的植被被其湮灭成灰。 …… 地层以下,宣逍一身劲装,黑着脸瞪着裘明、魂球和布灵。 至于马烦,在他拐弯抹角说自己的小心脏快吓没后,裘明把他放回去了。 “不是,真的是他们先打的,还是他们偷袭。”裘明辩解,他这次真的无辜。 宣逍阴阳怪气一笑,明显不信,只道:“你知道抓武会不允许死人死兽的,对不?” 这说得好像都是他的错一样,裘明继续强调自己的清白。 这回就连亮蹭蹭的魂球都站在裘明这边。 宣逍也不管信没信,叹气道:“一会儿我们回去看看,你的终端没通知,人应当没死。” 就是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少零件,少的话还要事后治治。 “咦,”裘明拿出自己的终端,敲了敲,很是诧异,“这都没死啊。” 那青光爆发后威力极强,如果是他,死个十遍都够了。 那些龙人真厉害。 一转眼,裘明发现宣逍狠狠瞪他,咳了下,道了声歉。 宣逍面色一缓:“多亏你在沿途魂系植物中留下的印记,你倒是聪明。”他瞄一眼,就是不用在正途上。 以往在奥瑞金学院,十次爆炸里起码有五次都跟裘明有关,他在宣逍这儿是一点信用也没。 当然这可能是余韵和肖雅那两个家伙带坏的。他的小伙伴以前可是很贴心的,压根没有现在这么一言难尽。 简直就是爆炸职业者,拱火专业户,令人糟心。 过一段时间后,宣逍放出沙土水晶,操纵泥土让开一条道,让炫石驮他们出去。 上升时,裘明感觉到深层的土壤也残留一些温热。待脱出洞穴,他们只见月光洒落,一览无余,不远处躺着叠在一起的一堆人兽,除此外就是一层尚未被风吹开的灰烬。 这处树林就跟魂球的毛一样,光了。 “哇哦。” 正感叹着,裘明被宣逍在背后猛地一拍,痛呼出声,回头瞪他。 宣逍指着那一堆还算完好,但绝对不算是没事的人和御兽,拽着裘明和魂球往那里走。 雷狼趴于最外层,将里层的人和兽护得严实,受伤也最重,身子熟了半边,以至于魂球在催动青绿魂仆治疗时不时咽口水。 这球能力怪,口味更怪,别的魂之精灵都餐风饮露,过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他喝起酒吨吨吨来比宣逍都爽快。若非生个球样,估摸也会是个风流人物。 裘明和宣逍把这叠扒落开,露出其中的芯,雷青雷辰遍体裹着青鳞,大体安然无恙,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无论雷龙人对雷属性多亲和,人类躯体还是对比兽类脆弱很多的,受创后修复也艰难,没事就最好。 在宣逍的灼灼逼视下,裘明把雷辰摊平,仰着放在扫开灰的土上,供魂球治疗。 说来也挺惭愧,他们一大帮子人,具有快速治疗能力的反而是这只凡事先刚的球。先知赠予他的那个魂仆的“治愈”能力虽说只是最普通的等阶,效果却立竿见影,很实用。 经过一段时间,雷青和雷辰都慢慢醒转。 最先醒来的是看着更虚弱的雷辰,在近处一瞧,裘明才发现哪怕经过治疗,他依旧脸色苍白,比他瘦比他虚,一副马上要死了的样子。 他久违良心萌发,主动问候,雷辰却没回应,仔细端详身边的雷青以及手中的飞虫,这才道了声谢。 宣逍很实诚:“太客气了,小明把你们整个半死,要是我肯定会揍人。” 裘明作势扬起秃得发光的魂球,到底因其手感嫩滑,没舍得扔出去。 “我失控过,”雷辰看向裘明,表示自己没有撒谎,“有受到刺激的原因,但主要在我自己。” “雷辰。”雷青蓦地开口,雷辰愣住,而后缓缓点头。 他们站起身来,恢复速度意外得快,雷辰唤出缩在地底的猴面包树,后者半侧树干被炸破,像是个破袋子的一边,一晃一晃。 雷青令过载乌云飘在猴面包树上方,乌云点起电火花,立马就有条条细长的电丝连接其和猴面包树。魔力似乎因此举动汇聚过来,乌云和猴面包树亮起雷光,光芒之中,猴面包树破损的树干竟开始缓缓恢复。 看着御兽开始恢复,雷青平淡地说:“愿赌服输,我们会放弃这次比赛。” 说着,她手心朝上,终端飘于上方,就要行动,雷辰亦是如此。 “等等。”裘明叫住她。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九章 组队吧 雷青和雷辰停下动作,看向裘明,只听他问着先前打斗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雷青一副不太理解的样子,“我们不是敌人吗?当然要打。” 裘明扶着头,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就成敌人了?” 不是敌人……雷青扫视四周,由于刚才的雷团,树木全被蒸干,空空荡荡没有人影,突然明白:“你想结盟?” 裘明点头。 雷青和雷辰相互对视,再次认真打量裘明、魂球和布灵后,缓缓点头。 “你们很强,”他们的目光渐渐移向魂球身上,“也很好看,如果有毛的话,就像蒲公英一样。” 闻言,魂球一呆,忽然炸了,一蹦一蹦,气急败坏地叽叫。 谁害的,这是谁害的!哥原来那身短毛可是特意打理过的! 玩电和玩火的一样讨厌! 说完,雷青转头,看向宣逍,问裘明:“这位是?” 裘明不假思索:“我妈。” “嗯?” 宣逍一把捂住裘明的嘴,边使劲掰边笑着:“我叫宣逍,多指教啊。”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两个雷龙人虽然在本次战斗中失利,但还是很强的,只是面对魂球吃亏了而已。多正常,他也打不过魂球,他和周磊加一块也打不过魂球。 小明好多的话都不能信,唯独这点是可信的:这只魂之精灵绝对是变异了,变异得令人发指。 输一次而已,这都不是事。 雷青却是一副听说过宣逍的表情,眼神一动,微微点头:“宣家的三少爷,你好。”和她不同,雷辰一直苍白着脸,脑子好像还没从虚弱中恢复,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雷青一直关注着他的表现,便小声提一嘴:“雷鸣叔讲过的,塔兰熊人。” “哦,”雷辰恍然大悟,略有激动回复,“就是女儿被兄弟娶了的那个族长……” 宣逍猛地咳嗽,要把肺给咳出来的样子。 “啊,不好意思,”雷辰重退回去,摸自己的头,“第一次见到故事中的人物,所以有些兴奋。” 怎么把他们说的像是古人……宣逍眼一瞪,却见到对方比裘明还瘦的身材时,眼神缓和,没多计较。 一是雷辰说的准确,他那该说爷爷还是该说太姥爷的确实是个奇葩,二是他认为自己没必要刁难这么个瘦弱的家伙。 就连裘明病好后也长了点肉,这个龙人虽然高一点,但瘦得厉害,俨然是根铁丝,还是根通电的铁丝。 无论是龙人眼中的宣家,还是宣家眼中的龙人都是可信的,于是双方各退一步,最终达成共识,同意结盟,不过裘明这一方也没吃什么亏。 两个龙人早打探过周边环境,这也是他们迅速分辨裘明所在位置的原因,他们发现这个方向和海拔的生态一般都是常见的森林树木,不仅如此,半个塔兰都缺乏雷属性,不便于他们建屋子。裘明亦是如此,魂属性树材稀疏,多是一些灌木。 最后,只有土属性的宣逍在塔兰有契合的生态,但那是在地下,距离很远,赶过去要费不少精力。 裘明本人打算划水,倒是无所谓的,他比较在意龙人们的意见。 孰不知雷辰和雷青在此后都直勾勾盯着魂球,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球身上,看得魂球无能狂怒生闷气。 雷青最后回神:“我们没意见,地下也好,比较安静。”她顿了顿,声音一如平常:“你这只,呃,白球是在哪契约的?” 裘明有种错觉,这女人的语气含有些许激动。 他刚要开口,却听头顶的魂球不屑地哼了声,身体晃动时,光亮也如同水波般荡漾,尤其晃眼。 裘明找了好几个理由才糊弄过去,在通过终端结盟后,临行前,两个龙人却打算停留一段时间。 “在速度方面我们还是有自信的,”雷青安抚地拍雷辰的肩,“我们还要处理点私事。” 他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在那些被啃食过的树木上停留,这时裘明才注意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袭击我们的太阴国小娘们。”这是雷青的回答。 裘明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才一言不合就攻击我们?” 冥灵和太阴东西相邻,部分御兽是共通的,魂属性也是暗属性的衍生属性,确实有可能在太阴原人中出现,这是把他认成太阴国的人了。 雷青大体同意:“不仅如此,就算你们不是,也多半是敌人,我们之前没有组队的想法。”她又看了看魂球和宣逍,重回沉默。 裘明不太放心,毕竟是刚到手的队友,他问道:“你们状态还好吧?” 虽然两个龙人本体受伤不重,但御兽并非如此,那颗猴面包树可近乎被炸成两半。 雷青道:“大致恢复好了。” 说着,她手一挥,召出一道雷光,赫然是那只被魂球抽得最狠的狐狸。 (御兽种属)乍雷电狐 (御兽属性)雷 (御兽能力) 【静电身躯】提高雷系魔力的储蓄量,在运转魔力时可以使接触者麻痹。 【驭雷】 【爆发】将魔力集中于一点,进行集束攻击。 (介绍)静电尾狐优化血脉后的形态,能力在继承原有基础上大幅提高,速度极快,体态灵活。 这只狐狸通体金黄,毛发如刺,像一团伸缩不定的雷电。 它最擅长的速度被魂球完克,又因为不断的麻痹干扰让魂球暴躁,所以被打得最惨,直至最后都没醒过来,还被魂球给扔到青光的中心处,伤势可见一斑。 然而罪魁祸首却友善亲切地跟狐狸打了个招呼。 狐狸一抖,嗖嗖跑到御使脚边,缩成一团,只留出一条尾巴。 “咳,”雷青有些尴尬,示意道,“你们看,这孩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对吧?” 宣逍和裘明点头称是。 确认新得的队友无恙,他们便事先约好在地下森林的石湖见面,结伴离开。 披着月光走了一段距离,裘明突然出声:“晚上了,休息一会儿吧。” 于是他不动了,赖在原地,抱着魂球和布灵,在一棵抱树旁躺下。 宣逍无奈道:“你在前两关没睡够?” 一般来说,人类的食量和净化能力相较御兽差很多,在前两关的作用很有限,在其中都是休息的。 裘明一边给嚣张的魂球按摩,一边幽幽道:“那是你们。” 他可是将近吃掉了食路的十分之一,他自己都难以理解自己是怎么吃掉的,而且还没胖。第二关的话,要不是不能说,他恨不得拼力嘲讽一通魂球和布灵,还有马烦,身为御兽,居然比他这个人类还不如。 哪怕他都做到这样了,还是因为御兽太强而家庭地位堪忧,简直人间惨剧。 这只球是没克星吗?他不信。 “那你换什么地方,直接原地休息不就得了?”宣逍翻白眼。 “你不懂,”裘明瞥魂球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刚把人家揍成那样子,还和人家组队,我说出去都脸红。” 就连布灵也缩着不愿冒头,唯独这球不知道尴尬,还跟被自己痛扁一顿的对手打招呼。 说到这,裘明突然一皱眉:“诶,宣小脑,你说那两人可信吗?” 即便用终端组队了,但只要队友“出什么事”,这队也不是不可以解除的。 宣逍走到另一颗树旁边,召唤出炫石和沙土水晶,令其藏进土里看守,自己则靠在树上,缓缓说:“你就别犯疑心病了,雷岛还是值得信任的……” 一阵轻风经过,似有夜来香,舒缓了人的心神,这片森林没有啃咬的痕迹,很宁静。 裘明眼珠一偏,宣逍倚在树边,已然睡着了。 这家伙,跑的时候比谁都兴冲冲的,睡觉也比谁都快。 他只见夜黑风高夜,突地恶从胆边生,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如黑夜恶魔一般悄悄踱过去。 但裘明停住了。 他看到宣逍皱着眉,抱着腿,睡在阴影里,就停住了。 宣小脑又在瞒他什么事情?这人知不知道他的睡姿能把什么心思都暴露出来? 本想算账的,连着那守门人员的账一起……裘明叹口气,和飞在旁边、还醒着的布灵对看一下,认命地运起魔力,将比较干净的叶子收在一处,盖在宣逍身上。 明天他若问起来,就说这里的叶子不够扎人,没把他扎醒,真令人遗憾。 至于炫石他们……裘明警告般无声跺地,震得地底有什么东西在连连点头。 做完这些,他回到远处,魂球跟团鼻涕似地粘在树上,睡姿一言难尽。 把魂球揭下来,裘明半靠着树,抱着魂球和布灵,静静地望着月亮。 宣逍的睡姿让他想到了五岁之前。 他记事很早,似乎刚生下来就有了记忆,和常人很是不同,但他也淡忘很多,只残留部分印象。 五岁之前的宣逍可比现在弱多了,那时是裘明护着他,身体还健康的裘明。而宣逍当时的睡姿就如同现在这样。 后来,在裘明和宣逍分别落入空间裂缝后,什么都变了。 谁能预料未来会发生那么多事? 在学院时,除余韵外,肖雅和宣逍从不会对他提起自己的身世,但最后只有宣逍觉得自己瞒得很好。 至于苏昊那渣滓,他和肖雅一样是中途转学进来的,裘明只知道他谋算针对宣逍,却不了解他的身世,怕是也不简单。 细细一盘,这些事都太巧了,巧得像被人故意安排的,但他们都刻意避免谈及这些问题。 有些事情说出来后,性质就变了。 他们又能继续这样单纯多久呢? 裘明望着望着,也睡着了。 明天白天还有事要忙呢,现在就先休息吧。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章 第四天 第四天白天。 一个蓝色的身影在林中匆匆而行,每逢一处转角便停下寻找什么,在看到某个十分隐秘的标记时便再次调头,在林中无声疾驰。 随着地点变幻,终于,那些蒙有淡淡阴影的标记慢慢消散,不再有残留,显然是被人故意清除。 戴维斯的脚步顿住,略有谨慎环视周围。 他已经在这片森林搜寻一天。 每个选手在度过“净衣”关卡时都会来到位于塔兰山腰处的一般森林生态中,所以他这几天也曾和不少人碰过面,发生冲突时也一一清理了。 对获胜这件事,他并没兴趣,与之相比,他更好奇同来自于锐澜的那两人计划做什么。在锐澜那片叶状大陆,亲和光系的植人和亲和暗系的狼人关系微妙而紧密,鲛人和翼人反而有被其隐隐排斥的倾向。 要是换作其他鲛人还真不一定对此有兴趣,但戴维斯不一样,他觉得鲛人族不可能永远置于事外,一直很关注这方面的事件。 他到达广陆,一方面是因为族内聚会,二是因为抓武会,三便是由于听闻植人和狼人部落有动作,故而追踪前来。 只是,要横穿这片森林不难,以他御兽的脚程,最多半天就能出去,然而一旦要在森林中转圈,时间就很不够了。 加之他追踪的目标似乎都很警惕的样子…… 戴维斯心中仔细计算树木间的排列,这两天的观察让他洞察到塔兰的树木根部土壤有明显的翻动痕迹,显然是人为移动过。这些树木并非完全打乱排列,就如同迷宫般设置了多条道路。 依照记忆总结规律,戴维斯得以在失去标记时推测对方可能的前进习惯,不断尝试路径。 终于,日上三竿时,戴维斯又一次走近一处阳光艰难挤入的树林,他脚步落下,前景突变。 没有阳光进入,也算不上昏暗,就像是跟地面只有一土层之隔的地底。 但戴维斯知道这里不是地底,而是载物之土构造的空间。 与此同时,他附近的地面忽然开始蔓延起一种夹杂灰黄的碧绿,这黄绿迅速扩散,仿若要吃掉他的下肢。 戴维斯当机立断跳起来,身边水流环绕,赫然召出汲水龙鱼。 龙鱼生于身侧的鱼翅一扇,就地飞了起来,和那些贴在地面的苔藓保持一定距离。 “叠地钱?”戴维斯轻言,他以学者为发展方向,自然听说过这种在锐澜很稀有的植物。因为植株极为稀少,哪怕是以他在族中的地位也拿不到一株来实验。 不过,植人和植物更亲近,能拿到倒是不奇怪。 而且,这类聚生性的生灵契约的难度很高,如果不付出多个契约位置的代价,那就只有凭借高精神力压制它们,从而契约了。 这也意味着,植人族的天骄就在这里,这个地方就藏着他们。 戴维斯微微一笑,请汲水龙鱼对地面的苔藓喷出一道道水流。透明的水流在遭遇那些黄绿的地钱时,顷刻化为较淡的黄绿,就如同把地钱的颜色给吸进水里一般。 “稀释”! 地钱苔藓无声无息化进水中,一点不留。 水体还在增加,盖过空间中的房顶,往外散开,渗进每个缝隙,水面伸出条条水绳,不断挥舞,试图捕捉什么。 比起火和雷这类反应激烈的属性,水和土这种属性虽生效更缓慢,但酝酿到一定时间就会产生远强于前类的效果。 也正因此,对手们也不会给他们酝酿的机会。 空气中的香味突然浓郁。 说是突然,是因为戴维斯原本以为那是塔兰森林遍布的草木气息,结果却不是。 不顾汲水龙鱼的抵抗,香味似乎有了生命,使劲往龙鱼的体表窜,挤入其体内,瞬间,龙鱼开始追着自己尾巴转圈,戴维斯脚下开始晃动,就像地震那样。 戴维斯尝试和龙鱼沟通,但龙鱼就像眼前出现什么美妙无比的东西,令其拒绝沟通,只管追求。 下一刻,一道寒光自空中闪过,戴维斯眼睛一眯,用力一跺,往后翻个跟斗,避过这一击。 尽头处,寒光消泯于黑暗。 不等来袭者接着行动,戴维斯魔力灌注喉咙,声音回荡四方:“莫斯,米尔,好久不见。” 那于黑暗悄然淬锋的寒光一顿,消失无踪。 香气渐淡,发狂转动的汲水龙鱼恢复正常,就像被抑制了活力那样,怏怏的,把戴维斯送回泥洼的地面就主动回归精神空间。 戴维斯仰望高地。 这片空间不大,高地只将将处于不被水碰触的地方,在那里,一片纯粹由地钱组成的空中板块浮现,像河流那般流下,载着一个植人和一个狼人。 狼人敏捷跃出,那植人却皱眉看着被水打湿的地面。 叠地钱便猛然扩散,冲刷地面,经过之处皆吸收水分,不一会儿就将地面的土壤水分控制得恰到好处。 见状,戴维斯心知肚明,耸了下肩。 植人这才落地,他生得一副典型的植人样貌,黑发黑眼,线条柔和,身体略瘦,只是眼角下垂,唇角上扬,要不是目光冷淡得紧,本应天生一副笑相。 早先落地的狼人也显出典型的狼人样貌,但鼻梁很高,耳朵尤其尖利,就像把两把剃刀安在脑袋两旁,体格健壮。 也是女性狼人米尔最先开口:“你不该来这。” 莫斯站在米尔同侧,不发一言。 “可我已经来了。”戴维斯对着表情变也不变的两位微笑。 莫斯看他:“淘汰就行。”说着,他开始催动地面的叠地钱,它们刚吸收大量的水分,刚分生大量的个体。 戴维斯丝毫不慌,只见那些所有叠地钱忽然迸裂,溅开,让莫斯难以操控。 莫斯看向戴维斯,只见他行了个礼道: “有来有往。我固然打不过你们两位,但让你们付出些代价还是做得到的……我对二位并无恶意。 “如果可以,我很愿意同两位一起组队参加。” 闻言,莫斯和米尔有所忌惮地对视一眼,同意了。 他们和戴维斯一样,不热衷获胜,只是希望能够多了解其他大陆选手的能力。至于组队,戴维斯这人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别是那个疯婆子,一切好说。 …… 在从山腰向下行进时,不免会觉得气温更高,也更潮湿。 在整个广陆偏东区域的上空,分布着经年不散的狂暴气流,这些气流将魔力撕碎,即使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生灵也难以生存。塔兰山脉东侧往上海拔九千米左右便深入这些气流,那里环境荒寂,唯有最具固着性质的冰系魔力留存,终成一片雪原。 山脉西侧偏阴,雪线相比东侧要低得多,无论如何,越向下,受到那些狂乱气流影响越小,气温一般也更高。 一夜好眠,裘明和宣逍便再次赶路,沿山脉向下。 裘明骑着马烦,宣逍脚踩炫石,在空中滑翔,不时和一团蒸发的云雾碰面,脸庞微微湿润。 一般森林向下,是以水属性为主的湿润森林。 这里有好几处广大的湖泊,雾气在周遭飘散,翠葛挂在山势低处,如同闺房的卷帘,他们也见到好多熟悉的生灵,比如那些爆浆的雾柚,那些芦苇,那些水草、木蝶和空鱼。 飞行久了,裘明难免有些困意,伏在马背上,表面闲着给魂球按摩,实则变着花样撸球。 就在这时,马烦兀地惊叫,马身一掀,差点没把裘明和魂球震掉。 “咕?”布灵问发生什么。 “那里,”马烦用魔力标一个点,正对一座大湖中央,“有人在瞄准我们。” 说着,他振翅一偏,躲过一道闪着金光的锋芒。 锋芒斩于云雾上,将之千刀万剐。 “嗷!”旁边的宣逍被打中,跌了下去。 在空中,他的探查能力明显逊于魂属性的马烦他们,毕竟他是土属性的御使。 炫石晕乎乎转个圈,急忙跟上。 马烦在众人指示中同样飞速掠过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一章 重逢 唰、唰、唰、唰。 一道道金芒不断破空而来,马烦敏捷避过,倒是把背上的裘明和魂球折腾得够呛,想吐又不敢吐。 咚的一声,马烦率先降落,对坠落的宣逍喷吐一条幻彩绸带,轻柔接住他,任其落于后赶来的炫石上。 布灵姗姗来迟,他自己飘过来,速度比不过马烦。 湖中央没有陆地,但水面却仿若凝固了,承载马烦他们的重量亦不崩塌。 有东西在操纵水流,应该不是野外的东西,这种有序的操作显然是别人指挥。 出于小心,马烦飞起来,控制一定距离,但没和那锐气的发射者相距太远,以至于被对方溜风筝。 “不太对,现在太安静了。”裘明对飞来的宣逍说道。 宣逍正气愤,决定召出沙土水晶,驱动土壤,起码把半个湖埋了。 然而,他刚召唤出沙土水晶,还没开始做,一声“噫”在湖面响起。 这“噫”应是人无意叫出,却仿若水织成的丝绢,直裹到人心口去,轻轻拂着、抚着、摸着,柔弱无力,却让人热血一涌。 宣逍仿若受到了惊吓,瞬间飞到裘明身后,把自己缩起来。 他加上炫石,一共那么大个头,在一米五的马烦身后,属实有些滑稽。 裘明、魂球和布灵发愣,听见哗啦水声,望着水面升起一高二低三个人影。 其中两个是身着铠甲的矮人,一人正捏着另一人的耳朵,对裘明他们道歉。被捏住耳朵的矮人还在嘟囔有敌人为什么不打,又被前者抽个巴掌。 最后一人,是余韵。 她刚脱出水面,变化得还不完全,赤裸的双足还残留着鱼尾的浅蓝色,正慢慢消退,显出珍珠一样的嫩白。她的神色怔怔的,望着裘明三个,就仿佛在做梦,抑或刚从梦中醒来。 双方凝望,不知过多长时光。 直到裘明嘴角一抽,眼睛一眯,抱怨:“余韵你死哪去了?” 余韵表情突变,瞬间换上嚣张跋扈的面孔:“老娘去哪干你这死小屁孩屁事?” “我呸,去南边找不到你,你是不是怕了!” “老娘会怕你这一米五?” 裘明的小脸透红,气得跳脚,把马烦带得一晃一晃:“我一米六!” “哦~一米六——”余韵不知从哪拿出一瓶饮料,插进吸管,细长的脖颈一动,众目睽睽中喝起来。 饮料黑白交加,顶层白沫,底层放块猫头饼干,吸管像个火柴人。 “三个憨憨”! 裘明指着饮料大喊:“果然是你!” 咕噜噜,余韵把喝了饮料大半,就在两个矮人直勾勾的目光中停下,抹一把唇边的白沫,把饮料收起来,重拿出两瓶新的,递给他们。 金亢五和金姆拿到饮料,果断打开,开始牛饮。 布灵最先察觉到不对,细声细气地问:“余韵姐姐,这些饮料哪来的?” 很细心嘛……余韵赞许地看了布灵一眼,又对着裘明叹气,才用一根手指勾着发尖回答:“当然是从外边带来的。” “嗯?你犯规?”裘明反应特别激烈。 这话说得宣逍身躯一震,再害怕也探出头来,抓武会举办的公平性由熊人族保证,而伽格是他的亲人,他对此很上心。 不料余韵却好似对此早有预感,恰好向宣逍抛了个媚眼,把宣逍吓得赶着炫石后退。 “没意思,”余韵嘴角一边上扬,答复裘明的问题,“我也不算犯规啊,这些饮料又没有什么特别疗效,就是喝着有种‘憨’甜而已。” 这时,水面激起一圈水纹,一个鱼头从中顶出:“大小姐?” “啊,没事,几个熟人,”余韵半蹲,轻点跃沫飞鱼的头,瞥一眼裘明,“还有几个憨憨~” 裘明忍无可忍,一副要上去干架的样子,叫道:“魂球?” 无球回应。 裘明往身边一捞,空的,他又喊了声魂球,还是没回应,他萌发一个想法,突然扭过头,朝对面看去。 一只白球正伸出两只触手捧着饮料瓶,美滋滋喝着,他心情好,就连身体也布灵布灵发光,甚是耀眼。 余韵笑眯眯地按魂球的头,魂球也没有反抗。 两个矮人安静欣赏这一幕,嘴里念叨:“美人!美球!”这让魂球不停瞪他们。 叛徒!裘明难以置信。 魂球懒得理,任由裘明在精神传念中催,却一点不急。 此时,呆在后面的宣逍鼓起勇气,在余韵戏谑的眼光下硬着头皮提议:“小明,我们先走吧。” 真打也打不起来,余韵跟他们关系很近,而且现在魂球会不会帮他们还不一定呢。不如早点走,去地下建房。看余韵这样子,队伍估计早就组好了,地点也选定,他们已经落后了。 当然,宣逍也有小心思,就是赶紧逃离女魔头的魔爪。 裘明心道有理,以布灵为人质,在魂球的鄙视中把他叫回来。 他们重整待发,骑上马,踩着炫石,立刻就要走。然而,就在他们要离开湖泊时,水面翻涌,掀起层层浪花,阻挡他们的前路。 他们回头,发现余韵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老娘让你们走了吗?” “你想干什么?宣逍送你了。”裘明机智地怼她。 余韵被成功堵住,翻个白眼,缓缓道:“老娘才不稀罕这种毛头小子呢。” “噫~” 一道水花封住裘明的嘴。 余韵好像什么也没干,继续笑道:“对了,最近南部传出一些风声……” 裘明瞳孔突然瞪大,脚内侧轻轻碰到马烦。 “……说是鲛人少族长深藏不露,原来早已拿下粗壮粗黑两兄弟…… “哦,他们还说什么,原来少族长好这一口啊……” 余韵笑得像一朵花:“裘明,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等她说完,那匹灰色飞马浑身刺出数十丈光芒,浑身流光溢彩,撞出音爆声,在水幕中砸出一个深坑,瞬间消失。 只剩下宣逍同他们眼对眼。 “……”宣逍肝胆俱裂,没想到裘明这么不仗义。 他身旁珠光宝气,数十颗沙土水晶尽数闪耀,亦步亦趋飞出,赶紧溜了。 水面上,金亢五见水幕缓缓垂落,吭哧吭哧走到余韵前面:“我们要去追他们吗?” 金姆拉住他。 余韵没有回复,在清澈地湖上出神站着,金亢五还想出声,又被金姆拦住。 到最后,以他们的视角看去,只看见余韵正微扬脖子,嘴角含笑,遥望远方,眼神波动,依稀间,似乎有轻轻地念了一句: “病好了啊……” …… 惊慌之下,裘明和马烦跑路速度极快,饶是如此,他们穿过低处的炙热森林,抵达地下洞口时,日头也不早了,接近傍晚。 宣逍被甩在马烦屁股后面,在洞口终于追上。他口头抱怨抱怨,就领着裘明他们进入隐蔽的洞口。 迎面是一团黑,宣逍再次把沙土水晶召唤出来照明,才能看清前路。 但不时有一块块宝石在石壁中凸出来,照明一小块区域,越向前走,光亮越多,最终竟形成一块一片由若干宝石鳞次栉比排列出的光湖。光湖之上,各色宝石种出形态不同的柱石,仿若森林。 裘明和布灵探过来,探过去,十分新奇。 这些宝石中偶尔会出现受魔力觉醒而成的生灵,一般是土萤石和与其共生的托耀岩,它们光芒都很柔和,粗粗起到在黑暗照明的作用。 地下的空气既不沉闷也不污浊,可能是因为这些光芒“养土”的原因。 一面领着裘明他们,宣逍一边解释道:“塔兰地下森林中的宝石种类没漠央那里丰富,一般只能觉醒出育养土质的土萤石之类的,利于森林生长,但仅止于此。” 裘明道:“你的御兽也是在这里契约的?” “除了沙漠玫瑰。”宣逍半点头,挥手放出土萤石等一干御兽,它们晃荡着,飘飞着,像是飞进喜爱花丛的萤火虫,像回了家一样。 家……裘明看着他们,眼神一沉。 “嗯?”正走着,宣逍一停,把头扭向一边,带领裘明他们朝那边加速。 地下森林很大,过许久,他们方才瞅到远处那两丝电光,宣逍便让炫石托住他们飞去,到了后跳下炫石。 修养中补充魔力的雷青和雷辰也很早就看见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的速度真的很快,就是不知比裘明他们早多长时间。 “建房子吧。”雷青示意他们看向一个被边缘被点焦的坑。 裘明抱着好奇宝宝样的魂球和布灵,自觉退后一步。 雷和魂属性的树材缺乏,那么土属性的宣逍就是绝对的建房主力。 宣逍也明白,当仁不让承担主要工程,但当他看见那坑时,嘴角一抽:“这坑不行。”他转过身,撸起袖子,示意从头再来。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二章 狭路相逢 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穿透天顶的罡风,柔柔地洒在土里。 “你太慢了。” 一个体型精壮、皮肤微黑、面部深刻的狼人拂弄自己手臂浮现的灰毛,语气平淡。 伴着话音,她伸长的利爪和体表的毛发正悄然隐没,肤色不白却透着一股阴郁。即便如此,她身上的汗毛和头发也很乱,看得出未经过打理。一滴滴血从她手指流下,血是凉的,并不是她的血,而是被她偷袭的别人御兽的血。 现在,她习惯性地藏在树荫下,用一双竖瞳打量四周。 站在她旁边的男性没有她那么硬的五官,发色透着深蓝,嘴角一撇,伸个懒腰,吊儿郎当地笑:“那没办法啊,谁让这熊人族垃圾,专门为难我这种天才,设计的都什么关卡。” 除二人外还有一女性,身材高挑,和狼人女子一般高,容貌妖冶,长着一双狐狸眼睛,眼尾处带着紫色的浓深眼影,她看着男子,目不转睛。 墨利亚在行动时极为冷静,只道:“你若真天才,再怎么刁难的关卡也能简单闯过,要知道我可等了你几天。” 方易明只嗤笑一声。 三人在丛林中隐秘赶路,兜着圈子。 方易明对此不满,领头的墨利亚却不在意他的意见,一个劲往前走,他们接连淘汰人数或多或少的几组后,差不多转过半圈,终于遭到还算顽强的抵抗。 噗哧一声,一个冷白的皮囊被利刃般的枝叶切成两半,蠕动着在乍起的狂风中翻飞,挣扎落到墨利亚的身边。 “偷袭失败了呢,”方易明站着旁观,立马奚落道,“你也越活越回去了。” 墨利亚还是没在意他,盯着对面并不高的个子,身体一震,竟游出一道虚影。这虚影看着单薄,纸一样的厚度,却从中撕开血盆大口,往下潺潺流着涎水。 饿死鬼! 泛运见女子那标志性的面容,还有那特征鲜明的御兽,立刻惊呼:“太阴国!”瞬间,他稍显犹豫的神色立刻坚定,深呼气后堵在路中间。 他这副模样反倒激起方易明的兴趣,他冲泛运喊道:“你知道我们,还不怕吗!” “怕!”泛运回答得中气十足,但他尚未来得及说出下一句,墨利亚一声令下,饿死鬼和画皮顿时向前突击,二者皆像张大嘴,或者是个豁口,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还没触及泛运,俨然一个要把他连同土皮给咽下的架势。 泛运头皮发麻,不禁后退一步,但想到后面的人,又不得不强振旗鼓,指示扎根的霸棕对准两片巨口,又召出一株飘浮的、形态奇异的植物。 轰! 霸棕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携千钧之力刺向饿死鬼和画皮,一时建功,把那画皮死死钉在树上,画皮挣扎,徒然发出兹兹样绢帛撕裂的声音,并无血液流出。 “废物。” 冷酷地嘲讽完自己的御兽,墨利亚仍然面色无波无澜,观察霸棕和没被其命中的饿死鬼。 虚影鬼魂张开巨口,行进间不停吞掉沿线的土壤、植被、动物、空气乃至光,但它并没吃掉霸棕发射的叶子,兴许是觉得不好吃,兴许是狡猾,觉得吃下去会出事。 泛运心道可惜,这饿死鬼哪怕吃掉一片叶子,他就能拼着大量消耗帮霸棕在其体内通过“自我再生”长出一颗新植株来,那时候念这饿死鬼再怎么棘手也构不成威胁了。 他背着光,悄然更换位置,在密林的阴翳里握住那颗飘浮的植物,猛地一挥。 一条流光被甩向淡然前进的墨利亚的方向,正好被她撞见,墨利亚冷冷一躲,避过那流光。 “哎呦!”走在她后面的方易明却吃了一惊,踉跄向旁边倒,恰好撞到赶路的狐狸眼女子身上,将她带得一歪,和流光对上。 墨利亚觉得不对,回头望去,注意一时分散。 熟料那流光竟一分为二,裂开时一道向墨利亚打去,另一道紧接着第一道打去,两道半边流光相遇,速度提了不止一成,倏忽砸到墨利亚身上。 “嗯!”墨利亚闷哼一声,身躯僵硬,脖颈转出嚓嚓声,难以移动。 这是,塑料花? 就在这时,趁着墨利亚被制,方易明和那女子推拽在一处,不能支援时,泛运激动大吼:“霸棕!” 霸棕闻声而动,气势大涨,附近的植物极快地枯萎,霸棕本体却越发碧绿,它将树叶以极高的速度旋转着攒射,把饿死鬼的巨口打得后退,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痕,又扎破挡路的植物,直冲墨利亚而来。 墨利亚终于动了。 她大吼一声,像极了野兽,主动将手伸向熹光之中,运转着魔力,将那一簇簇的光亮攫取来,眼中血丝却越来越多,终于,她毛发厚实盖住体表,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凭空荡漾,霸棕的枝叶在圈纹里仿若刺入水中,遭遇巨大的阻力,却顽强地继续前进。在砰的一声中,庞大的烟尘被从地面撅起,泛运急促喘气,坐倒在地,着急回视,心焦不已。 太夸张了,竟然凭借人类之身,在被塑料化后拖住霸棕的攻击那么久,狂化后对体魄的增强更是到离谱的程度。这些狼人是怪物吗? 他撑起自己,勉力站直,催动塑料花,对着烟尘中的黑影一通刷,趁你病要你命,实在是不含糊。 借着御兽的反馈,他能感觉到每次挥出的流光都像鞭子一样打到实处,然而对方就是不曾倒下。 泛运咬牙,看着光秃秃的霸棕,以及缓过来后慢慢前行的巨口,打算下令,让霸棕再次“剥夺”周围的生机,以加速恢复。 突然,他定住了。 眼前的线条模糊了,像是墨滴入水里那样散开,交融在一起,让他完全看不清楚前方的状况,他试图动弹,却倏地觉得有无尽的倦意,关节好似生锈的发条,动也不动,即使心急如焚,却毫不动弹,不知过多久,就连这焦急也同墨水般淡了。 那么拼干什么? 有什么用呢? 好累、好累…… 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他面前放大,就像闭上眼睛后,眼皮遮挡一切光线那般的感觉。但他分明没有闭眼,视野边缘暖融融的,有光线的感觉…… 对,他没有闭…… “砰!” 泛运的瞳孔猛然睁大,一下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满身血痕的狼人紧绷着脸,粗壮的拳头直捅进他的内脏。 “唔!” 泛运头颅微扬,口水溅开,感觉五脏六腑移位,被墨利亚轰得一路砸断多棵树木,嵌进路后面的泥里。 “哈……哈……”他不能合拢嘴巴,口水顺着满是土灰的脸庞流下,艰难爬起,不甘地望着伤势恢复极快的狼人。 这就是差距吗?居然大到能凭借肉身抵挡他御兽的程度…… 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吗? 可他们是太阴国的,他还想见到更多的人…… 墨利亚才不管泛运状态有多么不堪,眼神有多么不情愿,她摘下自己手腕上被划出一道痕迹的荆棘花环,将之抛在地上,再次爆冲而去,一拳拳打在泛运稍显羸弱的身体上。 砰、砰、砰、砰! “啊!”泛运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紧接着就被一巴掌拍落地面,陷进泥里。 方易明幽灵一般走在后面,但距离他们挺远,满是嘲讽:“呦,你怎么把自己搞那么惨啊,看你这伤的诶,要不要小爷帮你啊!” 墨利亚击打的势头一顿,冷漠回头,机械般平静回应:“不必。”她再次抬起拳头。 “呃!”泛运吐出一口血,狠狠瞪着墨利亚,蓦地抱住头向后一滚。 眼见目标滑溜得要逃跑,墨利亚欲趁势追击,却脚步一滞,她低头,却见脚边被一圈泥水锢住,动也不动,便抬拳,拳上萦绕深沉的暗系魔力,对着泥水绕出的圈一砸。 水尽是溅开,但一圈泥环仍在,坚韧地套在墨利亚的腿上。 “土系类束缚。”墨利亚环视周遭,眉头一皱,最后定睛看向泛运护卫的那条路的方向。她没有大意,睁开泥环向后一个大跳,却见那被饿死鬼消磨中正要枯萎的霸棕突然碧光大放。 墨利亚警戒地落地,却不似触地时软硬适中的感觉,而是有些踩空,仿若土层和土层中有很大的缝隙。 土层在被触碰后显露原貌,褪去灰扑扑的颜色,魔力波动剧烈,竟是那霸棕被掩埋的枝叶! 霸棕发射后的枝叶不是再没用了,而是被那不知何时出来的土属性御兽给悄悄埋了! 但墨利亚先前被夹击,没注意到这点。 地面,巨大的叶子活了一般晃动,霸棕也在晃动树枝,在饿死鬼的盘剥下,它沐浴在七月的阳光中,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回复魔力,与此同时,其周围的植被更加干枯,就连饿死鬼形成的巨口也被影响。它一摇一摆,好像是对墨利亚上当的嘲笑。 温度逐渐升高,方易明眯眼看着那叶子,其边缘发红,微微发焦,这说明它在“掠夺”时有重点,以火系魔力为主,至于原因嘛……方易明又看向墨利亚,上下打量她被塑料化的身体,心道原因也很明显啊。他便嘴角一勾,刻意大声喊:“要帮忙吗?”同时往后退着。 “不需要。”即使看着身处危机之中,墨利亚依旧神色平静,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手一招,笼罩霸棕的饿死鬼突然飞回墨利亚身边,拼命“吞噬”那些燥乱的魔力,可火系魔力势头已成,这样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泥环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它逐渐升高,形成一座覆盖饿死鬼和墨利亚的一层层土牢。 墨利亚紧接着的动作被打断了,她有所感觉地俯视远处的荆棘花环,计算相隔的距离,却见方易明该死地走到那里,捡起花环,对着吹一口气。 墨利亚瞳孔一缩,面目狰狞吼道:“放开!” 下一刻,火焰涌出。 然而再下一刻,泥水失去控制一般由地面向天空扑去,拐个弯,迎着土牢的顶头灌下。 ps:回来了回来了,鸽是不可能鸽的,毕竟大纲写完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三章 霸道 泛运鼻青脸肿,嗖嗖退回路边,收起塑料花和霸棕,在接连的爆炸声和水火相遇的噗呲声中大声叫唤:“严晶,怎么回事,你灭火干嘛,计划变了吗?” 在他不住叫喊中,一个白皙瘦弱,头发和眼睛都是天蓝色的小姑娘抱着什么,从林中溜出来:“我也不知道。” “啊?”泛运下意识摸头,却疼得呲牙咧嘴。 严晶踮起脚轻轻摸他的头,有些担忧地望着泥水和火焰,拉着泛运静静后退。 但纵使他们想走,这会儿也有人不想放了。 “别走啊。”方易明笑了下,挥出一道毛发浓厚的身影,手上浮现一朵殷红绮丽的花。 他屈指一弹那朵花,花瓣飘摇。 严晶和方易明同时停下,眼睛无神,嘴巴微张,沉入了另一个世界,慢慢地,他们的表情变得扭曲,开始抱头,不住地摇,痛苦地呻吟。 方易明再次一弹手指,花朵停下。 严晶和方易明双双倒下,劫后余生般对视,却心思发沉。 “你看,这不简单多了,”方易明对着那半死不死的同伴说道,对躺倒的二人评头论足,“两个原人,嘿你别说,晖炅这地方和冥灵挺像,原人都挺多。” 他扶住下巴:“不过,一个是牛人血统,真稀罕,牛人都死光了吧,一个呢,是鲛人血统,哎,可惜太瘦,看着就不是个能折腾的。”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怪笑一下:“也不一定啊。” 泛运黄褐色的眼睛被气得冒火:“嘴贱!”不料,严晶却拉拉他,示意他别说话。 “严晶!”泛运不甘心。 面对他,严晶嘴唇嗡动:“还有一个人。” 操控泥水的除了她还有一个人,那人帮太阴一方扑灭了火,大概率是敌非友。而他们联手谋算方才引得一人中计,要是同时对上三人,无论实力还是人数都是不敌,逃也没得逃。 对他们而言,目前最好的方法是等待时机,起码这二人看着关系并不融洽,还有机会。 泛运也心知这道理,便缄默不言。 火完全熄了,墨利亚从中走出,却不着寸缕。 “把衣服穿上!”方易明突地一副没眼看的样子,手边光芒一闪,一套衣物就扔到米莉亚手边。 墨利亚简单穿过,平静走到方易明前,一把夺过荆棘花环,套在自己手腕处后,再度走到泛运前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抬起拳头。 泛运咬牙闭上双眼。 “且慢!” 停下殴打的动作,墨利亚尖耳一动,冷冷看向树林某处:“出来。” 窸窸窣窣中,一个体型健壮的青年走出来,面容普通,体表黝黑却闪着光泽,鼻梁架着一副墨镜,活似一块带着点暗斑的宝石,他嗓音含笑:“你再打要出人命了。” 墨利亚转回头,又是一拳砸倒泛运:“与你无关。” “哎。”石免侧身,原本站立的土层开个小口,口子越来越大,挖成一个洞,从中冒出头、身子直至尾巴,赫然是一只满身泥水的脉龙。 落于下风的泛运听到男子的言论,下意识要回复,却被严晶阻止,他正要顶嘴,沿着严晶的目光看去,却默默闭上了嘴。 只见那脉龙在地面形成一层罩布般的泥水,紧紧贴在墨利亚身上,令她不能动弹。而墨利亚用力挪动身体,终于正面男子,一人笑两人冷,彼此沉默对峙。 石免看看警惕的方易明,再看看墨利亚,鼻梁上的墨镜光亮一闪,嗓音依旧带笑:“在下对你们都无恶意,只是在森林里转了几圈,发现自己孤身一人,不太保险,所以想找些队友肝胆相照、共度难关,不知你们谁愿意当在下的队友?” 墨利亚没直接回复,只问道:“矿人?” “在下是。”石免没有否认。 方易明突然插话:“托壳的那帮子矿人可没兴趣跟外界联络,所以漠央国也来参加这抓武会?路途可远着呢。” 石免轻笑着回答:“总没有托壳远的。” “也是,”方易明一耸肩,“毕竟土属性嘛,总不能让晖炅的劳什子宣家出尽风头,你别说,还是你们矿人的土系御兽更正宗,宣家的那坨宝石净是些歪门邪道。” 石免一笑,没接这个话题,话锋一变:“那我们是队友喽?” “我不反对。”方易明道。 墨利亚则冷冷指着身上的泥水,石免见状,便呼唤粘沙晶龙去掉束缚,领着这条脉龙轻轻向前走。被放开的墨利亚瞟他一眼,评价一句:“你实力不错”,全然不在乎弄出的动静,面无表情扶正手腕的荆棘花环。 泛运的神色明显紧张起来,青紫的眼眶凹陷,有意挡住身后的严晶。 方易明注意到了,哼了一声,大步跨过泛运,手指一抬,勾起严晶的下巴,两根手指若有若无晃动,严晶的颈部便生出几道血痕,他看着严晶略显慌张但总体倔强的眼神,又瞧着泛运冒火的神情,问一句:“你们是觉得在这‘抓武会’上,我们动不了你们?” 二人皆未回答,几人的重点一下子集中到方易明身上。 说完,方易明自问也自答:“还真是啊。”他一把放开严晶,长腿一撩,对她旁边的泛运腹部狠狠踢去,脚尖捅着泛运的身体又直朝严晶砸去,兀地把二人踹散开,一人径直砸断一棵树,一人则在地面不停翻滚,沉入泥水。 “欸。”那刚和他们结盟的矿人,石免蓦地出声。 “知道知道,”方易明皮笑肉不笑,瞥他一眼,收起腿,“放过他们是吧,你们漠央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懂怜惜的矿人啊?” 石免干笑:“晖炅举办的会,自然遵守晖炅的规则。” 方易明慵懒地双手抱头:“规则?弄不死人就行吧。” “不能残害生灵。”石免补充道。 “呵呵,”方易明背对着他,叫住沉思的墨利亚:“大姐大,接下来怎么办?” 墨利亚回头:“爬山。”期间她没看石免一眼,倒不像是记仇,而是一种漠视。说着,她朝偏西的方向看去,看得越远,光线就越暗,暗属性魔力就越是浓厚。她狼狈模样不减,只冷淡地抬脚前行,方易明跟在后方。 “我呢?”刚加入的石免不禁出声。 二者停下,回头。方易明学着石免的样子笑了下:“你的意见重要吗?小爷问你的意见了?” 石免站在原地,寸步不移,闻言抠耳朵:“我以为自己秀过肌肉了,虽然我们是中途结盟,但总要给我点面子吧。” “跟上。”墨利亚转回去,不含感情说道。 石免背后的粘沙晶龙突然一甩尾巴,大片泥水如利箭般刺向太阴国的二人,二人却不闪不躲,一张巨口蓦然现形,将泥水全部“吞噬”,一点不留。这时,石免惊觉方才还在附近的暗系御兽都已不见,而自己从未察觉。 方易明抱着后脑勺,懒懒开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刚才那两个人的攻击就那样,那是小爷我们在让他们,这样才能把你们这些看戏的钓出来,可不是我们真怕了他们。”他双眼微眯,下巴抬起:“跟我们比隐匿?你算什么东西?” 说罢,他手掌处再度浮现血一样的阴河魂花,森林中仿若飘出一股幻彩绸带,空气随之扭曲。 绸带拂动时,一个晶莹的身影突兀现形,从石免侧面的树冠处摔落,陷入幻境之中。石免同时神色紧张,对着大地大开手掌,收回一道流光,他手再一抬,昏迷的镜貂也被他收回精神空间。 在石免做这些时,那张虚幻的巨口在他和粘沙晶龙的头顶突然撑大,他惊地后退,却直面巨口中的黑暗,一瞬间,体内的魔力和精神力被巨口疯狂“吞噬”,脚下一个不稳,虚弱地倒在地上喘息。 巨口这才停下,墨利亚命令两人跟上,便走在最前方。 方易明脚步缓了缓,回望石免吃力地收回同样虚弱的粘沙晶龙,一挥手,命令在之前被召出的毛发漆黑的长臂猿上前一步,让它捞起石免。 “谢谢……”石免垂着头,还在喘气。 谁知,方易明嘴角一勾,长臂猿猛地发力,将手上的石免朝行走的前方丢出,用力之大,甚至挤出音爆声。 砰地一下,石免砸落在地上,他有意护住头颅,倒是没出什么事。恰巧这时,墨利亚在他后方经过,一脚踩在他石质的身上,把他踩进土里。 “跟上。”石免感应到墨利亚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 片刻,他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土,扶正墨镜,看到方易明走到这里。 “不用谢。”方易明挥挥手,下巴指向前方,紧跟墨利亚的方向。 在石免落下时砸出的土坑附近,石免一时踌躇,还是慢慢抬脚,跟了上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四章 第六天 塔兰山脉东西两侧的风景差异颇大,越向西走,越是阴凉,间或有淡淡的潮湿,仿若体内的水从皮肤渗出来,或是不知何时出的冷汗。 雪线在西侧也被压得很低,但若在这时朝低处走,仍能感到些微火和光的影响,那地方和南部沿海的森林相似,十分湿热。遇到夜晚,就温凉温凉的,给人一种暧昧模糊的气感,不知该怎么穿衣。 来自锐澜大陆的莫斯、米尔和戴维斯对这潮湿倒是无动于衷,锐澜本就是一片四面环水的陆地,他们见惯了湿地,呼吸惯了风中夹杂的水汽,他们在这种环境像回了家那般,轻松自在。 戴维斯盘腿而坐,脊背不忘挺直,望着篝火,亮光在他眼中跳跃,他紧接着看了一眼莫斯和米尔,试探道:“不拦截太阴国的那个狼人,是不是不太好?” 莫斯依旧面色冷淡,旁若无人,也不搭话,还是米尔回话,以一种浑不在意的语气:“这里是‘抓武会’。” 举办地点是晖炅的塔兰山脉,举办主体是熊人族,由他们控制,要还出什么问题只能说主办方无能。 戴维斯理解她的意思,转头认真端详米尔,脑中却浮现另一张女性狼人面孔,那面孔相比米尔要粗糙得多,黑得多,毛发要旺盛得多,一看就知道没怎么打理。面孔的主人却让人棘手,是个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米尔觉察到视线,觑他一眼,面色不改:“太阴的狼人与我们无关。” 身为鲛人的戴维斯轻轻点头,他从小就明白,不是每个人类种群都和他们鲛人一样的。于是他环顾周围,问道:“我们就在这里建房吗?” 入夜了,森林里飞舞荧光,这里的荧光要比东边亮上一些,在水雾里映着闪着,让他想起了星曜湖的粼粼湖水。只不过,星曜湖的夜光藻发出的光更透亮,如果不怕被烟花鱿“咬”,把手伸水里,轻轻一搅,那水就全然变得白花花、亮闪闪的。 黛娜就不敢,从小到大,每回只眼巴巴看他玩得尽兴,要拉她的手进湖里,她反要哭出来的样子……戴维斯轻轻一挥篝火上方的雾气,把它挥散,眼睛平添一抹柔色,心道她长大后胆子也不大,不愿意参与“抓武会”,不然他也能帮她一把。 米尔不管戴维斯想什么,感应着周围丰沛的光系、暗系和水系魔力,和莫斯对视一眼,同意在这里建房。 他们现在位于塔兰山脉西侧低海拔区,恰好夹在湿润、阴暗和火光森林的交界点,极其适合三人属性,也是他们熟悉的地形,优势明显。 于是,三人相继召唤出御兽,做起建房前的各种准备。 …… 太阳再度升起,第六天的白昼来临。 周磊和一个小姑娘一前一后,在林子里晃悠,略显焦虑。 脸庞像个包子的原人姑娘在后面赶着路,向后瞄一眼后提醒:“大磊,那翼人美女又追上来了。” 周磊闻言,用巴掌托脸,嘴唇嘬得内凹,甚是无奈的模样。 研妍拉住他,停下脚步,提议道:“要不我们干脆让她加入好了,她这么追,我还怪感动的。”说罢,她像模像样地两手抚眼眶,倒没哭,对周磊咧嘴笑了下。 说正主,正主就到了,只见一朵白云似的犬类从天边落下,轻盈落地,身上掉下一个身展洁白双翼的翼人。 来人身材丰满,一头金发,却长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双眼的黑晕向外扩散,眼圈很重,当她收起翅膀,走路却是一瘸一拐,很不灵便。不等两人反应,她就带着哭腔,委屈抱怨:“你们为什么不带上人家?” 周磊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说谁愿意带着个看着憔悴的打比赛,分明连身体状况都没调整好,另外,他总是在这女人身上感觉到一股违和感,只是……周磊移过视线,看向天上被那头牧云犬搅动过的、漩涡状的白云,一片乱七八糟,仿若泄愤。 战斗力好像还不错? 他正思考的功夫,研妍已经和身材高大的翼人女子拥抱了一下,得知女子名为苏格丽,便拉着她入队,叫醒沉思的周磊:“大磊,走了!” 周磊回神,看向苏格丽,问道:“你一个人,不担心我们先把你淘汰吗?” 气氛突然冰冷。 研妍放开牵着苏格丽的手,看向周磊苦笑:“你啊……” 苏格丽没直接回答,在二者身上逡巡:“你们两个认识?” 研妍点头。 “嗯……”苏格丽向后退一步,笑了笑,“我不担心,你们也放心,既然是我主动提议的组队,我不会背叛你们的。”她对牧云犬招手,后者听话地吸纳云朵,扩大体积,自己展开双翅,飞到它身上,示意另外两人坐上去,云朵背上可软了。 周磊和研妍对视一眼,一步攀上。 “我还知道有个可以组队的人哦,那样我们队伍就是四个人了,人数占优势的。”苏格丽眨眼,一副和她组队绝不会吃亏的样子。 研妍适时提出疑问:“人数优势?”周磊也把眼光转到苏格丽自信的表情上。 “对哦,”苏格丽一抚金色的长发,憔悴的脸上好像绽放出某种光芒,“虽然历届‘抓武会’的后两关是没什么规则的,按理可以组织起几十人的队伍,但从未出现这种情况,大部分都是三人队伍哦~” “你的消息……”周磊皱着眉。 “绝对准确,”苏格丽眼里放光,“我来自锐澜的云岛,我们族长最喜欢这里的熊人了,每次抓武会都很激动,消息绝对不会错。” 周磊默默闭嘴。 牧云犬驮着他们快速在云间窜过,研妍忽然歪着头问:“你来自锐澜,不会找其他植人、狼人或是鲛人组队吗?” “啊,我不是怀疑你,”她捂着嘴,又放开,不知所措,“我也去过锐澜,那里的部落互相联盟,我以为你们关系更亲近。” 苏格丽却垂下头,抠手指:“他们不喜欢我……我身体不好,在第二关花的时间比较长,出来时就没人了,逛了好久才找到你们,可不组队的话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真过分!”研妍义愤填膺。 苏格丽感动地握住研妍的手。 “好说,我来自弦月群岛,这边的周磊,”研妍的眼睛骨碌一转,“也算是我大弦月的人。” 这时,她却发现苏格丽已经扭过头,看向下方,于是也看过去。 乍一眼望去是个头发火红、身材匀称的女性,她正背对他们,聚精会神盯着什么,再近一点,研妍发现那是一株同样火红的、腾起火苗的火凤凰月季。 火红的少女察觉他们的靠近,如梦初醒一般转过身,鼻梁上驾着大大的眼镜,眼神逐渐从锐利转为迷惘,询问着:“现在几点?” 几人一愣,唯有苏格丽咯咯娇笑,乐呵呵地拍手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五章 朝鲛暮植 塔兰山脉上,同样的事情重复上演,从第二关成功脱出的选手们在一番探索后,要么和自身熟识之人组成队伍,要么相互妥协暂成一组,要么就成为落单后被围剿的个体。那些幸存的纷纷躲避其他人锋芒,寻求适合的环境建造房屋。 这一切都被主办的熊人族纳入监视,公平性相对可以保证。 时间缓缓推移,在选手们的行动逐渐由狩猎、组队转换为建房时,第七天到来了。 一片澄澈的湖泊边,日光在水面闪烁着,湖面忽然惊起一片水花,三个湿漉漉的身影从中跃出,落到地上。 余韵一抚额前贴住的长发,抬头看看太阳,轻声提醒眼前两个还没裘明高的矮人:“你们要小心啊。” 金亢五紧盯余韵,眼光发直,听到后一弯粗壮的手臂,金甲熠熠发亮,斩钉截铁道:“冲刺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他一仰短脖:“美人等着吧,指不定我们替你淘汰多少人呢!” 旁边的金姆抽他一巴掌,有些担心余韵的情况:“我们走了就只剩你一人,会不会很吃力?” 她扭头望向地下,向余韵示意。 余韵马上明白了金姆的意思,眨眨眼睛:“放心,他们只会是朋友,撑不住我还能叫救兵呢!” 金姆点头,拉着恋恋不舍的金亢五就要走,又被余韵叫住。 只见余韵身形一闪,轻轻俯下身子,身揣湖水的清冽和水草的清香,对金亢五和金姆的脸颊一人亲了一口。 一金一银的两个矮人瞬间蒸熟了,结结巴巴召出御兽,踉踉跄跄往山脉西侧奔去。 余韵眼怀笑意,目送他们远去,在他们消失于山坡时,抬起手指摆了摆。随后,她转身一跃,接触水面即化为人身鱼尾的模样,潜入湖底。 两个矮人几番尝试,最后选择骑在金亢五的第二只御兽,鎏金迅虎的背上前进。 他们这么做,一是因为金姆的三只御兽中,只有黄金隼机动性最强,但他们要向海拔高的地区前进,金属性的黄金隼飞行在空中易被发现,二是金亢五的两只御兽虽然都有较高的机动性,但相较于沉重的旋剑克龙,具备“风遁”能力的鎏金迅虎更为敏捷,更适合赶路。 因而,这只金色猛虎在山林中闪转腾挪,载着他们迅速转移。 这几天,他们在建房过程中探查过周围的地貌,发现就在湖泊正下方,距离应该不近的位置有御兽和人类的动静,但动静之大,明显时未经伪装,金亢五本以为这是挑衅,正要去教训对方,但被金姆和余韵拦住。 余韵早先说过,她跟这一队其中的两个人是旧相识,在她坚持下,金亢五虽然略感醋意,但也就此作罢。 他们这两个矮人来参加“抓武会”的目的不是夺冠,也不是和其他天才切磋,就是来看美人的。 漠央国矮人城那里的矮人都跟他们一样,土墩似的,不美。矿人邻居们倒是有些漂亮的,但他们出奇得宅,只喜欢呆在地下,长此以往就不适应地上强烈的阳光,每次来地上时都架着副墨镜,气质都破坏光了。 由此矮人们就很喜欢看其他族群的美人,尤其是植人族和鲛人族,长得水灵,看着赏心悦目。其他族群也有好看的,但都很凶,矮人们看不上。他们又擅长捣鼓金属性造物,慧网也是他们的产品,便开了个独属于矮人的频道,在里面分享各种东西,包括美照。 从小到大,金亢五和金姆看得眼馋,这一回终于大饱眼福,美人的容貌秒杀长辈们津津乐道的收藏,还不介意他们拍照上传,脾气还好。 这不给美人拿个第一都不合适! 金亢五在心中发誓,想象给美人拿个第一后,美人那惊喜的表情,直到自己赢得美人的芳心后,被美人抱着脸亲吻的情景。 他越想越荡漾,直到被金姆狠狠扇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疼。 对美人以外,矮人的脾气其实格外暴躁。 “你干嘛!”金亢五短粗的眉毛皱成一团。 “嘘。”金姆瞪他,果断按住他的嘴。 回神一瞧,这大半天竟已经在赶路中过去了,日头已垂到天线底端,昏黄的光透不过阴森的树林,空气湿冷,有团团白雾从草丛深处呼出,仿佛生灵的呼吸。 鎏金迅虎速度不慢,在保持体力前进的情况下,天黑前成功赶到西侧的森林。 但只前进些许,金姆就感到一阵异样,吩咐鎏金迅虎谨慎前行,顺便扇醒金亢五,这家伙白天发呆她不管,晚上要打架了还发呆,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哼,”金亢五自知理亏,不回嘴,把头扭到一边,悄悄说,“这么阴森的地方,多半是那些狼人吧?” 也只有这些隶属黑夜的人类喜欢在这种光透不进的地方安营扎寨。 金姆赞同,稍一思索:“就是不知道是锐澜的狼人,还是太阴的狼人?” 金亢五不喜欢思考,身子一躺,看着被遮挡的阴翳:“咋说?” “锐澜的,看情况,”金姆的语气突然变得危险,“太阴的,就干死他丫,给牛人兄弟报仇。” 金亢五有异议:“报啥仇啊,咱跟牛人也不熟吧,就没见过他们,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人。” “废话,十二属性,十二族群,你说呢?” “那你见过火属性的吗?” 金姆的话头被卡住:“那不是有亲和火系的人吗?” “那不一样,那些都是原人,不是火系族群,”金亢五得理不饶人,“你真见过吗?” 金姆不想跟他吵,随口说道:“反正缕一老老这么讲的。”她又找几句话搪塞过去。 其后,他们跳下金虎的背,在丛林中小心摸索,缓慢深入。 潮气、蝉鸣、树影、溪流,他们一边适应环境,一边通过“观察术”和“感应术”探寻周围的情况,在月亮当空时,隔着老远瞧见一处篝火。 两人立马停下,屏息凝神。 “嗯?” 远处,篝火旁,莫斯突兀一动,警惕地四处环望,暖黄的光照在脸上,映出冷淡的神情。 正指挥御兽切割木材的米尔发现其异样,询问:“怎么了?” 莫斯眼神一动,不打谜语:“有人。” 米尔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排除吗?” 忙着加工木材的戴维斯也停下动作,听他们谈话。 莫斯却皱眉,轻轻摇头:“不行,我和地衣的联系被斩断了,确定不了方位。” “很谨慎,”米尔如是评价来人,转而问道,“能察觉他们的敌意吗?” “速度较慢,气势不强,应该不是御兽,是人类,”莫斯细细思考刚才的感觉,“但他们前进确实是朝向这里,应当是有目标的闯入。” 米尔彻底放下手中的活,说句“我去看看”,便消失在黑影之中。 留下的戴维斯咳了一声,同转过头的莫斯对视,保持着礼貌询问:“还继续吗?”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木材。 莫斯也看见了,他面无表情地使用魔力将所有木屑扔进篝火,摆放整齐木材,才微微颔首:“来人身份不明,先警惕,有劳。” “客气了。”戴维斯摸了摸一尘不染的衣物,面色发苦,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六章 寻踪 一道黑影蹭着零星月光和阴影的交界,在林中疾速飞驰。 不一会儿,米尔就在某处停下,冷冷抬头,遥望一大片倒塌的树林。树木根部被齐整砍下,砍痕非常平整,甚至微微反光,草丛和灌木七零八落,土层最惨,泥土翻飞,像是被狗啃过。 看来对方反应很快,迅速意识到地衣的不对劲,把它们全部破坏,以防被他们通过地衣的联系搜查到。 也不是坏事,毕竟有这种反应速度的不会是等闲之辈,她只有一人,不一定撑到莫斯和戴维斯的支援。 米尔几步闪到几近碎成齑粉的地衣边,俯身,伸出手指一抹地面的地衣,再一撮,只觉一股子锋锐的气息暴露而出,令她指尖发疼。 这是,金属性的“锐气”? 米尔站起身,低头沉吟,一闪不见。 …… 另一边,金亢五和金姆乘着鎏金迅虎,在呼啦啦的风声中拼命地往前跑。 在金虎体力告罄时,他们身子一歪,咕噜噜滚到地上,金亢五随之召回累倒的金虎。 “啊,好险,真没想到……”金亢五话说到一半就咳嗽起来。 金姆比他恢复得更快,挥手召出一株金绿色的细瘦植株,接过其递过的果实,啃了起来,半晌呼出一口气,站起来舒展舒展,体力恢复得七七八八。 “你倒是给我一颗啊……”金亢五伸出舌头,眼睛冒泪。 金姆顺手扔给他,金亢五干脆吞了,过一段时间重新生龙活虎。 “呼……”金亢五砸吧嘴,回想刚才衬着篝火看到的脸,回味道,“那个植人美人儿那么水灵,牵绊的植物竟然是地衣,真没想到。”他摇头晃脑一阵,总结了一句:“够味儿!” 金姆猛地给他一巴掌:“还说,差点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金亢五呲牙咧嘴捂住头盔,“咱还能把植人美人儿给抢了!” “你打得过吗,他们三个人呢,就算都只有心动期也够我们喝一壶了,”金姆懊恼地坐下来,乒乒乓乓的,“植人和狼人在一起,那应该不是太阴的狼人了,而是锐澜的。” “那怎么办,回去打吗,”金亢五搓牙花子,“可是对着植人美人儿,我现在下不去手,要不咱等到白天?听说植人白天对着太阳更好看!” 现在那个植人还比不上鲛人美人儿,但如果在白天比得上,乃至犹有过之的话,金亢五就不得不思考跟谁组队的问题了。 金姆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不满地说:“你想什么呢,我们才刚跟鲛人美人组队。” “你等不等?反正我累了。” “等……”金姆安慰自己说,已经赶了一个白天的路,确实该休息了。 “那你回不回去看?你不要我就要了。”金亢五的语气充满期待。 金姆瞬间弹起,一巴掌打飞金亢五:“美人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她顿了顿,暴躁跺地:“两个美人都是我的!” 说着,她不管飞出去的金亢五,左顾右盼,气冲冲踢倒一颗抱树,倚着树干休息。 …… 隔天,天亮时分。 曦光微微,树影斑驳,阴影中藏着一座为藤蔓缠绕的半露天木屋,房门兀地打开,轻轻磕到粗糙的藤蔓表面,没划出一丝伤痕,只将藤蔓荡了下。 这是戴维斯他们小队建造的房屋,取以暗、光和水系为主的材料,正好和此地居于塔兰山脉阴阳分割处,且位于湿润区的环境相协调。 在米尔回来帮忙后不久,房屋正式竣工,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这座房屋的墙壁就爬满了藤蔓,由莫斯铺垫的地衣夹缝里生出一根根芦苇,点点碎影夹着微光,让早起的三人感觉好像回到了锐澜,于早晨重逢“花落影”的景观。 莫斯神情平淡,收回视线后问道:“昨晚的人留下的是‘锐气’?” 米尔点头肯定。她昨晚回来后就讲清楚了,现在莫斯不过是再次确定。 在他们之后,戴维斯依旧仰着头,眯眼细瞧微光,跟其他二人比,他其实更喜欢水域和开阔的光线,但这个问题在当前不重要,他作思考状,插入讨论:“应该是矮人吧?” 各人类种群中,矮人亲和金属性,而能在米尔手下隐藏并脱离的,不会是等闲之辈,很大可能是矮人中颇有天分的那种。 “不排除是故意留下的。”米尔答道,她是唯一目击者,提供情报时也最为谨慎。 戴维斯想了下,还是说:“留给他们扫清地衣的时间很短,在很可能被继续追踪的情况下,他们留手的可能性很小,除非他们了解我们的情报,故意设计,但这种可能更小。” 他看向莫斯。 莫斯抬手召出一团绿色的、漂浮着的苔藓,语气不变:“我铺设的地衣强度中等,人类也能破坏。” 米尔紧跟着总结:“你倾向于是矮人?” 莫斯点头:“地衣被破坏前,我没感应到太多的御兽气息,要么是善于隐藏,要么就是人类的攻击,但地衣数量多,即便是矮人也会消耗大量魔力,需要休息。”他冷冷一瞥外面的阴暗森林:“他们走不远。” 说着,他突然一顿,猛地挥手。 只见远处森林忽然一震,惊起一片飞鸟和兽吼,一团由数不清的苔藓组合而成的黑绿风暴卷着树干肆虐,一时间竟如同把光线也纳入口中。走到半途,这风暴就跟一股锋锐的力量冲撞到一块,双双解体,爆散成漫天的粉尘,洋洋洒落。 莫斯皱起眉,米尔见了,便问:“要帮忙吗?” “不用,他们跑了,”莫斯摇头,收回手掌上悬浮的叠地钱,“我出手太早,应该等你们,这次是我的错。” 目观全程的戴维斯再一次体会到,这位来自锐澜的植人的脾气真的很差。或者说,太冷了? 他正这么想着,莫斯头一转,正面他和米尔,十分肯定地说:“他们是矮人。” “确定?”米尔问道。 “确定。” 戴维斯试探地问一句:“去追吗?” “跑远了。”莫斯还是摇头。 他们不早说话,突然安静下来,乃至能听到清晨时稀疏的鸟鸣。 “那,”戴维斯看着米尔也是肃立一旁,不准备插话的样子,便主动提议,“我们要不要换个思路?” 莫斯早已是不感兴趣的模样,米尔则将头扭过来。 “矮人们,我见过几次,他们很喜欢鲛人和,咳,植人,”戴维斯先是回忆的样子,之后缓缓道,“而我们遇到的矮人却藏起来了,不像是来和我们组队的,倒像是在暗中观察,他们会不会是已经组好队了?” 两人不反对这种说法。 “而在我们之外,还生活着鲛人和植人的地方,一是弦月群岛,二就是晖炅这边,”戴维斯眼中透着沉思,“弦月那里的鲛人没派人参加这次‘抓武会’,这我是知道的,那就只剩下晖炅这里。” 到这里,米尔少见地打断:“晖炅这里的鲛人和其他种群关系如何?” 戴维斯一愣:“还好吧,不过我们鲛人确实更在乎自身的种群,跟外面联系少了点。” “嗯。”米尔示意戴维斯继续。 “……所以,我们可以去东边看看,鲛人戏水,植人趋光,塔兰东面的湿润森林和更低处的火光森林很适合对应的属性。 “一旦碰见,那就很可能是这些来袭矮人的队友,只要破坏了他们的房屋,他们的进度就会清零。”戴维斯在此总结。 他一说完,米尔就面无表情鼓起掌来:“说得不错。”莫斯靠在木栏一边,轻轻颔首。 还没等戴维斯回应,米尔一闪身就到了木屋边上,她从上到下扫视木屋后淡淡说道:“那就麻烦你看守这里,我和莫斯前去探路。” “嗯?”戴维斯一瞬傻眼,刚要找莫斯问话,却见他化为一股微光,站在了米尔身旁。 “麻烦。”莫斯只留这么一句话,便同米尔双双消失。 戴维斯硬生生止住前冲的姿势,站在原地,看向近处一片水潭,水面闪着明暗不定的光影,无端吸了口气:“呃……” 他如果也过去会被打吧,这是被孤立了? 戴维斯静静望着一光一影消逝的方向,眼神闪烁。 出于观察,也出于直觉,他总觉得这些植人和狼人好像在瞒着他做什么事情……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七章 刚走不久(上) “嘶,美人儿虽美,但真的凶。” 靠在身上同样被划了道长口子的旋剑克龙背上,金亢五卸掉伤口处的铠甲,嗷嗷痛叫,扰得驱使油花生给他们治疗的金姆又给他一巴掌。 “受不住受不住,嘶……” 伤口大体痊愈后,金亢五重盖上甲胄,伸伸胳膊腿,半天挤出一声文绉绉的感概:“比起带刺的玫瑰,我还是更喜欢不胜凉风的娇羞。” 啪! 金姆召回油花生,又一巴掌放倒金亢五,拎着他跳上旋剑克龙的脊背,口上训斥:“叫你去看美人,遭报应了吧!” 金亢五不服:“你不也去了吗,你不也要比的吗?要不是鲛美人儿更漂亮,金姆你当场就能投敌!” 砰! 恼羞成怒的金姆一腿把他踹了下去:“放屁,你男的,我女的,我对那个植人美男感兴趣不正常吗?你才是两边都吃,不要脸!” “屁嘞,”金亢五摔得一蒙,犹不忘回嘴,“什么男的女的,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咱矮人不兴这套!” 想了想,他更气了,指着金姆憋红的脸:“你昨儿不是说两个都要吗,你才不要脸,你还虚伪!” “我呸!”金姆立马跳下去和金亢五扭打在一块,就像两个金墩子滚在一处,乒乒乓乓不亦乐乎。 打完一架后,金姆又召出油花生,边治着两人鼻青脸肿的脸,边乘着金色的脉龙赶路。 路上,金亢五冷不丁出声:“美人儿会不会追上来啊?”他的眼睛闪亮,不怀好意地笑,金须下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 植美人儿在那边占着地利,还有人数优势,他们不方便打,也狠不下心,只能委屈逃开。但植美人自己追出来就不一定了。 固然做不成队友,但强掳好像也不赖啊…… 金姆翻个白眼:“你说什么梦话呢?过那么久都没影子,他们就没来,来也不会只有一个!” 顺势给了金亢五一巴掌,她滴溜溜转金色的眼珠,望向光线微弱的前方,嘀咕着:“这座山脉西边暗得多,会在暗地方建房子的狼人就那些,既然锐澜的在低处,那太阴国的是不是就……” 她和金亢五默契对视一眼,翻身而下。金亢五收回旋剑克龙,二人轻声步行,非常小心的模样。 太阳在天边移动,照着时刻,光本应越来越盛,但在他们攀升时,风越发弱,温度越来越低,森林中可以见到小处积雪。 稍微休息时,往西边瞧,能在极遥远的地方见到大片大片的白,那是寒刺国的方向。 淅沥淅沥的水流声不绝于耳,但他们放眼望去,却未见到积聚的河流,大概率是被熊人族通过空间能力藏起来的阴冥河的发源地。 金亢五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和金姆减轻呼吸,用粗短的手指拨开遮掩的灌木。 多亏矮人身材不高,塔兰森林植被旺盛,即便临近雪线,这里的植被依旧可以盖住他们。 远远的,在绿得发黑、发老的一簇细叶旁的积雪处,垫着几个浅浅的脚印。 黑印上盖有零星的、薄薄的白色,是一层新雪。 有人,刚走不久。 金亢五挤眉弄眼,朝金姆使眼色,却见她面色一变,一挥巨大的手掌,猛力拍砸在自己腹部的金甲上,力道之大,轰得金亢五嵌进冻硬的山壁中。与此同时,金姆面色冷沉,单脚跺地,自身向后蹿。 他们原来呆的地方凭空出现一张诡异的、蠕动的皮,那皮一晃而过,把灌木映在地上模糊的影子剪得稀碎。 在影子碎裂的同时,灌木也如同受到千刀万剐一样,碎成一块一块。 一张巨口在空中张开,扑到地上再一咬,将碎块连同土壤一并吞掉,原地剩下各好大的坑。 画皮一张,变得虚幻,巨口合上,一道精壮的身影显现,和火速召唤御兽的金姆四目相对。 刚走不久,或许也是刚来不久。 墨利亚线条感强烈的手臂一抚手腕处的荆棘花环,冷淡地评价:“反应很快。” “多谢。”金姆骑乘黄金隼,用余光看到金亢五马上反应过来并召唤出御兽,才稍微松口气。 这种攻击方式,确实是太阴国的狼人了,二打一,胜算在他们这边…… 然而下一瞬,一道男声响起。 “哦呦,矮人啊,”方易明无声站在一丛较高的灌木上,黑中显蓝的眼睛一眯,“矮矮胖胖的,看着挺可爱呐。” 金姆的面色突地变得沉重。 她方才没感应到这个人,只感应到那个女狼人和一个熟悉的气息。 现在她处于沧桑期,可以在熟练运用五种技能的同时契约三只御兽,但金亢五还没突破,只有两只御兽,幻化术还用得差得要死。 对面两个人至少都是太阴国年轻一辈的代表,以这个国家的死性子,大概率都是杀出来的,在硬实力上,她和金亢五不一定比得过这两人,遑论对方还多一个人了。 “怎么不说话啊?”方易明踮着脚,半蹲在灌木顶,立得端是稳当。 他一再挑衅,金姆终于忍不了,怒目而视,乘着的黄金隼背上生长出一株金绿相间、冒着油光的植物,那植物顶部开出黄色的小花,底部却传来兹拉声,一颗颗金色的光点如同水滴一样流向金姆和金亢五的身上。 方易明戏谑看着,未加阻拦。 金点速度极快,瞬间没入两个矮人体内,二者眼冒金光,气势大涨。 矮人的种群特性,“嗜金”,在金属性外物的刺激和补充下,本体的各方面素质提高,情绪变得激昂。 下一刻,金姆紧盯着方易明,迅速起身,脚下的黄金隼身影一抖,分出五个一模一样的金隼分身,怒振双翼,金光乍现,竟齐齐下沉,朝墨利亚俯冲而去! 金亢五和她仿佛早就商量好了,放出状态恢复得差不多的旋剑克龙和鎏金迅虎,一齐奔向墨利亚。 此时,由于御兽能力的倾向性和对战局的判断,墨利亚只来得及命令画皮遁入暗处。 但对现在的金姆而言,最有危险性的不是首先偷袭他们的墨利亚,反而是在隐匿方面欺骗了她感官的方易明。而墨利亚已经有两只御兽暴露,能力大体确定,更好针对,便将其列为进攻的首要目标。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狐狸眼女子神情大变,身体前倾,如同鬼魅般向前荡去,却已经晚了。 墨利亚毛发耸立一瞬,右腿后退,果断呼出一张空洞的巨口。同时,她手一探,动用魔力攫取光芒,双眼血丝凝聚。 巨口拉开,一股诡异的波动蔓延四周,无论是金姆、金亢五还是方易明和狐狸眼女子尽数感到一股由内而外的空虚,犹如自己的血肉被一点点销蚀,急切需要进食补充什么东西。 他们的魔力、体力乃至精神力都在迅速蒸发。 巨口再一抖,居然分裂成三张巨口,一张面对俯冲而下的六只黄金隼,一张面对着旋剑克龙和鎏金迅虎,最后一张则护在墨利亚身前。 强烈的吸力从巨口内部爆发,贪婪地“吞噬”几人和御兽身上冒出的魔力和精神力。 “饿鬼门”、“分身”和“吞噬”!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八章 刚走不久(下) 墨利亚驱使饿死鬼,在这一刻手段尽出。 这一切只在几息之间发生,但就在下一秒,六只黄金隼竟然齐数金光一闪,以不及掩耳之势掠过挡在它们面前的饿死鬼分身,闪现在墨利亚面前。 墨利亚没坐以待毙,浑身肌肉暴突,“操纵”魔力短暂制造一小片黑暗,两只黄金隼分身扑在暗中消失,在黑暗褪尽时,墨利亚则出现在另一侧,做出攻击的姿态。 但金姆目光一沉,不管她的行动,命令黄金隼朝一侧发起攻击。 道道金光之下,居然乍现又一个墨利亚的身影,原来那个墨利亚则化作黑影烟消云散。 作为亲和暗系的狼人天才,她将暗属性魔力、周围环境和“幻化术”结合,施展出这类影响光暗的幻术,但被同时施展“观察术”和“感应术”的金姆简单看破,不得不临时逃脱。 就在这时,几只黄金隼的影子猝然动了。 它们蜷曲,变得立体,拧成暗色的绞绳,一端缠绕一个圈,狠狠勒着两只没反应过来的金隼分身的脖颈,另一端则诡异地在它们地面影子的脖子上上一划。 一条暗线在两只金隼分身的脖子处割开,它们身首异处,化成气消散干净。 下一刻,一股极为锋利的气息在黑绳上一闪而过,黑绳被一刀两断,竟然哀嚎起来,两段像是断成两截的蚯蚓一般,又像是火锅上的蚂蚱,在地上打滚。 它们下意识滚向墨利亚的方向,所过之处锐气逸散,寸草不生。 但墨利亚却在本就狭小的安全空间内避开它们,而没把它们收入精神空间。 金属性的特有能力,“锐气”,具有深刻的传染性。即使是签订契约的御兽,在被收回精神空间时,若身上的锐气没清理干净,则会连带破坏御使本身的精神空间。 当然,这一点对于身怀亲和天赋的天才最有效,对那些不发育精神空间的人类来说就效果有限。 画皮本就不善防守,被“锐气”正面斩断,暂时是废了。 失去一只御兽的助力,墨利亚不显惊慌,依旧神情漠然,躲过金光的攻击,一转身,面对连续击破两张饿死鬼巨口的鎏金迅虎和旋剑克龙,眼眶发红,一拳打出,正中施展“金遁”的猛虎的鼻尖,将其打得头颅扬起,再对虎脖子一记鞭腿,将猛虎击倒。 但猛虎背后就是展开全身尖刺的金色脉龙,道道尖刺皆是瞄准墨利亚,统统锐气攒射,逼得墨利亚护住要害,被划得皮开肉绽,在脚下的土地炸开时跌向附近的半冻住的泥沼。 金亢五还想乘胜追击,却在下一刻感到头晕眼花,眼前的、感应到的东西疏忽放大缩小、缩小放大,如同置身于一面全方位的哈哈镜中,令他不知不觉脚下一滑,竟然从旋剑克龙背上摔下去。 阴影之中,手上浮现出殷红如血的阴河魂花,方易明冷眼瞧着这一出闹剧。 身披浓厚灰黑皮毛的长臂猿在他的指示下接过墨利亚,将她搀扶起来。 它尚且没有其他动作,却有一只黄金隼金光大放,瞬息飞到长臂猿身边,翅膀燃起金黄的火焰,空气一阵波动,这头隼鸟爆开,劈里啪啦激起一阵高温和气浪。 载着金姆的最后一只黄金隼则在天上躲过画皮的袭击并发起反击后,扑向地面的金亢五。 在它双爪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四周土层突然向外塌陷,伴着极为轻微的空间波动,积雪、冻土、残叶旋转着在他们周边竖起一面面坚实的碑。 “筑巢”! 部分鸟类生灵使用的较稀有能力,不同于一般生物的筑巢,这种能力会根据不同鸟类的生活环境而发生变化,对于御兽则可以根据人类御使的需要而训练出不同的表现形态。 眼下,金姆便是通过黄金隼的“筑巢”树立一座座土碑,挡住紧接的攻击,为他们脱逃创造条件。 没错,脱逃,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死磕,在人数和环境都劣于对方的情况下,即使胜利也会是惨胜,不符合他们定下的目标。 原本他们只计划粗浅探一下太阴国这边的情况,不聊和对方倒霉地撞上了,而对方有三四个人,还是赶紧开溜吧。 扎根于黄金隼身上的油花生再度发出金绿的光芒,治愈着他们的伤,同时补充他们的魔力消耗。 下一刻,金亢五收回旋剑克龙和鎏金迅虎,一跃而上。 黄金隼金光大放,再度施展“金遁”,拖出一条金光尾巴,在森林上空横冲直撞。 根据刚刚的作战,金姆发现无论是狼人女,还是那个看着有狼人血脉的原人男,他们的御兽似乎都缺乏“暗遁”的能力,而这意味着在纯粹速度上,他们是比不过自己这边的,只要黄金隼马力全开,很快就能甩脱他们。那时候,任太阴国的手段再诡秘,距离太远也干涉不到他们。 随着升高,金姆和金亢五仰首看着久违的太阳,终于离开那片阴冷的地方,只觉心中一阵激荡。 内心还在躁动着,如同一头成年雄鹿在砰砰乱撞,“嗜金”的增幅状态好像还没减退。 不对!金姆猛地睁大眼睛。 她向气流的方向伸手,风很急,她觉得手掌好似被一条条绵软的丝带拉着。 但不寒冷。 可这是不可能的。 这里是塔兰山脉西面,靠近寒刺国、临近雪线的西面,东面高空尚有山体挡住,有剧烈的罡风撕烂源于寒刺的冷气,可西面却不可能! 心念电转,金姆忙一转身,拼力一巴掌将呆愣的金亢五击飞,在“啊”的一声惨叫中,自己也迅速跳下黄金隼背部。 一阵失重感过去后,金姆猛地睁开双眼,一看就亡魂皆冒,冷汗涔涔。 “筑巢”形成的土碑还在,而且正被攻击着,扬起大片尘土,金亢五也在她旁边,正摸着头一脸诧异,黄金隼也在,正拿着如释重负的眼神瞧他们。 佯攻、会合、筑巢,她计划的什么都做了,唯独“逃离”这个最重要的部分没做! 除此外,她还感觉到身体产生一股令人不适的燥热,由心生发,让她体内的魔力等高速消耗。 这股燥热和“嗜金”产生的亢奋相同,这是她先前没察觉到的原因,但终归体会不同,她得以最后发现。 她和金亢五的精神在某一刻就陷入了幻境,只有身体和御兽沿着事先的计划本能作用。 金姆咬牙,看到金亢五起来,自己也站起身。金亢五仍然无惧无畏的样子,听见他喃喃:“咱得跑!”她看着听着,突地觉得心弦一松,乐得一笑,指挥起黄金隼。 二人摆脱幻觉,这次是真的再攀爬黄金隼的背部。 一道男声突兀插入:“醒得倒是快。” 刚爬上黄金隼身上,金姆和金亢五二人同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像抚琴弦那样拨弄自己的精神,引得二人脑子一白,动作一歪,重重磕在地面上,又同时清醒。 “呼……”金姆爬起来,忽然记起那个原人男手中的那朵妖艳的花。 阴河魂花,生于阴冥河河岸的古老物种,其起源甚至早于阴冥河本身。这种花极擅长幻觉,具有暗和魂双重属性,在阴冥河岸开得到处都是,偏偏生性倔强,认人类为主的情况极其少见。 小时候就听缕一老老说,要小心暗系和魂系,这次算是领教了……想到这,金姆同金亢五交换个眼神,自己则通过和黄金隼的精神联系探查巢穴附近的情况。 不出所料,狼人女和原人男都在巢穴外面,原人男动也不动,还是只有狼人女破坏着土碑。 不过,暗系更擅长刺杀,单纯的破坏力显然不是她的强项,金姆他们醒得也早,土碑的受损不严重。 还有一个妖冶的女子侍立狼人的一旁,不,她已经不能说是“女子”了。 她头部长出两只狐狸耳朵,背后冒出蓬松的尾巴,露出的皮肤都长出纤细的毛,就连脸部的骨架也全然改变,俨然一个狐狸样。 人狐精,太阴国的独特生灵。 它们本体的生理结构就和人类很相似,惯于点燃人的“心火”和欲望并勾引人类与其交配,男女不限。它们在三阶时普遍会发展出一种“献祭”能力,能榨取体表附近生灵的魔力和精神力,甚至生命力。 换种说法,也叫做“吸食人气”。 幸好她事先有准备,不然现在恐怕已经被淘汰了,金姆扫视土碑的底部,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支使简单缝合过的画皮在土碑兜了一圈后,墨利亚冷冷看向方易明:“他们的影子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十九章 追击 依照“割影”的作用,只要感应到那些家伙的影子,她就能刺伤他们,纵使他们有所防范也没关系,多砍几次,总能把那两个矮人打得濒死。 影子中途被土碑挡住也没关系,她总能“感应”到。 然而现在的关键就是,她再怎么增强感应,依旧感应不出影子的所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不快的空间波动。 “大姐,你问我啊,”方易明翻了个白眼,“你也能感觉到吧,这附近睡着一块载物之土,那两个矮人专门挑有‘鬼打墙’的地方落的脚。” 说着,他看向墨利亚,突然目光一闪,轻蔑道:“不就是额外的空间干扰,你才感应不到,老实拆墙吧,蠢货一个!” 得了答案,墨利亚熄了找影子的心思,利落地开始拆墙,全然漠视方易明冒犯的态度。方易明心有准备,报以讥笑。 至于队伍中最后一个人,他们没怎么关注。 他们刚刚结束建房不久,主力就是那个矿人,二人没怎么出力,早就手痒,下山时刚好碰到两个矮人开涮,另一个人就算休息,他们也没意见。 土碑立在地面,仿若水面圈圈涟漪,倒塌时悄无声息碎成漫天灰尘。 双方相距很近,但由于存在一块载物之土,彼此的距离被载物之土拓宽的空间拉大,看似只相隔几块土碑,实际走近后,来自太阴国的二人却发现内部面积不小,且天色相比外界更加昏暗,唯有温度升高很多。 “塔兰森林的空间属性生灵啊……”方易明一只手垫住自己的下巴,啧啧称奇。 墨利亚眼中只有任务,毫不废话,身躯一抖,召出饿死鬼。 一张无容无貌、微笑着的线在空中猛地张开,剧烈地吸扯巨口下方的东西。 一座座土碑被“吞噬”殆尽,新的防线展现在墨利亚面前。 那是一颗颗和菠萝比较像的植物,它们面对饿死鬼的“吞噬”而岿然不动,就连魔力的损失都可以不计。 固金苏铁,漠央国金系生态链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它们的能力很简单:“内部聚灵”、“不倒”和“不死”,也很常见,但因为植物灵智低下,苏铁更是性拙,有能力契约它们的人类同样很少。 金姆的这株固金苏铁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契约的御兽,据缕一老老说,它是在金姆出生时栽下的,栽下后用金姆啼哭的泪水浇灌,伴着她长大,顺理成章成为她的第一只御兽。 其“内部聚灵”的能力不同于常规的“聚灵”,赋予了对纯净魔力的固定和控制力,在金姆的指示下甚至可以暂时抗衡饿死鬼的“吞噬”。 发现饿死鬼的攻击没产生预期的效果,墨利亚再度放出画皮。 这张灰白的皮生命力强大,被粗略缝合后就不再往外滴血,在被召唤后,它抽搐一般颤抖,化虚再化实,皮质感消退,竟然化作和饿死鬼一致无二的模样,只是体积显然小了一截。 它也张开了巨口,从中引出巨大的吸力,给固金苏铁和其分身造成不小的负担。 在人类御使的引导下,被其契约的御兽再怎么灵智低微,依旧可以在不断的磨合中相互组合能力,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自然状态中,画皮的“模仿”显然不可能复现饿死鬼的外貌和能力,顶多是复制部分技能威力,但在契约后,它可以和饿死鬼不断接触,深化对其“模仿”,从而达成更佳的效果。同样的,固金苏铁不具有气属性,自然不可能具备由“假肢”进化而成的“分身”能力,但可以被其他御兽施加“分身”,并指挥这些分身战斗。 尽管有饿死鬼和画皮双重压制,固金苏铁阵仍然挺住了。 墨利亚刚要命令御兽超负荷进攻,忽然侧身,躲过一道金光,待她找寻过去,却见一头近虎在固金苏铁之间来回穿梭,端是灵敏,又是一道道金光袭来,逼得刚刚受创的她不得不避其锋芒。 打算打持久战吗……墨利亚转头用眼神示意,方易明挑起一边眉毛,眼神挪到一边。 墨利亚握拳,手臂一挥,立即把一旁的残碑击碎,看得方易明吹了个口哨,拍了下掌后召唤出阴河魂花。 同时,墨利亚一令之下,容貌妖冶的人狐精停止激发两个矮人的“心火”,飞速靠近那群固金苏铁,面对猛虎利爪,不慌不忙,身段曼妙地一甩。 鎏金迅虎的眼神直了,口水不自觉流下,跟棵树一样呆立在一边,人狐精抓住机会,溜进苏铁阵中。 刚溜进去,它突地毛骨悚然,立即躲在一颗苏铁后方。 只听几声铿锵,即便躲在后面,人狐精依然能感受到那些锐气的锋利,它缓了缓神,魅波横转,一股精神波动轻柔拂过苏铁阵内诸多人和兽的面庞。 金亢五和金色的猛虎与脉龙一起滚落到地上。他眼光呆滞,惊觉自己身处湖底珊瑚雕琢的宫殿中,身侧是头戴金冠的鲛美人儿,再一看,自己和她正身着金红相间的婚服。 这根本不对! 这个幻境没有混淆金亢五的自我认知,他由此感到很违和。真是粗陋的幻境,上一刻他还在战斗,下一刻就把到美人儿了,贬低他智商吗? 金亢五用力掐自己的手臂,试图将自己掐醒。 这时,美人儿低头看他,羞郝般红了两腮,对他浅浅一笑,伸出白皙的手臂,轻拉开宫殿的纱帘,入目的竟是一个被五花大绑、露出白嫩皮肤的植人男性。 植人被堵住嘴、绑住手脚,不再冷漠,而是愤怒而不甘地瞪着他们。 看到这幕,金亢五仿佛被什么击中了,瞬间蹦到植人身前,抬起一根手指,挑起植人的下巴,朝他得意地笑。 幻境中时间过得挺慢的,倒不如……技上心头,金亢五邪笑着,在植人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神中慢慢凑近。 在几乎碰到植人时,金亢五却扑了个空,跌在地上。 “哎呦!”金亢五摔了个狗吃屎,扶着头起来,看见金姆正驾着黄金隼,控制住了蓝发蓝眼的鲛美人儿。他急忙出声:“美人儿你怎么在这?金姆你干嘛……哎?” “笨蛋,她跟幻境是一体的,你差点就被偷袭了。”金姆凶狠瞪了金亢五一眼,让他没再吭声,冷静后,他也确实觉得有什么异样。 虽然和鲛美人儿认识时间不长,但他们是了解她是晖炅鲛人部落少族长的,做事挺靠谱,不会干这种丢掉房屋的蠢事。 所以,这人是假的?金亢五怜惜地看向那被控制的人儿,不由自主道:“金姆你注意点,别打着脸。” 尽管嘴上这么说,金亢五实诚地召出旋剑克龙和鎏金迅虎,帮忙镇压美人儿,保护金姆的安全。 “用你说!”金姆没好气地接了一句,黄金隼接了指令,一点不客气,往美人儿脆弱的脖颈处招呼。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美人儿扑地,显出原有的人狐精面貌。 “好丑!”金亢五嫌弃,离得远了些。 金姆没理他,挥着手里亮闪闪的东西,连连招呼:“准备好了,快上来!” “来喽!”金亢五收回用来示警的御兽,在地上一蹦,居然跳得极高,显出和其体型相悖的灵活,稳当落在隼背上。 黄金隼金光闪烁,迅猛升空。 “欸,一会儿你阴他们的时候,叫上我呗。”金亢五向金姆这么说,接连被那幻境坑,他现在一肚子气。 金姆哼了一声,搭他一眼,不理。 “金姆你咋……”金亢五突然一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掌,“是不是有点热?” “没有,咋咋呼呼的。”金姆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不料,金亢五倏地抬头,一字一顿:“你不是金姆。” 坐在他旁边的金姆扭头:“嗯?” 金亢五没有废话,猛地扑上去,和金姆扭打起来,在隼背滚成两团,黄金隼被他们搞得摇摇晃晃,马上就要坠落。 “你疯了!”金姆朝他吼道。 金亢五却不依不挠,眼神冷沉,坚持说:“你不是金姆。”说着,他两手一捉,青筋暴露,攥紧对方的脖子。 “你!”随着时间推移,被他抓住的金姆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就在金姆倒下的刹那间,金亢五恍然发现气温冷了下来,那种冲出心脏的灼热也随之冷却,高空的乌云、黄金隼、风声一并消逝。光线重被挡住,金亢五奋力睁开双眼,刚要呼唤,喉咙里却冲出一阵咳嗽。 “你……”这回,金亢五看得真切,他双手握着的正是一只狐狸眼、眼角长着魅影的人狐精的脖子。 人狐精满面通红,隐隐有发紫的迹象,正虚弱地、怨愤地盯着他。 用余光能瞥到,金姆和一众御兽都倒在地上。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章 连环计 是的,他早就召唤出旋剑克龙和鎏金迅虎,根本没有重新召唤的说法。 金姆早就嘱咐过他,他们身上的灼热是受到人狐精的“心火”能力影响,击败它后,灼热应该会解除。 这是一个多重幻境,先是以破绽众多的幻境为诱饵,钓他上钩,逐渐放松警惕,在其后以真假难辨的实时幻境真正对他下手。 哪怕是现在醒过来后,金亢五依旧感到一阵虚脱,令他掐着人狐精脖子的手不由发抖。 第二个幻境中的金姆实际上是人狐精,在和他近身接触后就开始发动能力,进一步激发“心火”,同时以“献祭”吸收他的魔力、体力和精神力,以至于金亢五现在状态不佳。 至于这种多重幻境的能力,金亢五听说过,叫做“澜欲”。 澜欲,欲望如澜,一波接着一波,释放时会暗合目标内心的欲望塑造幻境,通过多重幻境不断消磨目标的意志,使其放开心神、沉溺于幻境。 只是这个能力虽然强大,但消耗同样大,还需要相当精细的操控,导致人狐精不得不加强补充,这才把目标放在看起来更容易对付的金亢五身上。 它们这个种群不是只能通过交配榨取目标的能量,只不过更倾向于通过这种方式,毕竟它们本体孱弱,而绝大多数物种在交配时是不设防的,可以最大保证它们的安全。 然而,它的加入也破坏了幻境的协调,而金亢五和金姆一同长大,彼此间很熟悉,这就给了金亢五摆脱幻境的机会。 “可惜了,我没金姆聪明,但也不傻。”金亢五冷漠说着,双手猛地用力。 咔嚓声回荡,人狐精头一歪,艳红的口部流出鲜红的血,又被金亢五像丢垃圾那样丢在地上。 解决人狐精后,金亢五左右看看,心里一横,一手腾起金黄魔力,朝自己脸上用力招呼,把自己打得一个趔趄。过不一会儿,他用力呼出口气,一边眼睛含泪地摸自己的脸,松了口气。 魂系真特么讨厌! 回去后他就找长老学针对办法! 不需要能力附加,金亢五现在就心里上火,他几步蹦到金姆边,看她还在昏迷,不屑地哼了一声,两个巴掌就啪啪印在她的脸上。 幻梦中,金姆蹙眉,但没醒,于是金亢五又给两边各补了一巴掌。 “艹,谁打我!”金姆幻梦惊坐起,狠厉地看向金亢五。 金亢五不怵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你看看旁边!” 金姆顺着他的话观察周围,猛地一拳捶地,咬着牙。 正巧,在这时,最后一道土碑也坏了,缓缓倒塌,烟尘激起又落下,两个影子走进来,赫然是墨利亚和方易明。 四人八目相对。 墨利亚察觉倒在地上的人狐精,道了句“废物”,在通过契约刺激它的同时观察附近的光影。 载物之土构造的空间中阴沉又浑浊,光和暗混在一起,边界也不清楚,恰好是不适合“暗遁”和“割影”的环境,这两个矮人倒是会挑地方。 一声唳鸣刺破宁静,墨利亚重又看过去,发觉两个矮人再次坐在那头隼上。 还来,不嫌招式旧? 方易明上前一步,手上的阴河魂花轻微一摇。 升空中,黄金隼一个摇晃,险些把背部的金亢五和金姆晃下去,但他们对此早有预料,各自的脸上多了个砂锅大的巴掌印,双双破除幻境。黄金隼则由金姆通过契约辅助着恢复。 方易明轻轻扬眉,嗤笑一声,竟以双手手背拍起掌来。 墨利亚当机立断,放出画皮和饿死鬼,不再通过“吞噬”掠夺能量,而令二者化为虚化的巨口,覆盖黄金隼升空的方向,全力施展“饿鬼门”。 黄金隼的飞行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双翼艰难拍动,仿若陷入亏空的状态。 同时,墨利亚看向人狐精,由主从契约强制它“献祭”自己。 “啊!” 人狐精发出尖利的惨叫,浑身冒起红光,一阵颤抖,身躯逸散大量能量,猛地瞪大上挑的眼,双爪痛苦地扒着地,犹如痉挛,但尽管“献祭”自己的代价不小,它被金亢五造成的伤确实是好了。被粗暴唤醒后,人狐精瘫着,艰难地把头扭到墨利亚那一边,嘶哑地喊:“吾主,他们有……” 这般状态对其消耗显然不小,就在它一字一字说的同时,它那纤细的四肢迅速干瘪,皮肤像树皮那样皱,终于,没到说完,它翻出白眼,勉强抬起的身体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方易明注意到它的话:“他们有什么?”出于谨慎,他稍稍后退,召唤出长臂猿,正欲做什么,却突然停下来。 “追!”墨利亚却言简意赅,纵身而去,趁黄金隼被双重“饿鬼门”限制着,还没升高到他们够不着的地方,在空间内部的山壁中借物跳跃,三两下接近,拳收腰侧,魔力染黑,气势一瞬暴涨。 待跳到比黄金隼还高的位置上时,她却看到两个矮人虽然面色苍白,却都手握着一个巴掌大的布袋。 退! 墨利亚瞳孔微缩,想后退避开,却因正好在跳跃的间距中,难以借力。 黄金隼啼鸣,金光一摆,居然顺着先前逸散的金系魔力“金遁”到墨利亚的身边,同时,就在墨利亚竭力操纵魔力把自己推向一边时,两个矮人动了。他们手里的布袋在魔力浸润下闪闪发亮,手臂肌肉绷紧,强化体质,增强力道,操纵着布袋就掷过去。 墨利亚发狠,身后两张巨口突现,方向不同的吸力扯烂布袋,大肆“吞噬”其中的东西。 这时,画皮与饿死鬼已无法兼顾“饿鬼门”的施展,黄金隼奋力扑翅,扶摇直上,一下拉开距离,眼看就要逃走。 被撕裂的布袋散出漫天的亮点粉尘,墨利亚近距离下不慎吸入,她感到一股灼热从鼻腔灌入肺部,再漫及全身。 “吼!” 墨利亚仰天大啸,双目赤红,完全狂化。 “不好。”地上,方易明眼神一凝。 金姆藏在布袋中的竟是促使狼人“狂化”的光属性材料,甚至纯度高到让墨利亚猝不及防下中招。 狼人狂化后可是会丧失理智的!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这里可是抓武会,墨利亚要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他们马上就会被看他们不顺眼的熊人族判决淘汰。 方易明心思短时间内千回百转,一声令下,呆在一旁的长臂猿举起双臂,这片空间的阴影好似活了一般,化为它的双手,钳制住发狂破坏的墨利亚和其御兽。 现在顾不得那两个矮人了……方易明捂住口鼻,躲过金隼方向打来的金光,在原地闷声大喊:“你好了没有?来得慢就算了,使个招也便秘是吧!” 回应他的是一声男子的轻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一章 记仇 颜色透明,宛如千万镜面组成的小貂轻盈地落在方易明面前,尾巴一甩,在前方立起一个镜面,无论是金光还是暴动的影子都在接触镜面的那一瞬原路反射,逼得黄金隼和墨利亚不得不避开。 体表晶黄的粘沙晶龙则悄然从地下浮了上来,双足一踏,地面居然就像摇晃的水面那样波动起伏,和“筑巢”相似的土碑立起,一次次挡住攻击。 卷砂驼也浮出来,它没有帮忙防御,而是面向失控中的墨利亚。 一圈风环在其控制下套住墨利亚,融入其体内,墨利亚的动作变得就像慢动作一样,十分迟钝。长臂猿控制的影子手成功握住她。 黄金隼还在天上盘旋,矮人们可能是不甘于在之前处处被压制,想要找回场子。 石免带着墨镜,从土里一跃而出,抬头看了看黄金隼。 粘沙晶龙受其指令,将“领土”内的道道金光和波纹似的幻境析出,一并扔向高空,被速度极快的黄金隼一一闪过。 石免朗声询问:“还要打吗,二位?” 空中传来似有似无的哼声,黄金隼一转身,化为一道金光,离开了这片空间。 望着金隼飞离后,石免低下头,正一正墨镜,同控制住墨利亚的方易明对视,勾起嘴角,轻轻笑了。 方易明让长臂猿把墨利亚裹成粽子,这才深呼气,道:“你倒有些用处。” “过奖。”石免收回御兽,蹲下,摸了摸土地。 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开始微微晃动,不多久,他们就突然被传送到外面,塔兰山脉西侧高海拔的灌木地带。 新雪仍在积着,或许时方才动了一番,他们觉着暖和了一些。 方易明抖了抖腿,也收回御兽,把墨利亚扔到一边,原地坐下来:“那块载物之土呢?” “嗯?”石免表现得仿若无事发生。 “坏了我们的事,总得教训教训它。”方易明眼神晦涩不清。 石免干笑:“它睡得好好的,是我们突然跑到它头上打架,还把它头上薅了一通,它能任我们打,不发狂,就很好了。”他最后添上一句:“土地是有记忆的。” 方易明朝他和他站的地面瞥一眼,想到他最后通过“领土”施展的金系攻击和幻境,没继续找那块载物之土的麻烦,而是双目使力,目光穿过丛丛灌木,聚焦在一束正向东方天空漂移的金光上。 那两个矮人要往东边走吗?正合他意。 方易明语气平淡,要去找那两个矮人的麻烦,他们被这么算计,不可能就此揭过。 反正抓武会只不过是晖炅国内部的过家家,他们巴不得这里越来越乱。 石免对此没有意见,聚集土壤简单构筑了一个小土窑,包括被控的墨利亚在内,三人都在其中休憩。 临近雪线,这四周浓郁的冰系魔力会阻遏伤势的恢复,他们需要更温和一些的遮蔽。 石免甚至还升起了火,火堆趴伏,火焰摇摇晃晃,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 同样是第八天的夜晚,湖面波光稀疏,空气湿热,白雾在湖上漫无目的地飘。 湖边草木葳蕤,在无风的夜晚,香气一丝丝在附近酝酿,同时,在黑夜里显出一点绿色的苔藓无声地铺开,染上了湖边的峭壁。 就在这时,湖面莫名升起一个个气泡,在月光的照耀下白得朦胧,隐于雾中,也安静地在湖面扩开。 气泡出现的那一刻,湖附近的香气就淡了,几不可闻。 湖中多处的水流旋转,渐渐形成一个个漩涡,湖水受其引动,溅到湖岸,打湿那些苔藓和地衣,下一刻,那些苔藓和地衣也旋转起来,混着水搅拌成烂泥。 湖水波荡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被水荡到,惊得显形,又再次遁入黑暗。 “呵~大晚上的拜访,还不止一人……” 妩媚的声音在湖面回荡,声音不大,却正好搔到人心痒处,不过,当声音消弭后,痒处反倒更痒了。 话音刚落,米尔突然出现,骑着一头麝香鹿,鹿角对着湖面,头一勾就道道挥出无形利刃。 利刃刚接触雾气,便将那片乳白千刀万剐,分毫不留。 “分解”! 同时,那被分解之刃搅碎的香气刹那间膨胀开来,就在那湖上方炸开一个个气团,强劲气浪瞬时席卷湖泊四方。 麝香鹿“芬芳”的香气在被搅动时会产生激烈的爆炸。 然而,尽管爆炸剧烈,湖面却平静异常,仿佛那充斥巨力的爆破不过拂柳之风。 女声保持着那种悠哉的意味深长:“不用不好意思嘛,我又不是不能接受和两个人一起……” 这时,莫斯也不再隐藏,披着星光,对着湖面摊开手掌。 一层墨绿在湖面迅速蔓延,在夜中很不显眼。 水面起了皱褶,好像是嫌弃这好似瘢痕的苔藓,又好像是不喜欢脏东西。湖面的漩涡倏忽间扩大,卷烂一块块浮在水面的苔藓,像一张尖顶状的嘴巴将之吞掉。 埋在水里后的那些苔藓不出片刻就泡胀发烂,成为了水体的一部分。 莫斯皱起眉,同米尔相互对视。 他们看出,这湖里藏着一位水系御使,而且是那种雷厉风行、实力不弱的水系御使。 应该就是鲛人,而且是晖炅的鲛人。 作为分属光暗的狼人和植人,他们相互配合是有优势的,但对方在湿润地区占据一个庞大的湖泊,同样有地利。 酷烈的手段不适合在这里施展,他们也不追求胜利。只是,既然对方是晖炅的鲛人,那么是不是可能和晖炅其他势力有所联系? 考虑到这,莫斯双臂展开,作拥抱状,撒出点点星光,而米尔则无声无息,身边多了一个披着斗篷的影子。 此情此景中,湖面上空传来轻佻惹人的笑声。 …… “叽?” 抱着堪比裘明那么高的石材,直径不到三十厘米的魂球一个激灵,又长出一条触手,指着上面。 好像有动静? 顺着他指的方向,两个龙人抬头看了看,又看回魂球,那目光像吸盘一样用力吸着球身,渐渐后移,目光快离开时才噗地一下拔出来。 魂球的反应是瞪回去,他瞪人从来都瞪不烦。 裘明和布灵也时不时瞧一眼石窟顶,他们更担心上面的动静会不会把洞顶弄塌。 还是宣逍回答了魂球,他赤着上身,擦擦汗,看向裘明:“怎么办,看来是其他人找来了,上面可就余韵一个人。” 那两个矮人离开的消息当然瞒不过他们,也清楚余韵想干什么。 抓武会的三四关是一同进行的,如果“建房”考量的是选手的自我认知和对环境的适应力,选手内斗还没那么剧烈,那么“冲刺”就真正将选手之间的淘汰加剧到极点。 但是,撇开魂球不谈,宣逍和裘明都不是擅于进攻的类型,不适合拔掉对手据点的“冲刺”,更适合留下防守,因而他们这一队决定让两个龙人去“冲刺”。 而比起一个或两个人防守,能多一个别队的人帮忙防守显然更佳。 如果他们答应,余韵获得了更大的助力,他们也能假装是一队的人,让余韵那一队的房屋吸引火力,从而隐藏自家的房屋,不啻于额外获得一道防线。 这是某种程度的双赢。 余韵着实是拿捏住了,这才在一开始就默认他们在四处摸索后,依然在湖泊地下建房的举动。 裘明和余韵的关系更亲厚。宣逍问裘明的意见,也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熟料,裘明听到后沉吟一会儿,突地满脸阴险,好比溶洞中阴沉得要滴出水的样子。 “晾一晾,一会儿再去。”裘明语气轻飘飘,“呵呵呵”地笑。 他可还记得余韵说他一米五的仇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二章 解困 土层之上,星汉灿烂,光影斑驳,碧波击岸,月光如水水如天。 土层之下,撞击声越来越响,尘土和泥水簌簌扑了洒了一层。 几人绷紧神经,安静地侧耳听着,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终于,裘明几人对视一眼,对宣逍打了个手势。 在等待中逐渐麻木的宣逍把几块沙土水晶叫过来,黄澄澄的光一刹笼罩几人。 泥土在他们脚边凝集,像一张手掌那样托着几人迅速上升,头顶的土默契地开个洞,他们升得越来越高,土洞也越来越深。 分隔上下两层的土壤越来越薄,,等到一丝微光不再被土遮挡,顺利照到他们脸上时,几人一跃而起,加速破除土面,瞬息间气势外放,召唤出各自的御兽。 幻觉、雷网、土刺眨眼间奔向他们眼生的那两人。 二人异常谨慎,即使在二打一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也始终接近湖泊,见到裘明一方一窝蜂冒出时,两人虽气息忽然躁动不稳,却应激般作出反应。 米尔再次引爆麝香鹿散播的香气,爆破而起的气浪冲得那些攻击七零八碎,莫斯则后退一步,掌中的漆皮衣飞速“转生”为墨绿的叠地钱并包住了他们。 那张“大饼”一亮,消失在光里。 “光遁”! 见此,余韵浮出水面,痛惜自家房子被砸碎一半,蓝色渐变的鱼尾一扫,潜于湖中的凝水尾龙跟着一扫尾巴。 这一瞬,原本泾渭分明的光暗边界被一圈圈无形的“漩涡”搅乱了,混作一团。 那个叠地钱包裹成的团子犹如撞到了什么障碍,在某个漩涡处现形。 光和影在主星随处可见,所对应的“光遁”和“暗遁”性质特殊,效果受环境颇深。光影边界越清晰,光暗魔力越浓郁,则遁速越快,反之亦然。 凝水尾龙受余韵指示,在光影之间制造了诸多“漩涡”,便极大破坏了光影环境,阻遏了叠地钱的“光遁”。 “团子”现形的那一刻,雷青和雷辰便唆使御兽对着它一顿劈,那“团子”却毫不犹豫地开裂,内部的人硬受了这一击,让完整的“团子”再次遁入光中。 光暗混沌的漩涡还在扩大,周遭的景色随之扭曲,颇为滑稽,但再也没有那个“团子”的出现。 雷青和雷辰警戒一段时间,过了片刻才放松,收回御兽。 裘明骑着马烦下来,嘴角抽抽,质问死死抱着魂球和布灵的宣逍:“你干什么呢?” “叽!”魂球挣扎着附和。 要不是这人把魂球和布灵给抱住,他们加上马烦施展的干扰就能拦下那两个不速之客,凭着人多把他们淘汰了。 宣逍却不搭理他,一只手臂死死抱住白球和黄方块,另一只手臂在空间袋里翻着。 “呦,大忙人终于忙完了啊~” 宣逍身体抖了下,掏袋子的手跟个筛糠一样。 湖面上,由于脱出水面有一些时候,余韵的鱼尾已经变回白皙赤裸的双腿和双足,她走在水上,款款朝他们走来,点起一阵阵清波。 雷辰和雷青回头望去,看到那人儿时,表情里的冰就化了,呆愣愣的。 最后,余韵慢慢来到宣逍面前,秀手轻搭在他的肩上,呵气如兰。 宣逍握住魂球,“啪叽”一下给她拍开了。 “叽!”魂球捋直了触手抗议,但无用。 “这么晚了,还这么有精神啊……”余韵不恼,微勾嘴唇,目光像下雨天的雨水那般从上面流到下面,“不错嘛~” 宣逍面色爆红,猛地后退,两手一扔,接连把魂球和布灵撂到余韵面前,火速找出上衣,也不管尺寸和款式就套上,躲到两个龙人身后。 “哼,”余韵优雅接过魂球和布灵,对他们促狭一笑,“这是给我的定情礼物吗?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叽?” 这下裘明有意见了:“欸你想都别想!” 余韵却一副东张西望的样子,一会儿才往旁边一瞥,嘴巴努高:“啊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你。” 这话一出,裘明瞪圆眼睛,和一头斗牛一样,他强压下气愤:“你这是对恩人的态度吗?” “哼,”余韵不屑地扬高头,示意裘明看向水底珊瑚砌成的宫殿,已然被砸了一半,“你看看我和可爱的矮人们建造的房子,别以为老娘看不出来你们故意晾着我,是你提议的吧!” 裘明语塞,刻意看向发着呆的龙人和躲着偷窥他们的宣逍:“谁说的……” “本大小姐说的!”余韵抬头挺胸,睨着裘明。 裘明又被噎了一下:“那又怎样,你可做得出在上面撒网坑我们的事……” “那倒是,你说的没错。”余韵拂了下刘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我们谨慎一些不就很正常吗?”裘明可把事情圆回来了。 “不正常,”余韵瞪他,“老娘这么美,你们还有心吗?” “你哪来的自信?”裘明心虚,不停怼她。 余韵眼角一挑,眼波横转:“本大小姐天生丽质!” “呸,你哪来的脸?” “老娘天生丽质。” “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样……” “你姐天生丽质~” 裘明没话说了,自顾自瞪她,抱着看戏的魂球和布灵,嫌弃似地避开余韵,拉着两个失了魂一样的龙人,招呼宣逍向下潜。 宣逍就像见到救星那样,一跳三尺高,殷勤地叫出沙土水晶,在湖旁边挖起洞。 泥土被翻开,夜里的星光刚接触到植被盖住的泥土,就又被一层淡蓝的湖水淹没。 刚挖的洞就被水填了,宣逍眉头一抖,并着脚把自己藏在龙人后方。 果不其然,余韵脚步轻挪,到了湖边,立在湖里的月亮边,为群星仰望着。她用纤长的手臂抱胸,说出的话却大煞风景:“你们就这么把姐撇下了?” 两个龙人下意识地摇头,却在摇动时回神,他们彼此对视,又是惊奇又是忌惮地看着那伫立的鲛人。 宣逍偷摸挖洞,权作没听见,唯独裘明对着余韵呲牙“切”了一声,背过身去。 见状,余韵细眉一扬:“一米七。” 裘明没动静。 “一米八。” 裘明的身躯微微一动,宣逍心道不妙。 “一米九,这是我良心允许下最大范围的吹捧了。”余韵捂住自己的心脏,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裘明转回来,“呵呵”一声。 余韵知道他的想法,翻了个白眼,素手一指:“比宣逍高!” “我同意结盟。”得偿所愿,裘明回答得顺溜。 余韵欣慰又鄙视地点头,宣逍却有了意见:“小明你……” 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余韵正不断对他抛着可怕的媚眼,让他心砰砰地跳,就像有一只魂球在乱撞。 两个龙人也没意见,对他们来说,既然决定组队,基本的相信是必要的。况且这姑娘能独自拦住锐澜狼人和植人的组合,确实很强,最好不成为敌人。 待余韵用欣赏的目光把除裘明以外的人一一扫过后,事情也大体商量好了。 也没什么事情,主要是一些情报的共享。 裘明一组的石湖将近修建完成,两个龙人决定就在此时离队,前去“冲刺”。他们刻意避开矮人们前行的路途,打算跟着锐澜二人逃跑的方向,直接向高处攀爬。 某只球趁机偷偷藏在雷辰衣领里,被裘明眼疾手快地捏出来,还呆在宣逍怀里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当两个龙人走到只能看成一个小点的地方时,余韵仍然眺望,嘴上不断称赞着他们的身段。 裘明斜眼瞧她,宣逍也没忍住。 鲛人们根据审美追求自己的浪漫。而这一位,身为晖炅鲛人的少族长,就有一点和其他同族不同,她的审美范围尤其宽泛。 高的喜欢,矮的(除了裘明)也喜欢;黑的喜欢,白的(除了裘明)也喜欢;胖的喜欢,瘦的(除了裘明)也喜欢,壮的那就更棒了……无论性别、无论常殊、无论康疾,集鲛人之大成。 “可惜,他们身上怎么就带电呢,”余韵歪着头,突地一笑,“酥酥麻麻,嗯,那也不错喔……” “别花痴了,你房子还修不修?”裘明利落打碎她的美梦,被余韵白了一眼。 两人静默看向抱着魂球和布灵的宣逍。 宣逍正蹲在影子里,道:“……有事吗?” “嗯……”余韵走近,展颜一笑,“只有你是土系,要辛苦点了,要不……” “不用,我去干活。”宣逍抽筋一样蹦开,恨恨瞪了裘明一眼。 余韵凝视他的背影,坏笑着指着宣逍的上衣,柔柔地说:“你不热吗,要不……” “不热。”宣逍箍紧魂球和布灵,纵身跳进自己挖的坑里,去完成石湖剩下的任务。 裘明懒洋洋地跟上去。 月光水一般流下来,星光为其波纹,余韵看了看湖边隐藏的坑洞,走回了湖里。沐浴着天上的和地上的星月之光,微风习习,吹长了雾气,她用变化的鱼尾划着水波,只觉寂静。 她倏忽乏了,侧卧着漫入水里,在一个个气泡的簇拥中睡着,难得的安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三章 你赶我往 第九天,天蒙蒙亮。 露珠尚留在叶片上时,莫斯和米尔两人一前一后经过,踩地的动静将其震落。即将掉地上摔成几瓣的露珠却轻轻打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米尔一扭头,看向那里。 那东西惊觉自己被发现,马上就要逃,一道黑影却远快于它,身形一闪就扑倒了它,利齿划破表皮,满含期待地舔了舔,贪婪地吮吸起血液。 被袭击地这只小型御兽顿时眼睛外翻,浑身抽搐,想要摆脱却抖个不停,在越来越干瘪后腾起一团白光,消失了。 在二人的感应中,那藏得不高明的御使也忽然气息乱窜,同样消失在白光中。 他们都被“抓武会”的监视人员接走了,怎么说不能出人命和兽命对吧? 黑影闪过,去吸血的吸血鬼回到了米尔身边,嘴边的血红已打理干净,忠实地跟在后面。 从低处逃亡开始,他们边走边淘汰选手,已过了一夜。 淘汰选手对他们,尤其是对吸血鬼而言是一种补充,所以目前的消耗不算太大。只是,目前仍有隐忧,就是可能追上的那几人。 哪怕想到那鲛人可能会有后手,但人数那么多,他们打不赢,也没必要非打赢不可。 近一晚上的时间里,莫斯手边苔藓的转动就没停过,他在三确定后说道:“有人跟上来了。” 低处和现在所处的地区全都森林密布,植被密集,十分便利于他散布苔藓,尽管对战斗并无裨益,却对情报收集很有帮助。 救援鲛人的队伍中没有一个长于木系的人,还不至于沿着一路明察秋毫,把他的苔藓全毁了。 对莫斯的发现,米尔并不意外,换作是他们也会这么做。她回头望了一眼,再度唤出疲惫的麝香鹿,带着莫斯上路。 还有几个零散的人没解决,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但足以挡后面的人一段时间。 …… 不久,一匹狼和一只鹤交相跃了上来,他们身躯缠绕着摄人的雷光,让不喜争斗的草木都为之僵直。 雷青环视一圈,看着打哈欠的雷辰:“他们的气息在这里断了。” “嗯……”追了一夜,雷辰不是很有精神。 忽然,二人眼神一凝,齐齐躲过数道风刃,空气被风刃搅碎,草不不存。他们正思及被追击的人留下埋伏的可能,却突地闻到一股清香,瞬时脸色大变,奔成两条雷光,一条朝天,一条伏地,迅速脱离原本的地点。 被锐澜二人有意留下的御使们探出头,寻思这二人胆儿怎么这么小。 这时,似乎是源于花的香气淡了。 下一瞬,被切碎的香气就膨胀成恐怖的炸弹,掀起狂风和怒火,抹平了附近的树林和道路。御使们不成体系的阻挡不过蚍蜉撼树,一息未到就被卷入风火之中,在人和兽的惨嚎和怒吼中个个化成白光传送而出。而后,就连这些个微小的身影也被浑浊的风暴盖住了。 待风息止,鹤与狼小心攀上来,四下觑着、嗅着、听着。 除了尘土、草根和木块,空无一物。 这反追击手段不错,挺狠的。 但他们如果连这都怕,那就没资格来到这里了……雷青在身边重聚起一朵黑乎乎的云,命其飘于二人身前,看了下天,唤着雷辰出发。 …… 越向上爬,不仅是温度和湿度降低,就连天也暗了下来。 低处时看到的太阳尤为热情,近了它后反倒和云彩半遮半露,像是羞怯了。 麝香鹿背着二人赶了一路,天色越发明亮,鹿身也冒起汗汽,终于撑不住,一个前摇,卧在地上,大口喘着。 “它走不动了。”莫斯平静地说。 这一路总靠着它跑,时不时遇到别队御使,还可能在森林中遭原生陷阱,麝香鹿又不像吸血鬼那样可以通过吸血补充,实在是撑不住了。 米尔面对着鹿,蹲下身,神色冷静。她没着急早早赶路、摆脱追兵,而是倾身靠在鹿的脖颈边,一双手臂环着鹿脖子,缓缓下移,做了个拥抱。 鹿的喘气渐渐弱了,闭上眼睛,轻轻把头靠向米尔。它比米尔高不止一头,两个靠在一起时就如同高低不同、垂在一处的芦苇杆子。 在米尔的环抱中,鹿消失了,抱着的东西一空,米尔便睁开半阖的眼,站起来。 一旁,莫斯看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用手指天:“去吗?” 米尔摇头,抬起头极目远眺。 他们头上是一个个白色不透明的气团,像是空中的旋风,但和旋风相比,它们不爱动弹,就仿佛嵌在那里一样。 这是云岛,他们锐澜也有,但要零碎得多,体积那么大的少见。 也只有在东边山腰地区才有云岛,再上就是罡风区,再下则没有那么多风系魔力。 这些云岛中,有一座白得纯粹的,像是天上自积的白雪。但就是这座云岛,给了两人一股子不安不适感。 “这气息是苏格丽……”米尔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臭。 莫斯插话道:“离她远点吧。” 米尔不假思索地同意。 二人心有忌惮,自然不愿久留,他们望了眼高处,又看了看云岛,最后对视一眼,决定往西走。西边更暗、更湿润,他们可不怕在那里和追兵交手。 放眼前方,芦苇和水潭越来越少,抱树越来越多,间或有一株白色满天星,他们好像跑回了刚刚进入第三关的初始地。 而在他们走入这片森林时,不远处有几株静默的树闪烁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 “天越来越阴了。” 在前掠阵的雷青望了望天空,看到了几个白色的旋风,目光一闪,忽然叫住雷辰,二人躲在一丛树林里面。 雷辰在雷青的提醒下,懵懂仰头,顺利捕捉到极远处那微不足道的几个小点,惊讶地小声嘀咕:“居然有人在天上建房子。” “翼人很喜欢,”雷青耐心解释,“你出门少,我们那里也没有翼人,你不熟悉很正常。” “他们没被打下来过吗?”雷辰很好奇,甚至很想实践一番。 雷青把目光放在那个与众不同的云岛上:“应该有,但他们没放弃过这个习惯。” 雷辰目不转睛:“上面有两个点,但好像都是原人?” 雷青点头:“应该还有一个翼人,目前没遇到过。” 这时,雷辰深蓝的双眼深邃了许多,他的语气蓦然变得飘忽:“青姐,好像怪怪的。” “嗯?” 雷辰指着:“他们好像,在看我们。” 正说着,雷辰和雷青的脸色俱是一变,当即脸上冒汗,召出各自御兽,迅速位移,体内热意却不减分毫,汗气直蒸,如坠火炉。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四章 控制战局 雷青眯了眯眼睛,只觉得额头的汗进了眼睛,混着体表的电,使眼睛酸得难受。 除此外,她发现移动时消耗的体力相比平常要多得多,身体内部仿佛被撞上一个水泵,挤压得血流飞速流转,让她全身隐有一种虚不受力之感。这甚至影响了她的注意力,心绪浮躁,恨不得抓出那两人来一顿暴揍。 “内焚”! 火属性能力,并且是混合有“点燃”和“心火”两种能力的进阶能力。 礼尚往来,雷青一声令下,身旁的夕晕雷狼长啸一声,狼眼中、狼身上冒出淡金色的光,光芒柔和,就在近处消弭,却在那极高处的云岛上显形,拢出一层黄昏样的光环,牢牢罩住了那里。 光晕出现的那一瞬,不用提醒,两个龙人皆是向旁边分散,远离原本所处的位置。 他们突感体内一凉一清,就连空气都新鲜亲切许多。 归属于光属性的“黄昏”具有近似于阵法和领域的性质,可以大范围削弱敌人的感官和感知能力。 在雷狼的干扰下,那个火属性御使便迷失了他们的具体位置,能力没法作用在具体目标上,效果自然大幅下降。 他们龙人天生就具备极强的目力,这可是其他种群难以媲美的。 魂属性压倒性的精神感知能力除外。 接下来,雷青和雷辰一致酝酿起攻击,他们还击必将暴露自己的位置,如果对手有范围性能力,那就连感应削弱也不会起太大效果,所以必须在下一刻雷霆般击溃对方。 现在的情况是敌明我暗。 两人躲在附近一处遮住他们的巨大峭壁后,身边铺出一层乌云,乌云正不断冒出电丝,纷纷注入乍雷电狐和闪种惊蛰身体中。 过载乌云,这是只在雷属性魔力浓郁的地区才会孕育出的、云朵形态的生灵,它们身负相对稀有的“发电”能力,能快速补充雷属性魔力。 雷系的攻击和贯穿力在所有属性中数一数二,与之对应的是魔力消耗剧烈和操控难度大的代价。 但在此刻,雷青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提升攻击的威力。 可就在这时,一团团颜色各异的火球从天而降,轰击在地面上,把触及的植物烧成灰,留下一个个焦坑。 二人眼神一动,看向天空。 那云岛不知何时变得很大,不对,不是体积变大了,是那云岛的高度降低了。云岛周围环绕的白色旋风正离地面越来越近,上面维持的“光晕”则撑得异常得宽,把那云岛以外方圆地域都纳入其中。 不好,这下“黄昏”盖住的就不止云岛,不能确定云岛的具体位置了。 他们本计划利用集束攻击,雷青先使用光系能力也是如此,为的就是迷惑对手,让他们在遭遇战时不得不先防范光系攻击,而忽视他们的雷属性贯穿能力。 要知道这是属于雷系的优势,但不是光系的特点,有心算无心,可以建功。 然而,他们的对手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缩短了距离,还隐瞒了自身的位置。 不过……雷青同雷辰对视一眼,这无所谓。 他们双眼一闪,刹时间深沉得发黑法蓝,又仿若有亮光乍起于眼瞳之中,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团不透明的旋风。 任何旋风都有个风眼,以风眼为中心,风围绕之而流动,这即是云岛魔力的流动脉络。 他们在这一刻的目力提至极限,看那旋风掀起的灰尘,看那其中偶尔夹杂的草叶转动的方向,看“黄昏”之光被风搅动着。 他们看穿了那飘旋于体肤的风团,定于其中最浓郁的、最凝固的一块上。 那就是云岛的本体! “攻击!” 乌云收缩,让出道路,雷青契约的乍雷电狐毛发耸立,顷刻间“爆发”,瞳孔缩之又缩,几欲缩成细之又细的一线,对准那云岛的中心激射一条细芒。 细芒如针如线,毫不费力地插穿山岩,在风和云中径直穿针引线,贯入“黄昏”之中。 首先是轰的一声,好似热油上锅,然后是碎裂的一声,像是玻璃破裂,再之后,雷青雷辰仰着头,看到一条金光细线从“黄昏”顶部刺出,穿云破雾,在天上划上笔直的一道,渐渐淡去。 不知被何种手段扩散的“黄昏”立即再支撑不住,被这道爆发式的细线刺得消散,把白色的旋风染得淡红淡黄一片片。 云岛的旋风也稀薄了,显出庐山真面目。 谨慎起见,雷青立时指示御兽四散一丝丝电弧,再度织出一张遍及四周的电网,严阵以待。 就在细线消失后,火团接踵而至,跟电网炸出电火花,云岛上的人也没有隐藏,大大方方站在那里。 二人看到,其中一个褐发络腮胡,穿得清凉,身前站着一头颇为神俊的蓝色狮子,另一个红发,戴着副遮住脸的黑框眼镜,靠着一颗梧桐树,脚边是一株啪啦豆荚。 火团就是啪啦豆荚长出的。这种植物会不停吸收火系魔力,并将其生成奇异的火系果实,果实不能食用,权作御敌之物。 至于那取之不尽的火系魔力,则是梧桐树提供的。 只是……经由电网的反馈,雷青判断出那些火团并非普通的火,更偏向各具神异的异火,或热或冷,或虚或实,有些棘手。 她望向女子身侧看似平平无奇、只有几道暗红纹路的石头。 宿火岩。 这就能解释了。 全主星都没有多少火属性魔力浓郁的地方,晖炅东南部海域的“火堑”是最为出挑的一处,这女子估计就出身于那里。 但既然是晖炅一方,就不方便打得太狠了……毕竟他们同宣逍和裘明组队,还帮过那条美人鱼,如果他们认识,总归是个麻烦。 但打还是要打的。 二人彼此看着,用眼光交流,显然是想到一处。 短暂交流过,雷辰颠了颠手指上的飞虫,飞虫懒懒张开羽翼,对着云岛打了一下。 这一下射出的是一条碧绿的光线,它轻轻抵进异火堆叠成的“墙”,不发声息地埋进煞痴鱼鬼的“庇佑”,在周磊和海树的惊异中直直贯入流在二人身边的水流中。 也只在这水流中,这条绿线才轻轻颤抖,被“稀释”得有了溃散之势,尽管如此,它仍是坚挺地一分为二,透过水团,目标直指周磊和海树。 面对攻击,水画狮再吐出一条水流,同那绿芒相撞,这次竟把那绿芒剥落、泡胀了,前进气势大跌。 匍匐在周磊脚边的一条扁平的鲶鱼则挥动着什么,一记“淬炼”把那绿芒还原成纯粹而无害的魔力。 “呃!” 说时迟那时快,海树这边却一点不顺利,她一侧身跌倒,倒让绿芒全打在倚靠的梧桐树上。绿芒一没入,梧桐树倏然抽筋那样不住地颤抖,中断了魔力的传输。 没了魔力供应,宿火岩和啪啦豆荚停了能力的释放,往地上投放火球的行动停了。 海树忽然一阵眩晕,瘫地上,眼睁睁地发现梧桐树原本棕褐的树体蔓延起一条条幽绿的纹络。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木儡”。 她的御兽居然成了别的御兽的傀儡!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五章 贯穿之雷 见到海树御兽的惨相,周磊拉起她迅速后退,脚边的浊水鲶尾巴一甩,丢出一团团泥泞暗红的火团,火团溅在梧桐树上,表面不热,内含的高温却使得梧桐树的树干被烤得弯曲,狂乱抖动树叶,却抖不掉那些黏住的“阴火”。 梧桐树被攻击的一瞬,海树又是闷哼一声,看了一眼周磊,却是没开口。 周磊目光下移,语气平淡:“没想到龙人也会采取这种歹毒的手段,画狮。” 他们身前,水画狮仰头,周围的水团再次流动,渐渐染上红的、金黄的、土黄的等等多种多样的颜色。缤纷之色渐渐上挪,反染到水画狮海蓝的身躯上,令其体色变得驳杂。 “水墨”! 与此同时,一朵小型飞了上来,云屁股那里兀地闪出星子电火花,只在须臾间便劈出一条闪电,直奔周磊而去。 比起御兽,还是攻击御兽效率更高。 闪电不偏不倚打在周磊身上,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见闪电触及,却被一层无形的防护罩挡住,一击下防护罩破碎,一道虚影抽搐着消失,但闪电也随之泯灭。 新生煞痴鱼鬼的“庇佑”,以被麻痹为代价,适时挡住了过载乌云分体的“电弧”。 趴着的浊水鲶也动了,它作挥动状,虚空中仿若生出一只无形的手,将乌云分体揉搓了一遍,杂质尽除,却也使得这分体还原为纯粹的魔力,被微风一吹就散了。 “淬炼”,气属性,梳理魔力内部的杂质和多余脉络,还原其本相。 感应到乌云分体被简单干掉,雷青有些意外地瞧了一眼,似是努力记住上面的人。 由于形态特殊,过载乌云免疫绝大多数物理攻击,却也因此变得更“纯粹”,受某些能力的作用加深。 这个络腮胡的观察力和战斗力很强。 唳! 鹤鸣生,水画狮操纵的水流慢了,就像从瀑布缓成山涧,但水画狮的动作反而快了,他一抬爪,却是和水团的流动不协调,一时间引发混乱,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犹如一桶桶油漆浇在云岛上,杂乱无章。 雷门鹤轻轻扇动翅膀,飘飞于雷辰旁边,通过“律动”阻滞了水流,加速了水画狮的动作。 再下一刻,被过载乌云“发电”支持的乍雷电狐又动了,它重将雷电逼成一线,对准两人激射。 没有火罩,新生煞痴鱼鬼又被麻痹,金光细线如入无人之境,潇洒地直刺向周磊和精神受创的海树。 水画狮前爪一屈,身携多彩水流挡在前方。 没用的,雷属性以贯穿力为最。雷青和雷辰停下除布置电网之外的动作,适当收手,他们用余光关注着,蓦地瞳孔一缩。 金线闪光,顺利没入水流大半部分,,却在后半段遭遇极大阻力,它扭动、挣扎,像一条旱地上的蚯蚓,被水强行灌入,被水从内部撑大,越来越粗,颜色也越来越淡,终是到了临界点,一次仿若哀嚎的剧烈颤动间溃散,彻底化为水流中的金色,与其共同环绕水画狮流淌。 这时再回望,却发现这蓝色狮子尚余白色的鬃毛无风自动,发着洁白的光。 他刚刚以超负荷为代价,将第三能力“内部聚灵”储存的大量魔力融入水中,强化了水体的性质,促使“水墨”最快发挥效果。 因为先天就极优越的各项素质和后天的磨练,这种负荷对水画狮来说不过尔尔。 水画狮屈身旋转,带动尾巴猛力一挥,,一个转圈,金色为主的水流就被他推了出去,一浪叠过一浪,竟被其用出了“波浪”的势头。也只有在打出这击后,这头狮子才步履踉跄退后几步,毛发光泽黯淡,显出几分疲弱之势来。 叠浪从天上落下来。 地上交织的电网感受到威胁,赶紧分出几倍的电丝,鞭打空气尖啸着,如临大敌。 雷青和雷辰则要么骑狼,要么乘鹤,抓紧时间后退,躲得很狼狈。多重魔力再他们背后炸在一处,像极了油锅上热油碰冷油,一发不可收拾。 刺啦刺啦,即便是龙人常年受雷系魔力锻体的身体素质也微微发麻,后背生疼,他们清楚后背被灼伤了。 就在这时,雷辰瞳孔一亮,身上无端显出一片片龙鳞状的纹路,发青发黑,在刺激下又一块块翻起,掀起一丝丝凝缩至极的电流,汇成一条,对准云岛攒射。 龙人的“逆鳞”。 这次的闪电明显不同以往,整体是青色,霸道而危险,穿过那蓝色狮子“稀释”的水花,挺过浊水鲶的“淬炼”,凭空一抖,居然分裂,威力而不减,射向各人各兽。 轰、轰、轰、轰! 浊水鲶直接被炸飞,全身闪着青光,落地后像只火锅上的蚂蚁,梧桐树和海树更不堪,无声无息,在麻痹中昏迷,水画狮聚起水流拖过电流,无暇他顾,周磊神色凝重,一道魔力打向云岛的白色旋风,在激起的狂风和煞痴鱼鬼恢复后的“庇佑”中得以自保。 这一道雷电下来,云岛仿若变了样子,原本无害可爱的白色云团从中间裂开,旋风和白云组合,竟成了切割力强大的空中齿轮。 这处房屋此时才显出其本有的峥嵘。 到底是别人的主场,但只剩下一个人,还能敌得过他们吗?雷青率雷狼前走,抬头仰视,气势不减。 周磊沉默看着,过了会儿,主动打破宁静:“鄙人周磊。” “雷青。”“雷辰。” 周磊点了点头,缓缓道:“我知晓你们没尽全力,但我们亦有底牌,更别提你们也能看出来,我们人不齐。” 雷青并不否认,雷辰只是静静看着。 “你们体内的魔力要比你们的御兽还凝实得多,不愧是龙人天骄,”周磊不吝赞赏,“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 “第二次?”雷辰突然开口,很好奇的样子。 周磊仔细看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却没顾忌答道:“还有一个原人,不过他是精神力。” 到这里,雷青心里升起一丝异样,没道理地想到某位矮个子,她甩了甩头,提议:“各退一步?” 其他队伍情况未知,他们还不想现在就拼命,还需摸清情报,再者那女子可能和裘明他们有关,雷辰两人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僵。 “好。”周磊毫不迟疑。 房屋这种形态消耗甚大,不打最好,这对他们没有坏处。 念及此,周磊首先摆出态度,他一番操作,让云岛缓缓升空,雾气又浓了起来,乍一看,和其他云岛无甚区别。 雷青和雷辰也一步一步后退,退至某一地点,雷辰突然转身询问:“他一开始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就在这时,遥远的周磊好像又望了他们一下,逼音成线,语带笑意:“两位实力强大,但控制力似乎不足,我察觉到空气中隐隐的麻意了。” 声音传得突兀,龙人差点炸起鳞片,再打起来。 这个人离得那么远,怎么知道他们意思的? “哈哈,我友情回答两位的问题,相比两位身为信誉良好的龙人,也会为我们不透露据点位置的,对吧?” 声音从此消了,没有后续。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没考虑到这方面的事,不过算了,也不是要紧事。端看裘明等人的表现,也不像是非要争取好名次的,简单联络下就行。 雷青再次召出过载乌云,为二人的御兽发电。他们力量强大,但消耗也大,要是没有补充早跪了。 慢慢走着,雷辰长舒一口气,喃喃道:“其他参赛者也没强到那么离谱嘛,一开始被那只球打蒙了,还以为自己很弱。” 因此才想着赶紧抱团,对组队没一点意见。 不过这样看来,离谱的就是那只球了,魂之精灵原来这么强,长老们还说是辅助种族,净会骗人! 幸好他们是队友,还可以抱抱。 这一路上,雷青辅助乌云发着电,眼神柔和地听着他私下里絮叨,心里却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那只球的确强,一个顶她三个御兽,这还挡不住他。 但她是和那只球直接交手的人,感受最为清晰,那颗球是废了她的御兽,但真正奠定胜局,让雷辰体内魔力全然失控的却是那个低调异常的金方块,他丢出的那几针直接顺着契约刺破了雷辰的精神防御,让他崩溃。 纵观全局,只有他的攻击切实打在弱点——人类上,正中下怀。 矮个、高个,还有那条美人鱼,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六章 光暗遭遇战(上) 有句话叫狭路相逢,还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无论是正在追杀矮人的太阴一队,还是正躲瘟神的锐澜两人,都是如此。 他们一个自西向东,逐渐从西侧追到了一般森林,一个是自东向西,还没来得及跑出一般森林,结果就撞上了。 碰到的那一刹那,刚从狂化中恢复的墨利亚双目一横,果断召出饿死鬼。 在锐澜二人尚失神时,饿死鬼张开血盆大口,直对着莫斯和米尔,二者顿觉自身状态昏沉,消耗加倍,且体内力量蜂拥而出,被那张半透明的嘴吃进去。 “饿鬼门”、“吞噬”! 被这样袭击,莫斯眼神一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召出御兽。 他们植人最厌恶被武力威胁! 这一次,他手上再不是含着绿意的叠地钱,而是星光点点。 星藓。 那些几乎微不可见的点见光则增,迅速组合为一道淡蓝色的链条,接连钩住了莫斯、米尔和空中的巨口。 巨口的吸力慢了,莫斯二人的压力顿时减轻。 在莫斯的控制下,“星链”连接的就是他们之间的魔力等要素,一旦饿死鬼吸收他们的魔力,就相当于是在吸收自己的魔力,即自己吃自己。同样的,饿死鬼体内的魔力、精神力等也可以反馈给莫斯和米尔,这使得“吞噬”没了意义。 莫斯还有动作,一链不够,再加一链。 这一次,“星链”穿透了莫斯、米尔和对面的三人。 墨利亚等人立刻觉得头脑一沉,思维发空,仿若整个人从内而外地被挖空,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油然而生。 莫斯有意操纵“星链”,只共享了“饿鬼门”的削弱效果,其他方面保持隔绝。 眼看对面三人状态不好,他不愿冒着把自身魔力分给对方的风险。 就在此时,被“饿鬼门”刺激的墨利亚双目变得通红,冷汗直冒,犹如真正的恶鬼一般,尖啸一声,却又顿住,在和什么抗争一样。 “饿鬼门”会使精神力不停逸散,而刚从狂化中脱离,休息不久的她很容易因此再度狂化。 她精神力不稳,竟有着一道诡异的影子从她身边溢了出来,又融入黑暗。 米尔不管这些,就在莫斯出手的那一刻,她已经屈身前冲,随着米尔铺出的苔藓一同前进,速度极快,好似带领着苔藓冲锋。她手一播,在周围的阴影处,藏夜刀香冒头,麝香鹿现形,二者散出香气,弥漫全场。 然而,这些香气很快被藏夜刀香叶片发起的风聚拢,旋转着、一股脑地朝太阴一队地方向钻去。 在墨利亚指令下,饿死鬼前倾,一把吞掉香气,刚要消化,却见麝香鹿盯着它。 莫斯突然收回第一道星链,饿死鬼只感附加的联系断了,它再次张大黑洞洞的口,却见那香气中夹着的风系魔力瞬间化为锋锐无形的刃,眨眼间把其口中的香气剁碎。 “分解”! 同时,藏夜刀香叶片一扬,花苞都在窃笑着。 饿死鬼吃下的香气瞬间炸开,一次次闷爆,把这张巨口炸得七零八落,爆破后,香气居然还未散,粘附在上面,瞬息间化为腐蚀的毒,当即将残缺的饿死鬼剥了一层又一层。 “呜……”饿死鬼凄厉地哀嚎,千疮百孔地坠落,半死不活。 和麝香鹿的爆炸性香气不同,藏夜刀香的“芬芳”听其引动,在“爆发”后腐蚀目标体表,并破坏其感官。 经此一役,饿死鬼再怎么生命力强横,怕也是半废。 不过,既然接引的白光尚未显现,那就表明塔兰一方尊重这场战斗,也有能力治好它。 “呵,你们倒是有点能耐……” 看饿死鬼的惨样,方易明很是阴沉,他手上的阴河魂花发出雾蒙蒙的光,终是用“渡魂”刷落了最后一层粘在他们身上的星藓。 没了星藓,余下一条“星链”也悄然淡去。 在他们这一队中,方易明处于心动期,仅能契约两只御兽,是三人中境界最低的。墨利亚被制,而他的御兽难以对付“星链”这一星辰系的能力,只能通过“渡魂”一遍遍针对星藓低微的精神,将其刷死后,等待能力自然解除。 至于石免,他还在待命。 饿死鬼倒地,“饿鬼门”自然失效,不等星链解除,墨利亚便已经初步恢复过来,她站在原地,冷冷看着米尔身披斗篷,飞速靠近,摆出战斗的姿势。 但就在这时,方易明眼神一闪。 黑漆漆的长臂猿抬手,跟着米尔一起移动的影子居然不动了,停留在原处。同时,画皮隐秘地露出来,一张薄皮跟刀子一样猛地划去。 同为亲和暗属性的狼人,米尔也清楚自己的影子脱离了本体,但她不曾犹豫,依旧前冲。 而就在画皮即将把影子一分为二时,那些伏于地面的苔藓亮了起来。刺目的光把画皮吓得顿了顿,也照亮了地上的黑影,成了一片空白。 长臂猿握住的动作一空,在原本的影子被照亮后,它再怎么“伺机”而动,也丧失了对米尔影子的操纵权。 画皮一击打空,蜷缩着要躲起来,却见周围那些黑灰飘浮,黑色褪去,“转生”为光暗一体的趋灵苔藓。 漆皮衣,那些灰烬似的植物的名字,是在锐澜的一种稀有苔藓,在三阶时会觉醒一种“转生”能力,转变生命形态,成为其他苔藓和地衣。 被莫斯契约后,他的漆皮衣受到自身天赋的影响,只能“转生”为具备光属性的苔藓或地衣,而且转换效率受到一定影响。 画皮在草丛之间游走,却被趋灵苔藓实时反馈着位置信息,踪迹毕露。 莫斯冷漠地等待着,直到画皮到了某个点后,突然将叠地钱凝聚为刃,一下刺穿了这张画皮。 画皮挂着苔藓凝成的刀刃,颤抖着消失。 太阴一方,正横眉冷对的墨利亚突然闷哼一声,扶住额头。 她和御兽签订的是主从契约,即便御兽遭遇重创,理应不被影响,但她的状态实在太糟,就被画皮撕烂前的剧烈冲动影响到心神。 米尔见此,急剧加速,与她近在咫尺。 情势危急,方易明眼神一狠,咬牙怒视着妖媚的人狐精,手中的阴河魂花轻轻摇曳。 无形的精神波动如海浪一般盖住这片区域,米尔、莫斯及其御兽顿时眼神呆滞,静立在原处,他们的头颅微微颤动着,隐约想摆脱什么东西。 阴河魂花的“幻惑”。 但由于这次施展时机不合适,这些家伙很快就会破除幻境。 人狐精一个激灵,妩媚地摇摆。 “澜欲”。 又是一圈精神波动,这一回,米尔等人的摇晃减轻了许多。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七章 光暗遭遇战(中) 方易明观察着局势,眼神闪烁不定。 目前,墨利亚的御兽废了两只,那是己方最具攻击性的两只,而剩下的都偏向于控制,攻击力不足;对面那个植人的能力虽然特别,但胜在阵地,如果被针对就会溃不成军。 先解决那个狼人! 长臂猿接收指令,长臂再抬,四方阴影聚为手,浮空一抓,死死掐住斗篷下米尔的脖颈。 米尔的挣扎肉眼可见得剧烈起来。 就在这时,她脚边荡起一边魔力,碰触到地面的苔藓,却见苔藓忽地闪耀,又一次照散了影子,刺得方易明等人睁不开眼睛。 这些苔藓精神细微,但也意味着难受环境影响,这也是方易明驱使“渡魂”,而非“幻惑”对付它们的原因。 被攻击后释放光芒似乎出自它们的本能,又可能是莫斯和米尔之间的默契,有意为之。 方易明不禁掩面,大喝:“石免!” 石免闻声而动,立即召唤出粘沙晶龙,令其一踏地面。 土地瞬时凹陷,泥泞的沼泽吸住了刚刚清醒的米尔,又是一次凹陷,这回吸住的是更远处的莫斯。 不等石免露出喜色,米尔和莫斯一人融暗,一人化光,双双脱出“泥沙陷阱”。 又被攻击的莫斯面色极寒,手一动,点燃了终于铺到太阴三人面前的叠地钱,刹那间,光芒浓烈得仿佛能透体而出,三人眼前、耳中、鼻内尽为空白虚无,仿佛整个人都被升华成洁净的空气。 但这次,石免唤出的镜貂和卷砂驼双双撑开镜面,将光芒如倾盆大雨般如数反射向米尔的位置,引得她不得不费力一一躲开。 “抱歉,我没困住他们。”四面的光依旧强烈,石免看不太清,对着四周轻轻道歉。 方易明却阴沉一笑:“不,正合我意。” 他长伸脖子望向记忆中莫斯的方向,念头一动,长臂猿再次抬起胳膊,狠厉一抓。 忽地,莫斯瞳孔紧缩,心中警铃大响,刚要一侧身,却被什么捏紧了脖子,嘴巴比不上,口水留了下来,溢出呻吟:“啊……” 地上苔藓的光蓦地更亮了,却只亮了一瞬就熄灭,犹如垂死挣扎。 几人的视野恢复。 “这是……”石免眼珠晃动。 他们这边越亮,相对应的,莫斯那边就会越暗,在苔藓亮起的那一刻,方易明便“伺机”抓住了莫斯那里阴影的操纵权。 看向不远处现身的、正回头的米尔,这个狼人没狂化,估摸是莫斯刻意避开了她,方易明得意地笑了笑道:“听说植人照亮四周,自身就陷入黑暗,因而只得独善其身,今日一见,确实如此。”他和米尔深蓝色的瞳孔相对,嚣张地说:“帮别人照明的植人,都得死啊。” “呜、啊、呜!”远处再次传来一声惨呼,似乎是莫斯被松开脖子后再用力一握,就像是把玩皮球那样,一松一紧,好不乐乎。 米尔闭闭眼睛,倾身飞冲,直指虚弱的墨利亚。 “挟持人质?”方易明嘴角一歪,长臂猿突地分身为两个,一只通过“伺机”控制阴影握着莫斯的脖子,另一只手中则空空如也。 它抬起手臂,一抓。 米尔身体一荡,躲开阴影抓握,一阵风伴着她,令她身躯一轻,速度更快,飞掠至墨利亚身前,“强身”一起,一拳打去。 石免聚精会神看着,方易明却兴致缺缺,转过头,看向环绕着风的藏夜刀香和麝香鹿,指使长臂猿分身同它们僵持。 感应到拳风已至,墨利亚猛地抬头,匆匆一拳打去,拳拳相接,凭着一股蛮劲,竟在虚弱中和米尔各退半步。 墨利亚面无表情,米尔则眉头微皱。 就在此时,米尔一退,身躯一晃,又一道影子分离开,墨利亚刚想阻拦,又被米尔一记鞭腿拦下。 沿着残留的光芒旁边那深刻的阴影,这道影子速度极快,迅速来到两个长臂猿身边。 方易明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去,却见到一个长有獠牙、面似蝙蝠的人型生物,它一张口,大股、大股血液就从方易明五孔中如泉冒出,灌入它的嘴中,被它美美喝下。 吸血鬼又补了一拳,方易明面如金纸,即刻扑倒。 刚吸了血,吸血鬼气势大盛,凭着暗遁的能力,化为阴影,往意欲攻击的长臂猿那儿一钻,竟真的强行进入暗属性的长臂猿身体中,一番折腾后又被排斥出去,只见两只长臂猿全身抽筋,四肢畸形地倒在地上。 自被排斥出来后,吸血鬼的气势暴跌,有些萎靡,融入阴影。 远处,没了长臂猿的钳制,影子散去,莫斯面色青中透紫,跌落地上,大口喘气,又不住咳嗽,碰到自己的眼泪鼻涕后又开始干呕恶心。 好一出围魏救赵,看得石免都呆了,没来得及反应。 “你……咳咳。”方易明勉强站起来,只觉头昏脑胀。 他刚被榨取大量血液,这会儿难有续力。 又一次碰撞后,米尔眼见莫斯无碍,便退后,冷冷斥道:“你认为我跟你一样境界,两只御兽?在场五人中就你最弱!” 话音刚落,方易明一呆,紧接着就双目胀红,气愤不止。 “自己不过心动,便认定别人也仅心动。只有两只御兽,别人便只有两只,弱者的想法。”救援成功,米尔寻到御兽,奔了过去。 听这冷冰冰的贬斥,石免眼皮子一跳,瞥向方易明,却见他表情突然地、诡异地扭曲,十分不自然,进而弯腰去抓什么东西,手里魔力狂刮,直起身后,拉着墨利亚转半圈,一把按在其面上。 嗅到光系苔藓的气息,墨利亚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吼!”墨利亚一把拍翻方易明,忽然转身,直直盯着远处那不断用光刷面的植人,越盯,眼中血丝越多,牙齿越是尖锐。 须臾间,她气势暴涨,就连瘫痪的御兽都跟着活了起来,一股子要吞食天地的疯狂气势油然而出,随其动作直扑植人而去。 石免呆愣原地,没想到阻止也没支持。 “哈哈哈……”紧接着,石免看着方易明怪笑着又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召出阴河魂花,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石免立马转身,严阵以待。 疯了,都疯了。 墨利亚的气势过于恐怖,米尔仅一回头便脑袋空白,倏忽回神,她银牙一咬,看向同样被震得呆立的莫斯,只得用力一跺脚边的苔藓,疏导那些侵入体内的光系魔力,冷冷地挡在墨利亚前面,眼眶也开始染上红色。 “莫斯!”米尔大声呼喊,同时疯狂催促着御兽分泌香气,一时间芬芳袭人,熏得人呼吸困难。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八章 光暗遭遇战(下) 被这么一喝,莫斯回神,忌惮之色溢于言表,一边迅速后撤,一边疯狂输出魔力。 苔藓铺砌的速度骤增,一层层幽绿扎在前冲的墨利亚身上,迅速生根,吸食着其体力飞速增生,吸食的速度越来越快。 叠地钱的“野生”! 然而,这一次,这个向来以生命力旺盛和难缠着称的能力却失效了。 那些叠地钱不出须臾就朽落枯黄,像灰尘一样簌簌抖下,莫斯只好聚集一个个星点去包围墨利亚,同时点燃地面的苔藓。一时间,墨利亚周边五光十色,为其染上一处处颜色,烧灼她的手臂,冰冻她的双腿,眩晕她的头部,恶心她的五感。 星藓,“色散”! 但墨利亚全不在意,狂热又冷酷、充满矛盾气质地冲过去。饿死鬼再度张开巨口,但这一次,无论是香气、爆破、光芒、色散全都无用,都被它吃下并极快消化,眼见吞噬消化的“营养”越发得多,这张大嘴的缺口居然慢慢长好了。 发现莫斯的各种能力难以抵抗,米尔只好飞奔过去,却在中途眼前一晃,侧身歪倒。 “呵。”那一边,方易明好整以暇旁观着,手上的阴河魂花灼灼生姿。石免特意站得离他远一些。 匆忙退着,莫斯额头上挂着冷汗,一指远处,再点自身周围,就见方易明、石免和他脚边的苔藓再度发光,将那边这边照得刺目,驱散阴影,他又翻了个滚,躲过饿死鬼的吸力和画皮的偷袭,只觉手臂颤颤,肢体动作不协调。 他清楚这是中了“心火”,但他现在的心情就上着火,连压抑心火的精力都分不出来。 一道拳风袭来,他侧身到一半就手臂一软,失了力,不由栽倒,以至于硬受了这拳,被打得滚出老远,不住咳嗽。 植人的体质和狼人等种群相比,弱得太多了。尽管他有对此针对训练,但成效不高,且对面的是狼人佼佼者,他不出意料地在身体素质上被碾压。 面目狰狞的墨利亚眼见得手,咧开一个恶意的笑,再次举起拳头。 咚的一声。 正当莫斯咬牙,体表腾起青蓝的微光时,一声闷响传过,他睁开眼,却见米尔与那狂化狼人缠斗在一起,香气馥郁。 对峙的两个狼人皆气场混乱,喘息粗重,若非对打时尚留章法,怕是和真正的野兽相差无几。 莫斯趁机往后翻滚,再顾不上犯洁癖的毛病,一激魔力,就见他体表光芒一放即收,像是顺着某种连接传导至地上、天上的苔藓中,霎时间天地尽显湛碧。 苔藓们恍若被风倒卷,一次次刮到墨利亚和米尔身上,将二人包裹成角斗状的苍绿雕像,同时飞快增生,越积越厚。 唰! 匿于暗处的藏夜刀香和麝香鹿不约而同驱使风刃,刮擦米尔雕像的层层青灰,在又一次“分解”后,米尔半边身子得以露出,她用力一震,把身体硬扯出来,伴着一阵噼啪声,顺带扭折了墨利亚的两臂腕骨。 就在她刚脱困后,积聚许久的芳香终是渡了过来,和莫斯的选择一样,米尔一声令下,香气随风浸入强光之中,笼罩墨利亚这方和方易明那里。她要一次性解决所有敌人! 米尔双目赤红,嘴角不由自主裂开,尖牙滴水,皮肤发烫,紧追风刃跃入芳香之中。 风刃绞动间,香气乍出涟漪,圈圈炸破,一环接着一环,一声连着一声。 巨嘴、烂皮和人狐精死灰复燃不久,又被毒香剥了一层又一层皮,接着就被环环的切割和爆炸把血肉剐得四分五裂,抛飞在天上,犹如破布般撂在地上。 接引的白色光束仍未出现。 它们匍匐着,蠕动着,蠕动的血肉竟分出颗颗肉芽,肉芽撕开长有锯齿的小嘴,贪婪地吸食魔力,徐徐生长着、恢复着。 米尔寻隙钻过爆破圈的漏洞,几步冲至墨利亚身前,手掌一挥、再一抓,几道纤长的黑暗利爪凭空长出,她毛发狂涨,凶相毕露,十爪狠狠拍向墨利亚。 铿的一声,利爪好似磕到极为坚硬的物体,将那抖动不停的雕像掀飞,又在地上滚个不停。 这时,米尔又是一步踏出,踩出的那一脚却狠踩另一只脚,靠剧烈的疼痛勉强唤醒几分理智。她回头望向莫斯,在后者的警惕中嘶哑地说:“走!” 莫斯一顿,翻手输入魔力,叠地钱和漆皮衣极快繁殖,混合为墨绿的苔藓球,他一侧身,为飞奔而来的米尔让开路,又望向方易明二人的方向,完全点燃余下的苔藓。 苔藓急切地攀爬着,逐渐形成一个球,罩住他们。 却在这时,一股粗犷的风轰来,像一堵墙那样排闼而来,结结实实拍散球状的叠地钱。 错愕之色浮现在莫斯的脸上。 一张极为庞大的巴掌伫立在森林之中,伫立于他们眼前,它比最葱茏的树木高得太多太多,大得仿若能拿去天上的云朵。 这是什么? “想不到吗?”方易明的声音在那片刺眼的光幕中响起。 “你之前点亮那么大的地方,不计消耗的话,产生这样大的阴影也合乎意料吧?呵呵。” 米尔作势就要屈身向前,被莫斯一手挡下。 那山峰一样大的巴掌就倏地拍落,地面刹那生出几道巨大的裂缝,地下荡起恢弘的巨响,狂风卷飞树根,这片地的光就像那脆弱的火星,被影子巨手轻松扑灭。 “啊!” 即使莫斯全力催动,地钱球也随风晃动降低阻力,仍有半数苔藓被挥灭,莫斯也不由嘴角流血。他望着再度抬起的巨手,面色忽地苍白,身上的光却强了不止一筹。 湛碧光虹瞬息重燃,真如那火焰一样,燃烧着什么,叠地钱迅速重组。 远处的光突然不可逼视,方易明的气息泯灭其中。 拍下来的巨手被这光照着淡了许多,速度亦是缓了下去。 莫斯二人就趁这时间重塑地钱球,终于提前一步,光球借光淡去。 倏地,方易明那里似有“哎呀”一声,几道聚焦的光束就透过光幕,极其犀利地穿透了地钱球,球中依稀间有闷哼声,这才彻底淡去,缘光远去。 良久。 光淡了,影稀了。 “嘶,”方易明捂着脑袋,走路晃晃荡荡,嘟囔着,“那些光快把我照傻了……” 在他身后,气息浅淡的方易明虚脱地半趴,正用一边手支起身体,避免全倒在地上。墨利亚闭着眼昏迷,仍有零星的苔藓粘在身上。 就这样环视一圈,方易明最后看向方易明,收到他一个讥讽的笑。 “怎么,找到机会了?”即使声音低微,方易明眼神依旧明亮,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石免摸摸头,叹口气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是队友啊。” 他走去,扶起方易明,又提起墨利亚,让她盘坐在地上,心忖这两人都没力气了,只得认命地拂去几人身上的苔藓,打扫战场,扫平被他们打得凹凸的地势。 方易明低头,哼一声,收回御兽后坐下,魔力流动,开始调息。 在他们旁边,身体完全复原的饿死鬼、画皮和人狐精同墨利亚一般,沉睡着。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十九章 残留的香 那颗纯由苔藓包成的球,在逐渐暗下的光中匆忙奔逃,随着不停“光遁”,它在一路上遗留断断续续的残影,速度反而越来越慢。终于,枯萎的灰黑盖住了球面,它不堪重负,败落成影子里的飞灰。 眼神重回清亮的米尔召出御兽,一手搀着半闭双眼的莫斯,烁烁看着经过的方向。 麝香鹿试探地朝远处发射一道道风刃,这无形无色的攻击却在中途被什么东西扯住,凭空溃散。 “出来,”米尔的语气不太好,“现在想想,你们看戏看了一路吧?” 她说着,另一手上利爪增生,这次不再是影子形态,而是切实的锋芒。 在她目所及的一座石壁后,风声响起,一只收敛气息的大隼扑翅冒出来,这只猛禽背上坐着两个矮人。 米尔目不转睛地看他们,他们目不转睛地瞅莫斯。 “嘿嘿嘿……”金亢五无意识地搓手,看也不看米尔一眼,不知在脑补什么畜生事。 金姆则顺势给他一巴掌,指示黄金隼降落,拎着朋友的耳朵,跳下来。 空气中,暗香浮动。 米尔惦记莫斯的伤势,不想耽误时间,眼神冷静,开门见山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细想,一般森林中的金系植物虽然不多,但如果有意隐藏,这两个矮人倒也的确能藏得好好的,就比如他们和太阴国那一队,见面就打起来,也顾不得有什么人藏起来,直接拼命了。 他们只住在漠央的矮人城,即使不提漠央和太阴的关系,他们锐澜同矮人之间可没什么仇怨,这两个要是有针对的心思,早下手了,犯不着等到现在。 这也是米尔愿意先点出他们存在的原因。但无论如何,矮人一是曾经接近他们营地,二是跟踪他们,意图不轨也是事实,她不得不防。 “我们没有恶意,”金姆按住金亢五的嘴,有些可惜眼前的狼人把植人美男护得死死的,没法借机揩油,便清了清嗓子,“说来,那队也是我们引来的……” 米尔和尚且清醒的莫斯二者的眼神变得不善。 “你们误会、误会了,”金姆一时嘴拙,懊恼地用拳头敲下金亢五的嘴,连忙解释,“我们也没办法,人数不占优嘛,只能跑,谁知道那几人恢复得那么快,才打残不一会儿就又活了,我们只能躲。” 她的眼神游移不定:“然、然后你们就遇上了……”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他们说了。 米尔扶莫斯走几步,靠到一颗抱树,轻轻把他放下,看着他被发光的苔藓包裹后,侧身挡住,面向两个矮人,道:“所以我们只是倒霉?” 捋一捋思路,他们本是猜测矮人已经组队,组队对象很可能是晖炅的鲛人或植人,便下去寻,确实寻到一位姿色妍丽得紧的美鲛人,但被湖底埋伏的一票人马杀了个灰头土脸,只得爬山脱逃。 后来追过来的是两个不凡的龙人,但论速度,他们还嫩,因此他们存了勘察沿途人马的心思,留了些心眼,却不料察觉到苏格丽的气息,连忙走开,往西去的时候恰巧对上太阴国的狼人。 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矮人至少是在他们避过云岛群那里之后才跟上来的,不然,无论是在湖泊,还是在和龙人前后夹击,他们都招架不住。 心念电转下,米尔装作叹了口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又再见了,真是有缘。” 金亢五挣脱金姆,探头去看瞧植人,被米尔巧妙遮住,只得瞪着她。 和他比起来,金姆显得沉得住气,金色大眼睛亮亮的:“有缘有缘,你们身上真香!”她指尖突出一抹锐气,作势勾了下手指。 噼里啪啦的,这抹锐气竟在芬芳中带出一串子耀眼的火星,好似盛开的烟花。 米尔冷眼旁观,动也不动,但笼罩住他们的香气悄然淡了。 但就在淡了的香气里,意欲闹腾的金亢五突地蔫了,没精神的样子。看着他的反应,金姆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句“白痴”,奋力踹他的屁股,踹得金亢五嗷嗷叫,不再被花香抑制精神。 等到消了气,金姆看看米尔的背后,不再拐弯抹角:“你们现在打不过我们。” 米尔硬扯出一个笑:“那不一定。”抱树旁,莫斯耳朵一动,强行站直,虚脱、倔强而充满敌意地注视这边。 金姆却一个激灵,双手捧心,猝不及防被这眼神刺激到,只觉这眼神简直了。但不能耽误正事,她只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咳了咳回道:“你们打不过。” 这一次,米尔没再反驳,她同样感应到莫斯的动作,不愿徒生冲突,从而使这位同侪伤上加伤。 他们没出声,金姆便当他们服软,转转眼睛,重回旧题:“你们身上真的挺香。” 一再被提起,米尔拧起眉头:“不速之客,别得寸进尺。” 之前淡化矮人身边的香气已经是妥协,她不会更进一步撤下香气。 然而金姆说的不是这个,她直直仰视米尔的双眼:“你们去过下面,见过鲛美人了。” 百无聊赖,正数手指头的金亢五吃了一惊,两腿一蹬,咕噜噜滚起来。 米尔的眼神不可遏制地一动,她想说什么来挽救场面,却兀然安静,只因面前的矮人一副十分笃定、痛恨而又纠结惋惜的样子。 “但是我们没收到房子倒塌的消息,”金姆话语一转,“想来是下面的人帮忙了。” 这是事实,不容米尔置喙。 金姆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银甲当当作响:“所以我们就看着你们被打,一点忙也不帮。” 虽然围观植人被殴打很心痛……嗯,也别有一番风味。 再者,其他人两败俱伤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米尔面容冷漠,反唇相讥:“所以你们打算和那三人结盟?”她气势一变,连带着御兽都摆出打架的架势。 在这么好的时机,矮人却没去找太阴国的事,看来是来者不善了。 “等等,我们是来和你们结盟的。”金姆不满地强调道,在她看来,这狼人就脸还能看,原来还是个傻的。 米尔冷冷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她一跺脚,苔藓已经蔓延至身边,浸在光系魔力中,血丝缓缓充入眼眶。 金姆气势不弱于她,纵使仰视也不输于人:“凭我们知道你们房屋的位置,但没去攻击,凭我们起码没偷袭你们。” “呵。”这是抱树旁,莫斯的冷笑。 “我们在西侧雪线遇到那三个人,被追到这里,想来那时他们应该刚建好房不久,”金姆主动分享情报,瞧锐澜二人的敌意淡了些许,便继续道,“先把他们淘汰,而后我们就看各自本事,如何?” 闻言,米尔眯了眯眼,回过头,与莫斯对望,片刻后,对金姆点了点头。 待金亢五爬回来,原先的剑拔弩张已经消泯,虽然锐澜的两人对他们还是冷淡得很,到底是没显露什么敌意,他噔噔跑到金姆面前,收获一个白眼。 植人莫斯需要呆这里疗伤,其他人也理解,唯有金亢五偷偷溜过去猛吸了一口气,砸吧着嘴溜回去。 动作显眼得很,没人不会注意。米尔瞥一眼,果然看见莫斯的脸色变得很差。 偏生金亢五在这时摇头晃脑,评价了一句:“香香的。” 莫斯的表情更臭了。 “嗯……就像鲛美人给我们的奶茶。”金亢五抬头望天回忆道。 米尔的眼睛陡然闪了闪,她不着痕迹侧过身去,低头认真又仔细地嗅。 衣服上确实有股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藏夜刀香和麝香鹿的香气,和米尔以往闻到的香味不一样。 水分会挥发,但味道会留下来。这味道又意外得淡,甚至足以蒙蔽狼人的感官,像是事先被刻意通过水系魔力“稀释”处理过。 什么时候? 抱树下,莫斯浑身腾起微光,看不清他在做什么,米尔见没出情况,便躺在不曾褪去的苔藓上,悠闲地滚了几圈,身上粘得都是莹莹苔藓。 一边的金亢五稀奇地观察,金姆却兴致缺缺。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某个绝艳的面孔。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章 生态融和 昏沉沉的天色,近似夜幕,深林如乌云罩顶,于阴翳绵延不绝。 然而就在这尤其黯淡,显得肃穆的氛围中,一绺绺柔软的洁白却突兀梗在阴云中心,遮住了水边的粼粼微光。 戴维斯乘着龙鱼的骨盔上,目光凝重。 现在,他已经被一团团黑白交织的云雾包围了。 依着契约,他还能感知到烟花鱿穿梭在云雾中,不停喷吐蒙蔽感应的墨汁,但犹如精卫填海,杯水车薪。白色的云团还在不停增生,愈发得浓,愈加得厚。 龙鱼张口汲水,猛地喷吐而出,大量水花化雾升腾,和敌人生成的云雾彼此拉扯,受龙鱼引动,云雾和湖面生出一条条透明湿滑的“束缚”水绳,挥舞着穿透水汽,试探性绑缚敌人。它们触到了什么,刚要成功,就突然剧烈抽动一下,让那猎物逃脱了捕网。 一道发黑的影子在云中穿过,所过之处的水绳都急剧从水中抽出,于空中散开。 它们都被干扰“律动”,抖动的速度突然加快,以至于脱离了龙鱼的控制。 绮丽的烟花鱿从影子中一跃而起,花色触手正要往那影子划去,却被自己身下活起来的影子几番绊住,偷袭无果,不得不再次隐藏起来。 海马幽魂潜入一个小湖,纤长尾巴一甩,掀起“波浪”,一层层向天漫去,却蓦地,从顶部的水花开始凝结成冰,又被风刮成冰粉。 雾越来越浓,戴维斯的脸部一抽,非常无奈。 他的能力显然是被针对了。 来者不善。 若不是终端没通知他队友被淘汰的消息,他甚至要怀疑莫斯和米尔遇到什么意外,小队中只剩他一人了。 不过,在这么熟悉他,或者说锐澜鲛人的能力的基础上,还能推出他负责留手的情报,这人的脑袋应该足够灵光……思考中,戴维斯听到吱呀一声,转过头,便苦着脸发现,明明没有任何直接攻击,可房屋似乎不堪重荷,正在痛苦地弯折身体,横梁都在凄惨地呻吟。 这种表现是……“强制变形”? 无计可施下,戴维斯下定决心,通知其湖底的海马幽魂。 只见那座小湖缓缓冒泡,一个、两个、一堆、一群,一圈圈波浪从此扩散,涟漪没有目标,就那么在湖面无差别地扩大延伸,把手和脚伸向一个个相连的水面。 寒冷的雪花应激而至,却没来得及冻住这乍起的波澜。 嗖的一下,戴维斯如愿看到藏在云雾中的身影飞速远离,比原先小和模糊得多,像是在忌惮什么。 有点晚了,他心里暗道。 水面上,涟漪所至,扎根水中的芦苇轻轻摇晃,丰盈的穗上散碎闪光,拉扯着房屋的藤蔓更早一步,摇晃着,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湖面动了。 原本静静漂浮的洗水藻富集一处,形成一个个碧绿的斑,所过之处“淬炼”云雾,湖边骤然清晰。 一条条银色的空鱼跃出水面,撞上这层绿斑时狠咬一口,再吞下去,饱食餍足后安闲地甩尾巴,这些空鱼是如此之多,好似瀑布下的水花,把潜于云雾下方的雪花精灵逼出来,匆忙逃窜。 貌不惊人的垃圾鱼也在湖上露头,鱼嘴长成圈,呆滞地仰视。 雪花精灵逃过几次甩尾和水花,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云雾中苏格丽的精神空间。 研妍也坐在牧云犬制造的云团上,看她脸色不好,问道:“怎么啦?” “我们得走了,”苏格丽不甘心地瘪嘴,“真没想到这三个家伙建起来的屋子居然同生态融和到这个程度……” 听到这,研妍下意识看向湖面,又感知到什么动静,侧头一瞧,发现抱树们不知何时高了许多,密不透风,一副要在空中挡住他们的架势。 它们的树冠上,冉藤们正微微摇曳。 研妍面色严肃,嘴唇嗡动,却听到一阵嗡嗡声。 这些增高的抱树下方,一丛丛饮露蜜蜂,一群群索旋飞蚊,尽皆破开灌木,铺天盖地,一股脑飞了过来,盖住了这片天空。 这些莽撞的昆虫竖起锋利的尾针和口器,朝牧云犬和白蝙蝠刺来,如同一条条血黄色的彗星。 “走吧,丽丽!” 眼见敌人越来越多,研妍花容失色,着急地招呼苏格丽,却见她目光执拗,身上白光一扩,洁白双翼就那么开展,飞了起来。 研妍身体一个晃荡,所乘的云团在牧云犬的操控中,追随苏格丽而去,一往无前。她只能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于天上狂奔时,牧云犬注视着蚊子群和蜂群,凡所见到的虫类都身躯膨胀变形,以着千奇百怪的死状坠落,逐渐洒了一地。 雪花精灵重被苏格丽召唤出来,形似雪花的六边形身体转动,吹出一场盛大的降雪。 雪花纷纷扬扬,气温骤降。所落之地上,藻类、鱼群、飞虫和草植的动作不免慢上许多,这位苏格丽的冲刺争取到时间。 戴维斯眼睁睁看着苏格丽离他更近。 他们间的距离就像被一口口吃掉那样干脆利落得没了! 好快!戴维斯落下的心猛地提起,步伐稳健地后退,进一步拉开距离,升起水雾屏障,但被雪花精灵的“降雪”冻住。 刹那间,苏格丽破冰而出,目光沉凝。 是位看着不太健康的女士,戴维斯一愣,有一瞬纠结。 “咚!” 只看到宽大柔软的白色翅膀如清风般拂过戴维斯的面上,下一瞬,他竟如被秤砣砸到,一把被轰出老远,击进水面,溅开大片大片水花。 湖底好半晌没动静。 “哼!”苏格丽娇哼一声,瞥一眼神色发苦的研妍,吐了吐舌头,一振翅,飞到牧云犬身边,抱住了研妍一边的胳臂。 研妍叹了口气:“快走吧。” 苏格丽连连点头称是。 雪花精灵飘飞着护卫身边,白蝙蝠也飞来,研妍收回自己御兽,就那么朝天上飞去,写出一道洁白的弧线。 忽然,一道淡蓝的链条钩住牧云犬,在半空显出形。 牧云犬被这么一拉,先是向前冲了一下,倏忽被扯回去,成下坠势往地面落去。 上面两人同云团一样散开。 “唔。”研妍止住那一下的眩晕,定睛眺望,发觉有一只形似瓢虫,长有尖角的脉龙正在远处向他们爬来,目的地正是他们将掉落的地点。 星瓢虫龙,森林捕食者之一,居然连这种生灵都引来了。 研妍猛地一挥手,手背上就长出一株叶似刀裁,枝细如柄,整体深绿的植物。这植物叫雨裁缝,是研妍在锐澜游历时契约的。 她另一手展开,手心浮现一颗缩小的猴面包树。 两株植物接收指令,后者发光,直照星瓢虫龙,照得它速度一缓,向上抬头,后退一步。接着,研妍将托着猴面包树的手凑近“星链”,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照出了这半透明锁链的稀薄的影子。 雨裁缝叶片融入那条淡影,轻轻一划。 “星链”顺势而断。 与此同时,牧云犬汪汪叫着,云团重新凝聚,总算在即将和地面亲吻前托举起他们。苏格丽被震得晕头转脑,咬着下唇,使劲跺脚,命令雪花精灵不计后果降下一场极大的雪。 在一片雪白中,白蝙蝠、牧云犬和雪花精灵护送他们,终归是在最后逃离这片地方。 戮力一场,转危为安,苏格丽和研妍庆幸地躺在云团上,兴奋地互相击掌。 “丽丽,你还挺倔的嘛。”研妍平躺着,用手一拢系在脖子上的草木香囊,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 他们正在往回飞。 苏格丽也躺着,牵着研妍的手,哼哼唧唧的,语调倒仍然慵懒优雅:“谁让他们排挤我,看我揍不死他们!” 研妍眨眼睛,笑了笑,看着天上的云和身下的云,捻了捻:“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里就剩一个人的?” “可以猜到嘛,”苏格丽毫不吝啬地分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不太稳地起身说,“你别看刚才那条公鱼让了我一下,他们一族可渣了,你可别陷进去!” 研妍失笑:“我不会的,我见过挺多鲛人。” 得到放心的答案,苏格丽安心了,躺回去解释:“我之前不是在天上发现莫斯和米尔这对面瘫嘛,又一直没见到过鲛人,我就猜到他们很可能组队了,沿他们走的方向,正好就是这里。” 说着,苏格丽在平躺之中,得意地叉腰挺胸:“围攻他们有什么意思,我就要掀了他们的屋顶,让他们成绩清零,灰溜溜滚回去修屋子。”完全是一种要活生生折磨对方的语气。 她的情绪又突然低落:“哎,可惜,他们运气未免太好,这下子他们的屋子不好弄破了。”接着,她向研妍道歉,强拉对方过来,却没有什么效果。 研妍挥起一只手,表示理解。 这时,苏格丽方才注意到研妍另一只手的动作,注意力再度转移,好奇地问:“研妍,你的香囊怎么了吗?” 研妍一怔,一反常态,支支吾吾的,半天才放开另一只手,语气突然变了,平静而有些哀伤:“这是我的一只死掉的御兽。” 苏格丽眼睛睁大,正想打断,却见研妍轻轻摇头,继续道: “没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因为一些事情,它多次透支,又害了疯病,最后彻底干枯了。” “混沌病?”苏格丽脱口而出。 “有这个说法,”研妍点头,并不介意,眼神充满柔意,轻轻抚摸香囊,“但它到死也没做过害我的事,我最后收集了它的枯枝,包成了这个香囊。” 苏格丽看看她,又看看香囊,歪着头:“这也是你来抓武会的目的吗?” “唔,”研妍抬头看她一眼,没否认,“有点,但我也没抱太大希望。” “嗯,治不了的。” 这一声落下,研妍意外地望向说话之人,却见她歪着头,眼神清澈,无喜亦无悲。研妍双眼闪烁,吸了口气,撇开头,轻轻道:“我们先回去吧。” “嗯。”苏格丽显得憔悴多情的脸庞上绽出孩子般的笑。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一章 第十天 荧光四集,幽幽绰绰的山洞之中。 一只白球正在满地滚动撒泼,叽叫不绝于耳:哥不管,哥不管,哥就是要出门、打架、收小弟! 正灰头土脸,分拣矿材的裘明睨他一眼,忍无可忍地让这只球住嘴。 他们计划把两栋房屋联动加固一下,现在工作量不仅没完成,还成倍增加,他都快烦死了。 被自家二货这么呵斥,魂球先是懵逼了一秒,然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猛地加速滚动,精准地击中裘明的前小腿骨。 效果立竿见影,裘明立马满头冷汗地弯下腰,抱腿呻吟。 这只球打人前居然刻意把自己绷得像岩石那么硬! “叽。”魂球骄傲地立在一方石阶上。 然而,乐极生悲,下一刻,他觉得重心一空,身上腾起蓝盈盈的魔力光芒,刹时间变得干净又卫生,而后就贴到一个皮特硬的脸上。 “叽——”魂球触手不安分地乱动,声嘶力竭,拼命要把自己拔出来,但犹如蚍蜉撼树,动弹不得。 “嗯呃~”余韵一边舒适地狠劲蹭着魂球,一边嘴里没停,“裘明你小子暴殄天物,知道吗?这哪是御兽啊,分明是超大号的优质胶原蛋白!”说着,她更用力了。 魂球放弃了挣扎,心如死灰。 哪知余韵还不满足,一把抓过老实干活的布灵,在这个方块乖巧的眼神中使劲地晃他,催促道:“亮,给姐亮!” “咕咕咕。”布灵不断挣扎,始终被她攥住一角,委屈地眼泪汪汪。 余韵闲适地提拉住:“叫姑奶奶也没用。” 看了眼还头晕眼花的魂球和没出息的怂货御使,布灵抽拉“鼻子”,认命地亮起来。 “哼~”余韵不知从哪拽出一根套绳拴在布灵身上,小拇指和无名者夹住绳索,在空间袋中掏出妆奁,对着镜子在打光下整理自己的头发。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自家御兽被像玩具一样耍,裘明看不过眼,弱气地申诉一句。 “哼。”余韵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给自己打扮。 虽说她这打扮,纵使裘明全开“观察术”,也看不出她打扮前后有什么变化。 在场众人中唯一勤恳搞工程的宣逍悄咪咪翻个白眼,尽职尽责地把最后留下的缝隙填上。 他们围了个相较湖泊面积稍大的圆圈,在地下挖了个石湖,石湖平静无波,上方雾莹飘舞,在眩目的荧光中熠熠发亮。 宣逍拍了下手,伸展发酸的腰部,舒了口气。 大功告成。 …… 地下难知岁月,地上又过一天。 高处的风吹开遮掩云岛的淡淡雾气,露出一朵浓厚得有点异样的白云,它飘着,悄无声息地融入环绕着云岛中,走出一片白茫茫的脚步。 大致打理好心情,研妍轻步从云团跳到云岛上,看向前来迎接的周磊和海树,笑了笑问道:“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海树打了个招呼,就又扭头,集中精神测试“木儡”对梧桐树残留的影响,所以回答她的是周磊:“还好,遇到两个龙人,我们凭主场勉强打平。” 他说得很是中肯,研妍深信不疑,勾起嘴角,耸了耸肩,安慰着:“你们本就不擅长遭遇战,还是和龙人,辛苦啦。” 周磊轻轻点头,同她一副老相识的样子,接着眼珠一转,看向尚自远瞰某处的苏格丽:“你们那边怎么样?” “呼,”研妍双手叉腰,回了下头,无奈道,“拆房子这招恐怕不太行啊,锐澜那帮子人怪有本事,建了个连系生态的营地,我瞧着他们自己人恐怕都不敢动那房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周磊又轻轻问研妍有没有受伤。 研妍自信仰头,豪爽地拍自己胸口,得意地觑他一眼,周磊这才完全放心。 “这几天不太平,”周磊和她合计,“先是西侧山顶那里,然后是南侧的湿润森林,接着我们就和龙人交了手,锐澜和太阴打的动静也不轻。” 他们位居云岛,视野最是广阔,苏格丽又声称听到风的絮语,由此在情报收集上有的一手。 研妍低头沉吟:“可能更早一些,但那些我们也没注意到,你觉得他们打哪儿来的?” “龙人来自底部,”周磊不假思索,“锐澜的人知道更多,但他们和龙人不会是一队,太阴行事诡谲却悍勇,可能是从顶部一路打下来的。” “这么肯定啊,男人的直觉?”研妍嘻嘻一笑,逗趣似地眯眼。 周磊虎着脸:“别闹。” “你这表情哪学的,看着真欠揍。” 这脸色确实不太适合他,周磊收回表情,继续说:“总之,龙人是要追着锐澜那队跑的,估计会和太阴碰上。” 研妍果断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要插一手吗?”她眨眨眼睛。 “不用,先等等看。”周磊抬手制造更多水汽,雾气朦胧,在乳白的天色中将整座云岛盖得更不显眼。做完这些,他回首,见苏格丽隔着云雾依旧在盯着什么的样子,不禁眉头一动,须臾间面色无痕。 然而和他还算熟稔的研妍却精准地捕到了一瞬间的变化,逼音成线:“你怎么了?” 周磊摇头:“觉得这人奇怪。” 苏格丽参加“抓武会”的动机在他看来十分奇怪,若说是族长喜欢熊人,但翼人一向崇尚自由,族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若是来找排挤她的锐澜二人的茬,她又不是非常坚定的样子。全然是一种游戏人生的姿态,却又好似紧绷着神经。 说她单纯,她能卡着莫斯和米尔被阻拦的时机去偷袭他们的营地,说她城府深,她又好像没想遮蔽什么。 又一个看不懂的人。 正在他沉思间,研妍一掌拍到他肩上,又用手指捏他的衣服,一扯一放,弹得周磊啧了一声。 “好了,你看你这毛病,”研妍斜着眼睛,“说得你不奇怪一样。” 她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周磊、海树和苏格丽,只觉自己前途黯淡,头痛得要命。 以她看来,自己才是最正常的那个人,好不好? “说吧,接下来干啥?”研妍双手抱胸,雄赳赳的神气。 周磊看着她的动作,回想起了什么,抽了抽嘴角:“你让我想到一个朋友。” “朋友?人类朋友吗!”研妍突然神色大变,从上到下不断掂量周磊。 “是人类。” “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正常人类吗?”研妍十分惊奇,掰正周磊转向一边的头。 “……大概不是。” 研妍失望地放开他,或是说是被他一把推开,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她又猛地看回去,眼神闪亮。 周磊转身跑开,撂下一句:“老研你别说话。” “欸!”研妍追了上去。 “正事你不办了?”周磊敏捷躲开。 “这不就是正事吗,”研妍兴高采烈,致力要打听出什么,“你师父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正谈着,研妍停下,狐疑道:“你不会是为了让你师父高兴才这么做的吧?” 周磊径直走到云岛另一侧边缘,跟苏格丽和海树都比较远的位置,轻声回答:“一开始的确是,只不过他们挺有意思的。” 研妍跟着坐下,望着郁郁葱葱,头上是尖顶白头的塔兰山脉,笑而不语。现在她如果开口讲话,那周磊大概不会继续讲了。 “人类强大,但他们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我喜欢不起来,”周磊面对西边,望着天际线的方向,无垠的白后是模糊的金黄,“这一程算是遇到几个例外……” 有一句没一句的,周磊絮叨的事件不短。 终于,研妍叹了口气:“也亏得听的人是我,懒得跟你杠。” 周磊拿肩膀撞她,二人撞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 “所以呢,你这次没遇到他们,他们没参加这场会?”研妍坐得离远了点。 周磊揉肩膀:“他们参加了,只是在闯关过程中没遇见他们。” “可惜,我还想见见他们。” “……不见为好,你打不过他们。”周磊的脸色突然拉下。 研妍一脸不敢置信:“嚯,你喜新厌旧是吧?这就看不起我了?” “我是为你好,听着,”周磊面色郑重,“你要是看见一只很小的白球,马上跑,别跟他打。” “小白球?”研妍懵了一秒,“那不就是魂之精灵吗?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我怕它?” 她不仅不怕,遇到了更是要上手薅。这种非人形的精灵身体里面不存在骨头之类的结构,可以极限压扁,特别好玩。 “我提醒你了,”周磊把头转向一边,不忍直视,见她不信便忙转移话题,“这之后我们和苏格丽的目的应该差不多。” 突然,一道雷电在森林中炸开,笔直的雷光直捣天上。 二人当即起身,严阵以待,却发现那雷电激起的位置很远,远到无法触及云岛的程度。 已经打起来了。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二章 太阴与龙人(上) 强劲的力道死命牵扯着人往前,雷青护在雷辰身前,眉头紧锁,两人和御兽身上腾起朦朦青光。 雷狼大踏步挡在最前方,神采奕奕地一抖,一圈暖红色、仿若晚间光景的晕彩就扩散而出,涵盖了树木、泥土、云雾和对面的人与御兽。 随同着夕阳西斜时刻独有的光晕的,还有那一条条不显眼的电弧,在地上一溜烟闪过,一朝被击中就电得人颤了三颤。 同处在“光晕”的范围内,悬在空中的饿死鬼和其主人一样再发现不了龙人的痕迹,它不甘地张大身为本体的巨口,将大量闪烁的光点和电丝“吞噬”。 在这个胃口极大的贪食之徒面前,方才能涵盖半片广袤森林的光晕正肉眼可见地消减。 镜貂灵敏地在光晕中横行,发挥镜子身体的优势,把光反射得遍地都是,将“光晕”搅乱成一团掺着泥水和残叶枯枝的污渍。 这下双方都看不见了。 墨利亚回头瞥了石免一眼,没说什么,掏了把光就埋进里面。 石免不解,看向方易明,对方扬扬眉毛,半是回报半是施舍地解释道:“她让你别搅局。”见石免表情悻悻地退后,他望向雷光乍起的乌团,长臂猿待命一旁,手上把玩红花,语气玩味:“这两个龙人可不好对付。” 就在这时,几束雷光纷集而至,直瞄方易明和石免的眉心。 瞬息间,长臂猿暴起前冲,侧身用一边臂膀挡住朝向方易明的雷光,长臂上浓密的黑毛被烤得纷纷落下,身体则因麻痹而不由自主地痉挛般抽搐。 好强的攻击力! 摄于龙人卓越的目力,方易明退到长臂猿后,命长臂猿开始操弄阴影,他会让对方后悔先使用了光系能力。 石免却仅仅让返回的镜貂一跳,接住雷光后再一转,就把雷光折射散开,挡得轻松。他也因此被方易明叫到身前。 “那个多余的,是土系御使。”雷辰将二人的举动纳入眼底,逼音成线,和雷青这么交谈。 雷青问:“是矿人?” “对。” “死性不改。”雷青冷着脸,似乎很不屑的样子。 “那个狼人快过来了。”雷辰提醒。 雷青目光如炬,锁定狼人的方位,显然也早已发现,她回头,见冒着雷光的乌云依旧裹着趴伏的雷狼,当机立断:“我去拦,你保护雷狼恢复,既然他们要打,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雷辰点头,乘上围由黄纹的鹤,雷青则一招手,乌云就开始翻转,分出一段飘飞萦绕在她伸出的臂膀上,金色狐狸跑到她脚边,二者随即迅速冲向墨利亚。 人未到,雷青右手一扬,几条手指粗细的电光尽数招呼在摆出防御姿势的墨利亚身上,电声令人不适地滋滋出声,墨利亚的肌肉突然绷紧,僵直一瞬。 找准时机,雷青立刻闪身,右手握拳,携着劲风电丝打去。 墨利亚两臂交叉挡在身前,又被打得后退一步,肌肉再次绷紧,眼里血红消退,不甘地低吼。 闻声,一道颤抖的黑影在满地电网中冒出,竭力窜动,并成黑刀,向雷青的影子砍去。 滋滋。 电丝突然朝雷青在地面的影子聚集,将其套得密不透风,画皮避让不及,一触碰影子上的雷电,竟发出一次极似人的尖叫,灰白的皮处处崩裂,像张破布一样落到地面,动弹不得,好像坠入梦魇一样。 偷袭未成,墨利亚消掉身上的麻痹,肌肉暴涨,饿死鬼不再管雷门鹤,从天上坠下来,和墨利亚左右包抄。 雷青冷哼一声,右掌对准突兀出现的那片漆黑。 旋转的光团越来越清澈,空气仿佛都更加清新了一些。 相较龙人,石免和方易明的目力要差了很多,即便如此,他们仍逐渐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不太好啊。石免在心中判断。 运用得当的话,雷系魔力自有打断和麻痹的特性,龙人本身的“掌雷”和“洞察”种族特性又很棘手,局势一下就不利了。 他们仿若是为战斗而生的种群,就连狼人也不是对手,如果不经过事先安排,还真难从他们手里讨到便宜,更何况现在这种遭遇战。 石免瞄一眼自己旁边惫懒的脉龙。 粘沙晶龙秒懂,抬起亮闪闪的头颅,眯起眼睛,恶作剧般兴奋地摇尾巴。 黑黝黝的巨口飞掠而来,雷青全神贯注,手边的电流汇成雷网,狐狸则奔向墨利亚的方向。 她这是要自己对付饿死鬼,让乍雷电狐对付墨利亚。 雷网在操控中越来越亮,闪着刺目的光,却使人心底发寒,雷青用余光发现“光晕”已是稀薄,便一把将雷网抛投出去,正中饿死鬼的必经之地,自己则身子一低。 她的身体忽地一荡,,眼里模糊,头晕脑胀,突然觉得眼前的敌人分裂成了三个,又忽然合成了两个,片刻又变成了五个。 幻觉! 雷青一咬牙,身上青光一盛,一瞬面露痛色,眼神却眨眼间清明。 托举阴河魂花的手被猛地弹开,方易明坐倒在地,震惊地发现殷红如血的花瓣掉了几瓣,再不顾他人,心疼地抚上花梢。 饿死鬼近了,不可避免地被雷网罩住,但即便如此,它仍奋力扑来,狰狞又疯狂地把漆黑的口拉扯到最大。 雷青不慌不忙,找对方向一跃而起。 下一刻,她跳跃的支点却忽然塌陷,平衡随之不稳,身体像扇子一样呼出一股风,脚却粘在原处。 饿死鬼猛然一闭,将雷青吞下。 就在此时,光团彻底消散。 “雷青姐!”雷辰焦急大呼,刚要呼唤趴在猴面包树上的闪种惊蛰,却发现又一个泥坑陷落,这一次是猴面包树扎根的位置。 沉重的树身狠狠砸向地面,粗壮的树枝压住了闪种惊蛰。 土属性的“泥沙陷阱”,是那边的东西在捣鬼! 雷辰又惊又气,蓝着眼睛,白脸气得通红,让雷门鹤对着石免二人的方向发出一声响亢鹤鸣。 鹤鸣掠过墨利亚,令她赶去追击雷青的脚步明显减慢。 “律动”,减慢变化速度。 石免二人受了这鹤鸣,一头土黄、身上还沾着沙子的骆驼却跑了出来,驮起石免,不停跺地,二人缓慢的前进速度又突然快了起来。 “律动”,加快变化速度。 只是和雷门鹤的轻松不同,卷砂驼必须不停跺地才能和其抗衡,范围也无法笼罩最前方的墨利亚。 被“掌雷”增幅后,雷门鹤的力量比卷砂驼要强得多。 一圈无形的波动展开,雷辰和飞鹤又开始眼花缭乱,飞翔式晃晃荡荡,好像随时会下落的样子。 此时,一招不成,雷门鹤扑打双翅,但这次却不再轻盈如飞仙,而是沉重似击鼓,咚咚鼓鸣顷刻间罩住几人,墨利亚和石免一滞,方易明不适地捂住心口。 幻境的波动碎裂,方易明手里的花垂弯了枝杈。 “战鼓”!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三章 太阴与龙人(下) 与此同时,乍雷电狐护主心切,又得鼓声激励,踩着雷电横档墨利亚身前,虽被其一掌拍到一旁,却也电得她皮毛乱动,又停了下来。 “静电身躯”! 这头狐狸得空不饶人,甩了甩身子,见自己皮毛厚实,就再度张口,对准墨利亚发射道道雷光。墨利亚利落地闪过几道,却又被狐狸用身体蹭住,又是一阵抖动,脚下一歪,倒在地上,被狐狸接连喷电弧伺候,没受伤但也动不了。 与此同时,鼓鸣擂动,渗入一片漆黑的饿死鬼体内,它透出的雷光则越来越密,越来越刺眼,最后竟像热气球那样被电网撑开,电网再聚为箭,沿多个方向激射,彻底扎破了饿死鬼的身子,令其不得不败退。 雷青顺利出来了。 这时的她和之前完全不同,身上的光几乎盖住了她的五官,视线逼人,好像哪怕看她一眼就会慑进心里。 她身上的乌云如同风暴般激烈地旋转,离体悬空,弯曲抖动的电流连接着它和御使,这乌云越胀越大,最后竟盖住了几人的头顶。 十万火急之下,方易明抢攻,但长臂猿刚动,一束碧绿的雷光就透体而出,穿过长臂猿后还溅射到方易明身上,二者瞬间被制。 不远处,一击过后,闪种惊蛰的体表黯淡下来,疲惫地从树上脱落。 耳旁扇出强风,心里警铃直响,石免侧身躲过长臂猿的攻击,见它身上长出墨绿的纹路,又见方易明的神色忽晴忽阴,马上懂了他们这是中了“木儡”。 以“脉冲”为载体释放“木儡”,强行破防控制,还真有雷系的霸道风采。 就是有些阴毒……石免迅速后退,在镜貂挡住长臂猿攻击后,粘沙晶龙叠加一个个泥沙陷阱,把方易明连同长臂猿沉进十人深的沼泽之中。 那边,墨利亚又被狐狸蹭到,身体抽搐,又被乌云和雷青一起攒射的雷光正中,即使体质再强,身上也出了几个窟窿。 被贯穿的伤口不痛不痒,就像组织被立刻刀子切除了一样。 人狐精勉强接近雷青,眼中刚要冒光,被雷青盯准后,惨叫着被一发金光轰进土里。 面对龙人,太阴的诸多手段都施展不开。 收拾完方易明,墨利亚的底牌也用尽,石免的表情有一瞬不爽,重新恢复冷静,通过契约知会粘沙晶龙一声。 它速度很慢,石免让它呆在原地,此时所站的地方恰好在雷网的边缘以外。 等待许久的粘沙晶龙高调地大吼一声,把雷青和雷辰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便一踏地面,激起一股土黄色的波纹。 这波纹在地面如水的涟漪一样,不可阻挡,龙人眼睁睁看着波纹散得极快极广。 几道流光闪过,雷青收回雷狼和狐狸,跳上乌云,立即往天上飞,雷辰收回地面御兽,骑着鹤接应。 一座尖锐的石碑倏忽从地上弹起,直抵乌云,速度远超乌云,噗地一下将乌云捅穿,乌云散了大半。雷青失去落脚之地,正要踩石碑借力,石碑却收缩成手指粗细,泥土绕成绳索,捆着雷青,甩鞭子那样把雷青往地上砸去。 唳! 鹤鸣响起,鼓声再擂,土绳速度慢下,又因内部鼓声而寸寸断裂,雷辰骑鹤急速朝雷青飞去。 晚了。 雷青缩成一个球,护住要害,但她正要降落的地点却溢出水流,含住了她。 这是从泥沙陷阱和土壤中榨取的水。 还有的是……石免一手挖出方易明,另一手扛着墨利亚,往边上跑。 雷青接触水的那一刻,身上的电流就如同墨那般被水体迅速稀释吸收,雷电在水中却没有消散,而是结在一起,无论雷青划动到哪,都像胶水一样粘在她身上。 “啊!”雷青突然颤抖,停下动作,又沉了下去,喝了几口水。 雷属性魔力的暴烈,就连驱使雷电的龙人也无法承受。 她摆出游泳的姿态,但无论她多么快地划,水体总会在土里冒起,重新围出一个水坑,正正好把她的头淹没。 雷青挣扎的力度愈发得小,胸口是将要破裂的胀感,体内的电流被水洗得一空,眼前暗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体表冒出了一片片鳞,鳞片晃动。 水体乍然迸裂,雷青安然无恙地倒在地上。 龙人的“逆鳞”,在其身体状况达到一定程度会自动激发,用以保全性命。 这一次,她周边再没出现水体,应该是已经耗尽了“领土”内的水系魔力。 心急如焚的雷辰摆脱镜貂和卷砂驼的纠缠,迅速飞到雷青那里,跳下白鹤,将雷青扶到鹤身上。 他忽然一个战栗,猛地扭头望着石免那里。 方易明昏迷,石免头上冒汗,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墨利亚依旧像看敌人那样冷漠地盯着他们。 雷辰突然看了看白鹤脚下的土地,命令白鹤直直往上飞。 雷门鹤领命,却只觉力气一空,突地瘫在地上。雷辰和雷青滚落,雷辰看了看雷门鹤,发了狂似地挖土,直至看到了一个狐狸的耳朵。 这耳朵正轻轻动着,好似在戒备,在恐惧,又好像承受着什么痛苦。 人狐精。 那个土系御使不仅利用“领土”牵制他们,还用雷青为诱饵,移动人狐精在土里的位置,以之为暗棋,“掠夺”了他们的精力和生命力。 至于人狐精为什么能隔着这么大空当发挥作用,恐怕是被逼着用了什么透支自己的法子。 雷辰冷冷看着,手里冒起雷光,青中显蓝的雷光,嘴角流出血丝。 龙人的爆发不能持续多久,因为雷系魔力会豪横地破坏他们的身体。但他们是强弩之末,对面又何尝不是? “洞察”使得他们能够看穿魔力流动,而既然他刚才没发现,就说明对方使用了大量魔力来遮掩人狐精的存在,加之先前拖垮雷青姐,操控“领土”地代价绝对不小。 “宁为玉碎……”雷辰扶着雷青,低吟着,猛地挥动手掌,一道通彻的蓝光猛然显现,化刃向三人斩去。 地面震动着,在粘沙晶龙奋力的嚎叫中,三人前方的地皮居然被掀了起来,像滚轮那样和雷刃撞在一起。 狂风呼啸,沙尘漫天,树木遭了殃,被齐根拔出,又被劲风撕成碎屑,雷辰收回雷门鹤,把雷青暂时放进洞里,自己则紧闭眼睛,绷紧后背,保护要害,蜷缩着,闷哼了几声,终于扛过这场风暴。 “咳咳……”爬起来后,他又把雷青挖出来,咧了咧嘴。 还好平时有认真锻炼。 扛起雷青,雷辰的神色突然冷下来,回过头警备地望了望。 沙尘依旧在,别人音信无。 他又朝天上看了看,果断化为一道雷光遁走。 云岛上。 “真是精彩,”研妍眯着眼睛,鼓着掌,大声称赞,片刻后转头,“要留下他们吗?” 周磊也欣赏着这场战斗,微微颔首:“不用,留着他们还有用。” 海树静静看着,瞅瞅他们,一声不吭。苏格丽却嘻嘻笑着,给周磊一个赞赏的眼神,叉着腰:“好戏在后头呢。”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四章 深藏不露 越向下,森林中的微风掺着愈发多的水汽,腾跃在树梢中晃动,仿若枝桠伸出雾白的舌头,哈哈出汗,呼出热气。 一团土壤攒动起来,一着破裂,冒出一个驮着两人的庞大身影。 “就这里了,”石免把二人放下,无可奈何地讲,“透支‘领土’也最多就到这里。” 他向粘沙晶龙眨眼,后者如释重负般摇摇尾巴,脚下黄光闪亮,像山涧入溪那样融入土里。 墨利亚一言不发,找一处草木茂盛之地,盘腿坐起,身边一圈的植物迅速枯萎,她的伤势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她的御兽也是如此。 方易明的伤势没那么重,随身拿出几片“采集”的吝啬茶叶,喂给御兽,自己也囫囵吞下,瞥了石免一眼,面露痛色地坐得远了些。 石免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做着防范的姿势,不时一偏眼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 待日上三竿时,他发现这两人同御兽便差不多完全痊愈了。 好个旺盛的生命力!这一路打下来,任铁打的人也该受不少暗伤,但以他的眼力,这二人竟不破不立,主动引发暗伤,这样却也撑住,并高速愈合。 代价嘛,就是他们坐的地方寸草不生……石免看着看着,心中一动,墨镜下的眼睛故作认真地对向雾气茫茫的山崖。 他清楚,此时方易明正看着他。 “还有这里和地下没去,”方易明的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晖炅的人也藏在这两地。”思及未曾出现的宣家人,他不屑又讽刺地勾起嘴角:“原来是个头都不敢冒的土王八。” 这话勾起了石免很强烈的既视感,他扭过头回复:“我还以为你们俩不会想这些。” 言外之意,这一路净是打打杀杀,半数动静都和他们有关,差点觉得这两人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了。 “我可没说你,”方易明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反倒深藏不露。” “过奖。”石免丝毫不怵。 他们答了几句话,气氛较先前融洽一些,于谈话中睁开眼睛的墨利亚冷冷扫了一眼,二者只觉身体一凉,缄默下来。 墨利亚对此无动于衷,只顾站起身,看了眼方易明,道:“接下来是前面?”她指着朦胧的一片片湖泊。 方易明静静点头。 “那走。”把话撂下后,墨利亚收起御兽,屈身一跺,猛地飞扑过去。 目送大姐头一马当先,方易明没跟石免觑上哪怕一眼,就紧赶慢赶追上去,还不忘回头,下巴扭向助自己赶路的长臂猿,说道:“怎么还不走,还要我帮你?” 没等石免讪笑回应,他就先行不见。 石免立在原地片刻,在粘沙晶龙爬出来后,攀上其背部,轰隆隆地追在屁股后面。 …… 原本正坐在闲暇时削平的石凳上,宣逍突然两腿一哆嗦,腰一绷,腿站直,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激动大喊:“有人来了!” “啊?”裘明依然支着脑袋,斜躺着,满脸抗拒。 魂球一听,铜铃大的双眼闪闪亮亮,白色的球身好似在发光,小触手啪啪打着,催着无精打采的裘明赶紧准备。 裘明抱着不知哪来的布灵,不甘不愿地走远,又被魂球抽一鞭子。 “啊,很疼欸,就你这只球皮糙肉厚不知道痛。”裘明抱怨着,提溜着犯小脾气后装乖的魂球,捏着他的手在空中一晃一晃。魂球也不恼,眼巴巴地接近埋伏点,摆脱裘明的手指,一跳,就跳到一个光滑的石阶上,继而滑进石阶旁边的洞里。 流光一闪,裘明把马烦召唤出来待命,布灵脱出怀抱,刹时无影。 边打哈欠,裘明边站在最远处,在帮忙增幅御兽能力地同时,也防止被对方挟持。他见宣逍和一列石头都神采奕奕,又抬头瞄了眼洞顶。 有动静了。 …… 一片冰冷的墨绿和寂静的雪白中,米尔用手指挖出一把雪,用手指捻了捻。她用鼻子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找到地方后就用雪覆上,轻轻搓揉。 捂热后,雪化成水,在她这身灰袍的一角中晕开,把灰色加深为黑,又被她一拧,滴出水来,那香气就溶于水中,被稀释着,淡了。 与她并肩的米尔一直在关注她的动作,见到这便也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湖泊那边,那个鲛人将茶水掺入水系魔力中,却稀释了含量,让他们在激烈战斗中疏忽了这种香气,而后又派出龙人追杀,令他们自顾不暇,进一步麻痹大意。更何况米尔的御兽也拥有香气的能力,这些芬芳同塔兰的植物气味杂糅,就连米尔也难以区分。 有一瞬间,米尔对莫斯露出懊丧的神情。 她这运用“芬芳”能力的通才,这一遭居然被个外行给阴了。 莫斯不发一言,事到如今,再追问也没有意义,不如做好眼前事。他们跟在两个矮人后面,到达西侧山脉的雪线附近,要把太阴的房屋给揪出来拆个稀碎。 虽说那一路找事的三人组里面有个土系御使,但想来以太阴狼人的秉性,不可能将主导权让予他人,西侧的阴暗点必定是他们的建房之所。 而由于低处被莫斯这一队堵住,他们不能下去,那就只能上来,恰好和矮人队打了个照面,而建房时间有限,所以房子绝对就在这里。 击碎它,太阴的成绩就能清零。 “但太阴的东西不好找。”莫斯在后面出声。 这些暗属性的人最是喜欢玩弄影子,他们若是把整栋屋子藏在影子里,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一处处搜罗影子。而假如让莫斯释放光芒逼出房屋,动静又会太大,光系和暗系斗了那么久,怎会不留下应付彼此的手段? 金姆又扇了想动嘴皮子的金亢五一巴掌,只老神在在地回答:“不用找。” 说罢,她拉着揉脸的金亢五,低头,蹦蹦跳跳地捣鼓什么,跳大神一样。 莫斯和米尔旁观,没看出名堂,却看他们忽然有发现,朝二人挥挥手,胸有成竹地在前面领路。 二人半信半疑地跟着。 终于几方长着葱绿苔藓的小土坡,细雪铺在阳面,土坡背面则是一侧侧阴影。 金亢五和金姆没使唤御兽,只用指尖一点,射出一道道金光,把这些土坡炸成漫天的黄雪,莫斯见状,召出苔藓,同化了那些冷苔,一时间各处都在发着微光。 风刮下的雪如同天上星熠熠生辉,不见天光的黑霾被照散,在一片白星黄星中,一处黑影突兀腾起,其携带的影子就放若黑雾,吞吃了周围的星光,分外明显。 一番操作逼得这栋破破烂烂、外表不堪的房屋现形,四人皆炯炯有神、摩拳擦掌。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五章 摧枯拉朽 水面尽是些漩涡,方易明见那湖水花花绿绿的颜色,直觉水中有毒,不敢直接同墨利亚和石免那样跳进去,只小心站在距离湖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寻机会插一手。 忽然,他身体一抖,不可思议地、角度夸张地仰头,看得入神,以至于没来得及躲避水浪,被扑个正着。 水中溶化了锐气,含量不多却渗入他的皮肤,令他感到一阵发麻,不得不进一步屈身滚进丛林。 咳出一口水,他狼狈擦嘴,依旧紧盯着上面,轻声念叨:“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快找到!” 就在他犹疑不定时,湖面“噗”地惊起,跟连珠炮似地相继吐出四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石免、卷砂驼、粘沙晶龙和镜貂。 或人或兽都趴在地上,以头着地,屁股朝天,闭眼晕厥,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叽!” 方易明一蹙眉,刚要奔去,却听到一声刺入灵魂的叽叫,便猛地抱头跪地,额头青筋暴突,嘴里不住呻吟。 哗啦。 不知何物划成一条直线,从湖底到湖上一跃而起,把湖面的漩涡尽数掀爆,炸开大片水花,彻底把岸上的两人浇成落汤鸡。 这么被冷水一刺激,方易明反而清醒过来,勉强睁开眼,迎着阳光打量对面是来了个什么神仙。 不料对方却不是方易明想象的魁梧雄壮,抑或身姿灵动,而是小小的、圆圆的,尤其是光溜溜的,还反着光。 方易明瞳孔放大,又因为反光而避开视线,满眼意外。 一只球? 真是见了鬼了,今天怎么那么多不顺? 那球气势汹汹,携高天狂风呼啸落地,又将湖边给砸了个坑,飞出的泥土把方易明给埋成了个雕像。在方易明疑惑不解又心惊胆战时,身上也都是泥的白色光球无视他,径直冲向石免,奋力一蹦,再一落,硬是把石免矿石化的身躯给敲进泥里。 随后,这球的触手涨得不可思议得粗壮,一把捞出石免并捆住,另一只触手就专门往石免脸上招呼。 啪、啪、啪,方易明瞥到石免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这球有点狠啊。 啧,怎么这些球都这么狠? “么儿。”方才就在天上虎视眈眈的灰色飞马轻盈降落,安静地走到泄愤的魂球旁边,翅膀一挺,就精准避过触手,狠狠呼到石免的脸上。 铿的一声,没起划痕,这矿人“矿化”的皮肤可真硬。 尽管没起效果,魂球仍目含赞同地给马烦使一个眼神:打得好,这人打不过人家,竟然就薅人家毛,不要脸!他好不容易长出一点毛就又没了! 想到这,魂球又是凶恶地抽了一触手,石免的脸现在比猴屁股更红了,红得发紫,红得有福。 方易明默默看着这幕,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了。他心知前狼后虎,还是暂时撤退为妙,不想刚后退一点,那匹开始两翅膀包抄的飞马就转过脖子,直直看看这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好高的灵智。方易明一顿,身边的御兽都被悄然收回,他自己索性当个雕像,完全不动了。 这时,刚平静的湖面又有波纹,如同人脸发苦那样皱缩,接着一弹,又吐出一个浑身湿透的狼人。 还没等方易明和魂球等人细瞧,水花溅起,人身鱼尾的鲛人跳出湖面,眼波一扫,轻轻一笑,那水竟接着衣裳的底再度织出一截,轻纱中尾分长腿,多余的水则悬浮为梯,供身着长裙的丽人抬步走下湖面。 湖水服帖地托住丽人的步伐,又在其指示下化为一片厚纱,盖住了昏迷之人的身体。 做完这些,余韵赤足踩淤泥,秀眉一挑,看也不看石免,对着形同雕塑的方易明喝道: “还不认输!” 惊艳的方易明被喊得心神回归,看了眼队友,只觉惨不忍睹,嘴上习惯性反击:“哼,就凭你们?” 他下一句还未出口,就迎面被一大坨泥水迎头浇下,不禁嘶地深吸口气。 这事却不是魂球做的,他扇过瘾后就把石免扔一边,以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方易明,安分得很。 “感觉舒服吗?”说罢,余韵笑眯眯地收起出前的脚,浑然不觉得把一大坑泥扫方易明身上有何不妥。 头上、身上挂着湿漉漉又黏兮兮的泥,方易明却目瞪口呆,眼看这美人眉头一皱,又挥手给了自己一个瓢泼灌水。 水流速度极快,方易明被迅速“稀释”,气息飞快虚弱,面色被水泡得发白,手脚发软,一下坐倒。 见状,余韵停下,扬起一边眉毛,惊诧道:“这么虚吗?我看这两人撑的时间还不短啊。”说着,她得意地笑起来,叉腰自捧:“服没服姐的实力?” “叽。”魂球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又“切”了一声。 “你这球的个性真不讨人喜欢,一点也不可爱。”余韵对魂球的不识相很有意见,把方易明心猿意马地踹到一边,上去捉那只惨失体毛的白球。 很遗憾,这只球本就敏捷,没毛后更是滑得像泥鳅,饶是余韵千方百计,魂球都软硬不吃,坚决不给她蹭,撸更是没门。 毛都没了,撸个球! 就在他们闹腾间,那边的方易明缓过气,气息奄奄道:“服、服了。” 一人、一球、一马都停住,统一看向他。 打湿的头发粘在额角,方易明眉眼间的戾气仿佛被水洗得一干二净,黑中显蓝的头发下,一双黑瞳透亮,原来的五官竟有几分正气。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上拧出一个既自矜又谄媚的表情,把那分正气扭得无影无踪,他声音轻飘飘的,却好似拐着弯,一咏三叹:“姑娘,可愿化干戈为玉帛?” 几人无言,看着他。 偏巧余韵抓准魂球因震惊而不设防的空当,逮着一抓,在某只球的惊叫中狠狠往怀里一带,还啪啪轻打两下,这才对方易明翻了个白眼:“你还要脸吗?” 马烦也是这般神情,在身后跟着点头。 “自然是要的,”方易明小心地爬起来,干笑着,“我们本也不是敌人,何必兴师动众的呢?” 余韵不吃这套:“你们先打过来的吧。” “那是、那是,”方易明面色一变,突然平静地直视着余韵和他怀里的球,“有眼不识泰山。” 眼见余韵等等无动于衷,还马上就要了结他们的架势,他忙解释道:“我的队友昏迷,我本身没多少战力,已对你们没有威胁,另外,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提供这一路的情报,关于其他选手的情报。” 方易明瞄了瞄湖面和水面熠熠生辉的珊瑚宫,以及湖底下比比皆是的小型幻境、地洞陷阱和锐气囚笼,抽了抽嘴。 这么大工程,怕是没个五六天根本造不完,这还是在人手足够的情况下。而这个小队不可能不安排人手去“冲刺”,想来是个人数众多的结盟队了。 鲛人,原人…… 晖炅的啊…… 方易明看了看魂球,又被瞪了一下,便收回目光。 “嗯,可以。”余韵沉思一会儿,答应得挺爽快。 被应允后,方易明放松地吐气,在他示意下,石免和墨利亚被像丢垃圾那样扔到树林里,他就坐在旁边,和余韵等人保持一定距离下侃侃而谈。 “找不到的重点的男人可不讨人喜欢,”余韵面上噙着捉摸不定的微笑,“说重点。” 方易明叹息一下,瞧一眼队友,放慢语速,观察着日头。 这一说,就说过了最炎热的时候,风逐渐转凉,影子淡下,缩在逐渐枯黄的树林里,发出呼呼的熟睡声,休息得很好。 “就这些,这么短?”余韵抱着打着鼾的魂球,问道。 “就这些。”方易明讪讪站起来,又向湖底觑一眼,打量着被余韵的双手遮住的魂球。 “说完了还不快走!”余韵面露不快,放话赶人。 方易明赔着笑,召出长臂猿,一边一个,捞起墨利亚和石免,同长臂猿一起飞身离开,一步三回头,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化作一个黑点。 石免的御兽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然消失,也没人追问。 而等到他们走远后,魂球腾地睁眼,左瞅右瞅,鄙视地瞧了瞧余韵,便自顾自跳入湖水里。 马烦紧随其后,让尚在抚摸球身和马毛的余韵心道可惜,片刻后转过身,看那天边的云,视线落到皑皑白雪处。 “鲛人啊……”她轻轻念着,似在掂量这个字眼。 她犹在沉吟,湖水浮动,一个生有骨刺的鱼头机敏地冒了出来,低沉的男声响起:“大小姐,我们不想相亲。” 余韵乍然被打断,又听得一呆,不由恼羞成怒,双颊生霞,跺脚下的泥,斥道:“我说你们了吗,回去,快回去!”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三十六章 联合偷家 雪间细木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分明是某个重量可观的东西经过了附近。 “追丢了!” 金亢五在旋剑克龙的背上支棱起来,遥遥望见地上的一坨黑影在黑漆漆的林木中消失,气息沉寂下来,气急之下跺了脉龙几脚。 兴许是力道用得太大了,脉龙掀起眼皮,不爽地一晃,把背上的主人晃掉,着实摔了个大马趴。 “啊!”金亢五不敢置信又气愤地瞪眼,也不站直,就那么趴着,一个侧滚,滚了几圈后把一旁的灌木给碾成碎末。 金姆就在这时骑着黄金隼飞过来,没管金亢五的洋相,只回头望一眼莫斯和米尔的方向,相对冷静地劝道:“起来,等一会儿。” 金亢五不甘不愿地起身,絮絮叨叨:“房子被破坏后解体了,算不算坏了?” 就在刚刚,他们分成四个方位一同击破房屋,太阴那伙人建得也是粗制滥造,相当简单地就被他们分解了,但还没等他们松下心,那破破烂烂的废墟居然不用他们接着动手,自顾自分成十几块隐入阴影,跟团水一样摸不着了。 他们猝不及防中击毁了几块,但也有漏网之鱼。 “一半吧,这属于房屋的自我保护机制,但也确实被我们拆了。”金姆也有些无奈。 “那就把这里都砸了,看那东西怎么藏!”金亢五打算动手,抱住脉龙的头。 “哎,等等。”金姆挥手就是一道金光,把地面的矮人拍到一边。 金亢五不忿,手上亮澄澄。 “这里是晖炅,”金姆眼皮也不抬,“美人儿会生气。” 金亢五一僵,顿时偃旗息鼓,悻悻坐在地上:“那咋办?要不……”他突然紧张地往房屋原处撇了下,神秘地传音:“咱先把那两人收拾了?植美人儿,嘿嘿……” 金姆又隔空给了他一巴掌,也传音回道:“你想什么呢?还不到时候。” 不许咋地方,还不让打架,金亢五就干脆呆在地上不起来,一副要打盹的模样。金姆只好吩咐黄金隼把他叼起来,后面跟着同样慢吞吞的旋剑克龙,回到那个小土坡。 说是土坡也不准确,经过一番折腾,这地方的植被都被削成粉,积雪蒸发,只留乱糟糟的、刚被低温冻上的土埂。 米尔和莫斯都在那休息,感应到他们接近,米尔看过去,淡淡开腔:“没找完?” 金姆点头,作为回复。 “一样。”米尔扭过头,闭上眼。 这场对话太过言简意赅,金亢五摸不着头脑,便好奇地颠颠走去,用手指戳戳碰碰,在绕过米尔,即将点到莫斯时,他感到手指上一股阻力,被一层薄苔藓阻滞住了。 矮人的动作吸引了莫斯的注意,他不得不皱着眉毛睁开眼睛,望着上上下下打量他的矮人,语气很冷:“你有事?” 不想,金亢五专注地盯着莫斯盘坐在地的姿势,几息后才收回眼光:“美人儿,你们还呆这儿干嘛?” “跟你们一样。”莫斯还是那张笑相,眼角下垂而嘴角上勾,眼神却不耐烦。 “啊?”金亢五转过头去看金姆,挠头问,“我们要干嘛?” 金姆正给黄金隼护理羽毛,不想搭理他:“不做什么。” 金亢五便直勾勾看着莫斯,一脸希望对方为他解惑的表情。莫斯却在脚边升起苔藓,挪着他避在米尔的后方。 米尔同金亢五对视半晌,突然道:“你说得对。” “啥?” “留在这里太招眼,我们应当各自藏起来,等太阴那组回来。”米尔说。 房屋相当于大本营,而当大本营被袭击后,显然是不能轻易舍弃的,根据规则,太阴那组不仅成绩清零,还需要回来整饬残屋。 “等等,我还没……”金亢五刚把油腻的大巴掌盖在米尔的肩上,却发现光影变幻,那两人不见了。 沐着细雪,金亢五呆呆站立了一会儿,等到头上有点湿意才转醒,悠悠回金姆那边打招呼。 “怎么样?” 金姆正拿着一个木制托盘,手握棒杵,调匀盛装的金色油脂,再将其温柔地敷在趴伏的黄金隼翅膀表面。这些油出自她另一只御兽——油花生,具有保养和催化生长的效用,当然,还有一些为油花生控制着才能发挥的效果。 “别说,我还没见过话这么多的纯种狼人,”金亢五大咧咧地扬手挥了挥,巴掌沾的油已经被冰系魔力冻得发硬,他却浑然不觉,只有些遗憾地说,“不过应该没成功,他们防备心挺重的。” 在先前一系列表现中,金姆表现得运筹帷幄,被他们提防也在情理之中,可就连缺心眼的金亢五也被这么防范,实在令他不知说何是好。 金姆轻轻抚摸着羽毛:“那就先不耍心眼,等太阴国的人来了再说。” “嗯。”金亢五也拿起一盆油,走进不断用小眼神瞄他,有些期待地抻直身躯的旋剑克龙。 雪安静飘着,忽地有一光一影交替闪烁,莫斯和米尔相继现身。 刚一落地,莫斯便瞧着米尔的肩头,面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米尔看他的眼神,抬手拍打自己的衣服,莫斯却十分较真,非要用魔力反复净化一遍方才罢休。 米尔动了动鼻子,嗅着肩头,点头道:“确实没味道了。”见莫斯却还拧着眉,她开口安慰:“放心,我们二人不必忌惮那两个矮子。” “我不怕他们,”莫斯在地上铺了层干净的苔藓,席地而坐,“但别忘了那个鲛人,他们可是同队,你真的那么信任他们?” “当然不,但鲛人和他们关系不会太近,”米尔平静地阐释自己的看法,“你身为植人,在这方面应当比我体会更深。” 她看着同伴能挂块睡岩的眉头,不由紧了紧脸部的肌肉,把嘴地两边挤出僵硬的弧度,尽可能诙谐地抬升平淡的语气:“说不得还要指望你指使他们叛变。” 闻言,莫斯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不可能,不好笑。 “也就鲛人喜欢。 “不,像戴维斯也不会愿意。” 第三十七章 雪峰邂逅 天色渐渐暗下来,雷辰和雷青二人安静地蹲着,隐秘贴近细雪飘荡的山坡,遥望白天传出动静的方向。 作为龙人,他们天生的能力便适合战斗,但也会由于雷系魔力的反噬而背负伤势,因此,在和太阴国打过一场后,他们便在山上晃悠,一边躲着天上云岛的窥伺,一边疗伤。这一躲便躲到了另一队所盘踞的云岛的对侧——塔兰山的西侧。 相比东侧,西侧更阴暗,便于隐蔽,扎根的林木也安静得多,上面的动静自然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也吸引了他们前来查探。 此时,雷辰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远方,双目幽蓝,纵使远方的魔力流转也纤毫毕现,他静静观察了一会儿,才笃定判断道:“废墟里有暗系和土系魔力残留。” “太阴?”雷青记得同他们交手的一组中,就有这么些个属性。 雷辰也是这个想法。 将要入夜的风吹得身上发凉,雷青看看天上若隐若现的夕阳,拉着雷辰就近找了个避风的洞口,蛰伏起来。 夜晚是暗属性的主场,他们在等主角到来。 然而,冷月一升一落,雪还飘着,这一夜却平静得很,无事发生,而为之疑惑的不只有他们。 乌云的背上,生着金发黑眼的翼人安逸地趴着,嘴上不满地抱怨:“哼,我还以为太阴的人会像蓑羽鸡那样皮厚实地冒头呢,没想到却是遗传了它缩头缩脑的毛病。” 靠近她一侧,研妍轻轻微笑,没发表意见,只往下方扫视。 等到旭日东升,再到了日薄西山,依然无人进出,安静得只能听见风的沙沙声。 夜幕降临,正打着盹的金亢五才突然感到头上被针刺到,猛地张眼,就瞟到金姆一脸威胁表情,默默闭上了嘴。 来了?他比了个手势。 金姆利落地朝他隔空扇了个巴掌。 来了。金亢五了然又不服气地瘪嘴。 就这么一会儿,哪怕金亢五都看出这块地区的影子暗了不少,那些细雪闪烁的不屈不挠的微光同化在偏僻处的影子之间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光影摇摆不定,直至黑暗占据的程度越来越深。 看样子,对面的那队暂时没有插手的打算啊……金亢五继续打手势。 无妨,金姆给他个眼神,翻手拿出一个裹有灰色外皮的果实,轻轻扔在地上,顷刻间,泥土就无声息地把果实吞入。而就在下一刻,正打起十二分精神的莫斯倏忽间动了。 “有东……” 他旁边尽包着苔藓,从而比米尔反应更快一步,但却还是太迟。 只见那果实突然钻出土壤,灰褐外皮褪去,竟从中释放出耀眼的金光,金光刹那盛放,伴随着一声爆响,携着锋锐的气势对准一处黑影袭去。黑影闪躲开,却仍被刮掉一部分,显出一个精壮的人影。 被迫现身的墨利亚有一瞬愣忪,还是第一时间召出御兽,做出自保的举动。 “被阴了。”莫斯面色阴沉,冷冷瞥了眼矮人那边的大致方向,但敌暗我明,首先要以更换藏身地点为主,于是急匆匆伸手拉住米尔,试图遁去其他地方。 不料,他伸出的那只手却传来一股刺疼,被雪覆住的血管处不自然地收缩,似乎是由于骤然的结冻而迅速收缩。 同时,米尔召出御兽后将要护住队友的动作变形,两腿相拌,竭力平衡才不至于摔倒。 他们同时瞳孔一缩,眼角抖着。 “苏格丽……” 莫斯仰头看去,果然就见到一个稍显病弱憔悴的金发美人呼扇翅膀,大剌剌地滞于空中,毫不掩饰刚才的针对行为。 “嘻嘻,”苏格丽掩嘴娇笑,“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快去死吧~” 说完,她素手稍显含蓄地一抬,雪花精灵就降下大片的雪,全然不顾隐藏暗处的太阴的危险,夹杂着牧云犬掀起的风朝二人扑去。 本就低的气温更是寒冷,黑暗之中的雪竟也显得如此苍白显眼。 不过二人皆无意计较翼人的疯狂,莫斯操控叠地钱吸食冰雪生长,撑起一面单薄的护罩,同时依据经验汇集光芒照断了墨利亚周围的黑暗,阻止了她同队友接应偷袭的可能。米尔则与莫斯背靠背,开始在冰系魔力充盈的环境下艰难地驱使御兽传播香气。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在冰系魔力主导的环境中,愈合或传播的速度会被大大减慢,假若只是雪线区的自然环境,米尔尚且有自信克服困难,随意调动香气,但在苏格丽肆意插手后,这就有些难办了。 既要正面阻挡苏格丽,又要防止太阴缩回去,还要防备矮人队可能的背后挡刀,莫斯和米尔一时间有些心力交瘁。 好在他们没烦恼多久,两束雷光从一边贯穿另一边,给墨利亚身边蠢蠢欲动的画皮以及苏格丽契约的白色蝙蝠的双翅穿了两个洞,场面一下就僵持下来。 雷青和雷辰出手了,就在他们参战之后,密集的雷网将躲在暗处的方易明和石免逼了出来,后两者只得坐上粘沙晶龙的背脊,笨重地抵挡雷电的攻击。 雷网中,又一记碧绿的雷电掺入,悄然击中方易明手心的阴河魂花。“唔……”方易明忍着精神反噬,不得不将御兽收回,同时放松了对阴影的控制。 莫斯趁机大放苔藓,身上萦绕青蓝光辉,大片光芒朝土龙刺去。不巧,他挥出的手突然整个手腕开始剧烈扭动,幅度之大甚至要断掉,导致其动作不可避免地偏移,散射的光被粘沙晶龙反射了绝大部分。 米尔刚欲冲刺的动作一顿,赶忙后撤,催促麝香鹿对着天上的白犬就是大范围的“分解”,使得扩散出去的香气立即激烈地爆炸。 白犬为爆炸的威力和声浪推飞出去,由其“强制变形”而引发的攻击自然消弭,莫斯长舒一口气,手腕的伤在青蓝光辉的流动中急速恢复。 “苏格丽,看清你的位置,别成天动不动发疯!”米尔冷声斥责,天上被炸得有些狼狈的苏格丽却挑起嘴角,做了个抱胸的动作。 “谁管你们……”苏格丽幽幽一叹,再度扬起素手,却迎面被一股雷电打个正着,呻吟着颤抖,翅膀一歪跌了下去。 米尔面色不变,她本就没指望对方能听得进去,而就在她想抓住这个机会趁胜追击时,她却猛地扭腰,翻了一圈躲过一记鞭腿。 墨利亚见一招不成就再补一招,顺势一拳打向米尔腹部,被对方硬生生双臂接下,却也又打出一段距离。 这时,米尔发现对方的双眼不知何时又充满了血丝,分明是已经“狂化”。 这太阴国狼人打起来是真不要命……米尔心中凛然,看着对方放出饿死鬼,于是也携着一身致命的香气迎上去。 第三十八章 背叛 此时此景,无论是研妍还是两个矮人都有些傻眼。 前者是迷惑于苏格丽的突然出手,自己手足无措,后者是意料不到场面居然如此之大虽早知道太阴在这场比赛中结仇不少,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招仇恨。 还有那空中的翼人是怎么回事,缘何专打植人和狼人那一组,没记错的话,他们锐澜的四个部落关系似乎也不算差? 不过,尽管场面有些混乱,但也即将临近结局。 瞧着几队的连环轰炸下,这地方本就脆弱的地皮都要被炸没了,金亢五和金姆不再隐藏气息,指挥黄金隼和旋剑克龙,对着墨利亚和方易明攒射一道道锋锐至极的金刃。 金刃无可披靡,飞速切断雷光,割裂光影,直冲冲怼在倏忽间亮起的荧皇光罩上。 几人毛发耸立,聚精会神地等待传来激烈的碰撞声,那两片金刃却像切进柔软的豆腐,一跃而入,直勾勾打在方易明和墨利亚的御兽的脑袋上。 二者的御兽兀地一顿,连嘶鸣都没来得及就齐齐扑倒。 从光罩露出的空隙中能看到,猝不及防的方易明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张口结舌地看向石免。 他没想到对方会在战况最剧烈的时候背叛! 石免微笑着回看过去,顺手把两个矮人发射的新一轮金刃精准地反射到龙人队和锐澜队的方向,趁他们忙于化解锐气时一脚把方易明踢下龙背,进而驱使粘沙晶龙重重将陷入晕眩的墨利亚踏进梆硬的冻土里,便迅速融入脚下的土地,溜了。 而因为先前被锐气断了魔力的布局,他走得又太急,龙人、翼人和锐澜一组都没能及时抓住他。 毕竟早在建房期间,石免就已经将这片地区化作粘沙晶龙的“领土”,作为土属性的代表性能力,“领土”的转化虽然耗时长,但作用潜移默化,难以分辨,更何况是对于那些仅仅浮光掠影呆过此地的人。 而房子的位置也好,特性也好,还是将金姆扔在地上的油花生果实转移位置也好,有了“领土”,一切都好办,不是吗? 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什么都好说,不是吗? 不过须臾,想明白的方易明挺着沉重的脑袋,颓靡地趴在一个土坑边,没怎么挣扎就又被一次爆破掀飞,被一束白光笼罩,脱出赛场。 他考虑过石免会背叛的问题,但没想过对方会背叛得那么利落,毕竟当时情势不明朗,又处于众矢之的的位置,一旦脱战,石免不一定能走,这导致他的准备不足。 当然,在御兽被“木儡”化,自身精神又被“锐气”创伤的条件下,纵使他有防备也无用。 墨利亚则是在饿死鬼的“吞噬”保护中尚无大碍,但仍在接下来暴增的围攻压力中节节败退,被打得骨节寸寸碎裂,四肢畸形扭曲,神情冷漠地随一道白光离开赛场。 退得实在突然。 就在太阴二人皆被淘汰,另一人土遁离开之际,场面变化太大,锐澜二人果断缩到一方山壁之后,其余人也是收住攻势,内敛锋芒,一副观察周围局势的模样。 因此,当苏格丽眼见锐澜躲起来,便毫无忌惮地继续出手攻击时,她也就显得颇为不和谐。 “欸?”研妍见状,伸手便要阻拦,但手刚伸出一半,她定睛看到苏格丽甜美狰狞的笑容,陷入一番纠结,终是停住手,略苦着脸躲在后面。 是时,风与雪相携共动,片片雪花犹如刀子一样,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冲向莫斯和米尔的死穴,二人不得不继续统领御兽防御,不耐烦地、有所保留地反击,这片寒冷之地的光影成了一张温暖的巨口,悄然吞吃掉融化在其中的冰雪。 暗处的雷龙人也行动了。明亮到刺目的雷电铺成滋滋发响的电网,堵住了苏格丽的退路,又有一道碧绿的雷电在雪中一闪而过,眨眼间打在牧云犬身上,使其一声惨叫便跌了下来,摔到地上,溅起一堆雪尘。 苏格丽当机立断,断开和牧云犬的精神联系,张开双翼悬浮,那电网却如心脏搏动那般,外扩一些后猛地收缩,像张渔网那样仅仅捆缚住飞行中的她和雪花精灵。 洁白的风雪被电网逼得化形成边缘发焦的六角状雪花,这精灵的身形一明一暗,显得很是萎靡,一丝丝电流在其体表冒出,使其动弹不得。 “废物。” 苏格丽柳眉倒竖,斥一句后扑打双翼,灵巧地转动身体,却又“啊”的一声,像是一张破布被风掀飞一样,在天上荡了半圈后被炸得羽毛四散,僵着双翼缓缓飘落在地。 就在刚刚,雪地上兴起的一条光束贯穿了她的同时,一股微弱的芳香亦于空中引爆。 莫斯和米尔再一次默契地同时攻击。 做完这些,莫斯却拧眉望向矮人的方向。 他感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光系魔力,或者说,不为自己操控的光系魔力——源于他们所站的土地。 这两个人…… 正在莫斯心中计量之时,刚安静下来的四周却响起一阵娇笑。 他们看到苏格丽慢慢爬起来,脸朝下,翅膀无力垂着,翅尖对着地面。 “哈……”苏格丽抹了把脸,睁大眼睛,憔悴地、直直地盯着莫斯和米尔,咳嗽了一下,“你们怎么只来了两个人?是看不起我吗?” 米尔面无表情,竖起手掌便要劈去。 “西边山腰,你们的大本营……”苏格丽死死盯着。 莫斯和米尔听得瞳孔一缩,立马环顾周边,果然发现各队隐晦不定的神情。他们不再留手,合力撕裂光影,送苏格丽和她那些被控制的御兽一程。 光影动荡,感知在疯狂预警,苏格丽脸色苍白,嘴角流血,却咯咯笑着,忽然用力张开怀抱。 焦黑的雪花精灵,浑身遍布藤蔓花纹的牧云犬,天上忽隐忽现的白色蝙蝠皆是一抖,原本趋于平静的气质变得狂乱而暴躁,越来越乱,越来越躁,在光影转成漩涡泯灭之前,这份暴乱激化到极点,同携有毁灭之势的光影一同爆发。 “不好!” 金姆一把提溜起金亢五,没等他召回金龙便唤起黄金隼,纵身跳上其背部,猛地退后。与此同时,两道雷光从一旁的丛林爆射而出,致力脱离这片区域。 然而都一切来不及了,无边的白、黑、碧绿、暗绿和金黄追着他们,没多久就把他们吞入范围,混乱的魔力潮在山峰与山峰间激荡洄流,撞得山峰嗡嗡哀鸣,薄薄的土壤被吹散,裸露下层的岩石。 苏格丽在娇笑中消失在一道从天而降的白光之中。 “唔,怎么回事,”金亢五在风暴中大喊,“我们这是要被淘汰了?为什么威力会这么大啊?” 金姆扭过头,给他一巴掌:“你别说话!” 正在他们挣扎时,地面黑黝黝的土地却蜷曲着,如同被风吹动的水面,一浪接着一浪,活了过来。 它延伸着自己的手足,撑起了阻隔魔力潮的屏障,风暴渐渐平息,屏障也渐渐消瘦,化作一根根高大的黑石柱。 安全了。被庇护的几人松了口气,脸色却一变。 一股压力挤得他们动弹不得,一丝一毫也不能挪动。 他们被镇压了。 第三十九章 发怒的土 一股压制五脏六腑的力道从四面八方挤来,其中蕴含着一种敦厚磅礴的怒意。 脸色偏向苍白的金姆目光一闪,朝正在狰狞着脸,奋力反抗的金亢五使了个眼色。 满脸憋红的金亢五浑身一震,身上的金甲随之叮叮当当的。 载物之土?不可能吧! 管你信不信……金姆示意金亢五俯视脚下的地,后者照做,眼冒金色,透过飞舞的土灰,只发现满地疮痍,草植连根拔起,土皮坑坑洼洼,露出了冒着寒光、正冷眼旁观他们的岩石。 再伸出手,探得冰冷的气温,金亢五后知后觉地想到,这里好像是布满冰系魔力的冻土区来着。 魔力和物质流动受限,生态恢复缓慢。 呃…… 瞧见金亢五豁然开朗的神态,金姆翻翻白眼,不做抵抗,就地坐下。 “那我们咋办,”她耳边突然传来金亢五的传声,后者接着诉苦,“我骨头都被压酸了。” “等,”金姆不想废话,“那翼人是故意的,我们也别浪费力气,这块土只会气一会儿,保持体力。” 旁边的金甲矮人还在嘀咕,金姆扭过头,探究地瞅着莫斯和米尔的方向。 这两个人很不安分,反应却比她还快,方才似乎扭曲周围的光影,做了什么小动作。 哼,怕不是时时提心吊胆,这样怎么保护自己,保护美人儿……金姆的目光重点放在莫斯身上,跳来跳去,目露惋惜,没把小动作当回事。 那一边,莫斯的双手突地一弹,整个人不受控地坐倒,闷声咳了两下,闭眼调息。米尔同时停下动作,脸色比他好上许多。 “这块载物之土是四阶。”米尔平静地说。 “我知道。”莫斯动也不动,声音发哑。 米尔硬抗压力,站得笔直,闻声后仰头,去看那不见顶的雪峰:“这里生态脆弱,又可能布有阴冥河源流,晖炅不可能不放置守卫,实在托大了。” 莫斯静静听着,却盯着高压区的边缘,那里蒙着铅灰浮动的乌云,内隐雷光。 他正看着,米尔找个位置,绷紧肌肉,吃力坐下,缓口气后,贸然说道:“那女孩身上有种熟悉的气味。” 由于个人偏好和御兽能力,她对气味很敏感,不过这一次,她的同伴要比她了解得更透彻些。 “藏夜刀香的气味,但估计死了,”莫斯接话,“我们族群中有些人喜欢将牺牲御兽的一部分枝叶保留,制作成香囊,但我观她不像植人。” 米尔仔细看他的表情:“她应该没事,龙人对她没有敌意。” “敌意?她又不是植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莫斯的语气冷淡下来,“消息传出去了吗?” “大体传出去了。”米尔从不计较同伴的冷漠。 “那便好,看戴维斯怎么选,反正这些家伙被疯婆子吸引了注意,我们的房屋迟早保不住。” 米尔点头,赞同道:“仁至义尽。” 莫斯觑一眼龙人的方向,收回目光,开始顶着压力调整状态。一道近乎与周围融于一体的微光艰难地深入地表,缓缓通向边缘。 杵在边缘讪笑的研妍眨了眨眼。 对面的两个龙人身覆鳞片,目含靛光,严阵以待,和其他人相比,他们受到的影响似乎小得多,或者说,在这种高压下的耐力要强得多。 研妍被他们堵个正着,抗着压,头皮发麻,忍不住解释:“我没恶意,我如果有的话,刚刚就和丽丽,不,和那位翼人女士一同攻击了。” 殊不知两个龙人很干脆地点头:“我们知道。” “呃,那你们还……”研妍指了指他们浑身冒起的雷光,哪怕接近一点都令她头脑空白。 这些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危险啊。 雷辰看了看身上的雷电,直截了当地答道:“应激反应。” 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研妍总之是非常配合地殷勤点头,犹如觅食的母鸡。稍加试探,她见龙人们没有出手的打算,便一步三回头,慢慢挪出边缘,反向压力较弱的中心走去。 就在刚才,他们不约而同地出手尝试,发现了这片地区大体呈一个方形,四条边上是打不破的空间壁。或者说,即便可以打破,但打破之后身处何地就无从知道了。 空间属性很危险,若没万全准备,还是小心为上。 目视研妍越走越快,成一个弧形,慢慢靠近记忆里那两个锐澜人的方位,雷辰面上冷肃。 如今矮人还算是盟友,不便于撕破脸,研妍势单力薄,他们还不屑于欺负一个没有敌意、不曾冒犯、又分明被坑来的人,那能动手的就只剩莫斯和米尔了。 正巧,矮人也在这,淘汰最后的敌人前,他们总归能彼此信任,联手制敌。 然而,唯一的目标好像也出了些意外。 “青姐。”雷辰叫道。 雷青回过神,决定再观望一下,她发现雷辰体表的电光如蛇乱窜,忙拉着雷辰走到另一边,冒着冷汗,帮助压制其体内躁乱的雷系魔力。 见罩住的这些小破孩终于安分,被迫从沉眠中苏醒的载物之土于地底满意地缓缓蠕动,在漆黑中渐渐停息。 这一晚,几组参赛者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相安无事。 …… 西侧山腰。 阴暗的树林只有几缕光泄下,似暗非暗更使得人的视野模模糊糊,好像落入一团近视的泥沼,或是身陷无边际的浓厚雾霭,让人看不真切,就连其他感官也随之钝化,置身于此的人也容易呆滞。 戴维斯麻木地立在屋子前头,头疼地望着把屋子捆成个粽子的藤蔓,过了半晌,他自觉不能继续耽搁,便轻轻牵拉藤蔓,渐渐加重力道,仿若试图把门打开。 啪的一声,藤蔓暴起,如鞭如网,戴维斯手掌一痛,不得不向后一蹬,退出藤蔓的笼罩范围。 就在他后退时,不经意路过某处泥潭,他眼睛一瞥,便发现其中跃跃欲试,马上要冲出水面咬他的利齿鱼类。 戴维斯只得又退了一会儿,远到能看到房屋的全貌。 这两人真会给人出难题…… 戴维斯无奈想到不期然接收到的讯息,那源于一片急速奔驰的光影,只瞬息间便同泡沫般破裂,他也只能看出大概,大意是:房屋暴露,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会很危险,让戴维斯自己决断。 要他选的话,他肯定是想把房屋搬走的。 这位鲛人的蓝眼睛多了几分苦闷。 他本想将房屋沿着水流移开,却在行动的下一秒被周边的生灵袭击,被迫中止此后任何挪窝的计划。 这栋屋子和周围生态相和,这原本是件好事,意味着不仅他,这栋房子接纳生长的野兽和植物也会帮助抵御外人进攻。却不想,他现在成了这个“外人”。 挪走这房子就是挪走藤蔓生长的架子,挪走小兽栖息的遮棚,挪走水洼的一部分,这无异于要了这些生灵的命。 土系区域的生灵就是这点不好,太恋旧,放在他们锐澜,迁徙潮每年都有……戴维斯手脚无措,光看着月亮慢慢降低,心急火燎。 他脚边突然显出一条鱼形阴影,汲水龙鱼现形,托着他腾空飞起,烟花鱿则遁入丛丛黑影,一只幽灵浮现在他身旁。 在他这么做后,沉于静谧的树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好似一声嘹亮的号角,叫醒了辽远边际的东西。 万物皆动,草木皆兵。 戴维斯屈身行了一礼,不知对谁道了句:“冒犯了。” 第四十章 反陷 没等他打完招呼,魔力风暴便如同天罗地网把他罩了进去。 对这个胆大妄为要拆了它们窝的坏东西,附近的花鸟虫鱼都没跟他客气。 戴维斯只得无奈召出龙鱼,骑着它钻过缝隙飞离,隔着远远的搅起水波,翻腾黑乎乎的泥沼,粘稠的水浪就像挥出的巴掌那样,一张张不断地拍击在屋栋的木墙上,拍得缠绕固定的藤蔓条条断裂,木屋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声。 牵一发尚动全身,更何况戴维斯此举可谓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木屋没有他们这些修建地人防守,只依靠野生生灵,终归打不过受到精心培养和人为增幅的御兽。 木屋摇摇欲坠之时,其中浸入水中的底部破开一个口子,水生动物鱼贯而出,为防止有其他东西阻拦,戴维斯便分出烟花鱿和海马幽灵,命二者在水里阻遏鱼群,防御树阵蔓网,给他争取时间。 善隐的鱿鱼和幽灵遁入水体时就好似融化了,不见踪影,但狂乱奔涌的鱼群的冲势却猛然一缓,而后像被开水烫到那样风流云散。 和暂时的住处相比,还是小命更重要。 效果还不错。 直立在龙鱼背部粗砺的骨刺上,戴维斯心情有些沉闷地叹息,这般动作让他联想到锐澜的光影,那般须臾生、须臾灭,难得的居所转瞬间或付之一炬,或沉寂于海。 这里实在太安定了,只待了哪怕那么一会儿就让他狠不下心。 戴维斯让汲水龙鱼加快了破坏速度,整理好心情后平静地看着。 忽然,他身子一抖,避过如箭簇般破开水面的利刃,严阵以待地望向不速之客的方位。 幽暗树林里影影绰绰,他只能判断来人体色较深,略有光泽,五官则看不太清。 戴维斯抬起手,刚想和气地客套一句,转念却想起传讯的内容,自知在这时间点绝对来者不善,便也不再多问,驾着龙鱼避开一段距离,酝酿已久的波涛就掀了过去。 波浪迎面疯涨,转眼就高过十米,凹陷的中部宛若深邃巨口,迎着来者就扑了上去。 来者,即石免,身前亮起一块块方形屏障,最前方的屏障遇水则融,十块八块,越往后,屏障支撑时间越多,浪扑前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最后溃然倒下,好似跪伏在石免面前,只打起几朵水花。 戴维斯面露戒备:“阁下藏在这里多久了?” 他还不算眼瞎,看得出这人用的是土系能力,这就产生一个问题,无论是他擅长的水系,还是这人的土系,都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牵扯和准备才能发挥威力。他在这里当然有根基,这人是怎么回事? 尽管被发现,那人却始终站在遥远的黑林里,只让戴维斯看见一个漆黑的身影,他相当沉默,没任何回应。 无形压力从天而降。 龙鱼往下落了一截,猛地挥动骨膜翅翼稳定身躯,带动着戴维斯一个趔趄。 商讨彻底没戏,做出这一判断的同时,戴维斯双手一挥,精神波动扩散,他和龙鱼的身影消失。底下的潭水却不安分起来,像鱼儿争先恐后地跳动,雀跃地朝向石免。 波浪再次浮起,猝然突起,裹着作为拥趸的浮水一拥而上。 水中一道黑影则游曳着,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石免微微一动。 他身前再次出现了一方方屏障,却亮如镜面,反射出水里潜在的荧光。 戴维斯不熟悉对手的手段,谨慎地驾着龙鱼保持距离。他正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却表情骤变,猛地扭头回看。 只见一道道阴燃的稠火划过弯曲的弧线,直冲龙鱼和他而来,戴维斯不得不躲开,一度停下进攻,波浪和潭水有一刻凝滞,被石免转准时机给破了。 这时,一个半透明的幽影突然在石免身边显形,它一亮,石免那黑乎乎的身影顿时就失了气力一样往旁边一歪,好像短短时间内精气神被摄走了大部分。 戴维斯没浪费海马幽灵创造的时机,他气息一沉,引动水系魔力增幅脚下的龙鱼,指示着往水面刺出许多晶莹的水绳,把里面的垃圾鱼、空鱼等绑得结结实实。 可就在这时,那先前断折的藤蔓动了,它们织成绿网,大张着迅速滤过水体,把水绳吸收得干干净净。 鱼儿们趁机吐出水火交杂的泡泡和火焰。 尽管没命中,戴维斯却咬牙往另一边瞥了一眼。 海马幽灵没逃脱成功,硬生生吃了一记攻击,纤长透明的尾部被几道风刃剐掉,这一下,身子的长度就仅剩下原来的一半。 尽管成功躲开那些水生鱼的攻击,戴维斯却腹背受敌,焦头烂额。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在这时有意现身,就是为了让他被此地生灵视作敌人,好两面夹击、省时省力的。 无耻! 水里又传出一声不知意义的尖响,戴维斯低头一看,发现几道土黄色的光障把烟花鱿逼到了一个地方,而这地方现在却开始翻涌着泥沙,泥沙旋转形成漩涡,和沼泽一般吸住烟花鱿,让它难以脱身。 戴维斯心头火起,他绝不愿接受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算计,更不会束手就擒,因而双眼一明,刚亮起蓝光,却见天上的蜜蜂和飞蚊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失色,马上避其锋芒。 只这躲闪片刻,那片片绿斑状的洗水藻就在烟花鱿的周围富集,像衣裳那样覆住它的全身,烟花鱿挣扎渐缓,慢慢沉了下去。 见状,石免使了个颜色,几道无形风刃马上贯穿海马幽灵,把其搅得千疮百孔。 两道白光同时闪过,这两只御兽退场。 戴维斯低头闷哼,连带着汲水龙鱼也受了影响,躲避时一僵,立马被铺天盖地的飞冲盖住,半空中黑压压一片,只偶有一缕海蓝,没过一会儿,蜂群倏忽退散,附着的那地方空无一物。 “呦,看来是淘汰了。”石免这才从黑影中走出来,直起腰板,志得意满,只气场稍显无力。 主动现身,付出点代价让对手起疑,再卖破绽以激对方同其他生灵搏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自己表现得还不错~ 他当然没藏多久,在对方是水中宠儿、对方基地、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即使他是土系御使,那也藏不了多久,毕竟他又不是属仓鼠的。那便在开局装下自己不好惹,从而打迂回,这样在其他生灵的助力下,肯定是他占优。 通常情况下那鲛人也不会那么好骗,但谁让他们队被一个张狂的翼人出卖了,石免观他那么火烧火燎地整饬基地,就想他们队伍肯定用了某种方式传递讯息,并借此利用了对方此时风声鹤唳的心理。 他们也挺有本事的,起码金亢五、金姆和他就没办法传什么消息,如果正常来打,他怕是占不了便宜。 不过,没有如果。 石免琢磨着这场战斗,忽而听到愈近的嗡声,抬头瞧扑面而来的虫群,笑了一声: “你们还真是,刚刚亲密无间,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啦……” 说着,他脚边黄光闪烁,从容不迫地沉入泥土,和御兽们遁隐无踪。 虫群依然猛扑上去,却冲了个空,反而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未果,只能缓缓升上树梢。 但就在这时,那由石免事先布下的泥沙陷阱砰地爆开,四溅的泥水如箭雨飞射,把这些蜜蜂和飞蚊刺得散开,像雨水一样落了满塘。水里的鱼、屋上的藤也不忌口,大口吞咽着头顶颤抖的虫子身上洒落的血水,它们的口水和着湖底的泥沙,将原本还挺清澈的湖水沾染得浑浊不堪。 待它们吃饱喝足,这里将重归宁静,仿若什么事都从未发生。 第四十一章 压抑纷争 沉寂一夜的树林披雪裹银,当第一缕天光破晓时,因被庞大重力压制了一晚上,又挨冻又失眠的众人蔫巴巴地抬起了头,眯起一双眼眶发黑的眼睛,仰望飞舞雪花之间的太阳。 在寒林中愈显珍贵的暖意顺着皮肤,钻入血液,让他们惬意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这时,身上仿若千钧压顶的重力也消弭一空,身体素质较差的几人甚至在站起来时趔趄了一下,差点再摔个狗啃泥。 几人脚下,土地恢复原样,一片平静,也不存留任何气息,好似这里没发生过一场大战,也不曾出现一块发怒的土地精灵。 “这是……允许我们走了?”刚刚差点摔跤的研妍眨眨眼睛,整个人立马缩成一团,打了个喷嚏,一抹鼻子,只觉得手碰到了螺号岛那里的冰。 在这鬼地方露天呆这么一晚上,她差点冻成冰块。 丽丽啊…… 她实在不知说何是好,便又像上了年纪的老人那般叹了口气,搓了搓手,嘴里呼着热气,一边把眼神偷偷往一面移动,看向那两个狼人和植人的方向。 那两人周围缠绕着密集的光影,倒是阻隔了不少热量,抗冻能力比她强。 研妍还在继续瞥着,忽见那光影淡了,随即露出一张皮肤粗糙的脸庞,和那似狼的墨蓝眼瞳正对上。 米尔向她挑了挑眉。 研妍不觉把目光移开,看过两个矮人,看过两个龙人,最后缓缓把视野转回去,无奈地点头。 就她的观察,那两个矮人可没那么简单,再说她也不是会随意听信传言的人,还是谨慎一点对待好了;龙人呢,主要是战力相差太大,她不认为自己目前具备同他们联合的资格,更不想引狼入室。 联合植狼二人组,一是她对锐澜的情况比较了解,二是她也想打听一些苏格丽的事情。 关于她为什么最后那么疯狂的原因,什么的。 啊,世道真是艰难。 研妍低着头,小步小步地向锐澜二人的位置贴过去。 滋滋。 研妍脚步一停,瞪大眼睛,惊诧地看向掌心中凝聚着雷电的龙人。这一高一低的二人正蓄势待发,青雷锋芒直指莫斯和米尔。 米尔和莫斯早已站直,由米尔淡然开口:“你们要打?” 雷青淡淡回了一句:“不行?” “只是没想到你们会那么快撕破脸,好歹才共同围剿过一队。” 雷青并不在乎对手的想法,简单挑明道:“这下面就是你们队的基地,很近。” “所以?”米尔不置可否,高傲地抬起下巴,任凭一夜未打理而落下的发丝垂落在耳廓,“你以为你们两人能拆掉?” “有何不可?”说着,雷青同雷辰一并射出两道惊雷,惊雷瞬息间刺穿莫斯布下的苔藓护罩,在米尔和莫斯侧身闪躲后剐出深深的裂沟。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刻,研妍居然凑了上来,打着圆场:“大家冷静点、冷静点。” 雷青转眼看她,只看见她半挡住莫斯和米尔,眯了眯眼,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结盟了。” 在研妍讪笑中,米尔只哼了一声。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雷青细细打量研妍,直视着她,忽然道:“翼人喜在天上安家,所以,你跟那个看戏的男人是同一队。”她说的口吻颇为肯定。 研妍愣了一下,忽见瞳孔一亮,迎面竟有一团雷光急速朝她打来。 但在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时,地上苔藓螺旋起升,半途搅碎了雷光,是莫斯出手护住了她。 雷青又冷眼瞧向莫斯,见他依然看着手里的苔藓,吐出的话轻飘飘的:“对你们这群危险品,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雷青眼睛一眯,掌心雷光发亮,手掌一合便成了柄青色长矛。正当她要有所动作时,闻声赶来的两矮人也跟了上来。 “大家不要打架嘛。”金亢五披着金甲,一路小跑,最后挡在几人之间。 金姆慢慢跟在后面,帮腔道:“刚刚合作,先别伤了和气。”她边和雷青对视,边补充道:“万一再惊动了地下的高阶御兽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被镇压一天。” 雷辰也在后面揪雷青的衣服。 多方压力下,雷青这才收回雷矛,淡淡地瞟了一眼众人,就此作罢。 只是闹出这么一场,对面的几人或是忌惮、或是担忧、或是真的冻坏了,都不再多做停留,各使手段离开这片地区。 只剩雷青、雷辰和两个矮人。 见人走光了,雷青才低下头质问:“你们知道浪费了多好的机会吗?”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没有趁胜追击,再想制造机会就难多了! “他们人少是人少,但没你想得多容易解决,”金姆习惯性瞪他后再开口解释,“况且我见你们现在的状态不算好。” 闻言,雷青换了个姿势,移动时脚边雷光萦绕,当她终于不动后,沿途的地面多了几个浅坑,这龙人深吸两口气,姑且认了金姆的解释,接着道:“说来,那个忽然背叛的矿人是怎么回事?” 金姆耸肩:“谁知道?” 雷青眼光犀利,戳穿其中的违和之处:“跟你们没关系?矿人和矮人在漠央可是邻居。”也亏得外界传闻他们彼此性格不合,这不是配合得挺好的? 金姆笑了笑说:“我们仨碰巧认识罢了。” 雷青和雷辰都冷下脸,注视着这两个矮人。 “你放心,我们是盟友,一直是盟友,这点我可以保证,”金姆保持微笑,“再说,你们到这不就是为了多看看雷岛之外的事嘛,根本不在意输赢的。” 在这样的场合,金姆的笑容幅度刚刚好,既不嘲讽,更显真诚。倒是雷青冷哼一声,呼出御兽,也不打招呼,带着雷辰便迅速向下离开。 目送他们后,金亢五才颠颠发声:“看来他们很不满。” “能理解,”金姆慢条斯理地回答,“毕竟事后想想,相当于什么都不知道就参战,肯定气愤,尤其是这些臭脾气的龙人,你也不看看他们身上的电流都乱成啥样了。” “接下来咋办?”金亢五四处张望,敲了敲自己头盔。 “走走路呗,顺便把一些渣渣给宰了。” 说着,金姆唤出御兽,一把捞上金亢五,驾着身披金羽的巨隼一齐向山下飞去。 …… “你要加入我们小队?” 余韵靠在长有青苔的山壁上,撩起眼皮慵懒地看了看对面干笑的矿人,边歪着头回忆,边嘟哝:“抓武会还能这么做?” 石免半边衣服都湿透了,露出的皮肤被水湿润,仿佛闪着光,他站得离那个危险的鲛人远远的,见她目光朝向自己,不禁又退后一步,只简短回答:“可以的。” “早说嘛,男人搞什么旁敲侧击。”余韵一撩头发,饱含歉意地朝石免丢了个媚眼。 我跟你说了,你不信。亏我紧赶慢赶,这特意过来找揍的吗? 想着想着,石免强行把一肚子牢骚咽回去,又退后一步。 “总之就这么定了。”撂下一句,他就像凭空融化了一样消失。 刚跟他打了一场的余韵自然知晓他这是藏土里去了,低头瞧着湖光,她轻轻放柔身体,弱柳扶风般倚在平滑些的壁块旁,似幽怨似哀愁地叹声气: “哎——” 小矮人们挺能干的,果真不能小瞧,这矿人的事,她也完全不知…… 她真的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嘛。 湖里突然冒出个鱼头,鱼头吐出浑厚的嗓音:“小姐,您又看上一个?” 男声刚停,一颗小石子就砸到鱼头,发出咚的一声。 “回去,没你事。”余韵对龙鱼翻白眼。 “哦。”鱼头吐了个透明泡泡,潜了回去。 水里的涟漪缓了、没了,余韵在水里的影子就此清晰可见,她看到湖面的自己,有意无意摆了个另外的姿势,又矫揉造作地捏腔叹道: “哎~” 叹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第四十二章 投诚 在这哀愁美人垂头叹气后,足足半晌,湖面仍是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动静,就像这地下是一块死地,没有活物那样。 于是,余韵又等了等,最后实在忍不住,秀美倒竖,腿化湛尾,将腰弯出一个十分夸张的角度,咬牙狠狠地拍击在水面上。湖的中央登即陷落一个黑黝黝的空洞,流水沿着洞的边缘打着旋儿灌进去,连气泡都出不来。 随着水越灌越多,空洞底下似乎响起了幽幽的惨嚎声,不一会儿,几道影子便竞相从洞里飞出来,摔在地上就是一个踉跄,浑身湿透,哒哒滴着水。 “你有病啊!”宣逍吼着,悲痛地捂着手掌上的戒指,这里面可是他全部身家,要是被带有魔力的水给淹了,放着的衣服和各种收藏可都不能要了。 最后逃出来的裘明什么都不想说,整个扑到地上,抬起脖子,打着寒颤,就是正对余韵“呵呵”了两声。 余韵完全不怵他们,使劲甩尾巴,又在水面上砸出几条浪花,两手理顺秀发,道:“老娘刚才叹那么多口气,你们一声就没听到,不知道什么叫嘘寒问暖、怜香惜玉吗?” 宣逍有话要说:“大姐你……” “别大姐,叫‘美人姐姐’,”余韵不客气地打断,同时瞪他一眼,“就连矮人小可爱们都比你们嘴甜!” 是时,宣逍嘴皮子扭了又扭,受限于正常人基本的羞耻感,就是蹦不出来鲛人要求的那几个字。 余韵本就对他毫无期待,转头去看裘明,向他招招手:“哎,小明明……” 裘明正操作着魔力烘衣服,头也不回,又是把“呵呵”两字甩到余韵脸上。 一缕缕云霞爬上余韵白皙的脸庞,显然是被气的,她无趣地收回尾巴,变出双腿,裸足踏在湖边湿软的泥土上,摆了摆手:“好了,姐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谁跟谁计较啊。”那边又响起宣逍的嘟哝,于是余韵眉一跳,手指一抬,就见宣逍脚一滑,向前一栽,“主动”跳进了水里。 “两个大老爷们,跟娘们儿似的,婆婆妈妈。”余韵悠闲拍着手,好似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做,理直气壮地嫌弃着临时的盟友。 等宣逍好不容易爬出来,大喘着气时,裘明收回捞他的手,也不跟余韵继续插科打诨,问道:“你叫我们出来干什么?” “姐看上一个男人。”余韵不满小个子的态度,叉着腰。 裘明顺势捞过漂浮的魂球,一把砸在余韵脸上,面无表情地再问:“别贫了,什么事?” “哎呦,”余韵捏住魂球,也不生气,刚想掐一把,就被机警的白球一触手打开,飞了出去,她对此挺惊奇,“这小白球力气不小。” 魂球飞了飞,觉得不解气,从高处一下砸到裘明头上,示意自身的主导权。裘明就头上顶着个圆滚滚的白球,漠然催促:“到底什么事?” 余韵稀罕地看了又看,捂嘴笑了声,在裘明目光的压力下才清了清嗓子道:“我对外面不太放心。” “你是说那个突然过来投诚的矿人?”裘明主动点出。 “不止,还包括矮人小可爱。”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最美,他们肯定不会背叛吗?” 余韵一时语塞,回答道:“说不定他们不追求质量,而想要数量呢?” 面对她这回答,裘明依然是一句“呵呵”,终于站起身的宣逍却是一副天打雷劈、不堪忍受的样子,差点再跌回去。 心脏受不住,这对话内容对他来说总是太前卫了。 “别贫,”裘明没管宣逍,同样不打算和余韵磨嘴皮子,“你不信外走的矮人?” 余韵抚着一绺低垂的碧发:“理由跟你们说过了。” “你不信干什么和他们组队?”虽然只是口头上组队。 “不然呢,”余韵做出一副细细打量二者状,“宣逍太傻,你太弱,万一没等到我们见面就歇菜了,老娘还得吊死在你们这两棵发育不良的歪脖子树上?” “……”裘明吸了口气,“你信不信我们俩现在就干掉你?” 随着他的话,宣逍挺直腰背,目光炯炯,在愤怒和不断刺激下居然支愣了,马上就要开打的模样。 “来呀,”余韵化为鲛人态,跃入清水,两眉双挑,顾盼神飞,“老娘会怕你们两个屁蛋子?”这架势,倒不像是要打架,像是要妖精打架。 最后,裘明把跃跃欲试的魂球轰到宣逍脸上,好不容易拉住架,无奈道:“摆阵摆阵,懒得理你,成天耽误正事。” 从刚才就一直在水里照镜子的余韵见裘明那较之以前鲜活的表情,嘴唇一弯,双眼染笑意,分尾为腿,赤着足,心情不错地走上岸来。 魂球则一下跳到裘明头上,用触手拍他额头,叽叽交换,大体是“哥先不跟你一般计较”之类的话。 被多番戏弄的宣逍苦大仇深地看着裘明和他的御兽,又瞅瞅余韵,迅速把目光给撤了回去,认命地帮忙去了。 也亏他脾气好。 …… 庞大的金色隼鸟收敛身躯的光芒,贴着地面流畅俯冲,一路从洒着细雪的苔藓地飞到了更温暖的湿地。地上有大大小小的水塘微亮,因无风而平缓竖起一桩桩洁白的雾柱。 受益于前几天几乎马不停蹄地打探消息,矮人们在“冲刺”阶段积累的“距离”在参赛者中是最远的,他们在速度方面的紧迫感最弱,便更慢也更小心地直线向下。 塔兰山巅几乎被接连的战斗掀翻,相关参赛者怕是上了那些块土的黑名单,再者,顶上也都被探得差不多,没人剩下,也没有逗留的必要。想来其他参赛者同他们一样,这之后的行动估计要朝着底下进行,而他们的营地就建在山腰以下,关键的战斗还在后面。 现在回营地整顿和防守才是最紧要的事。 只可惜……金亢五手下不老实,揪着金隼坚硬的羽毛,兀自叹气。 “行了,我也可惜没再抓个美人。”金姆就坐在他前面,不满地瞥一眼。 金亢五嘿嘿一笑,粗手轻敲披着的金甲,敲得当当作响,又摊开掌心,抹掉甲胄晕开的水汽,在心里数着:蓝发的、黑发的、金发的……哦,还有红头发的美人儿!哪怕连一句话也不曾谈过,只要瞥了那么一眼,他就能深深记在心里,等回到矮人城,他就挑一块最光滑的金属或石头,把它们雕得栩栩如生。 要是能把一个大活人带回去,那就更好了…… 在金亢五沉浸于幻想中,雾气越来越浓,雾柱却又直又粗,好似密林中一棵棵几十年老木,阳光不锐利,被橡胶一般的雾弹开,来路和前路都模糊不清,静得出奇。 他们无意间闯入了一片雾的林。 第四十五章 白雾 在雾的高点,一块遮在云层后的岛屿上,几人并肩站着。 红发的一人奇怪地问:“他们好像没什么防备?” 周磊摸着胡子,琢磨道:“信息差罢了。”说罢,他有意无意地看向妍妍。后者略作思考,猜测道:“可能雷龙人没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他们?” 不难得出这个结果,如果矮人得知他们将营地驻扎在云岛,那么万万是不可能鲁莽地闯进这堆雾里的。 “哦?这么说,他们彼此之间也不是那么信任。”周磊评价道,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他们谈话以来就保持安静倾听的米尔唤出修养不久的御兽,淡淡提醒:“各位,一会儿一起行动。” 几人默认,召出御兽,凝视着于雾中绕路的金隼。 金亢五收起懒散,表情略有凝重:“雾浓得不对劲。” 金姆不耐烦地回道:“不用你说。” “嘿,你的态度太差了吧!” “还不是你总说些废话!” 两个矮人又瞪到一起,正当金亢五磨牙想着要不要咬一口时,比他感知更敏锐的金姆忽然脑袋一偏,厉声喝道:“低头!” “啥……”金亢五眨了眨眼睛,不待他回神,金姆朝他的方位猛地一扑,撞到他后带着一滚,双双从黄金隼的背上落下。 金隼被惊得飞起,在伸手难见五指的浓雾下,金隼平整的影子却突地抖动,从中冒起、伸出几条黑乎乎的触手,这触手似乎无形无质,轻易穿透金隼护体的金光和锐气,搭在金隼为顺滑羽毛覆裹的脖颈上,再是缓缓地,像一次睽违许久的拥抱那样,激动地拉紧。 黄金隼痛苦地抬起金属般的喙部,发不出一声就重重地摔到地上,雾浓得却连扬起的沙尘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咚的重响,以及由鼻腔灌入的烟尘导致的呛感。 翻滚中的金姆同黄金隼心神相连,纵使视力受限,她吃惊转头时仍对着正确方位,但仅仅在模糊中瞥见一个庞然大物的倒下。 “你敢!” 愤怒与心疼中,金姆不顾在空中无处着力,手掌使劲挥出一道流光,流光飞驰,在瘫倒的巨隼前方化为一棵光辉灿灿的苏铁。 “金亢五!”金姆猛地一吼。 金亢五一个激灵,在半空中翻滚一圈,朝高处甩出一束光,光束扩散,一头猛虎从中跃出。 然而,不等他们落地,下方就生出些许异动,一圈圈青黑色的旋风转动着向上漾起,恰好包裹住二者,金亢五便与那头虎一起困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尴尬位置,只能无力挥舞四肢或利爪。 金姆神色一变,抬掌朝天射出金光,利用反向力将自己轰下去,这才踩到实地。 雾太浓,太模糊,只凭肉眼看不透环境,她不确定四周有无敌人,只能先保证自己不会持续控制。不过,除非水属性,不然她可不信对方也能轻松穿透那么厚的雾气来持续攻击己方。 毕竟,那尾雄鲛人可不在这,估计已经被石免淘汰了。 心念电转,金姆却没出力援助金亢五,而是出人意料地立即奔向黄金隼。 她举起手,一棵棵油光水润的花生形状的光团便一个个钻进巨隼体内,疲态尽显的巨隼一改颓丧,双目瞪开,双翅极力伸展,缚住它的黑影触手不堪重负,一根根接连断开。 “唳!”长长的一声嘶鸣,白雾中似有一头野兽正在苏醒。 云岛上,紧紧盯着的莫斯不爽地对其他人道:“他们还能反抗。” 米尔帮腔:“各位快出手吧,这位水系的朋友,请你在雾里开个洞。” 海树和妍妍对着周磊点了点头,后者颇觉意味地瞧了瞧几人,笑了声后散开了一条通道宽度的雾气。 这下,他们不仅能看到矮人,还能让自身的攻击生效时不再被魔力浓郁的水雾不断稀释了。 雾开的那一瞬,苔藓刮起的旋风和金隼关节处的暗影马上更加活跃,几声惨叫交替响起。 莫斯置若罔闻,手对着雾气稀薄得多的通道,握手成拳。 “啊!”密不透风的苔藓中,人类的叫唤贯入耳膜。 趁你病要你命,莫斯往前一步,跟通道挨得更近,满脸厌烦,注视着那团苔藓。 突然,他的瞳孔紧缩,用力咬牙,腰背绷紧,猛地向后仰。 迅捷金光一闪,又一头隼鸟张开细喙,吐出一条条金箭,穿过雾稀的通道,一眨眼就飞到云岛中,它燃着赤金光焰,挥翅间吸收大量云岛的魔力,在身躯外建了个坚固的护罩。 护罩呈圈形,四方和下方封闭,唯有顶口通风,这是黄金隼身为鸟类独有的能力——“筑巢”。 巢穴防御力很不错,海树和妍妍匆忙发起的攻击难以撼动。 米尔并没第一时间进攻,而是将莫斯拉到一边,伸腿跨步,挡在莫斯前,期间无意露出一处缝隙。 大鸟眼内厉芒闪现,找准缝隙,带着巢穴就绕过二者,再次化身金光,携千百金刺突入五人中心。 周磊“诶”了一声,也未见他行动,云岛旁的雾气被一束束抽了过来,汇聚为水,水团摊为饼,吃下一根根金刺,只令清水添一抹黄。 妍妍、海树同时进攻。 只见以大鸟为中心,雾气开始旋转,不断有颜色稀奇古怪的火焰溶于其中,将雾原本的洁白染成不祥的彩。 围着大鸟的巢表面裂开一条条缝隙,眼见难以为继。大鸟见状,毫不恋战,猛地振翅,瞬间升空,躲过米尔和莫斯缓过气后的连击,又一个旋转,头朝下,流星一般地,一个猛子扎下。 “桄榔!刺啦!”巨大的撞击和碎裂声响遏云霄,又直达地底。 成功了! 金姆眼冒精光,示意黄金隼分身大放金光,断掉牵制的影手,自己跺地,蹦到分身上,率领它朝雾气明显稀疏的地方飞去。 沿着他们的视线,道口出现一只飞得疲惫且小伤不少的金隼。 分身迎了上去,脚下的分身接触金隼的一瞬就化为柔和的光,被金隼摄入。金姆就势一滚,避过金隼的伤口,熟练滚到金隼脖颈旁,小心又爱怜地抚着羽毛,抱住了脖子:“辛苦你啦,伙计。” 收到主人的召唤,固金苏铁也收起根,飞起来,盘旋在金隼边。 金隼迅速恢复伤势,抖了抖羽毛。 另一边,早在苔藓的叔父减轻时,金亢五和猛虎附近的地面就钻出一头长着尖角的脉龙,脉龙磨磨蹭蹭,观赏了一会儿主人和同伴的洋相,才在接连催促中射出几道金刀,把苔藓刮得干干净净,并用背部接住了御使,任凭猛虎摔了个倒栽葱。 金亢五嘴角一撇,召回猛虎,犹不解气般踩金龙,在背上蹦蹦跳跳。 “走了,别玩了!”耳边是金姆的传音。 金亢五蔫了,答应了一下,马上架着金龙,跟在金隼屁股后面跑路。 他们又不傻,眼看打不过还硬拼,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此时,一盘狼藉的云岛上,被黄金隼自杀式攻击殃及的几人中,几乎完好的周磊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其他四个的伤势,在脸色苍白的莫斯上顿了顿,又移开眼光。 我们声东击西,他们就围魏救赵啊,有意思。 诚如师父所说,属于人类的复杂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磊以一种无奈的语气开口:“几位,我们使真功夫吧。” 身上大伤小伤的几人应声扭头,在这一刻,气势骤变。 第四十四章 埋伏 那些安静的、乳白色的雾变了,开始旋转,开始异动,开始围拢。 金姆和金亢五只觉自己置身于一整片白色之中,白色愈发浓郁,浓得不见五指,不见彼此,不觉自身,仿若除自己外再无他物。他们想退,又在后退途中蓦然遭到一股压力,于是别无他法,只得强冲。 可就在这时,雾白分成明暗两界,明得晃眼,暗得模糊,从他们的观感之中似乎延伸出一条极长、极长的线,线突破了脑的束缚,一直伸长到不见边际的高天。 两个矮人不约而同地面色一沉,不计消耗地发出金刃、金剑、金刀,缕缕金气突入雾中,毫无声响,也无动静,如泥牛入海,徒劳无功。 从外面看去,雾流如漩涡那般搅和,其中两个浅淡的黑影愈是模糊,最后被白色同化,消失在雾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两道接引的光束于雾中亮起,云岛上的众人见此便收回能力。 那些白雾则轻轻一抖,外部包裹的浓流迅速消散在空中,中间那夹杂着火红、碧蓝、亮金和灰暗的部分则被梳理着,缓缓沉进包容一切的土地。 这附近的浓雾由此散了,阳光从天上照射下来,放眼望去,湖波粼粼,云岛除却几道笔直的豁口外并无大碍。 地面却是一片混乱,各色魔力不甘心地沉积原处,闪着缤纷的光。 这不好,战斗遗留的痕迹太明显。 众人只见周磊再度向四处招收,那些个从湖泊上方飘散的水汽便冉冉上升,遥远风景又再次不甚清晰,雾也渐次浓了起来,遮盖住地上的标引。 所有的举动都向莫斯和米尔表明:他们俩勿生妄想,在此处只是客人。 米尔眸色一沉,向周磊点了点头,安静地搀扶受伤的米尔,去云岛的一角坐着,助他疗伤。 周磊对着二人笑笑,又朝海树和研妍耸耸肩。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研妍安下心,唯独海树并不关心两队之间的暗流涌动,她稍稍歪头,先是感叹水系在时间充足时发挥的威力,其后问了句:“你们知道那只黄金隼的分身和那头脉龙藏在哪吗?” 说这话时,她主要看着周磊。 周磊一怔,掂量半晌,摇头。 他这段时间经历的出人意料的事情多了,所以反倒没怎么在乎这种意外的原因,只要自己存有底牌就行。 它们再怎么藏,总也没有合力也打不过的某只球更匪夷所思。 嗯,根据两位锐澜来客的情报,他们也该再见了,不知他们正在做什么呢…… 海拔低点的湖边。 某只难得老实旁观众人折腾的白球不禁打了个寒颤,疑惑地四周瞅了瞅。 “叽?” 围了一圈没找到人,他索性放弃,又看回去,撇了撇嘴,嫌弃地叫了声:你们好了没,哥等得快睡着了。 这球立在高点的地方,从他的角度遥望,余韵、裘明和宣逍三人分别站在这座宽大湖泊的三角,正摆弄着魔力,将之编织成条条细线,细线有直有曲,由一层白光包着荧蓝,组合成一层仿佛层层波浪的立体阵法。 人类搞出的玩意儿,据说借鉴自天然灵物自生的领域。 他不予评价,百无聊赖地看,偶尔伸伸懒腰,总觉得这回比赛打得不尽兴。 都怪二货太怂了,要他说就是干,怕个鬼。 布灵轻轻落在他一边,同他依偎在一起,问道:“球哥,你觉得无聊么?” “嗯,哥们的存在感好低啊,”魂球撮牙花子,假如他有的话,“哥本来想教凡人们跪下叫哥呢。” 布灵先是白了他一眼,示意他看向余韵的方向,而后悄悄说道:“可能出情况了。” 被他们暗暗观察的余韵此时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心有所感。 为更清楚矮人们的行路,她分出了常年沾染自身气息的魔力,但现在存留不多,并且几乎是瞬间消泯。 矮人们从来不傻,甚至可以说,精通锻造的他们十分聪明,她相信金姆和金亢五明白她的用意,但他们并未抗拒。这可解释为他们非常自信,自信不受她的辖制,但未尝不是一种诚意。当下,留存的气息却在刹那消失殆尽,他们肯定出事了。 嘛,虽说她也不惊讶~ 余韵无端笑了下,戏谑地瞧了眼另一角避开与她对视的宣逍,笑得意味深长,最后却摇摇头,只大声喊道:“诶,准备太长,动作太慢,不会还要人家等你们吧!” 宣逍的身影抖了抖,倒是裘明平静的“呵呵”声回荡湖面。 蔚蓝的阵法线条突然密集了许多。 …… 霹雳雷动,天光掠过。 起老皮的粗壮的树干被径直洞穿,雷电激起的火焰烧尽边缘锋利的叶,泥沼蒸干,土灰焦黑,透明的巢被一击碎裂,藏身的土洞被暴烈的能量击垮。 消瘦的蓝发女孩一手捂嘴,又惊又惧地望着对面雷光环绕的人和兽,另一手握着皮毛被劈焦,尚被点得麻痹的同伴,握得很紧。 袭击者,也就是雷青中肯地说:“藏得不错,若非我们全力搜寻,怕是找不着你们。”她环视后接着说:“除了比较棘手的那几组,就只剩你们小组了吧。” 没错,严晶咬紧牙关,在心中肯定。除了他们俩之外,就只剩下那几个尤其突出的小组,也是他们警觉,才没能在这几组的搜寻和铺盖式攻击下被淘汰。 不过,逃过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眼下怕是……严晶深吸一口气,没待在泛运身后,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严晶……唔,”泛运张口便要制止,不慎扯到伤口,勉强压住呻吟,顶着一头烧焦的毛低声说,“你身体不好,别莽!” 龙人的听觉发达,雷青和雷辰闻言确定了交手以来的判断。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严晶同样低声回复,唤出受了伤的河狸,轻轻抚它的身子,任它从臂弯处跳下,正对雷青。 不知为何,雷辰沉默地从雷青身后站出,手边洋溢着活泼的、仿佛在舞蹈的雷电。 雷青有些惊讶,闭眼笑了笑,摆出认真战斗的架势。 霎时间,山木移位,地陷成沼,电掣刮刀,雷网繁密。 山河、泥水在同雷电的对抗中,终是不堪重负、难以为继,被那愈发盛大的电能狂潮裹挟,覆于刹那亮起的辉煌中。 唯有致命一击的雷丝穿刺时慢了一瞬,未刺中遽然亮起的白光,经片刻滞缓后在褐土上划出一道焦痕。 收回御兽的雷青轻笑着,拍拍最后攻击的雷辰的肩膀,没对他手下留情发表感想。 雷辰被拍得回神,问道:“青姐,回去吗?” “回去呗。”雷青已经觉得不虚此行,对比赛结果没有执念。 “但回去可能见到矮人。”雷辰意有所指。 “没什么好担心的,估计已经被干掉了,”雷青冷笑,“出发前商量的时候,他们上下山都不会经过山腰那片湖区,但那里可是别队的大本营,我可不觉得他们能安然回去。若他们能和先前那样,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干掉敌人,那也算他们有本事。” 隐瞒关键情报,与别队人员勾结,使同盟遭遇困境,这在他们看来与背叛无异。既然矮人不诚实,他们又何必掏心掏肺,只看他们自己的本事罢了。 况且,身为龙人,在这场比赛中,他们不在乎矮人如何,仅仅是欣赏裘明一行的应变,并看那只白球异常顺眼罢了。 一想到那只球,雷青顿了顿,眼神不自觉放柔。 那团毛茸茸的小白球总能令他们忆起故乡那飘飞的蒲公英,代表着新生和希望的蒲公英。 雷辰在这期间检查了己方途经的距离,点点头。 确认无疑后,雷青嘴角勾上,向雷辰招手,两人接连朝着山腰下奔去。 第四十五章 静而后动 当晚。 明月高悬,星河半隐,空气微凉,微风习习,草木和宁,唯有地上那一道道的、好似犁出来的宽大抓痕留在原地,这么些凹坑上荧光缭绕,轻轻地在呼吸。 云岛上或平躺、或盘坐着几个身形。 其中,莫斯和米尔坐在一处,彼此贴得很近,同其他三人保持相当的距离。很明显,这般举止表明了他们不欲亲近的态度。 三人中唯一的男性,周磊,默默看着他们俩,用拳头抵嘴,一双眼睛透亮,闪烁着莫名精光。 这组人早前对他们可不客气,这么会儿却是疏离中带着警惕,看来是秀肌肉震慑住他们了。这么做虽然不利于两组人团结,不过他一没这么好心,二没这个耐心,姑且听之任之罢了。 也不知那几个让他有些惊讶的人怎么样了,在这场抓武会里,他们似乎没什么存在感? 也不知想到什么,周磊淡淡一笑。 反正他是不相信那几人会安安分分,不如主动找上门——多亏这两个刚来的朋友的情报,那几个可疑的地址也都排除得差不多,大体确定在下边的湖泊群中有蹊跷。 十几步外,米尔若有若无往那里打量一下,悄然收回目光,向闭眼调整的莫斯压低声音道:“伤怎么样了?” 莫斯把双眼起开一条缝:“还好。”声音微弱,像是被卡住的齿轮,凝滞不顺。 植人的体质和狼人的相差甚远,战斗的余波应是将他伤得不轻,米尔明知他在逞强,体贴地不追问,稍微挪动,挡在莫斯和三人中间。 纵使闭着眼,莫斯尚能感知到月光,此时突然被罩入一片阴影中,这让他突然半睁开眼,瞧见正在调息的米尔,便蹙着眉头,心绪复杂地往外动了动,重新调息。 云雾悬空,蝉鸣山幽,若非狰狞的地裂,怕是无人会认为在白天时才发生一场大战。 就在这些人各有盘算时,地上的裂纹轻轻地隆起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坡。这处坡无声无息,在明月于天上缓缓走过一根又一根手指的距离时,滑过地裂,穿过溪流,走过歪倒的灌木,钻过紊乱的气流,终于,在月亮将要划过半圆时,土坡停下。 云岛上,山脉中的几人经过半夜的修整,已渐渐摆脱狼狈相,呼吸逐渐悠长,仿佛要和整座云岛、整片山融为一体。 倏然,以云岛为中心,四方云雾携风突入,几人惊起,匆忙闪避几次无形的压迫,却无处可躲藏,难免中招。 哪怕有米尔帮忙抵挡,最羸弱的莫斯仍然连连闷哼,身上爆开几朵漾着清辉的血花,被一道白光裹进,率先退场。 见状,米尔心头火起,绷紧肌肉,吸收朦胧的月光,双眼发红,不禁朝上抬腿,再用力下跺。 “等等!”周磊心生不妙,忙开口喝止。 只可惜为时已晚,米尔下跺的右腿猛地钻入云岛的地里,以她陷进去的腿为中心,偌大云岛竟然蔓延条条裂缝,维持悬浮的风流眨眼间开始暴动,地面摇摇晃晃,马上就要坠落。 “你们偷工减料?”米尔冷声质问,起手抓住身侧突显的影子,随其化为幻影,拉着尾巴极速往下遁去。 周磊三人有苦难言,跳上水画狮的背,骑着它,踏上水雾掠走。 但既然那“土坡”准备半夜之久,又怎可能轻易教他们全身而退。几人招出御兽造成不小动静,那土坡就翕然脱落,露出削尖的头,底下好似爆发出火焰一样,猛地上窜,直捣云岛的土根,像一柄矛捅穿扁平的盾那样把整片云岛穿破,庞大的土块七零八落地从天上撒下,夹着扬尘,沉重砸在地上,惊醒了地面的虫兽,慢慢飞沙和各式兽吼此起彼伏,一片狼藉。 茫茫雾气被劲风掀翻,四下瞧去尽是黄漫漫。 灰黄之中,众人因这一遭给摔得七荤八素。 周磊在磕到地时被水画狮托了下,因而最先清醒,除却晕眩和钝痛,他感觉身躯移动困难,就像被触手牢牢缠住。 是那只球?这种使阴招的风格确实和裘明有些像。 不对!周磊不再努力睁开被土灌进的眼睛,转而“感应”身旁的环境。 粘腻、湿冷,又使不上力,仿佛深陷沼泽,临近分布着许多活性的土系魔力。 难不成真的是他们? 周磊艰难扬手,对准感应出的远处放出御兽。 光芒落地,浊水鲶现身,拍着鱼尾,正要喷出火焰,却突然一跳,避开突起的土刺。 还来?再三吃瘪,周磊怒极而笑,这沼泽对其他人棘手,对他这个水系的可没什么用。就在他指挥水流,试图强行脱出沼泽时,他蓦地停下,做出倾听的动作,在之后抱住身体,护住要害,等待着什么。 他睁不开眼睛,但能感觉到,大量、大量的水流无端从大泥坑的底部涌出,烂泥被水冲得越来越高,泥水满溢得溅出坑外,与此同时,泥坑就像一张大嘴,努力扩大自己的面积,却不敌水涨的速度,逐渐败下阵来。 周磊在期间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高,随着水晃荡,在一次大颠簸中被浪拍到坑边,他顺势滚了好几圈,这才双腿着地,谨慎地推到一边,用清水洗濯面部,滴着泥沙,找了一处岩石高坡观望。 眼前是一座湖泊大的泥坑,泥沙于其中不安生地翻滚,边沿的植物都遭了祸,被含有厚重魔力的水压得蔫巴巴的。 这么大手笔……周磊嘴一抽,怀疑他们是不是跟这人有仇。 水画狮有意将他第一个拍出坑,在之后就是海树,最后是研妍。 研妍同他一般,在脱离泥地的瞬间就急速跑开,只有海树躺倒在边缘,无力地被溢出的泥水一次次往外推。 于是,周磊召回还在和土刺硬磕的浊水鲶,手边浮出一条半透明的、生有小指大小双臂的鱼鬼,鱼鬼听从吩咐卷成一个球,被周磊抛出去。 鱼鬼球划出弧线,精准打到海树,瞬间化成一层球状的屏障,包着海树向远处滚去。 而没有浊水鲶的牵制,土刺找到周磊的方位,在他落脚的岩石下方猛力上刺,打得周磊晃来晃去,不断调整平衡。 此地不便多留。 周磊瞄向海树的方向,发现和她距离更近的研妍已经唤出御兽赶往那里,便跳开岩石,飞身向泥坑。 在他跳出的瞬间,岩石崩裂,从中长出的土刺像蟒蛇一般,狂乱地挥舞。 就知道这块岩石也不靠谱,周磊心中掂量,或者说,这片地方都不安全了。 他再次于半空中招出浊水鲶,这条貌不惊人的鲶鱼在出现的一瞬就摊开鱼身,覆住周磊,一人一鱼天上无门,背后舞蛇,成抛物线往泥里落去。 眼看他们就要再次落入窠臼,一道清水柱从沼泽斜着喷出,不等触及周磊和鲶鱼就散成水花,托着他们一点点落地。 随后,一只狮子在泥水里昂然冒头,一步步走上岸,泥水自然滑落,不沾皮毛分毫,仍是半身蔚蓝、半身纯白,有如洗净的海天。 周磊对它点头,致以谢意,狮子微微俯首。 正当他们向彼此靠近时,十二面曲折的镜块突兀显现,镜块合拢,周磊看到了自己的镜影。他眯眼看远,水画狮、研妍和海树都被不同的镜面包住。 “藏头露尾,还不现身?”周磊抬腿踹镜面,被反震到后方的镜面上,暗暗咬牙。人类和御兽的魔力强度悬殊,靠他自己恐怕很难打破。 不过,周磊看向按兵不动的水画狮,对它应该不难。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 陌生的男声,带着笑意:“我承认你是个难得的对手。” 周磊循声望去。 第四十六章 水来土掩 发声者就那么从镜面外的地表冒了出来,自然得像是从水中钻出,还滴水不沾。 这人身形强壮,肤色同土色相仿,加上那褐色短发和普通的五官,竟是使人一眼看去抓不住焦点,好像只看到灰扑扑的土地一般。 可惜他鼻梁上驾着副墨镜,这让周磊一下子捕捉到他。 墨镜,畏强光,亲和土属性——矿人的特征。 而据他了解,这场抓武会中可称为强者的矿人无非一人,就是同太阴国那两人组队的那家伙。想不到他竟然还没被淘汰…… 因此周磊计上心头,开始劝和,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在场三人状态不差,还有你没抓到的那位狼人,你认为可力敌四人?就算你准备充足,赢了,也费工夫。另外,我听说导致你队友被淘汰的那些,是龙人对吧?他们的队友可还好好呆在山下,包括那些龙人,这可不是个小威胁,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啊。” 他说着,困住他的镜面收敛起光华,原有的汗毛倒竖的危机感也如潮水退去,石免似有意动,喃喃道:“哦,那两个龙人?”他询问般地看向周磊:“但你们不是和锐澜的植人和狼人那俩东西组队了吗?你觉得我信得过你们?” 周磊不意外他能认出米尔和莫斯,毕竟对方又不傻,只苦笑:“兄弟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仨对上那两人的话,被淘汰恐怕十有八九,也只能硬着头皮‘合作’了呀。” “实力弱,即使合作也打不过龙人,那你们就没有合作价值。”石免不留情面地说道,同时,十二镜面发亮。 周磊急忙摆手阻止:“别啊,兄弟,哪怕让我们打下手也可以。” 石免缓缓下沉,顶着墨镜慢条斯理地拒绝:“不必,我现身不过是尊重你的应变,况且我叛出队伍,你们当真不知道?” 周磊突然笑了笑:“那确实知道。” 石免墨镜下的双眼一眯,只见镜面忽然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道压缩,缩得越来越小,而无论人类还是御兽的攻击打在上面却如泥牛入海,分毫效果不起,本来小树高的镜面转眼已经快压到人身上了。 经过刚刚的蓄力,石免让镜貂、卷砂驼和粘沙晶龙合力将大地之力借到镜面上,以提高镇压的力度,保证一击击溃。若非利于他做准备,他为何要与这油滑的原人浪费半天时间? 可是,当周磊被逼得非屈身抱腹不可时,那镜面却晃了晃,兀自止住了。 石免平静的表情变了,盯着周磊,目光炯炯。 三座十二面镜锥摇晃着,但不仅仅它们在晃,整个泥坑、整片地、整群湖泊都在颤抖。地抖,岩石就崩落,藤蔓跟着摇摆,人的脚掌随之不安。 “你做了什么?”石免百思不得其解。 周磊爽朗一笑,不吝于解答:“这座山不只有土,还有地下水。” 要换平常,因为塔兰山脉有护山的兽类警惕,十个他也撬不动地下水源,不过在抓武会期间,虽说要遵从什么生态平衡,但为了选手使用能力方便,护山的东西都放开了束缚,那些水源就像失却魔力的人体一样供人随意入侵,争取些时间玉石俱焚,也不是难事。 导流来的净水比他预想的少了许多,不过没关系,够用了。 周磊心念一动,为水画狮召集的水就轰然喷出土层,把正在下沉的石免逼出,在他脚下遍地开花,每朵巨大的水花绽放,就有一片固土化为泥池,木植泡软,朽烂于中。 被石免作为撒手锏的,那些在之前多次打斗中沉积于土中的魔力也顺流而下,一部分进入更深的地下,被粹化成纯净无特性的魔力,另一部分则溶于水中,把单调的泥地染成五颜六色的毒沼泽。 又一张底牌被废,石免深深地看了周磊一眼,急速后退,借助对“领土”的掌控脱离此地,并顺手掀开地皮,把毒沼泥扔向周磊等人的方向。 就在这时,本被他压制的研妍让两只御兽——发光的猴面包树和亲暗影的雨裁缝奔向一处,力量交织成一个混沌的光团,光团瞬间冲碎薄弱的镜锥,一个接一个,最后狠狠地打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 一声尖锐的兽鸣刺破了天空。 那处无物的角落慢慢显出一只貂的身体,貂很小巧,但四肢却不自然地扭曲,好似痉挛一般。 石免通过契约感受到镜貂正经着极深的痛苦。 分出心神,他这才发现,镜锥早淡化一个,剩下的一个中,研妍扶着昏倒的海树,脖子上的香囊散出缤纷的幻影,正是这些斑斓的幻影在镜锥中护住了她和不清醒的海树,乃至阻隔了他的感应,让他以为里面没了活人气息,她们已被淘汰。 那香囊来历不一般,似乎包含有一株精通暗属性的植株毕生浓缩的精华。 他实在大意了,想不到区区一个不擅战斗的学者会有这样的手段。 “哈哈。”墨镜下,石免的双眼弯成月亮,低声笑,他万万没想到面对同龄人,自己也会有可称为“失策”的时候。 “呜……” 混沌的光影中,镜貂悲鸣倒下,化光钻入石免眉心,镜面顷刻瓦解。 最后,石免收拾情绪,把心一横,当机立断地一指,那混沌光团消散前又被两面光壁紧紧夹住,光壁受那能量冲击而剧烈抖动,蔓延裂纹,终是在一面光壁碎裂后,另一面光壁勉强把光团弹射到另一个方向。 正是抱着海树的研妍的方向。 研妍看得心惊肉跳,大惊失色,刚有倾斜,却被一股缓风罩了进去,那短短几秒却是在脑中跑了万米,仍是反应不及。 眼看着就要撞个正着,她脖子上系着的香囊又飘出似真似幻的香影,香影围着她以作保护,闻声赶来的雨裁缝紧接着用枝叶捞过她的身体,终是于千钧一发之际让那光团打偏,同时卸了大部分力,只把研妍、海树以及研妍的两株植物御兽轰开,飞散着砸进土里,两人和两株植物就在代表露出下半面,一动不动,彻底昏厥过去了。 尽管如此,对比被光团如汤沃雪般消泯的那个大窟窿,还算幸运。 三人小队,瞬间去其二,石免这波果决让周磊心惊。 研妍撞击光暗形成的光团具有一种撕裂万物般的疯狂,煞痴鱼鬼同样庇佑不住海树,稍作缓冲后便返回了周磊身上,状态同样不好,于是,只有水画狮和浊水鲶仍保留战斗力。 周磊一边心里发苦,一边朝研妍等人的方向丢出一道流光。不约而同的,那边的地上钻出一头周身绕着沙环的骆驼。 流光一顿,浊水鲶吐出粘稠的火焰,火焰如水流,迎着卷砂驼灌下。见状,卷砂驼扬起一面厚重、不太透明的镜盾,挡住火流,趁此扬出风刃。 而这些锋锐的无形刀刃还未触及浊水鲶,便齐齐一顿,被一股无形之力“淬炼”,失掉目标和锋芒,化作纯粹而漫无目的飘游的魔力,轻轻在浊水鲶身边经过,宛如一阵清风。 沙驼再次荡起风系魔力,这一次,隐匿的缓风拂过浊水鲶,使其动作慢了下来,沙驼乘胜追击,长尾甩刀风,待打在浊水鲶身上时却又被淬炼,分崩离析成无害的魔力。 浊水鲶打不破混浊镜面的防御,然而卷砂驼同样奈何不得这条出水的鲶鱼。 都不是进攻性强的种类和属性,相遇时局面就是这么尴尬。 石免叹口气,抬手指向那里。 浊水鲶本就扁平的躯体瞬间摊得更平,就像一张翻过面的大饼。 他这是要干预战斗,帮卷砂驼尽早解决对手,好以充分的数量和场地优势碾压周磊。不过,周磊又不是死的,自然不可能干看着。 他处理的方式便是亲身下场,突入石免身边,几下躲过忽然下陷的地面和沸腾的泥沙,举起拳头便是来了下狠的。 拳头携恶风而至,石免皱起眉,泛着光泽的两臂交叉,挡住拳头后,不禁向后一倾,为平衡退了几步,明显落了下风。 石免有些意外地说:“听你之前那些劝告,我原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没成想仅仅是缓兵之计。” 周磊呵呵笑道:“彼此彼此。”话不多说,顺势又来了下狠的。 石免再次挡住,却不退让,抓住对方手臂,手上泛着黄光,一层深灰的岩片顺着手掌,迅速蔓延周磊的半个身子,却被对方体内冒出的蓝色魔力一荡,岩片就浸湿成泥,簌簌落下。 突然间,石免发现自己用来抓的手掌没了大半力气,警铃大冒,立时要抽身离开。周磊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伸腿踢开他一条腿,再一绊,令石免半边身子离地,再用肩顶其腰部,浑身冒着蓝光,腰腹用力,把石免重重摔倒沸腾的泥沙中。 初碰泥沙,石免闷哼,抵不住高温,岩石般的皮肤升腾出火烧云那样的红。 这倒是让他看着和原人更像了些,周磊暗忖。 不过几息,泥沙冷却,土里的控制者,那条粘沙晶龙必然不可能看着御使受苦,主动降低了温度。不光如此,土里的魔力还逐渐汇入石免的身体,让他的身体恢复了光泽。 周磊尚想痛打落水狗,但被扩大的泥坑阻住,又疲于躲避地上突起的尖刺。 他在心里呼唤:“画狮。” 冷却的泥里冒起水泡,眨眼间换成一坑清水,水流锁住中央的石免,如同蛇般伸出蜿蜒的身躯,将石免高高带出,直达这处湖群地区少见的、被一处小瀑布遮住的阴影。 一个体格健壮的尖耳狼人抓着吸血鬼,掠起一道弧线,逼向石免,弧线激起火花,在影子里燃起一朵火花。 寂静的暗中响起铿的一声。 接着,水蛇被来自地面的愤怒的动荡震散,露出其中身体皲裂的石免。石免从天上高高落下,艰难睁眼,除了模糊的血影还有一束可惧的寒点,那是刀的尖。 石免心中心念陡转,在其示意下,地面拉出一股子吸力,让他加速降下,拉出一道残影,伤口流出的血相比起来犹如升起的红色气泡。 他看到,那寒点机警地转变了方向,仍是令他汗毛直竖、望而生畏。 泥坑中的清水盘起,像是绳子,等着捆他,也阻碍粘沙晶龙的发挥。 不要紧,石免扯着嘴角微笑,对着被眼前的血盖住的天,他没打算和他们正面对抗。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从大地深处传来,周磊脚下一晃,却发现这片地都开裂了,就像地震,像被丢进搅拌机,像被一双坚硬无比、庞大无比的手掌从两边挤压,整块、整块的土地像碎掉的加厚饼干那样裂成一块块、一片片。 周磊蓦然瞪大双眼,呆若木鸡。 他看到一片黄澄澄的光从地底亮起,把潜入地底的水画狮拍飞,纺织般串联各个土块,再向上裂开,把降落的石免吞了进去。 米尔的攻击随即到来,却打在黄光上,只觉打在了棉花上,沉进了河里。 黄光下沉,漫到这片被不断糟蹋的土地上,填补泥坑,梳理绿植,拔除锐气,激发生命,而后,它的光芒收敛,外在朴实,和一处普通的土壤别无二致。 米尔放弃了攻击,轻落地上,脸色如隆冬,极为阴沉,手掌攥紧后松开,再次攥紧。 她暂且破不开的载物之土的防御,只能干看着淘汰莫斯的凶手被保护,自己干杵着。 这混蛋倒是聪明,居然利用载物之土的禁闭机制来保全自己,之前的隐忍都打了水漂。 “哈哈哈……”周磊突地坐下,看着载物之土不住大笑,笑完说道,“别着急,他现在不淘汰,等一会儿一样淘汰。” 米尔不做应答,走向阴暗处,隐了身形。 周磊含笑,看这看那,举起拳头,朝载物之土那边竖起了拇指,又开始大笑。过了会儿,他慢慢把拳头倒转,使劲朝下点几次,又啐了一口:“草!” 片刻,他站起来,拖着疲惫,朝研妍和海树走去。 第四十七章 重逢 石免的小手段只挺到隔天,也就是第十四天早晨。 夜晚过去,载物之土再怎么恼怒,也不得不遵循同熊人族的约定,放开对石免的禁锢——同时意味着放开对石免的保护。 打坐一晚上的石免满身都是干涸的血渍,苦笑着抬头,不做任何反抗地被等待已久的周磊三人“客气”地送出了赛场。 米尔早在遁去丛林后便不知所踪。 “休息得怎么样?”周磊打量另外两个女的,研妍气色不错,海树仍是有些虚弱。 二女点头。 “那走吧。”周磊轻道一声,骑上水画狮,领在前方,后面跟着心怀警惕而退后较远、亦步亦趋的二者。 他们的目标是下方闪着光的一群湖泊。 …… 光穿不透的树林里,米尔被漫天遍地的雷网逼出阴影,毛发颤抖着耸立,四肢窜动电流,皮肤表面爬着诡异的绿纹,双腿因麻痹而不能动弹,一双竖瞳凶狠地望着两个龙人,“嗬嗬”地喘息,却在又一条电矛迫近时嘲讽地掀起嘴角: “你们,咳,不想知道自家老巢怎么了吗?” 电矛应声消散。 雷青语气很冷:“你这滑头藏了半个晚上,还想说什么?”尽管这么说着,她麾下御兽的动作却没停。 米尔没立刻回答,而是把目光扫过断折的枝叶、扑地的鹿和为雷笼围困的吸血鬼,当下言简意赅说道:“苏格丽的队伍要攻打矮人的队伍。” 雷青转头看向一旁的雷辰,雷辰看了看米尔,肩上的飞虫发出微绿的荧光。 荧光发出之际,米尔突然咬牙,皮肤上的绿纹仿若被风吹过的爬山虎,轻轻摇曳,活了起来。 “她没说谎,起码生理上是这么表现。”雷辰根据御兽反馈的信息这么判断。 这个狼人将近被转化为“木儡”,身体上的变化瞒不过他。 雷青便颔首:“好。”一抬手,青紫雷光掠过,洞穿米尔的腹部,给了她一个痛快。眨眼间,一道白光便罩在米尔身上,助其脱离。 淘汰前,米尔一改冷漠的神情,对二人身后趴卧的、伤口翻卷的白鹤和狐狸一笑,欣赏自己和御兽合力的杰作。这一笑后,这个狼人和她的三只御兽一同退场。 战后,雷辰令猴面包树将枝叶间的点点雷光洒向鹤与狐狸,神色淡然:“这狼人没安好心。” 雷青蹲下,避开伤口,打理两只御兽的毛:“很明显,她在挑拨,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回去,抛弃队友不是龙人的作风。” 白鹤和狐狸的伤口慢慢合拢,原先遍体鳞伤恢复成一道道红痕,但它们依旧虚弱。 雷辰顺道收回雷门鹤,诊断道:“那狼人用气味下了毒,他们还需要时间用雷电排出毒素。” 雷青摸了摸乍雷电狐的头:“那你先休息吧。” 雷辰默默看着雷青收回御兽,指向远处的波光:“过去吗?” “尽快。” 二人化为两条雷光,直蹿向下。 …… 余韵栖居的湖泊自然很美,水蓝如镜碧藤如挂,芳草茵然,和别的湖泊相比更多了生机和灵性,然而现下,湖边除了水草和一些小动物外空无一人,唯一缕缕水雾弥漫,这自然而织的纱幔遮住湖的水光,宛如美人模糊的面容。 在地上的或人、或兽都躲在地底,听着洞窟中央的美人安排。 “有人来了。”忙忙碌碌一段,余韵眼含期待,挥舞洁白的手臂,朝严阵以待的人兽打手势。 两人和看懂的兽们表示明白。 就见湖岸近旁的地上落下三个人类,有男有女,形貌各异,一步一探,堪称蹑手蹑脚,委实小心。 唯一的身材高大的男性,周磊放出水画狮,自己则身先士卒踩到湖岸湿软的土上,轻轻盖上一个脚印。 没动静。 他双目幽深,发动目力,仔细观察周围,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都被湖水、泥土和草植占据,魔力充郁,一如这座湖般满溢,流动在水里、天边、空气、草和土里。塔兰山的魔力一向如此浓郁,着实为一处好地方,只不过这里不可能这般简单。 该如何做,引蛇出洞吗?周磊细细思考,他们三个加在一起能否打得过那只球? 存疑。 真是个让人心里堵得慌的事实。 改天想办法让师父研究下那只球好了,实在变异得不正常。 虽然有刹那无奈,但这么一想,周磊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足以让他直面再次被某只球暴打的未来,况且,分析得到的情报,这里又不止裘明这一队,有这么大片湖泊,以及那么长的准备时间,这里的水系御使难不成还制不住那只没有地利的球,尤其是他还要带着裘明这个体能差的累赘的情况下? 先攻击裘明。周磊转瞬间确立了待会儿的策略。 地下的裘明顿了下,倏然觉得一寒,眯眼感应地上人的活动,用力一戳旁边无聊打呵欠的白球。 “叽?” 魂球刚出声,地上的情况就变了。 周磊一侧身,朝旁边扑,又立马滚了几圈,勉强躲过直冲他而来的雷光。他身体一亮,浮现湛蓝的光,直起身,望着不远处拿手指着他的两个蓝头发蓝眼睛的人类。 龙人,熟悉的龙人。他做出判断,深感棘手。 这个种群的战斗力在所有人类种群中都首屈一指,凭借雷属性魔力的特性又对大部分负面状态具备高抗性,实在不好对付。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和他们为敌。 之前他们得了云岛的地理优势,可在这里还能那么轻松地对付他们吗?更何况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和他们是队友的人?裘明和宣逍的天赋都不是水系,再联系矮人的态度…… 周磊挂上笑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两位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在这里……” 一条雷鞭打断了他的话,在他原来的位置打出一同爆响。分明为接触一丝雷电,周磊还是感觉浑身发麻,皮肤隐隐作痛,仿若被火烤过。 好个不讲道理,是因为自己偷袭过他们,所以现在干脆话都不说,上来开干?或者,周磊觑眼湖,神色不明,或者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基地,盖着“房屋”,丝毫风险也不能冒? 弹指间,雷光又到了,这一次竟足有六道之多,个个如手臂粗细,被打中可不得了。周磊不留余手,接连召出浊水鲶和煞痴鱼鬼,水画狮也吸附了湖泊的水襄助抵挡,然而下一刻,煞痴鱼鬼化作的球却猛地动弹,跳出周磊的身边,似恐惧似狂热地甩尾,竟是不愿被他驱使。 周磊一叹,这一幕在预料之中,他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第四十八章 坏点子 来自阴冥河的煞痴鱼鬼本是怨魂和杂念的产物,其形似人似鱼,脑袋也不聪明,精神是分裂的,同样是狂躁的,始终徘徊在河水中,直到被阴冥河化成纯粹的魂。这过程不可谓不痛苦,却也有例外,就是灵魂与精神强大的存在施以净化,还以河水与河水中的生灵纯净。被净化后,大部分煞痴鱼鬼与阴冥河同化,但它们既然由痴妄而生,自然也可能对“被净化”一事诞生痴念,得以新生的煞痴鱼鬼便成为了新生的煞痴鱼鬼,它们的“痴念”成其为第一能力。 而周磊这只的第一能力恰恰就是变成一只球。 当时,他正追随师父,途经阴冥河畔,意外从河水中听到清醒的意念,一时好奇便和这只鱼鬼通了消息,最后,他答应它,带着它再见它的恩人一面,鱼鬼便自发认他为主,甚至没有浪费他的契约机会。当然,他师父的震慑也是一方面原因。 再遇裘明时,他便隐隐猜到其中关窍,如今一看,这鱼鬼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鱼鬼如此作态,那只球果真就在附近吧,就是没想到隔了那么远,这只球都有这样的影响力……周磊心里生出疑问,刚有思绪,就又被接踵而来的雷光打断,被迫四处寻地躲避。 匆忙间,周磊心头终生了急躁,这组龙人这般的不给面子,难道他还真怕他们不成? 恰巧这时研妍和海树也腾出手来,三人便分工合作,由周磊和海树压制,研妍找机会干扰,分开两龙人和一共六只御兽,一时间,怒涛和烟火并进,同暴烈的雷电正面相撞,其中又有光芒闪烁、影子偷袭,难解难分。 最后,水画狮吞吐湖水,以湖水为引吸纳冲突猛烈的魔力,身躯成魅影,猛力甩尾,就甩出一道弯刀状的多彩水刃,硬生生砸破雷网,砍在了二人六兽上,瞬间击溃敌方。 这场战斗绝对说不上轻松,周磊也是大汗淋漓,体力消耗剧烈,却在对面白光闪耀时紧蹙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太轻松了。”他想着,围着看了一圈,发现研妍和海树同样显出疲态,却也不是无再战之力,只是和他一样,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额头、脸颊乃至裸露的皮肤上都沁了汗。 汗,都是汗,汗也是水。周磊觉得自己抓住要点,却还是想不明白,确实有许多人提出过运用水系魔力控制敌对方水分的说法,但这根本不现实。哪怕是再孱弱的生灵也有觉醒的魔力护体,而这种魔力就好比一种绝缘的介质,完全杜绝了其他魔力的浸染和操作。 唯有特定种类的能力针对这种“绝缘性”,然而,水系本质不在于此,衍生出的属性能力对此不精,就他所知,也不存在这样隔空通过水分控制他们身体的能耐。 那么,这个令矮人着迷,使狼人吃瘪的鲛人在酝酿什么主意? 周磊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忽然脑子一沉,灵感就长着翅膀飞了,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够不着。他使劲摇了摇头,深深喘气,小心起见,便顺手指挥魔力脱干了三人体表多余的水分。 “冒犯了。”他为自己的举措向研妍和海树道歉,男女有别,他这般举止虽是必要,却不太礼貌。 但两位女性却没回应他,一致地、意外地转向一边。见此,周磊意外地随之看过去,骤然瞳孔一缩。 被白光卷入的雷青和雷辰突兀现出身影,大咧咧地立在三人一边,距离不远。他们站姿挺拔,看到三人后一愣,十分意外的样子,但很快的,两人手中聚起雷光,一齐发射。 目标都是周磊。 周磊霎时间凝缩魔力于全身,双腿一弹就要跳出范围,突地腿软心慌,身上好像灌满铅那样沉重不堪,寸步难行,于是躲闪不及,被那两道拐个小弯的雷光正中两肋,不禁大声痛哼,在地上摔着滚了几圈,其间还像油锅上的蚂蚱那样急促地蹦跳,显然是被电着了。 龙人发起一击后并未乘胜追击,雷辰问道:“青姐,这回的是什么东西?” 雷青双目锃亮,表情不善:“看不出来。” 主星的龙人有“洞察”的目力,优越到足以看清魔力的脉络,但在她和雷辰的视野里,这地方和他们之前经过的地方一样,连空气中都纹刻有魔力的痕迹,反而因其数目过多而瞒过了两人的眼睛。 怎么回事?这么做就连队友都被困住了。亏她之前还以为裘明和宣逍二人一个有手段一个有义气,是些还算靠谱的队友,陷阱是这样设的吗? 思索不过须臾,雷青便干脆利落地判断:“不管他们真假,都破了吧。”幻象罢了,破掉不还能再设置,就算他们心疼也只能说自己放的位置不好。 雷辰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个龙人各唤出两只御兽,趁着周磊还没起身的工夫,齐齐朝研妍和海树打去。 这次的威力不同刚刚,飞舞的雷电扭动、奔腾、绽放,成为曲蛇、粗藤、金枝,化作一片令人窒息、威势盛大、盖满半边湖泊的耀眼森林。林中无不以电组成,又慑人又刺眼,连暴露的五官都隐隐发麻,好似浸入一团呛人的辣椒粉中,直使人骨寒毛竖。 显而易见,研妍和战斗力不突出的海树面对这迫人的景象却不能招架,被打得连连后退,战况激烈却浑身发冷,热汗冷汗出了一身。 海树种下梧桐树,令啪啦豆荚不断投掷奇异的火焰,她本来表情凝重,可以说全然不看好自家队伍,但打着打着,她却时不时活动筋骨,表情逐渐古怪,偶尔会不顾战局,出神仰望飘游白云的天,或者透过空气,似乎凝视着某个东西。 “不对,这里不对。”她又动动手脚,飘忽而笃定地自语。 强打精神应敌的周磊方才便在关注她,这会儿听到后眼神一动,对海树的话语有点反应。自开赛起便组队,不曾背叛彼此的三人中,只有研妍还在焦头烂额,忙手忙脚防范突起的电光。 由于雷光炸响的动静大,周磊大声喊:“你发现什么了?” 研妍仍没反应,全神贯注,不为外物所动,海树猛地扭头,像找到了什么似的,语气非常着急:“不对,这里是假的……” “不是,”她痛苦地捂头,有些纠结地补充,“这里是真的,又是假的。” 龙人的攻势慢下,好像得证什么心中的猜疑,而就在这一瞬,在周磊下意识揣测,海树闷头,研妍意外,雷青和雷辰惊疑不定时,一道声音在他们所站的地底响起: 马烦,动手。 是,主上! 咣当!五人皆若受当头一棒,耳边眼前是玻璃的破碎,是云雾被吹散,是感官在远旅,是意识陷在幻境,身体真实的触觉如数传来,他们的确在战斗,可激烈的程度,以及释放的魔力量迥然不同,缓缓的,虚弱感如潮水般从他们的大脑涌进四肢百骸,渗透骨髓和灵魂。 接着,他们的灵魂坐上了冰凉的滑梯,滑梯起点在大脑,终点则设在一片无边界的黑暗中,然他们的灵魂不盲,能看到属于自己灵魂表面的光,还能感应彼此都在。 下一秒,他们和他们的光都被漂浮黑渣的黑暗磨碎,带着仅有的官能和本能闯回身体。 再睁眼,只觉身体潮湿,都是水,不冷不热,身体里的东西,包括血液的温度、生命的魔力都叛离主人的意志,透过皮肤化入水中,不再属于他们自己,接下来的,是头痛欲裂,四肢无力,透支感不安分地吼叫,犹如躯体里藏起一只同灵魂不相重合、外强中干却气势汹汹的野兽。 由裘明撺掇众兽倾力打造的迷之幻境,干预感官,蒙蔽大脑,以精神制霸来犯者们,然后这些制造的幻觉便都投喂给出了大力的马烦,要知道他的“食梦”可是连幻觉也能吃的,最后再在他们发觉前赠给他们一份大礼。 当然,仅凭他们当然不够,最多让周磊等人给彼此添几道伤疤,却不能把他们削弱得多惨,这方面的主力当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余韵大美人。 环环相扣,他们喜欢! 除了宣逍。 当然,加上魂球和布灵,四对一,这位耿直兄弟的意见并不重要。 第四十九章 坏点子(二代) 于是,耿直的兄弟慢条斯理地从地下升到地上,闲庭信步走到五人面前,看着形似歪倒的尖叫草的各位,一面对如此卑鄙行径深恶痛绝,一面从精神空间中掏出了几块跃跃欲试的石头。 他有些不自在,清嗓子后发言:“各位,决斗吧。” 无人回应,想必众人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状态最差的海树举手,嗓音沙哑:“投降,我不跟你打。”一条白光反应迅捷地把她招了回去。 于是宣逍开始了一对四的比斗。 咚、咚、咚,重物落地有三声,宣逍居高临下走至周磊身边,那脚尖踢他:“喂,打吗?” “哈,”周磊冷笑,喉咙里好像藏着一头恶兽,又好像酝酿着风暴,忽然看向倒地的三人,猛喝一声,“动手!” 宣逍一惊,手边宝石急速回转,划出弧线重重抡到三人身上,只听得三段痛哼,毫无下文。他这才知道被耍,目露凶光,却被湖边的震动弄得立脚不稳,趔趄几步,没来得及打断湖里的存在。 水画狮顺利从湖里跳出,毫毛不湿,依然神骏,并未受多少影响,论情况甚至要比自家御使好上不少。他无奈呼气,似锈有卷云的一足踏地,湖水纷纷响应,滚滚袭来,在湖边一个腾跃,尽数浇在宣逍身上,这人正打趔趄,脚下打了润滑,光荣地翻了半圈,跟条黑葱似的,栽在地上。 周磊呸了一口,张嘴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咳嗽,又呛了口水。 事情做完,水画狮曲起前肢,盘坐起来,如海的眼眸张着,把二人和御兽都纳进去。 “你,”宣逍使劲抹把额头,气急败坏地给了周磊一鞭腿,把他扫到一边,“亏我还想着要正大光明地上来打一场!” “你正大光明个屁!”周磊不屑地骂着。 宣逍不理他,看向悠哉的水画狮:“狮子前辈,是您主动,还是我来?” 水画狮依旧盘着,仿佛浑然不觉这人的迁怒,缓缓说:“不急,你说这里是只有你一个吗?” “不是啊。”宣逍摸不着头脑。 一圈奇怪的笑意在狮子的双眼晕开:“那你可得遭点罪了。” “啊?” 宣逍正傻眼,湖边有动了,和水画狮掀起的那点无害的浪花不一样,这一次是从湖底来的,动静又深又广,好比火山爆发。 “嗯?有说这个吗?”宣逍正疑惑,突然脸色一变,气急跳脚,指着地骂,“我草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回御兽,用土系魔力盖住身体,轻车熟路地开始遁地,却在半个身子入土时一停,表情也变成难以置信。 一道泉水从地下喷出,巨大的力量把宣逍从地里射出,扔到地表一边。 宣逍“哎呦”痛呼,捂着地的背,怒地跺脚:“还不让骂你们了!”匆匆出过气,他紧张四顾,找个方向就撒腿狂奔,却被水画狮召起的一条水绳温柔地缠住了。 “别走嘛,小伙子,”水画狮不看火急火燎的宣逍,慢悠悠地把周磊扶到背上,用尾巴捆住腰,调侃几句,“偶尔游游泳又不是坏事。” “这他妈是只游游泳吗!” “这程度,”水画狮瞥一眼,“在我们那充其量是热热身。” 宣逍快绝望了:“你们是在海里生的吧!” 线条漂亮的水画狮置若罔闻,自说自话:“再说,我御使在你们手里连续吃亏,我讨点回来不过分吧。” “那你去找主谋啊,找我干嘛!”宣逍挣扎地用脚尖拼命指着地下。 耿直的兄弟最后成了工具,真有你们的,他再也不相信友谊了! 水画狮这回终于正面回答了,义正辞严:“打不过。”有那只球呢,你看看他们有准备下控制了多少人和兽,他下去是送菜。 “有我呢,我可以带你下去。”宣逍灵光一闪,现学现卖,弃暗投明,一副自己特别靠谱的样子。 水画狮不为所动。 又过了几秒,地面颤动得越发严重,终是在响彻天穹的一阵“啊”的惨叫声中,水漫金山。 一、二、三、四,四道白光接连亮起,最后一道争气地坚持了若干时间。 …… 地下,不一会儿前。 粼粼荧光中,裘明不用眼看就能察觉头顶宣逍的气急败坏,斜目问余韵说:“当初有说这一出吗?” “没有啊,”余韵一手轻抬,把湖中的水泼出去后闭上眼,片刻发出奇怪的笑声,眼皮动也不动,就好像粘好像粘住了,又像是看什么目不转睛,良久后才说,“老娘这不是看他不顺眼,磨磨唧唧的。” 裘明才不信她的鬼话,一语中的:“你是想把宣逍全身弄湿吧。”毕竟衣服宽大不要紧,弄湿就成,身材纤毫毕现。 余韵哼了一声,满脸都是被戳中心事的不爽,她摆了摆尾巴,整理柔顺的长发,懒懒地说:“小帅哥没了,就你我剩在这,本质上是两队,还有得磨。” 裘明一脸看到心机深重的坏蛋的表情。 “少摆那种表情,你以为你心里的好主意有多少,老娘还不知道你,”余韵冷笑一声,抚着发髻,突然道,“要不,你把冠军给我吧,我会好好珍惜的。”她秋波般的双眼蕴起泪来,一圈圈,每滴都是海里最珍贵的宝石,媲美珍珠的光泽。 不过,唯一留下的男性却不是个会怜香惜玉,尤其是对余韵怜香惜玉的,这位小矮个儿先是翻白眼,然后拧眉:“你想要‘抓武会’冠军,为什么?” 余韵回以白眼:“关你毛事,痛快点。” “这可是抓武会,”裘明指天,确切来说是溶洞的顶,“有人看着呢,这么儿戏。” “毛病。”余韵甩尾巴,眨眼间大发神气,四周都漾满水波,有龙游、鱼跃和魅影似的触手。 魂球、布灵和马烦相继来到裘明身边。 双方视线相交,斗志昂扬,战斗一触即发。 …… 一转眼,宣逍板着脸,十分不高兴地发现自己处于一片葱郁的林。没有地底的潮湿,光线明亮,鸟语花香,还飘散着人的攒动和打闹,好像一群放假的蜜蜂在花卉团中惬意打滚。 明光打到他身上,于是衣裳的水分、皮肤的伤痕和红肿和疲惫的神态都和长了翅膀一样轻盈飞走,只是表情依然满是不爽。宣逍迈开步子,时快时缓、一停一顿地走过,用眼光扫描闹嚷的人。 肖雅没参加比赛,和海树、研妍打成了一片,和和乐乐的——呵,这丫头绝对没少看他们的笑话。 有关系好的,自然就有关系差的,比如矮人和龙人就竞相瞪眼,一副要上演全武行又不得不憋着的样子,那个浑身上下好像抹了油光滑的矿人的坐在一旁看笑话——呵,愚蠢。 其他人连影子都没有,想必是走了,或者不得不走——呵呵。 宣逍苦大仇深地自个儿嘀咕,这时候耳朵一动,糟心地听到某个决计不想现在听到的欠揍嗓音:“呦,宣逍啊,终于出来了,看你在水里泡那么久,我们原以为你还能坚挺呢。” 果然是周磊不知从哪个拐角疙瘩冒出来,阴魂不散地凑到宣逍身后,语气又凉又贱地奚落。 草,要不是这家伙的那头狮子犯浑,他会被区区余韵的雕虫小技给冲了那么久,最后那么憋屈地淘汰吗?他敢说,自己被淘汰的不体面称得上本届抓武会的前三甲! 气急,宣逍猛地扭腰,一抬胳膊就拿拳头砸过去,被周磊招架住,接着不甘心地给了一鞭腿,就这么和他僵持上了,两个人拳拳到肉,边痛地吸气边照打不误,着实是让人不忍卒视。 林子里骤然亮了一下,一道白光闪过,从中走出一个头顶白球,肩扛方星的少年,他很快恢复意识,入目的便是衣不蔽体,七倒八歪在地上,灰扑扑的宣逍和周磊,少年的嘴角抽搐了下。 少年,也就是裘明踮脚经过,好似避开乱扔在地上的垃圾,末了还踢二人,一人一脚。 第五十章 问候 “嘿!”宣逍摆脱周磊,叫住裘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裘明顿住,侧过身,和魂球、布灵一齐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干嘛,有话快说,我不打扰你们交流感情。” “交流个鬼,”宣逍语气激动,“你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裘明抬眼看看魂球,又瞅瞅布灵,问道:“有吗?” 语气轻飘飘的,飘得宣逍拳头痒了,气得跳脚:“道歉,必须道歉!” 裘明就双臂环胸,理直气壮:“又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我信?”宣逍饱经沧桑。 “当然,我还等着二打一呢,奖品颁发是以小队为单位,又不是以个人。”裘明、魂球和布灵三双眼睛直瞪瞪,全是对宣逍是否了解规则表示怀疑。 宣逍抹脸,一副“他怎么会认识这么些个玩意儿”的沉痛神情,最后才说:“所以你打输了?在有这只球的情况下?” 魂球眼睛瞪圆,跳到宣逍头上蹦跶:“叽!”放肆,叫哥! 于是宣逍郁闷地叫了声哥。 裘明不在意气氛,指着宣逍脑袋上满意的魂球道:“他被余韵魅惑了,出工不出力。”眼光放到表情一刹空白的宣逍上:“其实这样也好,不然有可能最后被二打一的是我。”还是在某只球作壁上观的情况下二打一,堪比地狱。 宣逍秒懂其中隐藏含义,恼了:“胡说,谁怕那个蛇蝎女人!” “哪个蛇蝎女人?” 空间如水波般漾起,波纹中心跨出一只白皙的长腿,后是腔调慵懒的余韵,最后是另一只白皙的腿。最后的胜者是自己回来的,当然不比中途淘汰者是被植人们用光强制带出的。 宣逍噤声,好比耗子碰上了猫,把魂球扒拉下来,紧紧抱住,装鹌鹑。偏生矮人们兴高采烈,盔甲撞得作响,应是从裘明、宣逍和看戏的周磊腿边挤出,大步跑向余韵。高的怂兢,矮的欢喜,也是一出喜剧。 余韵乐呵呵地弯下腰,抱住两个矮人,嫩脸毫不介意地蹭着两人长着胡须、套着头盔的头,其乐融融,她笑得喜滋滋,音调柔软:“辛苦你们啦。” 矮人们齐声推让,却抱着美人不肯撒手,嘘寒问暖的。 这时,裘明好像意识到什么,转而观察四周。 肖雅和两个女孩在看热闹,对着裘明招手——样貌清秀,或气质清新;面对他们目露不善的龙人——瘦削、坚韧、浑身带刺;自己——看着像没发育;石免、宣逍、周磊——不必谈。 至于某只魅力值挺高的白球,正被宣逍焐着呢,在脑袋里不住叫嚷着“救哥”,然而裘明对此喜闻乐见,无视了,并使劲摁住特心疼魂球的布灵。 所以,在场的“美人儿”好像就只余韵一个,怪不得他们抱着不放,不过,为了个美人能等这么久,他们还真有耐心……裘明俯视着背对他的矮人,对之评价又降了一档。 众人勉强“寒暄”一番,伽格在谁也没意识到时出现,背着手,挺得很直,一如塔兰高巅的松,在背光的地儿投出一片宽广的阴影,穿着服帖的正装,夹着白丝的发和胡子打理得整洁,不邋遢的时候很精神,能看出年轻时样貌非常好。 他一出现,轻松自在的气氛就不知所踪,转眼间冷凝,伽格咳了两声,目光先是盯准宣逍,却没说什么,而后逡巡着,缓缓开口,声音浑厚,铿锵有力: “抓武会成绩以最终成型小队为单位计算,第一名可从奖励名单中挑选三种奖品,并取得三次检验与赠送机会;第二名,可挑选一种,并取得一次检验与赠送机会;第三名,可取得一个检验与赠送机会,使用检验资格时可寻主办方学者获取帮助,其余名次获奖参考条目,最后,怀疑在本次抓武会中遭到损伤的御使同样可向主办方寻求帮助,一切解释权归熊人族所有,以上。” 话说完,粗犷的嗓音还在回荡,这个高壮的中年熊人族就突然消失。 原本好像时间静止一般的林子逐渐活起来。 宣逍苦着脸,放开魂球,后者顺势跳开,飞到裘明边上给他一触手。 “怎么了?”裘明抱着出过气后老实的魂球贴过去,他自认大部分时间还是挺贴心的,于是开口询问。 “完了,”宣逍叫苦,瞪他,又畏畏缩缩地偷瞪余韵,“都怪你们,我出局的方式太丑陋,被叔爷给记住了,之后肯定会磋磨我。” 裘明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等等,什么叔爷?” 宣逍闭嘴。 “你太爷爷是你叔爷,难不成……”裘明反应很快,突然激动起来。宣逍把拳头握得嘎吱响,于是知情人理智地也闭嘴了。 “想不到你也有事情能瞒我们这么久。”裘明低语,他知道宣逍耳朵灵,听得见。 就是不能告诉你这种人!宣逍心中悔恨。 等等,“我们?”他突然抬头,正好和魂球、布灵因好奇而锃亮的大眼睛对个正着,那一刻,宣逍恨不得眼睛瞎了。 “叽?”布灵催促,魂球代为发问:什么东西,似乎很有意思。 裘明想笑:“没什么,涉及到一些人类的代际问题。”果不其然看到宣逍脸色发青:“哦,还有一些家丑不可外扬的理念。” 周磊扬起眉头,退了一步。 这边聊得挺欢,余韵却风情款款地走过去,拍裘明的背,把他拍得腰背一歪:“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姐姐现在要和小可爱们出去,一块走吗?” “走,现在就走。”宣逍身当士卒,他是一秒都不能呆了,急得脚下生风,由走到跑,由跑到奔。 裘明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不满地瞥余韵一眼。 “行了,你别逗他了,再好的朋友也不经逗,”余韵用一只手臂搂着裘明脖子,把矮人们嫉妒得冒火,“况且还在林子里,你就不怕在那个喜欢偷窥小树林的中老年男人心头记上一笔?” 说着说着,余韵细颈倾转,面向细碎的叶间光斑,咂了咂嘴,有些回味:“诶,你别说,那体格,嗯,成熟威严的男人也别具风味嘛~”她乐呵着,眼珠下摆,定睛向裘明旁边的周磊,视线上上下下,轻启红唇:“嗯……年轻的也不赖~” 周磊被这道眼光看得头皮发紧,步伐加快,避得远远的,实在是伺候不起。 矮人们这下真的有意见了,急忙跳出来大喊:“美人儿,美人儿,我们咋样?” “你们当然很棒,又率直又可爱。”余韵愉快地接话。 “嗯?你看我什么,领略到姐的魅力了?”余韵低头瞧着表情一言难尽的裘明。 裘明无语。问他看到了什么?他只看到一片鱼种泛滥的壮阔大海,还有前赴后继的浪。 待余韵又亲矮人们几口,又拉着顶着魂球和布灵的裘明往外走,话风一转:“想好选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奖励挺抠门的,”裘明示意余韵去看魂球和布灵,“那个机会和奖品通用的,也就是只有一件,让他们俩打一架吧。”谁赢就给谁挑,反正他看乐子不嫌事大。 至于马烦,自己送上门契约的没话语权。 “不给自己用?”余韵轻弹他的额头。 “不了,我的病刚好,还要稳固。” “很理智,”余韵点头,作歪头思索状,眼里含笑,“我能挑三件呢,就不必给我准备了,想来你都为我想得头疼了吧。” 裘明:“呵呵,没考虑你的。” 余韵打他一巴掌。 走路的过程中,浓密的树逐渐稀疏,视野越发开阔,慢慢的,走到了地方。 早就为裘明而嫉妒上火的两个矮人强行分开二人,把裘明推到被安排的土屋前,颠颠拉着余韵跑去交流人生了。 裘明不担心余韵,实话说,他应该为矮人们担心。他推开门,室内有些昏暗,也是,闹腾了有一会儿,外面也不像中午那么亮了。 直到这时,他才完全放松心神,一股浓浓的疲惫从四肢百骸中涌出,他这才有了在山中度过两周时间的实感。又是一次全然不同的经历,和生病时全然不同的经历。 他恍然回神,略微缓慢地把软蓬蓬的魂球和布灵从头上拽下来,一个一个放在临近窗户的桌子上,瞧着面面相觑的二者,凉呼呼地说道:“行了,开打吧,谁赢谁挑东西。”他的语气有些疲惫,气鼓鼓的魂球没太跟他一般见识。 “哦,需要我来布置个擂台吗?” 一个不冷不热、毫无情绪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裘明汗毛竖起,疲惫消失,立马把头扭向昏暗的室内,那在原本的感知中空无一人的地方。 仔细瞧,竟是有两个人,一站一坐,还都是认识的。 第五十一章 访 土屋只是临时的居所,陈设很简单:一扇木门,一个向阳的木窗,一张连着地面的土床,一张窗下的桌,土床附近放着个没扶手的木凳。 太阳朝西落,光照不到土床等靠里的地方,木凳上坐着的人笼在影里,但依旧很瘦、很白,一袭宽大的袍子,袍角将将要触地的程度,白发黯淡,很静默,唯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他身边立着的倒是很粗壮,身子半边亮半边暗,亮着的上半,头发、眼、胡须都黑黢黢的,小眼闪着不刺眼的金光,朝裘明挥手。 裘明打招呼:“好久不见,先知大人,盾二。” 盾二主动退至卫灵真身后,此后卫灵真点头应道:“好久不见,你在抓武会中表现得不错。” 桌上的某只球讥笑一声,裘明讪讪笑了:“我怂得慌。”突然,他一愣:“你知道后两场发生的事?”抓武会只在慧网中公布前两场的比试,后两场最多是告知个实况结果,但从不转播。从小到大,裘明在慧网中接触的信息都是如此,历届抓武会也都是这么举办的,只是为公平起见,具体细节会有熊人族微调。 卫灵真补充道:“不只我们了解。” 裘明一下子想到参与抓武会中的狼人、龙人、矮人等等,又想起自己的排名,心里一顿,佯笑着开玩笑:“所以我这是出名了?” “不会,大多数注意都被那鲛人小姑娘吸引了,”卫灵真为其解惑,“你没引起太多注意,所以你做的不错。” 裘明的笑容散掉,怔怔的。 卫灵真接着低语:“能正面抗衡龙人,你们让我意外,但此后多番竞逐,与你们无关,前期的动作不过是一小点水花。你们要么刚痊愈,要么刚进化,当下并不适合引起太多关注。” 魂球和布灵默默听着,裘明皱眉。 卫灵真瞥一眼,说穿他的心事:“参与‘抓武会’对你有好处,避而不入不是佳选,况且我也想看看,让我费大功夫去治个蠢蛋小子值不值?” “那您的评价呢?”裘明的嘴皮子动了动。 “还好,没让我失望,”卫灵真话锋一转,“你打算选什么奖品,除了玩笑之外。”他去看魂球和布灵,面无表情。 “这是我的隐私吧。” “熊人族抠门得很,又有个冥顽不灵的首领,我向他们要件东西也不给,能给你们什么好东西,没必要藏着掖着。”卫灵真面色不改地给熊人上眼药。 别的不谈,裘明还是很赞同有关奖励小气的说法的,他要送的东西确实也不属于秘密,于是回答:“我打算挑点石钟乳心送给宣逍。” “哦,你不给自己选?宣逍,我记得是伽格的后辈,伽格可少不了他的资源。” 卫灵真不变表情,发言不含情绪,裘明辨别不了他的意图,诚恳地说:“现在不一定多了。” 比赛结束后,宣逍那暴躁中藏着胆寒的态度,他看得清楚,况且他自己又不是没在伽格那里吃过亏,这般严格的长辈够宣逍可吃一壶。他们能发现地下溶洞,能通过土属性隐藏和防护基地,要多亏宣逍。裘明自认脸皮没余韵厚,还是很体谅宣妈妈的。 他沉默地想着,想法没出口,卫灵真只一觑却知道他的思路,只从喉咙里发出不冷不热、干巴巴的笑声:“伽格没你想得那么严苛,也没那么正直,不过欺负小辈的事,他也没少干。” 他从凳子上站起,望了望窗外,对裘明说:“那便这样,你早点休息吧。” “嗯?”裘明迷惑,您老到底是为什么来这的。 卫灵真缓步走开,打开木门,临走前还伸手,像揉团子般搓了会儿魂球,跨步一出就走了。盾二紧随其后,离开时对裘明三者和善地笑笑,手中光芒一闪,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碟子,轻甩到桌上,挥挥手,也走了。 木门安静合上。 “他放了什么?”裘明问。 “叽!”好吃的!魂球已然吃上了,用触手撕开大碟子上胶质状的东西,滋滋有味。 裘明看去。 (生灵种属)枫糖衣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催生】将自身以及周围的魔力转化为温和的养分。 【治愈】 【洗涤】 (介绍)纯天然可食用成分衣物。 ……是见过的东西,在灵湖那边就尝过。味道微甜,不腻,清新,还有很温和的补充魔力、恢复体力和治疗伤势的作用。 裘明就没制止,看向另一碟。 (生灵种属)星星饼干 (生灵属性)星辰 (生灵能力) 【美食降灵】强力加强美食灵性,提高美食通灵成功概率。 【星空诱导】有概率促使美食类生灵进行变异进化。 【强化簇生】星星饼干数量增加,可以增强属性和技能强度。 (介绍)引晚星之力烘焙的饼干,每一块都会为寄寓心思的食物赋予奇妙的效果。 很罕见的能力,专门用来帮助培育食物类生灵的。能做出这样的食物,盾二的的确确是擅长厨艺一类的学者。 不理会魂球的抗议,裘明强行把饼干简单收起来,通灵后的食物在不面临极端条件时不用担心变质。 魂球只得转回原有的糖衣,却心碎地发现布灵正咽下最后一口,叽叽叫嚷,说枫糖衣的能量不够补,他还要。 “没了,我一口没吃都没说啥,”裘明把他们扔到土床上,“你可以啃粮食,熊人族毫不吝啬。” 魂球嫌弃那口味。 “挑食可不是好球。” “叽。”你们人类可比御兽金贵多了,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 裘明上了床,伸个懒腰,这土床有讲究,没被子也暖和,人躺在上面就和深埋在大地中的种子不担心炎寒一样,而且能适应不同人类和御兽的要求:“反正别打饼干的主意,你们不也能透过我的眼睛看到属性?这不是给你们吃的,你本来就变异得够严重了。” “砰”的一下,裘明被某只恼羞成怒的球撂下床。 …… 罗曼招手,前方树木繁杂的树枝都让出路,他着急地向身边的人催促:“快点,到了没有啊?”身着白衣、外表平凡的男子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催!” 察觉对方的愠怒,罗曼赶紧赔笑:“不急不急,要不要我把草除一下,别绊到了。” “不必,抱歉了。”医生自知自己的表现太急躁,摇摇头,领着在前,踏在某一处上。 一晃眼,四周的空间挪转,两人到了一处树种大相径庭的树林。说是树林也不太妥当,因为这里的树很高,很稀疏,顶上有翠绿的叶和毛茸茸的挂果,树肚子却肥得很。 医生在一处最肥的树前站定,当他正面对着树,眼神开始恍惚,身躯淡化直至透明,凭空消失。 罗曼吞了口口水,眼含希冀,紧张地握拳,盯着。 树肚子上出现一圈光晕,罗曼在它出现的一瞬就抬腿跨入,进了另一片天地。 这里很广阔,有高处的透明的奔流在此地周围循环,又似乎很狭窄,小得仅容得下中央那个空心的树干处包裹的人。 那人闭着眼睛,很沉静。从树顶的奔流漂来一个个光团,光团化入奔流,奔流越接近那人越平缓,像小溪一样流入那人体内,沉睡之人的眼皮子翕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罗曼温柔地、入神地望着,突然想到什么,背过身去。 在意地听着,耳边好像有水泼到外面去的,好像有魔力聚化成形,化作衣物,好像有活动肢体,好像有敏捷地跳过树干,好像有脚落到地上,有轻轻的走路声。 “罗曼,怎么又是你?”这人的声音丝毫说不上清脆,甚至有些沉、有点重,语气还冷,态度不好,罗曼能在脑袋里构想出这人蹙着发黄眉毛的样子,跟柔弱可挂不上钩。他有些急切又不得不小心地转身,桃花眼弯弯,热情地招呼:“是啊,又是我!”说完,他那双眼睛又张得和满月一样圆,只把对方看得紧紧的,打量得入微。 对方个子不高不矮,浅黄头发像稻草,黄褐色的眼睛,像晒焦的沙,麦黄的肤,尖耳朵,鼻稍大,很挺,五官却很柔和,有点婴儿肥,按原人的标准来,像是在天然的泥浆泡过,又拿在烈阳下风干许久。然而,这人却是个标准的女性,一个强壮、顽强的女性,也是罗曼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她突然捂住头,呢喃:“不,不是,你就在这,和‘医生’一起来的,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情况还好吗?”罗曼凑上去,按住她用以捂额的手。 皮佑一闭眼,挥手打开:“行了,别恶心,我没事,真没事。” “那你怎么突然把分身收回来?” “该收回来,就收回来喽,好了,你别管。” 罗曼指着外面:“你在这待那么久,要不先出去晒晒太阳?” 皮佑终于把手放下,低着头,深深吸气,再抬头:“不用了,我得去找伽格族长一趟,你,你真的不用管。” 罗曼一怔,看着皮佑慢慢走向出口。 皮佑背向他:“这里、那里都有点乱了,你注意安全。”她一顿,突然半扭头:“谢谢你……注意安全。”她走了出去。 全程,罗曼没插嘴,看着她透过光圈,静静听着,静静站着,环视树的内壁,干涸的灵湖水,空空的树干,以及时光不经意的痕迹,良久,呼了口气。 第五十二章 事后算账 新的一天,不用风餐露宿,充分的休息令人心情舒畅,空气也清新几分。朝阳不算是朝阳,已经快爬到顶,怎么说也是白天行动的东西该出来走走的时辰。 两幢低矮的土屋前面,严晶推着泛运,小声催促:“你不是要过来吗,现在怂了呀?” 在比赛中大气的小伙子这回却扭扭捏捏的,带着情怯,不太情愿地走到门前。木门不经他敲就自己开了,门里是早有所感、身环电流的雷青:“找我有事?” “我、我。”泛运摆手,结结巴巴的。 “嗯?”雷青看不得人墨迹,去看严晶。 圆脸小姑娘捂嘴,善意地笑:“他想找你们请教,顺便签个名。” 雷青挑眉。 “你们——”泛运大声打断,眼对眼时声音又放低,“你们打得很好,很厉害,所以我才来找……” “可以,现在?”雷青颔首,屈指一弹,一朵电火花在隔壁的门上轻点。 门开了,雷辰带着双浅淡的黑眼圈出来,看到多出的两人,没问什么。 雷青操劳着嘴巴:“他也来?” “当然。”泛运挺起胸膛,不甘落下风,耳朵和腮帮子发红。 几人相携而去,切磋几下。 “不必签名,形式,没意义,”雷青翻手拿出一只留有根系的毛茸茸的植物,“雷岛不太欢迎外人,但这种花生命顽强,只需一点电流就能生长,开出很美的蒲公英,可以扎根在任何地方,送你。” 泛运接过,因那点电,手有些酥麻,蒲公英却很柔软,严晶看着很喜欢。 雷辰也朝他点头。 末了,雷青忽然问:“你们俩是晖炅人?” 两人一愣,承认。 “好,不是都无耻。”雷青意有所指。 …… 宣逍虎着脸,用力踹门,踹开了。门板砰地撞墙,砰地弹回,宣逍进屋再踹,门又撞墙,又弹,这回没力道阻止,门就砰地合上。 风一样飘到床边,果见裘明和一球一方块赖在床上,互相拉扯地七零八落,他寒声道:“起来。” 魂球的触手弹了一下。 “起来。” 没人理。 忍无可忍,宣逍奋力一跳,像是狗从河里上来后甩毛那样抖,抖落一地、一床的木屑、碎叶子、干泥和露水。 “呸、呸、呸,”裘明无意吞下一片碎叶子,又苦又涩,夹着泥,只好坐起,扣着喉咙,不住地咳,“你干嘛,找事?” 魂球和布灵也醒了,魂球本想发威,被宣逍一巴掌抽到窗下的桌子上,因为深深的意外之情,连算账都忘了。布灵飘到球的一旁,招来画板,不知在琢磨什么。 宣逍极其悲愤:“我找事?我昨晚好好睡着,被太爷爷一把扔到山里面,没床没东西的,还被鹿撵!” “那是你的事。”裘明留着起床气。 “我呸,要不是你和余韵整的那出,我会这样?” 裘明可不认:“那是余韵的主意。” 宣逍摆出一脸“他信他傻”的表情,撸袖子:“我不管,我现在谁都敢揍。” “那你去打你太爷爷。” “他身体不好,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完全看不出来,除了点白头发,壮实得很。裘明吊眼睛:“那你去打余韵。” “她拿完奖品就跑了。” “啥?”裘明翻出终端,一点,跳出一条余韵的消息,大意是:她跑去浪了,莫想她呦~ 瞪着终端,裘明无话可说,又不得不说:“你可以追着她去,我没意见。” 宣逍却可疑得沉默了,过了会儿接话:“她那三个机会中,给我分了个奖品,我不好意思。”吃人手软,拿人手短,更何况送东西的还是个大美人,宣逍的怒气就很不争气地没了。说罢他狠狠瞪裘明:“也有你的。”说着又要撸袖口。 裘明眼皮子一抖:“你等等,我也打算送你的,你看,我们一队,但选择权优先在后淘汰的人上,所以我打算留给你。” 宣逍把嘴一咧,白牙露出来:“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们一队,你怎么治病的?谁给你求情的?基地谁建的?防线谁做的?”他的眼神危险起来:“被扔出来的是谁?差点被水泡发的是谁?半夜被扔山里的是谁?结果日上三竿,你还睡得正香,你睡得安稳,你睡个头!” “你,你不是,”裘明越说越没底气,“不是要效仿做好人好事的吗……” 宣逍一脚把裘明踩倒:“现在好人成工具人了,好人被磋磨了,好人黑化了,好人要撒气!奖就得让我,你皮也给我绷结实点!”狰狞一笑:“反正你病好了,我也不怕打出个好歹。” “等等,魂球!”裘明垂死挣扎。 魂球切一声,你半夜还把哥踹下去,弄得谁都没睡好,哥才懒得理。至于布灵,正炯炯有神地画画,根本不理会。马烦……跟死了一样。 “嗷!” 半晌,裘明疼得抽气,窝在一边,抱怨:“你真打,对着十一二岁的孩子,你真下得去手!” “少来,你只有看着是小孩,”宣逍拽上文辞,“稚嫩的外表,藏着卑鄙恶劣的灵魂,我算是看透了,而且我又没用劲,你自个儿脆。”好人撒气后成了慷慨的好人,不吝于分享打听过的消息:“啊对了,你之前托我问的,我爸在我们五岁那会儿都做了啥,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那时不是突然发生空间紊乱嘛,我爸就搁国内到处跑压阵呢。” 目睹这人变脸全程,裘明呵呵一声,只把耳朵竖起来:“这样,包括这里?” 见他们不打了,魂球意兴阑珊,钻出窗户找吃的去了。 “没有,很明显的事啊,”宣逍为裘明难得的慢反应而惊奇,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只观他一副思考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就无趣地继续说,“西边这里有塔兰山脉,由熊人族看守的,所以用不着我爸来。” “他没来?” “对啊,你怎么了,这么穷打听?”宣逍突然像只兔子一样警惕起来。 宣逍,至少是正常状态下的宣逍对朋友没多少戒心,一向把表情写在脸上,裘明斜眼睨着:“没什么,估摸着真正机密的事也不会告诉你。” “你!”宣逍双目一瞪,又要发火,裘明见状,不禁想起之前挨的拳头,狠狠踢他一下屁股后脚底抹油,立马开溜,同时寻摸着制造点干扰。 在幻觉干扰下,宣逍没逮到他,悻悻作罢。 一会儿后,原地现出裘明的身形,藏匿的布灵也露出头,扒着裘明的黑发,金色方形的躯体上,两只眼睛黑亮,在心里询问:“主人信么?”裘明眼神闪烁:“不知道,有空去问下当时的人。” “哎,你们在聊什么?”宣逍觉得被冷落了,插话。 “没什么。” “嘿,算了,先不管有的没的,你被国家学院录取了哦,记得报道,就在这附近,抓武会后有点准备活动的。” 裘明看他:“录取了?” “是啊,我跟你说过,抓武会中表现不错的本国人会被录取的,咱之后还是同学,哦,还有肖雅,不过那个蛇蝎女人就没去。” “你好像挺庆幸。” “呸,我怕她?”宣逍肱手臂,肌肉鼓出,“我这样,我怕她?” “我记得你抓武会就没打过她来着?” “那是你和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我被出卖了!”宣逍又要算账的样子。 “得,你不怕她,你不怕,好了快走,我要休息,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宣逍撮牙花子:“又要去那个恶龙之境,你不嫌闹腾?行者的锻炼很累的,可没多少时间给你上慧网。” “行了,快走,我还疼着呢,否则别怪我告状。” 宣逍低头笑了:“你告呗,我太爷爷也说你这人板着张脸,却皮得要命,该打。” 难怪他有恃无恐,欺负同学!等,这厮竟敢私底下编排他!“走。”裘明指门,下逐客令。宣逍大摇大摆地开门离开。 等着吧,宣逍那位太爷爷看着也不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看裘明在山上添点料,想必锻炼者们会很乐意的。凭小肚鸡肠,宣逍还不是裘明的对手! “叽叽。” 布灵一心二用,学着魂球叫两声,心满意足地欣赏作品,撕下了一张画纸。 第五十三章 难处 给余韵发一条鄙视她的讯息后,裘明收起终端,独自踏入恶龙之境。 熟悉的天旋地转后,他晃晃头,看到了线条纵横的穹顶,高出头顶的紫白薄荷的花海,清香入鼻,使人精神一提。一路推开根茎,路过火驹的活动范围,裘明终于到了那块巨大的黑色方块底下。 在那儿,他的穿着正挺的脉龙师傅灼灼盯着他,默默举起爪子,轻轻摇动。裘明本以为他在打招呼,刚要开口,便隔空觉到大方块的颤抖,听到里面的嗡嗡声,不一会儿,黑方块升出一条条彩色的光束,光束在半空炸开,爆成放射状的礼花,五彩缤纷的,把天空单调的色彩渲染得一片热闹。 蜗居于花簇的蜂们被惊动了,在薄荷从里好像一大群喝醉的酒鬼,摇摇晃晃,就连那些脾气显得急躁的马驹也敛了艳红的鬃,慎重地伏在地表,畏惧这里发出的动静。这些个礼花、礼炮,甚至其中的唢呐声响个不停,好久才慢慢止息。 妄发出绵长而厚重的低吼,应该是在清嗓子,而后他轻快地说:“恭喜在抓武会上取得第二名,很厉害嘛,我可看全程了。” 裘明有疑问:“后两场你也看到了?” 妄肯定了。 “怎么做到的?” “跟伽格闹呗,反正我不吃亏。” 裘明无言。他无可计较,毕竟他能在恶龙之境自由进出,也靠的是伽格放任的态度,没资格嫌弃师傅。 妄不想冷场,用粗爪子去指地上精心布置的精美包装袋:“要喝饮料吗?” 裘明没有拒绝,蹲坐在一块圆滑的石块上,和妄一起喝饮料——后者用魔力凝结成一根管子,管子一段插入一座新开垦的小湖里,湖水就由吸管被妄吸进嘴里。湖泊面积不大,但要准备不容易,要供得起这么大一只龙,熊人族也怪不容易的。 “饮料好喝吗?”“味道很好。”“耶!”“师傅。” 巨龙望他,爪子轻拈吸管,棱角方正的服装套住鳞片坚硬的躯体,背后翅膀合拢,保持乖巧的坐姿。 等了会儿,裘明才说:“你穿这身正装舒服吗?” “……不、不太舒服。”妄沉默了有一会儿。 看得出来,脉龙是不需要穿衣的,兽和人终究不同。裘明问:“那你为什么还穿衣服?” 妄答得理所应当:“这样见面才正式啊。”他颇为嫌弃裘明正穿在身上的短衣短裤。 “不用这样,你在游戏里那样就行。” “游戏里我是人形。”妄有些委屈。 裘明纳闷:“我记得有些御兽可以化形为人,特别是高阶后。” “我不行。”妄惭愧地低下头。 裘明住嘴,改换话题。 一人一龙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裘明梦呓一般说出口:“师傅?” “嗯?” “你知道‘魔物’吗?” 问出口,裘明突觉眼前一亮,随后就是剧烈的眩晕,脑袋空白,自己像海中蜉蝣,在一浪接着一浪间勉强抓着滞缓的波纹存活,生怕被浪裹挟,卷进更深更可怕的海底。 如此可怕的幻觉不过一瞬,裘明却久久不语,好久才回过神,心有余悸地往后缩,却缩不到哪去,他抬头,见妄的银色的眼睛泛着起伏的波光,情绪相当复杂。 “你怎么会知道,不,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条有庞大体型的脉龙向来又简单又单纯,乐天派,看似经验丰富却像个老顽童,还是头一次让裘明感知到沉重、复杂乃至悲凉的心情。 裘明默默看着他。 (生灵名称)食古化龙 (生灵属性)魂\/神秘 (生灵特性) 【食古化龙】物理和魔力攻击无法消灭其本体,只能以燃烧记忆加持攻击为代价才能对其造成真实伤害。若自身记忆燃尽,则自身永久异变成恶龙。 【食古】吞食超大范围生灵的精神、灵魂以及记忆,恢复伤势。 【自缚】即使在不断被吞食也无法消化的执念束缚,随时间推移不断消减实力。 【自堕】缓慢挥发灵魂,从根本处瓦解自身灵魂。 (介绍)被称为魔物的生灵,以生灵的灵魂和文明为食,能够在短时间湮灭一个文明,不断重复着被消灭的命运。曾在主星上引发殃及全球的“狂龙之乱”,但本体却不知所踪。 怎么知道的,裘明该如何回答?要知道他只是想先轻松唠会嗑,再慢慢问十一年前的事,谁料到踩了大雷。 妄焦虑、恍然又心怀侥幸地说:“不、不对,哦,游戏,游戏中的‘魔物’是吧,哪款游戏?你看你就喜欢跟我开玩笑,哼哼。” 裘明的眼神凝重下来:“确实,慧网上好多游戏都有‘魔物’,我原本也以为不值得在意。”他用眼神告诉妄,他是认真的。他怎么会忘了,这双眼睛看到的东西可不是游戏,怎么会忘了? 妄看了看他,又结巴起来:“一定、一定要说吗?” “嗯。” “你欺负师傅。” “……” 妄不管他,没那个心情管,掐着不情愿的腔调:“‘魔物’,由‘魔念’而成……”他停住了。 裘明拿出拷问的态度:“然后呢?” “忘了。”巨龙的嗓音低了三度,为记性羞耻不已,头都快埋到背后。 裘明对他的诚实有信心,便问道:“那‘魔念’是什么?” “‘魔念’……”巨龙眼神放空,“很危险,很难解决,很、很疼,”他的眼睛突然有了焦点,瞳孔像一张网,捉住裘明,“会导致耗竭。” 裘明有一刹那毛骨悚然,但又为被这只宅龙吓到而尴尬:“然后呢?” “忘了。” “你还记得什么?” “没了。” “师傅。”“嗯?”“你真没用。” 巨龙瞪大漂亮的银色眼睛:“你果然就是在欺负我。” 裘明吐槽:“你一只五层楼高的龙被个弱小的人类欺负,那是你的问题。” “话不能这么说,大象还怕老鼠呢,你没理!”妄抗议道。 “所以你是让我半夜进来堵住你的鼻子,帮你解脱是吧?”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死亡,你别异想天开,”妄放低头颅,抱住自己,遮住突出的方鼻,“我记得自己记得很多的,只是都忘了。我每回重组都会忘掉一些东西,再说想起这些也不开心,还不如忘了呢。” 这条畏畏缩缩的龙看到裘明翻白眼,不免继续辩解:“我还记得刚醒那时,我只看到一个白头发的老头和一群御兽慢慢消失,然后是冲天的愤恨,我怕极了,又有一群人打我,疼死了,最后他们打不死我,我才好不容易来到这儿,我本来就不懂——你这是难为我。” 这条龙,他名义上的师傅,比他想象得还窝囊。由妄的话语中,裘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另外,镇压“狂龙之乱”最后突变成打个哭哭啼啼的脉龙小孩,这般丰功伟业是以这样荒唐的情况结局的吗? 同时,裘明有些猜测,他对那个“老头”比较感兴趣:“你说的那个老头是谁?” “老头?”妄奇怪地看徒弟一眼,并不回答,而是控诉,“你居然不关心我,我当时快被打死了,不对,被打死好几次了,疼!” “真不是不关心,”裘明死鱼眼,“只是我作为人类,能想象到那之后的结果,你让我怎么同情你?” 为什么妄能够安安生生待在恶龙之境,还被熊人族关注着精神状况,给他上网,供他吃住,而不是被送上断头台,斩首示众以平人怨?还不是因为凡是将他形体击溃的人类与御兽都成了毫无理智的发狂恶龙,酿成了更大的苦果?这世界哪是什么善地,只因你全无意识,即便近乎毁灭种族也不被追究?无非是无法追究罢了。 稍微动一动生锈的小脑筋,妄萎了,只顾得叹气。 气氛已经不能再糟糕了,裘明便主动问:“师傅,你知道十一年前发生的事吗?” 妄不太想搭理,但好歹裘明还和他说话,没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打上来,或冷眼以对,就闷闷接话:“你是说那次空间紊乱啊?” 裘明点头。 “因为我。” 裘明不意外…… “我、我在这里关了好多年,一开始还没有这些马,就算有这些薄荷也越来越闷,熊人做的防御很严密。直到有一天,一群人乱糟糟闯进来,我觉得稀罕,就飞过去,谁料他们,他们见了我就激动地打过来,射断我的翅膀,我掉下来,被砍成了几段,”妄语气愤恨,记着仇,“好久了,我好久没被打得那么惨,所以情绪上头,对着他们猛吐息,他们很快变成龙,我,”他的声音很小,“我其实能加速这个过程,但就那一次用过。 “他们变成狂龙后互相吞吃,吃到最后,只剩一头具有空间属性的龙。那头龙的前身,就是破除阻碍,冲到这方地界的空间系御兽。 “这里是载物之土进化体构造的‘秘境’,是经由空间属性加工的产物,它的封闭对同样空间属性的狂龙无效,狂龙无理智,所以就把破坏力扩散到了晖炅全境。” 妄不满地说:“因为这件事,熊人让我半年没闭眼,之后也有了这群火马,明明是那群人不讲理!” 裘明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他自己也是因为掉进裂缝,才会从齐郡那么靠东的偏僻小镇掉进晖炅最西边的斯敖尤山的。他开始秋后算账:“我也是受害者,你却一直没告诉我。” 妄梗着脖子:“告诉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这真的算我的错吗?” “算。”裘明没有感情。 “……你这样想就想吧,”妄忽然泄了气,一反常态,低落而深沉,不知为什么开口道,“我能见到你,也是因为这次紊乱。” 裘明洗耳恭听。 “紊乱中,我正在重生,很崩溃,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很难以形容的力量,很近,又很远,但被那力量照到后,我立马恢复了理智和身体,和赶来的熊人一齐杀掉了那头失控的龙。我知道存在跨距离沟通的东西,所以我求熊人帮我架个终端,上去慧网,一等再等,”妄看着裘明,“最后等到了你。”这段话,他都用心声跟裘明沟通。 “我,力量?” “对。”妄十分肯定。 “不会是你说的‘魔念’吧?” “怎么可能!应该……” 裘明对这条龙翻白眼,他不该有期望。本来巨龙师傅说了一大通赞扬他的话,他应该高兴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所以,你在游戏里主动找我,收我为徒,就是因为这个?” 妄沉默了。 裘明心里不太舒服,好像捧在手里的纯净的花瓶被染了一圈墨,插上艳俗的花,不再纯粹,不再可爱。 巨龙垂头:“我、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因为、因为,你长大了,你真的长大了。” “那我以后可能不再搭理你。” 巨龙一抖,连着地面一颤,龙嘴巴瘪着,翅膀张大,盖住自己。 裘明安静地看着,却没干预,冷静下来后——他发现自己没法冷静,或者不够冷静,心中发酸,强行压制的念头潮水一样喷出来,担忧、畏惧、疲劳和无望都喷出来,压不回去。 他自知他很自私,和魂球、布灵不同,和宣逍不同,和很多人不同。他不是好人,无所谓光不光彩的手段。 这么麻烦的龙,危险的能力,惹人嫌的身份,仇恨的渊源,又缺乏保护自己的能力和意识,凭什么要他理?就这么撇一边不就行了?谁也怪不了他,伽格不就是这样吗?他从来不允许宣逍进来恶龙之境,瞧他出入就像在看人作死。 但是,裘明想,如果就这样不见,他算不算忘恩负义,见风使舵? 可对受到“狂龙之灾”侵害的人,这个罪魁祸首的下场不是大快人心吗?让它孤独,让它悔恨,不好么? 如果继续见,他不就是认贼作父,情理不分?一旦别人知道了,他自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再者,即使这条龙在闯弥天大祸时意识不清,那波及整个主星的罪过就能被豁免了?又或者,连意识不清都只是理由,不过是扮可怜的诡计? 裘明觉得自己魔怔了,这些年过下去,师傅是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他可能不说,但不太会说谎。 只是,若曾经没发生空间紊乱,他自己会怎么样?他不会在精神力爆发后因为副作用而痛苦,不会长得这样小,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有十六岁,却还没熊人族五岁的孩子强壮。他会和同龄人一样强壮,会很高大,会拥有青春、健康,以及平常的,长大后会可惜的梦。 他能空手打得过宣逍、周磊,打得过这些把他当小孩看的人,尤其他刚刚生受一顿揍。 他放不下。 然后呢?他又问。 同样,他不会让魂球还是种子时在身上扎根,不会捡到布灵,不会被那个很高大的人救下,不会憧憬,也不能看到御兽们的信息,有自己的秘密和小骄傲。 宣逍也不会胆子贼大地在空间裂缝中乱闯,最后被宣家的人逮到,被他爸他妈认出来。 之后的事,他更难想象。昨日种种,成就今日之果,塑造了现在的这个他,迷茫的、想要得到答案的他。 魂球和布灵都不在这里,所以他可尽情去想,无所谓会有别的东西就他的情绪提什么意见。 但哪怕退一万步,他不会遇见师傅,不会由慧网学得许多知识——但慧网上的东西多不靠谱?谁稀罕由此得到什么知识? 有师傅在慧网上一起玩,他难得自在——有健康的身体,他完全可以在外面耍,不需要慧网上隔着千万里的陪伴。 不对,他们在学院被人“观察”着,就算有健康,依旧不可能随心所欲,至少以他的性格不能,再说,以他的性格,他真的会频繁去外面,只为了不知是否有意义的玩耍? 所以这是我自己的错?——对,你忘恩负义。 不,无论我怎么选,都可以是对的——但这也意味着,无论我怎么选,也都可能是错的。 这是关键。 可笑,我又没什么道德感,为什么会纠结? 可谁也无法代替我得到答案,我只能自己消化。 这些事,先不告诉魂球和布灵……裘明缓缓站起身,道:“时间有点晚了,我得走了。” 盖住自己的妄没说话,轻轻动了动,一个映照外面景象的出口出现。 裘明走过去,很慢很慢。 巨龙不知忍耐多久,终于还是说:“如果你特别想骂我,先屏蔽我,然后再,再说,或者你要有事情,有很久的事情,别跟我说,”巨龙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做什么事,都和我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支持你。” 裘明一顿,离开了。 第一章 领奖 裘明走到半途就收到魂球和布灵的通知,拐去领奖处。前三名的领奖处和排名往后的不一样,是裘明第一次来塔兰时待过的那间小木屋,在抓武会参赛者几乎把塔兰山给犁一遍后,这栋屋子居然还好好的,就是旁边做阴凉的树也完好无缺。 木屋前稀罕地摆了张小接待桌,桌上隔空悬着一把枝叶簇拥而成的伞,阴凉下蜷着魂球和布灵。一见到裘明,他们齐齐发出了“叽叽”声——布灵自从开始学他球哥的叫声后就不会好好叫自己的了。 魂球跳到裘明头顶,布灵待在肩膀,裘明习以为常,打开门,进去后抬头,就和伽格对上了眼。 “……”裘明懵了一瞬,迅速恢复,贴着红木门问,“接待员呢?” 伽格大马金刀地坐着,气定神闲:“我就是。” 公开授奖流程已经过了,这种私下领奖需要劳驾这位组长大人吗?裘明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正立,把自己送奖的想法说了出来。 伽格泰然坐着,听着裘明说法,招招手,把魂球逗下来,就这么边听边和白球玩。 裘明暗道叛徒,你什么时候和伽格搞上的? “所以,你要挑库中的钟乳心,并送给宣逍那小子?” “嗯,”裘明不禁强调,“彩色石钟乳心。” 伽格不悦挥手:“行了,我知道,不会给你缺斤少两。你倒是有点诚意,宣逍那小子好歹没好心得个驴肝肺。” 说实在的,裘明本也不想送,挨了顿揍还送礼,不是显得像是好像特意雇人来抽他似的。但仔细回想,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把宣逍坑得太过了,为了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他还是捏着鼻子送了。于是,面对伽格的评价,裘明答了句“当然。” 然后,不知讥讽还是嘲笑,抑或两个都有,伽格粗浑地笑了一声:“你倒是不客气,你和那妮子那样淘汰宣逍,严重说可是让宣家和熊人丢了人,还敢站在这?” “所以你要跟我算账?” “啊,老子是不爽,”伽格坦然承认,“但无需跟小辈置气,你在这学你的,有天你能让老子吃瘪,那也是你本事。” 说是这样说,但裘明不理解他的看法,这几天把宣逍往死里折腾的也是这人,对吧?果然他和老一辈不太能沟通。不过,既然交代完,那也能走了。裘明捞起乐不思蜀的魂球,狠狠捏他一下,就要开门走。 “诶,让你走了吗?” 裘明止住:“还有事?” “你的奖品,不领了?” “我的送给宣逍了,我们本是一队的。” 伽格摆着粗糙的手,随一阵空间的波动拿出一个盒子,扔给裘明:“余韵妮子送你的。”话一出,裘明本想拍回去的动作一改,手忙脚乱地抱住盒子,他轻轻打开,发现是一块大体洁白,微微发黄,里面还包裹一些沙子样杂质的石头。石头有棱角,摸着却不尖锐,很温和。 伽格介绍说:“脉灸石,牛人族遗物的一种,在他们凋亡前,这曾经是在主星上十分风靡的温养物。” “叽?”可以吃吗? 伽格笑着摇头:“你不能吃,把这东西放屋里就行,要看长期,但也就几个月的事,体积会慢慢变小,最后没有。效果也很简单,养身子,补先天不足,主要给这小子的。”他指着裘明:“牛人消失后,在我们这也没剩多少,那丫头挺会挑。” 闻言,裘明握紧了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子,又小心放开,收到储物袋中。 “诶,没让你走。”伽格有叫住裘明。 “又什么事?”不能一次说完?这句话只能憋在心里头。 伽格特意慢悠悠地说:“还有一件奖品,也不知你这小子……”他打量着裘明,后者豆芽菜的体格让伽格不住皱眉,连连叹气。 裘明都忍了。 这次没有空间波动,伽格是直接从随身携带的不起眼的戒指中拿出来的,那是一个很奇异的石盒。但说是盒子又不恰当,因为它没有棱角和笔直的线条,通体由奇特的符文覆盖,符文时隐时现,应该不起眼,但一出场时却吸引了裘明、魂球和布灵的目光。 什么东西?裘明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那样。 伽格的表现也很奇怪,他轻轻摩挲这块物什,呢喃道:“这里面是个老东西,放在熊人的库中不知多久,如果不是……我不会拿出来。”他收回回忆的神情,挑剔地看了眼裘明,把这东西丢给他。 然而裘明没接,不动,魂球却身体特别诚实,一把跳过去抱住后飘回裘明头上,和兴奋的布灵一起鼓捣研究这东西。无所谓他们怎么想,裘明起了疑心:“这里面是什么?”这么诡异,同时牵动他们仨心神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谨慎对待。 伽格叹口气,调整坐姿后笑了声,讥讽地笑:“怎么,觉得我会给你们啥炸弹?小子,我要戳死你,很容易。” 裘明连忙否认:“不是,只是这东西,是谁送的?” “你不是能猜出来吗?我们家的小子又找你聊了吧?还能是谁?” 余韵共三件,送了裘明、宣逍各一件;裘明的送了宣逍,属于同队转让;余韵还要给自己选个礼物当纪念,那么就只有第三名。 这么简单的问题,裘明却因为今天状态不好给疏漏了。 那么,第三名是谁?最后两轮按照生存时间和路程计数计算,那么除却他和宣逍、余韵外,还有一队……剩下的人好像拉不开差距。 “第三名是周磊那队,”伽格瞧他想了半天,耐心告罄,“那队还包括米尔、莫斯、戴维斯,锐澜来的一群崽子。” “他们不是一队。”裘明下意识提出异议。 “直到最后他们也在合作,这就是标准,”伽格下定论,“就像你和余韵最后争斗,所以你们被判为两队一样。” “假意合作也是合作?” “难不成不是?”伽格反问。 裘明无言。 的确,“诚意”这种东西没有标准,是根本理不清的,所以无论说什么,最后还是看做了什么。的确,他早就接受这规则了,他对“龙人输,而他们赢”这个事实不也没半分异议? “受教了。”虽然心里抗拒,裘明还是说出口。 “行了,你待太久了,”伽格对这小辈也没耐心,“学院在东边山脚,你有匹飞马就自己去找,找不到就别去上课。” 裘明被赶出木屋,和布灵等了会儿,等到魂球喜滋滋开门出来,神采奕奕地挥触手。 “叛徒。”裘明在心里抨击。 “叽。”哥招人喜欢,你比不上。魂球特别骄傲。 裘明才懒得招这种硬脾气的老年熊人喜欢,把魂球一撂,召出马烦,骑到他背上,拍他的马头,熟料马烦动也不动,直勾勾盯着布灵用魔力捧着的物什。 裘明觉得这场面有些既视感,把马烦拍回神:“你看什么?” “呃,呃,”马烦喷了个响鼻,“抱歉,主上,我这就出发。”他伸开灰色的双翼,微微一振,带着裘明和两只小家伙往天上飞去。 “主上,那是什么?” “不清楚,好像有股魔性,会让人盯着看。”这形容和某只球的迷之魅力好像。 “那打开的时候,能让我在旁看着吗?” “……先去学校吧。”私心里,裘明不是很想打开这东西,但拖着确实不是办法。还有……“布灵,把那东西给我,我收回去。” “叽……”布灵难得吭声,不情愿交出。 “别学魂球的叫声,还有这东西奇怪。” 魂球有意见了,为啥不能学哥的叫声,哥的叫声多好听。 “无所谓,这东西快收起来!”让人看见了,他可不想体验身旁有两只魂球的经历。 于是布灵拿出画板,在那东西上一拍,东西不见了。 裘明制止:“诶等等,你这画板连接的不是恶龙之境吗?我们才跟师傅闹翻,这样存去不妥吧?” “咕。”布灵表示还有其他私密的空间。 “……啥?” 第二章 新任务 不论自家御兽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反正马烦的飞行速度是很快的,轻巧地打过几个弯,没多久就在天上瞧见地上一片黑压压的、整齐的影,跟周围因自然生长显得杂乱的草和树格格不入,很醒目。 远远的,马烦落地,俯身让裘明下马,再三表示对开盒子的渴望后就听话回精神空间了。 裘明不禁心想,要是魂球有这样乖,他不知会省多少心。在他畅想此般美景时,魂球啪啪打在他脑袋上,兴高采烈地指挥裘明迈起小短腿,往那片建筑群的方向狂奔。裘明被打回现实,往头上瞅一瞅,默默走过去。 因着马烦降落之地所隔不远,在平坦的路上直走一会儿也就抵达,然而,越是离得近,建筑的外形越清晰,裘明就越是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只见宽阔的野外,没错,是野外,几座可说是房子粗胚,又简陋又粗劣,看着外墙都像软趴趴的土,天花板岌岌可危的“房子”映入眼帘。 由于震惊过度,三个矮冬瓜都呆立原地,不能回神。 这时,一个无聊的小姑娘发现他们,一跳一蹦地靠近,分别戳了他们一下,眼里含笑:“嘿呀,你们仨在比赛中挺帅的嘛!喂,你们怎么了,听得见我说话吗?喂!” 见他们不理不睬,肖雅嘴角一撇,不太爽快,就对着裘明耳朵大声喊,终是把对方生生震回神,震得耳朵发麻:“哎,小雅你干什么,我耳朵发痒!”肖雅得意地笑:“哼,谁叫你们跟个木头杵在这,有碍观瞻好不好,要让谁见了,还以为咱学院净出小矮子呢?”裘明反驳:“你再说我翻脸了!”肖雅这才吐舌头,轻轻拍自己的脸来认错。 调侃打闹到此为止,裘明定神,双手拿下脑袋上的球,看他眼神依然空白,遂忍不住指着这片惨不忍睹:“这是什么?” 肖雅嘻嘻一笑,夺过魂球,在怀里一抱:“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你们来太早了,房子没建好呢。” “八月底开学,只差不到一个月吧,到时候风餐露宿?”在熟识的肖雅面前,裘明不必忌惮,牢骚打个不停。 “哎呀,”肖雅一直笑着,似有所悟,但安静不语,转转眼珠,对着走来的年轻男人招手,“学长,这里,这里。” “嗯?”这里不说人山人海,但也是人流不休的,裘明没太注意不表露恶意的人,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笑眯眯的男人,联想肖雅的笑脸,顿时心中一肃,揣测肖雅葫芦里打的什么药。 果不其然,肖雅扔出反抗的魂球,亲昵地抓住来人的胳膊,一副小妹妹的架势,对着裘明吐着舌头一笑:“学长,你看你看,这不是现成的劳力吗?”她伸出拳头,竖起大拇指,语气夸张:“这三个,别看他们小,他们可是抓武会的第二名,第二名诶,比我有本事多了,肯定比我合适,对不对?他们比人家更合适嘛。” 虽说裘明是一无所知,但看这丫头过头的演技,不禁“嗤”的一声。这位学长也没忍住,俯身笑了声,在肖雅期盼的目光中答应:“嗯,他们好像很厉害。” “对吧,”肖雅挺起胸膛,“所以‘火堑’那里还是让他们去呗。” “火堑?”裘明意识到不对,打断他们“眉目传情”。 这回是学长回复,言简意赅:“嗯,火堑,有个紧急任务,需要人前往那里勘查,但这边人手不够,所以从新生中填一些素质好的前往。” 于是裘明就面对肖雅巴望的大眼,果断拒绝。肖雅气得鼓起脸颊:“小气,你去过吗,没去就去长长见识。” “呵,好任务你会推给我?” “我……”肖雅一时语塞,只能眨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好了,”学长先是拉住肖雅,后转向裘明,劝道,“这位学弟,火堑环境特别,去看看不坏,另外,无需担心危险,分配给新生的任务都有严格评估和对接人员保护。” 裘明看这个学长,黑皮,端正的脸上长一双狭长的眼,像狐狸,笑脸左右各有一个酒窝,还是拒绝。 学长表示惋惜。 肖雅瞪眼,拉过裘明说悄悄话:“小明,你就答应呗。” “我不干,自己的事自己做。” “我做不方便嘛。” “怎么,这任务还有性别要求?”裘明斜眼。 肖雅着急:“没开玩笑,我去真不合适,而且,你忍心人家去那么热的地方,晒成碳回来吗?”泫然欲泣,可怜无依。 “所以就我去被晒成碳?” “那我给你饮露蜜蜂的精品蜜,足足一罐。”肖雅摊牌。 裘明立马改口:“三罐。你这什么表情?”肖雅猛地收起不忿,嘟囔:“三罐就三罐。”说着,她袅袅婷婷飘到学长面前,生着闷气。 学长忍俊不禁:“你们商量好了?” “嗯,”裘明答应着,“确定是跑个腿吗?” 学长答得从容:“当然可能有意外情况,你也可便宜行事。” 裘明翻个白眼,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那,学长,我和小明吩咐吩咐。”肖雅活泼地打过招呼,拉着裘明就跑。途中,裘明回头,留了点心思,发现这个学长走到了人流的中心,好像是负责指挥的人。 “这学长什么来头?”裘明觉得有必要弄清将来学院的一些人。 肖雅白他一眼:“宣忠啊,你真不知道。” “宣忠,宣逍他哥?”裘明意外了。 “对,他二哥,嗯,也是,宣家的小辈没在慧网中露过脸,不怪你孤陋寡闻,是本小姐人脉广大。”肖雅洋洋自得。 等她自吹自擂完,两人已到了肖雅的小木屋前,不得不说,木屋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一样的破,她进了屋子,过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提个袋子,递给裘明。接过后,裘明翻看袋子里的东西,找出一个迷你盾牌,上面有股奇异而熟悉的气息。 “都认识吗?”肖雅摆出悉听尊问的架势。 “这是什么?”他只认不出小盾牌。 见裘明对其他东西了然于胸,肖雅的小骄傲遭打击,有些泄气,但还是回答说:“啊,那是黄气盾牌,会自动护主,也能主动触发,你自己看看就成。” 裘明点头,把巴掌大的盾牌塞回去:“就这些?” “嘿,人不能贪得无厌。” “我是说,精品蜂蜜呢?品质不好可不行。” 肖雅细眉倒竖:“你还没完成任务呢,等你回来再说,哼。”过了会儿,这丫头见裘明和魂球布灵摆弄套在手指上的戒指,又问:“你怎么还不走?” “等一下。”裘明拿出那个盒子,盒子不再平静,正发出微微的绿光。 肖雅的眼睛一下瞪圆了,视线粘在盒子上,扯都扯不掉:“这是啥?”微蹙秀眉,她背后发出莹莹亮光,衬得皮肤白得透明。 被肖雅扔过,后因蜂蜜打起精神的魂球支棱起来,缓缓飘到盒子上,未见任何动作,盒子就自己打开了。 裘明腰间系带的玉佩一摇,眼神深邃,目睹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绿油油的光团,光团外有一圈变幻不定的丝带样的东西,又细又长,围绕光团像鱼一样摇尾。 光团飞出,点住魂球,轻轻地碰,河流归海,缓缓融入。 裘明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定住。 终于,碧光消泯,魂球完好无恙,依旧又圆又胖,气质嚣张,几个家伙愣愣的,呆若木鸡。 “那什么东西?”肖雅这才发出声响。 忽然,裘明和布灵一人一边,扑倒魂球,上下其手,掰开嘴巴,拉长触手,上上下下检查,魂球艰难地掰开他们俩,猛力弹跳,说明自己健健康康。 如此情景,肖雅嘴角一抽:“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怎么知道,伽格给的,”裘明正在气头上,“到底什么玩意儿。”没理由就给了,没理由就开了,没理由就和这球融合了,怎么这么多意外,多的让人暴躁! “噤声啊小明,”肖雅无奈,“小球,你有什么感觉吗?” 魂球也正想检查一下,触手一伸,尖尖的位置冒出一团绿色的灵。这是返回塔兰前,冥灵的先知曾赠予魂球的礼物,现如今,这礼物发的光比之前更明亮一点点。 绿色的魂仆轻轻转了个圈,地上的杂草开始疯长,从裘明和肖雅的脚板长到膝盖,就连肖雅背后的木屋都比往常精神,搭房梁的枯枝边沿生出柔荑。 裘明看不出情况,眼见魂球再三实验:“就这样?”效果没太大变化,不过,起码没出坏事。肖雅拍拍胸,如释重负:“什么‘就这样’?没出事就好,就好。”一言道出布灵心声,金方块后怕地偎着白球。 尽管魂球保证自己没事,但两人和布灵还是用各自手段查了一遍,确认没遗漏,加上对伽格的信任——主要是肖雅对伽格的信任,这事暂时放下。忙活这一通,裘明向肖雅确认对接的人后,便匆匆骑着马烦,带着魂球和布灵飞走。 开学日期不到一月,又要长途跋涉,即使有宣忠和肖雅帮忙请假,他还是不太想错过开学的时机,争取速去速回。 第三章 赶路中 这一飞就到了傍晚,马烦疲累,进精神空间休息,裘明骑一路,也有些腰酸背痛,看天色将晚,就照肖雅给的袋子里的信息寻到一处荒郊野外的空间通道,开启后一步跨入,眨眼就风景变幻,到达另一处城市。 这些晖炅内部的空间枢纽为半个秘密,考虑到空间属性的不稳定性,主要向晖炅有一定实力的执行者公开。相当方便,一处通道就越过一个城市,只不过要避开耳目。不知这样,出入通道时,裘明时而头皮发麻,被扫描而过的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可见还真是看守得密不透风。 零零散散地找空间节点,东西横跨晖炅,大致花了五六天。陆续转过几处,他们终于到达齐郡,这个自小生活的地方。 熟悉的房屋,熟悉的夜晚和月亮,他头顶有点感触的魂球,抱着布灵,在屋顶上轻车熟路地跳跃,一声不响。落在三角尖顶上,他和魂球、布灵从屋顶打开窗户,流利地钻入,房间里依旧满当,只少了些贴身的衣物,锅碗瓢盆放在远处,积了层灰。 灰尘用“操作术”很好处理,裘明坐在床上,看魂球和布灵闹腾。 魂球很开心:“叽!”哥早就说了,迟早要在这里闹一次! 而后,他和布灵摊成两张大饼,把裘明挤一边去,闲扯几句后双双入睡。 裘明躺下,听着房外人们经过时的嚷嚷、大笑,渐行渐远,闭上眼,一夜好眠。 次日,三个家伙相继起床洗漱,裘明看到太阳在地平线,阳光不再跳跃,看到墙上的裂纹没了,刷上一层白漆,看到藤蔓依旧闲适地缠绕,看到屋外的老人们已搬出小板凳和摇椅,等待和上班的人问好。 他静静地看着、看着,等到阳光的头顶到窗框底,射入室内,扶窗的手掌发热,布灵使了“隐匿”,把窗户拉开一截,轻声出去,再关上,耗时不多。 齐郡小城人不多,他和宣逍走后应当是被人注意过,但几月过去,想必印象浅了。裘明从屋里翻找几个小玩意儿,大多是妄网购给他的,他本想带走,但凝视良久,还是把它们留下。如今所需不是无用的纪念,而是真诚的态度。 他们仨静静离开小城,休整后的马烦带他们飞到傍晚,又在夜色中转过几站,白墙黛瓦入目,河流细小,若说水网是皮肤,小河便是毛细血管,连绵不断,不胜其数。 三个家伙在附近走动,结合慧网打听鲛人的事,一无所获,只在浅海察觉几组三三两两往远海游的鲛人,往南,抄近路的话,估计是去火堑和天堑中间温度适宜的夹缝,远路的话,就要自东向西,游过半个星球。 查探未果,裘明等人也不气馁,如果余韵的消息那么好打听,那大概率是对方放出的烟雾弹,她没事就好。 因有任务在身,他们没惊动任何熟人,朝东南走,去了一片上次不曾面见的海域。 找一处高点的海崖,风吹到后背,似乎是推着人往前,他们立在原地眺望。 放眼望去,海的颜色由浅黄、乳白、灰渐渐加深成蔚蓝、淡紫,最后转变成赤红,接于水天的红,属实绚烂。 海水的红色是海洋之中火属性魔力高度集聚的表现,火属的海洋生物又在海里富集,其中诸多种类可以喷吐【阴火】,于是各种因素叠加下,这里慢慢形成了地理上命名为“岩浆之海”的区域,其外部就实诚地表现为一片反射出不同层次红色的海域,海域水流缓慢,波浪滞涩,并向外散发着高温,好比真正的岩浆。 凭借卓越的视力和“观察术”,裘明疑似看见远方的红在冒泡,恐怖不是岩浆胜似岩浆,他自己是万万不敢趟过去的,甚至谈论“趟过去”这个问题就属于脑子有毛病。天可怜见,为什么原人族又怕冷又怕热的? 老规矩,他放出马烦,指着远处仿若翻腾沸水的赤海,重重地点,而哪怕卑躬屈膝如马烦也露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那怎么办?这里魔力暴乱,可是没有设空间通道的。”裘明问道。 马烦见他为难,深知这是个表忠心的机会,狠心道:“主上,我飞足够高的话,应该烤不着我。” “不行,”裘明指着天上,“这里和天堑离得近,罡风很低,会被刮下来。” 马烦愁眉苦脸:“主上,你没有渡火海的方法,那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为了精品蜂蜜,不对,为了想同学之所想,急同学之所急,而且长达半个月的空闲,他总要找个打发时间,又能远离恶龙之境,调节心情的事。 “拼了。” 裘明翻开肖雅给的袋子,找出大量精品烧伤膏,稀里糊涂地给自己和马烦全涂上,连马烦的蹄子都不例外,涂完后,他伸两根手指,对魂球和布灵讲:“你们有两个选择,回精神空间……”马烦也盯着白球和方块,然后瞠目结舌地听到主上说的下一句:“回精神空间。” “主上!”马烦为明晃晃的偏袒大叫。 “干嘛,我陪着你呢,我体质可比你这马高马大的差多了。”裘明瞪得马烦不敢接话,但魂球是谁?他怎么可能按裘明的安排走,所以就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地拒绝了。 裘明瞪眼:“你不是怕火吗?” “叽。”谁怕了,哥只是讨厌而已,谁怕了! “你这身毛不想要了?” “叽!”住嘴,不吉利! 无论裘明怎么绞尽脑汁,魂球都一厢情愿地找刺激,裘明索性不劝,破罐子破摔。他问布灵,只得到一句“球哥不进我也不进”,因此一人一球一块一马,四个有头有脑、智商及格的角色互相杠上,迎着热气扑面的海域,浩浩荡荡地上了。 魂球和布灵都浸过烧伤膏,尤其是魂球,他抹了三层,裘明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盾牌,握在手心,翻身上马,以马烦为底的渡火联合暂时结成,准备就绪。 马烦扑闪双翼,腾空而起,在空中一掠而过,惊走几只不要命拦路海鸟。 开始的行程还好,不过是出出汗,在海水发紫乃至出现些微红色后,气温就像上山的陡坡一样飞速上涨,简直是个蒸笼,闷得裘明双颊通红,乏力晕眩,扶靠浸透的马烦脖颈,勉强撑下去。 不远,差得不远,这道红色像一条窄长的绸条,陆地近在眼前。 然而,海上开始飘浮出朵朵红云,不是被蒸出来的幻觉,确实是火红的、蓬松的、慢慢飘上来的云。一朵红云顺风来到马烦旁边,马烦避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几十朵,马烦不可避免地被蹭了点翅膀的边。尽管有防烧伤膏保护,那点边还是快速变得焦黑。 欻欻。 下方有东西掠过。 马烦一晃,几根闪着寒光的刺从裘明身子旁窜过,携有可怖的热流,裘明好像在肋间的皮肤闻到烧烤的香味。 到了必须反攻的时刻,因为马烦要规避障碍和攻击飞行,防御上分身乏术,魂球就拿出尖叫草魂仆,对着下面一顿输出,那些露出的河豚和白亮的石头被压进海底,久久不动。 海岸在视野中越来越大,马烦拼力扇翅膀。 火云不息,甚至越来越多,多到裘明点击盾牌,在飞马身边展开了一个流转黄气的全方位护罩,护罩内,温度显着下降,几人感觉自己被火焰蒸腾的自我伴着凉爽返回躯壳。 早该打开这护盾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裘明有些懊恼,忽然一怔,转头。 火云被护盾排开,这是好事,但后来升起的火云却摇动着,像长了眼睛一般朝马烦这里靠,来势汹汹,到近处,裘明眼神不自觉得幽邃。 (生灵种属)阻空鱼 (生灵属性)水\/火 (生灵能力) 【强化游曳】 【火遁】 【蒸腾】 (介绍)岩浆之中的空鱼品种,克服高温和阻力而获得强大的爆发力和攻击性。 有火云和海面遮挡,裘明又因高温精神萎靡,故而没特意用眼睛打探,现在这么一看可不得了,这群红色的云团子里竟藏了一条条空鱼的变种。 阻空鱼,还真顾名思义,一群水里游的,长翅膀的碍你们眼了吗? “马烦,甩开他们。” 马烦气喘吁吁地听命,云团子们发现距离拉大,目标有脱开它们的想法,居然就从托举它们升空的红云里跳出,像下红雨一样的追着飞马喷射。一条、两条、三条……一百条、两百条……被甩开的更多,但一溜神被粘在防护罩上的不少。裘明刺激盾牌,让护罩把上面附骨之蛆一样讨厌的阻空鱼甩下去,但不断有火云蒸腾,阻空鱼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数量,它们一旦粘上,就以重量压在护罩上,而这份重担则落在马烦和他的双翅上,使得他飞得越来越累,也越来越慢。 近乎使了吃奶的劲,马烦好似沙漠里的老骆驼,驮着要命的主上和上司,距海岸近在咫尺,负担也终于到临界点,他一下没使上力,僵硬的翅膀好像哪里扭到了,突然痉挛,一头栽进海里。 海里的河豚、鱼群、红水晶一样的虾和白润的石子猛地露面,张牙舞爪,好不热闹。 危急关头,马烦正要强自吐口光束,借推力挣扎上岸,裘明却抱着他,腿上勾住魂球,魂球张开小指头大小的翅膀,拉着布灵,以拽包裹的姿势将将靠岸。 “呼呼……” 海岸的温度却是骤降,几人散开,各自喘气,差点被那闷热、炙烤和袭击给折腾死。 不速之客们偃旗息鼓,沉入海里。 鼓掌声突兀响起,裘明心里憋着火,怒视来人,喑哑道:“你是对接人?你一直在这?” 来人是个女的,一头黑发,眼瞳乌黑明亮,身材极具曲线,分毫不显柔弱,十分强壮,她毫不在意地点头:“乖乖,你们挺行的嘛。” “不帮忙?咳咳。” “嘿,别太计较嘛,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海蒂,”来人一甩粗硬的短发,神采飞扬,“刚才帅哦!” 第四章 迟来的报复 “谢谢,如果你帮忙,可以更帅的。”裘明坐直,从袋子里拿出水袋给自己和虚脱的各位灌下,总算活过来了。 海蒂昂首:“我总得看看你的实力,否则什么歪瓜裂枣都往这派,岂不是怠慢了我火堑?况且,我又不是没出力,喏。”顺着她指示的方向,裘明运起眼力,发现蒸蒸火云无休无止,数量与他们碰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密密匝匝的云团将岸给围起来,其中缀着密集的黑点,而他们所走前路像伸缩门那样闭合,除开被高峰挡住的部分,岸外全是火烧云。 怪了,这云那么密集,应该在隔海的海崖边就能看到,怎么像隐形了一样,在这里才形状尽显?裘明问出声。 海蒂骄傲地轻哼,此乃火堑不传之秘,裘明由着她自满,把掉地上的魂球和布灵捡起,夸奖马烦一番。 “呼哧,主上,我功劳大吧。”马烦邀功。 “确实。”他们中就你长了翅膀,魂球那双指头大小,比例严重失调的不算。 马烦殷切地盼着:“那下回打开那盒子时,我可以在场围观吗?” 裘明一滞:“你不知道?那盒子自己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和魂球融了。”魂球和布灵不爱进去,但基本常识他还清楚,人类中的天赋者所具备的精神空间是联通外界的。 “融、融了,怎么就融了,”马烦呆呆的,“这怎么会融了?” 裘明起疑:“你认识那东西?” “不认识,但能觉察里面有很强的魂力,我也有魂属性,感觉有好处……”马烦失落地把头垂下,不住偷觑打呵欠的魂球。 这时有人见他们聊个不停,不乐意了:“喂,你们唧唧歪歪地说什么呢,还不谢谢我?外面看不见,不是我开了道,你们早熟了。” 裘明捧场:“谢了。”顺势拍拍一脸疲态的马烦,令它回去休息。 海蒂满意,对从山峰跑下的人招手:“这才像话,来来来,给你们介绍,那是海树。”被叫海树的女生来到海蒂身边,对裘明点头,金属眼镜遮掩的目光在魂球一转,视若无睹地挪开。 大手一挥,海蒂豪气地领众人攀陡峭的山坡,裘明跟随在后,每一步踩下,红褐的岩石像炸油一般滋滋作响,小型的火簇从中一闪而逝,地面空气有所扭曲,仿佛空气和光被煮得弯腰。就腿部的感官而言,温度从地面向上断崖式地跌落,到鼻子的高度便没留多少热意。本应该如此,可惜裘明比同龄人矮不少,所以呼吸的空气稍显灼热。 走出海岸,火堑陆地的全貌纳入眼中,和塔兰总体偏黄的土壤不同,这里的土呈现出被火烧过的焦黑,又不仅是黑,像是未熄的火焰,在烟的沉淀和余烬中苟延残喘。 这样的余灰上,生存的物种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苔藓遍地,低矮而密集的多肉一块块地分布,成黄褐色,如同吐出的土舌,因而有“肉舌”之称;凡是长得高大的树都相隔很远,除了霸棕依旧披一身黑绿的打蔫的叶之外,其余的猴面包树的枝干都光秃秃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火焰在枝上灵动飞舞;坡上少梧桐树,海拔低些的位置更多,叶子红彤彤的,衬着火焰的节奏无风自动,树根处放置一块块发射火星的岩石。 山上多坑,坑里积水,大坑里没着河马,灰色的根系像水管一样伸进积水,不知蔓延何方;山坳上,火烧云下,腾腾烟雾从数个火山口弥漫,呛人。 最重要的还是烫脚,有鞋子隔着还是烫脚!肖雅却没有准备隔温的鞋。 海蒂步履稳健,注意到裘明像个双脚蹦跶,演滑稽戏的小丑:“行了,看看你,什么样子!”裘明暗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这人聒噪。 裘明跳得多了,海蒂瞧出些意思,她咳了一声:“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很有意思哦。等我讲完,你脚上烫一层皮,就好多了。”这回答令裘明难以置信,魂球却幸灾乐祸地大笑。最缄默的海树无奈地听着,在她意料之中。 海蒂开腔:“嗯咳,从前没有魔力,人们不懂奇迹。有位神灵播撒希望,带来太阳的光。神托太阳降下神话,火神的种子于此发芽。渡过化外三年,火的种子长大,出落为绝美之花。花精与风鸟相恋,爱如迸发的火焰,然污海不容,厄土嫉妒,恋人生死相隔,一个在天失智,溃散成无尽罡风,一个在地受困,诅咒此世三年,大地的愤懑冲破厄土的禁锢,蒸发大海半片,炙烤泥秽三年,火中花精因此失却真魂,狼狈之徒有幸逃得性命……” “那个,”裘明举手,“我听过这故事,很老了。”惹得海树噗嗤一笑,笑得红发飘扬,海蒂则愤怒而视:“别插嘴!”她接着讲: “花精与风鸟的子嗣却不善罢甘休,脱去华丽的长羽,投身凡俗的烟尘,对致使父母早夭的仇雠偿以千世万世的复仇,如填海移山,如追日逐月,生生世世,不休不止。 “而它们便是火与风的后代!”海蒂眉飞色舞,指向一群栖息于山峰的鸟。 准确来说,这是一群形体特异的雁,羽乌黑,白脑壳,红脚爪,大部分都衔有一块石子,飞起后甩脖子,把石子朝腾起的烟雾中撂去。 (生灵种属)打烟雁 (生灵属性)风\/土 (生灵能力) 【自我催生】 【分解】 【引力】 (介绍)火堑地区的原生物种,成长时自然学会御使风力和引力,具有“打烟”的奇异习性。 莫名其妙,但裘明看得出来,这群鸟咬住石子后,一层层无形的风聚在石子上,风力便以石子为核心构建一张细密绵软的网。 石子扔到荡起的滚滚乌烟白烟里,每扔一块就意味着一张看不到的网给罩到泼天的气体。气体无形,你是无形的,那我也投无形的,以无形对付无形,如此,每张风网都沿无数角度、朝无数方向划去,烟好像被全身上下打了无数个巴掌,所以它熄了,打烊收摊。打烟雁们执着得连不固定的烟气也投降了。烟气没了后,数不胜数的种子、土壤和石头掉下来,磕地上碎成沫,成了土壤,这片熔岩地区因此很是肥沃、很是富饶。 当下,这团近在眼前的烟雾就散了,其中的零碎杂物瓢泼下了一地,几人在这雨里淋了一路,幸好有即使从火山口冒出,“雨”却不热,且有“操作术”竖起屏障,不至于近距离接触。若再往远,这阵“雨”坠地上后会沿山坡滚落,到坡底后渐渐磨蚀,变成新生的土,红褐的土。 裘明叹气:“前辈,你讲个故事,我们被淋了一路。” “你小子怎么没半点感性,想当年我长辈跟我讲的时候,我老激动了。”海蒂感觉自讨没趣。 “因为听过了。”裘明重复,他还记得宣逍当时感动的样子,自己则很淡然。 “哎,没劲儿。”海蒂双手抱头,把裘明他们送到一处山洞,叮嘱他们不准乱动,和海树耳语几句就走了。 海树,红头发棕眼眸的姑娘,表情一变,严肃地用手指点眼镜框:“你好,裘明,我是你这次记录行动的正式对接人,海树,先祝我们合作顺利。” “你好,”裘明点头,忍不住问,“刚走的那位怎么回事?” “她呀,”海树咳嗽,“我亲戚,四阶贤者,超然期,主要是不放心我,跟着过来的。她的很多话,你不必在意。” “那这次行动记录的是什么?我在学院的通知人没告诉我。” 海树解释:“那是出于保密需要,火堑和晖炅陆地隔一道狭长的海湾,自给自足,隔岸又主要是鲛人族,不常与外界联系。主星觉醒火系天分的人稀少,所以火堑虽说堪为火属性的圣地,但存在感不高。至于你本次的任务,我听学院方反馈,你曾接触过‘改造之瞳’的成员?” 裘明和白球、方块面面相觑,承认。 “这样的话,此次事件确实和你们有关,”海树打量裘明和小东西们,“就在今年三月中旬,一批外来盟友和我国执行者协力,于丰都城剿灭隐藏至当时的‘改造之瞳’火部残党,经线人传来消息,对我国的清除行为,‘改造之瞳’不会息事宁人,恰逢抓武会即将召开,他们找到了最佳时机。” “他们进攻有一段时间了?”裘明琢磨着,抓武会耗时有半个多月,熊人族被牵制,鲛人不管事,当时确实是战力较空虚的时间。 “否,抓武会期间各国势力云集,对见不得光的组织而言,引起众怒并非妥善之策,因而他们选择了现在,即抓武会刚刚结束,各地选手返回,晖炅正料理抓武会后续事宜之时。” “我在慧网中没看过类似消息。”最近裘明一直给余韵发消息,上网的时间多了。 “火堑不适合出现于大众视野,经与矮人城商议,屏蔽了慧网中有关‘改造之瞳’可疑行径的消息。” 也是,关于火堑的神话,裘明自己也是听师傅讲的。 师傅……裘明猛地摇头。 海树奇怪地看看他,接着说:“‘改造之瞳’并不强大,甚至可用‘日薄西山’形容,此次袭击的准备过于突然,因此按规矩向塔兰和宣家通告,虽非重要事件,但也没想他们派了两个新生过来。” “执行者人手不够……” 海树呼气:“‘改造之瞳’选的时机确实是好,不过你放心,仅凭他们攻不破火堑的防御,你只管在一旁观察,而后向上报告便可,具体格式会发到你的终端上,请你事后私下交给学院的对接人。” 裘明:“这次消息足够准确吗?” “嗯,不必怀疑真伪。火堑一周已布置火云阵,你来的时候应有体会,一部分‘改造之瞳’成员已经集结并进攻过,都确认丧命火海。” 海树后又嘱咐他一些事项,山洞里留下魂球、布灵和若有所思的裘明。 “呦。”魂球很激动,他们是来看别人打架的。布灵难得没顾及他,抽过眼神留意裘明的动作。 “‘改造之瞳’啊……”难怪小雅会把这任务推给他,原来是想让他了解事件的后续,用心良苦。 确实,他也想看看,一个疯狂到能把御兽改造成那般恶心无智玩意儿的组织,到底能翻腾出什么东西。在此之前,他得踩个点,找几个安全的地方,狡兔三窟。 第五章 踩点 裘明从戒指里翻出一小块隔温布,撕成两半,把布包在两双鞋外面,捆紧,拖着新鲜出炉的隔温鞋出了山洞。外面依然很热,天色是褐中带红的,尤以几个火山口红得最浓,连附近的天空被染上同样的颜色。看不出时辰,裘明放缓脚步,和魂球、布灵他们溜达了半圈。 火堑准确来说是一个火山岛,只是这岛被越升越高的天堑挤压成了一道撇的形状,面积很小,粗略估计只比塔兰山大一些。 岛上岩浆能流成橙色的河,这是最让裘明惊悚的一点,他踩点都避着这些地方走,经过的大多是些蒸汽冒泡的热水池。尽管如此,水池附近却生不得一点雾,红压压的看得特别清楚,也不热,不晓得用的是什么法子。 还有很多不允许进去的地方,比如火山口——这里打死他也不会去,完全杞人忧天,还有方才经过的海岸也不能,一排排身穿熔岩盔甲、体格高大的人占据那里,严阵以待。很遗憾,除了这些地方,火堑地形一马平川,一览无余,根本找不着供躲藏的地方,该说不愧是火山岛么? 于是裘明给自己的衣服调了色,很烤焦的熔岩很相近,除此之外,他还威逼利诱,主要是利诱魂球和布灵变了颜色,和自己相近。 这两个不到三十厘米的小东西的体质有些妙处,似乎高出普通精灵一筹,起码裘明十分羡慕。 探查中,火山灰遍地,或者说,被风吹得漫山遍野,裘明不时抬头,仿佛直接看到了透明的风。风很猛烈,算上赶路耽搁的时间,现在应当八月了,正是风属性活跃的时期。每时每刻,高空的罡风似乎都在降低,就像住在一所房子里,而天花板不断降低,特别逼仄。 说来,他们到底是何以掺入这种大事中的? 裘明有种梦幻感,这根本不像自己会做的事,但自己现在就站在烤架似的土地上,脑袋又重又轻,有余力又似乎脱力,吸入充满烟尘的空气,大汗淋漓,双脚套着臃肿笨拙的鞋子,喝了水,喉咙还是烧着了。 自己难道不应该是躺在床上睡到中午,开窗后,吊眼睛奚落太阳的人吗? “叽。”你原先就不是。 梧桐林旁,魂球一指,让裘明坐到一旁发着红光的石头上。 捏颗石子放过去,一经接触,石子就好像跳舞一样,裘明试验后当然拒绝:“不。” 魂球坦坦荡荡地坐上,完好无损,就连短毛也是红得完整,他叉腰——球腹最胖的部分,叽叽嘲笑:“看到没,哥的毛就完好无损,这点火,哥可不怕。” “那是你自己。”裘明刚说完,就见布灵也坐上,一样皮毛顺滑,于是沉默了。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人类能差那么多? “叽叽?”瞧他那样,魂球有疑问:他们见到的那两个瘦巴巴的龙人会不会那么墨迹? 布灵代为回答:“不会,他们不怕热。” “叽?”宣小脑呢?黑短裤呢? 布灵:“不会,统统不会。” “你们这么挤兑我好吗?”裘明气笑了,“而且谁说周磊不会,在丰都城见他时不过一点高温,他不是差点趴了?还不如我。” “他那是实验的副作用,不像主人,好弱,而且周磊也是原人。” 裘明被激得拿出一张隔温布,在魂球和布灵注目下盖在石头上,雄赳赳坐上去,“嗷”地轻唤,还是被烫到了屁股。他忍了忍,还是觉得健全的身体更重要,于是前倾,双腿使力,要站起来,不想,魂球这家伙果然名副其实,竟然一下跳高,膨胀放大,在裘明头上径直压下,正好让裘明直着腰坐下。 “嗷!” 这下的嚎叫就大多了,也惨多了。 “叽!”加油,有潜力!魂球给他打气。 有潜力个球,给我下去!裘明使劲薅,推,摁,挤,奈何不得,感觉屁股快熟了,不住扑打,好像搁浅在河边的鱼。然而,无良心的布灵兴致冲冲地拿出画板,开始勾线。 梧桐林应是没什么人的,却因哀嚎引来了一个,是个皮肤白润的姑娘:“你们在干什么呢?”她语气在笑,好奇且吃惊,看清楚后开始笑。 魂球好歹明白不能在外人前浪,噌地蹦起来,落旁边后乖巧地蹭布灵,软绵绵地叽叽叫,似一只温驯的奶狗。裘明则面色乌黑,黑比脚下的地,他现拿现用,揭开布围腰缠绕一圈,操作魔力扣几个眼,一条遮羞的下半身隔温浴衣就成了。 狠狠瞪了装乖的魂球一眼,他对姑娘说:“见丑了,你好。” 姑娘笑笑,不提刚才的事,而是说:“你长得好年轻啊。” “嗯?” 姑娘踩着地,轻盈地跨过冒气的池,转身来到裘明旁边,素手一点,覆上一层冰,周围迅速降温,她靠在冰上,冰随倚靠的动作生长,长成一个剔透的座位:“钟颜,这次行动派来的两位新生之一,你应该是另一位吧,请多关照。” 裘明看看冰:“请多关照,我是裘明。” 钟颜似乎很注意裘明的外貌:“你看着,你们看着都好小,今年多大?” “我十六,这两个……二百五!” “不像,”钟颜看他们又要打架,浑不在意,托脸颊,“你们今天刚来的?” “对。”有人看着,所以他们没打起来。 “那我先说我的经历吧,别在意,”钟颜笑得大方,“外出任务得齐心合力才行,分享情报是应有之义。我没呆多久,大概抓武会三四关开始后就出发,到这大概十天?只是估计,这里不方便计时,有些干扰。 “火云里藏着些东西,昨天有一部分喂了海里的鱼,或烧成灰,或被吃了,但其中好像没有人类。你来得也巧,有些异动了,他们发起进攻的时机可能就在今天。” 今天,一来就这么刺激吗?裘明揣度有一会儿,忽听钟颜说:“你有听说什么,还是你在犹豫要不要告知于我?” 裘明实诚答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确实不了解这些事。” “那学院为何会派你过来?”钟颜很敏锐。 “嗯,因为我成绩好?”这个问题,裘明有所保留。 钟颜抱持不信:“我有看到你们在抓武会的影像,你们的表现不突出,无非长得嫩了些,才引人注意。” 那是前两轮。裘明比手势,用两根手指,狐假虎威一番:“我第二名。” “哦豁,那么厉害,”钟颜很惊讶,“这届抓武会人才可有很多,质量不一般哪。” 说是第二名,但很多对手都是下阴招淘汰的,不过对他这种帅气又强大的球就是名正言顺了。魂球在鄙视裘明的同时,气势轩昂地挺起球身,十分骄傲。 “原来是实力强的原因啊,那就交给你们了。”钟颜一笑。 “什么?” 忽觉风吹火动,尖喊嗥鸣,一众人望去,只见乌泱泱的,如天边之云,如蝗虫过境,从火烧云袭来,红亮的云天埋了阴影,从远海袭来,波卷浪翻,阵势惊天,鱼虾乱窜,一个个红点黑点在平面似的波浪中平移,动出一条条残影。又有地动,火山口倒飞橙流,点点同精灵般飞舞,岸上之人摆出阵势。 梧桐树林变了,裘明从枝上火中感受到一股苏醒的意念。 “快,比我想得还快。记得去高地,那儿看得清。”钟颜肃然站起,同裘明一挥手,形影消失。 第六章 纰漏 所见略同,裘明召出马烦,布灵帮忙“隐匿”踪迹,一行人攀上越高越峭的岩壁,意图找处勉强平坦的地落脚,安静等候天边海边压来的驳杂浪潮。壁上原是滑得厉害,马烦也不好停留,最后一段要裘明自己扒上去,很吃力,幸有一株稀奇的绿藤结实地附于其上,裘明用手握,用脚蹬,一段段爬过,终是到了相中的小山坪。 沿绿藤,他们很意外地看见一朵艳丽非常的花,其形态如火炬,花瓣如灯笼,内部镂空长有火芯,真像绽开的凝固的火焰。 (生灵种属)烈嘉兰 (生灵属性)火\/木 (生灵能力) 【野蛮】 【侵蚀身躯】花、茎、叶、根皆具火毒。 【心火】 (介绍)灰根散去阴火,蓄积阳火,蜕掉灰皮,盛烈绽放后的姿态。 凝视只一瞬,信息接二连三地来临。 裘明仿若通过这朵火焰般的花卉,穿过长长的茎,抵达火山灰中呼吸的根,再接着,他看到了一片灿烂的火焰,焰在翻滚、跳跃,橙色镶边,赤红作料,烟灰袅袅,最中心是一眼温泉,泉水极清,像面镜子,倒映着灰红的天和山口,水里长有一株高调的火花,开得更热烈。这株火花,裘明看不出底细。 一晃眼,回过神,裘明趴着揉眼,对研究烈嘉兰的魂球和布灵说:“这是灰根,应该算是进化体?或者这本是它的习性,只是成功绽放的很少。”和魂球一样是全然变态进化的类型。对了,布灵也是。 魂球瞪眼:“哥听到了。” “这不是重点,”裘明强调当务之急,“我们先记录吧。” 布灵拿出画板:“怎么记?” “你这画板到底怎么拿出来的?” “先知给的。”布灵无辜地答非所问。 “……”裘明放弃无谓的问题,想了想,“那还是照之前的习惯,我观察,布灵记录,用精神契约联系,这样最安全,魂球警戒。” 布灵没意见,魂球不愿意,他手痒,闲得发慌,气得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但紧急关头,终究没发作,面对那朵烈嘉兰,触手一点一点,东张西望。 分工既定,裘明放松全身,魔力聚集双眼,眼神挖深,眼皮慢慢撑开,瞳孔先微微收缩,而后放大。 强身术,经练习可临时增强身体部位的功能,他选了眼部;感应术,提高对魔力的感应力,在这方面,他觉醒的自我天赋更具优势,感应术多辅之施展;观察术,大幅提高眼力,包括微表情、肢体动作等,他尤擅于此。 感官延伸,整个人像坐上疾驰的公交车,于山峰、坡道和谷底处穿梭,又如同变成面团,经揉捏的力道不断拉长。 动物受惊奔逃,植物应激御敌,砂石滚进水池,扑通扑通,岩浆般可畏的河流滋滋冒气,梧桐林的火灵翕忽,枝叶被风吹紧,陡坡石鸣,炙热的火流从海内淌进内岸。 熔岩盔甲哑然,不似金属那般铿锵,士兵列阵,举起锋利的长柄火矛,纵使粘稠同火浆的海水依旧在相互碰触时哗啦作响。 外面说是黑压压也不尽然,白的蓝的红的黄的都有,但在黯淡的红天下不惹眼,对比这边热火朝天,更是阴沉愤激,好似一把孤注一掷的锤。 气汹汹冲来的一群中升起星星点点,凝神去“看”,像一块块方正坚硬的石头。 (生灵种属)磁障 (生灵属性)风\/土 (生灵能力) 【强化利齿】 【磁力操控】 【律动】 (介绍)具有灵智的飞空磁石,随时可以长出锋利的“牙齿”,常常固着于天空中,以经过的飞鸟为食。 狰狞的浮石裂开尖牙,不长翅膀,飘浮的速度不慢,很快打了头阵,和冲撞它们的海里的鱼立时交锋。这群鱼,裘明不陌生,正是曾在海里费尽心机把他们打下来的“老朋友”。说到底,那些鱼也是被火堑这里的人设法驯化了一部分,收为己用,用以御敌。现下,“老朋友”们中的阻空鱼故技重施,腾起朵朵火云,并藏进去,试图截停莽撞的敌方空中集群。 (生灵种属)阻空鱼 (生灵属性)水\/火 (生灵能力) 【强化游曳】 【火遁】 【蒸腾】 (介绍)岩浆之中的空鱼品种,克服高温和阻力而获得强大的爆发力和攻击性。 这些阻空鱼在攻击他们时还留了手。 只见其中的二阶乃至达到三阶的个体居然在火云中尾巴一溜,竟几连蹦,如鱼跃龙门那样在火云团间极速游动,须臾间就阻击在磁障群的正前方,再翻个筋斗,使劲甩尾,抽得浮石不由地原地旋转。它们机灵地每一条抽一下,掉入火云中就跳回去,如此往复,抽得越显用力,磁障们后来甚至磕在一起,彻底乱了阵型。 共享裘明感官的魂球“咦”了一声,这些东西这么不堪一击吗? 就在磁障群要被鱼群打进火海,眼看就有融化之险时,磁障犹如收到指令的金属傀儡一般,突然变了。强烈的吸力从第一块磁障石连接至最后一块,缔结纵横交错的磁力通道,阻空鱼像被固定在砧板上,接着,磁障搅动利齿,火烧云中便多了片稀散的血雾。 这一下有如点击开关,海里的鱼群被瞬间点燃,如森林着火般迅速往那片杂色的集群蔓延。曜白石所在的地界都流出粘稠的火浆,朱砂虾冒头,泛着火毒的巨钳对准在海面漂流的水爪戾龙,火刺河豚一胀一缩,数不胜数的尖刺对准不速之客攒射。 所有攻击饱含火属性魔力,条条拖着鲜艳的红光,其密之极,犹如风吹红草,窸窸窣窣倒了一片,每条线都是一击,单次攻击,裘明或许不怕,但这般不胜枚举的,他看得头皮发麻。 然而,对方好似不耐烦那样,突然扩散出去一片蓝色的水光,所到之处,红色的鱼群都像搁浅一样扑腾,扑腾的力度渐弱,竟是有的在水表窒息,有的则是被水压挤扁,无一幸存。 裘明皱起眉头,极为不喜这场景,却觉得发动攻击者重要,顺感觉找到那团体中的一个高挑的身形。 (御兽种属)迷滩人鱼 (御兽属性)风\/水 (御兽能力) 【幻惑】 【稀释】 【律动】 【狂澜】 …… 下意识的,裘明再三确认,确切见这个东西身形窈窕,在耳朵和手指长有类似鳍的结构,下身是一条青蓝的鱼尾,人头人面,四体健全,忽然有些反胃。 难不成,真像慧网中说的那样,这是由一个鲛人活生生改造成的?可它,不对,她虽闭着眼睛,却感知不到人类精神的波动,是连灵魂在内都被抽空了? 魂球搦碎一块山坪上滚落的碎石,被这声音影响,裘明定神,继续观察,四阶和三阶实力天差地别,他分析起来也很困难,需要全神贯注,忍着心底的恶心继续看。 (介绍)身具人鱼之血的物种,经由复杂实验改造而成,强化鲛人的魅惑和亲水性,兼具引发风浪的本领。 确实是鲛人,她曾经是,不对,她现在也是,不对,她现在能不能称为鲛人? 在他所接收的信息中,无论人类还是兽类都被称为“生灵”,那么人类和兽类应当如何界定?不,这不是他现在应当想的问题。 裘明再看去,忽然一愣。方才窈窕身影正镇压海里的鱼,他是从其侧面观察,这才能顺遂发现对方的鳍类特征,现在人鱼却是和他正面相对。这位被命名为“迷滩人鱼”的存在昂头,露出细白的脖子,简直在同他遥遥相望,它,或者说她,抬手臂,轻轻一扇。 “主人,别看!”布灵凄厉地叫。 “叽!”魂球猛打了个激灵,冲到裘明前面,膨胀成一堵肉墩墩的墙。 迫在眉睫之际,裘明歪头闭眼,没看到人鱼的眼睛,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从远朝他们刺来,他于腰间常佩戴的墨玉忽地飘起。波动撞向他们,只让玉佩一顿,在波动消弭后缓缓落下。 危机尚未解除,人鱼扇起的水卷凝缩成一道水线,以高速逼向他们。魂球冷哼,正要硬接,那朵烈嘉兰却开始摇曳,花内火芯明亮,将瞬息靠近的水线蒸发殆尽。 裘明迅速爬起,唤出嫌占地方的马烦,骑上去,抱着缩小的魂球和布灵跑路,心乱如麻。 为什么? 为什么被发现了? 之前出状况也是因为发动时眼睛变色,但那是作为原人,眼睛平白变色的例子很特殊。自从佩戴先知送的玉佩后,他的双眼就保持在恒定的黑色,他的天赋该是无懈可击,这样才对。 从小到大,最多是受限于实力和精神力,他摸不着强者的底,但“他在看”这一事实从未被发现,从未,除非他无意遮掩!哪怕是塔弗和温何老师,哪怕是齐郡那里的东西,都不能!就算是冥灵的先知,也是靠得偷看、偷听、分析微表情,无关他这项天赋本身,无关他的双眼! 怎么会,不过四阶的生灵,远比不上五阶,她怎么发觉的?如果连她都能,那是不是表明,他就像一个小丑,在熊人族长,在冥灵先知,在那么多强者面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他们则不屑一顾,冷嘲热讽? 每回面对他们产生的忐忑并非空穴来风,这些强者的说法也没有唬他,而确有所指? 马烦知趣地不吭声,魂球和布灵则拉他:二货\/主人,你镇静点。 裘明深吸一口气,心里五味陈杂,拿起那块墨玉佩,将其取下,放进戒指,一路低头,默然寻到另一个躲藏点,那儿也有一株盛开的烈嘉兰。 而后,他睁着一双瞳孔发着地狱般血红的眼,对其他三个家伙低声说:“我们先待着,之后找个机会试试我不带玉佩的情况。” 心里凉如早露,他默然望向海边,那里正打得火热。 第七章 白热化 战局确实焦灼。 自人鱼出现,海上群落的推进就开始提速,而人鱼捏水线射出的行为于岸边的战士无异于挑衅,于是从岸上不断发射道道庞大的火柱,每下都精准击中那片不速之客,惊起一阵兽吼。 人鱼清楚不能坐以待毙,再次出手,拍起隔开他们和岸边的大浪,一波接着一波,赤红透蓝的波荡不费吹灰之力溶化火炮,令之不消片刻就化为海里的一抹红。人鱼在前,两方同时生风,缓风吹岸,疾风助推海里,整体的速度再次一提。 为避免损失,宏大的精神波动在海那边毫无遮掩地荡远,众人视野中的敌方一分为三、再分为五,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方向错乱,就连攻击都屡屡出错。 同时,那些隐藏在御兽身后的“改造之瞳”成员全副武装,小心翼翼拿起几十个密封容器,分发给几十人,这几十人慎之又慎地将容物倾倒在海里,随后敬而远之,不肯沾染一点。倒出的是一片白花花的“絮”,它们一入水就没了,但成员们除了将脚下的面固化,把己方同真正的海隔开之外,仍旧往空无一物的海水里盯视。 渐渐的,红得发黑的海变了,以其中漂浮的尸体为中心,有白点长大,布满皮肤,吃咬血肉,蛀空骨骼,白色占了上风。人鱼朝岸边扬手,便有宽广波浪推着前进,前方的一片尽是白茫茫。 白挤占红的地盘,争先恐后地达到岸边,誓不罢休,竟上岸铺展开。 裘明眼睁睁看着,火堑与赤海交接的那片浅礁遇上那片白,就像小火被水浇那样,碰上一点熄灭一点,更似被人舔掉的冰淇淋,徐徐进嘴,竟就无端消失了。 (生灵种属)尸膏菌 (生灵属性)气 (生灵能力) 【簇生】 【吞噬】 【淬炼】 (介绍)诞生于被尸体污染的魔力之中,个体极小,难以察觉,常态下将尸体分解后会自主消失。 “那是尸膏菌。” 裘明刚看出名堂,忽有人说话,他去寻声音的来向。 刚认识的姑娘,钟颜郑重地看着岸边,双目冰蓝,嘴巴抿平,以一种极不高兴的语调说:“侵蚀性特别强的菌类,在陈尸上突生,各种环境都有,典型的气属性菌类,广泛而重要的分解者,但它们单次产生的数量极少,速生速死,搞不出大场面。” 没深入感应信息的情况下,这姑娘要比裘明知道的详细太多了:“你很了解它们。” 钟颜摇头:“这种菌类,很多学者或多或少有研究过,我们离远点,一碰到连骨粉都剩不下,这‘改造之瞳’当真疯狂。说来你怎么样了,刚才动静不小。” “没事,被抓到了而已。”裘明不愿透露细节。 钟颜上下端详:“你做了什么,隔那么远都能惊动‘改造之瞳’的四阶强者?” “真没什么。” “嗯……看得出来,你不了解‘改造之瞳’,”钟颜和裘明一行,“他们建立时间不长,实力也不强,内部四分五裂,但像臭虫一样始终未被消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他们拥有很隐秘的联系手段,难以暴露。我说实话,我正是想到这点,才会立马赶来以佐证猜想的。” 岸边,战士们齐齐召唤出火轮鹰、打烟雁等长翅膀的御兽,飞向高空,尸膏菌潮只能附着在地面,对天空望尘莫及,被天上投下的火烧得发红发焦。 不逞之徒终归成功登岸,竟和战士合作剿灭白色的潮,待尸膏菌近乎消耗殆尽,风暴席卷了飞翔的战士们,才派出下一轮武器。 裘明等人向外眺望,瞧见一团团没有皮肤的血肉从团体里分开,开始步履缓慢,越走越快。血肉仿佛从中冒火,一团团粘稠的热油滴到地上,把地面炸黑。 “那是‘改造之瞳’的武装,用见不得人的技术改造成的。”钟颜介绍道。 裘明试图在眼部使力,又怕双眼变色和身边的学者,最终只气馁地停止,手伸向戒指,抚了抚。 火堑不会任凭“改造之瞳”放肆。一簇簇肉舌突兀地从土里钻出,面对横流的热油毫发无伤,不再保持人畜无害的大小,长成一个个巨人,阻拦于血肉的面前。血肉视若无物,径自呆板地前进,仍然没有精神乃至灵魂的气息。 有的巨人肉舌猛然裂开,从撕开的肉实中窜出火马、火狐、火蜘蛛、袋鼠等,一齐抓向血肉,撕得血肉横飞,直至最后,团团血肉都没发出一声哀嚎。此时却突变横生,血肉被撕开后爆发出一圈剧烈的寒气,瞬息冻住所有攻击的动物,连同巨大的肉舌都被包进银装素裹。 寒气凝冰,而冰在生长,漫过火原,覆住树林,岩浆变黑,停止流动,热泉结霜,水汽结为冰凌,所有活跃的火焰萎缩至可怜的指甲大小。忽有风刀在天上降下,把冰冻的地面打碎成粉,整个火堑为之地动,裘明他们只觉脚底一空,竟是随着火堑往下跌了一截,差点趔趄。 钟颜态度严肃:“火堑是糅合海水、土壤和地底的能量产生的火岛,他们这一下应是打掉了冻住的部分基岩。” 随她的话,火堑的海岸开始崩落,面积缩水一圈。 裘明才把玉佩拿出来,对此始料未及,想及海树的话语:“这叫小事情?这叫可以解决?” “的确不是小事,但这样看,能确认火堑真实存在五阶火系贤者,在主星独树一帜。”钟颜摆出思考的样子。 听着她的推断,裘明一边戴好玉佩,双目望向低处,默默祈祷别出问题。 (生灵种属)“辣弹” (生灵属性)火\/气\/木 (生灵能力) 【劣化热质免疫】 【强化内部聚灵】 【阴火】 (介绍)被命名为“辣弹”的人工物种,杂糅豉椒与多类鬼种而成形态,具备对火的特殊抗性,知性混沌,行动受制,内部平衡岌岌可危。 (生灵种属)“凝结” (生灵属性)气\/冰 (生灵能力) 【强化潜生】 【劣化爆发】 【结晶】 (介绍)被命名为“凝结”的人工菌种,在极端环境中诱导而生,寿命极短,据实验总结,可在极短时间产生酷寒。 这是“改造之瞳”派出的生物武器,原来是将“凝结”设法潜生在“辣弹”体内,利用冰火两极克制火堑的生物,确实有效,确实阴险。 “结晶”的能力……他记得隶属于冰属性,可将物品收缩入一片结晶中,主要作用于各类材料,当然也可以对活着的“材料”施展,那样的话就是冰系的进攻手段了。一如“凝结”大范围爆发后的结晶体,竟是把膨胀的热岩强行凝缩,造成裂隙,顺势用风力攻打,打碎了小半基岩。 这是“改造之瞳”,至于火堑…… (生灵种属)肉舌 (生灵属性)火\/气 (生灵能力) 【热质免疫】 【聚灵】 【蒸腾】 (介绍)与仙人掌相似结构的生物,但低矮攒集,如同烫脚的地面伸出的圆柱形舌头,为适应高温和炎流,属性已然改变。 以及肉舌内的东西。 (生灵种属)赤眉火狐 (生灵属性)火 (生灵能力) 【强化食火】能够吞食异火,并将其化为尾巴进行储存。 【蒸腾】 【多尾托生】尾巴可储存大量魔力;可牺牲一条尾巴替死,并恢复自身部分状态。 (介绍)狡猾的火系狐种,以干扰和逃逸着称,灵动敏捷。 (生灵种属)焚拳袋鼠 (生灵属性)火 (生灵能力) 【蒸腾】 【侵蚀】攻击中附加火毒,随魔力碰撞侵蚀目标体内。 【火遁】 (介绍)主要在高温环境繁衍的袋鼠品种,弹跳力强劲,其火属性赋予了极具消耗对手的额外能力。 (生灵种属)暴火马 (生灵种属)热网蚀蛛 (生灵种属)涅盘火蝶 …… 不得不说,裘明不看好火堑。 “改造之瞳”明显是有备而来,针对火堑的原生物种改造出了具有“热质免疫”和“强化潜生”的品种,虽说方法很不人道,但火堑这般让原生物种继续上场的态度未免敷衍过了。 裘明有些忧虑。 冰与风仍在肆虐,就连水也掺和一脚,火堑四周的海水不知排放到何处,水位下降,千疮百孔的岛架裸露出来,仿佛被一双大手恶意划刻过。 随着水位降到某一位置,裘明陡生悸动,顿时低头,直视地面。魂球和布灵亦然,钟颜跟着看了看,好奇心起:“你们在看什么?” “地下,地下好像有东西。”裘明捂着额头,皱紧眉头。 “哦?”没等钟颜再问,他们身边的火焰亮了——整个火堑区域都是一束火,而这束火如今被点亮了。 温度回暖,岩浆解冻,熔岩变深,玲珑的冰狼狈地化水,又被烧起来的地表点燃成蒸汽,一时间,火堑上都是白雾。雾散了,火堑除了面积缩小,和先前毫无二致。 颓靡的树们、石头们和动物们仿若被注入全新的元气,在笼盖了整片火堑地区的温热关怀中一鼓作气,伤势痊愈,再战不友好的“客人”。 只一招就让局势峰回路转。“辣弹”消耗殆尽,“凝结”无法只凭自身在火堑这样的环境生存,留给“改造之瞳”的只有硬碰硬和一些奇巧手段,而在实力悬殊下,这类技俩难登大雅之堂。在鼓起的风暴,排开的海浪和敌意的怒焰领前,大批的爪戾龙、恶牛稚、磁障石以及明显有改造痕迹的各式野兽倾巢而出。这次的攻势在裘明眼中,御兽俯拾即是。 在炽热的拥抱里,条条灰根腾起奇异的火焰,见者则生出一股子莽勇,无畏无惧地投身搏斗,所过之处燃起紫黑的火,与此火短兵相接者,无论人兽皆会惨嚎,触火而不灭,直把宿主烧成灰才消停。表现得再神勇的死士面对这火也束手束脚,心底生了畏怯。 然而彼竭我盈。梧桐树梢、宿火岩下的火焰像生了智、长了腿,径自落下,被底下的炊心菊正接住,花冠如头茎如腰,腰弯头倾再一顶,那火焰就给加瓷实了,落地上不散,一蹦一跳的,碰到冰或人就给立刻化了;烟起了,山口和山里的烟,烟中红蝴蝶恼人地舞,古灵精怪地舞;空中火轮鹰轻巧掠过,一道火线爆燃,猛地扩张,就是一整片狭长的火场;打烟雁继续扔石子,网住动来动去、毫不安生的东西,全给弄进去了。 火堑涌出战者的洪流,敌方大加溃败。 天边海上的四阶强者见了,立马出手营救,却被制住,为那些实力不如他们的战士一点点磨灭,想同归于尽的,却被一道内火从里烧穿,死无全尸。 竟是一招起,招招要命,打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围观完全程,裘明暗道,既然有五阶强者,轻而易举获胜,那干什么看对面屠戮,把火堑的根基给冻掉一圈? 问题很快就有了解答。 第八章 追寇 几个火山口轰隆地响,那响声浩瀚雄浑,像是一只老虎从喉咙最底生发出来的吼。火山口吼过,火堑的边缘冒出浓白的烟雾,越往上颜色越深,顶上就是浓黑。 活了一样的岩浆从山口流了出来,从边缘不知哪里的地儿溜出来,到低地后触及海水就解了橙黄的衣裳,冒泡、膨大、泄气、沉积,原来蛇一样光滑的表皮脱水,逐渐发出一种油脂的色泽,而后油脂干涸,落得柴木样线条沟壑的外表,像一簇簇连在一起、不曾断开的鹅卵石,又同海边滚圆滚圆的波浪,成黑的火山岩就这么沉寂在那儿,成了新的岸。 新的岸除却全黑的皮,粗砺的肌之外,遍布细长纵横的红线,红线和黑岩一起拉长,颇为奇妙,像糖浆冷却时造就的糖块,那是种意外中延伸视野的感觉,仿佛从没意识过原来还能拉出这般长短,这般复杂。土地重生的纹理,居然和生物再生的组织如此相似。 拉出的岸渐远渐薄,火堑的震动不止,似是从地下浮起来浓厚的物质,抬升至这个岛的四周,如此,等震动渐缓,裘明他们所见便是崭新的海岸,依旧黑中有褐,烧焦了的颜色。 “改造之瞳”的四阶强者可掀起那般天象,压制一方,可真要对比,裘明认为能再造边沿的此般手段更加宏大而精妙。 “战斗结束了。”钟颜是放下心的样子。 不想这时有个声音插入:“还没呢。”说话的人从一边走过来,扬起一头黑发。 “还没结束?”裘明问时,看着海蒂,觉得她的气息很熟悉,不羁比同先前横扬在天边的火焰。 “嗯,我吩咐火堑的战士们离那些四阶疯子远点,有些漏网之鱼趁机跑了,不要紧,这些家伙有些花招,但也就三阶的水准,跑不了几个,”海蒂摸着下巴,“你们俩总能解决的吧?” 裘明嫌麻烦:“又有我们的事了?” “哎呀,你们不是要提高报告的吗,这几个跑了的怪特别,写上去完成度更高吧。” 在需要工作时还算得上负责的裘明态度软化:“能跑掉的都是精英吧?” 海蒂哼笑:“有脑子又不定有实力。” 钟颜没裘明拧巴,问了方向就走,裘明随后,还是忍不住说:“你可以轻松捏死他们的吧,来这搞破坏就得付出代价。” 海蒂点头,答道:“对,但只我强又没用,万一我有事呢,马放南山的道理不懂?况且这零星小贼拿的东西怪特殊,若我出手,说不定他们就认命不打,反有骨气不露风声了,你们正好,放心,我看着呢,快去快去!” 于是裘明就骑着马烦去了,说来也巧,交给他处理的目标就在近处,像苍蝇一样转圈,却没往外冲,似乎不为了逃得性命。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是在找火堑海底的东西吗? 琢磨着,裘明被马烦带到一处梧桐林边的空地,很空旷,刚战胜敌人的灵火还在精力十足地蹦。 目标那人套一件黑斗篷,捂得严,还隔绝精神的窥探,胯下骑乘一只灰蓝色的戾爪龙,叫爪戾龙也行,裘明看了,水属性,体态轻盈,培育得还不错,不缺资源的样子。 在裘明发现他后,他仍在转悠,却拐着曲线,越发靠近。裘明打起警惕,注意对方动作,感觉不出敌意。他想先下手为强,却灵光一闪,把玉佩摘下并收起,双眼现出血红。那人一顿,竟驱使着水爪戾龙以一种平直许多的路线朝裘明那个点行进。 这种目的性是非常强烈的,强烈到裘明感觉到正被对方凝视、窥伺以及看得透彻,他对这种感觉深恶痛绝。 斗篷人深知正在敌境,放出另外一只御兽,动静却更小,像一只耐心潜伏的猎豹,等待暴起咬破猎物喉咙的时机。 另一只御兽,裘明也认识,是三阶的迷滩人鱼,气息要比之前那个四阶的弱上不少,没有那种睥睨海洋的傲慢。 这人鱼是被凭空召唤出的。这里的战士们能凭空召唤御兽,是因为这里是火堑内部,不像同外部隔绝那样,内部设有空间通道,能实时传送御兽和御使,这也是火堑的底气之一。然而,这个人不是火堑内部之人,不受空间通道的认可,那么就应该归结为其天赋了。 亲和水系的天赋者吗?有何必要加入这种组织? 裘明摇头,他想这些干什么?这个斗篷人是冲他来的,即使海蒂没下令,他也会设法结果了他,在此之前,先利用机会,好好探探他的这双眼睛和这个“改造之瞳”的底细。 马烦,动手! 吩咐过后,裘明引动魔力,魂球召出阴河得来的魂仆,布灵凝结出针,马烦则于眼中聚起彩色。 魂仆摇晃,针透射而出,他们藏得好,斗篷人和坐骑毫无所觉,硬是陆续受了三段幻象,导致水爪戾龙扑地,斗篷人捂着头打滚,重重落地。诡异的是,那人鱼居然一点不动弹,在御使痛苦地满地滚时,表情空白地呆在原地。 须臾,水爪戾龙尚昏厥着,斗篷人突然站起来,人鱼抬起手臂。 裘明一惊,这人醒得怎么这样快,当即凝聚精神,驱动魔力,挥动无形的灵魂之手拍向敌手,果不其然,斗篷人的动作停下。遇此良机,魂球极速迫近。 眼见斗篷人的手指又开始抖,有了摆脱脑子宕机的征兆,顾不得想原因,马烦张嘴一吸,一人一伏龙的幻觉被他咽下,再奋力一喷,就成一束亮丽的彩光,临其不备,打在刚苏醒的水爪戾龙两条后肢上,让它嘶鸣倒地,后肢染得斑斓,只凭欠发达的短小前肢无从站起,眼神更是涣散。 斗篷人恢复,正要控制人鱼,却愕然觉察一只魂之精灵在面前,他心里轻视,张手撒了些粉末。那粉末飘落,撒魂球一身,裘明看得皱眉,这球怎么躲都不躲,但魂球一马当先,触手收紧,跳到斗篷人肩上,猛地上举,狠狠给对方一记上勾拳,打得斗篷人闷痛,竖着转圈,捂脸扔开那球,恨声道:“煞魂毒素怎么无用!” 魂球比他更吃惊:“叽。”哥用八分力,这人的脑袋怎么没搬家。 “他那身斗篷有问题,”裘明边帮布灵控制住人鱼,边迅速联系魂球,“把他斗篷撕下来。” 魂球照办,几下到斗篷旁边,用力扯。 “啊!”那人疯了似地叫,左攥斗篷,右手一握,一把黑漆漆的长刀显形,向魂球划去,被灵巧避过。 布灵这边正凝出一根根透明的针,根根扎在人鱼的关节上,保证让它动不了一下,马烦双眼转圈,目光扫过人鱼,模糊着它的感官,裘明则对付那头伤患龙,在它每回想要护主时强行打断,同时注意着不省心的魂球的战场:“那把刀不对劲,暗属性魔力,别让它划到你的影子!” “叽。”哥才不会。 仗着极高的速度,自由变换大小的能力,尽管斗篷人状似癫狂,刀风直舞,魂球都从容不迫。只令他不爽的是,触手打在这人身上,力道会被斗篷吸收大半,尖叫草魂仆和银河精灵魂仆的能力被抵抗,不顶用,好容易磨得破破烂烂,这人跑远掏出一张皮,伤势竟移到皮套上,迅速痊愈。 哥去,这人身上怎么这么多好东西!魂球两眼放光,尤其觊觎那身斗篷,他试过,就连宣逍的石头们挨自己的触手都不好受,这斗篷简直绝了,一定要给布灵抢回去! 待魂球逼进,斗篷人已满头大汗,恨不得把这只邪门的畜生挫骨扬灰,他下定决心,颤巍巍抬掌,溅出几滴汁水。魂球见了忽然一抖,直觉凶险,亡魂大冒,急忙往偏上滚,只让一滴碰到触手,转瞬间,那只洁白的触手就灰飞烟灭了。 魂球\/球哥! 见此,忙活完的裘明和布灵心生怒气,决意卖个破绽,放松一瞬对人鱼的管制。那斗篷人因魂球吃瘪正喜,恰好感知到御兽,真的上当,第一时间链接人鱼,却不料,现实中人鱼关节的刺竟虚化,齐进入人鱼体内,沿契约的精神联系,让这人同一时间感到千百根针穿透大脑之苦! “啊——” 影子刀咣当掉落,那人撕扯头上罩住的斗篷,跪下以头抢地,砰砰砰,大张着嘴,凄厉嚎叫不休,地上鲜血流淌为小溪。 前几次精神攻击皆难奏效,是那斗篷过滤阻隔,隔断媒介之故,这次针扎由人鱼和精神契约而起,不走斗篷的路,这人便无计可施。尤其,这人乃主动连接,和相向撞一辆飞驰的车无异,力道相加,痛苦只会成倍。 酝酿片刻,在水爪戾龙无助的悲鸣中,马烦对斗篷人喷出一道虹。虹光扫过,斗篷人仿佛痛苦顿消,动也不动,只有清醒的众人看出此人的精神和皮肉都在蒸发,就像刚发生不久的火堑海岸那般溶化。 然而,披上彩色的斗篷却又渐渐失色,重返漆黑,不仅如此,斗篷无端携着人挪移数步,挪移之后,那人似乎恢复了清醒。 容貌的纱揭开,裘明等人看到一张青筋蠕动,痛苦狰狞的脸。 谋算果然不是不生效的,只是这人的眼却如一团不见底的漩涡,如广远的深渊,直直面向裘明,面对那双血红的眼,破锣般发声:“的确是你,可为什么它会……”斗篷忽反卷,塞进那人喉咙,噎得他出眼白。其后,那人紧张的身体放松,斗篷也散落,他释然了一般,瘫坐。 蓦地,几人警铃大动,布灵出手最快,发动暗手,把人鱼切成几段,马烦将之吹飞,人鱼就在半空中炸了。 斗篷人那边,魂球不舍得斗篷,却感知先前这人丢落的影子刀、皮肉套、见血封喉树汁等等都逆卷而回,统统灌进那人空洞的五官,从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进去,一股不祥的黑色逐渐升腾。 魂球见势不妙,赶忙跑路,却好似迎着飓风,或是被锁链捆住,怎么都跑不快。那人的身体也没了,只头颅放大,大到不可能自然生长到的地步,五官白洞洞的,内里黑漆漆,仿佛一只怪兽要从里面爬来。 关键时刻,裘明探出精神,冲破无形的阻力,在精神力触及魂球的那刻,魂球化为流光,钻入裘明的脑海。早准备好的马烦用翅膀捞走御使,一股气往上冲,只片刻,强烈的气流从下方扑面而来,马烦就像荡秋千,荡来荡去,艰难稳住。在一道黑条袭来,他们亡魂皆冒之时,一团滚动的火挡在中间,黑光撞去,消失得彻底。 危机感退去,裘明一行长出一口气。 马烦落地,海蒂闪现于此,竖起大拇指道:“精彩,精彩,纵然占先机,但能压着对方打,我现在真信你们在抓武会里有第二名的实力了。” 惊险刚过,裘明没管她的称赞,指住下面那个殃及山坡,把一片梧桐树毁得稀烂的巨坑:“这叫没危险?”他们差点歇菜了! 这场面,和归属于“改造之瞳”的单个四阶强者造成的也没差多少。 那斗篷人三阶实力,只有两只御兽,算是御兽——应该是其中一只阵亡了,他使用的道具很难办,但本体实力没强到麻烦的程度,怎么自爆的威力夸张成那样?奇了怪了,这些人怎么那么喜欢自爆,就这么不甘心么? 不过,他在战斗中有意试探过,但对方好像没对他的双眼有什么特殊反应,既然如此,斗篷人是怎么找他的? “确实没危险呐,我不是帮你们挡着了,”海蒂大咧咧的,让裘明觉得熟悉,“瞧你那表情,估摸着猜到我就是火堑的五阶贤者喽,有我看着,你能出什么事?” 思绪被迫中断,裘明眨眼道:“哇哦,你是五阶的?海树之前说你是四阶贤者的呀。”重新出来的魂球同布灵亲热着,闻言哼了一声:真假。 海蒂哽住,咳嗽道:“那这样,你什么都没听见,听见了吗?”说完,她因自己话语的歧义而咳了下。 “懂了,我什么都没听见。”裘明面无表情,无辜地看她,一手掌五根手指全数张开。 海蒂气极而笑,比起中指:“你有种,算我倒霉。先给我滚回洞里,你那同学有事先走了,老娘这就作主,报告全让你写了,写完后再给我滚回去!” 说了句话就任务加重,裘明垮下脸:“学院是有熊人族参与运营的,他们不会看着你偏袒的。” “咋,你这底气,有认识的人啊,”海蒂可不讲道理,“老娘也有认识的,我怕你?反正这小鞋你穿定了,老天爷来了也没用。” 裘明冷眼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五阶火系贤者胡搅蛮缠:“你……” 海蒂怒哼:“你什么你,我生气了,你打不过我,你就得写!”说着,她窜到裘明旁边,助推一把,把这个矮个子拍进他的山洞里。 第九章 临别时 在洞里换好衣服,照火光沐白气,伏案工作时,裘明深刻认识到,这世上的人,不是每一个都有宣逍那样的好脾气,更何况,就连那样的脾气也有爆发的时候。 有些人,脾气大,脸皮薄,不经逗,甚至连个长辈的架子都不端,光明正大让小辈加班,还心满意足。怪不得晖炅没对外公布过这位贤者的消息,是这脾气的缘故吧,一切以拳头计数,生生打服每个人,要是他也不好意思公布。 说实话,和温何老师有些相像。 更糟心的是,某只不长眼的,不,是某只刻意添堵的蠢球还在旁边蹦跶,跟布灵和鲜见出来透气的马烦一同泡温泉,玩水,嘻嘻哈哈。 “都安静,没看我正写报告吗?”裘明转头警告,然而马烦和布灵本就安静,而最该安静的也是最不听话的。“略略略。”魂球扮过鬼脸,不理不睬。 “我救了你,你不该感谢的吗?要谢我就闭上你的球嘴,叭叭叭的,烦不烦?”相处日久,裘明发现这只又倔又犟的球软硬不吃,极难伺候,对他讲话是越来越放得开了。 面对此等不敬,魂球勉强看着这人太弱的份上原谅了,但不发声,叉腰用精神联系,表现一种懒得跟凡人计较的态度:“哼,感谢什么,这不是应当的吗?” 比起海蒂,这只球脾气更臭,偏偏长了个迷惑人心的形状。 看看那个斗篷人,要不是身体爆炸了,估计得死不瞑目。 “你当时可真的会炸伤啊,”裘明把笔放到一边,火堑不连接慧网,他只能用纸笔,这会儿他斜视魂球,“你才二阶好不好,认清现实吧。” “叽。”哥曾经可以三阶的。 裘明不知这只球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魂花时期而已,你不是自个儿进化了么,一般的魂花进化成精灵,保留能力不掉阶,甚至进阶,在你身上变异得太厉害,所以就掉喽。” 就如一只老鼠若想长对翅膀,那就长好了,多出个部位而已;但若是想从老鼠变成猫,先不提可能性,成功了也必须丢掉些器官。魂球和布灵都是如此,进化中变异得太猛烈了,一个在能力定位就天差地远,另一个变异成全新的种属。 回忆以前,纵使是这只球在魂花时期也只有辅助能力,谁料到会变得这么有攻击性。不过,先知曾经指导,魂属性生灵的进化不仅和普通御兽一样受到环境和定向培育的影响,还可能呼应内心的期望。 那朵在裘明精神中扎根的花,希望获得强大的战力,而优越的天赋给予了他条件,终得偿所愿。因此,一旦遇到证明自己实力不足的事情,他会跳脚。 对此,裘明对魂球说了一句:“吃点好的。”然后理都不理懵逼的魂球,转回去,拿起笔写东西。 这次他真的静下心,静思先前种种。 以十二属性为标准,“改造之瞳”划分十二,即:风、火、水、土、光、暗、气、雷、冰、金、木、魂十二部。 第一次遇到火部,是在从齐郡出发去塔兰山脉的路上,经过丰都城,然后遇到了这厮,他还两次制造偶遇,全是套路,不沾诚意,他和宣逍似乎没怎么搭理——不对,他没怎么搭理,宣逍则和他虚以委蛇来着。 周磊身边还跟着一人……等等,那是谁,那人长什么样子? 裘明喝了口水,按揉太阳穴,猛然发觉自己对周磊旁边那人的样子忘得一干二净。他转过头问:“你们还记得丰都城的时候吗?” 马烦巴结地问:“主上,什么城?” “没问你。” 魂球怏怏的,埋水里吐泡泡:“别问哥,哥当时还长在你脑子里,就觉得外面有危险,结果上来就是一团能把花烧秃的火,差点吓死。”布灵若有所思:“主人,我之前也想过,可是没印象,你还保存着什么东西吗?我是一只猫时,也有刻画的习惯。” 裘明想了想,在戒指中搜寻,放出一副红褐木板,大致玉化了,很干净莹润,刻着四只怪形怪状的猫:“这个日期比较接近。” 布灵飘过去,用精神力托住,打量玉板,说:“好像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裘明无语。 其后,布灵把玉板颠来倒去,最后指着末角极浅的划痕:“这是我的爪印,我们确实买了,但我不记得。”魂球撑大眼睛,上下看得仔细,和裘明都表示不记得。 马烦欲言又止,裘明允他说了:“主上,我听说魂系高阶生灵有能耐抹去人和物的‘记忆’,斗胆一问,您三位是不是可能中招了?” 这话有理,几人的面色难看,他们不排斥幻觉和幻境,那不过是一时蜃景,可假若记忆被动了手脚,却可能影响一生。 马烦又说:“您三位不必忧虑,吾等梦境生灵会对进入者施加检查,既然主宰的貘族没说什么,想必那个强者只是希望您等忘了他的身份,没有恶意。”少顷,他见包括布灵在内的表情委实不虞,便提起胆问道:“您三位很不喜欢这样吗?” “那还用说,若非这样不得已,谁愿意稀里糊涂地忘记东西?”裘明语气很不爽,但实在没办法,搁置不论。 这话却说得马烦愣愣的,这匹马依次看过裘明、魂球和布灵,垂头。 有了马烦和稀泥,裘明恢复了些心情,摸摸白球和方块,手被触手拍开,便耸耸肩,又坐回去,埋头回想。 当时,周磊的症状类似于受热虚脱,眼外流出蓝色泪泡一样的东西,又和“改造之瞳”有旧怨,再比较那条迷滩人鱼——若非幸运,这世上恐怕会少个叫周磊的原人吧。 笔头开动。 此番“改造之瞳”进犯,以风、水、火三类属性为先锋,三属性各遣一四阶强者,若干四阶御兽,皆为火堑控制并斩杀。其中,火系为本年丰都城事件火部残党,故不排除有关“报复”之说可能;水部,训练有素,组织最为有序,较其他来犯具备更充分的准备,但人员稀少,此点存疑;风部,可能与八月风力相关,然广陆几国不擅此属性,其人员如何潜入晖炅仍有疑问。 除上述对象,于进犯者中另夹杂少量光、暗、冰三类主属性御兽,若“改造之瞳”严格按照属性划分部门,则可猜测本次行动有光部、暗部和冰部参与;其精英持有以暗属性生物材料制成的武装,部分武装强度可疑,并有燃烧生命发动远超实力的手段,需要关注。 经再三探查,不含土、气、雷、金、木属性御兽,其中的“恶牛稚”偏向特殊,和“克魂”风格的御兽相仿,如排除此类,则魂部亦未参与本次活动,此点待议。 个人观察得出,本次侵扰人员呈现某种疯狂之感,不惜动用尸膏菌等极端生物,似查找居于火堑之物,同时把握一种不可为肉眼发觉的特殊链接方式,据个人经历,或许同高阶魂属性强者有关。 大致内容便是如此。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裘明没把周磊的情况上报,不过没忘了告那个魂属性贤者的黑状。既然时间上和他们在丰都城靠得那么近,对方板上钉板参与过此事,就给对方刷个印象好了。他很乐意给对方增添生活的乐趣。 裘明弹指,小气劲弹在洞口爬着的灰根上。 火光在洞口亮起,挺耀眼,海蒂的声音响起:“呦,写完啦,给我看看。” 裘明收起报告:“不是说直接给对接人吗?” 海蒂后面就是海树,不过她主动挡在前面,抬拳道:“确实,来,我给你个礼物。” 识时务者为俊杰,裘明递了出去,他一瞥,发现海蒂的黑头发没了,现在是红发红眸的样子,更加自然。 海蒂接过,浏览一遍,调侃:“好多都是你的猜测,这么不严谨吗?” “我那同学留下的资料可少,还不是我亲眼所见。”裘明抗议。 “嗯,”海蒂点头,“你见到的比她多,眼力不错,不过还得改改。” “改什么?” “‘改造之瞳’这个玩意在近些年灭了不少部门,不知道吧,”海蒂得意地看着裘明略有惊讶的样子,“土、气、雷、金部都被灭了,你说这报告改不改?” 裘明恍然:“所以他们没来?” “你怎么这个表情,”海蒂本想惊他一下,有些索然,“对对对,都没了,人死光了怎么报复,用魂儿飘着过来啊,这几个去掉就好。这一遭后,火部和水部怕是也没剩啥,全没喽。” “没了?”这么一算,火部基地被端,水部又是为什么? “有些年头了,”海蒂仰头回想,“大约二十多年前吧,那时候在各国边境,就是塔兰西边那里,去过没,好,看来你去过,那省事了,总之当时的火部水部合一块的,被一锅端了。” “没听说过,还有你怎么确定水部灭光的?”裘明惊奇地问。 海蒂横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当时你都没出生呢,咋知道这事。听说你喜欢上网?哼哼,你在当时可上不了网,今后也少上点,省得把命搭进去。” 对这种老古董,裘明无话可说:“上网是个人自由吧。” “我也没让你不去梦市吧,只是慧网这东西不靠谱,”海蒂讥讽一笑,“那群矮人以为把网络重启,再换个名字,哦,‘智网’改成‘慧网’,事情就过去了?怎么可能!” 总算是找到火堑没网络信号的原因了,裘明看她,和海树对一眼,敢情是这位的原因啊。 片刻,海蒂长出口气:“好了,不谈了,一想到过去的事就生气。你还有啥问题?” 裘明眼皮子耷拉下来:“是你向我要报告的吧。” “哦,”海蒂猛一拍脑门,“我给忘了。” “……” “那差不多到最后……”海蒂忽然犹犹豫豫的,“给我的东西呢?我在你同学那没拿到,在你手上吧。” 裘明掏出一个袋子,密封的,封得特别结实,他试过,眼睛都看不透。 袋子一出来,海蒂就双手如风,一把拿过,不知塞哪里了。她又用手挑一个包裹,递给裘明:“帮我带回去吧。” “啊?” “你这什么表情,不就顺手的事么?” 裘明张大眼睛,不接:“不是有快递吗?空间通道呢?” 海蒂不耐烦:“你看外头的火海,哪个要命的快递会进来?空间通道要人去进的,只一个包裹可不成。” 裘明还是睁愣。 “啊对了,你报告写得不赖,‘改造之瞳’不是来捣乱么,是不成气候,但那些人打哪来的却是个问题,所以南部沿海的空间通道就给堵了,要严查,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喽。”海蒂又给了震撼人心的一击。 裘明刚接过包裹,差点拿不稳丢在地上,他只是来做个任务! “瞧你那熊样,”海蒂哈哈笑,“火堑这趟我送,怎么样,就当临别礼?” 于是,有海蒂和海树的热情陪同,裘明一行到了火堑的海岸。海边浮起一块灰褐的岩,许多巴掌大小的鱼顶在下面,不停泛起白花花的泡沫。 裘明有不祥的预感:“这是什么?” 海蒂只笑:“小鱼们觉得认错敌人了,很内疚,所以想送你最后一程。” “它们会内疚?”裘明可几近没察觉到有精神气息,这些鱼根本就没灵智,甚至连情绪都不明显。 “哎呀,这时候只管接受就好了,磨蹭。” 裘明说大实话:“我怕中途掉下去,被炸了。” “有我看着呢,炸不了。” 海蒂把裘明推到那块姑且是岩舟的物事上,裘明蹑手蹑脚,接过海树怀里的魂球。这只球打了个哈欠,不想见二货的脸,便翻个身,埋住脸。裘明眼一凝,瞧着有些不对,摸了摸。 魂球有些敏感,海岸这里似乎有些凉:“叽?”干嘛? “魂球,你这儿怎么有个口子?”裘明指着。 魂球一个激楞,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曲成一个弧,发现自己平坦的白毛上多出了个豁口,不禁惨叫:“叽!”叫声尖利堪比尖叫草,把海蒂招来了:“怎么了,诶,斑秃了?” “叽!”闭嘴!哥的毛! 魂球愤怒地放大成三米,轰地砸到海树面前,杀气腾腾。海蒂急忙把海树挡身后,怨怪地看她一眼,咳了咳:“有话好好说,我们会给你补偿的。” “叽。”偿命。 “一点毛,太狠了吧,至于么?” “叽。”至于。 “哥,我叫你哥行吧,”海蒂自己理亏,站不住脚,催促低头的海树,“小树,你干什么呢,解释解释。” 海树抬头,双目竟是相当闪亮,直盯魂球:“我是觉得你特别厉害,所以就忍不住薅点研究素材。” “小树……”海蒂扶额。 魂球切了一声,剪了他毛,再夸他也没用。 “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海树很真诚,念叨不停,“魂之精灵竟然直面魂属性的污染毒素,粘到见血封喉的汁液也只损伤一点可再生的触手,我特别好奇,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那么强?” “哼,”魂球变小了,叉腰,自豪地飘在海树面前,小触手一勾,“叫哥。” “哥!”海树立马应声。 “哼,”魂球跳到她头上,“哥天生强大。” 海树沉吟:“那就是说,哥你也不知道原因了?” 魂球瞪她,怎么不知道了,他就是强啊。他“叽叽”叫唤,要海树倒立着夸他五十句,权当请罪,结果被海蒂及时制止。这位现场身材最高大的女性打量舟上作壁上观的裘明和布灵,来到魂球面前,指尖冒出一缕火苗。 魂球一顿,看向那平平无奇的火苗。 “这个就当赔罪吧,别看它普通,但哪怕是我也没完全看透,”海蒂说得实在无力,又念及这只精灵方才的表现,于是加一句,“特别的火焰配上特别的你,很不错吧。” 魂球踌躇,眨眨眼,坚持道:“叫哥。” 于是海蒂自觉屈辱地应了。那个混账小子居然看她笑话,等他……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总不能真让叔叔他们觉得自己欺负小辈。 闹剧过去,裘明从郑重其事的海树手里接过魂球,失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很严肃的人。”见他是球哥的主人,海树友善地回答:“大部分时间吧,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研究。球哥很好,你可别欺负他。” “……”谁欺负谁呀,话说你们似乎不熟吧。 海树见裘明不以为然,补充说:“我做过很多实验,生灵要想突破种属的限制,要受到的磨难数不胜数,差距越大,难度越大,他能变成如今的模样,哪怕自己不说也一定吃了很多苦。”她眼神柔软:“虽然魂系御兽普遍灵智高,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 魂球一脸傲然,八方威风,裘明吐槽不能。 海树退回岸上,海蒂想了想,又弹指,从不远的梧桐树林里飞来火流,凝为一束,她叫住裘明:“小子,你体质弱,身上是不是会带一些锻体的东西,拿出来。” 裘明怀疑她的用意,在海蒂不爽的威胁中拿出一块洁白的石头。 “脉灸石?不错,是你在抓武会上挑的奖品?”海蒂上下端详,“很用心嘛,十分适合你自己的情况,不过还能更好,我添把火。”说着,她让那束火焰徐徐进入脉灸石中,被这块石头吸收,渐渐的,脉灸石的棱角消失,变为浑圆的一块,在手里温温的。 海蒂拍掌:“好了!不错,这样的话,生效得快,效果也更好。你也去过梧桐树林吧,那里的梧桐树、宿火岩和炊心雏菊都能养火,火有灵性,对你只有好处,就当你做快递的费用,咋样,没让你吃亏吧?” 裘明点头:“谢了,什么时候出发?” “啧,反应好平淡,你还没你那只小白球可爱。” “叽。”要叫哥。 “……快走,这就走,我一段时间内不想看见你们。”海蒂挥手赶人,海里的鱼群得令,吭哧吭哧驮着沉重的岩舟和上方的三个家伙远去,岸边,海蒂和海树望着他们,不一会儿就只是微小的黑影。 裘明盘坐,魂球尚不甘心,舟上的布灵奋笔书画,在空中又画出一幅作品。 第十章 炼化 跳到隔岸,裘明一行同那群估计不能听懂的鱼群道声谢,在接下来一路紧赶慢赶,从晖炅中部横穿空间通道,终于在八月下旬抵达塔兰山脉。路上跋涉,尤其跑出南部时在马烦背上颠来颠去,不得不说,裘明的惧高症由此脱敏,得到了很大改善。 时令已可说临近秋季,塔兰山的树依旧绿得盎然,裘明找了个信号好点的地方,给肖雅发消息,没回复。他心想快开学的时候兴许有许多事忙,便领了魂球和布灵回返上次留宿的木屋,万幸没被拆除也被收回。 由于奔波劳顿,虽然魂球除了打鼾什么都没干,到底是不便于炼化那缕海蒂赠予的火焰,寻得稳定住所后,他便召唤那抹火苗,是时,还是和之前一样平常的火在他的触手尖点起、飘浮,像个幼小的幽灵。 先知送的绿色魂仆,后收复的尖叫草魂仆,裘明都未亲见炼化过程,他也好奇魂属性能力【魂仆】的实战过程,专心致志地观看。 六束目光下,魂球郑重地开始炼化,只见他板着球身上的五官,大嘴一张,把火苗囫囵含入,球目暴突,身躯很有力量地一胀,触手狂乱挥舞,好似积聚着内蕴的力量,然后一举突破,下一刻,他打了个嗝,舒了气,变得软绵绵的。 半口气没上来的裘明让他认真点。魂球说他很认真。 正当魂球叉腰,要和裘明激烈理论时,突然一顿,像是点了下身体,腾地变得红彤彤的,好比他们曾在火堑看到的火烧云,他又没变得全是红,红和白交织,红如晚霞,白如晚天,像是晴朗傍晚那样的色彩和条纹。晚霞的红在旋转,白衬在底下,像瑰丽的黄昏走过东方后走到西方,临了,它们停下,在魂球身上活过来,顺从它的触手凝缩为一团,是一个活生生的鲜红的团子状,亦即球形。 这么看,这只球又多了个本家,裘明腹诽。 魂球不满:“叽。”哥听到了。 裘明转移话题:“你试试有什么能力,五阶贤者送的总不能是凡品。”一旁,布灵双眼中亮起许多星星,把星河盛进眼里,尤其期待。 既然小弟们如此请求,魂球自然当仁不让,他满怀信心举起魂仆,令之光芒大放,木屋再是冬暖夏凉,仍是生出闷热。魂球就这么举着,举了好一会儿。 “你好了没有?”裘明摸额头,出了点汗。 “叽。”魂球无意义地发声,表情空白,裘明和布灵见他又举了半晌,重新把那团新鲜出炉的魂仆吞回去。 裘明问什么情况,魂球含着魂仆不说话,又吐出来,使劲捏着要裘明好好用眼睛看看。 端详有一会儿,裘明下判断:“这团火的生命力很旺盛,出奇旺盛,但没多什么特点。”他见魂球呆愣,忍住笑意:“也就是说,这团火能让你更抗揍些,然而并没……唔!” 暴跳如雷的魂球把火云魂仆塞进裘明的嘴,这东西炼化前后都不烫,但含着它不是美妙的感受。 “呸呸呸,”裘明赶忙吐出,觉得嘴里一股像吃了焦土的怪味,“你自己的魂仆,自己解决,好歹是人家送的礼物。” “叽!”魂球又把魂仆摔到木桌上,切了一声,相当不爽,相当轻蔑。 可怜兮兮的魂仆就像云一样缓缓飘落,在桌面安静歪倒,像个角落里偷偷观察大人的小孩,又像安适置于被遗忘地点的陈物。唯布灵落在旁边,用精神力拿起,一拉一放,玩出意味。 魂球还气愤:“叽叽。”哥缺的是防御力吗,辣鸡,就跟二货一样鸡肋。 “喂,”裘明戳他,“过分了,我可有用多了,不对,我为什么非要跟你一个魂仆比较?” 魂球扭过去,不睬他。 这球部分时候幼稚得离谱,裘明把他放到正玩得欢的布灵一边,自己坐在床上,拿出那块融合了火灵的脉灸石,沉下心感受其中的魔力。 魔力很不一样。 至今为止,裘明接触到的魔力有很多,风系多变,火系控能,水系婉柔,土系厚重,雷系暴烈,冰系沉凝,金系强韧,木系诈生,魂系诡秘,光暗则相生相克,却没有任何一种属性能这般温和,就像是一种纯之又纯的力量,没有任何个性,没有任何风格,就只是一种力量罢了。 这就是气属性的魔力么,可是,他并非没见过气系的生灵,就像那尸膏菌,可不是好相与的。既能够将一切还原为“纯粹”,又可以从“纯粹”适应任何属性,纯正到没有个性,却也是一种个性。 脉灸石中,为灵火烘热至活跃的魔力慢慢顺着躯体流入裘明的全身,暖烘烘的,他跨进一片温泉,寒凉的全身为直入天灵的暖和一震,暖和到好像也化成一片水,再没单独的自我,不必被凛风刮骨,又升作一团热腾腾的雾,每个单位作为自由的水分在天上流转跳跃。 一派熨帖温存中,灵火在脉灸石中充当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络绎不绝的暖流车水马龙般涌入裘明,高速地碰面、交换和道别,在这趟路程中,暖流走到了一处略显狭窄的地方,一处、两处、三处,越来越多。 裘明的状貌涨红了,像喝醉酒,但他没沾酒。汗液从皮肤里挤出,呼吸变成喘,喘不过气,头脑热得发闷,肢体好像没力气,好像满溢力气,他终于倒了,前趴在床板上,手松开脉灸石,恢复些许气力后捂住胸口,扶墙,垫床铺坐直,犹自汗出不止。 那个叫海蒂的在灵火中加忒料,害他出糗! 在火上添把柴,火烧得更旺,火大了,大不到烧着房子的地步,但产生的烟气能熏得人呛不息,同理,脉灸石效果确实温和,但有了灵火催化后就不同,虽说是对他的体质有害无益,然而“只是要遭点罪”这一条事先可没通知。 那贤者可真掉价,怎么都要在小辈身上找回去,温何老师都没她记仇! “叽。” 降温后,粗略恢复感官,裘明感觉魂球在用触手点他,痒痒的。他呼气,抬头,嗓音喑哑:“没事,没想到这石头起效时那么烈。”说罢,他就干咳。布灵控制一瓶水在他面前,裘明在精神里道谢,打开盖子就喝,咕嘟咕嘟的,喝到剩点水底,才抹了嘴,长呼气。 布灵瞧瞧球哥,瞧瞧主人:“这么说,你们都在那个高个阿姨手里吃了亏?” 尽管不服,事实面前,裘明和魂球不得不承认,也是他们太天真,真信海蒂的鬼话,虽然她好像确实没害他们,但总归没让他们太好过。 想着想着,裘明望屋里其他地方一瞥,日头有些不对,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布灵答道:“大半天过去了,二货你炼化脉灸石挺久的。”魂球插嘴:“叽。”还就炼化一点,效率堪忧。 脑子还晕乎乎的,裘明没太注意布灵不小心说出的体现内心想法的称呼,晃了晃头:“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在等你。”两个小家伙说得委屈。 裘明有些感动,感动之余更生一点心疼:“你们不用等我,想吃就吃吧。”他下床去找放在桌上的空间戒指,要从其中选些好点的存粮犒劳他们的忠心。脚步却是轻盈许多,迈出一步,自己像有一半在飘浮飞行,比往常更灵敏地走出这几步,甚至有些冲过头,裘明喟叹又感慨。 找到戒指,裘明往里面探,嘴角抽搐,接着看,无声把戒指放下,扭头问贴一起的一球一方:“能喂猪的干粮数我就不提了,我放在戒指里的星星饼干呢?” 布灵缩白球后面,魂球发言:“叽?” “别装傻。” “叽。” “没虐待你们,那不是用来吃的,你们吃个球!” “叽!” “跟我炼化慢有个球关系,交出来。” “叽……” “少来,骗不到我,不交也得交,你们俩都快上天了!” 第十一章 学院秘境 两小只全死乞白赖的,二对一,裘明分身乏术,只取回原本三分之二的饼干,结尾也算好,好歹是没给他们霍霍完。 那三分之一的星星饼干,魂球说都给了布灵,他坚称裘明和他都有礼物,对一向听话能干的布灵不公平。这只球都这么说了,何况布灵确实比喜欢阴奉阳违,不,喜欢堂而皇之作对的魂球好上太多,裘明能有什么意见,于是乎这些饼干的归属就定了。 说来可怜,恐怕是盾二随手烘焙的食物被他们仨争抢,挺令人心酸,也坚定了裘明朝肖雅讨要三罐精品蜂蜜的决心。 天色已晚,他们在木屋过了一宿,于第二天清晨精神满满地上门催债,地点在塔兰山上一处隐藏的秘境——又是秘境,也不知这塔兰山究竟睡着多少块载物之土。 肖雅迟迟未回消息,他们估摸着临近开学,事务纷纭,她可能正在学院场所忙的热火朝天,抽不出身,那就自己登门拜访好了。 说是登门拜访,但那场所其实就是晖炅国家学院的地点。照例从马烦背上跳下,裘明摸摸他线条流畅的脖子,将低眉顺眼的马烦召回,步入一片葳蕤的森林。 起初枝叶交错,遍目所及都是翠绿的伞盖,遮得密不透风,硬是挤出去后,三个伙计身上都是叶子和木屑,拾掇拾掇,窒息的绿意里渐渐拉开很大的缝隙,扯出一条宽路,再往前走,豁然开朗,遇见一棵棵肥肚子、小枝头、挂褐果的巨树。 他们都认得是猴面包树,这么大肚子,特征明显。 (生灵种属)猴面包树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聚灵】 【储灵】在树体中储存极多量魔力。 【催生】将储存魔力转化为更温和的形态,并使魔力具备一定的温养作用。 (介绍)极其古老的树种,树干储存有巨量的魔力与生命,分布广泛。 这方秘境内生存的猴面包树是十分精纯的木属性,看样子养得精心。每棵体积庞大,所以相隔很远,填充它们空隙的是一丛丛低矮的灌木,起码比裘明要矮,不到他的腰。 这条小路旁不时坐落有简朴的木屋,就外表而言不比外面的土屋华美多少,木屋是沉寂的,鸟雀自在地落在房梁上栖息、筑巢,到裘明经过时才被惊飞,却仍不敢远离巢穴。它们似乎不怎么见过生人,养得一惊一乍的性子。 一路走过,木屋变得密集一些,在一个拐角,裘明盯准一块立住的木牌,靠近后读上面的内容,大意是所指的方向就是新生的集所。木牌位置挑得挺好,周围空出一片地,很醒目,就是这整个流程显得随意。 沿着指示走,猴面包树减少,被一团团抱树取代,也有了鸟虫鸣叫,蝴蝶飞舞,有了碎影和足迹,有了人的呼声和兽窜过叶子的窸窣。 有些熟面孔,在抓武会见过,不过裘明他们没见到之前叫得欢的宣逍,反而在边缘逛一圈后找到了正耀武扬威的肖雅。 这小姑娘贴着一棵超大的、花蕾中藏着密密麻麻牙齿的食人花,站在一览无遗的空地,踩着深色的木板,上上下下指挥不少比她个头大得多的同学忙活,可谓颐指气使,眉飞色舞,满脸高兴,白皙的皮肤好似在发光。 裘明静默上去点她的肩膀。 “呀!你回来了?”肖雅吓一跳,待看清裘明后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报以瞋视,“竟然吓我,这次算你赢了。” 裘明翻白眼:“谁吓你了,你自己没警惕,对了,叫你怎么不应声?你又在这闹什么幺蛾子?” 肖雅踮脚从他头顶捞走魂球,亲了下:“什么幺蛾子,你这是瞧不起我,嗯,小白白比以前还可爱……”她蹭蹭魂球,被推开后遗憾地对正忙活的半成品屋子努嘴:“喏,这不是盖房子的吗?话说你联系我了,啥时候的事?我没注意,嘿嘿,上头了。”她一手抱球,一手大张,做出拥抱的样子,格外得意。 低头,是木板、卯榫、现用材料制作的强效水泥以及一些藤蔓的种子,另有其他的建材,而就房屋本身来说,刚建个骨架罢了。裘明问道:“什么房子?你不参与抓武会,这会建什么建?” 裘明是没兴趣,肖雅呆呆转过头,倏然捂嘴,睁大眼睛:“我去,宣逍没告诉你吗?学院内学生的住所是要自己建的。” “嗯?”裘明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记得晖炅里的普通高等学院也有安排住处的吧。” 肖雅指天又指地:“又不一样,这里可是国家学院。” “看不出来,”条件也太寒伧了,“其他木屋呢?里面没人,总不能干放着吧。” 肖雅解释道:“总数不多的,虽然学生也不多……问题是,这个秘境就是熊人族专门分离出来供各类实验的,在外面不能破坏塔兰的生态,所以才这么干。” “……好像挺有道理。不对,那为什么要我们自己建?” 肖雅理所当然的样子:“那当时因为我们可以做了,你也在抓武会建过了吧?” 不,他其实是围着地下的河和地上的湖造了点幻境,石质结构靠的是宣逍,余韵则稳定水里的环境。换言之,裘明干的虽然属于体力活,但又不完全是体力活——主要是他在这方面动作慢,宣逍和余韵嫌他耽误时间。 肖雅是看出来了,安慰性拍他的肩:“好了,加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嘛,总要经历的。”她俏皮地眨眨眼。 裘明凉飕飕地看她,示意向那几个帮工:“你似乎,好像也不是靠的自己。” “那不一样。”肖雅挺起胸膛,空出的手轻柔抚摸身旁的食人花,食人花会意,猛地张开花蕾,层层利齿顺着花盘旋转,锋利异常,感觉蹭一下就能掉层肉。 裘明付以鄙视,看向魂球。 在肖雅怀里的魂球刚好也在看他,两者眼对眼时,魂球天真单纯的眼神眨巴:“叽。”自己干活。 别成天想着走捷径,干活就自己干活。 “那为什么小雅就可以,不公平!”裘明读懂他的眼神,提出异议。 肖雅吐着舌头笑,帮着说明:“那是因为我俏皮可爱,柔软无害,所以可以这么做,小明你认清事实吧。” 裘明争取道:“我也可以很俏皮很可爱,很柔软无害。” 肖雅抱着魂球退后一步:“噫,小明,你要点脸吧,快去快去。”匆匆赶人。 “没完呢,之前的任务。”裘明瞪他们一眼,开口提醒。 肖雅轻打自己脑门:“呀,看我这脑子,那任务和你们很有关系,看我对你们体贴不体贴?报告呢?给我就成。”她小嘴巴划出微笑的弧度,朝裘明伸出手。 裘明却没给,指没人的树林:“到那说。” 肖雅兀地后退,紧抱魂球:“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对我伸出罪恶的手,竟然叫我和你去小树林,是何居心,你这样流氓,我看白白和金块块是不合适跟着你,让他们跟我吧。” 裘明忍无可忍:“少来这套,你的食人花可还没合嘴,对我流口水呢!” 猛地回头,肖雅发现自家食人花真就如裘明所说,正对小伙伴流出腐蚀性的口水,滋出白雾,不禁有些尴尬。 “去不去?有保密要求吧,你还没我认真。” “哼,去就去。” 第十二章 完成交接 两个矮冬瓜小跑进一边的林子,有茂密林木的遮蔽,裘明仔细扫视和再三感应,确认无旁人后,朝肖雅点头。 然而肖雅却不理会,抱着魂球和布灵亲热,撅嘴:“小明,你这些动作好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好猥琐。” “要不我拿喇叭在外边大声嚷嚷?”裘明瞟她一眼,张手要抢魂球和布灵,奈何肖雅抱得严实,他不动。他自认比肖雅成熟许多,再试着扯,扯不动后主动放开。 肖雅展颜一笑,抱得更紧了。 被箍出一轮痕的魂球挣扎说他喘不过气,二人没搭理。 在空间戒指中搜找到报告后,裘明递去,肖雅在肋下夹着软噗噗的魂球和布灵,伸不太灵便的两根上臂,大拇指和手掌捏住报告。 裘明瞧她这样子,嘴巴一抖:“小雅。” “嗯?” “你够了,放开,谈正事。” 见小伙伴是当真的,肖雅郁闷应声,让魂球和布灵自由飘走,两小只心有余悸地远远避开,不见影了,空留肖雅巴巴望着,依依不舍。 裘明看不下去:“你喜欢就自个契约啊,非得找两棵长得一模一样的食人花。”他向上一看,那食人花悄然展开花蕾,满是腐蚀液的牙齿充满威胁之意,对他疑似挑拨的话透露不满,灵智倒是不低。 “才不一样呢,”肖雅抬头挺胸,“可爱的东西嘛,别人的才是最好的。” 裘明无言以对。 因自己的表现而略有羞赧,肖雅吐舌头来瞒混过关,片刻装模作样地咳咳,一目十行,大加赞扬:“不错不错,小明你的眼力没退步嘛,我没看错你。” 夸奖完,她作势要走,裘明叫住她:“有几个疑点。” “嗯?”肖雅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裘明问:“‘改造之瞳’真灭亡了大部分?” 肖雅点头:“对啊,这组织名存实亡罢了,不过……”她伸长白皙的食指,贴着脸颊,做出思考的状貌:“说是灭亡,其实有很多部门都被‘同化’了。你也知道,魔力复苏以来,主星在战争期间产生过很多小团体,很多都消失在时光中,‘改造之瞳’在杜松之战中算是规模大的,但如今也到头了。” 裘明信她,接着提出:“你知道‘改造之瞳’有什么特别的探查手段吗?” “探查手段?”肖雅头一歪,豁然开朗,“你被发现啦?嘿嘿,小明,就算你不告诉我,但我说什么来着?你早晚会露馅的,这下求到姑奶奶这里了,嘻嘻。” “别闹。”裘明面无表情地制止她继续叨叨,他不想听。 肖雅撅嘴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解释:“反正你也进国家学院了嘛,自己人,告诉你也无妨,‘改造之瞳’最奇怪的地方是他们虽弱,却掌握了一种隔空交流的法子。” “不稀罕啊,慧网和梦市不都是这样?” “不一样的,慧网和梦市都是有人支撑的,有迹可循,可是‘改造之瞳’掌握的很难监测。”说到这,肖雅敛笑,苦恼蹙眉,盯着裘明:“我妈妈说,他们的沟通是以神秘属性为媒介开展的,涉及……嗯,笼统来说,应该涉及气运。” 神秘系?“改造之瞳”是通过神秘属性发现的自己?裘明暗暗吃惊,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早知道答案。实际上,他早有会被发现的觉悟,无论是去冥灵,还是接触伽格的时候,都有过心理准备,但在火堑失态,有被突兀的攻击震懵的原因,但不能否认他对自己的天赋过度自信了。 唯有和神秘系有关这点,在他预料以外。 “可以防范吗?”裘明低声问。 闻言,肖雅轻轻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太玄乎了。”她凑近,嗓音放得更低:“你也别声张,伽格爷爷不喜欢这种说法,我妈妈也不喜欢。” 脑子里蓦地闪现伽格的黑脸,裘明连忙摇头把脑海里的面孔挥散:“他们不喜欢神秘系?” “那倒不是,他们只是厌烦神神叨叨的说法,但你也明白冥灵的最高领袖就被称为‘先知’,神秘系也是这样,老是说运气、运气的……”肖雅忽然双目瞪大,板住脸,压沉音调,虎声虎气地说,“都什么唬人的东西,难不成预言不让吃饭,你就生生把自己饿死!”她立马破功,笑着问:“伽格爷爷的话,我学得不错吧?” “像。”裘明僵着脸鼓掌捧哏。 “嘻嘻,”肖雅得意地踮脚自转一圈,甩下脑袋后的短马尾,半晌故作深沉地捂嘴清嗓,收起报告和海蒂托送的包裹,“总之就这样,你也别太担心。我是不方便问你咋啦,可是你时不时就犯二,说不定只是你自己没找好地方呢?”她眨眨眼。 裘明倒真是有些宽慰,轻拍她:“哈?你这是看不起我。” 肖雅轻巧躲掉,扮鬼脸,先行跳出小林子,嘻嘻哈哈的,裘明也跟着走出,又回了空地,依旧遍地建材,只是多了几个人。 肖雅朝一高个的黝黑青年招手:“喂,学长!” 高个青年闻声扭过来,见到肖雅和裘明,一双略小的眼睛眯成月牙,微圆的脸上笑容灿烂,两颊各有一个明显的酒窝。 裘明认得他,上回见过的,宣忠,宣逍那位被收养的二哥。 宣忠小跑过来,先和肖雅击一下掌,笑眯眯地看裘明:“学弟,刚回来吗?累的话先休息休息,火堑那里的环境也不是太好受的。” 裘明觉得需要对宣逍的兄长态度好点,于是点点头:“休息过了,谢谢学长,我是来报道的。” 宣忠看看他,又看看肖雅,问道:“小雅的住所差不多建好了,你的住所还没建的么?” 肖雅插嘴解释:“他刚知道要建房子。” 裘明没话可说。 “那样啊……”宣忠挠头,思忖片刻,“看来小逍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先找位学长指导你,你方便吗?” 裘明没有意见,想了下问道:“我没见宣逍的人。” “他有点事,要突破了,在闭关,”宣忠嘴角向上轻勾,睁开满是笑意的眼,微屈腿,和裘明身高齐平,“你是不是又琢磨着让他帮你打地基,架个梁之类的,那可不行,自己的居所需要自己造,你不是独自一人,让你的御兽们帮忙吧。” 肖雅闷笑。 被戳破心思,裘明有些尴尬:“那不是取长补短嘛,而且,造房子,我的御兽可能不太配合。” 不提布灵,想想那只球会说什么:大胆,竟敢让哥做此类粗活…… 宣忠拍掌道:“哦哦,对,抓武会里,你的御兽们都很有个性,真不错呀你!”他侧过手肘,轻捅裘明手臂,笑得欢,却没有取笑之意。 这时,到处转悠的魂球和布灵转了回来,瞄到自家便宜御使,就一个个落到裘明头顶,垒起来。布灵静静待在白球顶。魂球叽叽叫,说这里无聊,要出去玩。 在肖雅的幸灾乐祸,宣忠的鼓励和两个同样脸嫩的少年的好奇中,裘明硬着头皮把建房子的安排转告他们。 布灵没意见,魂球则大发雷霆:“叽!”什么?大胆!竟敢让哥做此类粗活,没良心! 全在意料之中,裘明表情变都没变。他扭头朝向看乐子看得欢的肖雅,凉飕飕开口:“肖雅,蜂蜜。” 肖雅反应慢了一拍:“什么蜂蜜?” 裘明提醒她:“你说过,我帮你完成任务,你给我精品蜂蜜。”他比出三根手指。 “啊?可是我是为你们着想,才把,才把任务让给你们的诶,你也太计较了吧。”肖雅不服气。 呵呵一声,裘明冷漠无情道:“少来,我在火堑可没少受罪,这蜂蜜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他借势问宣忠:“学长,人——尤其是俏皮可爱,柔软无害的的人,不能言而无信,对吧?” 宣忠被他带迷了,摸不着头脑,愣愣同意。 于是,裘明傲慢地朝肖雅伸出手,手还上下掂一掂。 “你……”肖雅瞪眼,鼓起脸颊,不知从哪抄出三罐黄澄澄的蜜罐,咬着下唇,颤巍巍地、十分不舍地交给裘明,被他一把夺过。 手中空落落的,甜蜜的快乐都随着手上的重量流逝,肖雅心都碎了,呜呜跑开,不忘嘀咕裘明的坏话。 裘明以成功者的姿态目空一切,懒得跟她计较,他果然发现两小只,特别是魂球的眼光紧紧粘在他抱着的三罐蜂蜜上,不禁露出得逞的笑。 “叽叽。”魂球触手轻飘飘地摆,连连催促御使把蜂蜜给他和布灵,他要吃,他立刻就要吃。 裘明拒绝,声称这是他的。 魂球气得顶着布灵在脑袋上乱蹦,骂裘明厚颜无耻,任务分明是他们合作完成,奖励理应有他们的份。 “可是,和肖雅约定的是我,”裘明强调自身的作用,又瞥向宣忠,“学长,你说在主星上,都是以御使为主导接任务,所得也由御使分配,对不对?” 宣忠品出意味,憋着笑,连连称是。 “叽!”不算! 趁热打铁,裘明揭开精品蜂蜜的盖子,一刹那就有难以言喻的清香弥漫,就连宣忠和那两个一直旁观的少年的眼神也直了。此时,裘明把头探向蜜浆,轻摇蜜罐,轻呼出气,舌头和琼浆般的蜜若有若无地接触。 魂球快疯了:“叽!” 几条触手闪电般刺出,裘明却眼疾手快,迅速盖上,手指灵巧转动,让三个蜜罐和触手若即若离,就是捞不到。 和这只球斗智斗勇许久,身体又痊愈了,裘明还是有几分长进的。 魂球鼓起身体,飘下来,不满地和裘明对视,仍然顶着事不关己的布灵。 裘明再接再厉:“对了,你们上回在情人镇吃过宣逍给的蜂蜜,对吧?那可不算是精品蜂蜜哦,你看看。”他有意无意地遮住半边蜜罐,不遗余力吊足白球的胃口。 魂球原本还逼视着,却想看看不到,相碰碰不着,到后面,发红的球身像泄了气那般瘪下,嘴巴咬住布灵的一个角,两眼泪汪汪:“叽。”你欺负哥。 “建房子,都是你们俩的。”裘明提条件。 魂球扭过去,不理,只眨眼工夫就动摇:“你,你不吃?”多出一整罐呢。 裘明回:“我不行。”病刚好,这种大补的东西吃不了。 魂球果断答应了,和布灵一同飘向建材捣鼓。 目的达成,裘明舒气,按太阳穴,这一出可真让人头疼。 全程含笑的宣忠早在他们闹起来时就自觉退一步,给他们留空间,这时难免半是感慨半是打趣道:“难怪小逍总跟我抱怨吃亏,他那小子可应付不了你和小雅。” 裘明打着哈哈,宣忠也无意追问,这话题就过去了。之后,宣忠和裘明道别,他还有事情要忙,但会找一位可靠的学长,请裘明在原地等一会儿。要求很合理,裘明没有不答应的地方。 等候的时间中,那两个跟在宣忠的少年有些骚动,引裘明把注意投注于那里。过了会儿,那两人中稍高一点、脸上缀有几个雀斑的少年向他打招呼,问道:“你好,你就是裘明吗?” 第十三章 住所规则 裘明点头承认。 少年哇啊大叫,目光闪亮,甚是激动,就要扑向裘明,却被少女拉住,他这才恍悟,有些郝然,摸头对后退一步的裘明道:“抱歉,我太激动了。” 裘明说没事,顺便横一眼方才偷窥他们的白球和黄块。 白球状若无事,敲木板敲得咚咚响,跟一个专心干活的工人一样。 裘明接着问:“你们认识我,在抓武会上?”少年少女有些面善,似乎是在抓武会中见过的人。 少女站出来,自我介绍之后肯定裘明的猜测,并且大致解释了认识裘明的缘由:关于怎么和龙人结缘,怎么从龙人口中听说几人的“机灵”,以及从何认出裘明这个人——不难,他的特征很显眼,毕竟满秘境的人,不是个个头上都顶个白球。 经他们提醒,想到那两个正直的龙人,裘明有些尴尬,话说从他们离开赛场后就再没打过招呼,也可能,龙人不愿同他们打交道?不过和龙人一比,怎么显得他和余韵脸皮很厚? 裘明最终笑了笑,向新结识的朋友,泛运和严晶问声好。 三人寒暄一阵,印象大体不错,正谈着,一个又高又瘦的原人在近处的空地朝他们探望,慢步走近。 想来这位是来指导裘明建房的。 泛运拍住裘明的肩膀:“那我们先走,你加油,哦对,听说近来晚上有野人变态出没,大家在抓这人呢,你才回来吧,注意小心点。”他郑重其事地捏裘明单薄的肌肉。 “等等,什么野人?”裘明叫住他。 泛运大大咧咧:“就是野人呐。”裘明把目光转向严晶,后者微笑,娓娓道来:“前几天晚上有个浑身赤裸的多毛人形生物在森林里出没,把熊人们吓坏了,没危险性,就是很辣眼睛。” 裘明心里无波无澜,这点小事无所谓吧。 “咳。” 见他们还在聊,就杵在面前的学长出声强调存在感,泛运和严晶听这声后识相开溜,独留裘明和他人对人,面对面。 “你成年了?”学长该是那种低沉的声,这会儿调子偏高,想来非常惊讶,忙不迭说出憋久的疑问。 “十六。”裘明对这种态度已然麻木。 “嗯。”学长寡言少语,居高临下打量裘明。 他在打量,裘明也在打量。这位学长很高,比宣忠还高一头,却是细高的体态,头发乌黑,面容冷静,穿着典型的战斗服,是那种很合森林的绿色,想必入林子就会如鱼得水,使敌人丢失视野,身板挺直,虽然是在学期将始的休闲时间,但做好十足的战斗准备。 真要形容的话,把伽格从年龄到体格纵向切到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便是这位学长。 裘明对这种气质的人有心理阴影,具体追溯到某位动不动对他露杀气的大佬。 年轻版的阴影发话:“材料领了吗?” 裘明服服帖帖答道:“领了,就在那。”他指个方向。 钟章照着看去,瞅见一只蹦跶不休的白球,眉头跳动:“这是你的,御兽?” 魂球正勤恳地指挥魂仆挖洞打地基,布灵搭把手,裘明的情绪被他们捕捉,齐齐回头,结果盯住了学长。 “你的御兽……很无害,”钟章平静评价,“罢了,身为学长,我只负责讲解规则。在学院秘境中建房,首先确保大部分结构出自你手并烙印气息,这不难,用‘操作术’简单串联魔力即可,其次,除限制对木系环境的污染外,学院对学生住所无硬性规定,你尽可依照个人意愿建造,但最好别太猎奇,学院同样支持学生就属性增添额外系统。” 他张开手掌,一块比人还长的木块就被他抓入手里,他并起手指,魔力运形,在木条轻轻削几下,半个卯榫就成形。他指着木条:“额外的系统需要学生的匠心,当然,若不想精细,用魔力随便搭几块链接也可,住所只是在秘境中,听说你是行者,呆在秘境里的时间恐怕不长。” 包括魂球的三个家伙都洗耳恭听,裘明负责向学长道谢。 钟章学长颔首,却听见什么动静,回头去看,发现听他一阵解说的魂球忽然发力,让地基陷落,插入木板,而布灵则丢出种子,让绿色的魂仆飘荡催生,木板和种子竟渐渐长在一起,藤蔓从接口萌发,接入地面,土地、房子和萌生的绿藤一连扩张,渐渐生长出一座葳蕤的小房。 裘明暗暗心惊,这只球的那个绿色魂仆好像有不小的进步啊。伽格老爷爷这回居然没坑他。 学长也远观着,眼神似有波动,不明显。 “叽。”魂球兴高采烈地顶着布灵,飞回来,直直落到裘明头上,触手快伸到裘明眼睛里,要蜂蜜。 裘明对房子上看下看,挺满意,豪爽地递出奖励。 魂球撕开盖子,就这么和布灵舔起来,像极了秋天抱着蜜罐不撒手的熊。 学长看他们良久,紧皱眉,出声问裘明:“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裘明看他。 “嗯,你是御使,契约的主导者,你应当计划好一切,而不是任他们胡乱发挥。”学长言之凿凿。 裘明不太能理解学长的思路:“我觉得他们建得可以。” 学长声色俱厉:“房子好,但细节应由你而定,我先前说的自由发挥,指的是由你自由发挥,而不是由你的御兽发挥。倘若这里不是学院,而是野外,你也任由它们乱来吗?” 魂球不服气,放下蜂蜜,正正落到学长头上,叽叽直叫:怎么胡来了,你看哥建得多漂亮,小老弟。 想不到学长一感到头顶柔软的触感,就立马出手,在裘明没来得及发声时,把魂球一把子扫落在地,又出鞭腿一踢,将这只白球狠狠踢陷地里,只露一点纯白的触手。 裘明和布灵惊诧到失语,布灵飘到魂球旁边,努力把他拔出来。 这只球毫发无伤,但因为首次被人类踢进土里而过于震惊,现在还没回神。 “学长?”裘明挤出一句问话。 学长拍手,冷眼看裘明:“你的御兽太没规矩。” 这点他承认,魂球脾气是不好,不然他鬼使神差起这名后怎么会坚持这么叫,不过……裘明回话:“可学长,你的反应有些,实在过了点。” 从外表上是看不出魂球能力变异的,也就是说,假设魂球真是一只身娇体软的普通魂之精灵,他一样会狠狠踢进土里,那力道未免太大了。 “辅助系的御兽掺和人类的谈话?太自不量力,”学长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他问裘明,“你了解什么是御使么?” 裘明见他一副要发飙的模样,很懂气氛地摇头。 学长说:“所谓御使,该是吃食御兽同族,而御兽毫无犹豫为之猎杀的主导者。”他看向裘明的双眼:“而你不合格,很不合格。” 一边的布灵很安静,扶着还在回神的魂球,随着他们的对话,魂球的目光越来越清醒。这只球的怒火因惊讶而中断,所以他正想要不要给这个妄自尊大的人类一点教训。 然后他支起不存在的耳朵,听到一向对伽格表现得很怂的二货说:“学长,很抱歉,我不太同意。” 第十四章 人兽切磋 先不论魂球对家养二货的正面回应有多惊异,只钟章自己就居高临下地俯视,对裘明的异议并无惊讶。 裘明转眼看看难得乖乖呆住的白球:“我不否认很多御兽欠缺知性,要由人类培养,但好多魂系御兽不在这个范围,他们很聪明。” 学长于是提问:“你觉得这个魂之精灵聪明?” 二人齐齐盯准白球。 裘明默然。 怎么说呢,智商肯定是没问题的。 “叽!”那厢魂球少有听二货讲自己好话,急忙蹦到裘明乌黑的发上,不停跳来跳去。你怎么不说了?多说点,说得斩钉截铁,说得滔滔不绝,快说! 这样子像极了不太聪明的样子。 见他们迟迟给不出反应,钟章心系学长的责任,应当为学弟上门课,便提议打一场。他不以大欺小,只派出一只御兽,裘明可以上场多只。 魂球听着,双眼像擦净的刀刃,锃亮锃亮。 “不。”裘明拒绝。 这真是最糟糕的主意,他头顶那只球变异得不正常,但除了他,布灵正面战斗力不足,马烦和裘明不够默契,裘明不得不派这只球。然而派出魂球又如何,他在裘明脑子里长十几年,严格来说,裘明并未可以培育过他,体现不出理念的作用。 哪怕赢也没意义,输了就更难看,对彼此一样。 钟章是认真的,沉声道:“你总不能一直逃避每一场战斗。”他流露的神情很特别,不像在看裘明,而是另一个人。 话一出,无论这出武打有多莫名其妙,裘明终是应了,他也只派出魂球,派其他的没区别,反正都是个球秀。 钟章对裘明的打算不发表任何观点,自从裘明应战后,他整个气场变了,由原来藏于树林的淡然变得如将出的刀剑,很是锋锐,举手唤出一头满是树纹的猛虎。 剑弩拔张,却无好事者哄闹,约斗在这处秘境似乎司空见惯。布灵支起画板,靠在空地外一处高房的檐上,目光灼灼。 空地中心很大,容得下两方,各一人一兽盘桓,剑拔弩张。 裘明看向那头猛虎。 (御兽种属)木面虎 (御兽属性)木\/魂 (御兽能力) 【恐吓】 【木遁】 【木儡】 (介绍)木属性中的稀有物种,以山中王虎的形态出现,威风霸道,在山野敏捷,生性极为倔强。 山里的老虎觉醒魔力后进化的物种啊,那确实稀少。 这头木面虎体格庞大,主要也是它占地方,比两个人类和一只球加起来还占地方。粗壮的四肢,巨大的体型,露出的獠牙,充满威慑力,只立在那就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招惹此等凶兽。 可惜在裘明这双眼瞳内,木面虎的能力着实算不上“富有攻击性”,反倒以麻烦和诡异为主。 这是手下留情了?想不到学长人这么好。裘明将信将疑,对学长探头探脑。 钟章误认他反悔,呼气问:“怎么了?” 裘明答没什么。 于是,钟章不再多问,挥手,那头据说桀骜不驯的猛虎连忙打个激灵,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劲头猛扑向对面。 裘明连忙后退,还没老虎小腿高的魂球一蹦,在空中连段三跳,轻盈落在虎背,稍微一弹,触及虎皮后,木面虎的吼叫戛然而止,好比被一辆公交车正面从高俯冲般,以虎背为中心猝然落地,肚皮碰地还弹了弹,颠簸失力的五体,喉咙里隐隐泄出“嗷呜”弱弱一声。 “叽。”魂球首击告捷,耀武扬威。 钟章瞳孔紧缩,嘴边念道:“有些门道。”支臂抬掌,正对木面虎。 被魂球压住的猛虎不甘地蠕动,在御使的手势下泛起绿光,气力大增,一个翻滚荡飞魂球,直往裘明扑去。 被甩掉的魂球在地上呆愣愣弹几下,显然没时间去保裘明。说实话,裘明也没指望那个莽撞的球,发觉木面虎下一步的目标是自己,他便看向木面虎的双眼,一圈奇异的波动在一人一虎之间游动。 钟章不住摇头,扶着额头,眼神挣扎不定。 木面虎受到很大影响,在冲刺的过程停下,要恫吓的口形合拢,迷茫而不知所措。 裘明趁机换个位置,催促某只球赶快点。 魂球切了声,没追那头全身丑毙了的怪纹的老虎,奔去被影响的钟章。围魏救赵嘛,谁不会! 当然,他堂而皇之承认早就想抽这个满嘴荒唐的瘦条条了,竟敢说球哥傻,看他不给他个教训! 念及只是切磋,裘明下手不重,钟章因此很快缓过神,迅速发现魂球正朝他而来。他不清楚这只魂之精灵为何这般不同,这也不重要,他仅仅第一时间向木面虎下一道指令。 下一刻,木面虎并未回返,转过朝向猛地伸出利爪。 打这么拼吗? 裘明不能理解,感应攻击轨迹后急忙侧身躲开,木面虎得势不饶人,一爪又一爪,很快,裘明的衣衫就破破烂烂,挂成烂布条飞开,与此同时,身上多了不少皮肉伤。 另一边的魂球急了,他理应碾压这个嚣张的人类,但他兜里揣的几片树叶却化作那头老虎的形貌,虽然绿油油的,不比它原来的黄绿色自然,但不容置疑,确实是这头猛虎。纵使他一触手一头,架不住二货扛不住啊。 布灵看得通透,阻拦球哥的是木面虎构造的“木儡”。 【木儡】,木属性能力,由【寄生】【潜生】等相仿能力衍生而来,可把生物化作傀儡,也可凭空创造。继承木系特点,形成的“木儡”可变化不同的生命形态。 钟章看似和裘明一样,身边并无御兽保护,却早有化形树叶的“木儡”随身携带,相当于御兽时刻保护于身侧。 因为属于御兽本有能力,受其控制,这不算违规——出门在外,有所准备是必然的。而为了公平,布灵不可能传念提醒他们。 钟章不断拿出树叶,随手掷出,绿叶就充气般迅猛长大,有了形状,一头头虎形轮廓的傀儡蜂拥而出,让魂球一回回打成饼,也让他不能近身。 “御兽要以保护御使为第一要义。”钟章不知是向谁说话。 “叽。”魂球通过传念,感觉二货快顶不住了,气得鼓胀,掏出绿色魂仆,激发一道闪亮的碧芒。 钟章心生不妙,猝然被绿芒照到,身体一僵,他扭动滞涩的脖子,发现猛虎木儡一同变回无害的树叶,不由骇然,脸色大变。 “嗷!”木面虎颇有人形的眼神一动,感知御使的处境,仰天对魂球大吼。 浑厚的长啸掠过天顶,惊起树林中的白色飞鸟,同学们的走动停了一瞬,看看这里,再度各走各路。 飘在空中的魂球被声波激起的气流一冲,怒了,比着绿色魂仆向木面虎一闪,亮光顺灭,木面虎迎光扑地。 挂彩的裘明想着总算结束了,却突生不祥的预感。 钟章目露狰狞,怒视在他视角中跪倒的木面虎,操着嘶哑的调子,寒声道:“站起来!” 作为魂系御使,裘明精准地捕捉到那头威风凛凛的老虎产生的惊恐和慌乱,只见它四肢痉挛一样乱动,口部出血,跌跌撞撞地直起,颤颤巍巍倒向裘明,还含着色厉内荏的闷吼。 “叽?”魂球见状有些懵逼,不禁用触手捣手中的魂仆。他明明用力压住他们了啊,怎么还能动? 钟章眼里厉光一闪,在魂球捣鼓中,狠指裘明,像要挖出一个洞来,下令:“撕了他!” 第十五章 输赢 “嗷。”木面虎强忍虚弱,磕磕绊绊地靠近,迟钝地伸出细长锋利的爪子。 裘明的速度仍旧不如这种状态的猛虎,极力躲闪时眼睁睁那爪尖在眼里放大,越来越近。 他神色一沉,眼睛深处暗色蔓延。 钟章却猛然呼气,大喊:“停!” 木面虎狠狠一顿,在那股冲势下硬是收回利爪,在地上一滚,摩擦着侧歪,生生在极近处避开裘明,不碰他一丝一毫,只留一点凉风扑面。 木面虎打几个滚后,竖直东倒西歪的肢体,摇摇晃晃站立,在钟章的手势发出后垂着尾巴,俯首走近。 正要发大招的裘明不得不跟着停,眼珠子一溜,发觉布灵不知何时已经在旁边,举着画板,动作僵硬。他打招呼:“布灵。” “咕?”布灵回看裘明,眼神空白,仿佛想不起自己为何在这,下意识往原来呆的地方飞,想起比赛结束,这才作罢,乖乖在裘明肩膀上停下。 半空中的魂球飞回来,还是懵逼的神态,习惯性用绿色魂仆的光给裘明治好皮外伤,讷讷地问“叽?”哥们输了? 裘明点头:“应该。” 魂球好似被泼了盆水,才回过神,裘明没管他的情绪,走向钟章。 这位刚刚还在玩命的学长正摸着老虎脑袋,俯身检查木面虎的伤势。 魂球的压制是相当霸道的,同这只球的性格一样,强压一切不服,因而木面虎要在压力中做出一系列动作,早透支魔力和体力,虚脱了。尽管如此,由于钟章的要求,这头虎仍旧用发胀溃烂的四肢直立,黄绿的皮毛发红,满身汗水,身上的和面部的花纹裂开一道道口子,以木系的生命力都做不到自我缝合。 看着就像满身的皮被撕裂一样,好惨。 裘明目睹一眼就不忍再看,忙叫魂球释放魂仆帮忙治伤。 布灵也同意,二对一,魂球不甘不愿地同意。 柔和的光之中,生机增强,钟章转开紧盯木面虎的视线,嘴角紧抿。 “学长,这是不是太过了?”裘明见木面虎的伤势减轻,还是问了。 只一场切磋,把御兽搞成这样皮开肉绽的,严苛得难以想象。 钟章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的魂之精灵在能力上克制我和木面虎,只得出此下策。” “也不是非要赢啊,赢了也没好处。” 钟章看他一眼,没有情绪的一眼:“御兽在方方面面,唯有不断取胜,才能使得御兽信服,才能征服野兽的心。你也记住,御使要总揽指挥之职,这次切磋,你无所谓御兽任性,结果无法自保。” 裘明挠头,无话可接。 木面虎的伤势痊愈,它没有停留,不顾叽叽叫着要道谢的白球,直奔钟章而来。钟章抬手抚摸它的脖颈要害,这头虎则低下头颅,屈身跪地,动也不动,如同最忠诚的奴仆。 “我的御兽,永远不能跪其他东西,”钟章轻声自言自语,又转向重新头顶白球的裘明,无视魂球的叫喊,对人类说,“这次切磋,你们赢了。” “啊?”裘明迷惑,魂球兴奋,布灵作壁上观。 钟章抚摸的动作不断,纵使正在做温柔的动作,对自己的御兽而言仍然和一位帝王同等,他一板一眼地叙述:“我比你高一年,同等的数量下被压制;你们没动真格,但我和木面虎认真了;综上,我输了。” 他正安抚的木面虎打了个不显眼的寒噤。 裘明捂住张牙舞爪的某球,坦然道:“我也没赢。” 正主这么说,钟章却没有寒暄的意思,只挥挥手,沉默以对。 魂球使劲挤,脱开裘明的手,要往钟章的头上飞,在其冷眼下悻悻作罢,飘在高处,叉腰道:“叽叽。”你输了,叫哥哥。 钟章态度冷漠:“无理。” 裘明捂住魂球的嘴,抱住他。 钟章冷淡俯视,突然见木面虎的眼珠有往白球的方向撇的趋势,手指掐住虎脖子上的毛,冷声开口:“这只球于我不敬,依照规矩,我有权力处罚。” 裘明傻眼,怎么又有处罚了? “你住所的基础架构已经建成,余下的由你自主设计,”学长先是提起前来的本职,后又说,“宣忠执行者委托我过来,不止为指导你住所的建造,经历抓武会,这不是难事,另有向你简要介绍学院规则的责任。” 他收回木面虎,四周显得空旷:“你并非经由常规途径录取,而是在抓武会中表现优异,又是晖炅本国人,得以录取,对学院的规则不一定了解详细。” 接下来,钟章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为裘明讲解基本的校规。 裘明几个听着,晖炅国家学院的校规很简单,简单得不像校规。 学院为三年制,但只是粗略的年限,三年上下都可; 和常规的高等学院不同,国家学院没有正式的教学楼,只有一片与世隔绝的空间秘境,也就是他们脚底下踩的这个,与之相对,不设正式课程,不安排编制教师。但这里是学院,因此任何试验都可在隔离的室内和有限地点开展; 国家学院常年驻守执行者,一批批执行者就是最好的老师,而如何撬开他们的嘴,学习技巧,由学生自己钻研; 学院开放资源兑换,但只接受以物易物,同时,某些晖炅国内乃至国外的秘境进入资格也在兑换行列,都需要以物交换; 学院不时颁布任务,完成任务能获取报酬,可用以等价兑换资源; 三年制任务有不同点,难度循序渐进,报酬也不同; 最后,作为国家学院的学生自然有优待,秘境出口相连的兰得山脉以及毗邻的塔利提山脉和斯敖尤山脉都依照危险度对学生部分开放。 仔细听完,半晌,裘明念叨:“这学院进不进似乎没什么差别。” 根本就不像个学院。 钟章出于学长的责任为他解惑:“能进入国家学院的学生必然心动,临近沧桑,甚至已晋入沧桑期,在境界较低时尚有指导空间,境界高了,更多是磨炼自身,寻找自己的路,故而自由度极大。” 当了十几年出生期的脆皮渣渣,裘明理智地不接话。 他都快忘了,抓武会里面三阶的人类一抓是一把,他这里一堆二阶实力,是怎么幸存的? 钟章继续道:“过几天是开学仪式,你们记得准时到场,院长不喜欢不守时的学生。” “这里还有开学仪式?”裘明诧异,这么随性的规则还会搞仪式? “嗯,必要的仪式感是需要的。” “……” “另外,说到惩罚,”钟章在三个矮子的身上溜几眼,“近来的塔兰山腰的一般生态中有异常的魂系植物增生情况,你们既然是魂属性,那便把这个任务做了吧。” 魂系植物?裘明心里一咯噔,合上魂球要抗议而微微张大的嘴。 “没问题?那好,近来有很多收集任务,你们可在慧网查询,去森林前关注一下。”叮嘱几句,钟章任务完成,大步流星走开。 魂球拍开二货的手:“叽。”手下败将,竟敢罚哥。 第十六章 拔草 “你可少说点话吧。”裘明使劲揉他。 布灵静悄悄点头,贴在白球旁。 被按得变形的魂球无意计较,满心的不情愿,明明他是赢家,最后却被打发当劳力。 裘明强调:“只有你是赢家。”他全身都被刮花了好不好,幸好都是轻伤。 魂球瞪他:你不会是被那人说服了吧?你要是模仿他,哥立马和你拆伙,你看那头老虎,比布灵还是只猫时都温顺。 “布灵当惊影猫时可不温顺。”裘明纠正道,那时候布灵可是天天用话语挤兑他,等魂花进化后,他才察觉,原来布灵就是个传话的,罪魁祸首是这头魂球。 “叽!”哥不管,反正哥才不会当那头老虎! 裘明直言不讳:“我觉得你也没潜质当。”你只会和那个奴役你的人类同归于尽。 魂球又瞪他:干嘛,看不起哥吗? 捧他不行,不捧他也不行,这只球真难伺候,裘明话语一转:“我觉得你应该反省反省。” 魂球“哼”了一声,奶生生的,他急忙用触手捂住嘴。 “你想想,据先知说,咱仨的命是绑一起的,我出事了你也得出事,”裘明试图和球讲道理,“所以你得多顾我的安全,否则一块完蛋。” 这话可不得了,魂球腾的一下从白变红,恼火非常:哥平时顾得很好,这回还不是那细条条出言不逊,狂得很,哥要教训他! 这时候,裘明再不懂自个儿捅马蜂窝就不可能了,瞧着这只球愤愤的反应,他灵光一动,眼前浮现进冥灵之前的魂球的话,一样的倔强,一样别扭局促而外强中干的迂回。 他懂了,轻轻按压红球,手被红球拨开。裘明试探地说:“我知道下回怎么赢回去。” 静静坐在魂球顶的布灵来了精神,抱着画板跃跃欲试。 “叽。”呸,哥没输。 裘明不以为忤,再接再厉:“你看老虎也就那点本事,你的【魂仆】能力可经过强化,比它强,所以你也做得到,以后你分点魂仆给我,就不必顾虑太多了。” 魂球听得十分激动,两只眼睛猛地上移,就在布灵的角下,球身欢快一蹦:“还有布灵,还有布灵!” 布灵蹭蹭白球,裘明漠然回应:“哦。” 想法一定,魂球翻身飞出,换成布灵呆脑袋上,白球就横在裘明正面,叉腰,张扬地请教:“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这是御兽的能力,你自个儿琢磨。”裘明翻白眼。 “噗。”白球的欢欣雀跃在一秒内泄了,嫌弃自家百无一用的御使。 裘明的应对是撂下他,抱着溜下的布灵,步步登上建成粗胚的房屋,开门,合上。 由是,魂球被关在外面了,他愣一下,飞扑到门边,试着开门,发现锁上了,不由得气急,使劲拍,叽叽大叫:开门,哥建的房子,凭什么不让哥住,给哥开门,开门! 门里悠然传出开启瓶瓶罐罐的声音,隐约散来一阵清香,甜而不腻,闻之沁人心脾。 魂球又愣了,这是他刚刚舔过的精品蜂蜜的味道! “叽——”他声嘶力竭,使劲砸门,砸的砰砰大作,房梁震下木屑,整栋屋子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不停地因腰背酸痛而呻吟。 裘明没开,最后,魂球把门板卸掉,气冲冲抢下布灵怀里另一罐未开封的蜜。 布灵争辩道:“球哥你说好把这罐给我的。” 面对小弟的问话,魂球馈以怒视:“叽。”不一样,哥主动送,和你同二货狼狈为奸地抢不一样。 裘明插话:“诶诶,你不是生气吗?不都说气饱了,估计你吃不下饭。” 魂球连他一起瞪:谁说的,哥照样一口能把你们俩都吞了。说着,他豪迈掀开盖,伸长舌头狠狠嗦一口,美美地叹气。 “口气真大。” 布灵赞成。 过足蜜瘾,魂球心满意足地在裘明头上倒腾,拍拍额头:接下来哥们干嘛? 裘明没好气:“还能干嘛?去塔兰山拔草。” “叽。”你真要去啊,干嘛那么听话? “我可不想被熊人族长找机会穿小鞋,你受喜欢,倒是不愁。” 二货酸溜溜的,魂球反而春风得意,做出抬头挺胸的姿态,甚是有恃无恐。 布灵悄悄落在肩上,一行人稍作休息,原路返回,经过房屋群和一棵棵猴面包树,趁着阳光回到熟悉的繁密森林。 说来也巧,学院秘境出口的这片林子就在山腰,走不久便能看见一排排簇拥的抱树。阳光正好,鸟语花香,塔兰森林四季常青,树丛的各色小花争奇斗艳,不论觉没觉醒魔力的,姹紫嫣红的一堆,芳香四溢,鹿马闪烁,蜂鸣蝶舞,晚蝉在低吟。 之前走得着急,这么细细环顾,裘明才发觉林子里的路和抓武会中的大有不同,像是有人移土换道,裁树动草,方向和途径迥异。 想想也合情合理,抓武会中选手堪称大闹一场,多数林路和水文环境大受影响,不改改没道理。况且塔兰山脉是整个晖炅的障壁,让他国人摸清这里的情况也不现实。 不过,能让草木土壤各就其位,怕是只有高阶的土系和木系贤者合作方能做到吧,也就晖炅有这底蕴。 还好他不依赖视觉认路。裘明放开感应,精神力编织成网,铺开蔓延,他像是制造专用的雷达那样,在树林中寻寻觅觅。魂属性的植株在感应内好似夜晚的路灯一般显眼。裘明没请魂球动手,走近时不需弯腰,用“操作术”将魔力束成夹子,两端一压,再轻轻上抬,植株就连根拔起,被裘明扔进临时租用的空间袋里。 布灵看得纠结,戳裘明,评价说浪费,这些都算是魂系材料,哪怕是苍蝇肉,养家糊口不寒颤,而且这里是塔兰森林,万一夹了些名贵的品种怎么办。 裘明有些心虚:“嗯……放心,没有什么稀有品种,都是烂大街的。” 布灵眨眼,问他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是我催发的。”裘明沉痛地回复,他认出来了,这些都是他之前手痒刺激长出来的。 魂球瞥他,问动机。 这些植物精神弱小,但蚁多咬死象,还是能给非魂系的人兽造成点困扰的。可这里与秘境出口处密不透风的林子相邻,平时不是人多的地方,在这催生植物能有什么意义? 白球和方块一致认为裘明不会没事瞒着他们搞行为艺术,肯定暗藏见不得人的心思,一拍即合,逼问默不作声的御使。 裘明咽口水,还是招了:“那不是,这里人少,但是生灵多。”他示意二兽观察周边潜伏的生物:“是个很好的历练区,而且我打探过,熊人确实有送孩子在这巡夜的习惯。”他在一球一板的了然且鄙视的眼光中硬着头皮,逐渐理直气壮:“所以宣逍大概率会被派到这里嘛,我总得报上次他揍我的仇。” 他掂量手里的袋子,补充道:“你们也看到了,根本没份量,对小孩子也没影响,只会让他们说点丢人的梦话,或是醒着时像梦游一样没真实感,又不是不能克服。” 顶多让宣逍在鹿顶屁股时栽几跤,绝对没他挨的拳头重,裘明自认温柔多了。 “叽?”魂球语气沉重:那为什么会出变态裸奔的传闻? 裘明推卸责任:“我怎么知道?我们和宣逍认识那么久,没见他说个梦话还会裸奔的,估计误伤到别人……奇怪,我很谨慎的,这点威力连来锻炼的小孩都能轻松抵抗,什么人精神这么脆弱?” 说三道四之余,他连忙揪掉剩下的魂系植物,一股脑塞进袋子里,拍了拍,手里提着,路过密林重返居所。 当初裘明暗搓搓催发时,未免宣逍幸运逃脱,特意花很长时间影响了很广的一片,如今又要一株株拔掉,消耗的时间不少,回去后已是傍晚。 魂球和布灵飘下,在床上分享新得的蜂蜜,加上宣逍送他们的那些,够他们拌着吃挺久了。 至于裘明,他发现堂堂国家学院居然连食堂都没有,衣食住行全靠学生自己解决,条件还比不上齐郡城的奥瑞金学院,悲从中来。啃着干粮,他心想得学盾二,练练做饭,实在不行向小雅讨要一些用魔力偷懒的办法。 这家学院哪来的脸面把招收条件设得那么高的? 嗅着精品蜂蜜的清香,裘明咽口水,狠狠咬下干巴巴的食物,望见吃得忘我的魂球和布灵,又想及自己的身体,心中不平,拿块干粮扔给一球一板。 “叽?”布灵讲究食不言,魂球歪着嘴巴回望。 裘明说吃点主食。 魂球切了一声,得意洋洋地把干粮扔回去,正中裘明手边的包装,他又扭过去,身旁的蜜罐半露不露,半遮面庞。 撇过头,裘明用牙齿把干粮磨得细碎。 第十七章 久违 夜去昼往,又隔几天,到所谓开学仪式举办的日期。裘明起了大早,头上粘着死活不回精神空间的魂球,怀抱布灵,尽量表面淡定地抵达秘境内的一处木牌标注的空地。 空地上搭着简单到简陋的木制台阶,孤零零立在空地最边缘。 天色很早,来了三三两两的同学,人数不多,不过考虑到国家学院的学生本就寥寥,这点人数所占的比例挺大的。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经意瞧到有人边做锻炼边在等候仪式,跟着御兽起起伏伏,倒是衬得裘明不怎么特殊,泯然众人。 没到仪式时间,他就在四处溜达,东张西望,留意到刚认识的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其中的女生,严晶也发现他,微微摇手。 裘明打招呼。 “啊,”泛运惊一下,才注意到裘明,自来熟地拍肩,“是你啊,几天没见。” 严晶脸颊微红,对裘明弯起珍珠般闪亮的杏眼。 裘明和他们闲聊几句后,询问他们是否见过一个看着面善又特讲究的黑大个,二人面面相觑,严晶说没见过。 裘明叹息。 “诶,说要找人的话,”泛运没管身边拉扯他的同伴,左看右看,反问裘明,“你有见过领着一只黑猫的女孩子吗?”几秒后,这少年忽然反应过来方才的描述太含糊,补充条件:“就是在抓武会中出现过的,她和另一个男的还挺厉害,我像她会不会在这里。” 礼尚往来,有问有答,裘明翻动记忆,从未在抓武会中见过这样的组合,也没在抓武会外的场合遇到过。 泛运很是惋惜,严晶拉他的胳膊。 “干嘛,”泛运觉得奇怪,“严晶,我又做错什么了?” 严晶不吭声,微曲手指,指裘明。 “啊哦,”泛运抱头道歉,“是你先问的,我走神了,真对不起。” 泛运傻笑之际,严晶替他解释:“你别在意,他只是手痒,想找人打架。他从小就这样,至于那个原人女生……” 轻轻摆手,裘明没放在心上。 “那女生确实厉害嘛,明明没有亲和天赋,只带着一只猫和一片奇形怪状的飞虫,居然打得我还不了手……上回是我大意,绝对是!”泛运信誓旦旦。 “可是她不在这里,应该不是我们国家的人,你找不到人啊。”严晶反驳。 泛运受到打击,几息后提起精神:“总有机会的。”他倏然看向裘明,目光灼灼:“要不我们打一场?前几天你是和学长打过吧,好诈,学长强不强?你赢了吗?” 又遇到一个战斗狂,不好战的裘明被泛运突然的热情吓一跳,就在严晶的掩护下匆匆找理由逃了。 搞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收获。他便接着带两小只闲逛。途中,每逢逛到一些正努力锻炼的御使附近,魂球就撅嘴出气,恨铁不成钢似地叽叫。 裘明忍无可忍,传念道:“你这球又想干嘛?我寻思你也没多勤勤恳恳呐,上回在灵湖招猫逗狗,气得塔弗老师牙痒痒。” “叽。”魂球说那是他偷偷努力过,而后才能惊艳所有凡人。 布灵也抗议,因为他就是魂球招的那只猫,裘明不能回回和球哥吵架都把他带上。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把裘明堵得说不上话,于是,裘明就和魂球杠上了。魂球在人们脑袋上蹦来蹦去,裘明甩着布灵抓他。 他们速度很快,很多人反应不及就被掠过,终于,魂球落在一个头发蓬松、触感熟悉的脑袋上,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呆下,有一种阔别已久的留恋。 “叽?”啊,谁的脑袋这么软? 裘明反应快一步,举手一声“呦”,打着招呼。 刚出关的宣逍很平和,回了招呼,同时就魂球的褒扬礼貌道谢。 招呼就罢了,对这只球道什么谢?裘明觉得他的表现还是不正常,离他远了点:“出关啦,沧桑期,不错啊。” 沉稳点头,宣逍微眯眼,瞳孔放大,以一种审视的神态上下检查裘明,好比在看肇逃的犯人,就在裘明怀疑他真有问题时,宣逍忽然没话找话:“小明,听我哥说,你被他安排的学长罚了,罚去塔兰拔掉过量的魂系植物。” “对啊,怎么了?”裘明一字一句,谨小慎微。 说到这,宣逍摸头展颜,一如往常阳光的笑:“没什么,就是我哥心里过不去,但开学时很忙,没法子及时道歉,让我转述一句道歉。他跟我说,钟章学长成绩优秀,御兽有道,故而才派他来,没成想会冒犯你们,就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裘明缓口气,他无所谓的,被踢到地上和被打得七荤八素都不是他,受的那点皮外伤很快也恢复,真要说的话,让魂球和他们理论还比较合适。 等等,让魂球去?算了,他没关系的,真没关系! “你不在意就行,”宣逍继续笑,“对了,你不是亲和魂系吗?帮我个忙,你去拔草时有没有注意到奇怪之处?” 刚放下的心又狠狠提起,裘明警铃大响,含糊其辞:“奇怪之处?什么奇怪之处?就一堆普通的植株,连一阶魔力也没啊。” 他偷偷用余光发现魂球正咬住两个触手不做声,端是幸灾乐祸。 宣逍低下头:“确实,那些植株很弱,那我为什么会……罢了,现在我沧桑期,厉不厉害,你以后可得叫我前辈。” 魂球呼气,一副失望的样子,宣逍纳闷,眼里的疑虑加深。 裘明急说:“别管他,这么看,之前我给你的土苁蓉,你应该是完全吸收了吧。” “喂,那颗土苁蓉仅仅是催化而已,本质上还是我厚积薄发,是我厉害,早该突破,这才成功的。”宣逍自卖自夸,好不得意。 裘明泼他冷水:“抓武会里三阶的年轻人不少吧。” 宣逍升起的骄傲飞了,不满地用拳头抵小伙伴的胸,打得裘明闷哼:“啧,你身体真弱。”不冷不热地奚落后,宣逍回想这段时间的遭遇,后怕地说:“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时候过的什么日子,成功突破后,太爷爷才放过我,终于能睡个好觉。” “所以你受苦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裘明得理不饶人,抨击某人曾经拿兄弟出气的行为。 宣逍闷闷地说:“你可以还手啊,啊对,你还手了,虽然等于没动手。” 裘明气急,让魂球在他脑袋上变重。魂球拒绝,没看成好戏,他不高兴。 “而且啊,”宣逍鬼祟般凑近,神头鬼脸的,“你知道要是我抓到那个随便在森林里种草的人,会怎么做吗?” 裘明被他蓦然的动作惊退,用奇怪的眼神瞧他:“什么种草,你这人上次的病还没好是吧?” 宣逍不睬他,自顾自说道:“我会把他扒光,命令炫石把他浑身撞青,再扔到街上示众。”他叹口气,其后才续上裘明的说法:“当然,前提是真有这人,你说呢,小明?” 裘明扭头,翻白眼:“我有什么说法?” 眼见他实在正常,宣逍失望地道歉,把头上的白球倒下来,边给他按摩,边缓缓朝人群的地儿走。 他走出一段路,布灵冒头,通过精神交流:“主人,他恐吓你。” “废话,我又不傻,”裘明懊恼地回传意念,“我两个月内被同一个人揍两次,不太冷静,这才出那么大纰漏。”所以要沉住气,知错就改,再接再厉。 “主人?”布灵觉得裘明的想法不太对。 “放心,以后绝对不露破绽。”裘明递个“尽情放心”的表情。 布灵默默收缩存在感,把自己藏回去。 裘明迈步子,朝宣逍那边走,正走着就听魂球和他念叨:“叽叽?”大意是,你最近那么忙吗,连打人的时间都没有? 这只球!裘明咬牙切齿,在心上记一笔。 “嗯,最近有点忙,忙很重要的事。”宣逍放眼眺望秘境里的山林,眼含担忧,摇了摇头。 裘明插进去,他怕这只球露底细,虽然可能早漏光了:“呦,说什么呢?” 宣逍见他过来,全然不在意地提要求:“哦对了,小明,我第三个御兽契约得去漠央看看,你也去吧。” 裘明厚着脸皮睨他:“要去自己去。” “小明,你知道吗,”面对拒绝,宣逍又开始往其他地方扯,“医生说我精神有片刻失控可能是精神修炼时太急躁了,又受到外界刺激,才混乱的,所以也不能全怪那个种草的人。” “什么种草?你精神混乱了?让我看看。”裘明一副始料未及的惊愕表情。 “你!”宣逍破功瞪眼,熟练地搓牙花子,竖起大拇指,“算了算了,你可真能装,我比不过你!” “什么装不装?”裘明难以理解,作打量状。 “你爱演就演,”宣逍无可奈何,反复强调裘明必须得去漠央,隐蔽地指着眼睛,低声道,“需要你用这里。” “报酬呢?”裘明坚持不懈,还不放弃。 宣逍气笑了:“你还好意思提报酬?” 在三人的逼视之下,裘明投降。 第十八章 开学上课 “你自己也说过不一定是那些植株,我可没想让你丢脸。”他仍坚持絮叨某些观点。 宣逍也很郁闷,生硬地转变话题:“别说,别提。话说你是怎么和学长起冲突的?” “你不也哪壶不来提哪壶吗?”裘明真心认为他俩半斤八两。 两人在现场窃窃私语,魂球则捧腹无声大笑,少顷,众目睽睽之中,台子上的残叶踩有套一条阔腿裤的挺拔身形,上穿着灰布长领外套,严严实实,一头白色短发,黑肤圆耳,面上有些皱纹,双目有力,背手直立,严肃扫视新生。 在逐步肃穆的气氛中,交头接耳的新生噤若寒蝉,等待台上的人讲话。 “好,看来各位无事了,”形象上是中年妇女的肖筱颔首,声音顿挫,“介绍一下,我名肖筱,这家学院的院长,欢迎各位新生加入。” 裘明把白球拽下来,过程中汗毛一竖,有一道存在感强烈的眼光宛如刮骨一样从他身上扫过去。他抬眼看去,新鲜出炉的院长行若无事,那悚然之感好像仅仅是他的错觉。 院长肖筱继续说道:“闲话不谈,能进入这所学院,各位都是已经在修炼中取得一定成果的英才,半步踏在入世的门槛,‘学院’这概念能为你们提供的有限。尽管你们目前主要在学习,但作为院长,我希望各位新生不再将自己视作学生,而是执行者的后备。 “广陆板块中,我晖炅沐浴在光与火之下,崛起于山地与海洋之间,土地广博,而能有安定者,全依赖执行之人日以继夜的心血。 “也许你们之中仍有顾虑,仍有怀疑,这合情合理。当你们不能承担执行者的责任时,介于你们所学所得皆为等价换取,学院自然允许退出,但需要签署契约,不得向外透露秘密。我对此报以遗憾并送予祝福,但请勿忘记,无论你们流去何方,晖炅永远是你们的家乡。” 肖筱蹲了一下,接着说明:“在国家学院,不尊无有之事,这点请牢记。你们将会面临和平以外的环境,提升自己的实力,寻找自己的道路,以上……”她最后扫视一圈,将一只手平放于胸前:“便是我要说的话。” 说完,她下台,在一片寂静内消失在林中,台子也分解入土,仿若从未出现。 过一会儿,新生们才从肃穆脱离,叽叽喳喳的好似麻雀,空地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宣逍见裘明思索,不曾防范的模样,就摊开手掌捞过魂球,不顾球的挣扎用一张糙脸磨着,触感极佳,问道:“小明,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觉得她看我时心情不好。”裘明喃喃。 “喂,小明?”宣逍用胳膊肘捅他。 “哦,”裘明回神,“还干嘛?你不是说去漠央吗?” 宣逍捏着魂球否认:“不是现在,我还要准备会儿。” “准备什么,给你自己添点出门在外的新衣服吗?” 宣逍回以怒视:“我呸,你小子别管,我可还记着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裘明夺球而走,使劲踩高个的脚,没踩着,在某人奋起直追前逃之夭夭。 然后就和角落里扮俏的肖雅撞个对头。 裘明捂着额头:“哎,你在这里跟鬼似的。” “哼,怎么说话呢,亏人家好心过来通知你,”肖雅抱胸,拍拍窝人脑袋上的白球,对裘明说,“塔弗老师叫你呢。” “塔弗老师?他回晖炅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呗。”肖雅拉长声音,催促他。 因此,据肖雅所说,裘明半信半疑地返回秘境内的居所,还真在木屋前发现褐发的精壮男子。塔弗正仰头观望这座木屋,听见脚步声后回头。 裘明、魂球和布灵动作一致地问好。 塔弗应声,瞧准几个家伙的神色:“怎么,觉得我不会回来?” 裘明和白球方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被推出来,有些尴尬而坦然称:“有些意外。” 塔弗很平静:“出了冥灵,你没有要问我的事?关于我为何会在冥灵,会去齐郡城的奥瑞金学院。” “您会解释的。”回答得很狡猾。 “呵,不和你细说,你怕是会起疑,”塔弗古板的脸上流露淡淡的笑意,少时隐去,“宣逍,肖雅乃至余韵都在齐郡,所以我和温何才在那里……苏昊是个意外,我们,包括寒刺的钟家都未曾想苏生有留下夭折的子嗣,不过,说与你无用。”他轻轻摇头。 三人侧耳细听。 “宣逍失踪过一次,为不露风声,宣家默许他藏在齐郡;肖雅则是被肖筱送去,她一向对自己的孩子保护得严密;而余韵,”塔弗可疑地停顿,“我对她没办法,不清楚她的主意。至于你,算是饶头。” 对他和温何而言,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相差无几。 裘明早有预测,没在乎他是饶头的话,只是难以置信地问:“您说什么,肖筱,刚才讲话的院长,她是肖雅常挂在嘴上的妈妈?” 虽然一个姓,她们可长得天壤之别啊。 “毫无异议。”塔弗肯定。 裘明双眼放空,被魂球轻点后恢复,冷静下来。 难怪院长会注意他,肖雅那丫头背地里一定议论他了,他得找机会……等等,院长是她妈妈,不好下手整蛊啊。 裘明觉得以后和小雅闹着玩时恐怕会畏首畏尾的了。 宣逍也好,肖雅也罢,他们背景都好硬啊,硬得能把牙崩碎。 塔弗见他魂游天外,捂嘴咳嗽,把他心思拉回,继续道:“不过,先知在这次会诊中发现你们的潜力,便让我特别为你们三个魂属性的学生制定课程。” 裘明小声抗议:“你之前也没多宽松。” “咳,”塔弗很大声,压过裘明的絮叨,“总之,在钻研五术之余,我来教导你们对于精神力的收与放,以及由精神反哺肉身的技巧,免费的。” 说实话,裘明想拒绝,他好不容易摆脱如同魔鬼的班主任,真不想重蹈覆辙,他原以为晖炅国家学院规矩少,平常学习很自由呢。 长久跟他们打交道,塔弗也有经验,开明地提议:“不想上课,可以,看那棵树。”他把手在空中轻轻一挥。 木屋边,被魂球留下,计划撑吊床的其中一棵树就倏忽消失。 三小只感应过,未留存空间的波动,那棵树确确凿凿消失,灰都不剩,干干净净。 裘明头皮发麻。 “怎么样?”塔弗老师双手握拳,旋转手腕,听在裘明耳边,咔嚓咔嚓,扭断人脖子的回响估计也是这样。 裘明热情高涨,踊跃学习。 “好,”满意的塔弗屈蹲摆势,正对裘明,“一个个攻过来,裘明先。” “我还没准备呢,魂系这么直接?不合属性特点吧。” 裘明尚踌躇,魂球跃跃欲试,他等不及,便向后飞,心有鬼胎地歪着跳,把自己御使头向下推去。 气力使得猛,裘明没防备,俯身栽去。 塔弗眼里精光一闪。 “哎呦!” 第十九章 评估和目标 不及半秒,这是裘明的成绩。 塔弗对此不置可否,但裘明不想承认,坚称别的师生对打都是一对一,就他一打二,腹背受敌,这合适吗? 转眼间,布灵也歇菜了,伴同裘明愁苦地坐在木屋前的草丛边。唯有那只喜欢肉搏的球和塔弗斗得正欢。 细嫩洁白,宛如柔荑的触手一条条跟铁鞭似的,把空气刮得割裂,和塔弗的拳头强强相碰,激撞出撼人的火花。 打斗越发激烈,重要关头中,塔弗却腰身立停,甩腿转腰,低身避险,上抬手背,顺球身以力打力,让正准备硬碰硬的某球叽的一声翻滚数十圈,恰好重坠到观战的裘明和布灵前面。 白球砸入一坑,荡起褐沙,待裘明和布灵操使魔力驱散微尘,就见孤身一球嵌进地里,直住纯澈的双瞳,那神情和刚出世的婴孩一般无知无害。 “叽?”魂球弱声低喃,很是悠长,显然没反应过来。 塔弗收劲,望着裘明和布灵拔萝卜一样把黄球揪出来,微微颔首,先对裘明道:“观察和感应优异,强身和操作有明显进步,幻化做得不周到,问题是习惯用庞大的精神力压人,实施时并不精妙。” 接着是布灵:“习得与本体属性无关的技巧,研学的能耐与人类学者比不遑多让,可能是种族特性,对魔力和精神力驾驭最纯熟,但本体过度孱弱。” 最后,他看着还在怀里呆怔的魂球:“基础雄厚,显着优于同境界人兽的素质,饱经锤炼,百折不挠,意志顽强,但与表现出的实力对比,攻击手段贫乏,不够精研属性,而且缺点脑子。” 一听见坏话,魂球的精神立马超负荷运转,大声叽叫:你才没脑子,你…… 裘明眼疾手快,用布灵捂住他,后续的声儿还好没发出来。 塔弗浑不在意,他要是真在乎,早就在齐郡被气死了。得出测验结果后,他思量片刻,缓缓道:“先知说的有理,你们确乎有潜力,那么就这样安排……” 几番商量,裘明主要锻炼精神力的收放和修炼亲和魂系的天赋,魂球和布灵暂且挖掘精灵体质的优势,三者平时要注意收集多样的能力印迹和精魂碎片。 “魂属性,和金、木属性同为架构生灵的根基,接触不同的生灵,有利于你们深化对魂灵的理解。”塔弗如是强调。 裘明问能否先让他们提前准备再上课,塔弗斩钉截铁拒绝,决然在身旁运转魔力,浮现多道虚虚实实的身影,作出架势,雷厉风行,鸡飞蛋打。 曾经在齐郡的惨剧重演,三者被好一顿收拾。 过后,塔弗老师平淡俯视瘫倒的一人一方块,以及毛发杂乱的黄球,示意结束。在他暴打过看着长大的学生后,正迈步离开,趴着的裘明叫住他,近乎奄奄一息地、沙哑地问道:“塔弗老师,不是说探索自己的路吗?你这样填鸭式教育是不是不太合适……” 塔弗扬起一边的粗眉,说得冷硬:“胆子见长。至于‘探索’,你不是才突破一阶不久?厚积薄发也有限,还是打基础的时候。” 他板着面孔,无自觉地欣赏裘明屈辱的表情,为学生渺小的血性而欣慰,问道:“你之后的安排?” “……您不是要走的吗?” “不急,你的安排?” 裘明沉寂片刻,腰背用力,坐直,由于酸痛面目痉挛:“打算去一个稍微危险的秘境。” “有什么准备?” “呃,一腔胆识?” 塔弗冷笑。 “在晖炅国内的,比我去国外的路安全得多。”裘明窘迫解释。 听到这里,塔弗的笑意戛然而止,他移开眼光望向西南,瞳孔中酝酿着复杂的情绪,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等裘明问,丢下一句“好好休息”,稳步离去。 裘明望着,忽然意识到方才说错话,站起身,张张口,没跳出声音。 “叽。”魂球在这时候冒头:二货你真不会说话。 他用软乎乎的脑袋顶着裘明的心窝,嘲笑他没眼力见。 裘明把他转了个圈:“你这球可没法说我。” “哼。”黄球噌地爬到人头上,蹦一蹦,落满头的灰。 抱起三人中唯一是真的精疲力竭的布灵,裘明颇为嫌弃地晃脑袋,把球颠下:“都是土,洗澡去。”他瞧见自己在地上翻滚的痕迹,惨不忍睹,急忙进屋子,从空间袋中放出净水,开始洗漱。 魂球吵吵闹闹地加入,兼有嘲笑御使的排骨身材。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裘明一把脏球洗干净,就马上把他晾出去。布灵很懂事,在裘明和魂球忙着给彼此添堵的过程中是最先洗完的。后二者折腾许久,总算把一身土灰涤净。 塔弗老师的课程耽误的时间不短,加上洗澡和用餐,整饬好后,月亮都悬在天空。临近九月,这方秘境温凉常绿,也有蝉鸣。 魂球和布灵吃饱喝足,在大床上软趴趴的,裘明打起精神,拿出和布灵形状相近,但更类似立方体的慧网终端,连接后以魔力为媒介,在空中投影。 接入秘境内网,花花绿绿的界面瞬间滤得简洁,分有多个板块,包含行者、学者和晓者的要点板块、讨论板块、新生板块等,最显眼的是任务板块,裘明第一时间也聚焦于此。 认识的人多次提醒过他查找这个板块。 不得不说,内容包罗万象,对接晖炅全境,甚至能从中找到来自齐郡城的修缮奥瑞金学院墙壁的委托,不过距离过远,国家学院的学生应该不会接取,而是由附近的执行者完成。以此观之,这个任务板块可能对接所有的执行者。 一目十行,裘明粗略浏览这些任务,果如学长他们所言,收集资源的交换任务不计其数,花样繁多,有常见但数量庞大的,譬如抱树的精华落叶,也有极端罕见的,譬如勾起裘明回忆的朽壤茵芝。 他们不接取那些数目要求大的任务,太过费时,而把目标放于可能就在塔兰森林中生长,但为熊人忽视的稀有品种。计划看似班门弄斧,想在专家灯下黑时讨小便宜,介于裘明的双目,这却是真可行。 拉下界面,相关的任务并非毫无规律,大体一观,很多集中在酬取气、冰、暗和魂属的材料,甚至还有关于星辰和神秘属性的悬赏,奖赏可观,对应的要求也真高。 “作用温和,于人体有益,但生效深入……”裘明没再念下去,这两类特殊属性本来分布就少,光前面提及的条件,价值就难以计量。 对了,魂球他们不就有神秘系吗?裘明灵光一动,机智地转头,在白球和黄板身上逡巡,寻思哪些部位可再生。 魂球感知到他的想法,勃然大怒:“叽!”你想都别想! “别抠门嘛,你的毛不就能再长出来?虽说有点短,但万一能换到精品蜂蜜呢?”裘明抛出诱饵。 魂球一顿,僵硬转体,偷偷觑宝贝地放在自个儿枕头边的蜜罐,犹豫了。 一见有戏,裘明激发终端,联系他认为的后门。 终端另一边,宣逍套着贴身的睡衣,见联系人身份,放开投影问道:“大晚上的干嘛?你可别说又被御兽撵出去了。” 裘明纠正话题:“说正事呢,收集资源的任务你见到没,关于神秘系的,能透露吗?” 宣逍来精神了:“你有神秘系的材料,是什么?” 后门竟然热情至此,裘明猝然顿住,有些尴尬,又见魂球恶狠狠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就问呐”,便索性破罐子破摔:“魂球的毛。” “什么?”那边的宣逍一副不敢置信的语气。 “呃,你想,魂球也有神秘属性,所以我……” “裘明!”宣逍很快变脸,猛地打断他,满是愠怒,气势如同风暴将起,“这是能开玩笑的地方吗!” 裘明很少见他这样真发怒的样子,忙不迭老实叙述:“抱歉,我问问,问问而已。” 终端投影发出深深呼气的声音,就像一个即将发狂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嘴,把利齿深深咬住粗糙的树干,嚼烂一嘴的木块,拼命抑制自己暴虐的冲动。 过了好一会儿,宣逍才回话:“对不起,我失态了。” “……你没事吧。”裘明察觉不对。 “没事,我得静静。”语气颓靡。 小伙伴不愿说,裘明不好勉强,打算挂断联系后,布灵突然支起板状的躯体,尖亮的角上有一块五角星形的东西飘浮,引人注意般地摇摇。 裘明收到指示,小心翼翼地试探:“宣逍?” 那边还没挂断,宣逍的回应有气无力的:“干嘛?通讯我关了。” “等下,我这有三阶的星星饼干,”裘明制止另一边,本来的想法在感应到对面的情感后忽然改变,鬼使神差地问,“我记得你不是求过星辰系的材料吗?我这饼干是从冥灵的贤者那里得来的,品质有保证,我相信他也不会介意我转送给你。” “星星饼干?你舍得?”比起之前的失落,宣逍的声音高了八度,接近常态。 “反正我也不会用,”裘明回答之际不忘分心观察白球和黄板的反应,担心他们唱反调,不料他们安静如鸡,悄悄听着,他便松口气,继续说,“也是人家送我的,我得来不费力,免费送你,怎么样?我可少做赔本买卖。” 那边忽地传来一道笑声,啼笑皆非的,含有轻轻的嘲笑。 “没用,那种饼干效果根本不稳定,所以没用,”宣逍的声音放轻,“你自己留着吧,人家好心送你的东西,你转眼就送出去,我都替人家寒心。” 裘明好心打水漂,反唇相讥:“人家可比你好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宣逍笑了:“哈?除我之外,谁还能受得了你、肖雅还有余韵同时作妖?行了,别天天琢磨邪门歪道,踏实做任务,我最近忙,没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哦,晚安,宣妈妈。”裘明一句话堵住对面,先一步关上通讯,自觉站上了胜利的高台。 没有某人嘈杂的噪声,室内一片安静。魂球这时才出声:“叽?”宣小脑咋了? 顺手把终端扔床上,裘明随意道:“不知道,大概更年期到了。” 布灵躺回去吹泡泡,魂球还是好奇。 裘明提起眉毛,兴味盎然:“也不是不能瞒住本人打听,小雅嘴巴就不严,不过,要张罗嘛,总得付出点代价。”他指住魂球视若珍宝的蜜罐。 魂球如遭雷劈,挡在那根罪恶的手指前,柔软的球身在蜜罐上挤得凹陷,不久后转体,正对蜜罐,垂泪欲泣,一副面临生死别离的表情。 第二十章 朽壤茵芝 九月暮秋,蓐收在临别前以光尾化剪,撷取漫山遍野的树叶留作纪念,塔兰的抱树常青,终归落了满地小花。伴着残存的花香,裘明头顶魂球,肩放布灵,每天起早,在山上游荡,早出早归,充实地度过一个多月。 终于,偌大林子花香散尽,只余满树繁叶,在骤暗的晚天里披上沉黑的衣裹,阳光迟到许多,气温转冷,靡雀南返,鸟鸣稀缺,兽群惫懒,十月的太阳边缘总是显得黯淡,仿若缺了一环。 天光尚且清明,裘明套住加厚的秋衣秋裤,外面穿厚褂厚裤,从内到外遮风挡雨,好不暖和,带着换过毛,体积大了一些的白球和方块,熟门熟路闯进清晨的森林。 裘明走在路上,魂球和布灵互相挨着。 倒不是他们冷——余韵从南部寄来一堆用火属鲛纱做的小裙子过来,刚收到就被魂球密封在箱子里又运给布灵销毁了,事后,裘明发现他们人手一款小褂子,握着特别温暖——而是清早的天色渐晚,让人不自觉彼此依偎。 他们先是在山林极速游荡,寻好几处无人烟的偏僻角落,而后就发现了什么,等在那里,用地上常年掉落的树叶草叶搭成落脚处,坐定。 因为来得比较早,朝露甚至还在叶上,他们早饭都没吃,便忙里偷闲掏出食物,为接下来的采集储备精力。 又到了每天的固定环节,魂球惯性瞄御使一眼,向布灵挥挥触手,接住递来的某个不明物体,大义凛然地将它放置在高一点的土坡,以确保裘明能看到,这才啃起饼干。 裘明告诉自己决不能去看,然而控制不住眼球,还是用眼光精准捉住那个东西,呼吸一窒,语气不善:“把那东西收起来。” 魂球囫囵吞下一块饼干,瞪眼:“叽。”哥不。 “天天把食物放外面,馊了怎么办?” “叽。”魂球指着不明物体:这是食物? “我很用心做的,谁料到会这样?”裘明盯着那面卷,面露难色。 (生灵种属)不明物体 (生灵属性)魂\/神秘 (生灵能力) 【感官强化】 【吸神】 【变卦】 (介绍)受强大精神催化,悉心烹饪的料理,原材料应是些珍贵的材料,不知为何融合后呈现出不妙的模样。 这双眼睛有时候太碍事了,什么叫“不明物体”?应该叫“珍馐的先驱”。 才想到这,他接受到的信息突然变化。 (生灵种属)珍馐的先驱 裘明的眼皮子使劲抽抽,撇过头。 “叽。”魂球叫他扭回来,好好看着自己的杰作,看习惯了再给他吃下去。 没错,魂球之所以如此夸张,主要是由于他是这玩意儿的第一个品尝者。那是种能把灵魂吸干的销魂滋味,抵抗力强如他也差点没挺过来,所以极力要求别人也尝尝。 布灵的话,他舍不得,于是矛头所指就确定了。御使这怂货,看出自己做的东西不对劲,就拿他开刀,呸! 整个吃饭时间,魂球边吃饼干边叫嚣,叽叽喳喳的,比夏天的靡雀还闹人。 现在他们所摄入的食物当然不是裘明烹饪的,要么是可直接食用的原材料,要么来自从熊人族内部开设的饭店,要么是从“软点”那里饲养的美食羊处收获的。至少在裘明厨艺进步前,他们怕是没法用自己的本事吃到正常的东西,前途惨淡。 东一句西一句之中,布灵一小口一小口吃完,魔力织帕,擦干净嘴角,抬眼觑斗嘴的一人一球,声音清亮:“我吃完了。” 一人一球见状,赶忙解决,瞧着天色,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金红的光辉拉来温热,垂落在广袤的大地上。 眼看阳光透过重重绿网的遮盖,轻点在草与叶的缝隙处,裘明赶忙轻步靠近。 只见一丝丝毫不起眼的微光倏然亮起,须臾暗掉,他们一前一后扒开草丛,在黑土表面发现一朵贴住土面的伞盖。伞盖近乎全透明,依稀染上些许翠绿和黑褐,只令它更加隐蔽,难以发现。 魂球被拨落到一边,裘明和布灵合作,一个小心托举,不伤及伞盖的根部,一个轻力牵拉,将伞盖散发的魔力固定在其周围。过程很慢,他们不急不缓,终于把伞盖完整取出,极为轻柔地放在特定的空间袋里。 即使小心至此,裘明仍旧能从特别的视野里发现,散逸的魔力纯净又脆弱,在伞盖主体被拔出后,无所依托的那些便化成光点,融入空气。 (生灵种属)朽壤茵芝 (生灵属性)星辰 (生灵能力) 【朝生】清晨时,凝结纯净魔力而生。 【暮死】黄昏时死亡,躯体自我分解为纯净魔力。 (介绍)朝生暮死的特殊生灵,不通灵智,蕴含着非常纯净的魔力,是各类生灵的大补之物。 就在他们采集后的几分钟内,几个身着兽皮挎着篮子的熊人族男女出现,认出他们,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裘明对他们礼貌笑笑。 朽壤茵芝很贵重,这种生灵是单纯的补品,可主星上,正是这类补品最难生存,也最为稀少和珍贵。他们作为国家学院的学生,可以同熊人族一样开采塔兰山脉的资源,而分配原则通常是先到先得,因此对珍惜资源的争抢也是门学问。 执行力强的行者,研究精深的学者,开发人力的晓者才是主要竞争力。 起初他虽然能发现,但总迟到一步,后来也学乖了,起早贪黑,就不信抢不过。最近,他们一直是赢家。 快了,不差多少,很快就能兑换进斯敖尤秘境的资格,也能问问当时值班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弄清楚五岁时发生的事。 魂球招呼布灵,从裘明捧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点茵芝,嚼吧嚼吧,淡而无味,嫌弃地叽叽叫。 不过,要是没这只球作妖,他早就收集齐了! 太阳穴青筋凸起,裘明把脑袋上的球提溜下来,晃了晃,扔到空中。魂球哼一声,又飞回御使头顶。 “我说了,朽壤茵芝是补品,又不是调料。”裘明纠正某只球的错误认识,尽管同样的错,他持续犯一个多月。 “叽。”难吃就是难吃。 “那你还吃,”裘明怼他,“朽壤茵芝只对体虚的人效果好,你比一头牛还壮,起效才怪,浪费!” “略略略。”魂球耍赖打滚。 裘明不搭理他。 又忙活一阵,太阳升到最高处,又从高处下落,光热稀薄。半天忙碌过去,他和布灵感到疲乏,就找个暖和避风、草木稀疏的地方,让魂球用“快速帐篷织造术”即时建一顶帐篷。 很快,土块隆起,和掉落的树枝合为一体,同纷飞的树叶聚拢一处,有序变形和排列,临时形成相对简陋的骨架和篷布,供三者憩息。 “快速帐篷织造术”,顾名思义,是由各国学者开发出的套路,可以按照相对固定的魔力次序,利用不同环境的材料搭成临时遮挡物和收容所,据说灵感源于鸟类等物种的【筑巢】,可谓相当实用,就是简陋了点,没防护功能,最多挡点风雨。 人造的避风棚下,魂球闲了一天,蹦来蹦去,声称身上发痒。裘明心知他又想出去浪荡了,就像之前数次那样由着他去,反正在熊人族的地盘不会出事,那些圆耳朵的熊人可喜欢给这只球送蜂蜜饼干了。 白球兴冲冲飞跑,帐篷下只剩裘明和布灵。 布灵冒头:“主人,今天回去后,兑换的代价就够了吧。” 裘明轻松地笑:“一个多月,可算熬出头。” “塔弗老师说我们缺几次课。” 裘明收敛笑意,脸色发苦:“哎,为什么只揪着我们,宣逍和肖雅他倒不理会。都说忙,忙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他们还没和你见面?” 第二十一章 邂逅 “没,只在慧网上留言,连实时交流都没有。” 布灵眨眼,忽然轻声问:“那球哥呢?” 闻言,裘明转过头,一脸沉郁:“你在暗示什么?” “咕?我没,只是球哥比较有主见,又帅气又可爱又受欢迎,所以可能和他们私下见面。” 裘明根本无力计较这块黄板的审美和三观,翻个白眼:“哦,反正我不帅气不可爱也不受欢迎,他们没见我。至于那只球,他没跟我说见过。” “那这样的话,”布灵学人类歪头的样子,把半边身子歪到一边,“球哥也跟我说没见过,那就是都没见,连球哥都不见,他们真的很忙很忙。” “你就这么信那只球?” 布灵以一种无可置疑的口吻道:“当然,球哥不会同时瞒我们两个。” 裘明耸肩。 事实证明,一月多前的他们净是多想,别提打通关窍张罗,他们就没见着肖雅的影,在内网的联系更断断续续。 魂球的蜂蜜因此保住,任他大块朵颐,可喜可贺。 原人御使抬起乌黑的眸子,向天空仰视:“不提这些,目标快完成了,我们先进斯敖尤秘境,之后去一趟漠央,今年就这些事。” 布灵坐在他旁边:“朽壤茵芝可真少。” “对啊,用一个多月呢,虽然有那些熊人的‘功劳’,”裘明低笑,“可算不用再和他们抢,待森林里根本跑不过他们。哦,太阳快落山了,赶紧把魂球叫回来,不然茵芝化了,今个努力都打水漂。” 布灵还要问:“有很多同茵芝一样珍贵的东西吗?” 裘明觉得奇怪,稀奇地瞧瞧他:“你今天说的话不少……这不好对比,我也吃过,有感触。这茵芝主要是得当天使用,隔天就没,效果也太温和,反而只能给病人和小孩用,对健康健全的生灵虽有效,但怪浪费。”譬如某只嘴馋又嫌弃的球,分明相当于鸡肋,还要偷吃。 “还有,比如主人吸收过的薄荷呢?”说这话时,布灵直视裘明的正脸。 “……”裘明拉下脸色,长长叹息,“你先前没暗示,因为都在这儿等着。布灵,你聪明过头了,感觉魂球的脑子都长在你身上。” 布灵使劲地、频繁地眨眼,力显自己的无知无觉。 “我和师傅之间出了点问题,最近不想聊他。”裘明意兴阑珊。 “怎么了?” 裘明有些烦躁:“没有怎么,一个一米六的人类,一头十五米的脉龙,哪来的共同话题?” “我们正在聊天,一个不到一尺,一个半丈高。” “你们不一样,”裘明欲言又止,“你们没复杂的背景,而且我们天天讲话。” “主人之前常提起师傅,后来就不提了。”布灵难得不依不挠,势必求一个答案。 “不想理而已,还不兴我闹个别扭?我才十六。” “不像。” “……”裘明眼神复杂,“布灵,你看看我们站在哪?” 望眼所及是一片绿色的海,风起成涛,碧海翠波此起彼伏。这里是熊人族的领地,是晖炅的屏障和圣地。 裘明又说:“你想想我们学院的名称中间的俩字?虽然条件磕碜。” 裘明又闭了闭眼:“你再想想段子爷爷讲过的前代先知?想想慧网上有关月曜的传闻?想想伽格族长和温何老师的态度?我受不住,我真受不住,布灵。 “退一万步,这些都太遥远,就从我自己来说,我打哪捡到你的?在斯敖尤秘境。我怎么跑那去的?一条狂龙导致的空间错乱。晖炅那时候到处是口子,你不也受伤了吗?就算你记忆模糊,应该还记得一点吧。 “魂球在之后才发芽,所以你们俩都不十分清楚,我在秘境里遇到一条从海里上来的巨鱼,差点被吞到肚子里,之后忽然被人救下,忽然失去意识,醒来后忽然能看到别人瞧不见的东西。我回到齐郡,忽然体质恶化,忽然成绩全方面倒退,找了医生,忽然得知自己身患有治疗希望的重病,但对我却无用,忽然开始等死。 “布灵,我这条命一半的不幸都源于那条巨龙。可细想,这又好像只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却放不下,都是我的错,可我又真的难受。” 裘明注视着布灵,缓缓地说:“让我好好静静吧,不用多久,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 布灵轻轻上下震动身体,飞起来,待在裘明怀里,贴住他的心口。 异物的贴近让心脏不争气得一阵熨帖,裘明不自在地扭头,放狠话:“魂球死哪去了?” 此时此刻,布灵没有回话,一如往昔沉默,只有静静的风和林叶婆娑,正是如此寂静,才让突入的脚步声异常鲜明。 裘明放轻呼吸倾听,和有所察觉的布灵一起慢慢挪动身子,朝声源看去,帐篷空地外的树丛沙沙作响,斯须有个空隙慢慢放大,走出一人。 该人有着他们眼熟的原人外貌,面部线条很深,皮肤白润,腿格外长,一身轻装,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发现中间的帐篷,明显一愣,迅速向这里看,发现裘明和布灵后主动走近:“是你们啊。” 裘明点头回应:“好巧,你也在这采集资源。” “差不多吧,塔兰山这里资源特别丰富,怪不得咱晖炅能出那么多人才,”钟颜在周围找了一周,一双素手比划着圆,“那只小白球呢?我还怪想他的。” 裘明漠然道:“出去浪了。” 钟颜遗憾地叹气,左手托肘,右手托腮,重提旧事:“上回对不住,我当时呆在火堑海岸的岩浆池附近,结果在地动时被火流烫伤,不得不提前回到学院,把事都留给你。”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裘明当然没法责怪,而且他的苦恼主要来自某个半点架子都没的五阶贤者,与她无关。 钟颜突然握拳,一拳敲在另一拳头上:“对了,你们在收集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朽壤茵芝,”裘明见钟颜的双瞳亮起,婉拒她的好意,“不过已经采得差不多,多谢。” 钟颜却想了想,提起话头:“塔兰山还有这样稀罕的品种?能给我看看吗?” 裘明从袋子里翻出一朵,小心翼翼地交给她。 钟颜凭空一点,那朵伞盖冻成晶莹的冰花,再被她招去,她处理的动作要比裘明娴熟许多,虚捧在手心观察,赞叹道:“长得真好,摘取的手法也很熟练,价值很高。” 她激动地指着其中细微的黄绿色,滔滔不绝:“看到没有,这种承接星辰力量的菌类常常会带有一部分生长地的特性,塔兰的土和木强势,所以就是黄绿色,另外还有呢,我见过边缘发白的,就像用冰川一角雕刻而成,美得出奇。” 一人一板默默看去,钟颜恍然:“抱歉,我的老毛病,总是不分场合说些有的没的。”把冰花还给裘明,她说道:“这冰花虽然不能阻止它自我消解,但能保鲜,不必解除。既然你们摘得这样出色,那便不需要我操心,很惋惜没能和小白球抱抱,我先走一步。” 简单和钟颜告别,裘明和布灵目送她脚步稳健地离开。 天色更晚,天边绵延红线,金曜益浓。 裘明等得不耐烦,不停通过契约联系催着某只球赶紧滚回来。 不想,他和正把帐篷散去的布灵神情一肃,专心致志地分析某条含有浓郁情绪的信息: “有妖怪!” 第二十二章 嬉戏 为人念念不忘的某只白球跳进树林就如鱼得水,好不欢快。 太阳西沉,光线在变暗,他全然不在意,立马突进一个蜂巢,抢了半巢的蜂蜜,在愤怒的蜜蜂追赶中变小,小到藏进这季节鲜见绽放的花里,蘸着到手后撒一地的蜜,撕下一点叶子生吃,时不时吮一口晚露,把圆鼓鼓的肚皮拍得啪啪响,在警惕赶来的蜂群眼皮子底下悄然溜去另一朵花,故技重施。 他原本是变不到这么小的,都是修习塔弗老师课程的缘故,平添一个不干正事的本领。 实在快被逮住,他就心疼地从身上揪出一缕白毛,注入魔力,那缕毛就跟吹进气一样膨胀,很快变出一个白球,魂球再用两根触手使劲揉揉,空空的白球就显出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和魂球一模一样了。 魂球向它叽叽问好,白毛复向魂球叽叽问好。 然后白毛变成的球担当诱饵,招引一大批的蜜蜂深入树林,跑到很难再沿路返回的边边角。等到蜜蜂们露出屁股上的尾针,要给这狂妄的侵犯者一点教训,把它从白球扎成仙人掌时,白毛就同魂球那般得意大笑,在尾针射出前烟消云散,毛都没给蜂群剩下。 这白毛的变化借鉴自一头面部特丑的老虎,是对【魂仆】的另一种开发,可以分出精神力和魔力,运用能力制造自己的分身,算是气属性真正【分身】的弱化版。 于是,这只球就像往常一样在丛林中称王称霸,独孤求败,舒适地窝在露水形成的软床上,一弹一弹,感觉整个世界都如此明亮,富有梦想。 然而乐极生悲,他只觉好大的地震,把他贴身的露水震掉,他也一路翻滚到花蕊里,满身花粉地出来,不停咳嗽,怒视经过的始作俑者。想不到始作俑者竟然没和天真的熊人们一样忽略这只微不足道的小不点,反是停下,弯腰激起的风差点把羸弱的小花掀翻。 缩小版的魂球就这么和一双黑洞洞面对面。 “叽!”有妖怪! 魂球大吃一惊,对面的脸不如熊人光滑,全都是毛,比起没刮胡子的宣小脑更令球不忍直视,吓得他吃触手,声音全吞回肚里。 尖利的叫声兴许震慑住“妖怪”,它猛然站转身,撒丫子狂奔。见它跑了,魂球倏尔变大,边惊恐地叽叽大叫,宣称林子里出妖怪,边直追着“妖怪”不放。 然而“妖怪”逃得太快了,魂球居然追不上,只得眼睁睁看它越逃越远。 其他活物也赶来了,不依不挠来算账的蜂群被魂球拿着它们的蜂巢威胁,最后托举半边蜂巢灰溜溜作罢。其后就是风尘仆仆的裘明和布灵,粗略了解情况后,裘明又气又笑地直言:“你看错了吧。” “叽。”魂球相当自信。 “你当时就一滴拉子小,”裘明比着小指头,“哪来的视野看清那东西?” “叽。”那为啥看了哥就跑,哥这么帅气可爱! 裘明又翻白眼“你到底有多自恋,不如米粒大小,怎么看出你好不好看的,而且你也不帅。” “叽。”魂球怒斥裘明大逆不道。 一人一球讲歪话题,在布灵的沉默中继续分别前的互呛。 熊人族同样闻声而动,或着兽皮或着布衣,认出裘明和魂球后止住脚步,留一定距离暗暗观察。 “啊,你们来了,”裘明首先回过神,“抱歉弄出这么大动静……都怪这只球一惊一乍。” “叽?”魂球双目撑大,你小子竟然恶人先告状? 裘明纠正他的错误:“我哪‘恶’了?告诉过你别天天在林子里皮。” 魂球生闷气,气得鼓鼓的,本对他们心怀忌惮的熊人们瞥到这光景,默默从贴身的包裹或挎篮里找出蜂蜜饼干,轻轻走近,递给他,摸魂球的头——姑且算是“头”。 一嗅到甜香,魂球转身,就见一块块晶莹熏黄的饼干主动飞来,他馋得咽口水,立马接过,笑逐颜开,愉悦地哼哼,这模样恐怕是把方才惊呼的事迹给忘个精光。 裘明本就想跳过这话题,由着他暂时陷入洋洋幻想。 这时,环绕他们的树梢仿若吹来一股风,把一圈的高叶摇曳,一个束马尾辫的白皙少女不知打哪跳下来,俏生生贴住一棵大树粗糙的树皮,疑惑眨眨眼道:“哦吼,你们聚在这里干嘛?先说好,这里可不允许聚众相亲。” 裘明第一时间发现肖雅,首先怼她:“你找话题的能力真差。” 肖雅的脸颊跟魂球似地鼓起:“要你管,小明你在这干嘛?煞风景呢。” “没干什么,”裘明特别淡定,“我举报,某只球传播风言风语。” “叽?”魂球的语气特别强烈,整一只如同海里翻滚的鱼,不断高低扑腾。 然而那么多饭票在场,他不好意思当众发飙,片刻后眼珠子转一圈,委屈巴巴地“叽叽”一叫,一波三折,堪是叫到了在场诸位的心窝。 除了裘明,因为他在此后被包括布灵在内的人和兽瞪着,只无动于衷,还有点想冷笑。 好在肖雅此时头脑在线,打发走一众正窃窃私语裘明怎么不是个东西的熊人后,和裘明面对面,用手指数着:“哎呀,我们好多天没见面啦,怎么,我们不在,你就压榨可怜的小球球他们了?” 裘明表情平静,甚至有些冷漠,抬臂屈掌,作势要伸出某一根手指。 “哎哎,过了过了,”肖雅制止他,首先没忍住,噗哧笑开,好一阵才缓过来,“不闹了。碰到你们也是缘分,顺道帮我一个忙呗。” 裘明挑眉抱胸:“帮你忙?我叫你一个多月,你就像突然蒸发一样。” “怎么说话呢?”肖雅瞪他,也抱胸,为在视觉上更夸张,还刻意侧过半边身体,偏一边头冷酷斜视裘明,“还不是你们问的都好无聊,人家没兴趣。” “精品蜂蜜也无聊?” 一说这个,肖雅就来气:“还不是你从我这要去的,姑奶奶我不稀罕!” “是吗……”裘明忖度着,对着她平摊手掌,“五罐。” “你抢劫啊!你不是不答应的吗?”肖雅气急,没忍住,扬手就一巴掌拍到裘明肩膀。 身高一米六,然而依然比肖雅高一些的裘明不疼不痒,坚持要五罐,一口都不能缺。 肖雅使劲磨牙,似乎在摸索从对面身上哪里下口。过了会儿,她忽而怪笑,阴阳怪气地说:“行,五罐就五罐,不过嘛,你现在这弱柳扶风的也吃不了,甜滋滋的蜜都得进球球和块块的肚子,你只能闻闻味儿,哎呦哎呦,好凄惨,啧啧。” 裘明被刺痛了:“闭嘴,用你的鼻子说正事。” 不料肖雅得势就抬头看魂球,特意叮嘱:“小球球呀,等你们吃的时候,要大开盖子,多吹吹,多砸吧砸吧,多评价评价。”她眯上眼睛,满面得逞的笑:“这样才不辜负‘精品蜂蜜’呀,是‘精品’呀!” 魂球郑重其事地应下,好像接过一项伟大的使命。 作为在场又仿佛不在场的当事人,裘明的应对是掉头就走。 肖雅动如脱兔,拼命拉住他一边胳膊,使出吃奶的气力,不忘嚷嚷:“你都给姑奶奶我添那么大堵了,还敢跑,不准!不准走!” 裘明痛呼:“手要断了要断了!” 他被拽得倾身,头顶的魂球也没防备,顺着滚下去,不巧被肖雅绷直的腿一挡,不受控制地落到她斜着往后踮起的脚边。接着,软乎乎又弹性十足的球肉就被不慎踩到,魂球应激蹦了下,肖雅就脚底打滑,拉住裘明一齐平地栽倒,跌到白球上,摔得七荤八素。 唯一幸存的就是淡然飘浮,抱着画板创作的布灵。布灵听到动静,从画板后探头,静静瞧瞧,没大点事,收回头,继续画画。 第二十三章 进化任务 多亏奇妙的木属性魔力,一行人没顶着乌青的脸,明面精神焕发在秘境内游荡,找到研究室后开门进去,随后苦大仇深地相对无言,各自像避瘟神一样保持一臂距离。 经验教训,不要用太大力气拉拉扯扯,否则后果自负。 直到现在,魂球还在揉自己的肉,为自己差点被压扁后怕不已。 研究室从外面看仅是一栋普普通通的木屋,同秘境出口到住所区途径的屋子相差无几,但内里别有洞天。空间面积分明超过了从外所见,十分宽敞,他们进到的房间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列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一部分陈列着各类奇形怪状的实验仪器,最后则是空出一片区域,置有软铺、终端和一盆盆白色飞鸟状的花朵,裘明认得那些是白鹭花。 肖雅就神神秘秘地领裘明到一堆仪器前,拿着方方圆圆不规则的金属、木制或看不出材质的物事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半晌后用魔力噼里啪啦鼓捣一通,松口气,面部含笑:“哼,看来你身体确实恢复得差不多嘛,不错哦少年。” 裘明了然:“你折腾半天就为这事?” 肖雅叉腰:“嘿,你好歹表现出点感动好不好。喂,你什么眼神,我可不相信一个拖延病情八年之久的人说自个忽然痊愈的屁话。” 裘明先是一句“你现在关心是不是有点晚”,果见肖雅的表情空白一瞬,又说道:“没事就是没事,小孩子家家别操心那么多。”他想想,又补一句:“会老得很快。” 肖雅又呼他肩膀一巴掌:“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也就宣逍那个憨憨才会和你硬碰硬,我是照顾你的心情,没良心的。还有别叫姑奶奶小孩子,你停滞发育多久了,我迟早比你高。” 裘明平淡地“呵呵”,继续问:“说吧,什么任务?” 终于谈回正题,只见肖雅拍拍手掌,清脆的声响招来一只蜷伏于花盆旁边的花兔。花兔矫健地溜过裘明身边,顺着肖雅的身躯跳到她的肩部,同她的脸颊贴住。 (御兽种属)啮齿兔 (御兽属性)冰 (御兽能力) 【利齿】强化牙齿坚硬度。 【利爪】强化爪子锋利度。 【爆发】爆发体内的冰系魔力,大幅提高速度以及牙齿和爪子的攻击力。 (介绍)常栖息于寒苦冻土中的兔类生灵,体型娇小,生育能力强,毛色多样,便于挖洞的利爪和破除冰面的利齿。 “你还留着这只兔子啊。” 裘明的话惹得肖雅和啮齿兔怒视,两者都不搭理他。 对此裘明挺好奇,肖雅就算了,这只兔子的灵性相比上次相见高上不少,判若两兔啊。另外,在他的视野中,这兔子身躯中似乎还藏着一股奇特的力量。 “你喂了这兔子什么东西?”裘明直接问了。 肖雅愤愤,特意温柔地把啮齿兔圈在怀里,强调道:“叫兔兔,什么‘这兔子’、‘这兔子’,语气太冲。” “哦,这兔兔吃了什么东西?” “……”肖雅还不满意,可也知不能强求,认命回答,“一些星辰属性的材料,我用心调制,可以帮它向星辰属性进化。” 裘明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只平凡的兔子,一生就是一窝,肖雅真把如此多心思放它身上。 肖雅抚摸兔子的毛:“没办法嘛,我小时候不听话契约的,总不能抛之不顾。” 这倒确实,这只兔子从没打得过宣逍的任何一块石头,裘明思索片刻:“你不是亲和光系么?也就是说你要它进化成兼具光和星辰属性的物种?”他一脸某人在异想天开的表情:“就不怕步子太大扯到筋?” “你怎么和宣逍一个反应?”肖雅嘟嘴。 “大概因为我们都是正常人?” “你肯定有办法,”肖雅的小眼神穿过竖着的裘明,穿过惹眼的魂球,最终竟定格在默不作声的布灵身上,“我从没见过小猫进化后的物种,都是全新的物种了,只是照本宣科有难度么?” “那是你孤陋寡闻,他这个,”裘明护住布灵,“物种叫‘灵慧之星’,学习能力强。” “没听说过。” “说了你见识不行。” “……”肖雅实在找不到话,瞠目直瞪小伙伴,好像人死不瞑目的神情。 裘明被看得瘆得慌,主动屈服:“你刚说照本宣科,要进化成什么?” 肖雅一下来了精神,抄起一本图册,翻到某一页,上面是个模糊的兔形:“你看记载,兔类生灵有可能响应月亮的力量,进化成‘玉兔’,漂亮可爱。” 裘明凑近:“你只关心外表啊。” “外表很重要啊,”肖雅瞄瞄魂球和布灵,小声抱怨,“小明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听见了,”裘明和头顶的魂球布灵还在研究那图册,都看不出名堂,“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太玄乎了。” 要一只冰系的啮齿兔进化成兼具光系与星辰系的新物种,着实闻所未闻。 肖雅没指望他们立刻给出方法,毕竟她私下研究良久亦是无路,如果被一个行者和两小只轻易解决,岂不显得她是小丑么。她拉着裘明,跳过书柜和仪器,到白鹭花盆附近,手指按压花瓣。 之后,她对迷惑的裘明解释:“我听宣逍说你的第三只御兽来自梦境世界,还是你们见义勇为的奖励?” “嗯。”当时有罗曼在场,裘明估计这秘密是守不住。 肖雅背手低头,扭扭捏捏:“那梦貘可能对你有好印象,你能帮我问问它们吗?梦市里有很多悠远的秘密,一定有方法。” “宣逍他们不能帮?”裘明纳闷。 “我找过啊,他说我做梦,哼,诅咒他一天被夺去清白。”肖雅阴森森的,口出恶毒之言。 梦市啊……他许久没去过了。裘明和魂球、布灵商量,意见一致地同意。 不论肖雅欢呼雀跃,裘明首先泼一盆冷水:“我不保证啊。” 肖雅笑眯眯的:“没事,还是小明你好,起码你没说我白日做梦,起码有人支持我。” 裘明悄然移开视线。 肖雅捧上花盆,裘明让她不必多礼,果然被她瞪了一通,就平心静气,同两小只触到白色的花粉。闭上双眼,他们安静躺下,陷入梦乡。 这时的他们没有醒来时聒噪,肖雅抱着花兔,歪头看一会儿,瞧外面的凉风,抱来一张薄毯,覆住三个家伙身上,就赶去书柜区,拿起一本大部头,掀页后全神贯注地读,等候三者的消息。 第二十四章 再回梦市 浮出意识黑暗的海面,裘明再次有感知时,便生有强烈的既视感,他明白身处自己的特梦层。目击陆离景象,尚未唏嘘,旁边就飘过一只扮着鬼脸的白球。 裘明静静看着,用手一挥,拍得球叽地一下飞出去,等他过一会儿气冲冲回来,重压裘明的头,不停蹦着砸着。 布灵悄然落下。 “你们就没有自己的梦吗?老跑别人这里。”裘明可不如上回天真,和这二者斗智斗勇,他相当了解梦境里他们都是独立的。 魂球不可能说好话,只趾高气昂地喊句“哥开心”。至于布灵,他一无所知,指着他们面前的天平,那是裘明这次的梦象。 天平非常庞大,超乎任何单一的颜色,矗立于梦境中心,好似撑天柱地的巨人。其一端的圆盘上组织有一大群变幻的白色人形,另一端则坐落黑乎乎的山洞。托盘架又细又长,有凹有凸,形似轨道,有个纸片人蹬着圆轮的自行车,自行车就在托盘架上前前巡回,因而纸片人也只能在托盘架上一来一回,导致整个天平像跷跷板一样摇摆不定。天平底端利剑似的托盘针混乱地晃。 当自行车朝向人形时,群落中几个金黄的小人欢呼,也有几个白色的人顿时染成夜幕般的黑,当自行车朝向山洞,洞中冒出一簇簇鲜花和芳草,美不胜收,却在接近时忽地整个长出獠牙,嚎叫着教唆纸片人丢掉自行车,跳入其中。 布灵推敲着梦的内容,裘明却说不稀奇,他们简单聊了会儿,一只猪身象腿、通体雪白的梦貘闯入。 它披着白蓝相衬,遮不住肚子的小褂,先是从不分距离的顶部掉下,而后变出一扇红木门,置于它和裘明三者之间,有模有样地敲了敲,问:“咳,请问方便吗?” 裘明说:“你已经进来了。” 门咔嚓一下,门把转动,不请自入的粹梦之貘从孤零零的门框里爬出,温声说明:“我察觉此处梦境有些不寻常的情绪波动,故而前来查探,无意冒犯,还请见……”它礼貌的言语顿住。 “怎么了?”裘明觉得这反应熟悉,凝聚精神准备跑路。 “咳,这位白球,请问……” 魂球不爽地叽叽叫,布灵领悟,打断它:“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梦貘这才恍然,一边偷偷打量白球,一边嘴上说正事:“请问方便我对此梦境施以净化吗?请放心,净化行为不会侵犯您三位的隐私。” 它不解释还好,一多说,裘明的疑心就跟水草一样飘摇。不过有求在先,他还是只在旁督视,任这貘对他的梦动手动脚。 “呃,请不要如此紧张。”梦貘的注意似乎全被绷住的梦境吸引,无暇偷看在它审美中亮闪闪的魂球,出声安抚裘明。随后,它发出洁白柔和的光,光芒如温暖的怀抱,轻拥梦境各处,在白光里,裘明发现各处没大变化,只除了天平一端的黑色人影接连消逝。 之后,天平的晃动止息,两端只余白与金的人影和芳草茵茵的洞穴。 当然,由于天平占地很广,这点改动微乎其微。 裘明问:“就这样吗?” 粹梦之貘给出肯定的回复:“最近有一片大区出现了高层次梦魇的暴动,极大影响当地居民的生活,所以到如今仍然在严查梦内的负面情绪,还请三位见谅。” 裘明环顾自己的特梦层:“挺严格。那我们可以去梦市了吗?” “可以了,还请稍等,我有点私人……” 梦貘话音未落,眼前的三人倏然消失,特梦层随之隐去,空留它在梦与梦的间隙,一朵朵白鹭花恬静开放。 雪白的梦貘呆愣足有一刻,吸了吸鼻子。 …… 裘明用力把魂球捏成指头大的饺子,教他呆口袋里,别出来招蜂引蝶。缩里面的魂球不满地扒住边沿冒头,声称帅气有魅力难道是他的错吗?赶在叽叫前,裘明用大拇指把他捅了回去。 艰难避过梦貘的耳目,兜兜转转,裘明抵达熟稔的摊位前,会见面露惊讶的象叔。 “哦嚯,稀客来啦,”象叔乐呵呵的,“怎么轻手轻脚的,得罪人啦?” “没什么,象叔,能向您打听个事吗?” 象叔含笑挑挑拣拣,把一个品相更好的瓜拿给裘明,裘明推拒,然后眼下延出两条白晃晃的触手卷住瓜,再啪嚓掰半,违背物理现象缩小并进了口袋,传出吞咽的声音。 东看西看,裘明庆幸没人注意他。 象叔稀奇:“唷,口袋还藏个小客人,怎么不出来呀?” 裘明说不方便。 “哎,”象叔眼珠上移,盯住布灵,“这怕是小黑猫吧,咱梦境中人不看外貌,多是认魂灵。那朵小花呢?” 实在瞒不住老而成精的人,裘明默默把正啃瓜的魂球提溜出,象叔看得轻轻拍掌,笑声体贴地压低。 “他们进化得很可爱嘛。”象叔很是欣慰,如他这般年纪最是喜爱这样的小辈。 “叽。”魂球光速吃完,活活一球居然做出抬头挺胸的气势。 裘明把话题扳回:“象叔,您听说过有关玉兔的事吗?” “玉兔,”象叔又拿出一颗瓜,眼神甚是慈爱,“听说过,很久远的传说了,怎么问它们的事情?” 裘明决定实话实说:“呃,我有个朋友,她想把御兽进化成这样,但是不知方法。” “什么御兽?”象叔轻轻梳理魂球和布灵的短毛。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遭的行人统统对他们视而不见,条条人流宛如山岚拂过,不留痕迹。 即便只是转述,裘明依然有一刹那难以启齿:“……啮齿兔。” “啮齿兔,”象叔仰头,复述种属名称,“哦,听过,是你们主星冰原区域诞生的兔类,对吧?冰属性的。哎呀,年轻人有梦想可是好事。” 裘明硬着头皮直面象叔的微笑:“很难办吗?” 即便从常识判断,由一种冰系的种属进化为光和星辰兼备的种属,怎么想也是痴人说梦,虽然这里就是梦境世界。 象叔不否认裘明的说法,闭眼思索,徐徐道:“嗯,从常识来看不错,不过……”他话音一转,露出留恋的神色:“空间、星辰和神秘不同寻常,以常识认知反而可能束缚思路哦。” “怎么说?” 魂球和布灵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齐齐抬起目光。 象叔平静而虔诚:“我辈敬奉梦神,拥护主宰,而在梦市遥远的传奇中,就有梦神响应祈愿,从天空降下奇迹的记载,这份记载就源于尔等主星。” 裘明皱眉回想:“我没听说,我朋友她好像也不知道。” “只是一份记载,空口无凭,也许不灵验,早被认作谬论遗弃了,”象叔看向天上的太阳,“我不保证这传说是真实的,毕竟要是许个愿就能进化,那玉兔早就泛滥了,哈哈。” “有详细记录吗?”死马当活马医,裘明愿意为小伙伴挣扎片刻。 象叔指示方向,那条路通达守卫处。 裘明蓦然看魂球,对方懵懵懂懂,全然不知未来,津津有味地啃瓜。 真可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二十五章 悦月之礼 熟门熟路在街道间穿梭,裘明杵在象牙白的小塔门外,这时吃得乐不思蜀的魂球才觉得不对:“叽?”来这干嘛? 裘明果断出手,一把抓紧球,抓得球肉挤出手指,而后腰背运力,带动臂膀朝里面一撂,白球就叽叽大叫的同时进了门。 果不其然,嗅觉灵敏、头戴白蓝小帽的梦貘首领闻着味就跑出来,见了球就两眼发光,向上一跳,长鼻卷起懵逼的白球,自认潇洒地落地,嗓音充满磁性,贴球低语:“嘿,花花,一段时间不见,你变了许多。” 被象鼻捆住的魂球两眼一瞪,裘明对布灵道一声“拜托了”,赶忙在球发飙前把黄方块扔去,精准落到白球脸上,惊得魂球匆匆接住布灵,怒气全消。 粹朗很是嫌弃:“这方块谁呀,别打搅我们。” “首领?”其他相对迟钝的梦貘赶来,疑惑发问。 裘明无视情绪上头的某只貘,和状态稍微正常的梦貘谈几句,对方很爽快地答应,领裘明经过放置低矮办公桌的白塔第一层,走入第二层,那里陈列一排排书架。和学院秘境内研究室的不同,这些书架整齐地飘在空中,要拿某本书时,只需动一动念头,那本书就顺应所想飞入手心,自动翻开。 书籍体积固定,就一本大小,内容却不限于此,页数好似无穷尽,正如同梦境本身,弹丸之地绵延万里,将无限浓缩至触目所及。 裘明掀开扉页,寻找有关玉兔和梦神的消息,那带他来的梦貘忽然开口:“那个,你是那位白球的御使吗?” 不出他所料,裘明把书放到一边,承认。 梦貘打起勇气:“咳,我发现那只白球情绪不稳,可能有潜在风险,需要跟他接触,但你这位御使又有事的样子……” “那就把他踢出梦市吧,我想他不会介意。”裘明冷淡地说。 “不不不,”梦貘连忙否认,“不问青红皂白就驱逐旅者实在太失礼了,您不必困扰,尽情交予我处理便可,敢问那位白球有何爱好,方便我与其沟通。” “这样啊,”裘明沉思中朝楼道投去一瞥,发觉另有一支白色的鼻尖,他视若无睹,淡然回答,“他挺喜欢剃毛的,你们皮肤那么光滑,也知道身上毛太厚会不舒服,对吧?” 梦貘一瞅自己精心保养的皮肤,深感有理,连连点头。 裘明抬眼作思考貌:“还有,他口中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特喜欢喊别人哥,你见他后就摆出要罩他的样子,他肯定喜欢。另外,你们也瞧见了,他只是一尺不到的小球,胃口也小,常常剩饭,因为吃不完还不想浪费,贴身带着食物,沉得慌,假如你们帮忙解决,他一定很轻松。” 越听这个人类阐述,梦貘就越心动,只感觉那位白球真是个可爱的小天使,他迫不及待要去帮他排忧解难了。 这么想不打紧,他意欲知会偷听的同伴,扭头去寻,却瞠目结舌地发现楼道无影,那梦貘居然偷跑!于是这只头脑灵活的梦貘着急地和裘明告辞,退过楼梯,和梦貘同伴们争去了。 二楼,裘明毫无愧疚地捧起书翻看,不久后脚底一晃,整座白塔似有震动,很快就平息了,他全不在意,继续解读,换过不知几本书,总算有头绪。 “月为神之遗留,引月之光,行悦月之礼,可招揽行月使者,其形为兔…… “悦月之礼无范式,以神秘导,心之所向,身之奠祭,招引月目……” 裘明合上书,不快地低喃:“什么鬼东西,到头来根本不能复制?” 忙活半天只得寥寥数语,可惜肖雅不能得偿所愿了,嗯,心里怎么有些暗爽。 说到底,她这么一个学者在这方面都研究不透,他顶多提供些线索。 裘明在书房蹉跎片刻,终是步下楼梯,穿过办公桌,抵达门外,然后就见到一摞粹梦之貘堆叠的“尸体”,比两个裘明加起来都高,不时引来行人注目,却无猜忌,多半是猜测梦貘们在玩有趣的游戏。 “……”担心不尊重隐私的某球窃听传念,裘明向布灵打手势,“怎么回事?这球发火时竟然没被踢出去?” 刚还听说梦境世界近来风声紧,魂球搞成这样还能被宽容,不会吧? 布灵金黄有棱角的身体正被魂球紧紧靠住,只给裘明一个“他尽力了”的疲惫眼神。 裘明轻轻走近,轻咳,引得某只依偎布灵的白球一颤,缩得更严乎。 “你怎么了?”裘明伸手按住两小只,在布灵的内应下把他俩掰开,就在白球圆鼓鼓的球身上看到坑坑洼洼的光裸表皮和羞愤恼火的表情。 魂球对上裘明愕然的神情,瘪了,蔫巴巴地叽叽叫:“这群白胖的蠢象跟发疯一样突过来刮哥的毛,还抢哥的瓜,他们、他们还霸凌哥的尊严,呜呜呜……”说着,魂球又贴回布灵,不断用力,像要在布灵身上挖个洞钻进去似的。 想不到这球居然会吃亏,裘明这才觉得玩过了,他觑魂球的表情,看不见,想着目前要紧的还是先回去放松心情,便提议返回特梦层。 魂球立马同意,这地方他一秒都不想多待。无奈的布灵听他们的。 不料就在下一刻,从“尸堆”中爬出一个轱辘状的物体,悠悠滚到他们脚边,再伸展开,赫然是粹朗,他的小帽子不翼而飞,褂子也皱巴巴的,强提精神插话:“别急啊,花花,我说什么来着,你根本不喜欢那些有的没的,他们就不听,还是我了解你吧!” 魂球把五官扭出来,瞪着这个拔他毛的主力:“叽!”滚! 那些梦貘他能一个打三十个,要不是这家伙搅混水,他会这么惨吗? “我也是为你好嘛,你的毛很厚实,在梦境世界很热的。” “外面冷。”裘明提醒。 “哦,”粹朗恍然,失落地说,“我忘记我们还是异地恋。” “把‘们’去掉。”裘明再次插话。 粹朗对裘明毫不客气:“人类,你话太多了,哦!”他盯住裘明上下打量,讶然道:“你是上回刁难我后又闯祸的人类!” 合着这家伙根本没注意到我是吧……裘明也不废话:“我们要走了,你别纠缠,再见。” “等等,”粹朗的眼睛亮起幻彩,裘明三者模糊的身形清晰起来,他先面对裘明,“我仔细思考过你上回的问题,觉得有理,如果我连对象的性别都搞不清楚,那我的爱确实毫无根据。”然后他朝向不耐烦的魂球:“但我可以为你改变,梦貘本无性别,遇见你,我才有了性别。” 他深情款款地问道:“亲爱的,能告诉我你的性别吗?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皮毛之惨让人不忍直视的魂球切了一声,对他竖起一根触手,再瞪不可靠的御使一眼,当机立断凝聚念头,下一刻带着二者突破粹朗的封锁,消失得无影无踪。 守卫处门外,除却越发稀少的人流,只剩雕像似的粹朗和一堆面面相觑的梦貘。 良久,首领仍然跟石头一样伫立,梦貘群里顶出来一个倒霉蛋,它带着任务靠近粹朗,用象鼻点他,呼唤着:“首领,首领?” 粹朗忽然回神,死板得眼珠咬着那梦貘。 “首领,白球球走了。”梦貘受到惊吓,忙不迭告知。 “哼,球球是你能叫的吗?”粹朗用鼻子捅他,发号施令,把梦貘们赶回一层,趾高气扬地掩饰貘生中初次告白被心上人无视的尴尬,自己则窝在二层,搁地上画圈圈。 他整理好褂子,找到帽子,从内眺望,大红米黄的屋顶鳞次栉比,居民安闲。伏下身子,思念之余,他在梦中的氛围里添了份宁静。 第二十六章 震动 裘明醒来后发现身上多条毯子,盖得毛手毛脚,缠着魂球裹一圈,这架势不做噩梦都不行。 四处端量,肖雅正在书架之间看书,又翻一页。 窗外的光暗淡许多,冷暖交替,月上梢头。 月亮……裘明猛地张大双眼,立马找空间袋检查,里面的朽壤茵芝全都不见了! 啊!他就不该在紧急关头助肖雅找什么虚无缥缈的传说,今天花的功夫全白费了! 十月份日出前的林子很冷的,他根本不想早起! 裘明张着俩眼,直勾勾盯着空间袋,试图从中盯出一袋子茵芝。 偏生魂球不了解他的苦痛,正因为在梦里刮毛不等于在现实,正向布灵炫耀一身柔软的绒。 听到动静,肖雅怀抱花兔小跑过来,一见裘明的表情和动作就笑了。 裘明回看她,眼神无机质,似乎在分解、衡量她的肢体和器官值多少钱。 “哎,打住,”肖雅嘟嘴,看也知道小明脑子里没出好主意,“不就一点茵芝嘛,有我可爱吗?” “呵呵。” 肖雅哽住,不再卖关子:“放心,我请求熊人族帮你把朽壤茵芝交易出去,怎么样,我很贴心吧?” 想不到裘明捂住袋子,一脸防备:“你趁我们睡着打开空间袋?” 肖雅气急:“你什么意思,姑奶奶是这样的人吗?‘你们的’空间袋不还是学院发放的?其中连接的空间节点熊人很清楚。除了人类的精神空间,哪个空间节点我们搜寻不出来?” 一瞬间,裘明有感己方的财产安全不受保障。 肖雅不打算在闲言碎语上和他瞎扯,摆摆手道:“反正你今天没白费,诶,你出来了,有消息么?” “哦,天色晚了,”裘明朝窗户看,“我寻思该睡觉,所以出来了。” 肖雅开始磨牙:“你骗人!说,从实招来,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裘明抬起兴奋不止的魂球。 肖雅一顿,见打不过,改口说:“你欺负人,分明说好了的,我要和妈妈告状。” “你多大了,小孩家家就会告状。” “哼,”肖雅挺起胸脯,居高临下,“我有靠山我得意!”正侃着,她突然看见裘明身边只有闹腾的白球和安静的方块,空空荡荡,突然结巴改口:“靠、靠山也不了不起,反正你、你不能这样,说吧,你要什么酬劳?” “嗯……算了,这消息也没用。”裘明这么回答。 “没用?真是无能的家伙——什么消息?” 裘明一五一十把守卫处二层的记载告知肖雅,之后问:“塔兰没有这样的故事?” 肖雅低头思索:“有啊,乱七八糟的故事都有,但梦市不同,那里不收取无用的记录,很可能是真的。” “梦境世界好像很古老?”把魂球扔一边吃完饭,裘明随意问道。 “的确古老,咱国家对此记述很模糊,但能确认梦市成立早于晖炅建国以前。”肖雅有个毛病,深入思考时会下意识答实话。 裘明此时充分利用这个毛病:“为什么记载模糊?” “那还用提,梦貘也是兽类,兽类主导的世界一公开,谁晓得会出什么乱子?不知多少人把梦市当作另一个规则严格的慧网呢。” “梦市何时出现的?” “长辈们可能……诶,”肖雅停住,猛然抬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裘明信口胡诌:“今晚的晚餐,你要吃酱白菜。” “是吗?你当我傻!”肖雅狠狠用眼光剐他。 裘明撇头。 见他如此,肖雅心生恶意:“嘻嘻,要不是你没问要紧的,姑奶奶可不保证你能活着出塔兰森林。” 裘明不放心上:“你吓人不可怕,为什么你和宣逍老喜欢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肖雅偃旗息鼓,转而和裘明谈论进化的事:“这种话说一半烂舌头的风格,要不找个神秘系的试试?” 指着某个方向,裘明面无表情地说:“魂球已经在做了。” “什么?”肖雅探出头。 只见一只小巧的白球吃饱喝足,神采奕奕地沐浴月光,两眼时不时瞄布灵写在画板上的文字,叽里咕噜念一通,再像跳大神一样弹来弹去,最后转个圈,大声叽喊,响遏行云,在黑寂的森林里荡起回音,以及从不远方传来学生们御兽的回吼。 声停,无事发生,只有一位少女双手捧心:“哦,他真的好可爱,怎么就是你这个玩意儿的御兽呢?” 裘明“呵呵”一声。 魂球灰溜溜顶着布灵飘来:“叽。”没用,什么鬼仪式。 “有用才奇怪吧。”裘明漠然。 然后,魂球义正言辞拒绝肖雅的胡搅蛮缠,坚定地骑乘自己的御使返回故居。三者出研究室的门,在清眬的月光中沿静悄悄的道路往回走,一路只有渐凉的风、摇曳的叶和游弋的影。 不想走着走着,他们同时一震,同时仰头,直觉有东西从极远处生发,但十分明显,惹人注意。 一股莫大的波动在画布般的天空中震开,联动大地,席卷四方,整个世界摇摇欲坠,之后,这股波动化整为零,于身后再度荡开,止于后方。 裘明回头,震动消泯,一切恍如错觉。 “叽?”什么东西? 魂球懵懂,布灵拉扯裘明的衣角,原人御使知道不是错觉。 他调转步伐,向研究室疾驰,大力砸门。 门开了,肖雅露头:“诶诶,干嘛,有东西忘拿了?” 裘明语气不好:“你还在这?” “对啊,一个优秀的学者应该时刻有暴毙在研究室里的心理准备。” “行了,别乱说,”裘明翻白眼,目光往里面挤,“你这没出事?” 肖雅不解:“你才是乱说吧,能出什么事?” 研究室内一如平常,三个部分相安无事。 裘明收回视线,在肖雅的白眼里道别。 他最后一瞥中,有在窗台上再次见到那只休憩的花兔,它浸润于月光的水池里,如同沉睡的精灵。当裘明极尽目力后,他隐约在它杂乱的毛色中发现一缕不同寻常的白。 当今追究无用,先观察等候时机。 裘明百感交集,回屋舍后,用过晚餐,洗漱干净,同白球方块躺在床上。 他问动来动去的魂球:“你做那仪式时有什么感受吗?” “叽?”啥感受? 看来他也不懂,这点倒是意料之中。裘明和布灵对视,再问:“没觉得自己少了点东西?”一般而言,这种仪式挺邪门,他们担心魂球付出了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代价。 魂球的反应是给了裘明一触手,和往常一般够劲儿。 这头球依旧比牛还壮。 二者不放心,又摆弄许久,等月光越过窗户才慢慢睡去。 沉入梦乡之前,杂念忧虑都过滤掉,脑袋放空,裘明最后的念头定格在:终于可以晚起一次。 第二十七章 补课 第二天清早。 忍无可忍的塔弗幽灵似地穿透房门,几步落到窗前,端详床上姿态各异的人和兽,粗臂一捞,把和衣而睡的裘明提起来,抖着手摇上摇下。 裘明没醒,皱着眉头,试图翻身失败,拧着脖子上的衣领转圈。 塔弗用另一只手轻按额头,像抛垃圾一样将提着的家伙扔到门上,门被撞开,一团黑影就被余下的力道丢至草坪上,“啊”地叫了下。 看来醒了。 然后,塔弗并拢手指,两张手掌分别贴住白球和方块,轻柔地弹了又弹,发出稍显清脆的啪啪声。 魂球翻个,睡眠浅的布灵睁眼,用魔力揉眼睛,脆生生地问好:“塔弗老师好。” “嗯。”塔弗轻声回应,收回叫布灵的手,再拍拍白球,没回应,就变拍为抓,手指用力,顺着抛人类的轨道随手一丢,穿过撞开的门缝。 砰的发响,随后又响起人类的喊声,而后是某只球的懵懂的叽叫。 把旷课几次的三个家伙都叫醒后,塔弗走前,布灵飘在后面,两人出了屋子,关上门,迎面的便是裘明睡眼惺忪的表情。 “现在还没出太阳,老师。”裘明小示抗议。 塔弗只回“补课”二字,便分化出几道或虚或实的身形,两道形成重压降到裘明和布灵身上,后几道则围攻魂球,把这只刚醒没多久的球逼得怪嚎连连。 中途日出,塔弗大发慈悲,允许三者吃早饭,而后继续训练。 裘明从屋里取出一团面包,分给白球和方块,自己也拿几块啃。 塔弗于侧负手观察,见此问道:“你就吃这些东西?” “最近不能吃补品,先知说过的。”因着嘴里正咀嚼,裘明的声音含糊。 塔弗略微思索,颔首答道:“没错,上次会诊结果确是这样,等你复诊过后,差不多就能补充大量营养了。” 裘明想起这茬:“复诊时间快到了吗?”据说这是依照他的恢复速度而定,具体的时间他也不清楚。 “已经到了,我来这也为提醒你这点。越快越好,先知并非闲人,延误时刻后不定有空。” “这么快,”裘明为难地说,“我最近有点事。” “那个秘境?难不成只在一年中特定时刻开启?” 裘明否认后阐述原因:“不是,我得去一趟漠央。” “和宣逍?” “对。” “……”塔弗向西南边望,转过头,“那么,我破例带你速去速回吧。” “啊?”裘明受宠若惊,“您带我去吗,会不会不合适?” “不会,不是四月,带你去没麻烦。”塔弗一锤定音,顺道瞄过他们的用餐进度,催促他快点咽。 裘明拐弯抹角地谈刚吃饭就训练对肠胃不好,塔弗教他少废话,快用魔力把吞肚子里的东西加速分解了。 裘明认命照办,继续为魔鬼教师折腾,背负重荷不停运转魔力和刺激精神,以精进操作、磨砺精神和强健身体。 这个上午原本会和一个个普通的上午一样在汗水和酸痛中度过,然不同往常,两人两兽忙碌中接待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客人兴高采烈地抱着花兔,从另一边飞奔过来,三下五除二跃至裘明面前,握着花兔两边,把它捧到汗流浃背的裘明脸前,喜形于色,笑不拢嘴:“小明你看兔兔它的毛,它的毛色纯了好多,好多啊!” 裘明想张口,颊边的汗就流入嘴中,又咸又涩,还呛了下。 塔弗出言提醒她:“肖雅,他们在训练。” “啊!”肖雅才发现面前的居然是塔弗老师,赶忙把啮齿兔藏到背后,保持两手负背的姿势,一脚后挪,一脚前倾,头颅稍低,规规矩矩地喊了声老师。简单约定训练后再见,肖雅向塔弗小声道别后迅速逃之夭夭。 裘明看完她风一样从来到走的全过程,兀地汗毛竖立,僵硬转眼珠,见塔弗老师面色肃正,低沉地问自己:“那只啮齿兔发生了什么事?” “它……”裘明忽然咬住舌头,痛得眼角起泪花,只觉周遭的压力呈几何倍数上升,让他有种即将如魂球那样被压扁的感觉。 体罚,这是体罚! 他敢怒不敢言,并且也说不出话,等一会儿压力减轻,缓缓道出实情,除了魂球那段略有润色,其余并无隐瞒。 塔弗听完不喜不怒,定定看过他,看过往这边瞅的布灵,看过打得上头后六亲不认的魂球,只总结一句:“以后这种事要先报备。” 裘明以为肖雅提前报备了,啮齿兔可是她的御兽。 “她没有,”塔弗平淡说着,“你们先折后奏也非首次,我们都管不住了。”他见裘明霎那间扭曲的神色,继续自言自语:“肖筱严格,故此那丫头想耍滑头,至于你,兴许是被她拉去共苦的同党。无论如何,还是训练得轻了,还能留搞小动作的力气……” 三人同时毛骨悚然,齐刷刷注视精壮的中年男人,他一动不动,仍旧那样古板。 裘明直起的身子突然像龙虾那般弯曲,双腿颤抖,额头出冷汗,被镇得天旋地转,有种灵魂出窍之感。 布灵和魂球尽是被摔到地面,同泥土和芳草近距离接触,几乎亲到一起。 就连树叶也紧张地萎缩,微风不起,木屋噤声,阳光淡弱,空前的沉压下静得出奇,唯有趋开的土边爆发无嗓的呻吟。 日高日低,正午来而复往,训练结束,裘明卸了大半条命,近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地靠住一棵抱树,边上还横陈两只看不出形状的玩意。 塔弗纵观他们的惨状,略感满意,丢下明天去冥灵复诊的命令后无情地转身离开。 清风拂过,吹散汗酸味,抚摸裘明的脸庞,被他一口气吐散。 五内俱焚后,四肢百骸冷涔涔的,大概只比心内的温度高上些许。 不行,再呆塔弗老师手上,他绝对英年早逝,在没有不得已的前提下,他还是想活得长点。 在空前的求生欲下,裘明喘着气构思怎么摆脱魔鬼的手掌心。 这时,边上躺平的其中一个不明物体一鼓一缩,变成一颗圆溜溜的球,再原地蹦上三尺高,稳当落地,狠狠“叽”一声:呸,辣鸡,这种程度还妄想行刺哥! 裘明思忖,能让这只球蹦出“行刺”的描述,看来打得是真不轻。 快速复原的魂球拍拍脸,把半截插地里的布灵拔出,同有点气力的裘明搀扶着登上楼梯,进木屋洗澡后再瘫在床上,硬撑着运转魔力许久,酸痛和疲惫才渐渐褪去。 昏昏沉沉的布灵一小口一小口,极慢舔光手里蜂蜜,检查终端后说:“今天约好和小雅见面。” 魂球和裘明各躺一边,累得不想去。 “明天要到冥灵复诊。”布灵提醒得有气无力。 裘明充满抵触,他觉得现在这状态被检查,没病也得检查出病。 “只有今天有时间。”布灵总结。 半晌过去,无声应起,正当裘明觉得可以发条消息拖延时,一旁的魂球念及诺言,噌地跳开,使劲拍脸,莽出一股劲来,分出两条触手,一条绑住飘得摇摇晃晃的布灵,一条拖拽脚步虚浮的裘明,一球和二者踉跄上路,推开研究室的门,碰上等候多时的肖雅。 肖雅眼睛一亮,又猝然瞪大:“你们可算……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她叹息道:“塔弗老师把你们折磨得不轻啊。” 她素手清点,未等魂球挑选,几把软垫座椅就腾飞到身下,只感柔力托他们慢慢坐着,无骨的触感使人昏昏欲睡。 肖雅一边感动地看他们打哈欠,一边安慰:“你们别看我悠闲啦,事后肯定被塔弗老师逮着补课,嗯,宣逍也一样,他落下的锻炼可比我多。” 拍掌出声,她招来部分皮毛已然纯白的花兔,亲昵地蹭它的耳朵:“你们看,兔兔真的有进化迹象了哦,虽然不知原理,但能做到就很厉害,我的直觉告诉我和你们带来的消息有关,所以特意叫你们来感谢的。” 三把座椅响起平缓的呼吸声。 肖雅恍如未闻,抱着花兔:“兔兔进化对我的意义不止如此,现在不方便说,但总有一天告诉你们,嘻嘻,期待吧。 “不过,它的进化只不到一半,还需要优质的星辰属性材料催化。我听宣逍说你们能搞到烘焙得很好的星星饼干,可以的话帮我从冥灵带点吧,可别说你们不是从那得来的,猜都能猜到。 “嘛,要是你就那样待在齐郡城,我们就没法见面,就没法拜托你了,所以……哼,睡着了嘛。” 肖雅嘟下嘴,特意靠近他们,怪笑着嘀咕坏话,其后捂着肚子无声地笑,又蹭蹭肩上的兔子,变出一张纸,魔力化成笔迹,在上面写下要求,因一时之气贴在裘明的额头中央。 她从椅子弯腰站起,看完人看完兽,眼珠子乱转,叉着腰说:“就这一次。” 说完,对着虚空微微摆手,她身边多出一株高壮的食人花。墨绿遒劲的主干,分叉的枝足,繁密的花瓣和隐藏的密集的牙齿,在外表上,它和肖雅迥乎不同。 受召之刻,食人花便温顺地生出托举人类和御兽的枝节,钻过裘明的背部,包住白球和黄板,同时枝足盘曲,化为类似人腿的形态。 肖雅则双目青蓝,浑身漾起柔和的白光,光点顺其指尖融入沉睡的裘明、魂球和布灵体内,不久,肖雅呼气,恢复原貌,和原人极度相似的原貌。 她曾变过一次脸,转学去齐郡时,母亲顾及她的安全,对她施以容貌改造之法,因而外貌平凡,还有些雀斑,不过她年少顽皮,也曾以真容吓过一同玩耍的朋友——主要是吓到宣逍——返回塔兰后,她便恢复了容貌,以真实的肖雅示人。 如今,小伙伴睡着,她更是揭开最后一层伪装,用力揉他们受治愈后的脸,捏完这个捏那个,不亦乐乎。 腻了后,她吩咐食人花轻拿轻放,把他们送回木屋,还指示了具体的坐标。 食人花伸出叶子和她握手后,便静悄悄地长出屋子,一路蔓延,忍着食欲吞掉口水,只在木屋门前遭遇些幻境的阻碍,在肖雅的指导中一一破除,终于把三者好端端放在床上,合上门,静悄悄地退去。 食人花的枝蔓完全收回,研究室的门也关闭,太阳落幕,夜间晴朗,满天星光,偶有错综的兽吼接力,树林和黄土静悄悄地低语。 第二十八章 复诊 天光透窗,裘明眼里的漆黑逐渐微红,眼缝翕动,耷拉撑开,意识渐渐清醒,忽觉额皮紧涩,好像有东西黏住了。 摸着有异物,他坐起来,扫过呼呼大睡的魂球和安然静眠的布灵,从床沿下去,聚起一捧清水浮空摊开,迎光呈现一面水镜。他照着镜子,发现额头上粘着一张纸,立马揭去,上面是肖雅的字迹,大意是请他帮忙要些星星饼干,由于有求在先,末尾还亲切地叮嘱他小心最近的变态,她上回忘说了。 看起来她并不知情,可想而知宣妈妈是挑着话跟肖雅谈啊。 顺手把纸条扔到桌上,裘明看了看窗外,天色微明,一个多月早起成了习惯,暂且改不过来。闲着也是闲着,他叫起赖床的魂球和布灵,一人两兽准备好后,出了秘境,召唤马烦,乘坐飞马向西边行进。 将至中午,裘明一行抵达地点,塔弗老师如约而至。 从这个偏西的山坳能眺望越显发黑的阴冥河,由葱绿加深为墨的绿野,树木越是西边越是疏落,埋入天际的是一片广阔的黑原。 塔弗的身边无声飞出三条浮空的无色游鱼,游鱼抱环来回游动,裘明转头看去。 (御兽种属)冥土精灵 (御兽属性)暗\/魂 (御兽能力) 【暗系化生】 【冥乐】 【古祖之姿】 【暗魂遁术】 (介绍)受忘川之水浇融外壳后的崭新形态,褪去被遗忘的姿态,唤回往昔,追忆逝去与篡夺,一说其是迷失于地府的孤魂。 冥土精灵,是地冥土进化后的形态?从土块直接变态为游鱼? 裘明牢牢盯着三条游鱼不放,塔弗见状,低声解释:“它能带我们飞跃边界,直达冥灵的入口。” 在塔弗指示后,游鱼的活动骤然激烈,三条各分方向,把裘明他们三个同样纳入环绕的范围内,彼此追着尾巴,像一个无止境轮回的圆。 塔弗轻道“注意了”,三条游鱼发力,移形换位,瞬间转了一圈。 仅仅晃个神,裘明便站在流水潺潺的阴冥河畔,脚边有泥土的柔软,周围发冷,四周都是暗色,转眼工夫就由山坳转达阴冥河的中游。 他立刻定心,自觉绷紧精神,随着游鱼再次转圈,瞬间释放精神,努力捕捉短时间内的任意波动,只觉自己化作天地悠悠的一片影子,在诸多亮点的魂灵之间腾越,步暗无迹,过魂无声。 裘明心中讶然,无意中散掉集聚的注意,感应有片刻空白,回神就置身于似曾相识的峡谷。 游鱼已经不见,塔弗在前带路,在昏暗中靠近亮起灯光的几所房屋。 “什么人?” 平地一声大喝,缠着藤蔓的猛虎背负披坚执锐的战士,急速趋近塔弗,在塔弗抡出一圈圈复杂的圆环后急停,在他们前方严阵以待。 领头的守卫从虎背动作漂亮地跳下,语气颇为尊敬:“塔弗大人。” 塔弗立正颔首,任由他们打量,说道:“我带一位客人就诊,让道吧。” “客人?”司悟绕过壮实的塔弗,瞧见后面平静的裘明,表情僵硬一瞬,握紧拳头,讷讷应是,让出道来。 裘明看他一下,正过脖子,头顶魂球手搂布灵,目不斜视,云淡风轻。 塔弗看出司悟的不对劲,语调放得轻柔:“近来可有变故?” 司悟侧立于负刑咒枷旁边,举手行礼答道:“四月后风平浪静,只是……”这个高大的男人微微低头,声线似抖:“莱德队长家里的小辈失踪了。” 裘明停住步伐,默默站在塔弗身后。 “失踪了,”塔弗沉声道,“什么时候?” “四月后的不久,队长他最近情绪不太好。” 塔弗闭目沉吟,一会才说:“我会请示先知。” 司悟激动地双手抱拳:“多谢塔弗大人!” 塔弗摆手:“还有何事?” “守卫之中,丽莎有数月未归,往日她虽独立行动,却从未间隔如此之长而不现身。” “这点不必担心,她另有任务,从今起不必记录她的行踪了。”塔弗只这样安排。 其后,裘明亦步亦趋跟在塔弗屁股后面,在一众守卫的注目礼中进入谷口,末了他回身看过一眼,正好和偷偷瞧他的司悟对上视线,对方匆忙转头,裘明并没有。 在他的视野中,那个汉子的头脑中正酝酿着一抹忧伤而怀歉意的蓝色,类似于河幽火的蓝。 他转过视线,通过谷口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游鱼重新出现,带领他们飞度其间。在带他们急速穿梭诸多村镇时,塔弗有一句没一句地介绍一些冥灵的状况,例如冥灵的守卫队,例如冥灵的魂花,例如关口收拢他们视野的峡谷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抵御外敌的人造屏障,在这点上和晖炅的三大山脉高度一致。 冥土精灵的穿梭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间歇式的跳跃,裘明有幸沿途总览村镇大概,十月了,这里大部分地区的温度要比塔兰低上许多,居民们大部分裹着厚实的衣服,来来往往的却比四月份喧闹,摆摊叫卖不止,偶有听见讨价还价不成的争吵。 光亮之中,白色的满天星攒聚,阴暗之处,蝙蝠花张翼,繁密的树丛映照一挂挂发光的藤蔓,在露土的广场上投去浅淡的长影,孩子们就蹲地上,拿起树枝戳弄虚影,哈哈打闹。 相比四月,这里多了人情味,多了喜怒哀乐,不单只有畏缩和恐慌而造就的歇斯底里。暴露在最易污染之一的魂系魔力之下,却是这样一番普通平凡、犹如齐郡的图景,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是冥灵,是主星,不在梦境。 裘明看着,沉思着,塔弗应付精力旺盛的白球,布灵保持安静,也静静看着。 冥灵面积不大,领土就像从广陆腹地流出的水滴,没过一会,塔弗成功驱使御兽将他们带到灵湖。 这里和四月时节区别不大,依然是黑块样的云,黑里闪光的湖水,潮湿的雾气飘散,金星般的鸢萝铺碎的光斑在水里跳跃,湖岸芦苇依依,从湖的一边荡过来悠长的鸭鸣。 水里有银鱼游弋,一叶青舟惊动湖水游鱼,从茂盛的水草中钻出,靠在岸上。 裘明抓过叽叽叫的魂球,和布灵登上由苦草变形的小船,行途轻晃,渡过星河般璀璨的湖,下了船。 舟的速度比上次快许多,而裘明也不比上次局促,大胆地用双眼肆意观察湖中岛,看埋入土里的幻种,看被水草遮盖的其他小船,看幻境掩饰的屋舍,看边岸生长的芦苇,倏地顿住。 他似乎透视某个幻觉,在一栋不起眼的矮屋边的湿泥上发现了一簇和灵湖植物迥异的花朵,整体雪白,花瓣开散,如同拥抱,花蕊有一圈黄色,在那儿长得一片纯净。 雪绒花,先知挺有品味。 裘明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却悬在半空,怎么也抓不住。 他正要加强目力,却马上看不到了,那片白华好像海市蜃楼那般凭空消失,只剩黑亮油润的水土。 “你来了。” 不含情绪的男声响起,裘明抱着球和板望去,最先碰到时一模一样,先知不知打哪窜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康复 “塔弗呢?”先知问的时候像游荡在世间的幽灵。 裘明在心里打了个冷颤,回答:“他说还有些事,叫我先过来。” “嗯,”先知的表情始终如一,“过来吧。” 裘明顺应指示,跟着削瘦的白发男人,在岛屿中央,在他们前方渐渐升起一座泥土质地的小宫殿,他们迈步,一前一后进入,宫殿内十分朴素,唯独转角栽有几颗照明用的花草。 走到宫殿深处的平台,裘明直立在中心,先知走到一边,勾画奇妙的符号,各式符文在裘明身边和平台上方回转,在他们眼里越来越亮,直到眼前一片白光。 但对裘明而言,这片满眼满脑的白像遇水一样溶化,余下越来越浓的本有的黑,只是这黑色黑得不阴沉,而显得悠远古老,慢慢的,从满是黑色的汪洋中生出点点坠星般的闪烁,他的视野拉得更近,那是一片不知何起的天空。 啪的一响,裘明猝然转醒。 眼内的是土质灰暗的平台,昏沉的光线以及长在土柱顶的照明花朵,先知看着他道:“你痊愈了。” 裘明呆愣地问:“就这样?” “就这样。”先知不厌其烦地重复,依旧领路在前,走出泥土宫殿后,宫殿缓缓下沉,他提一个灰扑扑的布袋扔给裘明。 裘明接在怀里,布灵帮忙照看,原人御使问道:“这是什么?” “你既然要回塔兰,这几个月应是做过任务,把这袋子交给对接的人属于一件功劳。” 裘明掂掂袋子:“这里面装着什么?” “轻拿轻放,”先知眼珠往下,用无波的眼神提示他,语气丝毫没变,“你们塔兰的任务有那种执行者也不知情的吧?这就是那种。” 裘明不介意顺手帮忙,但也机智地试着提建议:“能不能设立传送的空间节点,就不必执行者来回跑了?” “你上回应有体会,塔兰对外的节点是关闭的,只能亲身来往。” 裘明想起来了,他们在国内使用的空间袋兼具收和放,但有体积限制;而在国外使用的节点则一般只有拿取的功能,不具备收纳的功能。 先知看他神情就明白他反应过来,好心提点:“外部只放不收是平衡安全和便利的考虑,塔兰不是没出过这种事情,还是在战争期间,伤亡惨重,你最好不要在这点上挑战伽格的底线。” 裘明摸了摸头。 “至于你上次使用的可传送人的空间袋,”先知未停下话头,“确实是例外,应该是有功的高阶御使担保下才借出的备用品,很珍贵也很危险,那人想必受不小的压力。” 温何老师……裘明无意间微张嘴唇,又闭上嘴,轻轻用手抚摸怀中不起眼的袋子。 先知看他动作:“你手边的袋子没这功能,你还有疑问么?” 在这里耽误那么久,裘明不可能只想要聊天,他搜衣服上的口袋,拿起玉佩,为玉佩的庇护向先知致谢。而后,他抱起从一开始就打呵欠的白球,让先知检查。 魂球懵逼地被抱下,被递给先知,再被上看下看,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个任人赏玩的毛绒娃娃。 “叽?”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 先知不费吹灰之力镇压白球的扑腾,向心怀担忧的裘明和布灵确定,这只球没出任何问题。 尽管半信半疑,裘明仍接过嚣张跋扈的白球,还被他抽一触手。 “还有一件事。”裘明表现得不好意思。 “说。”先知毫无废话。 “只是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主观上没有作恶的意愿,诸多祸事却因他而起,冥灵会如何处置他?” 先知沉默半晌:“我记得段氏子问过你这个问题,身为他们的传承者,你没有自己的答案?” 裘明摇头。 他曾经以为自己有坚定的答案,可当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边,真和自己息息相关时,他反悔了——颇为无耻。 “冥灵不会收留他,我会杀他以绝后患。”先知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样啊。”裘明低声回应。 “你们不一样,”先知话头突变,“你们不在冥灵,也不是我。”他猫下腰,直视裘明的双眼,仍然是毫无情绪:“你的灵魂告诉你什么,你便去做什么。” 裘明被惊得后退:“什么灵魂?” 先知觑他神情,直起腰,声音平淡:“灵魂是精神的积淀,是一个人的自我,精神会蒙尘,会受骗,但灵魂却是本真。你真正想做的选择,你的灵魂会告知与你。” 裘明不太理解,出于被初步打磨的谦虚而礼貌道谢。 “不必,”先知背过身去,消失前留下一句话,“我同你多言,是因为喜欢你的名字。” 先知走了,裘明他们待在湖岸,等候塔弗老师归来。他没忘四处扫视寻求那片花簇,却不再能看见什么,百无聊赖地杵在原地。 过后,塔弗从天上远远降下,动作相当流畅,见了裘明问:“身体好了?” “好了。”裘明点头,顶上的魂球抓紧头发,差点滚下去。 “好。”塔弗作势要领他们离开,不再慢悠悠地乘舟。 “等一下,”裘明没忘记小伙伴的委托,先知走得快,他也不敢拦,但怎么说和面前这位也是有着被压榨的情谊在的,便开口叫住,“我有个朋友需要星星饼干,能否带我找一下盾二,价格定高点也没关系,她能负担。” 塔弗顺手抛给他一个精致的小袋子,翻开口是一堆魔力充裕的星形饼干。 “那家伙习惯给别人零嘴。”塔弗见三者奇怪的眼神,不得不动嘴。 “多少钱?”裘明一副要给肖雅记账的架势。 “不必,”塔弗板着脸看他,“你花别人的钱倒是慷慨。” 裘明打哈哈,他们以更快的速度位移,迅速跨过模糊光景直达峡谷口,在那警戒的护卫来了精神,刚收通知就一齐奔来。 塔弗对翘首企足的司悟开门见山:“他们现在很安全,会找到的。” “是!”司悟抱拳敬礼。 说完,塔弗不多言,再携冥土精灵遁去。 途中,裘明忍不住问:“老师,安全是什么意思?”魂球和布灵都瞅着塔弗。 塔弗直视前方:“先知卜筮后的结果偏吉,证明性命安全无碍。” 裘明觉得稀罕但难以理解,塔弗不指望他能理解。 两人三兽以闪烁的方式沿阴冥河高速位移,闷坏了的魂球轻轻哼起歌,不成调的乐谣在阴冥河上回响。 塔弗见怪不怪,不加注意,布灵抬眼,裘明心有所感,忽地回头,颇为惊诧地发现他们脚底起了一串白银色条纹,一路追着他们。 (生灵种属)阴河精灵 银条像浪花急剧抖动,抖出的飞沫半空散出一棵棵小巧的黑红色颗粒,那是阴河精灵的部分本体。在他们初来时并无此景,魂球哼歌后才引来这些东西。 这只球身上的谜团还真多,导致裘明心中不上不下的,但他发自内心地不想放手。 遁术的速度越来越快,沿路走马观花,色块都被高速拉扯成线条,裘明于最后匆匆一瞥,只隐隐约约抓住某一个习惯的斗篷,就转眼间消失。 微风停后,黢黑的斗篷落下翩飞一角,抵到河边柔湿的泥上,斗篷人因缘际会发现沿河移动的几人,忙躲到山坡后,确认几人远离才现身。 这时,一道喑哑的声音自附近传来:“克十三?” 斗篷人转身,面向另一个披着斗篷的家伙,语气卑逊:“是。” 另一个斗篷人收起冒光的单眼和改造痕迹明显的御兽,下令迅速转移。 克十三应诺,收回眼神迷茫、五体朦胧的猫的魂魄,一步一趋,跟从前者消失在暗影里。 第三十章 送包裹 这一趟来去如风,当裘明脚踩塔兰的土地上时,太阳刚向西偏移指头宽的一段。 塔弗送佛送到西,不止把他们送回塔兰,甚至带他们飞速进秘境,就在裘明三人的小屋前落脚。 “关于训练……”塔弗召回御兽,见天色不晚,于是开腔。 裘明心脏砰砰直跳,忙说要去给肖雅寄包裹,塔弗老师你辛苦了,把他们送这么远,实在不胜荣幸,现在原谅他失陪……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塞一通道理,裘明抱着放松的魂球和布灵就跑,钻进林子里就没影。 一路上,他根本没敢停,脚底生风,沿路长跑,一气呵成抵达研究室,大力叩门,才开个门缝就生硬挤进去,呼呼喘气,好似背后有鬼追杀。 跑的时候急如风火,休息片刻汗流浃背,分明有人开门,他却觉身边空荡,背后的门又在这时关上,他纳闷中朝背后瞅。 只见一根深绿的枝蔓正松开绕在门把上的圈,缓缓回缩,裘明沿着细长的枝蔓看回缩的方向,后定格于一棵庞大的食人花上,肖雅从巨型食人花边露头,冲他们挥手。 裘明走过去,研究室内的书柜和软铺不变,但仪器堆清出一片空隙。 食人花温驯地把走根放在地面,任凭肖雅翻看它的花瓣,滴下透明的药剂,随后食人花就一阵抖擞,肖雅轻拍花瓣,让它往一边站,召唤出又一株长得如出一辙的食人花,重施故技,这棵也精神地张开花瓣,里面的牙齿仿若在跳舞。 裘明什么话都不想说,站得更远点,等她忙完才拿起一个鼓囊的布袋:“这是先知托我送来的,说有用。” 肖雅拍手宣告完成,马上就听见喜讯,欢快跳到近前:“真的,快给我!” 她伸手去取,不想裘明踮脚抬臂,她扑了个空,肖雅瞪他:“你干嘛?觉得自己身高有什么好炫耀的吗?” 魂球看乐子看得高兴,万事不管,裘明和布灵对眼神后和肖雅谈条件:“这里面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肖雅绝不想说,踮脚去够,结果差之毫厘,她气得改变策略,抬腿踹裘明。 裘明轻松躲掉,肖雅又踹,就在他想挪动时,一根韧性十足的绿藤捆住他的腰,把他整人抬起递到肖雅面前,手上的袋子顺利易主。 “干得好,花宝!”肖雅对第一棵食人花竖大拇指,志得意满挤眉斗眼地挑衅不能动弹的裘明,心气飞扬时甚至单手掂了掂布袋,突然手心的重量就空了。 “叽。”魂球急电般跳到书柜上,抱着布袋,好奇里面藏着什么,他为啥会有种熟悉感。 裘明的嘴巴可没被捂住,他趁机用古里古怪的语气插话:“干得好,魂球~” 肖雅竖眉:“呸,别学你姑奶奶。” “我没学你,”裘明俯视绑住自个的藤蔓,故意用黏糊糊的调调重复,“‘花宝’——噫,真肉麻,要我说……” 肖雅双眼都睁圆了,全神贯注,倒是要见识见识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裘明用可以移动的下巴戳自己身上的藤:“这个叫‘吃大人’。”再指着另一棵:“那个叫‘吃小孩’。” “呸!”肖雅不屑一顾,甚至觉得脏了耳朵。 “就这么定了!”裘明拍板。 “定个羊犊子!”肖雅示意“花宝”把裘明的嘴给捂上,冷静好一会才恳求折腾的魂球道,“球球,你把那袋子给我好不好,很重要的。” 魂球吃软不吃硬,但为了那点熟悉感,还是举起袋子,叽叽叫唤:里面是什么东西?有点熟悉。 肖雅耐心解释:“里面没什么稀奇的,而且这袋子是密封的,魔力和精神力都透不进去,你应该试了,快给我吧。” 她刚这样说,魂球高举的袋子忽有窸窣动静,袋里似有活物蠕动,封存的口渐渐松开,袋子好像脱掉的衣裳松垮垂落,露出一只和魂球相仿的白球。 (御兽种属)魂之精灵 (御兽属性)魂\/神秘 (御兽能力) 【强化汇灵】 【灵感】 【助道】 【变卦】 (介绍)身负双翼的纯净魂系生灵,本身便是纯粹的魂力集合体,大部分个体性格极为温和,天生便是灵魂的宠儿。 “啊?”肖雅捂住大张的口,没捂严实。 裘明也很惊讶,拜魂球所赐他认得这一只,名字叫“生生”,并且这回他流畅无阻地分析出它的信息,但没忘吐槽肖雅的反应:“搞半天你也不知道?” “有意见?”肖雅瞪回去,又扭头捧心感叹,“啊,它们好可爱,好登对!” “住脑。” “小明住嘴,别煞风景!” “……”裘明干脆摆头,察看从袋里出来的客人。 生生似乎也意外于袋子的脱落,收回敲敲点点的触手,把布袋收拾好,左看右看,从魂球相连的触手飘下,细看要比魂球大一圈,但也不明显,它有些尴尬地说:“你们,你们没看见我。” “叽。”久逢小弟,魂球给它一个拥抱,两只球抱一块,把球肉都压得外偏,看着有些拥挤。 生生被抱过,挣扎道:“先知不教我出来,也不教你们偷窥,所以你们没看见我。” “嗯嗯,没看见没看见。”此时此刻的肖雅怕是有人指鹿为马也能连连附和。 这反应却不令球放心,生生局促不安地东瞅西瞅,有些忧愁,还是缩小身体,打开布袋钻进去,再从里面把口封得密不透风。 最后,魂球两只触手抱着的还是一个鼓囊的、朴实无华的布袋。他抚了抚袋子,满足求知欲后很利索地还给肖雅,还嘱托她照顾好小弟。 肖雅叉腰:“什么小弟,我什么都没看见,不就一袋子嘛。” “唔。”裘明传念叫肖雅把他放下,她可爱的食人花将近把他吸入满是利齿的花蕊里了。 肖雅心不甘情不愿应允,在裘明踉跄站稳后伸手讨要星星饼干。 裘明没好气地翻出塔弗给他的精致小袋,用力扔给她,肖雅接棒球那般接过,打开后观察成色,还用鼻子闻闻,很满意。 “都给你要那么多饼干了,能说说为什么先知会送来这个吗?”裘明示意对方看手里的布袋。 话音刚过,那布袋颇具弹性地无声胀开,抖个不停。 魂球在裘明天灵抽他额头,肖雅则不爽撇嘴,护住袋子:“你瞎说什么?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识相,哼!” “这不就是我的形象吗?”裘明耸肩。 他们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之后尽是闲言碎语,“布袋”心情渐渐舒坦,缩回原本的尺寸。 “对了,”裘明的体贴相当有限,聊回正题,“你对这栋实验室检查过魔力之类的成分了吗?” 肖雅宝贝地收起两个袋子,欢快地答:“检查啦,一如往常。” 裘明皱眉:“真没什么?” “哎呀,”肖雅一想就知道他是在说悦月之礼的事,“你没跟先知谈吗?” 裘明把眼珠移到那布袋上,肖雅默契地把布袋撂进其他空间,比了个安全的手势,魂球和布灵默默看着他们忙手忙脚。 “我没敢和先知说,仅仅向塔弗老师旁敲侧击一下。”裘明摊手。 “为什么不问?”肖雅歪头。 裘明鄙视她:“这还用说,万一他从这得出奇怪的预言怎么办?” “万一只是你们的错觉呢?” “三个人同时的错觉也太稀罕,需要我质疑学院秘境的安保吗?” “大胆,”肖雅付与瞋视,“顶多是哪个学生玩脱了。” 竟然没完全否认……裘明斜视她以及这个所谓的学院。 肖雅半侧身子,清清嗓子:“裘明同学,请说一下咱院长提过的宗旨。” “什么宗旨?”裘明是懵的。 肖雅恨铁不成钢地逼视他:“‘不尊无有之事’啊,你当说着玩的啊。” “哦。” “哦什么哦,态度尊重点。魔力复苏以来,千奇百怪的御兽进化例子多了去了,你还能个个打破砂锅啊,总之要活在当下。” 裘明思索后说:“感觉是另一种得过且过。” “住嘴,别煞风景,”肖雅刚酝酿的伟岸刹那间崩塌,强笑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裘明这么说着,瞳孔骤然放大,“你干什么!” 两棵食人花分工协作,一株裂生粗藤撇开白球和黄板,一株则一口把裘明吞下,花朵都快乐地一摇一摆。 “哼,本姑娘干什么?本姑娘忍了很久了!”肖雅愤然作色,拍案而起,指挥“花贝”把吃下的裘明对着敞开的门囫囵吐出,留他一身粘液得趴在门外的地上。然后她抱过惊呆了的魂球和布灵,怜惜地用脸颊蹭了又蹭,长长叹气:“跟着小明真是委屈你们了。” 布灵看她,没吭声,魂球还没反应过来。 其后,两小只被肖雅亲自温柔地在门口放飞,各送他们几块美味的甜点,看也不看地上凄惨的同类,砰地合上门。 “叽?”魂球指着裘明,问布灵该怎么办。 布灵让球哥不必接触恶心的黏液,由他操纵魔力像捡垃圾一样捡起裘明,清理干净地面,一前一后地往住所飞。 第三十一章 斯敖尤山脉 翌日,裘明浑身干爽地起床,匆匆洗漱,摸摸自己的身体和衣服,再闻一闻,香喷喷的。没有浅绿的黏液,也没有和密集的小牙齿耳厮面磨,被食人花含着的经历仿若一场噩梦。 魂球和布灵各自收拾好,飘到桌上吃早饭,他们仨起床的时间依然是清晨,天甚至才蒙蒙亮,只得在室内点燃烧到一半的鲛油,火焰是莹白色的,光线柔和。 “叽。”魂球边咀嚼边说,二货别看了,布灵给你收拾好了。 他咬掉一块蜂蜜卷,颇为可惜昨儿那一棵食人花没把御使咽下去。 “我被吃了你也得玩完。”裘明又一次提醒他重要的事实。 “哼。”魂球不管,他就是喜欢看御使被吃下去。 理智告诉裘明不能再和某只胡搅蛮缠的球搭话,在用微末厨艺替布灵在面包上抹果酱后,他朝嘴里扔几块干粮,拿起终端联系宣逍。 通话很快接通,终端放映出宣逍衣冠楚楚、神采奕奕的模样,对面扫视裘明胡乱套上的上身,表示嫌弃。 裘明不想在这方面和他多计较:“你说要去漠央,具体什么时候?” “嗯,”宣逍沉思一会,“一周后吧。” “去多久?” “明年一月前肯定回来。” “这么久!” 宣逍一副你无权讨价还价的态度。 裘明思忖道:“那我得先去斯敖尤秘境看看。” “这么急啊,”宣逍满腹狐疑,“斯敖尤秘境一直在斯敖尤山,又不会跑。” “不想耽搁。” “呦,难得你也有不想耽搁的时候,”宣逍阴阳怪气接话,一只手比手势,“八年。” “住嘴,往事重提非君子,”裘明拦着他翻旧账,“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已经焕然一新了。” 对面学着裘明不阴不阳地“呵呵”。 有一瞬间裘明觉得脸上挂不住,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脸可挂不住的,便继续说:“总之我得去斯敖尤一下。” “去吧,没什么好拦你的。”宣逍无聊到要打呵欠。 裘明觉得反常:“你居然没像往常那样说我弱得很,好好老实呆着?”他都绸缪好应对的话了。 宣逍眼皮也不抬:“你病都好了,能吊着龙人打,还在抓武会拿了个第二,我有什么意见?我名次比你还低。倒是你,遇事就说自己弱,要不要脸……” 听这话裘明突然睁愣,顺手掐断通讯,伫立半晌。 等魂球吃完饭后不安分地蹦来蹦去,叽叽吵闹的时候,他意识回笼,甩甩头,继续摆弄终端,上下搜罗不同板块的讯息。 斯敖尤秘境,又名“斯敖尤血脉秘境”,作为晖炅国内重刑犯的监狱和处刑地运转,坐落于斯敖尤山脉,毗邻太阴,所以既是罪刑方面又是军事方面的重要地区。 这些信息和裘明以前千方百计寻求的相差不远,甚至连针对性的生灵武装他都筹备了一些。 嗯? 视线无意溜过任务板块,他直觉这个板块似乎明显短了一截。认真对照后,他发现有关魂和神秘属性材料的委托数目锐减,就连星辰属性材料的需要也少得多。 第一时间,他想到了先知托他运送的那件布袋。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那为何要把一只活的魂之精灵给送来? 他对此一知半解,便不再多想,专心顾及眼前的事,再三整理好,他提着一个空间袋,带着魂球和布灵出秘境,骑着马烦飞出葱郁,向南部偏东的斯敖尤山前进。 他们从塔兰的山麓出发,目标是斯敖尤山脉的腰部,从天上走能少绕冤枉路,而且这样视野遮蔽少,利于马烦纠正方向,另一方面也方便把底下的风景纳入眼底。 和塔兰山脉不同,斯敖尤山脉呈西北——东南走向,在他们视角,斯敖尤仿佛一条瘦长的蟒蛇,从后头铺到前头,蜿蜒爬行,蛇身一边染着绿,上边则好像被一只云做的手掌竖劈,像是长斧头竖劈柴火,长端对齐长端,针锋相对,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据说这座山脉也是由立起它的贤者之名命名的,就像塔兰山脉又名兰得山脉,便主要是由兰得贤者隆出而得名,但最北部的塔利提山实在低调,众人常把兰得山作为主体,把塔利提山包含进去,便概括为塔兰山脉。 至于立山的时间,就裘明所知,位于距今快四百年的岁月。奥瑞金学院的教材甚至完全没有与此相关的描述,反正大把的人不求甚解,裘明也是听肖雅无意泄露和师傅说的。 因为要和地面保持一定高度,马烦越飞越低,斯敖尤这边的海拔在晖炅国内是最低的。渐渐的,他们同那片云海云涛越挨越近,眼中的洁白里闪着斑纹的金光。 马烦终于降落,裘明抠门地喂他几片蜂蜜饼干犒劳,就把他收回精神空间,还是顶着死活不进空间不听人话的魂球,旁边飘着绕圈打量的布灵,朝山上走。 山上郁郁葱葱,仰起头极尽目力,能远远望见陡峭尖直的三角山头,顶部像是榫头一般戳向天空。他微微低头攀爬,心里数着距离,走到某个点后突兀一顿。 他再抬腿往前,身体异样前倾,就像从上山陡然变成下山,猛不丁要仰面栽倒,幸好早有了解,腿往下一扎,腿肚用力,把自己往后支撑,这才没歪。 再一抬眼,他就是从上山变成了下山,方向相反,踩在前一秒途径的路。 “叽?”魂球觉得新奇,飞到那边来来回回,笑乐了。 布灵也在安静观察。 裘明为他们解释,这是斯敖尤的空间障壁,严格来说是嫁接的空间,把出口和入口焊在一块,用正常手段就只能走死路。 “叽?”非正常手段呢? 裘明指着山头:“你看。” 他们物理上走不过去,但能感应活物的精魂,能看见山上的树,能听见树叶沙沙,能闻到草木清香,甚至当一阵风袭来,能触摸那不同于这一段路的余温。 “魂灵、光线、声音、气味、温度都能透过,所以操使魔力使用的遁法大概能经过,这障壁是愿者上钩,最多阻拦野兽和一些境界低的。” 执行力颇高的魂球立刻召出魂仆,指挥它进去,魂仆在障壁前后打转。魂球不依不挠叫唤,说裘明骗球。 裘明翻白眼:“识别机制肯定比我说的复杂啊,那么大型的障壁,你当跟你头脑一样简单?” 魂球作势就要揍人,裘明摁住他,从空间袋里掏出一根青绿的长尖刺,教球别轻举妄动,他要带他们进去。 魂球熄火,乖巧地在御使天灵盖上狠狠砸了两下,布灵也贴近。 裘明有点为难地看看球,再看看板,斟酌后把嘴里不知为何叼着草的马烦叫出来,一人一球一板坐上马背,随飞马高升云天。 这里有个很明显的特征,云朵垂得厉害,高点的树有十米八米,正好从树顶就接触云足云脚。 鎏金般的云纹在云浪翻涌,裘明举起尖刺,四方逃窜的光块汇集于他们面前,云层逐渐凹陷,洞穿一段仅容马烦通过的隧道。 马烦很有眼色地带人飞入,在内部灰沉沉的云层里滑翔,直抵地面,一路无阻。 待飞马落地为流光,他们三个看前看后,景色还是一样的景色,只是进了里面。 第三十二章 山中遇 往后的景色乍看无二,一样葱郁,树林还是树林,没因为隔着堵空间障壁就显得特殊。但很快,沿途的树木变得稀疏,踩在土上慢慢没有实感,迈步向前还觉得粘脚,每走一步就费力。 越攀着山,山土越红,像是把朱砂颜料混合土壤搅拌,一股子酸腐味弥漫开,让嗅觉敏感的人稍微犯恶心。 本来又高又直的树开始横向或者七歪八扭地长,树枝嶙峋,裘明从一摞摞怪土怪木中经过,捏着鼻子爬。 机灵的布灵学习见过的生物挥发芳香,他和魂球挨得近也还好,裘明却觉得香气都被怪味同化了,有等于没有。 山上很静,不像塔兰时时刻刻有无魔力的小动物流窜,裘明他们就是难得的活物。 他们走着,忽然侧身,做出倾听的姿势。 “叽。”有人。 魂球指和他们行进方向垂直的方向。 裘明也捕捉到异动,同他们商量怎么办。 魂球奉行二话不说直接就干,布灵说可以试试。 于是,裘明提溜袋子,绷紧精神朝那边徐徐游走,拐个小弯将将靠拢。 忍着扎人的灌木丛的异味,凭借身高低体型小的优势,他轻松遮掩行迹和气息,双眼聚力,放眼前方。 最醒目的是一座茕茕树屋,用的山上的褐木,木头的纹理间还夹杂有一条条血丝,像是屋子的血管。屋子前开了口井——也不知这破地方的地下水能不能喝——井水倒映日光,倒显得清澈,井和屋子一边搭建一个简陋的木棚,棚里放着两墩圆形石台,一墩上留有一个闲置的石磨,另一墩空空如也。 一男一女两个人就坐在空石台上,隔着段距离谈话。 裘明指着他们:“也许我们该去问问路?” 站这灌木丛里是真难受,尤其是灌木居然还会伸出小刺,试图刺他皮肤吸他的血,这东西甚至没觉醒魔力! 布灵赞成,魂球恩准了。 裘明如释重负,迫不及待走出灌木,身上的鲛纱衣物稍微摆动,没一丝褶皱。为了这趟,他可把身体上上下下都捂严实了。 灌木不甘地滋滋作响,聊天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裘明,其中一位甚至是认识的人。 花会依然留有长直的深蓝头发,黑色的眼瞳满是惊讶,身着素服,衣服上没像在南部碰见时绣那么多花纹。 另一人是皮肤细白的中年男子,胖乎乎的,水桶腰相当明显,肚腩突出,看着像个葫芦,见到裘明最先笑起来:“这位想必是来血脉秘境的同学吧?” 裘明先是端相花会,闻声后对男子点头,眼神突然不易察觉地一动。 男子把目光上移到两小只身上,笑不拢嘴:“这两个小家伙真是可爱。”他从石台上站起,肚腩上下颤抖,偏偏衣服很合身,就跟着抖,左右脚一摇一摆,好似行进的企鹅。一直走到裘明面前,他伸出大手:“虽然我看三位有眼缘,但该有的程序不能少,请出示你的证件。” 裘明看看他,传念嘱咐布灵盯好花会,自己拿出那根用以打开云层隧道的尖刺。 男子接过,在手里把弄片刻,还给裘明,笑眯眯地说:“确切是真实证件。”他又叹口气,半真半假抱怨:“你们这些小年轻没事来斯敖尤干啥呢?鸟不拉屎又穷山恶水的。” “我找这里的守卫有点事。”裘明开门见山。 “哦?”男子来了精神,“哪位守卫?我陶海说不得可帮你引荐一二。” 裘明想了想,给出一个名字:“沃齐。” 陶海表情十分诧异:“他可是这里相当优秀的守卫,你认识他?这儿可是不允许通网的。” “一面之缘。”裘明没多谈。 陶海善解人意地就此打住,转身朝后来站起的花会招呼:“不好意思啊,学生来了,我得帮他做向导引个路,见谅,见谅啊。” 花会走过棚荫,和他们隔一定距离,闻言点头。 裘明和布灵对眼,自来熟的魂球却早早飞出,闲适地落在她头顶,怀念地叹喟。 眼见魂球出马了,裘明顺势搭话:“好久不见。” 花会觑一眼正在微笑的陶海,低声问好。 裘明自然地继续问道:“你在这里,是南部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花会沉默不语,倒是陶海插话:“哎呦,你这小家伙好奇心怎么那么旺盛,她能来这定是正规许可,也有合理原因的……怎么,你们认识?” “在南部沿海见过。”裘明此时没打诳语。 “熟人啊。”陶海和善地在裘明和花会间看来看去。 那当儿,花会憋了半天,终于走到他们旁边,抱起白球,给了裘明,稍显窘迫地低语:“我看过你在‘抓武会’上的表现了。” 裘明扬起眉头。 她继续念叨:“我原以为出彩的是那个体型高壮的少年,真没想到你比他还快,明明看着是个小不点,还真是不露相……” 陶海看他们的笑意逐渐消失,眼珠转个不停。 裘明深深觉得“小不点”这三个字是多余的,但是他表面洋溢着单纯的开心:“多谢。” 花会顿了一下,声音缩得更轻:“现在细思,那次能如此快找到惊铃桔梗,可能不只是那位土系少年的缘故,也有你的功劳。”她微微低下纤细的脖子,致以真诚的感激:“你也在用我们看不到的方法帮忙,我必须在此为小晶补上感谢,很抱歉在那时忽视了你。” 裘明不在意被无视的问题,他把想法如实相告,花会松了口气,又看了看旁观的陶海,踌躇片刻,先行告辞。 陶海恢复笑呵呵的样子,和下山的花会挥别,在前面领路,途中,他不知打哪握住一根和裘明的大同小异的尖刺,把尖刺对准前方。 顶上的云层缓缓坠落,掉地面成了乳白的迷雾,他们钻入雾中,越走越深,雾也越来越浓。 裘明始终注视着陶海,连头顶使劲挥风吹散腥味的魂球也不加注意。 入雾期间,陶海蓦然开口:“小兄弟,你真是国家学院的学生?” “如假包换。” “啊呀,我想也是,”陶海笑了下,“你同花会女士有什么渊源么?” “帮过他们一点忙,和他们的一个后辈大约认识。”裘明如实告知。 “他们?” “嗯,在南部情人镇的小队,队长实力不错,人也不错。” “诶,你刚刚可没和她谈这些,平时不常遇见,这可是好机会。” “没必要,而且你也和她认识。”话里话外,裘明表现出一种和花会不熟络的态度。 陶海哈哈笑了两下。 雾气益浓,无沾湿感,过而不留,隐秘的空间波动从四面八方扩散,未逃过裘明的感知,他们可能才踏入真正的秘境,防范得无隙可乘。 慢慢的,雾气消散,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呕得人不得不掩面。魂球忍无可忍,抱着布灵夺路而逃,他们要去找个空气清新的地方。 陶海轻拍裘明的肩膀,宣告道:“我们到了。” 裘明却对腥风新景全无兴趣,只看陶海拍自己肩膀的手看得目不转睛,后退一步,观面前之人全貌,安静得出奇。 (御兽种属)深潜海鲸 (御兽属性)风\/水\/空间 (御兽能力) 【秘境】 【律动】 【狂澜】 【流云】 (介绍)天生亲和空间的鲸类物种,随成长体内空间不断扩增,行为惫懒,数量稀少,常在深海出没。 第三十三章 以血为食 裘明目光咄咄逼人,像是要在陶海身上烧个洞,烫得他差点维持不了笑容。 双眼连同眼上的赘肉弯出四个月牙,陶海笑眯眯问道:“怎么啦?” “抱歉,没什么,”裘明撇过头,以一种怅惘的语气拓展话题,“你们总窝在这里不觉得烦闷吗?” 说着,他捂嘴咳嗽,咳的响动模糊不清,好像嗓子眼被东西堵住,又似乎是即将呕吐前的应激反应,总之与舒适绝缘。 “怎么这么说,这儿不好吗?”陶海起了兴头,诙谐地明知故问。 裘明的表情写着“不言而喻”四个大字,逗得面前的“人”捧腹大笑。笑够了,他用胖手抹眼睛,倒是有些憨态可掬:“我们时常会聚一聚,开个晚会之类的,倒也不寂寞,说到底,有山草有人兽陪伴,怎么可能烦闷呢?” “对了,你的御兽刚才朝那走了,我们赶紧追上他们吧,这儿还是有些危险在的。”陶海说着,摇摇晃晃地往前启程。 裘明紧跟其后,不时望过凹坑处汇集的红褐水洼,鼻翼轻动,顿时嫌恶地拧紧面部,就连走动都尽量避免,用鼻音说话:“这有能喝的水吗?” “当然有。”陶海语气笃定。 “比如井水?” “你注意到啦,细心,”陶海往后看一眼,“这里的血沼泽是不卫生,可沼泽之下确有清水,很干净,虽说不好喝。” 大体扫视,略过褐绿的树,黑红的藤以及血气挥发的沼泽水洼,裘明不敢置信,却在窥视边上的人后继续说道:“您说这里有聚会,会过过招吗?” “哎不必这么客气,”陶海突然加深笑容,“这儿的人都是守山的,当然有过招喽,厉兵秣马才有备无患呐。” “你的实力怎么样,很强吧。”裘明眨巴眼睛,把小孩子好奇长辈实力的神态演得惟妙惟肖。 陶海微微摇头,踩住一条偷偷跟在他脚边的毒蛇,脚尖轻挑,把那蛇踢到一边,蛇身四分五裂:“我大概中上吧。” “哦。”裘明的音量低下来,显得失望。 “你这孩子,”陶海哭笑不得,“我是水系御使,在这跟他们打吃亏。” “这有泥潭啊,应该不浅。”裘明特意指着证据,那潭水也在土褐中掺着一股红,散发出一股子腥膻,隐隐发臭。虽说恶心了点,但这种流体环境其实利于水系发挥。 “还是太浅。”陶海说着一愣,自己都笑了。他看向裘明,眼底终于闪过一瞬精光,而后为满脸笑意掩盖,继续带路。 红褐土壤含红泥,血骨沼泽生血树,兴许是血气浸染,这的树魔力水准参齐不齐,但都是清一色的墨黑,叶子也是厚重的墨绿,铺上一层薄薄的红。走入深处,树木快糊成一片无边黑影,却倏然从中现出一根夺目的惨白,那是一棵变异的树。 (生灵种属)削肉栅木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坚韧】大幅强化自身强度和韧性。 【寄生】枝条播撒絮状种子,以血肉为土壤迅速生长,阻塞经络,吞食血脉。 【同化】转化生灵骨架为木质,木质逐渐转化为削肉栅木。 (介绍)以血肉为生的可怕植物生灵,神智浑噩,正面厮杀、吞食能力极强。 这种如同白骨的活物在一片黑中异常显眼,但由此能轻易判断出数量极少。在它们附近除了扎根用的土地毫无活物,裘明谨慎地远离每一棵。 陶海看出名堂:“你认识削肉栅木?也是,我倒忘了,做过执行者任务的肯定接触过,它们可不好驯化,但成功后就会依托主人血液异变为负刑咒枷,成为执行者们最忠实的警犬。” 裘明的回答十分诚恳:“看着吓人。” “哎呀。”陶海贴近裘明,惊得裘明瞳孔紧缩,往后撤,无意流露出防备,陶海见状止步,两手轻拍自个肚皮:“你这可不行,堂堂国家学院的学生可不敢胆小。” 由于这不痛不痒的提醒,裘明一手摸头,含羞微笑。 他们继续寻找走失的两只,顺着气息和踪迹摸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之所以说这处偏僻,是因为这里挨着雾气,眼见丛丛黑木在雾里渐隐,分明是斯敖尤秘境的一处边界。 草木沉寂疏落,地表无池,黑树绿叶上缠绕一条条红得黯淡的藤蔓,蛇一样的藤蔓上开出嫣红的花,瓣开三舌,舌贴细蕊,鲜花长蕊肆意张扬,犹如灵活的人外之舌,红得自我,红得毫无掩饰,红得爽利恣意。 (生灵种属)吸血魂花 (生灵属性)魂 (生灵能力) 【吸血】与生灵建立灵魂链接,强行从生灵窍穴处榨取血液。 【侵蚀】播撒腐蚀性极强的花粉,溶解生灵的表层防护。 【幻惑】 (介绍)血脉秘境中生长在血肉之上的吸血魂花,色泽靡丽,纯粹以生灵血液为食的禁忌。 仅是一着,裘明不由得心神一震,像是为蛇口钳制的野味,情不自禁把注意力投向那边,无法克制,无法忘怀。 他心里震撼,强压莫名生起的想念,极力回缩精神,抵御外界的诱引,很快心如止水,平静地面对这些邪门的魂球本家。 成效如此卓着,这几个月来受到的残酷训练功不可没。 全程旁观裘明清醒过程的陶海有所动容,尽管知道不能小觑这个状似年轻的原人,他脱离吸血魂花幻觉之迅速仍旧远远超出了陶海的预料。 陶海笑容不变,眼内的情绪却晦涩不明,隐约生出焦虑,双手握紧,又紧张地松开。 他道:“同学,你醒了啊。” “嗯。”裘明冷静地看向他,意料之中,这位也未受太大影响。 魂花这个变种的攻击倾向强烈得超出他的设想,一时不察竟然也落了套,而和灵湖和阴冥河生长的不同,这种吸血魂花的幻境简单粗暴,却直捣黄龙,动摇生灵的精神根基,若没承受住,变成白痴也不一定。 而关于这些,内网的描述浮于纸面,面前这位向导本该告诉他,却任由他中了幻惑,是想借此掂量他,还是想趁机做些什么? 裘明心念电转,表面上摇头,有些虚弱地说:“我感应到他们在附近,很近了。” “嗯,但这里很危险,你记得跟紧我。”陶海亲切答道。 二人深入边角的树林,没过一阵,一阵悠远的歌谣从轻到重,钻入他们的耳朵。 魂球的歌? 裘明闻了闻,地方偏僻,味道却不差,不但腥膻之风避过这边,而且还有吸血魂花的淡淡花香,要十分仔细才能辨认。 因为找到确切的御兽踪迹,裘明当仁不让走到前面,魔力化手拨开树丛,露出单一个粉红的球,他唱得陶醉,即使背后露出豁口也旁若无人。 布灵呢?这球又气红了,他会和布灵吵架?不可能吧。 狐疑的裘明跃去,不等球有反应就一把子抓住他,揪一撮毛提溜转,语气不善:“还乱跑是吧,布灵呢?你把你小弟丢下了?” “人类,你冒犯我了。” 裘明手下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他嗯了声,疑惑自己是否听错了。 这时,旁边稀疏的草丛钻出一个方形的脑袋瓜,一闪一闪,是布灵,他还拖着一根触手,触手连着一颗圆滚滚的球。 “叽。”二货你净冤枉哥,谁把小弟丢下了。 裘明扭头,双眼张大:“你造了个分身?” “叽?”啥分身? 魂球把布灵挤开一点,朝裘明举起的那只手上看,一球一板都是好奇的神情。 落到后面的陶海看清他掂的东西,神色剧变,大吼:“快放开它!” 裘明下意识松开,却为时已晚,手下的粉红球悄然转身,一双眼睛通红,风驰电掣劈出一触手。 那触手很细,挥到裘明身上却像一面墙迎面砸击,把他狠狠轰出一道犁沟,摔到黑树干上喷出一口血,无力滑落。 裘明意识仍然清醒,艰难支起眼皮,痛苦出着气。 (生灵种属)血之精灵 (生灵属性)魂 (生灵能力) 【强化噬血】 【强化侵蚀】 【海市蜃楼】 (介绍)由吸血魂花汲取灵性而生的精灵,诞生于血孽和罪妄之中,伪装的外观无害,继承了前身极烈的嗜杀威力。 第三十四章 来头 血之精灵目光一转,挥动猩红的触手遏制住无形的冷针,稍微施力使之崩散,紧接如利剑般暴起,同另一只白球强强相撞,瞬间压垮对面的力道,再同陨石那样坠落,将之深深砸进土里,自身则像胜利的将军,气宇轩昂地踩在只露出一截的白球身上,睥睨四方。 魂球露外的触手蔫了,失力地躺在地上。 血之精灵又转向如临大敌的陶海,微眯眼,轻蔑看着他胆怯如缩洞里的兔子,只顾得瑟瑟发抖,连反抗的勇气也丧失殆尽。 忽然,他又动了,瞬息移到隐匿的布灵面前,在其惊诧到瞠目之中一触手击破潜行,把他掷飞镖一样拍远,坠毁在裘明脚边。 布灵扑腾一下,昏迷了。 唯一清醒的裘明暗地感应两小只的状态,不容乐观,又透过余光观测陶海,发现其雕像样杵在原地,指望不上,心里发狠,赶忙联系精神空间。 不料下刻,那道浅红的魅影就倨傲地飞到他脸前,触手隔空使力,首先拍断他沟通的心念,其后打横把他压倒于地。 红球冷淡发话:“人类,你还想动歪脑筋。” 裘明心道我们都被你打成这样了,这只会是正当防卫,但形势比人强,他在好歹在塔弗的重压下幸存至此,倒也能匀出几分用舌头的气力,低声道:“抱歉。” 红球飘飞于天空,使触手按一边脸颊,那样子颇是矜贵:“抱歉?” 他勾连触手打起响指,埋土里的魂球和布灵被应声拔出,沾染的灰拍掉,异味也除了十有八九,就是都晕厥着,没醒。 “那算了。”血之精灵撂下这句话,飘然离去。 裘明急忙抱住无意识悬浮的白球和黄板,轻轻拍他们,手上亮起洁白的光晕,四周集来纯澈的魂系魔力,缓缓注入他们身体。 陶海这才如梦方醒,深深呼气,仍然战栗。 为白色溪流众星捧月之时,紧闭着眼的魂球腾起火云的鲜红,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随着擂鼓一样的心跳声在他们周身响动,魂球因此很快睁开眼,心跳声也戛然而止。 这球刚醒就凶恶中透着懵逼地左顾右盼:“叽?”那个颜色超恶心的球呢? 裘明担心他要整幺蛾子,为其解惑:“走了。” “叽?”就这么走了,你没拦着? 魂球一听,鼓得胀胀的,想来很希望和刚走的粉球算账。 幸运观得全程的裘明睨着他:“大哥,你可是一个照面就跪了,连布灵都撑过两招。” “叽。”不算,哥轻敌了,哥没准备。 魂球在怀里不住蹦跶,越挫越勇,斗志昂扬,裘明却觉得他执迷不悟,坚决拉住他。 期间,布灵被一人一球吵醒,默默飘在裘明肩上。一人一球问他如何,布灵轻轻摇头,说没事。 确认他俩无恙,裘明终于分出心神照顾始终矗立的陶海,见他正寂静地瞧着他们,眼中的情感极为复杂。 “您刚才可没搭把手。”裘明先发制人,兴师问罪。 “叽。”魂球叉腰:不仗义。 布灵飘到白球后,拍得他叽叫,让他别插话。 “对不起,”陶海立马收敛五味杂陈的神色,亮出豁然而混合歉意的笑,“我被吓呆了,真对不住,对不住啊。” 裘明无意追究过错,转移话题:“那只血之精灵是什么来头?” 陶海眼神轻动,笑着就坡下驴,视线飘到靡艳之极的吸血魂花上:“你小小年纪,真博学得出人意料啊,世人认出吸血魂花的都没多少,总是把它同阴河魂花搞混……” 他转而投注于裘明被劈开时脚拉出的沟:“我来这时间短,没见识,但听年长守卫讲过,这儿的红魂花偶尔会催生出一种极其嗜杀,神智浑噩的怪物,那怪物见东西就割开喉咙,汩汩喝血,因而越来越强,一旦见到就要清除。” 清除……裘明丈量双方实力后,发现目前他们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于是他心照不宣地没谈起这方面的事。 然而陶海说得不止于此,丝毫没有避讳:“它不同,我和它打过,磨没了心气。”他低头注视自己的双足,沉重叹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道忒险,你不得不服。” 裘明望着他揭开笑容后颓败苦涩的样子,油然生出奇怪的观感。这头鲸鱼似乎和他猜测的不一样? 这时,陶海猛地拍拍发福的双颊,嘿地笑了:“你瞧瞧,我又魔怔了,不好意思啊,我很少这样的,您可千万、千万别跟沃齐告状啊,拜托了。”他竖起一双颤抖的胖手,合在微低的头颅前。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此间话中有话。裘明轻轻点头,陶海舒了口气,笑得灿烂,积极地投前带路,说是一定要发挥向导的作用,好好赔罪。 接下来的路再没意外,要归功于某只球被打了一通,这会儿没心思蹦迪。 沃齐值班的地方临近一座庞大的血沼泽,因着体积庞大稀释了血色,发着近乎于黑的红稠,粘腻污秽,冒着不能细思的气泡。 除了一类颗粒状发白的菌类,沼泽的上面没长任何生物。 (生灵种属)秽沼腐菇 (生灵属性)水\/木 (生灵能力) 【寄生】寄生在血肉之上,吸食营养而生长。 【养沼】将血肉转化为养分,释放水分,两者混合形成沼泽。 【潜生】将自身大量幼体及种子播撒在沼泽和树林中,扩大感应范围和生存能力。 (介绍)斯敖尤血脉秘境中特产的一种沼菇,拥有转化一片血沼的生态潜力。 屋子落在沼泽边沿,灰头土脸的裘明三者整饬自个,由毫发无伤的陶海去敲门。 那栋简单木屋的门从内开启,走出来一个眼神明亮的大汉,黑发黑眼,平头理得极短,皮肤糙黄,精神气十足,可谓五大三粗,穿着便服,平白多出一种犯人的气质。 “陶海,咋啦?最近可才聚过,难不成来客人咯?”沃齐说着,自己先因荒诞的调侃放声大笑,声响如雷。 “你猜对了。”陶海表现得很无奈,让出身位给裘明他们。 “我去,真有人想不开?稀客啊。”沃齐含笑望去,非得好好认识这个“勇者”,定睛看去,却“哎呦”怪叫,揉眼睛看了看,又揉了揉。 “是我,”裘明面无表情地拍魂球的背,尝试拍出他嚷嚷的嘴里进的铁锈味,一边主动搭话,“好久不见,现在该称呼您为……沃齐队长吧。” “诶,那我该叫你……”沃齐捂住额头,费神回忆,“呃,小裘明,对吧?你这些年没怎么变嘛。” 眼瞅某只球又要笑开,裘明决计不给他这个机会:“我见你时五岁,还是变了许多的。”比如身高! “嗯……”沃齐支起下巴端详,“确实,阴沉许多,没以前阳光喽,哎,你那时受重伤还能忍痛笑得欢,我当时就想你长大后肯定是个狠客呢。” 他以挑剔的目光在裘明细瘦的身材上擦来擦去,啧一声,摇头道:“不争气啊。” 裘明攥紧手心的球,他还是笑开了,就连布灵都藏在画板后,不知什么表情。 魂球的笑声引起沃齐的注意:“哦?哪来的娃娃?” “叽?”魂球立刻止笑,一下跳到沃齐身旁给他一触手,被他单手挡住。 触手如鞭,抽过一下又一下,沃齐挡得游刃有余,眼神越来越亮,最后单臂搂住他,把头靠在魂球身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转过头问裘明:“乖乖,这是你的御兽?” 裘明冷酷无视魂球不住的扭动,平静承认。 沃齐竖起大拇指:“强啊,这气息才二阶?我的个乖乖。”他越是见猎心喜,用脸蹭得越勤,没刮完的胡茬蹭得魂球生无可恋。 晾在一边的陶海见沃齐沉醉于自己的世界,瞄了裘明一眼,站出来插话:“沃齐,先说正事。” 第三十五章 十一年前 “哦,正事。” 沃齐摆起正形,顺手把玩够的白球抛回裘明怀里,询问他来这的目的,总不是来看风景的吧。 魂球沿裘明的胳膊滚到布灵挨着的肩膀,扒住布灵不放,口上哼哼。 裘明刚要动嘴唇,沃齐又加上一句:“你裤腿怎么有灰?和人打架了?” 这个守卫的问题和他的思维一样跳跃,裘明思索后决定先答复不要紧的:“和一只血之精灵打架了。”准确来说是被碾压,不过如果直说肯定会有一只球跳脚。 沃齐先是惊呼“血之精灵”,而后凑近观察他们三个,惊疑不定:“和它起冲突,你们就这点伤势?” 裘明反问:“你知道它?” “对啊,”沃齐大方点头,“我还被它砸地里了。” “……你是四阶贤者吧。” 沃齐把一只大手往下压,做一个让裘明降低音量的手势,低声细语:“别强调,还嫌我不够丢人啊?”他的表情和人便秘时的很是相像。 裘明将视线挪到一边:“那就不说了……” 沃齐打断他:“为啥不说?反正陷地里了,该吃的亏都吃了,我问的是你们和他起冲突了?” 裘明回了个“嗯”,惜字如金。 沃齐纳闷地仰首望天,后上下打量裘明他们,嘀咕道:“怪了,那家伙居然没打断你们几根骨头……” 听到这,裘明表情平淡,唯有眉头狠狠跳跃一下,他故作平和地接话:“这儿是斯敖尤秘境。” “嗯。”沃齐很给面子地承认。 “那为什么会有那种危险物品?”裘明图穷匕见。 “啊呀,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沃齐颇觉麻烦地摇头,“它偶尔会莫名其妙生气,但从不要命,有时来了还会帮忙料理犯人,大伙没觉得碍事,就由着它喽,说来难见有神智的血之精灵,稀有动物得尊重啊。” 对这答案,裘明觉得不可理喻,但感受头顶重新出现的重量,又好像说得通。 连魂球这玩意儿都能活得滋润,区区一个粉点的本家被放任又怎么了? 就算持续谈论下去也不会得到有价值的答案,裘明果断重提自己来这的意图,向沃齐请教他五岁时斯敖尤秘境的事故。 “你不记得了?你当时就很懂事啊,”沃齐回想当时,突然笑了,“我可是历历在目啊,守卫生涯第一次滑铁卢。” 当年他还是刚从国家学院毕业的青葱年纪,领过守卫一职,除去和脑子有病的极端组织成员斗智斗勇,日常中按部就班的守卫和处刑在习惯后就穷极无聊,每每有感蹉跎岁月。 结果呢,守卫没当多久,一次当值,斯敖尤竟然从内而外裂开了,说不出色彩的裂纹蔓布上下左右,走一步都怕磕碰,后不知哪个傻蛋激活了空间口子,裂缝扭曲中接通一片海域,大股海水灌进来,树、屋、土、人都被冲走,一个不剩,好险封住裂缝,又从哪溜入一只搁浅的四阶巨鱼,他当时可没四阶,被水刷得气息奄奄。 然后由于水压,腥咸的味卷来一个浑身透光、表情奇特的小孩子。 “有缘啊。”沃齐如是评价,裘明连话都不想说。 巨鱼面对人类幼崽同样毫不留情,但激流刺到孩子前就被一幕光防住,奈何他不得,而后孩子双眼迷蒙,神神秘秘地指着巨鱼的鳍。 沃齐道:“当时我忙着骂娘,之后反思,才注意到你指的是巨鱼为裂缝割裂的伤口,是它最要命的弱点。” 裘明不动声色,听得认真,他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然后那个人来了。”沃齐叹息。 因为怎么也不能让小孩子死在自己前面,即使吃力,他还是踉踉跄跄圈着孩子的腰跑,但那鱼发狂后驾驭水流如刀,他耗尽手段仍是脚筋断裂,大人孩子都跌到泥里,体会被升高的水位挤压的窒息。 就在他撑不住时,那个套着他顶头上司的皮的人突兀出现,操控大地轻松压制巨鱼,将其撵回裂缝,梳理地络穿透水分,并救下他和小孩。 坦白说,认出对执行者们而言十分熟悉的面容时,他油然生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感动,直到后来发现种种违和的端倪,他就像被泼一盆冷水那样哭笑不得。 裘明急切地问:“那人长什么样子?” “样子……”沃齐这才想到裘明当时的状态,“哦,你没大碍,但昏迷了。样子的话,”他耸肩撇嘴,“你应该知道吧,如今宣家的当家,宣成岳,咱们的顶头老板……都是假的,宣家主当时可不在斯敖尤,也不知是谁在做好人好事。” 此时此刻,裘明抬眼和布灵对过眼神,拉着魂球走到沃齐面前。 沃齐快乐地抖眉毛:“呦,就这些问题,不用谢,把那只球给我把玩把玩就行啦,顺便领个路,我去那个血之精灵待过的地方考察考察。” 魂球不爽地叽叫:“凡人就会妄想。” “什么妄想,诶,你们干嘛?”沃齐后撤,躲过裘明凭空拿出的粗绳,看着比他手臂还粗。 魂球刹那分出无数触手捆住沃齐,用力勒得他嗷嗷叫。 他本来不会听话,但现在特想看这个大逆不道的人类倒霉。 “诶,”沃齐见他们是小孩,且没有杀意,不好还手,以求助的眼神看向陶海,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恰巧魂球束得更紧,勒得他腰疼,“啊,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别以为是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接着,裘明把他捆成粽子,怀疑某些结等会能否解开,略显心虚。 布灵和魂球粉墨登场,在沃齐瞪着俩大眼的情况下,一个搭建精神联系,一个构建幻觉,裘明则负责辅助支援,三者合力,在沃齐眼花耳鸣中往前具现出一个披裹棕褐斗篷的身形。 斗篷人身材高大匀称,露在外面的手臂盖着一层黑绒,汗毛旺盛,五官深刻,眼部柔和,圆耳黢黑,表情肃正,和宣逍有七八成相像。 真的是他,和他踩在地冥土上看见的一模一样……裘明并不意外。 外形上是“宣成岳”的人一步步走近,俯下身,正要伸手做什么,却一阵模糊,像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倏然消失。 裘明、魂球、布灵,包括陶海一致看向嘴里冒出白沫翻着白眼的沃齐。 “叽?”傻了?哥们没使劲啊。 布灵摇晃否定,裘明一见那样子就知道为何:“沃齐队长,我们在放映你脑海的画面,请配合点,你这样很耽误事。” 沃齐狠劲晃头,双臂一绷就扯断裘明三脚猫功夫捆来的粗绳,站得笔直,不爽地哼哼:“靠,我为啥要配合你们,脑子里的东西就这样放出来了,你们魂系真真过分!” 裘明提醒他:“你之前同意回答的。” 沃齐怒目圆睁:“但也不是这样回答啊。我被水冲个半死,身上被血水浸透了,后面是我在洗澡,能放吗?啊,能放吗?” 裘明转头,瞧淡然的布灵,不屑的魂球,以及哑然失笑的陶海,解释说:“我觉得这里没人在意。” “我在意,”沃齐呸了一口,怒发冲冠,“而且这话我不爱听,老子身材可好了!” 他指着裘明,手在抖:“你看看什么毛病,偷窥别人脑子,像话吗?要是我队员,我非得让你跑一万米清醒清醒。” 裘明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干。 “好了,就此打住,”沃齐武断地决定,“反正那人不是咱上司,你之后自个查,我这里的信息都被你挖干净了,有土系,有易容能力,气质比上司柔和……哎,你说你非要查干什么?这世上弄不清的东西多了去了。” 裘明不跟他对视,说:“我和他有个约定。”忘了那人长什么样,忘了之后自己干了什么,独独记住了这个约定。 沃齐扬眉:“什么约定?”陶海也走近,侧耳倾听。魂球撇嘴。 “我跟他说,终有一天要找到自己来到这世上的答案。”裘明说着,声音突然变小,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沃齐放声大笑,乐得跑老远找棵树锤,笑声和手边尽如擂鼓,笑得捂腹:“就为这个,这不明显是在糊弄你么?你还当真了。” 裘明罕见地咬牙,脸色些微发红。 笑了好一会儿,沃齐看裘明的眼神都变了,变得特别玩味,挥手示意闲碎告终:“好了,别扯有的没的,赶快给我带路,我得去血之精灵经过之地查探。” 说完,他朝陶海走去,希望对方替自己代会班。 为避嫌,裘明站得远远的,阴岑岑地观望,对魂球窃窃私语:“你说得对,就该直接打昏他,省得麻烦。” 第三十六章 魃鬼 沃齐甩事务驾轻就熟,片刻就安排好,懒散迈大步走向裘明,语气激扬:“去吧年轻人,带路!” 裘明瞥向一旁笑立的陶海,看了看,没说话,在他目送中原路返回。 再临角落,沃齐瞧着墨木缠绕的娇艳欲滴的红,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请裘明重演自遇见血之精灵开始的全过程。 裘明当即拒绝,指着地上还没平复的沟。 “哦?这是你两条小腿划出来的?怪不得一时半会整理不好。”沃齐捏下巴琢磨,俯身用手扒拉那条沟两边的土,一寸一寸地拨捻,把土灰搓成零星,全神贯注地研究。 一条沟从前到后,他都搓了个遍,一直挖到裘明撞到背的那棵树根处,布灵还就近砸个坑。他甚至连那个尖锥形的坑都不放过。 而后,沃齐重点盘查魂球一照面就被戳入的洞,形状、土质、残留魔力等方面考虑周到,全不忽略。 带着他来这边的裘明本以为他是有话要问,眼见他目不转睛弓腰钻研什么,心想自己实在是天真,竟然如此高估他的疑心。 等沃齐问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裘明主动开口了:“沃齐队长,你在干什么?” “啊啊,”沃齐回答得含糊,手里魔力不停涌动,“研究事件现场啊,这都看不出来。” 裘明冷眼观他挥舞粗手比划魂球砸坑的形状,他还从没见过处理案件时有这种阵仗,对此半信半疑,出声说明:“那是魂球砸的坑。” 沃齐的手一僵,像模像样地翻动暗红的土层,一股子酸味。 裘明了然:“对了,那只血之精灵也是球形,我差点忘了。” 沃齐站直转身,大眼有如冒火铜铃:“你不早说,耽误我时间。” “那血之精灵连你也打不过,我们哪来的本事把他踹土里?”裘明说的时候被鼓起的魂球抽了下,便住了嘴。 沃齐四处巡视,粗声粗气:“呵!我对你们有信心,不行么?还有哪里有它的痕迹?” 裘明指着深处的丛:“它一开始在那唱歌。” “又唱歌,回回都唱。”沃齐没好气地抱怨,身先士卒翻开扎人的草丛,越过去后充满疑问地“诶”地叫一下。 “怎么了?它还在那。”想到这个可能,裘明故意留在原地一会才跟着翻去,迎面就是一个身着青衣的清秀女人,正抱膝蜷那里呜呜啜泣。 这么个遍地血味的地方冒出一个柔软女子,想想就觉得不正常。 裘明目光聚焦。 (生灵种属)魃鬼 (生灵属性)火\/暗 (生灵能力) 【僵旱】阵法技,极广范围内排斥风系和水系魔力和物质。 【幻惑】 【阴火】喷吐出特殊的阴火,阴火流动时可集中进行高温灼烧,阴火腾空时可化为火烧云迅速蒸发水系和风系魔力。 (介绍)生于地府的百鬼之王,现身时天下大旱,赤地千里,风平浪枯。 环视这个没水潭的角落,的确干爽,但裘明依旧觉得这次的介绍有水分,没见这位正在那掉水滴的吗? 沃齐看着拿哭泣的女人没办法,手足无措,却又因女人现身此处有蹊跷而不敢放任,就维持着一副要劝不劝、要碰不碰的畸形静态。 挨着的裘明说风凉话:“队长,我记得你有老婆孩子的吧,你怎么娶到老婆的?” 沃齐这下不窘困了,恼羞成怒地瞪着这小矮个:“乖乖,你这说什么话,还不来帮忙?” 经一再催促,裘明抱着伸眼睛的白球和黄板凑近。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响,地上的女人忽地颤抖,猛然抬头,一张可人怜的脸庞瞬息变成狰狞的鬼面,青面獠牙,鬼气森森,好不恐怖。 正欲搭把手的沃齐立马撤步,倒吸凉气:“乖乖!” 裘明表情十分淡定,怕它咬人而收手,感受到头上魂球一颤和布灵往后缩,心情稍显愉悦。 两人尽数后退,魃鬼的鬼面倏忽懈怠,凶意停顿,下刻就有一枚暗绿色的符文光圈在它周身亮起,密密麻麻的绿藤自它身上各处生出,齐齐裹住它,裹得越来越厚。 “啊!”魃鬼意味不明地尖叫,恢复成佳人面目,五孔流血,挣扎得更加疯狂,腾起蓝幽幽的火焰,把绿藤烧得干瘪,高温自它身边拼命升腾,像压抑的气团那般朝四面八方迸射。 这方角落一下热起来,十月的低温被驱逐得一干二净,空气扭曲出波纹,似乎衬出红的底。 裘明和魂球他们沟通,没有回应。 一招未平又起一招,狂乱而隐秘的波动又从狂长的绿团里爆开,这回掀开层层冲击精神而幻境。 裘明首当其冲,只是这些幻境并非源起于他自身的记忆,而是在四面八方产生一根根形状各异的针管、手术刀、切割台之类的冷冰冰的物件,让他皮肤隐隐作痛,好像即将被凌迟一样。 然而这幻境强度不高,一击即破,他眨眼便恢复,见沃齐放出第二只御兽。 (御兽种属)霸棕 (御兽属性)气\/木 (御兽能力) 【强化掠夺】 【强化侵蚀】 【野生】 【寄生】 (介绍)拥有庞大树干、浓厚枝叶和粗大根系的棕树,为维持高速生长所需的营养惯于扩张和掠夺,习性张扬。 庞大的棕树一经唤出就飞射一片边缘锋锐的叶,精准地切入魃鬼的腹部,在其厉啸中极快剥夺生机,使之黑油油的发迅速苍白,体肤诸多皱纹,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闪烁寒光的獠牙都一根根掉落,碎成屑。 “呜……”魃鬼缓慢垂首,应是残存的气力难以承受头颅的重量,口中仍不忘发出虚弱的号叫。 层层肉眼不可见的微弱涟漪在身边泛起,一片接一片,如同即将绽开的花蕾,酝酿深不可测的生命和威力。但裘明不可能干看着,他放出精神力,集中于掌心,凝结魂灵和魔力,在手边化作一支尖细的细匕,一缕金光沿手指拂过武器,顺势扎到魃鬼颈椎。 “吼!”魃鬼猛地仰头大吼,隐秘的涟漪不受控地爆破,却贴着他们的边绕过,全然没有影响,只能由魂灵听到细碎的碎裂响。 沃齐给裘明一个赞赏的眼神,催动手上暗绿的符文。 魃鬼由于濒临极限的再三爆发已耗尽精力,歪倒于地,任绿藤肆意束缚,不久被包得不见肢体,只有五官露出,就像一只大号青虫。 大局已定,裘明先是有意看向沃齐身边飘起的符文。 (御兽种属)荒谬荆锁 (御兽属性)木\/魂 (御兽能力) 【强化寄生】 【心神诅咒】 【精神转化】 【理念】 (介绍)负刑咒枷感悟御使道路、突破极限而生的进化体,摒弃被诅咒的藤蔓,换之以纯粹的符文形体,对有悖常理的理念具有超常的适应力。 他记得盾二也展示过一次…… 裘明扭回头,指着魃鬼,想问沃齐如何处置。结果,魂球从他脑袋跳下,蹦到他伸到前面的手背上,触感柔软,再一弹,跳至魃鬼前方,轻声叫唤。 “嗯哼?”沃齐收回霸棕,谨慎起见还留有荒谬荆锁在侧,见魂球的举动便望向裘明,揣测他有什么见解,却发现他也迷惑不解。 布灵也飘起来,凑近魃鬼后抚摸它的眼。 魂球皮糙肉厚,裘明可以留他任性,但布灵可不同,他出声制止:“布灵,你离它远点,咬到你怎么办?” “叽。”你们不对。 魂球没头没脑丢下一句匪夷所思的话,裘明等布灵解释。 布灵转来面对裘明,温声道:“主人,你放开精神,把防御放开。” 裘明皱眉,但愿意相信布灵。散开防备后,周围的精神波动不再受自己的颜色遮蔽,外人清晰可感,他瞳孔突缩。 “你们说什么呢?”沃齐问。 裘明盯住魃鬼缓缓张开的眼睛,他感应到有一股灵魂正在慢慢苏醒。 第三十七章 魃鬼的回忆 方才尽露獠牙以示威胁的魃鬼忽然收拢那张突兀的大嘴,努力睁眼,使唯一能动的睫毛轻轻刷在布灵点在它眼皮的角上,像短短的绒毛的触摸,若有若无。 它的眼神逐渐清明,却快速模糊,湿意汇聚成两条歪斜的细流自眼眶垂落,因为身体横倒,两行泪流往一边脸颊交汇,往狼藉的地上滴落,一闪一闪。这样一个奇怪的生物,它的泪竟也是透明的。 “呜呜呜……”它又一次含泪眨眼,泪水顺睫毛沾布灵角上,布灵没有挪开。 魂球飘到它的头侧,贴住,不言不语。 沃齐收声,琢磨这异样的意味,一只眼时不时瞟裘明。 裘明由衷生出一种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这算什么? 不对,他心动期,相当于二阶,比这“魃鬼”境界低,他菜,他属于正当防卫,是沃齐在欺凌人家。 然而,虽是这么想,裘明走近一步,蹲下去,看沃齐一眼,把手置于显得抵触的魃鬼头上,联系魂球和布灵。 布灵收角,闪耀柔光,魂球看看魃鬼,再看捋下巴围观的沃齐,有些不情愿地妥协。 于是,三者重演一次刚刚对付沃齐的那招,再现放弃抵抗的魃鬼思维中的场景。 最先是一幕无边无际的暗,没有色彩缤纷的漫天星辰,也没有皎洁的明月,唯有零星的、看不清的、不计其数的光点,说是光点也不恰当,应该说明明灭灭的点,它们共存于这片纯净的暗夜中,明灭即是呼吸,即是另一种不同形态的生命。 而后,画面一转,视角的主人投入暗幕中卷起的漩涡,光影变幻,在遮天蔽日的风沙内现身,举步维艰,一股波动沿视野扩散,风息便歇了,近海的水不断蒸腾,一块块黑影在其支援中飘向远方。 画面再一变,这次主要朝向天空,视角边缘幽暗寂静,但天上很不安生,奔腾呼啸的惊雷,游动于虚实之间的金辉,以及夹在其中飞扬的尘土,彼此对峙,针锋相对,一触即发,霎那对冲一处,激烈的余波使得视野一片空白。 象征回忆的画幕频繁流转,视角主人困于无边的戍守中,在时间也随其消弭的黑暗里,它的眼前渐渐散光,行动渐渐发僵,终有一日,突发的黑幕包住它的全部,一击闷棍似的重击将它敲昏,迷茫地再醒于冰凉的、金属制的台上,台上人的面孔悉数为黑暗笼罩。 视角剧烈颤动,因其主人在暴怒地抵抗,细锐和粗钝相继施予身上,而后颤动兀然停了,视角一点点地、想张开却张不开地缓缓合上。自此,视角再没清晰过,眼前始终像蒙一层很厚的纱布,看东西不清楚,只有重影。 在一个日子,眼前的光忽然亮了许多,视角的主人被突遭的变化吸引,顺着明亮不知走去还是爬去,抑或两者都有。最后,它到了一个地方,这里一片红影。 而后,有两个幢幢虚影靠近,他们的高度挡住了它目部的光亮。 它下意识发动了攻击。 画面到此为止,裘明他们觉得接下来就没必要播放了,毕竟这种手段相当消耗魔力和精神力,若非重要之事,他们并不想时时施放。 和魂球、布灵不同,裘明这么做的是为了向沃齐表现这手段的实用,他仍未死心,而只要沃齐有求于他,他什么消息撬不出口? 看向沉思中的沃齐,裘明先声问道:“这只鬼是太阴的敌兵?” “啊?”话音打断沃齐的思考,他挠挠头,不太肯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给个准信。” 沃齐不爽回答:“这是准不准的问题吗?我就没见过这种的,咋有准信啊。” 见他们一人一句把魃鬼当物事谈论,魂球不悦扭身,闷声哼哼,跳到被捆倒的魃鬼头上,和布灵蹭蹭它。 裘明歪头,提了个例子:“太阴不是有狐狸精吗?它们就能拟形。” 沃齐蹲低身子,从近处瞅泪流不止的魃鬼,烦躁地扣头皮:“狐狸个屁,它表现的只有三阶,我还没见过三阶狐精能摹仿人貌那么像的。”他捂住心口,残留余悸:“就是那鬼面忒吓人。” 他长粗的手指直伸向魃鬼,念叨:“喏,你们看看这小家碧玉的样,三阶狐狸精拟人后特征明显,狐狸眼睛狐狸眼影,拙劣的甚至连尾巴都藏不住。” 因着那手指存在感十足,魂球一触手把它抽歪,沃齐“嘿”地叫嚷。 裘明当然明白地上躺的不是人狐精,但他决意不透露一丝半点对于这物种的了解,火堑一行实在让他受够了。他继续问:“那它是斯敖尤的原生物种?” 沃齐呸他:“可能么!” “那它怎么进来的?”裘明点出关键问题,要知道即便有准入资格的他们也费了些力气,这魃鬼又是如何进入的?有些问题不能再拖了,他补充说:“都有什么人进来?” 沃齐没回复,干抹脸:“没想到能让你瘦小子逮到机会挑剔老子的工作。” 裘明啪啪鼓掌,说起风凉话天赋异禀:“恭喜,守卫生涯的又一次滑铁卢。” “难听,而且这算啥滑铁卢,”沃齐一双铜铃大眼瞪他,“小子个性忒差,小心找不到老婆。” 话题快歪了,裘明果断扶正:“它怎么进来的?” 沃齐纠结片刻,深呼气,往一旁发怒似地狠吐气:“还能是谁?那颗球。” 球? 裘明和布灵一致转向魂球。 “叽?”魂球两眼放空。 “不是,唱歌的球。”沃齐加上限制。 裘明和布灵盯住魂球不动。 “叽?” 沃齐满腹狐疑:“咋,这球也唱歌?乖乖,你们球相像得还挺别致。”他不停计量,上下眼皮像是夹准魂球的尺子:“就连尺寸都差不多。” 魂球立起一根加粗加大的触手,威胁他们住口住眼,你球哥独一无二,不接受类比。 不知何时起,底下的泪水停了,魃鬼闭上双眼,沉寂下来。 “是那红粉球,也就是咱遇见的血之精灵,”沃齐语气闷闷的,“我在此戍守十来年,拦下找事的太阴人不计其数,唯有那头血之精灵每回好比入无人之境,怎么也挡不住。” 裘明没在血之精灵上停住话题:“那其他人呢?” 沃齐没好气:“都挡下来了啊,能进来的都经准许,就那只没有,明明它三阶,境界不突出,但只它特殊,我们这些人曾向上头请示,消停过一段,没多久它又来了,把人气得肝疼。” 裘明注意到别处:“所以你之前说的是在糊弄我?” 沃齐无奈地看他:“小子,你能不能委婉点?” “你糊弄人还有理了?”裘明利用外貌摆出不折不挠的小孩子的架势。 “我只含糊了点,又没说谎,它确实没杀意,如果有,哪怕是太阴的狼人也会被我们感知到……所以才麻烦,不打人不闹事,你说它回这里有啥意思?” 裘明意不在此:“那其他人呢?” 沃齐奇怪地看他:“其他人有关系么?算了,其他人也要出示证件的。我们这里人少,稍有人进入都明显,这点算得很清。” 裘明说他在这遇到一个熟人,觉得挺新鲜的,顺便打听。 沃齐稍加回忆就笑了:“咱这守卫唯有陶海经常见朋友,因为这事还待外面做了守山人,感情挺好啊。” 从心里想,裘明不太认为陶海和花卉感情好,但他没开口插话。 沃齐觑裘明脸色:“这事正常啊,你不会没去过南边吧?从那儿来的人大多至少有一个如胶似漆的,嘻嘻。”他露出邪笑:“你看着再小,该懂的吧。” 外形只有十一二岁的裘明披着转凉后的厚衣服,眨巴眼睛:“懂什么?” 沃齐的淫笑戛然而止,他僵转脖颈,向下见巴掌大的白球和黄板也看他,蓦然生出一股罪恶感,轻咳:“没什么。” 估摸再旁敲侧击也搜不出讯息,裘明指着魃鬼:“这个怎么办,先关押再切片吗?要不要先松绑,保持材料弹性,一会儿好切?” 沃齐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他,再看魃鬼,再看他。恍然中,他深刻忆起眼前这小子的糟糕性子。 第三十八章 迷茫 由于魂球的胡搅蛮缠,切片准备的提议胎死腹中。 当然,只有裘明认为魂球不讲理,其余人或板都认为魂球是慷慨陈词。 沃齐一边搁心里忧虑晖炅新一代的心肠,一边说明自己需要先请示上级,请他们稍等。 他们走至那座血沼泽边,沃齐进屋,魂球仍在生气。 裘明主动抱怨:“怎么了,又出岔子?” 魂球在怀里背过去:“叽。”你没理。 “我从没听说‘魃鬼’这物种,估计肖雅也不知,有研究价值很正常吧。” “叽?”布灵也是新物种,你就要切片研究布灵了? 布灵抖了抖,把自己捣在魂球肉里。 裘明说:“布灵和那鬼能一样么?” “叽?”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布灵可是布灵,鬼只是鬼。” 魂球半晌不吭声:“叽?”那段子爷爷呢?梦貘呢?还有刚认识的陶海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裘明抬头望天,只有看不穿的雾,“没意思,翻旧账没意思,你们又不一样。” “叽。”它哭了。 “那又如何?羊会哭,狗会哭,什么都会哭,还不是羊腿吃得高兴,狗就留着看门?” “叽。”它渡过漫长的孤独和寂寞,沉沦在迷失灵魂的混沌,经历残酷的实验和封锁才到这,好不容易才苏醒意识…… “然后把麻烦丢给我们?哪来的道理,”裘明撇过头,不看拌嘴的球,“我就看上面指示,上面不管我也不管,你们老多管闲事,但我们根本连自己也顾不及。” 魂球祭出大招:“叽。”它和师傅很像。 布灵一抖,自觉不妙,把自己抽出来,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裘明把嘴抿得死紧,冷漠应和:“哦。” 魂球有些意外,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这时候,长比星球赤道的反射弧才发挥作用,他意识到他们好久没提过师傅的事了。 “叽?”师傅怎么了? “死了,”裘明敷衍回答,“当他死了。” “叽?”魂球被布灵捂住嘴。 裘明心里烦躁,牢骚没完,发现白球和黄板齐棱棱盯自己,摇摇头:“他很烦,分明关在笼子里,跟死了没差,但火堑有他,塔兰有他,梦境有他,挂在你俩嘴上的还是他,烦不烦?哪里都有他,哪里都在骂着他,烦不烦?” 他低垂双眼,好像在看魂球他们,又好像没在看,眼前模糊,嘴是不悦的平直,微微抽搐:“烦不烦……” “喂,你们!”沃齐从屋里跑出。 陶海随后,两腿一晃一晃,见人先上三分笑意,眼皮眯缝,不露眼神。 “怎么安排?”裘明平复情绪。 沃齐对这仨的小情绪视若无睹,简单解释收到的指令,未知物种要求带回塔兰检查并收录信息,既然裘明顺路,那就由他捎回。 裘明兴致不高,但没意见。 既是他同意,沃齐便交予一块奇特的方形令牌,宛如古木刻制,触感光滑,略有磨砂,质量奇轻,色褐而绕暗绿纹,隐有空间的力量。 沃齐附以详细的讲解:“这是特制空间节点,和常规的不同,内有封印,除节点对应空间掌控者外,他人只能使用二次,一次收纳,一次释放,之后自我销毁,专为特殊运取,可得多加注意。” 在旁观二人角度来看蔫头耷脑的裘明喏喏称是,相当迅速地把握令牌的使用方法,令牌分解成一面面暗绿的阵纹,阵纹放大,平铺在受缚的魃鬼身上,几个闪烁,魃鬼就不见身形,唯有阵纹恢复原状,化成令牌掉在裘明手心。 “有几分样子。”陶海莞尔。 沃齐怀抱展开,一边胳膊搂住裘明的肩膀,骄傲得理所当然:“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学弟,对吧?咋,不高兴了,你该学小时候多笑笑。” 裘明应声机械地把两端嘴角往上扯,构成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 沃齐稍微觉得没眼看,放开他轻咳:“抱歉啊,你来是问以前的事的,但我这也没线索嘛,顺路送个包裹也有功劳,好歹不虚此行啊。” 准确来说不只没线索,而是线索完全断了,裘明如是合计。 地冥土唤起的回忆点到为止,不会再有额外收获,在斯敖尤也仅仅确认救他们的人不是宣逍他老爹,而是拥有土系能力的另一个人。 那段时间的记忆淡忘,他正好刚体会记忆被动手脚的经历,按理说应是会怀疑那个跟着周磊的疑似魂系的御使,可是在病好之前,他动用能力会影响精神,记忆不稳固这种代价并非首次付出。也就是说,他的遗忘和魂系不一定有关。 去问先知?复诊已过,他只能自个走着去,道阻且长,而且先知会不会见还两说。即便能见,他会信先知的一面预言? 裘明不会。 线索断了,他该做什么才能续上线索?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前途一片茫然,他无处落脚,偏生魂球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裘明由衷感到烦躁。 粗略告别,他扭头就走,未曾想被陶海叫住,对方有一瞬去除掩饰的笑意,眼含隐忧。 杞人忧天,既然斯敖尤防备严密,即使沃齐未意识到他不是人,而是一头由深海远道而来的鲸鱼,在他心无恶意的情况下,裘明才懒得揭穿他。 “有事吗?”裘明语气平淡。 陶海掏出一个方块形的终端:“以后联系?” 裘明扯出一个笑,伸手虚点看他们热闹的沃齐:“斯敖尤不通网,我五岁时就和你旁边这位通过联系,过一年半载才有回复,稍微频次多点的还数他请假回中部娶了个媳妇。” 沃齐放开抱胸的双臂,绷不住脸:“你小子顶一张嫩脸,别特么用恁老成的语气好不?还有我娶媳妇咋啦,我媳妇美得很呢。”他低头骂道:“靠,我孩子长大不会成这样吧?真特么可怕!” 裘明恐吓他:“真不一定。” 沃齐如遭雷击。 尽管有种种原因,陶海坚持交换通讯方式,两个终端碰击一下,便完成了。 裘明没多拦着,顶着挥触手告别的魂球和作画的布灵,捎上封印了魃鬼的令牌,巡路快速出了秘境,走云道离开斯敖尤。 对比之下,斯敖尤的山坡空气十分清新,他们仨深深呼吸后,由裘明唤来马烦,一行骑飞马离开。 匆匆间,在他们动身飞离的一边草丛中,有个小体积的身影一闪而过,窸窣消弭。 第三十九章 失控 没飞多久,终端就传来通知,裘明按照严格的飞行路线驾驶飞马临了塔兰靠东边的山坡,不一会儿就有一队披着严实隔离服装的熊人赶来。 刚出现,他们就放出土和木属性的御兽,把裘明一行附近完全圈起来,锁住土壤和植物,然后有一道明光从天而降,尽数打在四者身上,将里里外外净化得透彻。 魂球甚至因为光太亮惊得打个嗝。 整了这一出,裘明深深觉得在斯敖尤转一圈沾染的血气都洗得干净后,那队熊人经由再三确认,这才朝他们一步步靠近。 “抱歉。”为首的熊人套得连面目都分辨不能,略表歉意后就从接过那枚令牌,把表面仔细用手边的净光笼扫过,这才谨慎收起。 他们的全副武装深深震撼了裘明,让他生出无所适从的感觉。 “未知物种入境首要举措就是检疫,”为首的人这般解释,“护送任务辛苦了,肖雅小姐几天前就在距此不远的检疫基点待命,正巧她能为您和您的御兽深入检查,请自行前往,途中请勿施展能力,避免污染的可能。” 几天前?他们昨天才见过。 裘明话中同意遵从所述规矩,只是问道:“肖雅?她会管这事?” 依他的印象,这家伙绝对会推脱的,而且这两天她不是在实验室么? “嗯,常规过境人士有我等检测,但您作为国家学院的学生,具备更严格的准入限制,故而需要肖雅小姐一类学者负责深入检测。” “那斯敖尤的人呢?” “斯敖尤为封闭秘境,其余接触者会自觉隔离监测。” 裘明无话可说,明明有马烦在外的情况下,仍旧乖乖走到那检疫点,一点不敢含糊。 和塔兰里的普通木屋一样,检疫点没有任何明显特征,主要是周围的树木稀疏,和茂密的林子相比有人清理罢了。 裘明敲响房门,敲了三下,没回应,干脆推开门。 迎面就是满屋的蓝色鬼火,魂球一下吞掉一半触手。 裘明睁大眼睛,和同样好奇心泛起的布灵左右环视。这屋子外面平平无奇,里面别有洞天,一个个布偶歪斜得挂在墙边、桌腿下,布偶形状殊异,球头方身、方头球身、球头人身、人头球身等不一而足,就像阴冥河内的煞痴鱼鬼那样拼凑的躯体。看缝线,应该这天刚缝制的。 裘明看得蹊跷,这房子难不成之前住了人?肖雅可没有这怪癖好。 往前再迈一步,忽地一阵噼里啪啦,有什么东西串着空气撵来,裘明立刻皮肤绷紧,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卧倒。 须臾,几道烟花嗖地朝几人飞来,接近一定距离后九十度拐弯,在屋里乱窜后闪得四处冷光,还有几束碰巧窜过门檐,直直朝着天上飞,在高空炸个五彩缤纷、绚烂至极。 裘明直觉这是恶作剧,站直大喊:“肖雅,你别闹了,我赶时间,早检查早回秘境。” “小雅?你人呢? “小雅!” 半天无人响应,裘明皱眉往阴暗的里面走,耳边刮过一阵阴森的冷笑,极其真切。作为亲和魂系的御使,他第一时间判断这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有情绪依托的。 不是肖雅。 裘明向魂球传念,却见他一脸恶寒地点着那些怪里怪气的布偶,还“噫”地嫌弃。 这球在学院里未免太松懈了,裘明开口,不想这时有人声兴起。 “球宝宝……球宝宝……” 裘明眼神一动,肖雅的声音,可为何有些奇怪? 这声冷幽幽的,魂球不管是谁的声音,先打了个寒颤,向后滚。有一张在黑暗里显得苍白的手突然张开,紧紧地抓住他,再癫痫似地疯狂地上下抖。 “叽、叽……叽……”魂球被摇得乱出颤音。 裘明见势不妙,当机立断:“马烦!” 由于挤不进房门,马烦待在屋外,他不安地踏步:“主上,那人说不能动用能力。” “呵,麻烦!”裘明才想起这茬,几步跨出,手臂一挥捞过魂球。 魂球眼里转着圈圈。 看他那样,裘明撇嘴,抬眼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这里可是学院,不想我跟别人反映吧。” “啊!” 惨烈的尖叫从内猛冲,撕破天穹,裘明赶紧后退。 一个黑发凌乱的身影从里面走出,蓝火顿时烧得更旺了。 清醒的几人大跌眼镜,原人御使诧异得声音都变尖了:“肖雅?你搞什么鬼!” 肖雅的眼里萦着几根血丝,眼神总体混浊,秀气的脸庞都因此变了,充满矛盾感,似乎有另一个人塞在她身体里。 “呜呜……球,球宝宝……”肖雅通红的眼直勾勾抓住裘明手中的白球不放,飞身而起,映着蓝的白皙手掌用力会在裘明交叠的胳膊上。 啪的一声,裘明被生生击出屋内,连翻几个跟斗勉强站稳。 倒霉,肖雅的“强身术”可是比他强很多的,她比宣逍还要早进入沧桑期,要不是第一御兽啮齿兔拖后腿,而且本身战意不强,否则不一定比宣逍弱。 作为对体质没半点加成的原人,裘明在身体强度上真比不过她。 这当儿,没等裘明多加思索,一身便服的肖雅就从屋内跃出,绷紧腿部肌肉,矫健地在围栏上一点,几个来回就登上木屋顶,再从屋顶飞跃,踩实抱树的树干,几个大跳从树盖降落,叉开腿像剪刀似地立劈。 看清她的动作对裘明不难,经过简单计算后,他匆匆躲过,戾风就从耳畔划去,汗毛耸立,瞧去,旁边的地上多了道弯月状的浅沟。 一招不成,肖雅闭着眼一跃而起,过树梢几个借力,再度把身躯划出刀芒,朝地面斩劈。 动作跟不上眼睛和脑子,裘明闪得狼狈,虽说肖雅明显状态怪异,他还是慢慢有了火气。 “行,你要球是吧?” 他于是用力攥握手里的白球,上臂使劲掷出,直向肖雅闭眼的正脸丢,身体痊愈后,他的准信一向好,这次也正中靶心。 空中,刚回神的魂球叽叽凄鸣,把肖雅转动的头颅撞得一歪,一人一球都无着力,接连向地上坠。 裘明没去接,开玩笑,这俩有一个说一个都比他瓷实,他这身板还是算了。 砰砰两下砸出两浅坑,一大一小,正好错开,谁也没垫着谁,摔得公平。 布灵和马烦都往这边赶。 裘明释放抑制的精神力,一瞬间周边气势磅礴,又一瞬间有如消失无物,四周没人,也没灵性,他静静往前走,右手心掖一缕隐秘的金芒。 他走得越来越快,就像一个被殴打后的孩子耐不住泄气那样,激动地小跑,赶在脸朝地嵌土里的肖雅没其他动作,十分急切地用右手拍她脑袋。 巴掌声相当清脆。 估摸着起效时间,裘明等了半段再上手轻挥一掌,果真听底下的人“哎呀”痛叫。 在这段时间,布灵已经贴心地把遭受飞来横祸的魂球拔出来,用魔力帮他清理短毛上的灰。 肖雅捂住脑袋,拍开裘明的手,再把他推开,甩甩头,绑的马尾辫散了,一头狼藉,吃力地从浅坑攀出来,看到正瞪着她的裘明,决定恶人先告状:“明贼,你打得痛死我了!” “呵呵。”裘明腔调不冷不热,教她看那几道她造成的弯沟。 肖雅心虚扭头,坚决不看。 “现在真醒啦?”裘明阴阳怪气。 “哼!”肖雅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裘明。 裘明仰头,见马烦呆在远处,而魂球被布灵叫醒,正缩在布灵后面,狐疑地注视肖雅之时,他慢条斯理开口,犹如恶劣的处刑:“意识混沌,精神力失控……” 肖雅浑身一震,僵硬回头,一脸苦相,嘴巴翘得能挂灯笼。 裘明也不卖关子:“精神修炼走火入魔,你妈妈知道吗?” “不!”肖雅凄厉哀嚎,以接近瞬移的速度,在裘明都没反应来时握住他的手臂,惊慌之下掐得指甲陷肉里,“不可以,不行,你没义气!” “嘶,”裘明深吸口气,拽自己手臂,“放开,皮都被你掐紫了,放开!” “不,我不放!” “说不过就动手,你每回都这样!嘶,还来,我看你就没醒!” “呸,我醒了,我就醒了。” “你看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明贼满口胡言!” 两人又拉拉扯扯,魂球觉得尴尬,却被看得欢的布灵拦住。布灵埋头画板,撒娇说等他画完这一张。 魂球伸头看看裘明胳膊上的青紫,又看看布灵恳求的眼神,可耻地答应了。 第四十章 药剂瓶 二人你来我往把彼此拽到屋里,互相瞪着。 裘明一面吸气,一面把药膏抹到破皮的胳膊上,肖雅撅着嘴,两眼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不知构想着什么。 裘明首先吭声:“我可和宣逍约好去漠央了,要是突然不见,马上就会怀疑到你身上。” “哼,”肖雅口出凶残之言,“那我就把消毒的熊人也干掉。” 裘明没好气:“你上啊,光说不练假把戏。” “你当谁都是你啊。”肖雅口上这么说着,眼珠却勾着裘明手臂上的青紫。 魂球和布灵互相靠着,在梁上安静俯视这两个傻子。 两者而后沉默,还是由裘明挑起话头:“小雅,你之前怎么回事,害相思病了?”对象还是个球。 他有意无意朝梁上看,魂球机敏地藏在梁中间,看不着。 “才不是。”肖雅大力否认。 裘明问原因,肖雅闪烁其词。 小伙伴倔强的时候嘴巴会和锯嘴葫芦一样,一时半会逼问不出,裘明不为难她,扫视这栋被肖雅打扮得惨不忍睹的内里,变动话题:“话说你品味真差。” 肖雅瞪他:“比你好。” “而且最近出现得太频繁了,哪哪都是你。”裘明再接再厉。 肖雅生龙活虎起来:“我呸,你怎么不说你到处捡漏?去哪个地方都捎东西,又不是运输业的,三次了,这几月都三次了,我看你还嫌烦呢!” 裘明反唇相讥,耍起大牌:“我运气好,不行呀,你这是对待抓住你把柄的贵客的态度吗?” 肖雅以嘴巴鼻子猛吐气,和气球漏气一样,她忍气吞声,从牙缝挤出话来:“该消毒了。” 说罢,她不等裘明动作,马上召出一朵食人花,那食人花绽放花瓣,放出一轮午阳般的灿金光晕,肖雅身上同时腾起清辉,清辉所照,光晕一分为三,分别击在裘明、魂球和布灵身上。 金光在身上打碎成月牙,月牙散成星星,星光透体弥漫,全身暖融融的,表肤衣物尽发太阳暖洋洋的味道。 手臂上的青紫褪去,裘明挥动手臂查探。 收回御兽,肖雅可没道理放过吐槽的机会:“好了,别像笨蛋一样瞅了,你们都没事。” “检测呢?”裘明问。 “从你进屋子时就开始了,结果正常,你们没感染病菌。”肖雅指向边缘那几台不显眼的仪器。 裘明发现盲点:“等等,如果结果有恙,我连屋子都出不去,只能被你殴打致死?” 肖雅急了:“你怎么还提,我之前都体贴地没刺激你!” “又不一样,”裘明结果从梁上飘来的白球黄板,“精神失控可不是小事。” 肖雅抗议:“我只是这次没把握好。” 裘明见缝插针:“你干什么了?” “我……”肖雅梗着脖子。 “呵呵,你自己也学治疗,应该不会讳疾忌医吧。”语气凉凉的。 肖雅佯装张望,就是不看质问的三双眼睛。 裘明把话拐回去,各种旁敲侧击,可肖雅就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见他们僵持,布灵从裘明怀里飞出,在房间中巡回。 “诶。”肖雅慌乱地要阻止,被裘明一记杀球打她手上。 魂球像回旋镖一样旋一圈,趁少女不注意,拐去轰她背,少女迎面趴到软椅中,头陷里面。 “布灵,赶快点。”裘明督促。 “等等,有事好商量,”肖雅把头拉出,一点红痕没有,可见身板比裘明结实。 为时已晚,布灵排除绝大部分毫无意义的恐怖装饰,从实验桌上抽出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药剂瓶。 裘明接过,和魂球琢磨这药剂,可他横看竖看,分析不出资料。这东西不属于天然生灵,而是多种材料的多流程混合体,他的天赋对之无效。 他悄然斜视,果见肖雅纠结之色溢于言表,手要探不探的模样。 “没收。”裘明斩钉截铁宣布。 肖雅瘪嘴。 裘明扬眉挑衅:“你可以告诉妈妈。” 肖雅双拳攥紧,气不过就甩头,头发随脖转披散,尚且犹豫:“你拿这溶液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裘明把药剂瓶放回空间袋。 “我……”肖雅艰难开口,“我想提高精神修炼法的效率,所以想配制一款辅助用的溶液,就是这款。” “然后就失控了?” “对……”肖雅辩解称测验时分明各项数据很安全的。 裘明说他只认结果,肖雅怼他山猪吃不了细糠。 “无所谓,既然安全了,那就到此为止,别急功近利,对修炼不好。” 肖雅欲言又止,还是问:“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 裘明大喇喇的:“对啊,我自己的事都藏那么多年,也没立场训你啊,这是我们共有的秘密,也不是第一次了。” 肖雅展颜一笑:“小明你最好了!”她低头忸怩:“那个,这样的话,你能不能把样本还……” “想都别想。” 告别不甘心的肖雅,裘明抱着魂球和布灵,在天黑前返回秘境的木屋,支开阻拦窥探的阵法,打开终端联系宣逍。 立时接通,那方的宣逍打着哈欠:“干嘛?你从斯敖尤回来了,好快啊。” 裘明言简意赅:“有事找你,老地方见。” “啊?” 裘明挂断通讯。 “叽?”魂球问他搞什么。 裘明找出那个药剂瓶,轻轻摇了摇:“你们信不信,假如我们什么都不做,这个药剂瓶活不过今晚?” 魂球不置可否,布灵已然准备好上路了。 “不急。”裘明翻袋子,翻出好几个药剂瓶,往里面灌上透明的清水,再密封住。 做好这些,裘明先在屋里召唤马烦,显得很拥挤,然后,他随身携带这些药剂瓶,在一瞬间开门,上马,带着魂球他们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去。 只一秒,两颗炸弹滴溜溜落在木屋前,砰地炸开,荡起一股烟灰。 “么儿。”马烦惊了一下,双翼前拍,急速上升,避开爆炸的威力,直向上飞。 秘境于黄昏的天也布满红霞,却有一道突兀的强光把几人罩进,如正午般强烈的威能霎时间爆发,把几人的意念升华得有一瞬空白。 马烦迅速坠落,忽然回神,临近坠毁时扑扇翅膀,略作缓冲,再往上划过弧线。 一朵食人花就在他面前扎根生长,笑着张开倾盆大嘴。与此同时,一个药剂瓶在附近摔碎,其中液体奇香,竟促使伏地的低矮植物结成又高又宽的网,就像拦路的蜘蛛网杵在半空,马烦宛如扑火的飞蛾。 裘明传念,魂球无聊地现出青绿魂仆,那“蛛网”忽然不受药剂使用者操控,径自杂乱丛生,不一会儿就互相虬结,被自身的重量压垮,恢复成满地青衣。 至于那株食人花,布灵刺出几根长针,再微微使劲,本无杀意的食人花就蓦然闭嘴,上下花唇被缝在一起,一时张不开。 马烦见势冲天而起。 底下传来“喝哈”的女声,裘明低头去瞧,果然是肖雅。 真是,明明是她没理,就不能体面又干脆地认输吗? 肖雅并指夹起另一个药剂瓶,再度甩出,那药剂瓶掠空炸开,这一团则是灿金的药液,刚出瓶子就化作一团炽热的亮金火焰。火焰铺开,在他们面前竖起一面火墙,哪怕十月下旬的气候也被烤得沁汗。 马烦踌躇不前。 “交出药剂瓶,饶你们不死。”站地上的肖雅朝空中传念,她知道裘明一定听得见。 裘明双眼微眯,嘴角勾起夸张的角度,显示出一个极为邪恶的笑容。他双手出动,两根手指中各夹一个药剂瓶,整齐平行地扔向火墙那边。 不,珍贵的实验样本! 肖雅一看清其中一个是什么东西,心脏都吓得骤停,连忙把火墙空出八个挨着的小洞。 马烦则顺势喷出一道匹练,洞穿八小洞的中心,把整堵火墙洞穿容得他通过的缺口,立刻挥翅扑去,穿过火墙,一下就不见影,让地上的人鞭长莫及。 肖雅跺地,哼了一声打道回府。 山腰的红木房前,宣逍穿着条纹有型的睡衣,靠着放外面的小桌,眼见一匹飞马越来越近,扬手朝他们招呼。 飞马逐渐减速,平稳落地,裘明跳下,递去一个装有透明溶液的药剂瓶。 宣逍很不满:“就为这东西?我出个门睡衣都脏了,你还叫那么急。” 裘明翻白眼:“你可以换衣服。” “哪行啊,都换洗了,本就是睡觉时间,冷成这样还熬。” 裘明直奔主题:“小雅精神力失控了。” 宣逍瞪大眼:“什么?她是不是又太急着增进了?” 裘明直视他眼神:“你好像知道什么。” “咳,”宣逍勉强应付过去,“总之谢谢你告诉我,不过如果只是一时不清醒,倒也不是太值得紧张,我前不久不也昏沉过一次?现在也活蹦乱跳的。” “你们怎么都这么急?”裘明纳闷。 宣逍糊弄话题,但裘明身为魂系御使,不能这么将就,声称精神的反馈是相当需要重视的。 “我知道,但她有情可原嘛,而且,”宣逍瞥向裘明,小心翼翼地说,“你从小到大不是不能运转精神修炼法吗?缺乏实践经验,当然不是说你不好啊,这种人少,但也有的。”他总结道:“急火攻心之下,一时行岔了也能谅解,以后肯定注意。” “你们哪来的急火?而且要不是我机灵,这瓶子可留不到明天。” 宣逍干脆许多:“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谢了,我会告诉肖姨的。” 天色全暗,裘明赶时间返程,稍稍谈过就离开,宣逍呆在屋外挥手,不一会儿就小得没影。 静观许久的魂球发话:“叽。”二货,你说话不算话。 在骑乘马烦时,裘明一般抱着他的长脖,闻言不屑一顾:“你说对小雅的话啊。” “叽。”对。 “那可不一样。” 布灵插话:“余韵答应主人不透露病情,就真的没说,不像主人。” 裘明态度闲适随意:“那不一样,小雅和我不一样,我是孤儿,就算死了也……”他顿住,瞥向正注视他的魂球和布灵,也感觉到抱住的马烦咽了下口水。 “……算了,”他摇头,哂笑自己,“我们回去吧。” 第四十一章 收押 回去休息一晚,隔天清早裘明神清气爽地起床,迎着窗户伸懒腰。 然后魂球漱完嘴,颠颠飞来,趴在床沿上问:“二货,师傅和魃鬼的事怎么了?” 好心情一下败光,裘明中途收臂,托着腮,从嘴里短促吐气。 魂球还催。 “你怎么今早才问?”裘明转身,坐床上,喝些补身子的粥。 魂球早啃完自己的份,想了下说:“布灵昨天不让我说。” 我说这只球怎么空前得有眼色……裘明囫囵吃完,把木碗洗过收好,点开终端打开通讯。 不一会儿,终端响起声音,对面是一道粗沉的声音:“请问什么事?” 魂球眼巴巴望着,裘明稍微叹气,打不起精神,声音有气无力:“昨天进入塔兰并检测的新物种,请问现在如何了?” 对面顿了顿:“经检疫并无风险,但不了解其生存环境,因而投放方案悬而未决。” 也就是说目前还是扣押的状态了? 裘明向上看屋顶,放空眼神,好似再看远方的事物,提出一个建议。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这需要请示上级。” 裘明没意见,用完早饭他们就会到地方,他相信这不是个坏点子,而后他挂断通讯。 魂球不满足:“就这样?师傅呢?” 裘明斜眼看他,将将超半尺的高度:“你这球别太贪心了。” “叽!”魂球蹦到半空,正要收拾胆敢鄙薄他的人类,布灵飘进来了,他立刻转移目标,扑去给予一个大大的拥抱。 布灵问他们在聊什么,魂球一五一十照实告知。 布灵便转过头,正对裘明:“主人会进去恶龙之境吗?” “当然不会,”裘明果决给出应答,“你们俩进去,押个意识清晰不足的三阶生物应该不吃力吧?” 布灵幽幽叹息。 “行了,布灵也好了,快走快走,今天还要采货呢。” “叽?”采什么货? 裘明特意给魂球一个轻蔑的眼神:“用你欠发达的球脑好好想想,漠央可不是善地,那里缺好多东西,我们肯定要事先采办。” 布灵拉住要发火的魂球,裘明旁若无人,出屋召唤出马烦。 这匹灰马甫一受召唤,小眼神就狂往裘明溜,非要从他身上瞧出好歹来的样子。裘明置若罔闻,轻快攀马背,和马颈中间呆着魂球和布灵。 马烦并未第一时间起飞,而是恭恭敬敬问道:“主上,您没事吧?” 裘明冷漠地把眼珠子放低:“能有什么事?”他两腿往马腹硌,惊得马烦么儿叫一声,紧接着冷漠发言:“马烦。” “嗯?” “做好工具的本分。” “嗯……”马烦双目含泪,战战兢兢扇翅,勤勤恳恳地驮着一人二兽往天边飞。 几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奔恶龙之境对接的那一小片空地,到场后已经有一人在此等候,看身形很眼熟,正面看容貌更眼熟。他们刚落地,收回低落伤情的马烦,就听那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闹事的小家伙。” 裘明闻声看去,这人圆耳黑发,人高马大,正是以前在抓武会监测入口堵他,又提他衣领的汉子,不知不觉“呵呵”一声脱口而出。 高壮男子哈哈大笑:“怪有脾气,记仇哪,我可是秉公职守。”他伸来一张大手:“林曾,多指教。” 裘明掂量那手掌,抱起魂球放在上面。 “叽?”柔软的白球窝在粗糙的掌心,懵逼了。 林曾嘘声一阵:“你小子,不会这么小气吧?”说着,他搦了搦白球,回味无穷。 “不会,只是你找错对象了,”裘明点完魂球点布灵,解释道,“我不进秘境,他们进。” “他们?”林曾傻眼。 “对。” “为什么?你不是进好多次了,难不成是突然感到害怕吗?”林曾思虑片刻,“没事的,里面的那头龙只是看着大,其实胆子特小,他该比较怕你。” 裘明不跟他扯乱七八糟的:“避嫌。” “避嫌?”林曾睁大眼,嘴唇开了一些,恍然的样子,“哦,确实,因为这条倒霉鬼,我们祖上死了许多人。”他又略带促狭地试探:“可我观你口不对心啊,你真不想进?” 裘明觉得不耐烦:“那只新发现的物种呢?” 林曾看他一眼,握手轻轻一摇,再顺手往地上丢,就丢出一枚绿油油的种子,种子碰击地面,一阵空间的波动晃荡,魃鬼身负苍绿的枷项镣铐,抬头对着他们伫立,神态迷蒙。 它失焦的眼神扫过魂球和布灵时,嘴边似乎呢喃什么,听入耳中却是轻声的叽哇乱叫,难辨含义。 裘明沉下脸,他感应到那萌发的意识又沉寂了,质问的语气强烈:“你们做了什么?” 林曾可不会为此替罪:“什么也没做,它自然变成这样了。” 他开始分享检测结果:“它的血液内含强力活性,但活性受到了抑制,似乎是一成不变的环境催发的,另外,在它体内有不止一处由损坏性实验导致的郁结,导致它的实力有所损耗,根据再三计算,它原本应处于四阶御兽的上游。” 最后他遗憾叹道:“可惜了。” 魂球怒发冲冠,叽叽连叫,破口大骂。 等他骂完,裘明见林曾还在看自己,便示意两小只领魃鬼进去,等他们消失于视野中,他平淡问道:“怎么了?” “诶,你知道自己捡来了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裘明说谎特别熟练,且让人看不出破绽。 林曾琢磨着:“你是在斯敖尤和沃齐一同发现的,也就是说,这东西很可能是从太阴跑来的,也就是说,它可能是从太阴里面的实验室跑来的……” 裘明打断他:“我不关心。” “那你干什么一大清早问这事情,闲的?” “你握过那白球了,是他的要求,我无所谓。” 林曾觉得稀罕:“你的御兽跟你问如何处理和自己不相关的兽类?” “怎么,很少见?” “相当少见,”林曾上下打量他,又瞥过那空地,“我也有魂系御兽,可会在低阶考虑这般事的,闻所未闻,长见识了。” 本就有意见的裘明深感这人长舌,打算以牙还牙:“魂系?你是说负刑咒枷?你的跃舞草可没魂属性。” 林曾却表现得惊喜:“你看出来了?眼力不错,难怪族长那么变相看重你。” 实在没忍住,裘明抽下嘴角:“你家族长恨不得把我抽筋扒皮,省得我带坏他家孙子。” 林曾突然把手指立于嘴前,噤若寒蝉。裘明识相不言。 某位大人物的偷听习惯深入人心啊,这都没异议,积威甚重。 过了会儿,风清叶舞,林曾低声说道:“我很期待你在学院的进修。” 裘明兴致全无,哦一声,权做回复。 “毕竟你是抓武会的第二名嘛,门面。” 裘明泼冷水:“没人记得,大家一般只认第一。”更别提依照他的观察,半数优秀年轻一代参加抓武会也不是奔着赢,虽然打得激烈,但多有放水。 林曾没否认,而是进一步延伸:“这也是我感觉你厉害的地方……他们回来了。” 魂球和布灵相携飞出,自信满满地完成任务。 “本来就不难。”裘明拆台。 “叽。”魂球让某个进都不敢进的人闭嘴。 林曾笑了笑,问里面情况如何。 “和上次相差无几,就是多了几个和主人等高的手办……”布灵娓娓道来。 裘明气得眼皮一跳,顾不得讲的东西,匆匆拖着白球和黄板就跑,不料走到一半,背后忽然绷紧,躲闪不及,被正正提起领子,双脚腾空,好似一条被钓出的鱼。 耳边响起林曾的声音:“诶,做事得有规矩,好好道个别不难。” 乖乖,这人简直是宣妈妈的奶奶版! 裘明头皮发麻,又想起一系列被当小孩子的噩梦般的经历,在半空用力扑腾,一道鞭腿踢中背后灵的腰肋,趁势落地站稳,又一记杀球打歪那人的头,抱着布灵逃跑。 魂球突兀撞得眼冒金星,回神后火冒三丈,甩开林曾,直扑落跑的裘明而去。 第四十二章 美食羊 裘明一路猛跑,越跑越顺畅,回了学院所在秘境才喘气,后脑勺砰地砸上一头白球,往前趔趄,头倾腰晃,差点咬到舌头。 他吸了口冷气,抬手朝天上敏捷一抓,揪住胀气的魂球的毛,正待使力,被他一触手拍开。 白球余怒未消:“叽!”起开,哥教你扔哥了吗! 于是,裘明伸出一根手指,魂球哼了声,爱搭不理,裘明十分计较地再伸一根,魂球有点心动,转过去,在空中跳了两下。 裘明一面鄙视这球的贪心,一面拿出两小罐黄澄澄的蜜,罐子不大,只媲美半个手掌,一一撂去,为魂球喜滋滋接下,转头给布灵保存,志得意满地在原人顶上开恩落座。 裘明一如既往,懒得和他斗嘴,领着两只不到一尺的小玩意儿行至秘境一隅。 隔着茂密的树林,有一条空旷的用鹅卵石缀出的路,路外就是一团团冲天的、指地的毛。 这是一段熟悉的道路,在布灵先于裘明学会做出能吃的东西前,他们常常来此讨要吃的东西。倒也不至乞讨般凄惨的地步,这毛茸茸的地方放牧着一群特殊的绵羊形态生灵,他们就跟挂果的果树一样,能在毛外长出一串串食物。 临近鹅卵石路,他们却被拦下,整座树林像一张水泄不通的屏障,把这地方同外界隔绝,尤其是面前的树,分明连魔力都为觉醒,但密密匝匝的枝丫却是完全阻挠人类和御兽。 不过,魂球一下变小,拖着同样跟头发丝大小的布灵钻进去了,树没动静,最后滞留于外的只剩裘明一个。 孤零零的人类御使呼口气,吐出,瞥着地上新鲜的土泥推出一棵尖棱石子,就隔空以魔力震飞,再一挥,把那石子往细枝的缝隙击去。 树枝缝隙亮光闪现,石子凭空化灰。 试了多少次都是这样! 裘明再眯眼窥缝隙里的飞球和飞块,快不见影了,便取来一瓶蓝汪汪的水,把水浇在拦住他这些树的根部,随后,耳边好似响起树木舒适的呻吟,半天枝叶无风自动,绿意凝于梢头,翠绿欲滴,繁复交叠的树枝连同它们叠在一起的影子都让出路,地面上只留无遮无蔽的光下之土。 迈开腿,裘明快步跟去,推敲下回尝试钻地进来,不曾想瞥见一截插在地上、为树木遮挡的完整兽骨,心想还是算了。 沿着方才窥见他们飞行的方向,裘明迅速走到头,沿路毛蓬蓬的东西越来越多,通气棉、兔尾草、柔性针茅相互交织,在脚边放射一条条自然的弧线,微微抖动,茎杆颇有弹性的样子,宛如小动物的耳朵。 而后柳暗花明,这条小道居然通向一片不大不小的草原,绿油油中长着繁盛的羊胡,一株株的上面像是长出一只只缩小版的魂球,迎风抖擞细白的绒,又像一串串果子样的蒲公英。 这里是肖雅最喜欢的地方,虽然没见过她在这里,但时常听她讲。 裘明却不太喜欢,每当有点小风,草和绒毛呼呼微鼾,落入裘明耳朵里却不啻于满眼的魂球在叽叽叫,堪比来自地狱的魔音。 更重要的是,一旦魂球入了这里,藏起精神波动,裘明就全然拿他没辙,满地都是白晃晃的球,他从哪找?好比现在,布灵不知道飘哪去了,他就找不着御兽了。 因此,裘明理智放弃无谓的过程,找到一个醒目的白色云朵群。 (生灵种属)美食羊 (生灵属性)风\/木\/魂 (生灵能力) 【聚质】吸引环境中遍布的养分、魔力和各类物质。 【风系增幅】提高对风属性魔力的操控能力。 【美食勾形】将自身储存的物质和魔力结合,形成食物。 (介绍)由人类族群驯化而成的羊类生灵,一般居住在洁净环境中,成年体常在其白色蓬松的毛发上挂有各种各样的食物。 美食羊这种生灵是人类后天驯化且定向培育出的。 哪怕纯粹增益类型,好比宁心薄荷这类物种在外界都十分少见,想也知道,主星生态中怎么可能天然存在这种能长出食物的物种,嫌自己和同类死得不够快吗? 裘明把沿路摘下的羊胡捋顺,在羊群瞬间变了的气势中看准时机抛下一团,立马扑身侧滚,不料踩踏声越演越烈,他懵然抬头,发觉这群云朵扩张了一大圈。 一开始有这么多的吗? 急忙鲤鱼打挺,他朝上横看,相当空旷,小型草原哪来的树,便只能脚上发力,短暂腾空,却在横跨几只羊的距离后被一头生得高点的勾到脚尖,应面趴倒,摔得那头羊惨叫横倒,一只圆溜溜的东西无意识地在羊身跳跃几下,最后垫住裘明的肚子。 “呜!” 质地弹性十足,还意外得熟悉。 咦? 这一下摔狠的裘明晃了晃晕眩的头,支起身子,把腹下的东西拨出来,赫然是触手抽搐,两眼转圈圈的魂球。 “你怎么在这?”裘明首先义正辞严地发问。 魂球立马精神,腾地飞起,啪啪砸裘明额头两下,呸了口,乱叫唤:“哥还要问你呢!布灵,布灵呢?” 布灵从旁边显形,由于摔得思维放空和情绪激动,裘明和魂球一时间都未能察觉。 见到方块的那一秒,白球立刻抱住他,嘤嘤哭诉,只想召集小弟耍一耍,打个盹的功夫就被二货御使轰扁了,他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吧,你哭个球,等等,”裘明气愤地撑眶抬眉,“多的羊是你叫来的?” 魂球扭头,面对他竖触手:“叽?”怎么,有意见? “意见大了!”裘明和魂球横眉冷对,一副要开打的样子。 “球哥不对,这是判决,”布灵从画板空间取来一罐蜜,递给裘明,“主人还有事要做吧。” 魂球一听如受晴天霹雳,吃着触手,泪眼涟涟望着裘明,整只球微微颤栗,仿佛一位遭霸凌的弱女子,玉软花柔,我见犹怜。 可惜裘明铁石心肠,立刻让那罐消失在球的视线中,在某球心碎时还要插上一刀:“我记得还有一罐吧。” 魂球抱住自己尖叫:“叽!”你休想! 布灵略感无奈:“主人确实在球哥不同意的情况下把他掷出去,这是报酬,也是赔偿。” 出于想碾球而不得的私心,裘明尽力描述得轻描淡写:“不就砸个人吗?砸小雅的时候他可没意见,怎么,你歧视中年男人?” 魂球不理他。 “小雅那时是球哥同意过的。”布灵代为提醒。 “哦,我忘了。”裘明回得很没诚意,且深感可惜。 眼见御使还要重复机械工作,布灵开口提议:“主人,还有种方法。”说着,他用眼神频频向白球移。 裘明当然早明白,只是不想见某只球出风头:“不能换一种?” 布灵还是一样的神态,就像眼睛抽筋了。 裘明吐口气,同意。 布灵飞速靠到背对他们的茕茕一球旁,和他窃窃私语几句,就见白球一改颓靡,春风得意地亲一口布灵,刻意在空中凭虚横跳,途中踩了裘明一次,下一瞬就现身于众多围观他们的美食羊前方。 理智告诉裘明要忍让,大不了之后找场子。 羊群齐刷刷仰脖,以瞻仰的姿势热情簇拥魂球,恨不得长出翅膀来。 魂球叉腰,布下命令:“叽!”小弟们,吃草! 羊群把裘明匆忙间落地上的羊胡都啃光。 “叽!”消化! 云朵攒集似的羊群亮出一大片白光,颇为刺目。 “叽!”长毛! 白花花的小湖顿时产出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斑块,一股香味顺风钻入鼻腔,沁入心扉。 布灵丢出袋子,魂球洒脱接过,一挥触手,将袋子仰面朝羊群罩下,袋子为羊群激荡的风浪所托,浮于半空,袋口像波浪起伏。 “叽!”小弟们,上! 羊群应声咩咩齐鸣,从远到近,从外到内,一绺绺细风连穿羊毛镶着的各色吃食,像一条条运输的飞路,有条不紊送至袋口,不一会儿袋子就装得鼓鼓囊囊,口子束住,仍有绵羊遗憾低鸣。 裘明麻木接过和他差不多高,但比他宽的袋子,心念滞涩运转,笨拙地收入空间袋。 魂球则突然变大,轻柔落地,在羊群哄然顶来时全部接下,以同样变得庞大的触手抚过它们,闭眼哼起悠远的歌,球身和羊群同样一动一动,不亦乐乎。 在裘明和布灵或不可思议,或与有荣焉的注视中,一球和羊群度过快乐时光,最终依依不舍彼此告别。 “这次算你厉害。”裘明好久憋出一句话。 高居头顶的魂球哼了声。 走到这片小草原的头,即将拐进鹅卵石路时,裘明一个转身,瞧见手持羊胡,呆若木鸡的钟颜,对方似乎也要准备很多食物。 钟颜也察觉他们接近,脖颈却跟生锈似地动也不动,蓝发下的黑眼瞳放大得极其明显,嘴边嗫嚅着:“你、你们……”她说着就大喘气,显然目睹了全程。 裘明拍拍她的肩,权作安慰,把这位惊吓过度的同学撇在后面,头顶魂球,领着在背后充当透明板的布灵出了道。 第四十三章 吝啬茶树 亮眼的表现助魂球赢回了他的蜂蜜。 此后,七扭八弯走出秘境,再顺狭窄的小路走,抱树越来越少,一股泛凉的清香在空气中飘散,触目所及的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茶树。 (生灵种属)吝啬茶树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聚灵】 【治愈】消耗大量生命力长出具备促进再生作用的树叶。 【孕育】不断收集、吸收并储存生命力,以图孕养特殊生灵——乌龙。 (介绍)对生长环境要求比较苛刻的茶树生灵,虽具备强大的治愈能力,但很少施予他人,因此以“吝啬”特点着名。 茶树叶小的如指尖,大的堪比巴掌,都盘在灰褐的粗枝细枝上,玲珑有致;树林生命气息十分浓郁,就连残留的露珠都仿若凝聚了绿意。不过地面却无杂草,也没小动物,空空荡荡,显得违和。 吝啬茶树林在塔兰是一片完全开放的公共区域,不过为保证茶树的安全,抓武会期间,这片区域被空间能力“折叠”了,故而无人能够闯入。 裘明自然靠近,茶树没反应。他捏起一片小巧的茶叶,往自己这边拉,这棵茶树就宛如人类绷紧汗毛那般,用粗糙的树皮把茶叶夹得死死的,让他颇费一番力气才摘得一片。 感觉叶子脱落,这棵不开智的茶树便灵活地指挥一树的茶叶贴紧树皮,像小动物那水淋湿皮毛那样,一棵树都贴成绿色,竟是连一片树皮的褐色都透不出。 裘明不死心,用指甲抠茶叶的缝,抠完再揭,半天揭开一片,再看其他叶子,贴得更紧了。 布灵也飘着帮忙。 魂球的面子在这也不好使,只能抱着蜜罐,旁观布灵和裘明忙活——他不好把控力气,万一把树枝折了,恐怕会被这群护短的茶树撵出去。 每当原人和方块经过时,那片的茶树都像鸵鸟一样把叶子收拢,在走后舒张。这些树贪心得很,想防范眼中的盗贼,还想不错过白天阳光的滋养。 于是,摘叶子就成了游击,一人一板在林子里交替来回窜跃,好容易捡了小袋茶叶,悻悻带着舔蜜的魂球骑马往山脚赶。 “小气,”裘明掂袋子,份量轻着呢,不满地开口,“这些茶树也不想想熊人为何把它们列入公共区域,不就是想时不时让人薅点东西出来?落这境地了还这么抠。” 布灵深以为然。 站着不腰疼的魂球为茶树说话:“叽。”它们只是茶树嘛,听不懂的。 裘明侧目以视:“魂球,一会儿你去舀水。” “叽!”哥干过活了! “发号施令算什么活,我和布灵都累了。”裘明特意加重“布灵”的名字。 魂球和布灵眼神沟通,布灵对他眨眼,魂球同意了。 瞧着他们俩接连不断的小动作,再和正在飞奔的马烦对比,裘明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酸。 塔兰的水源很干净,只要稍微向下飞,接近湿润生态林的地方便躺着一个个小湖泊,面积也就水井大小,但很深,有些还和地下水脉相连,很方便打水。 裘明和布灵靠着树,躲在阴凉中休息,马烦因为体积大、马蹄也不适宜干活,被赶一边吃草。 魂球揪出一根毛,对着它拍触手祭拜,感念它的牺牲,之后摇晃触手,变出一粒小白球,用触手扎住白球往湖里扔。 裘明制止他:“诶,你干嘛?” “叽。”干活啊,还能干嘛? “你不会是想把魂仆扔进去,让它把水吞进去,再捞回来吧?” 魂球趾高气扬:“叽。”当然,哥聪明吧! “聪明个球,”裘明让他赶紧放下,“我才不会喝你的口水!” 魂球倔脾气上来,坚称只是新生的魂仆,不具备生理机能,把它当成模样特帅气的袋子不可以么? “不行,感觉喝了会变傻。” 魂球想揍人,他去和布灵对视,要这位最亲密的小弟好好说服这个不知好歹的御使。 然而,布灵歪向一旁,错开与他的对视。 “叽!” 魂球如遭雷击,大受刺激之后,他一口把小白粒吃下去,长回原来那根毛,悲愤地掏出青绿魂仆对地面的野草一顿刷,野草在青光中冒头疯长,长成一个有四条腿的空心绿条。 触手泄愤似地在绿条上下一撑,绿条很有弹性地从中心开裂,分出两个袋子,里面抖搂掉一些很像人体内脏的绿草,而后,魂球就拿空心的绿皮袋装水。 他一面干活,一面叽叽有声:“脏不脏,恶不恶心?” 裘明没意见,布灵乖巧地呆在树荫下。 装过水,魂球见他们这反应,胀大了,把另一个用不着的袋子扔地上,踩了又踩。 裘明瞄见那个与他比例相似的人形,不忍了:“幼稚。” “叽。” “你说谁菜?” “叽。” “你品味才差,听听你的名字多适合你。” “叽。” “呸,我的名字又不是我起的,姓氏奇怪又不是我的错。” …… 难分难解的唇枪舌战之中,水终于打完,一行人推搡着回到学院,疲倦地躺在床上。 “累死了,都怪某个球耽误时间。”拌嘴始终没结束。 “叽。” 白了某个摊成泥的小东西一眼,裘明取来中断,在展开的界面里挑选商品。 几次任务的额外收获让他累积了不少可供交换的价值,最近也在有意识地吃些温和的补品,配合脉灸石的功效,近来他的体质短板补足了不少。 可惜,还是兑换不成塔兰最具代表性的补品:蜂王浆和百果浇。前者的品质优越于精品蜂蜜,唯有饮露蜜蜂四阶质变后才能酿出这样的蜜,价格自然可观,还有价无市;后者主要是由熊人独特工艺酿制的果酒,和鲛纱、鲛油独属于鲛人一般,是即便交给其他种群也无法复制出的营养品。 他只想兑换一瓶最常见的木属性的,利于养身子,就这样也办不到,问过肖雅后,对方同样弄不到,只有做出卓越贡献者才有资格获得,让他歇了心思,这不是能通融的地方。 裘明无话可说,只好找些替代的将就。 而这次漠央之行,除了要准备大量食物,药品和饮用水外,还需要特制防晒膏,魔力固化剂和一些常备药剂,这些都能在塔兰快捷补充,通过内网订购就行,品质还比外界好上三分。 病好之前,受限于体质,裘明不出远门,也很少使用相关物品,而在抓武会上,这些都被划定为生灵武装,最多只能携带两个独立单位,很多选手甚至图求磨砺,一种生灵武装也不携带。 如今身体痊愈,又要去漠央那么远的地方,他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准备,就等宣逍的消息了。 “叽……” “还骂。”裘明移动胳膊把球捅到一边,不想他只翻个身,没有后文,待把这球翻个面,才发现他睡着了,拥着安眠的布灵。 睡着了也不忘骂人,这只球没救了…… 裘明腹诽着,窗外呜呜刮起风,常绿树木被卷掉叶子,他的手指动了动,拈起被球推落的小毯子,盖到球与板身上。而后,他铺开自己的薄被,缩进被窝。 第四十四章 出发 又过了几天,这期间裘明接收了熊人送来的快递,把准备物品分门别类整理好,又收到了新加的陶海发来的简讯。 这头伪装为人类的鲸鱼不知怎么连上了慧网,话里话外打听裘明的行程,裘明思忖这一趟有人护卫,况且会途经人类活动较频繁的绿洲,不怕出幺蛾子,就如实告知。 他们东拉西扯互套几句话,其后,裘明尝试联系沃齐,跟往常一样,没信号。 看来陶海从斯敖尤秘境出去了。 他现在权限不够,无法查询已经是正式执行者的陶海的资料和现状,只能静观其变。不过,这只锋芒消磨、隐居人世的鲸鱼又能做什么呢? 集合的时间很快到了,裘明把这事抛到脑后,骑乘飞马到达集合点。 现在是十一月左右,哪怕是白天,太阳光依然黯淡,好似有去不掉的污渍遮住光,光尾隐约显出一抹墨蓝,即使是塔兰,朝露偶尔也会结冰,晶莹地挂在叶尖。 裘明翻身下马,裹得厚实,披小褂的魂球和布灵紧随其后,他们是精灵体质,不怕冷也不怕热,除极端环境外,穿衣服多是入乡随俗,或是让自己舒服那么一点。为了美观,白球还戴着暖黄围巾,黄板戴着雪白的。 这两个小东西有时候肉麻到恶心,也亏得他们没性别,做这些都是闹着玩,不然裘明一定支持余韵拉他们配种。 宣逍来得很早,一见他们就扬手打招呼,未曾想有人比他更快,一个箭步就冲到他们面前,握住裘明的手,殷勤地上下摇。 “钟颜?”裘明心想这姑娘速度好快,比宣小脑还快。 钟颜却支支吾吾不出声,目露崇拜地扫过裘明、布灵,最后停在魂球身上。而后,她低头,有些为难地问:“请问,我可以采点这只球的……” “叽!”不行,走开! 魂球疾驰扑近,一触手拍开钟颜单方面握的手,拉着裘明的领子,把他拖到宣逍那一边,看都不看钟颜。 裘明朝钟颜摊手,转身,把触手拨开。 宣逍扬眉:“你们认识她?” 不等裘明回应,魂球断然否认。 宣逍把头转向裘明,魂球也目含威胁地逼视御使。 裘明就喜欢看某只球气愤的样子,相当服帖而详细地答道:“见过几次面,她应该是个走动频繁的学者,和小雅很像,嗯,她亲和冰系。你也认识?” 宣逍答非所问,显得惶恐:“你这么配合,不会有阴谋吧?” 此时,魂球大叽一声,如流星般砸到裘明头顶,开始蹦跶。 见球的反应,宣逍悟了。 这之后,钟章也从林子里出来,见到他们微微一愣,点头后立在林子一侧,如同一座岿然不动的塑像。接着,医生、温何、罗曼,以及一位裘明不曾见过的女性走出来,都停驻此地,本来冷清的空地一下热闹起来。 罗曼似乎早有谋划,让他们两人一队,裘明和宣逍,钟颜和钟章,而他则走向那位陌生的女性,朝她优雅伸出手,却在医生瞄他时身体一僵,脚步下意识向医生的方向挪,黄发女性也看过去,他又往她那边蹭,一时摇摆不定,陷入纠结。 趴宣逍头上的魂球看得迷惑:“叽?”他在干什么? 宣逍偷偷传念:“花心的报应。” 花心?裘明纵观那个没见过的女人和医生,发觉他们的气场似乎非常融洽,而大多数情况中,唯有长期相处的伴侣才会有这种相合的气场。简单来说,在裘明眼中,医生和女人更像一对。 可罗曼尽管不着调,却不像是撬别人墙角的人,裘明同他走过一路,他玩笑的对象包括医生和丽莎,二人都是单身。 裘明的眼中荡起无形的波纹,对着那位新来的女人。 (生灵种属)牛人 (生灵种属)气 (生灵特性) 【气感】提高对生灵气脉的感知能力,可以通过气脉的流动情况判断生灵的状态。 【强智】以消耗更多能量为代价,提高大脑记忆力和思维能力。 【耐性】具备极高的耐性,脾性温和。 (介绍)偏好苦修的人类种群,根据血统不同而有不同发色,种群特征不明显,其发色一般偏向浅色,瞳孔一般是黄褐色,皮肤偏黄,面部线条柔和,拥有感受气脉的独特能力,不喜争斗而行旅,近年来数量骤减,濒临灭绝。 裘明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动神摇。 牛人不是早就灭绝了吗?沙漠艰苦,他们数量本来就不多,繁衍能力不高,又遭了漠央掺和战争的池鱼之殃,在广陆的混战中被波及,一个也不剩,就在“杜松之战”中灭亡了。 无论从小听到的历史是怎么样的,站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牛人,女性牛人。 她正冷淡地目击罗曼徘徊的举动,在裘明有一瞬激动时皱起眉,在附近扫视一圈,摇了摇头。 “行了,”温何看不过眼,当即喝止,“成天在小辈前面丢脸!” 罗曼对温何也不客气:“你才不懂这种幸福的苦恼。” 一道炙热火鞭当空挥舞,罗曼化作光影避过,地上留下焦黑的灰烬。 学生众目睽睽中,罗曼从树上跃落,把矛头对准温何:“说我呢,你来这干嘛?你不是要去南部调查么?还不抓紧时间!” 温何不理不睬,对四位同学朗声道:“你们应该知晓此去漠央的任务了吧。” 其他三人齐声应是,裘明慢了一拍:“什么任务?” 温何把目光转向他,走到他跟前,两手扶膝,微微弯腰,正视裘明的眼睛:“我这就为你颁布任务。” 说罢,她站直后眼珠一偏,偏到心虚露怯的宣逍身上,再对裘明说:“你们几个关系好的分散了,唯独你有空,这一趟希望你替我看好宣逍,他有时太莽撞。” 裘明感受到众人的视线,想到那个特殊的空间袋,正面问道:“您不去吗?” 温何摇头,那边的罗曼冷不丁插话:“她不行,南部的商会出了些问题,前段时间莫名倒闭好多就罢了,最近居然出现一批走私品,都是成色优良的生命结晶和精神结晶,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玩意儿,她那大姐头给她耳提面命,得忙活好久咯~” 说完,罗曼幸灾乐祸地笑,他倚着的医生和女人都朝旁边靠,令他哎呦怪嚎,差点歪倒,趁他立足不稳之际,二者跟镜像般双双冲他腹部猛轰一拳,打得他喷吐口水,捂着肚子打滚,嗷嗷痛叫,如同锅上麻虾。 温何冷冷回望:“做得好,皮佑。” 医生不言不语,名为“皮佑”的女人淡淡回复:“没事,你们继续。” 闹剧结束,裘明想了下,说:“不是不行,只是空手打,我打不过他,怎么办?” 温何轻描淡写地觑了白球:“那就他来打,总打过了吧,他不会有意见的。” 偏偏宣逍就是有意见了:“会死人的!” “这点痛都受不了,出去别说你是我教的。”温何不冷不热地撂下这句,宣逍有苦难言。 裘明很干脆地同意,温何满意点头,让出空间。 大体复原的罗曼轻揉肚子,不舍得瞪皮佑或医生,就冷飕飕地瞥温何和宣逍,咳了声,召出一株叶子虚抱的默仙葵,皮佑同时唤出一只白色的蝙蝠。 裘明早在从冥灵返回时便查探过罗曼的两株默仙葵,这回他的重点主要放在引他好奇的牛人的御兽上。 (御兽种属)白蝙蝠 (御兽属性)风\/气 (御兽能力) 【长生】提高生命力强度、魔力抗性、物理防御力,大幅提高自身自愈能力。 【分身】 【风遁】 【淬炼】 (介绍)蝙蝠长寿而变异的物种,褪去漆黑的颜色,通体雪白,不以鲜血求生,性情一般温和而惫懒,生命强盛,能适应不同环境,数目稀少。 白蝙蝠一颤,抖出四只新的蝙蝠,一只飞向裘明和宣逍,一只载钟颜和钟章,另外的分别在罗曼和皮佑身边盘旋。 罗曼四下瞅了瞅,又轻咳,拿出相当正经的态度,对皮佑提议:“你看学生们都是组队的,咱俩不能例外啊,要不我们站一块儿?” 正要离开的温何顿住,忽然捂着额头,避嫌似地加快速度走了。 已然立于蝙蝠宽阔背上的皮佑答道:“有道理。”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尤其是诸位学子面前,罗曼喜气洋洋跳上白蝙蝠背,忖度相隔距离,仍不尽兴,又提议道:“我一个大男人,站得太偏了,要不凑近点?” 皮佑看看他,同意。 罗曼就和她贴更近了,自来熟地一只手臂钻过皮佑的肋侧,虚虚搂住她,心中开心得冒泡,面上严肃咳嗽,呵斥注目的四个年轻人:“怎么了?” 三人收回目光,只宣逍远观地面孤独仰望他们的医生,再看看粘糊的罗曼和皮佑,一时大跌眼镜,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魂球趴回裘明头顶,他感觉宣小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待着不舒服,见此景传念问:“他们在干什么?” 布灵在裘明耳旁显形:“分身。” “别理他们,真会玩。”裘明不管宣逍的崩溃,在精神传念中总结道。 几只白蝙蝠周遭刮起轻灵的风,一瞬万米,在高空疾行,如同受尽蓝天宠爱的精灵。 途中,罗曼美滋滋地收紧臂膀,感受梦寐以求的触感,忽然腰边一紧,整个人不能动了。 他设法用眼珠子的轨迹询问怀中人,却发现对方眯眼瞧着自己,举起并起的食指和中指。之后,皮佑用膝盖轻轻一踢,罗曼就从蝙蝠背上坠落,感受着浑身上下迅猛窜过的风,他连惊呼都做不到。 而后,皮佑再隔空一点,射出一束半透明发白的魔力,精准击在罗曼腰侧。 “呼!”罗曼忽然能张嘴,在坠落中召出默仙葵以落脚。 望着越来越远的飞影,他大声呼喊:“喂,等等!等一等!” 第四十五章 刁难 满是阴翳的黑天下,几头惹眼的白蝙蝠降临在昏暗的河岸,此等异常景象引来边界中求生之人紧张而怀有某些期待的窥视。 一道光束急停于其中一头面前,现出气喘吁吁的罗曼。 皮佑双臂抱胸,启唇问道:“热身舒服么?” “你,我……”罗曼上气不接下气,被口水呛住,罕见得气急败坏。 四位学生的蝙蝠离他们远了些,决计不打扰两位个性鲜明的贤者。 最终,罗曼哼哼唧唧地乘上另一头独自飞行的白蝙蝠,叹惋自己没搂得更用力些。 在边界上空,蝙蝠保持与地面有一定高度,凉风擦脸而过,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但蝙蝠在周身放开魔力防护,背上还挺安逸,下面的人小得看不清,对两位贤者而言却不至于影响视野。 “哎,小明明是吧,你看底下的人是不是比之前少了?”在皮佑那里碰壁后,罗曼指使脚踩的蝙蝠飞到裘明他们的蝙蝠一旁,隔空朝他传音。 这传音不高明,宣逍也听得到。 裘明敷衍道:“十一月冷了,窝里面也看不着吧。” “嘿,那你看他们搭的帐篷,数目少很多吧?” “看不清。”裘明漠然回答。 “嘿,真菜!”罗曼嘴上全然没把门,一说完,脚下的白蝙蝠剧烈摇晃,差点没把他扔下去,吓得他出一身冷汗。 皮佑的蝙蝠飞到一旁,上面的人语气相当利落:“别听他放屁。” 罗曼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下急了:“我怎么放屁了,我这身体素质不厉害吗?” “在植人中,确实,”皮佑打量罗曼匀称的身材后如此评论,她没让罗曼多得意一会,改口道,“你问下面的人,是上次的调查有进展了?那些闯入太阴境内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裘明支起耳朵,宣逍瞧他这模样,觉得他没憋好主意。 罗曼分毫不顾忌在场众人,悻悻承认调查无果,继而解释:“那伙人进了太阴就不好调查,只能推断这次南部的情况可能和他们有点关系。” 闻言,皮佑俯视地面:“青壮年少了许多。” “对,估计是被太阴吸收了。” 谈及太阴,皮佑流露出恨之入骨的神情:“太阴的狼人都是群畜牲,他们就不怕进去后被活剥了?” 罗曼张张嘴,垂眸不应,谈话无疾而终。 半晌,宣逍远看钟颜和钟章那一组的蝙蝠,他们应该也听到对话,但都无动静,这边又沉默,不觉有些尴尬,想到要活跃气氛,便问起各人的任务。 裘明抱着魂球和布灵,以质疑的口气问道:“你们一块去漠央,连彼此的任务都不清楚?” “任务不一样,”宣逍如此回答,“你不也不知道吗?” 裘明掀开自己的袖子,合上,再掀开,再合上,暗示意味十足:“你要不再思考思考刚说的话?” 宣逍嘬牙花子,忆起黑历史,权当刚才什么都没说,把目光投向钟章和钟颜。 恪守执行者觉悟的钟章先传音过来,相当及时:“这是我在学院的第二年,依照要求接受具备一定危险和自由度的任务,此番是前往矮人城探究矮人态度,并调查沙漠和绿洲势力。” “呦,挺重要的任务呢,小子挺受重视。”罗曼双手抱头,痞气开始复活。 钟颜好像在远处招了招手,轻声袭来:“我是第一年的新生,只是来协助调查和记录,各位海涵。” 罗曼颇觉趣味,玩味问道:“姑娘,你亲和冰系?” 钟颜的传音犹犹豫豫的,像是为罗曼的语气而踌躇不安:“对、对,有事么?” “你和蛇人什么关系?” “祖、祖上有他们的血统。” 罗曼稍有沉吟:“你的姓氏是钟,亲和冰系,又有蛇人血统,那你和蛇人,和寒刺钟家有什么关系?” 问出来了!裘明暗叹不愧是罗曼,居然就这么问出来了。 钟颜似乎着急了,嗫嚅回话:“我不知道,从、从小就有人这么问,但我真不知道,我父母也不知道。” 罗曼微笑:“不用慌,你旁边那个哑巴也姓钟。” 钟章只顾打坐,充闻不闻。 皮佑突然开口,教罗曼闭嘴,对着姑娘硬邦邦引导:“和晖炅数十年相安无事的就是钟家,何况你和钟家无关,不必惊慌。” 钟颜顿了一会儿才传来音:“谢谢。” 皮佑斥责罗曼:“你别吓她。” 罗曼耸肩,不怀好意地看向宣逍:“好了,现在该我们的小少爷了。” 本想一句带过的宣逍心脏一跳:“什么?” “话题是你挑起的,你介绍得当然要最详细啊,对不对?” “我!”宣逍一股气血猛冲脸庞,刚张开的脸涨得发红。 “你什么,要我帮忙介绍?啊,我很乐意,”罗曼勾起嘴角,扫视因为他的话而将目光投到这边的钟章和钟颜,“这俊小伙是宣逍,他哥,宣忠,认识吧?领你们办手续,建房子那个圆脸;他爸,宣成岳,认识吧?咱晖炅宣家家主,率领原人的五阶贤者;他妈,弥娜,呃,这位你们可能不清楚;他姨,温何,刚刚没给我好脸色的红头发,啧,脾气差死了……” 然而,皮佑这回却坐视罗曼这般举动,并未出口援助宣逍。 罗曼的嗓音低了,毫不掩饰拿小辈撒气的卑鄙无耻:“你说,你阿姨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还敢不敢保持那种态度,啊哈哈哈——” 最后的笑声只让其他人觉得这人有毛病,但宣逍不同,他深深低着头,面红耳赤,双拳攥紧,为那一连串辉煌的名头,心中七上八下,自惭形秽,恨不得缩小钻入白蝙蝠的毛孔中。 罗曼瞅他这模样,还要开口,却被一点无形力道弹到下巴,猛然咬到舌头,痛得双眼冒泪,呸了半天。 这力道不是皮佑使的,作为罪魁祸首,裘明毫无愧疚地传音:“该我了,如各位所见,我们二人是背景特深的关系户,宣逍靠他家,我靠裙带关系,我还认识其他小伙伴,所以……” 他盯着瞠目结舌的罗曼,一字一顿:“别惹我,本人身体脆,实力差,一不小心就原地重创,但就是喜欢剩口气告状,跟疯狗似的,没人喜欢疯狗,但也没人愿意招惹疯狗吧。” 罗曼还瞪着他。 “什么表情,有你这样看救命恩人的吗?”裘明翻起旧帐毫不留情。 “你救我?那袋子可是温何给你的!”罗曼无愧于植人的种群,舌头的伤瞬间就被自己治好了。 “所以?你护送我是任务,期间我救你可就是情分,”裘明表示一码归一码,“况且这表明温何老师间接救了你,说话放尊重点,哦,对她外甥也是。” 罗曼哈哈大笑:“你不怂了?这些天胆子见长,是吃熊人的肥料咯?” “这话原封不动还你,你才是植人吧。” “嘴巴好使,其他方面呢?”罗曼驱使白蝙蝠靠近。 “怎么,敢用武力?”裘明一眯眼,指着宣逍,再挥到罗曼那儿,“宣小脑,上!” 宣逍本来百感交集,闻言啼笑皆非:“你不是在为我出头吗?” “谁给你出头了?我一个关系户,你们指望关系户有多少武力?我单纯看那厮不顺眼而已。” “……这话你信么?”宣逍转去瞧方才转移至自己头顶的魂球,“那球哥呢?” 裘明坚决反对:“这是高空,会掉下去的。” “我就能掉下去?” “反正他们不敢看着不管。” 宣逍又开始撮牙花子。 罗曼脚下的白蝙蝠不受他控制地远离,静观全程的皮佑淡淡发话:“好了。” 罗曼于是偃旗息鼓,叹了声气:“心性还有的磨。” 皮佑嗯了声。 裘明恍觉上当,这二人是故意的。宣逍后一步意识到这点,神情复杂。 “你们也认识彼此了,”罗曼大手一挥,虽然隔着距离看不真切他的动作,“倒是关系户先生,你的表现怪让我意外啊,不怕挨打?” 裘明坚持观点:“哎,你们好歹是国家的门面,总不能欺负一个弱男子吧……” “呵。” 有人冷笑,不是罗曼,不是皮佑,远在另一头蝙蝠上,是曾经声称战败于他手的学长钟章。 分明没看见罗曼的表情,裘明却在眼前看到了罗曼似笑非笑的表情,略觉尴尬。 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个会把他这话当真。 第四十六章 沙的历史 为缓解窘迫,裘明瞄了瞄蝙蝠翅翼外的景色,看天看地,机智地就风景侃侃而谈。 罗曼不合时宜地笑出声,裘明当没听见。 其他暂且不表,上方分布乌泱乌泱的黑云,翻卷得相当壮阔,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黑云下非寻常昏暗,放眼眺去,较亮的日光在遥遥之境穿过云翳,拨动薄弱的云层,如同灵巧的舞者在空中巡巡回回,半遮半露,时隐时浮。 在风的加护中,他们如脱弦之矢,穿过越来越密的光柱,终于重见天日。 蝙蝠接近地面直接凭空消失,省了他们挪步的功夫。 落地后,鞋稍微陷进地里,土质松软,再往下好像有干燥的沙。 往背后看去,黑云的边际呈现出一圈齿轮式的乌白,再近就是宽阔的蓝天。极尽目力,西北有一片绿洲,东南更远则是狭长的、同样为阴影遮盖的戈壁,大大小小的石块横亘彼处,有一些巨大到挡尽视野,地势崎岖。 各国边界往西就是漠央地界,但和晖炅、寒刺和冥灵不同,这里不奉行严格的准入限制,漫漫苦漠会自然排除那些体力不支的生物,把它们永远留在沙子之下。 他们所居地点毗邻冥灵最西部的修魂戈壁,所以土质相对硬一些,比流沙遍地的地区更方便行走,也和他们毕竟的绿洲相距更近。 裘明头上有球,肩上有板,环视一周,踩实每一步,生出对这片沙地的第一印象:他感觉不到沙漠的灵魂。 灵魂是精神的积淀,魂是组成生灵和世界的关键属性之一,哪怕再死寂的地方也有精神的熏陶,总会沉淀些许经年不散的灵,亲和魂系之人不一定能从中得出需求的信息,却总能触及那些漫漫然无所适之的灵。 所以有人说,亲近魂系之人是最不容易孤独的人,虽说在裘明看来净是瞎扯。 可这片,这一大片沙都没有灵魂,或者说,灵魂睡得很深、很沉,沉得几近没有呼吸。 “这里很贫瘠。”宣逍的声出得很突然,裘明三者扭头看他。 宣逍用魔力托起一团沙再散掉,沙团随风溃散,从无从计数的各个角度溃散,片刻无几。 同归属土,沙无定性,不会粘在一处,最后四分五裂,就像土中的水,舍弃了土容纳的肚量,反会了水的多变与自我,去其精华,取其糟粕。 其他人沉默地走,就他们俩一堆事情,罗曼从后面各推他们两掌,催促道:“快点!” 宣逍看了看流失的沙,抿嘴迈步,裘明跟着他,不忘让魂球转过身瞪他一眼。 魂球很乐意,重复了两次。 罗曼乐了,几步追上:“呦,真凶嘛,要不我和你们说道说道?” 裘明有所防备:“有什么好说的?” “嘿,你们不是说这里贫瘠吗,”罗曼边和他们走着,边倾斜眼角,注意钟颜和钟章也朝这里动耳,笑了笑,“知道原因么?” 这时,刚从惊慌中缓过来的钟颜不由自主地抢答:“三大山脉?” 罗曼赞赏一望,把钟颜脖子吓缩回去:“不错,是三大山脉。” 他挥手后指飞来的路,那里高山的影子雄壮魏峨,把曾经的历史娓娓道来:“兰得、塔利提和斯敖尤三座山脉横隔的可不止四个国家,还有从天堑而来,源于咱们主星内部的土壤和营养,这山竖在那儿了,营养就没有漠央的份喽。” “那三座山不只是地标?”裘明感到重新认识了它们。 “当然不止,你当五阶土系贤者竖起的山脉是简单货色么?”罗曼对自封的“关系户”刻意露出轻鄙的表情。 钟颜想了下问:“营养从‘天堑’而来是什么意思?漠央地下不也是地核吗?” 罗曼面露满意:“小姑娘很机灵啊,这一点在咱晖炅也是近来才确认的。天上挂着的那些星星,除了太阳都有人探索过,和主星比来都是芝麻大小,经过对比,因为那座‘天堑’,咱主星核心的魔力就像气球漏气一样从那里泄漏,所以懂了吧,虽说‘天堑’本身不适合住人,但靠得近点总归有好处。” 钟颜接话:“而月曜板块多水,那里的东天堑洋终究是海洋,只有零碎的小岛,即便是鲛人也不能久居,所以晖炅得天独厚。” 罗曼鼓掌:“没错,所以为出生在晖炅庆幸吧。” 裘明突兀插嘴:“那和地核有关系吗?” 正在兴头的二人忽然僵硬。 宣逍安静地给魂球和布灵按摩,魂球则嗤笑一声。 扭头见皮佑神色平淡,罗曼舒缓紧张的神色,轻咳道:“‘天堑’挤开的魔力就像推背一样把土层推开,西边的堆成土,成就广陆,东边的沉入海,造就月曜,而漠央则尴尬地处中间,就最贫瘠了。” 布灵偷偷传念给裘明,作为御使,他不太情愿地代为询问:“漠央不能挖掘地壳吗?” “不能,这不是竭泽而渔吗?”罗曼否认得相当干脆。 “那晖炅也挺虚伪的。”裘明这回说的是自己所想。 “嘿,你胆子忒大,敢在我面前说这话!”罗曼凑近裘明,“不怕我回去告你一状?” 裘明指向他们晖炅目前格外寡言的壁花小少爷。 “啧,关系户啊,我还真惹不起。”罗曼似真似假撂下一句,望向皮佑,似在问询对方。 皮佑轻轻摇头,面色不改,远眺荒漠。 钟颜插入交谈:“这关系到立起三大山脉的缘由。” 众人看向他,钟颜顿了顿,搓着手含蓄地笑,显然还没从罗曼的质问回复。 “别停啊,我算看明白,你这小姑娘也是学者,”罗曼摇头笑了,“更像蛇人那边了。” 鼓励之中,钟颜脸庞白里透红,讷讷续说:“这方面众说纷纭,但经众多讨论,三大山脉的竖立可能和战争有关。 “一说,三大山脉古来而有,是晖炅天然地貌,三位贤者的传说为虚构。” “谬论,”皮佑观向别方,嗓音粗沉,“漠央曾有富饶之时,这说法不符合事实。” 钟颜点头:“一说,三大山脉建起于‘杜松之战’期间。” 罗曼笑呵呵否认:“起码我和皮佑都没经历地貌大变化。” 钟颜再次点头:“拥趸最多的一说,三大山脉追溯到更久远的战争前,要追溯到黑云岛还未悬浮于天,漠央还未和晖炅交恶的历史。”她皱起眉头:“但,当时更接近魔力复苏的时期,越是接近那时越难搜集资料,调研无比困难。” 罗曼抬眼,发现他们已经快到达那处绿洲,决定不再卖关子,微笑道:“我来说吧,经记录,这事和格林有关。” 宣逍骤然抬头,扔开魂球布灵,翘首以盼,目光闪亮,下一刻却面色大变。 “漠央西北海边有个小岛,名叫‘弧漪’,一直挺有名,格林和木龙就死在那里,”罗曼说这话时,十指交叉,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手心,“三大山脉,实则是晖炅对漠央的报复。 “‘天堑’把养分推向两侧,而漠央用凹陷的流沙吸入养分,一拉一扯,一吞一吐,供给循环,这便是报复。” 第四十七章 绿洲 “这点一向存疑。”发话的是皮佑,她目光耿介,毫无心虚。 罗曼耸肩:“你否定也没用啊,格林和木龙何等人物兽才,喋血于此,他们不但给不出说法,反倒像发疯的狗乱咬,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裘明蓦然开口:“如果两国关系不好,那我们来这岂不是很危险?” 罗曼促狭地俯视他:“嘿,又怂了?” 裘明隐忍不发,他这叫慎重! 罗曼去瞄皮佑,对方静默不语,他目光动了动,没做什么,只是安抚小辈们的心思:“都不知过多少年了,‘杜松之战’后,漠央原来的高层死得堪称一干二净,现如今连一位五阶贤者都没有,原本的人都没了,还有何宿怨?” 绿洲近在眼前,他逐渐走到最前列,对后方众小辈抬手:“走,看看现在的漠央,别忘了任务。” 钟章一马当先,贴紧罗曼的步伐,迈着正步。 钟颜、裘明,以及大受打击,正受魂球和布灵爱的呵护的宣逍走在中间。 皮佑走于最后,将将维持不掉队的距离,望着远处熟悉而陌生的绿洲,心绪情怯踱着碎步。 …… “什么人!”司悟飞身跳下,身边的绿色猛虎露出獠牙。 阴沉的河谷狭道处,一道身影飞速勾勒而出,定形为一个黑发黑眼的女性。 司悟惊诧地收起武器:“丽莎,怎么是你?你的任务结束了?” 丽莎应道:“任务告一段落,如今回来。” “你请示过盾二大队长了?” “嗯。”丽莎微微垂首,历经一番检查盘问后得准归位,转过身,在进入河谷前扭头远望北方,那里是漠央。 …… 他们步入的这片绿洲不仅地处偏僻,还像一个放得太久的卷心菜,靠外层老皱黄白,直至里层才露出青翠翠的心儿来。 那“外层”属于漠央独有的防沙带,硬且多刺。最外是数量不定的仙人掌群,有的比人还高,再往里有一棵棵树大而无叶的青掠珊瑚,通体发青,但被沙漠熏得偏黄,表皮开裂,显然失了水分。 比之裘明经师傅买过的,它们没那么水灵,假若把它们丢进苏昊点的火里,指不准越烧越旺。 接着路过一圈匍匐的风忍冬,粘砂的叶络上绣着黄白的团花,时不时有株沙黄色的漠梭挺立,挡住了剩余的卷尘。 剥开粗砺的壳,绿洲的核就要柔软多了。脚边的黄沙越往里越少,触感仿若真实的土壤,呼入肺里的空气不再干燥而火辣辣的,隐约能在绿洲中心的数颗屹立的高大树木的末节瞧见萦绕不散的水烟。 临近这里,住房就多起来,林林总总数十户,屋子很矮,比晖炅的房屋低半层,地基深深嵌入,多是石搭的,表面磨损了几圈,创口散碎砂砾,绿洲内现今无风,静得出奇,也没人家的做活声。 一行人都感到奇怪,暗自戒备,然而皮佑和罗曼头前带路,之后碰到一伙聚在一起的人。 瞧他们的麻布衣服,大概就是这里生活的人家,他们老早就发觉其他人的存在,挤得更紧。 其中一个放下锄头,朝笑得和善、面容讨喜的罗曼招呼:“你们是来自其他国家的贵人么?” 罗曼承认,顺带问道:“附近好像有打斗。” “是的是的,”那人连连点头,语含不安,“是沙盗,他们跑我们这来了,我们是普通人,挡不了沙盗,从沙漠中央赶来的矿人正和他们纠缠,求你们帮帮我们吧。” 罗曼单刀直入:“他们在哪?” 那人大喜过望地指路。 罗曼便率领诸位赴往那方向,过一会儿微调路径,拐了弯。 没过多久,几人再次为青掠珊瑚和风忍冬包围,遥看沙漠的风痕受打斗扰乱,起伏的沙坡出现坑坑洼洼的一片。 打斗声没停,还在继续,但不时的惨嚎声似乎不像是矿人会发出的。 “罗曼先生……”钟颜有话要说,钟章却从人群走出,向罗曼请示后唤出木面虎,呼其支援,要抓活的。 威武不凡的木面虎令行禁止,疾驰而去。 钟章还要做什么,被罗曼阻止了:“够了,矿人能赢,表示表示就行。”钟章就立于一侧,望向那片沙坡。 罗曼接着问钟颜有什么问题。 钟颜重新组织语言:“……既然你能感应到沙盗所在,为何还问居民呢?” “做做样子,”罗曼毫无掩饰之意,“不然他们更害怕,我懒得解释。” 这话说得倒没毛病。 钟颜陷入沉思,皮佑一言不发,裘明似乎在安慰小少爷,罗曼觉得无聊,就凑到钟章身旁。 “有事吗?阁下。”钟章挪开视线,不卑不亢正视与他身高相似的罗曼。 “你的御兽训得不错啊,”罗曼双手抱后脑勺,瞥过使触手拍开裘明、独居宣逍头顶的倨傲白球后,不禁一笑,“指哪打哪,可比咱那位‘关系户’强多了。” “他赢了我。” “哦?你们打过?出乎意料啊,击败了你,难怪他这回那么跳,”罗曼哼笑着问,“一对一?” “没错。” “那有什么?你可是学长,全放出来一定占上风。”罗曼挤眉逗眼。 不远处的裘明忽然一阵恶寒,宣逍和魂球各自捣他一下。 钟章摇头:“我回瞻他于抓武会的表现,深藏若虚。” “他只是胆小。”罗曼可是亲眼所见。 “同样三只御兽,两只主战,我不占优势。”钟章握紧拳头,鼓出青筋,眼神深邃。 罗曼看这位优秀学子的眼神变了:“稀罕讷,听宣忠对你的评价,你还没对同级这般高看,遑论一个学弟。” “我从未高看他,对御兽如此放纵,必然自食其果,只是……” 罗曼替他续上:“只是你思考过,无论采取何种做法,你都赢不了他?” 钟章不语,但出于对贤者必要的尊敬,他正视着罗曼,仅仅垂下眼眸。 “麻烦哎——”罗曼望着沙坡叹气,“这世上说不清的事多了,习惯就好。” “贤者阁下要为那种自甘堕落的御使说话?” “不不,我可不喜欢‘关系户’以及爱打人的‘关系户’球。”罗曼刻意向钟章开玩笑,但钟章完全没笑。 “我会证明。”钟章的态度极为坚定,坚定到罗曼插不上话。 这时,一道白色的闪电迅速窜过众人,直攀上罗曼的头顶,叽叽叫道:“哥感觉这儿有人说哥坏话。” 见这球如此莽撞的举动,钟章面色沉凝,冷声喝道:“无礼,下来!” 魂球一听这声,一瞧发声的人,马上呲牙咧嘴,切了一声,吐着舌头“略略略”。 钟章急声对无奈的罗曼说:“阁下就如此放任一件武器或工具爬到头上。” “叽!”你说谁是工具! 罗曼轻轻挥手:“我觉得不必同他一般见识。” 钟章不赞成地拧眉。 “叽。”呸,叫哥。 忽然,一道黄色的流光啪地击中白球,把他从罗曼顶上打飞,流光围绕一圈,最后落到裘明手上,双眼冒圈的布灵就静在裘明手边。 魂球大动肝火:“叽!”孽畜,居然用布灵打哥,好大的狗胆! 裘明不以为意:“你再骂一声,我立马让你们兄弟阴阳两隔。”说着,他阴森森地把浮出魔力光芒的手贴在布灵柔软的身躯前。 魂球抱住自己,惊恐大吼:“叽!”住蹄,有话好好吠! 旁观的罗曼被逗笑了,朝钟章摇头示意,对方却冷冷面对这出闹剧,露出讽笑。 就在由于某只球软硬不吃,裘明磨刀霍霍向布灵时,外界的打斗终于息了,黄绿相加、身叠斑纹的猛虎迅速奔至钟章身边,一头巨大的骆驼领着一个队伍,缓缓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带着墨镜的脑袋从驼峰中间探出,转向正在纠缠的裘明三者,嗓音和悦低沉:“多谢各位襄助,自抓武会一别,好久不见了。” 第四十八章 沙盗 沙坡上如浴黄金的卷沙驼迈着缓慢的步伐,于绿洲边缘一带站停,便于石免敏捷飞跃,稳当立地,他朝背后还在慢慢行走的旱地角牛喊:“阿通,把他们锁住,我招呼客人。” “嗯。”牛背上,回应的声很沉稳。 等转回身,石免的笑容多几分歉意,对众人道:“抱歉,这块绿洲突遭沙盗,在下与同侪搏斗几时,这才能腾出手为各位接风洗尘,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没关系,”罗曼回以笑容,格外留意他身上的晶屑、沙尘和血点,和善地回复,“你们辛苦了,快回绿洲洗漱吧。” 罗曼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瞥见裘明三者和宣逍时慢了半分,轻声推拒罗曼的主张:“若各位无要紧事务,便请再等一等吧。” 在场众人没有异议。 过不一会儿,几个体肤闪闪发光的矿人忙活完,拎着一串手缚石枷锁、面上狼狈的人,相携接近这边。 这些人身后还跟着一些同样挂彩、四肢被锁的牛、驴、骆驼之类的生灵,体积大是大,但气息不强,虚有其表,落在裘明眼中甚至是堪堪三阶的层次。 他们就是沙盗,还有沙盗的御兽?未免太弱了,只是人数比石免这方的小猫两三只多,硬实力可比不上。 钟章审视这群散发血腥气的人,冷声问道:“他们的御兽,为何不杀?” 石免愣了下,看了群那些沙盗,笑着应答:“他们都不强。” “隐含威胁。” “叽……”魂球刚要发表意见,就被裘明和布灵联合堵了嘴。 石免和矿人们彼此对视,罗曼叹气,不想皮佑忽然开口:“这群沙盗以前也是绿洲居民。” 众人看向她,皮佑连眼睛都不眨:“漠央的绿洲很奇特,会随主星土壤的流动而漂泊,所以绿洲方位不固定,而在漂流中,绿洲有水源补给被切断的风险,一旦断掉,绿洲就会退化为沙漠,新的绿洲在别处生成,原来的绿洲居民不得不沦为沙盗。” 钟章认真听完后问:“成为沙盗后,他们会做什么?” 皮佑顿了顿:“抢夺其他绿洲。” “他们杀人吗?” “杀。” 钟章就晖炅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伦理反问:“把不幸转嫁给无辜,是合规的吗?” “……不合。”皮佑不再多言。 裘明决定以后同这位学长有多远离多远,太可怕了。 罗曼和钟颜从刚才开始就聪明得保持沉默。同时,石免观察半晌,这会儿不得不站出来:“两位……” 裘明眼尖,在这个节骨眼上,宣妈妈居然要动嘴了,马上准备代劳。 他抱住白球方星,倚仗最矮的身板窜过众人,揪住石免所着布衣的袖角,像一个见识短浅的小孩子那样,眼睛亮晶晶,指着沙盗们的镣铐问:“他们手上的是什么啊,不怕他们会跑吗?” 石免低头,鼻梁上的墨镜对着抓住他袖口的手,慢慢沿着手臂转,最后对准裘明及其扒在怀里的两小只,矿人勾起嘴角:“那是锁血石扣。” “有什么用?” “封锁气脉,从而桎梏魔力和气血,放心,他们现在什么劲也用不上,”石免腔调极为轻柔,完全一副哄孩子的作风,“这可是牛人遗留的珍贵技术。” 一听到这,罗曼去看皮佑,她果真在望着那些石扣发呆。 尽管由于矿人的语气,心头有些反胃,裘明还是配合着演:“那他们使不上劲的话,之后要如何处置呢?” 石免竟然抚摸起裘明的头:“他们会被送去中央绿洲做苦工,期满后得到释放。” 裘明暗中记上一笔,表面“哦”了一声。 罗曼莞尔,把小眼神移到默不作声的钟章那边,难得没拖后腿:“小子,咱晖炅是不是也有一条规矩,要尊重当地人的规矩,那如果两条规矩冲突了,怎么选呢?” 闻言,早先就听了一耳朵的钟章垂首应是:“明白。”他走到一旁,不再追问沙盗的结果,如同沙中沉寂的硬块。 一切争执,或相干不相干的讨论暂且尘埃落定,几个矿人押送沙盗,其他人心情各异,随东道主石免返回绿洲,跟绿洲属民简单交代后,就在他们刻意回避中找了绿洲西侧的边缘的一块空地,或坐或躺排了一行。 裘明拿着一些保质期较长的面团啃,宣逍同样,而石免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挑的位置挨着他们。 某只无法无天的球一到吃饭时间,就又寻了高点的坡,向布灵要来“珍馐的先驱”,随手把这团硬邦邦的物事丢在坡上显眼的位置。 这块土坡选得着实是好,不似沙堆一样疏松,反倒有几分岩石的粗硬,黑乎乎的一团撂在上面时竟是铿锵打鸣,一下吸引好多人的注意。 罗曼挑起单眉:“谁烧的炭?担心冷存点火种就好,没必要啊。” 无人予以回应,当事人吃过东西,隐蔽地从半软不硬的沙土里搅,从中拾起一小块石子,往某球滚动的方向扔,果见白球“唔”地脱轨,同那块黑东西撞在一起,好久没动静。 既然这么喜欢,就多亲近亲近……裘明在心头如是想。 一人一球闹成此等地步,纵览全过程的石免和宣逍的反应却不相同,前者颇觉有趣,后者意兴索然。 裘明整完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魂球后,时不时瞄宣逍的神情,他倒是鲜少亲历宣逍那么深沉的时刻,确定裘明病情那次除外。 这次是什么原因?觉得有辱宣家门楣?觉得德不配位?纠结晖炅和漠央之间的渊源?还是受格林死非自然的事实刺激? 抑或都有? 裘明等了等,宣逍的脸色依旧没有多云转晴,沉得像要滴水。 这段时间,他的情绪也不太对…… 真麻烦,就不能像以前那般没心没肺,浑然不在意摔摔打打,好好追求他的侠义,一股脑向前冲,做他的春秋大梦吗? 就连本想暴戾恣睢的魂球都姑且绕过御使,跑到宣逍一旁,靠住他握着吃食的手臂,安静待着。 裘明看得不是滋味,这球面对他恨不得上天,对其他人倒是都有乖巧的时候。悲愤之下,他拿出一个团子,盯着魂球一口咬碎。 其余人有的是闲聊的,他们这边异常寂静,石免在此氛围中毫无困扰地坐立,闭目养神,而后忽然睁眼站起,对同样吃完的裘明和宣逍微笑:“休整完毕,我们该出发了。” 其后,他压缩声音,语含笑意,将之在这一片扩散回荡:“请做好行路准备,我们即将顺沙路赴往中央绿洲。这不会耗费太长时间,诸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敬请期待。” 第四十九章 分组 风沙中不便使用遁法前进,他们就蜻蜓点水一样经过几座小绿洲,沿途走马观花,最后远远望见那片向四周扩展的青,以及其中心鳞次栉比的绿荫。近了看,绿荫是一排排巍峨的大树,刻着凹陷的框,应该是通风的窗户。 纵使只在绿洲边缘的宽广防沙带也是车水马龙,条条列列栽着不含魔力的果穗槐和驼刺,柔软的草甸越长越高,到了人的小腿,隔裤也挠得有点痒。 牛、羊和骆驼吃着草,散漫踱步,不时与面色匆匆、荆钗布裙的农民相撞,随后把这当做在平常不过的一段小插曲,各走各路。 他们这批人人数不多不少,也是会引起警戒的类型,不过有石免带路,绿洲的收尾并未刁难,很顺利地就允许通行了。 本来按规矩,身为外来人,他们还应缴纳一批不菲的入境费用,这费用同样不了了之。 钟颜和钟章身负任务,入了中央绿洲便计划另成一组分开。 “且慢。”石免叫住他们,取出终端帮他们联络矮人城,并捻一把轻盈的沙土播撒而出,落在众人身上,沙土化作无形的印记。 钟章立即看向罗曼,罗曼微笑,钟章便道过谢,和钟颜一起同众人辞别。 石免向剩余之人解释:“先前的是洗礼,携带印记就是我们的贵客,中央绿洲内无人会对各位失礼,至于矮人,他们不爱接触外界,据在下之意,他们中负责外交的长老也有些不便之处,还望各位再等一等。” 作为头子,罗曼对矮人的作风并无想法,等就等呗,但就印记提出疑问:“这印记会干扰他们隐匿行踪吗?”指的是钟章和钟颜。 石免略表歉意:“会,关于这点,我很抱歉。” 罗曼别有意味地笑了:“你倒是出手快,防着我们的吧。” 石免极有礼貌地屈身回应:“怎么会,各位就当这儿是家里便好,对那些沙盗的处理还需我去负责,恕我不能奉陪。” 裘明才听一耳朵有关晖炅和漠央的恩怨,心想是石免的反应倒是应该的。换了他,他估摸着也会这么干。 等石免遁地消隐,罗曼才低声哼哼:“这小辈怪能忍,假以时日又是一尊矿人的大能。” 裘明支招:“怎么办,要提早干掉他吗?” 宣逍和皮佑顿时以一言难尽的目光看向怀抱翻白眼的白球和黄板,形似少年的裘明。 “嘿,”罗曼捧腹大笑,好久才止住,竖起大拇指,“有前途,你小子可比我见过的其他小辈都邪恶多了!” 皮佑捅他肋骨,疼得他嘶地吸气。 “好了,好了,”罗曼吃痛地揉自己肋前的皮,逼音成线,声在三人耳边响起,“恩怨过去两百年了,上次战争没过一半,漠央的顶尖强者就凋零殆尽,晖炅还能找谁算账?” “你先前是说真的?没唬人?”裘明传念。 罗曼啧啧有声:“疑心病!” 皮佑怼他:“你这副德行还想令人信服?” “那,塔兰对漠央目前是什么看法?”这话来自许久不出声的宣逍,他同样采用传念的法子,跟众人精神沟通。 三人对宣逍行注目礼,哦,还包括偷窥的一只球和一块星。 罗曼提上嘴角:“小少爷,想管事了?” 宣逍难得和人以抬杠的语气交流:“我一直在管。” “确实——”罗曼有意把音拉得很长,“但还不够,你应当知道宣家的传承在你身上吧。” 宣逍绷紧身体:“你知道?” “对啊,我好歹是你太爷爷的心腹,哪怕跟你爸比,我年龄也不小多少,”罗曼掏耳朵,“就是境界比不上许多,这点着实尴尬。” “叽?”什么传承? 罗曼、皮佑和宣逍默默把头扭去,罗曼首先出声:“你怎么还在这?” 裘明在某只球的不屑之中缩起身子:“我又不知道该去哪。”他梗起脖子,仿佛痛斥眼前这三人的疏漏:“万一这里有拐卖小孩的呢?” “诶,小伙计,”罗曼伸出食指,耍帅一般摇来晃去,“俏皮话对我无用,我可比你幽默多了!是吧,皮佑?”他对旁边的高大女性抛个媚眼。 皮佑冷笑。 无论如何,既然这有外人,罗曼他们不便继续此等话题,交代几句就要打包分开。 宣逍仍然未得到答案:“塔兰是什么看法?” 皮佑有意避免回答,将空间留给罗曼,后者笑笑,仍然是调侃的口气:“这要看你自己。” “什么?” “你自己,就是未来的塔兰,”罗曼拉着皮佑迈起步子,回过头,嘴唇翕动,“至少是相当部分的塔兰。”说罢,潇洒离去。 正当宣逍发愣时,裘明飘过来问:“他们就那么走了?他们不是来保护我们,咳,来保护你的吗,就这么走了?” “嗯。”宣逍有如梦呓。 裘明晃他身子,把他晃醒:“你护卫约会去了!” “嗯。” “……”裘明不去管他,同两小只眼对眼,沉痛地说,“真的没人信我会被拐卖吗?” “叽。”你把人卖了还差不多。 球眼滴溜溜转向思索中对裘明毫无防备的宣逍:“叽。”比如这个。 裘明表示他还不想被伽格和温何老师生煎活剥。 布灵看他不死心,便回话道:“主人,别示弱了,除你以外的五个人或多或少都吃过你的亏。”言外之意,他们自然不可能会信他的“弱小”。 裘明很悲痛,他师承余韵的演技居然退步了。 “叽?叽。”先知不是说过吗?要你倾听灵魂的声音。 裘明不以为意:“我有听啊,我灵魂的声音就是,甭管什么手段,达成目的就好了。” 布灵接话:“手段应该不止示弱吧?” “我这条件,”裘明指着自己没长多少肉的手臂和五官没长开的面孔,“示弱最有效。” “叽。”魂球失去耐心,念叨着要出去逛,他都闻到香味了。 “就会吃,你是猪吧。” “叽!” 裘明被某只球的脏话一激,抄起球就砸宣逍脑袋,结果魂球在脑壳上弹出直角,他依旧恍若未觉,完全沉入思索之中。 魂球飞回来,气呼呼摆架于御使头顶,小触手啪啪像打鼓。 裘明靠近,双目深邃,观察宣逍,见他浑身魔力运转正常,精神涣散,并非顿悟,而是单纯的发呆,而球击无效,他便抬起腿,找准属于人类的沙漠靴,强化腿脚,踩陷到底。 “嗷!”宣逍爆发出一阵痛吼,歪倒在地,引得别人注目。 裘明蒙了一瞬,忽然计算起二人的实力差距。 抓武会前,他自己强身术入门,晋升心动期,而宣逍在抓武会后晋入沧桑期。 但同样境界提高,他这下踩实,宣逍的反应却比以前夸张多了。 “哇,”裘明心情一时激动过头,向身上的两只炫耀,“你们看到没有,我体质强了许多啊,多亏那块脉疚石!” 魂球和布灵沉默。 宣逍颤颤巍巍站起,找了堵墙扶着站起,话都带着颤音:“小明,你干什么?” 裘明有些心虚,把视线挪开:“那个,最近体质飞跃,控制不好。” “叽。”你就没控制。 裘明连忙捂住某只球的快嘴,话锋一转,“对了,接下来干什么?” 宣逍好不容易坐到一个地方,按摩自己受伤的脚,痛得快要冒泪:“先找家商铺,买药,你去。” “你没带药?” 经他提醒,宣逍才从空间袋中取出适当分量的药膏,脱下靴子,敷在红肿的伤口上面,又把脚塞回沙漠靴。 不知为何,分明是报了被揍的一箭之仇,裘明却高兴不起来。出于愧疚,他殷勤表示随宣逍心意逛街,当然,最好不要去服装店,他对此有心理阴影。 宣逍淡淡扫一眼,指向最中心的位置。 第五十章 相遇中心带 绝大部分的漠央人并不迷信地理意义上的“中心”,他们的中央绿洲就不位于漠央地界正中,但他们的确对中间的位置情有独钟。 而中央绿洲的“中间”是什么?还没走到绿洲就能望见的树屋。 茫茫黄沙的包围下,它们绿得张扬,好似永不屈居沙下的白杨,竭尽全力吸吮来自底下的水源,用尽一切手段延续生机。 众人分别的地点只不过往深走一段而已,距中间的郁郁葱葱还差好远。宣逍就打算在进矮人城前先去中心地带逛逛,起码长长见识,能淘点收获再好不过。 慢悠悠前进的路上,裘明揣测稍许:“又是星辰系和神秘系的材料?和你、肖雅修炼失控有关?跟那件你们讳莫如深的事情相关?” “别说话,你也说了‘讳莫如深’对吧?”宣逍一边走路一边运转魔力复建,走得艰难坎坷,一步一瘸。 裘明也问过要不要他来扶,他不行的话,魂球也可以做劳力哦。 不等魂球反对,宣逍就坚决拒绝了,硬要自己走,还说他现在没心情计较这些。 这么一整,魂球反而嘟嘴耍脾气,念叨不扶就不扶。 这只球向来难搞,裘明由着他去,为照顾瘸腿的小伙伴缩窄脚步,同时观望周边。 他们是往里走的,越走,衣着华丽的越多,由粗布麻衣不断增添色彩,渐渐变得珠光宝气,出行时很少徒步,驾着镶宝石的马车,即便有乘着华美御兽的,无论男女也是头戴鲜花、腰束碧叶,一身皮肤水润光洁,举手投足矜持优雅。 有许多甚至不是漠央之人,裘明甚至能辨认出晖炅的一些商会的标识,似乎也有冥灵中人,而他们不过沧海一粟。 宣逍也在看,十分认真地看,想要把这幅图景深深印刻在眼里的那种看。 走了一半,农区工场不见其影,道路像一条流入中下游的河朝两边开阔,路边的房子多了点绿色,绿意渐深,响亮的叫卖和吆喝声回荡不止。 这时,在裘明的意料之中,许许多多的人把目光放在了他脑袋上。 准确来说,是放到某只东张西望、见人就招手的白球身上。 宣逍同样看出来,忍着笑意,由于强壮的身体素质,他不灵便的那只脚已经好了,走起来昂首阔步,器宇不凡,更衬得一旁的裘明不伦不类。 “一会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兄弟。”裘明嘴巴不动,面不改色,但对宣逍传念道。 宣逍传回的意念也有喜意:“那你的魂球怎么办?” 裘明饱持怨念,他不知自己脸色如何,但心情绝对不佳:“就说他是出来卖的,你看他招呼得多起劲!” “叽!”魂球插入传念抗议,他这个偷听的习惯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 “我骂你?你也不想想自己多招摇,不能学学布灵?除了我们还有谁注意到他?” “咕?”隐形的布灵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继续。”裘明又开始怼球,气得魂球上下蹦跳,注目的人更多了。 宣逍笑出声,裘明只觉心累。 他小时候得眼瞎成什么样,才会觉得连话都不会说的魂花是个讨人喜爱的玩意儿? “叽。”哥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又偷听,没素质,”裘明把头上气鼓的球丢给不加防备的宣逍,婉拒了一窝蜂冲他跑来,邀请他赌果和祈福的商家,当道机智大喝,“哥,我要去趟厕所,你的球还你!” 说完,他马上抓住在背后透明飘着的布灵狂奔,在逐渐多起来的树屋巷道间七拐八扭,抛下俩哥们,任他们被好似闻着鱼腥味的猫的商家给围得水泄不通。 他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歇息,狠狠喘了口气,把布灵放开。 布灵不想被人挤人,没回去寻,幽幽道:“主人,你就把球哥丢下了?” 裘明抹了把汗,冷哼道:“他活该。” 这么喜欢引人瞩目,就好好尝尝个中滋味吧,御使喜闻乐见。 “那宣逍呢?他是无罪的。” 裘明想了想,笑里狰狞:“我不是喊了声哥吗?这就是代价。何况他和他太爷爷不是都很喜欢那球?那就和他同甘共苦吧,哼,叛徒。” 布灵还想说什么,却和裘明同时一凛。 “谁?”裘明站直身子,语气不含情绪。 从巷道口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哎呀,我说怎么突然有点动静,你们还真和大磊小雅说的一模一样,到哪都会搞出事来。” 狭窄的巷口探出一个黑脑袋,包子样,扎着两个小辫,这人随后蹦了两下,跳进巷子,粗看一身绿得发黑的劲装,还戴着灰白的护肘和绑腿。 “你哪位?”裘明看她眼熟,却想不起名字,而虽然对方看着没恶意,,但出现得太突兀,他仍有戒备。 “这就不记得我了,”少女显得失望,“也是,毕竟我们在抓武会只见过一面,而且我没挺过多久。” “抓武会?”裘明和布灵面面相觑,瞬息之间交换万千情报。 片刻,裘明咳了声:“啊,我听小雅说过你,研妍。” 研妍粲然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猜对了,哎,小雅是怎么说我的?我就问问。” 裘明不想掺和女性之间的友谊——他没把余韵当女的看。 但研妍再三恳求,肖雅也没说坏话,他就顺水推舟复述:“她说,你很重情义,又是理想主义者……我没听懂。” “这样啊,”研妍垂眸,弯起嘴唇,笑意淡而真诚,又抬起月牙似的眼睛,“她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 裘明漠然看她动来动去,转去和布灵对视,商量怎么办,最终决定各走各路,向对方告别。 研妍挽留:“不一起走走吗?” 裘明没这个心情,老实说,不论病还没好,他都不爱逛街,都是被宣逍和肖雅拖出去的。 何况他和对方不熟。 “啊,我把朋友落后面了,他们这么久没跟上,我担心他们出什么事了。”裘明扬手挥别。 布灵觉得自家御使十分无耻,但他只会把想法掖在心里头。 研妍不解道:“朋友?是宣逍和你的那位很强很强的魂之精灵吗?你刚从他们身边跑开时,他们被人群包住了,一时半会无法脱身的,人多也安全,不必太担心。” 裘明移开视线,原来这姑娘知道啊…… 就在这时,一道叽叫响遏云霄,冲击波一般轰透这条小巷,魂球犹如流星赶月,划过一条璀璨光带,狠狠撞向来不及退后,只把双手护在脸前的裘明头上。 研妍双手捂嘴,惊诧失语。 砰的一声,好比主星撞上荧惑,裘明应声扑倒,一人一球跟着缠斗,在地上犁出一道沟。 宣逍衣衫不整、呼哧呼哧跑来,无奈于地面单方面的痛打,刚要劝和,却打自眼角瞥见还有个眼熟的姑娘,便慌忙整理衣装,抚平褶皱,打好袖口,原地踏了两步,把劝说的事抛诸脑后。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魂球竟然把御使完整地打了一遍,还无人阻止。 这球还记着留情,不然一触手下去,裘明恐怕得升天,尽管这样,他虽说不疼,也是全身布满灰尘,同某只皮毛乱糟糟的脏球处境相仿。 “叽!”什么相仿,哥比你帅多了! 灰扑扑的魂球和平常一般盛气凌人、骄横跋扈,有时候真是让人羡慕他的自信。 研妍通过深呼吸压了惊,蹲下后轻声道:“两位,你们恐怕要洗个澡了,先用魔力除尘吧,否则可能进不去最中心的区域。” 一人一球不约而同赞成,又彼此嫌憎地互视两眼,互相隔开好远拾掇自己。 在他们忙碌时,焕然一新的宣逍款款走向研妍,伸出宽厚的手掌,风度翩翩地说:“研妍小姐,欢迎,从弦月群岛远道而来,辛苦了。” 研妍略感意外,笑了,握住宣逍的手:“谢谢,不过这里不是塔兰,没必要这样正式。” 宣逍微微睁大双眼,环视一圈,恍然道:“抱歉,我忘了。” 研妍笑得灿烂:“没事。” 裘明拍掉烘干的灰土,瞧某人道貌岸然的样子,后悔应该喊小妹妹的。 魂球滚上他的头,叽叽叫:人家没清算你就够幸运的了。 裘明不满:“你这球天天胳膊肘往外拐。” “叽。”还不是你天天添乱,你要是威武点,哥至于这样吗? 他们俩又陷入脑子里的口水仗,布灵安静听着、看着。 第五十一章 富饶 最后,一人一球实在骂累了,决定休战。 虽然避开了一些刻毒的词,这几天的口水仗也着实是把他们的相关词汇给用尽了,还需要积累积累。 另一边,宣逍和研妍也不知该说真诚还是客套的几番对话后,他们和竖起耳朵的裘明都得知了两方前来漠央的意图。 “这样啊,你还在寻找复活藏夜刀香的办法啊。”宣逍若有所思,温声细语。 研妍笑得灿烂,举起紧握的拳头,毅然道:“总要试试的吧。” “很可惜塔兰没能帮到你。” “没事,”研妍赶紧挥手否认,“我在抓武会中也见到许多有趣的人嘛,不虚彼行。”她打量过两人,以拳掩嘴:“这样吧,为表谢意,我来当两位的导游可好?” 这时,宣逍才降尊纡贵瞥了裘明一眼,又扭回去,婉言谢绝:“不太好吧,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魂球突然传念,他对裘明跺的那一脚没意见了。 研妍拍胸脯保证肯定不会,她来漠央也非初次,早有经验,轻车熟路领二人穿梭树屋之间的巷,越过越发稀疏的屋子,最终走到一排柳树前。 柳叶茵茵,如披如挂,不是漠上干瘪的那种,反而似一排绰约丰腴的妇人,面堂饱满,随风轻舞,水光氤氲。 他们所居已经很接近绿洲中心,但仍有偏离,研妍说,只有过了这排柳树才能打开通往绿洲中心的道。 裘明上看下看,这些都是普通的柳树罢了,便问道:“漠央和塔兰一样,也有隐藏的空间?” 研妍摇头:“不,这是高阶土系御使对领土的把控,你们看好。”她一步踏出,绿帘无风飘摆,自发让出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道路。 研妍走入通道,回头看两人,请他们走进来。 宣逍和裘明依次进入,柳树并无排斥二人的动向,犹如静立的侍女。 “果然,你们也受到认可。”研妍双眼弯成两只小月亮。 认可? 二人想到石免消失前播撒的尘土,这大概是他所说的“贵客”的待遇? 悉数进入后,柳树重新移回原先的位置,分明没几米高,但就是吸着人的视线,坚决地隔绝内外的世界。 “不受认可之人,哪怕强用武力也过不了柳树,踏不上最中心带的土地,只会被莫名的力道排开,在外面转悠。”研妍解释道,继续前行。 宣逍回头,看着那一排柳树出神,被裘明用魔力点醒,缓缓跟上。 他们经一番周折才入的地方别有洞天,空气湿润,完全不存在遍布沙漠的干涩感,树屋真是由一颗颗参天巨树雕刻而成,葱茏屋顶绕行有清冽的水,不仅限于一座树屋,而是十之五六都有清水泻下,道道彩虹穿透屋与屋的区隔,衔着雾气蜿蜒。 树屋不只是树,门楣和窗棂镶嵌着颗颗璀璨的宝石,黄金和水晶将其装饰得富丽堂皇,奢华衬着绿意,一切都超出在沙漠中垂死挣扎之人的想象。 走着走着便有了人,只是人少。 人流较多的地方多是摆置水晶一般的展柜附近,附近无人看管,大喇喇地把价值不菲的商品放在里面,从里到外闪烁着耀目的光。 粗略浏览,展出的物品包括轻盈飘逸的鲛纱织物,色彩晶莹的果浇,冷气森森的不化寒冰和粉末状的异质冰川水,气息浓郁的生命结晶和精神结晶,一小节红宝石般的阴燃木,仿若固态晚霞的薄暮石,罕见大块的气运结晶,以及一些用精巧小瓶盛装的药剂。 鲛人,塔兰熊人,寒刺,太阴,锐澜……这里的东西种类来源广泛啊。 至于那些药剂,裘明不太认识,这又不丢人,他不是学者,哪可能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药剂。 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因为研妍首先介绍就是这些药剂:“属性融和药剂,产自弦月群岛,是我们拿手专利之一。”她的神情十分自豪。 “有什么用吗?”裘明更在意这点。 研妍答道:“多用来调和多属性御兽体内魔力的冲突。” 裘明抬眼问两小只:“你们要吗?”没记错的话,魂球和布灵都兼具魂和神秘属性,虽然他根本不清楚神秘属性究竟能派上何种用场。 但听着帅啊,三大特殊属性比较少见的。 布灵无所谓,他不曾感受到体内不同属性魔力的拉扯,至于魂球,他左瞧瞧右望望,眨巴眼睛,纠结不已。 “好,他们都不要,你自个看吧。”裘明这话是对宣逍说的,期间面无表情。 “叽?”魂球飞下来,怒目直视。 休战协议都谈好了,裘明才懒得理,抄起这只不停扑腾和搞事的白球,跟着其余两人,在周围转了半圈,最后半途进了一所拍卖会。 拍卖地点难得不在巨树内部,由一张庞大的篷布搭建,篷上仍然缠绕着奇形怪状的藤蔓,根部刻着熠熠生辉的宝石。 篷内虽大,座位却不多,每个座椅都由木制,散发檀香,坐上去时很柔软,还能贴合背部的曲线自动调整。座椅间放有热气腾腾的汤食,在这个冰系强盛的十一月可谓体贴。 然而,除了研妍以外,宣逍和裘明都坐得不是很舒服,他们习惯了塔兰硌腰背的木床木凳,受这样悉心照顾反倒不适。 裘明对此格外心酸。 魂球倒是在哪都适应得开,端起碗就大快朵颐,把三人份的餐迅速吃光,一点没留。 好在没等多久,拍卖如期召开,三人周边也坐满了人,也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拍卖品主要是漠央本地出产,譬如紫晶蛮牛幼犊,这一类适合契约的名贵而强大的御兽;或是沙漠玫瑰的花瓣,这一类生灵具备再生的潜力,也能用以制造生灵武装;或是沙魄影木的瓜果,这一类用以强健体质的灵妙补品,和裘明使用过的脉疚石类似,只是生效没有脉疚石那般温和;再次要的有黄祖的祝器、埋于沙海的古镜、矮人的发明创造、残缺的魔力宝石,各类矿物的大宗交易等等。 越往后,裘明越不感兴趣,听得昏昏欲睡,勉强不打瞌睡。 不过现在可以确认,这个所谓的“最中心区”就是彻彻底底的富人区了。 在学院里,他为了朽壤茵芝起早贪黑数月,又运气好碰巧捡漏数次,兑换斯敖尤秘境准入资格后残留大量价值,在这里怕是也买不下多少。 再念及身处情人镇时,严武大叔的那个小队,他们实力绝对不弱,却仍是为一束惊铃桔梗烦心,其中也有这东西不好找的缘由,但光是紫晶蛮牛幼犊的价格就要比惊铃桔梗高出数倍,两相比较之下难免惨淡。 这些富人不一定有严武小队的实力,但财力高上不止一筹。 旁听拍卖人员报幕完,他们离开现场,应魂球再三要求,裘明用一部分塔兰的净水换来不化寒冰和异质冰川水,扔给魂球后,作为交换,这只球要缩小,藏到兜里。 由于体积缩小,魂球能贴身带的只有一小点粉末,捣鼓半天问道:“叽?”这是什么? 裘明翻白眼:“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买?” “叽。”干脆点,墨迹。 裘明吐气,道:“异质冰川水,主星至北冰川才产出的东西,是冰系魔力反作用于自身,自我结晶后形成的粉末。” “叽?”有啥用? “用魔力激活,哎,别在我兜里,有空后你自己试,”裘明阻止某只球说风就是雨的行为,“本来就是特殊情况才形成的,打破稳定后,这种异水会逆走结晶的过程,不会完全逆转,最后大概率变成一团凝固的果冻。” 魂球眼睛亮了:“回去能做冰糕吗?” “大哥,现在十一月,”裘明指着天上发乌的太阳,玄冥之时吃冷饮,冻不死你,“而且你确定要我来做?”他扬起眉毛,恶意地笑。 魂球一僵,想起某时某时畅享的能把灵魂吸干的风味,闪电般窜出衣兜,把手上的存货交给布灵,大感放心地回去。 裘明目睹全过程,暗自咬牙,你等着,早晚要你馋得跪下。 一番插科打诨,裘明的注意力都在白球黄板身上,只是机械地跟在两人屁股后面,猛然回神时,他们早脱出富人区,置身于绿洲农区的一角。 第五十二章 如愿以偿 脚踩着迎风飘拂的草甸,裘明才意识到他们中间乘了一班公交车——最中心区秩序井然,道路平整,风沙不入,有矮人提供建造,出运公交车并非难事——这才能快速出区。 他和魂球斗嘴太入神,乘上乘下都没多大感觉,这球干会撕扯他的注意力。 研妍和宣逍交谈几句,也有了互相告别的趋势。 “就在这分开吧,附近有小商铺,要想吃原汁原味的漠央特产,我觉得还是这儿更靠谱点。”这姑娘即使在分离时也是大大方方的。 “叽?”魂球从兜里一下跳到研妍头顶,同步放大,问有什么好吃的。 忽然多了点重量,研妍讶然中微微张嘴,又笑了笑,撑脖子数手指:“有很多啊,比如甜食中的奶制品很绝哦,还有香料,要开胃的话还能找到特殊的香薰。” 魂球听得快流口水,他从悄然接近的布灵手中接过蜜罐,向研妍摇着罐子示范:“叽?”有蜂蜜吗? “没有,这有兽奶,所以他们不怎么买晖炅的蜂蜜的。” “叽。”没品味。 “哈哈,”研妍扬高手掌,屈指弹弹魂球,她还是首个如此做的人类,“不同地方人有不同口味嘛,就像鲛人的鲛油在这卖得也不好,因为他们有香薰了。” 魂球觉得有道理,把蜜罐退回去,扭捏着叽叫,询问这里有无可供制作冰糕的原料。 这只球还没死心……裘明冷眼以对。 研妍热情地给建议:“兽奶就很适合做冰糕哦,味道浓郁,而且好点的原材料加以精巧的技术,在冬天也不冻嘴。” 魂球当即拍板去买奶,研妍笑盈盈的。 裘明仅仅旁听,无动于衷,倏尔将目光给去似乎有话要说的宣逍。 观察一路的黑大个目光闪烁,一改故作从容的架子,踌躇道:“这一路多谢了,冒昧问下,你那只御兽现在如何,有一点进展吗?” 研妍的笑意淡了些,却眼神平和,嘴唇轻勾:“还没什么变化,但塔兰告知的经验已让我不胜感激,所以我才会想为你们出点力嘛。” 她从兜里翻出一个碧绿的小袋子,从袋子里抽出一个香囊,登时散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我平时都把一个香囊挂脖子上,最近从一种传承得知,以鲜叶精华包裹草木躯体可保持活力,所以把它的一部分放进去记录效果。” 研妍把香囊递给宣逍:“里面有一股十分矛盾的气息,好似两人在打架。” 宣逍闭上眼,抚摩还没手掌大的香囊。 里面确实两股互相交缠的力量,但在感应的过程中,不知怎的,他好似看见了交缠的晖炅和漠央,喃喃道:“太爷爷他们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研妍有话接话:“嗯,不止塔兰,弦月也束手无措,其实都一样。” “真的没有办法吗?”宣逍低声又道。 这次,研妍真有些意外,想要客套,话头到嘴边却变了:“你好爱操心,冒昧问一下,你平常烦恼会不会很多?” 宣逍开启嘴唇,却不知说什么,最后沉默。 “开开玩笑,”研妍摆摆手,夺过香囊,故作随意地扔给裘明,“不是大不了的事,况且事无绝对,别小看我们大弦月,我的御兽即使这样也没彻底死亡,厉害吧!” 裘明难得起了兴致,和飘回来的魂球、布灵把那香囊对向太阳。 角落窜出一个小孩,远远注意到三人,匆匆跑来,又躲着悄悄打量,蹑手蹑脚靠近。 宣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哎呀,真是,”研妍猛地一掌拍在宣逍胸口,自己也退一步,仰视宣逍,双手叉腰,气势骤变,“重新认识一下吧!” 宣逍捂住胸口,咳了声:“我只是在思考。” 研妍懵了一瞬:“嗯?我以为你很失落呢,不过我确实有话要说。” 她叉开腿,手指轻点,魔力在空中运形,画出一个穿着清凉的人类和一头狮子的轮廓。 “这是大磊,你们铁定认识。” 宣逍点头。 “我和他是朋友,或者说,”研妍叹气,“是他为数不多的人类朋友。我本来不想强调,随机打探,帮朋友把把关,就操心这点,我没资格说你。” “可最后,如果不告诉你,我就成了人渣一样。”研妍又叹息。 宣逍不在意,倒不如说,他一直在走神,反而很不尊重对方。 “走神,有么?”研妍觉得他们的对话很通畅啊。 就在这时,裘明那里出了点岔子。 他被一个孩子缠住了。 对着太阳看东西久了,不止眼睛发酸,还容易口渴,像是身体水分会随着对视被蒸发一样,他便召出一团水,指挥着往口中塞。 不料半途杀出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看到水后颠颠跑来,攥住裘明的衣角,把他严实的上半身扯出一个好大的口子,冷风呼呼往里灌,冻得他浑身打寒战,喝的水都喷了,流了一下巴。 孩子惋惜地望着水流入沙土,又仰头看着抹嘴掖衣服的少年。 裘明没好气地问:“你想要水?” 小孩巴巴看着,没回话。 “说话。” “想……”小孩的嗓音喑哑。 “算了,你还是别开口了,”裘明召出另一团水,还有一个大瓶子,有四个魂球的体积,他把水倒入瓶里,见小孩目含希冀,出声道,“当然不是免费的。” “我没有钱……”孩子还是出声了。 裘明扬眉:“拿东西换,你们家里有奶这类东西吗?” 孩子低下头。 就在这时,有只满是茧子的手像鬼一样搭在裘明肩后,是宣逍的,他冷飕飕道:“小明,用国内的物资在国外物物交换是需要许可的。” 裘明拍开他的手:“然后呢?” “你这种情况属于走私。” “管得真宽,我好歹是‘关系户’呢,不得做点符合身份的事?” “这样的话,”宣逍思忖道,“那我是你攀上的关系,对吧?” 裘明撇过头,不是很想承认:“不止。” “可现在就我在场,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宣逍把拳头握得嘎吱吱响。 裘明祭出撒手锏:“温何老师让我看着你。” 宣逍把两只拳头握出了二重奏。 于是,裘明悻悻把瓶子塞给孩子,叫他赶紧走。 孩子吃力地抱着瓶子,从小就开始干活,又有点魔力,勉强能抱起来,之后,他又看向裘明用手提着的香囊:“那是……” 见他还不知足,裘明阴森地说:“贪心的家伙会被丢进沙漠里活活渴死哦。” 研妍走过来:“给他看看无妨。” 裘明不太情愿地捏着香囊给孩子。 孩子把沉重的水瓶放下,兴高采烈抓起香囊嗅闻。 宣逍猝然反应过来:“等等,里面冲突的力量会影响孩子吗?” “这!”研妍一听大惊失色,急忙夺过香囊,孩子手里空荡,表情茫然。未等对孩子予以安慰,她遽然攥紧香囊,又突然松开,手忙脚乱地重新拿稳,结结巴巴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宣逍一面安抚孩子,一面把不喜欢小孩的小明赶走。 “冲突的力量,没了……”研妍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地放出数道魔力,事无巨细地扫描,确定了这一难以置信的结论,“怎么可能?” 宣逍瞪大眼睛,合不拢嘴,震惊之余发觉怀里的孩子不见了,连同那瓶水一起,忙招呼裘明过来。 裘明满脸不爽,从防沙带里出来,甩掉一身的沙尘:“干什么,这回是什么罪名?” “小明你,你有见到那个孩子吗?”宣逍胡乱指着东南西北,整个人很是错乱。 “我怎么知道,你让我面壁思过的,”裘明翻白眼,“这儿哪来的墙壁?” “抱歉,两位,我必须,必须回弦月……”研妍激动地浑身颤抖,瞬息间就没影。 宣逍丢了孩子,又目送她离开,把正面转向裘明:“小明,难道是你……” “我什么?你们怎么了,发病了?”裘明很不耐烦,“要不要我带你们去看病啊?” 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宣逍扭头,从身下绵延到小径之外有两串一浅一深的脚印,一来一回,他继续跟踪时间稍晚的脚印,一路出了农区,脚印消失在繁华的商铺小道中,铺墁的砖上只有一层薄黄灰,人来人往,气息混杂,线索完全中断。 难不成,真的闹鬼了?可有鬼会做这样的事吗? 宣逍一时间脑筋打结,捂住额头,走回原地。 自裘明被赶一边去后,魂球就待在宣逍的头顶,不时鼓起来吐气,玩得不亦乐乎。路上也有行人指指点点,但宣逍没心思搭理。 “算了,”宣逍拿出终端,查看上面的讯息,“我们先走吧,天色不早了。”他先转身往回走,顶着魂球。 裘明不快不慢地跟着。 肩上隐形的布灵戳了戳他的脸颊:“主人?” “嗯。” “你没事吗?” “没事。” “那个香囊……” 裘明的传念在发笑:“宣小脑就是宣小脑。” 至于研妍,即便后来有所反应,她怀疑的对象有三个呢,其中一个还是宣家子弟,怎么也轮不到他身上。况且宣妈妈近来受刺激颇多,瞎操心的时机不对,揽上疑点的可能倍增。 “骗他们……”布灵试图说什么。 “‘孩子’得到水,研妍的御兽有了复苏的可能,宣妈妈目睹一场奇迹,既然每人都得偿所愿,手段不重要吧。” “我不是这意思,主人,香囊的气息很怪。” “……我了解,”裘明静了一会儿,“和梦魇兽相似。” 而他曾经驱除了那头最大的梦魇。 裘明走着,偏过头,不过须臾,刮来的沙尘就把那串脚印盖住了,仿佛从始至终就没有这脚印一样。 “主人?” “……找机会实验一下吧。” 第五十三章 侃侃 暮色渐晚,居民干完白天的营生,聚集在硬石堆砌的屋头,太阳在沙的基线只露出大半个鲜红的头,防沙带的翠绿随增多的影子转黑。 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不绝于耳,袅袅炊烟乌黑,各家各户用稀缺的清水简单滤过精肉、奶蛋和一些蔬菜,便用火烧烤、干煸或熏制,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使人食指大动。 身处这般局部的热闹之外,纵使滑稽地顶着只打瞌睡的球,宣逍仍然没引起许多人的注意,沉默地在前方领路,同后面迈步的裘明朝北边走。 矮人城并不位于中央绿洲内部,而是其邻居,在它的偏北一点的位置,距离不远。他们出中心区选择的也是靠北的方位。 “小明,我的交际是不是不太好?”走了许久,笼罩在玫瑰色的暮光和街巷的晚灯之下,宣逍看到道旁安宁的沙际,缓缓问道。 “怎么说?”路过一阵萦绕不散的肉香,裘明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话说在拍卖会,他们的份都被某只球吃完了——怎么不撑死他? 街角有一家卖烧烤的店,肉菜俱全,甚至还有点奢侈的水果,裘明驻足买了几串,均分给自己、布灵和宣逍。魂球闻着近旁的味儿就行了,要求翻倍,他独占一倍。 裘明于是要求商家把“那一倍”的干木棍去了,自己以魔力串联,一股脑捅进某只球的大嘴。商家差点被魂球倏然张大得有他半个身子的嘴给吓得瘫在地上。 以净水付与对应的费用,几人告别,除了某只又打起呼噜的白球,即使布灵的身边也悬着几串烧烤。 宣逍心不在焉,吃的速度很慢。 “唔,你怎么不吃了?快凉了。”裘明迅速吃光自己手上的余存,清理沾上的香料,问道。 “……你还真悠哉。” “这一趟任务我们本来就是饶头,不悠哉才奇怪吧,就当休假了。” “在这地方休假?”宣逍意指后面赤黄灯火冉冉升起的景象。 “不行么,又有什么罪名?”裘明请某人干脆点,这种悬而未决的情况很像凌迟。 宣逍哽住,手里握着烤串,憋出一句:“我说你一句,你怼我三句。” “我是尊重自己的人设。” “少来,你就是在慧网打游戏打傻了,”宣逍没好气地回话,“谈话时,研妍她一直迁就我。” “我走神了,没注意。”裘明说的是实话,他见不得某只球趾高气扬的样子,于是吵得太投入了。 宣逍再次噎住。 “而且一时交谈不顺又如何,你想想周磊,初见时他发神经,我们闹那么僵,后来不还是化干戈为玉帛?”裘明啧了声,“这词语居然有朝一日从我嘴里出来,真恶心。我可是为了安慰你。” “他啊……”宣逍进入沉思。 “等等,”裘明忽然打断他,“我们在丰都城刚遇见周磊时,你不是和他勾肩搭背,处得挺好的么,如今退步了?” “不一样,”宣逍振振有词,“那时谁都是作假,装模作样当然容易。” 裘明想了又想:“没听懂。” “我能看出,他后来用真心了,研妍也是。”宣逍轻声讲解。 “哦,所以你不知所措了?”裘明一语中的,语气却没心没肺的。 宣逍不否定,却闷闷道:“你好歹表达出一点感触。” “我又不理解你这种心态,对了,需要强调的一点,”裘明郑重其事道,“就算骗了你们,我也绝不会内疚的!” 布灵飘向一边,特意掩住画板,上书“无耻”二大字。 宣逍深有经验,恨恨咬下一口烧烤:“我知道,你就是这种人。” “等,怎么突然批判我了?不是在说你的问题吗?” 宣逍吃起烧烤,含糊不清地说:“我改主意了,反正你也说不出有营养的言论。” 裘明有一刹那居然感觉在智商上受到了宣小脑的挑衅:“你真的经得住我的拷问?” “你问。”宣逍随意挥手。 见他如此,裘明真不客气,发出锥心之言:“你觉得晖炅阻挡土壤养分的报复正义吗?” 宣逍吃东西的动作瞬间僵住。 “看来我猜对了。”裘明有意在宣逍前勾起嘴角,显出得意的笑。 宣逍放下烤串:“一定有隐因。” “嗯,”裘明接话,“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的想法。” “当然是晖炅……”宣逍放低声音,“是正义的吧。” 裘明瞥一眼:“不想说可以不说。” “小明,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表象,没真正通彻缘由时,不能妄下判断,这不是老师们从小就教的吗?” 裘明仰望出来透气的星星:“你知道还纠结什么?” 宣逍无言,一口一口啃烧烤。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眼前视野开阔,天上星光坠落于沙地,在千万白沙中打碎成数以亿计的亮点,走于其上如同划舟于璀璨的湖波,用船桨样的腿足印刻形同涟漪的脚印,不一会儿便会被席卷的风沙抹去,就像水波消泯于平静的河面那样。 “那个喜欢装蒜的矿人朋友,话里话外对漠央很骄傲啊,”裘明倏然出声,“你看,漠央也有好多晖炅没有的东西。” 宣逍吃完冷掉的烧烤,指尖魔力销去木棍,放眼眺望一整片沙,实诚道:“我当他是客套,要我在晖炅接待客人,我也会这么说。” “的确,若在晖炅,我在齐郡的物质生活可比在塔兰舒适多了,可在漠央,我在边缘小绿洲肯定没在中央绿洲舒服,”裘明仔细合计,“就是花钱贵了些,房子食物喝水出行娶老婆生孩子都贵,花大半辈子才能安家吧。” “你把自己当普通居民了。”宣逍抽嘴角,有意为晖炅辩解,但裘明拿如山铁证举例,堵得他说不上话。 “食堂、公共浴室没有就算了,房屋自己搭,饮食自己负责,饿死了都没人管,这能是座学院?你当时还恭喜我,恭喜个球!”裘明满腔怨言,逮着机会可要好好跟管理者的小辈絮叨。 宣逍脸红鼻子粗:“那是为了培养学生的生存能力,野外什么都没有。” “那也太耽误事了!” “你平时能有什么事?三不五时骚扰我和肖雅的。”宣逍学着裘明斜眼睛。 “什么?”裘明深吸一口气,“我这几月早起晚归,你居然说这种话?你跟魂球学坏了,宣小脑!” “你先诋毁国家学院的,能不能有点爱国心?”宣逍继续道,“而且,你在齐郡时确实闲,白天上课上网,晚上不知去哪溜达,不用运转精神修炼法——我可算明白你为什么不修炼了!” “羡慕啊,憋着。” 裘明一句话把宣逍堵得说不上话。 布灵插进来:“主人,你现在和球哥表现得好像。” 裘明愣了愣,急忙否认:“谁说的,我比那只球成熟多了。” “这句也像。” “……”裘明理智地闭嘴。 不可能,他绝无可能在任何一方面同那只嚣张得要命的蠢球相似,他可是一个低调的人。 第五十四章 护城河 曾有人言,人很容易最终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裘明草草结束谈话,快马加鞭度过一坡又一坡沙的白亮,贯彻少说多做的作风,坚决用行为和某只只会叽叫的球划清界限,徒步穿越靛蓝霞覆的防沙林,迎向一条大河,卑小地站着滚滚河水的岸边。 纳闷的宣逍跟在后头,奇怪于他怎么突然来劲。 两人就和稀疏的苏铁一样竖在河畔,迎面坐落高大的暗黄的城墙,在夜色中不是很清晰,表面好似为风沙成年累月侵蚀,坑坑洼洼的,整座城异常安静,笼在一轮月亮下,唯有滚滚涛水哗哗作响。 这条宽阔的水带是一条环绕矮人城流淌的护城河,在夜幕垂落中同样成色金银,十分奇异。 裘明粗略看半圈,眼神一动,便得知这不单纯是一条河。 (生灵种属)金浆河 (生灵属性)金 (生灵能力) 【聚灵】 【金遁】在金系环境中,可以通过金系魔力迅速流动转移。 【共生祝福】缓慢吸收金系生灵的金系魔力,同时在河流内沐浴的金系生灵可以获得属性提升、血脉提纯甚至良性变异进化的增益。 (介绍)在金系环境中随意流动的河流,相传其所经之处充裕进化的契机。 (生灵种属)水银河碑 (生灵属性)水\/金 (生灵能力) 【自我变形】可在碑形和河流形态之间转换。 【溶蚀】碑形下,可以腐蚀并消解受到的攻击; 河流形态下,可以不断同化金系魔力和外界物质,将其转化为河水。 【银为川】阵法技,提高河流对于金系生灵的蕴养效益。 (介绍)水银通灵而成的生灵,形态奇异,其流域范围内是金系生灵的天堂。 由两条完全不同的流体生灵融合而来的河流,其中一条应当为金,一条为银,这才汇成这般金银交加的水色。 不同属性的生灵即便是流体形态也很难完美交融,这两条河之间应当拥有共鸣共生的关系,也就是存在共鸣技。 不过这非当务之急,他们先要进矮人城。 “怎么进啊?”这时,宣逍懵懂发问,上来就问得裘明眼前一黑。 “怎么进!”裘明猛然扭头,“你问我,不是你要来的吗?” 宣逍不好意思地摸头,忽然碰触到正打呼噜的球,那触感令他不禁又捣了捣:“我只知道大致方位和方法。” “什么方法?” “矮人城同大多数地区不同,这里的招待人员都是金属制的傀偶,只要叫起它们就行了。” 裘明略加思索,反问道:“那石免为什么教我们稍等?” “不知道,”宣逍心大地把这事抛一边,提议道,“我们先把它们叫起来吧。” 他接近宽广的金银河流,揉搓魔力,凝结成有如实质的光团,指节弹起,光团暴起,飞速朝对岸射去,不料河里的众多棍状物事突兀浮起爆炸,冲击力把光团破坏得残缺不堪,消散于河面正上方。 裘明眼睛一沉,揪住宣逍的衣领,和布灵一起跳到后方。 就在他们后撤的同时,数个内含强能的水团从河流分出,连续不断掉落在他们原先所处的位置,噼里啪啦炸得热热闹闹,而后,五颜六色的水顺着轰出的低谷流回河的主体,镀成金和银。 “这可不像对待客人。”裘明说着,分析出一条信息。 “烟花河流”,由金浆河同水银河碑融合共鸣而成,具有销蚀袭击和反攻的威能。 宣逍扶稳头上晃荡的白球,拍拍衣服,嘟囔着高估这条河的智能,裘明则环视周边,目光越过粗糙的苏铁、光秃秃的金掠珊瑚,越过一望无际的白沙,越过繁忙而无声的机械飞虫,终于定睛于一块平平无奇的沙坡。 “宣小脑,你说的傀偶通常藏在沙子下吗?”他问。 宣逍点头:“对,但这都是沙子,不好找,我本想省事,出点动静让它们自动激活的,谁知那河流空有大规模的魔力,智力却那么低,一个无害的光团都能应激,真失望。”他忽然眼神转动,顺着裘明的视线:“小明,你看到了?” 裘明瞥他一眼:“没必要,好像已经启动了。” 话音刚落,那块沙坡隆起一个方状的物体,而后缓缓伸展,组成一个类人形,反射柔和的月光,头部的线条好似一张微笑的脸。 (生灵种属)笑面机偶 (生灵属性)金\/魂 (生灵能力) 【亲和】提升自身亲和力,降低目标敌意。 【强化精度】大幅提高物理手段操纵的精确度。 (介绍)仿造人体制造的类人形机械人偶,被赋予了精巧的手足和魂系的魔力,不擅长战斗,制造目的在于辅助日常事务。 这个机器人偶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来,关节处碰撞出铿锵的声音,到了近处先施一礼,发出机械感的电音:“二位贵客久等,请允本机一四五二七号为二位引路,通往矮人城。” 裘明旁观不语,宣逍的怒气在看到这副人偶莫名消散大半,做个手势:“请。” 笑面机偶扬起微笑的表情,点下头部,走到两人前面。 “走啊。”宣逍催促裘明。 裘明的目光紧跟着不急不缓的人偶,轻叹一句:“不上不下的灵魂。” “咕。”布灵落在他的肩膀。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跟随笑面机偶再去河岸,这回有它的操控,河里升起数不胜数的多面体,皆反映金属色泽,在他们前方自动组成一条纤长平整的道,悬空于河面,直抵城门。 笑面机偶行礼:“请。” 裘明一把子拽住宣逍的衣角,这是他挺喜欢的行头,宣逍因此投鼠忌器,不敢拉扯半分。抓住这个机会,裘明指着金子一样的路,问人偶:“你不一起去吗?” 笑面机偶抬起头部:“贵客请,本机一四五二七号需在外承担指引客人的义务。” “你不去的话,我们在矮人城内迷路怎么办?” 笑面机偶回答:“贵客不必担忧,城内已有里特和金闪四两位长老等候。” “咳咳,是这样的,”裘明给宣逍一个眼色,让他闭嘴,“我有点怕高,担心自己会摔下河,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人偶安静半晌,操着机械化的腔调:“客人所言极是,是本机招待不周。” 它抬起有金属关节组构的手臂,大量的多面体在其指挥下组成额外的扶手和围栏,把桥梁围得安全无虞,另有机械飞虫链接成一张张网,兜在桥梁左右侧。 “经搜索,本机仿照云岛生态构建防护网,还请贵客通过,”机械人偶前行一步,立于崭新出炉的桥梁前,“本机无变形功能,无法变为交通工具承载二位,请谅解。” 趁着裘明还没提更多要求,宣逍道声谢,拉着他就跑。 第五十五章 乱抢 “喂,”裘明甩开宣逍的手,低声说,“你就这么踏上来,还捎上我?” 宣逍翻白眼:“你得了吧。” “我信不过它很正常啊,毕竟是有智能的东西,”裘明不由皱起眉,“真奇怪,明明有灵智,会人语,行为却如此呆板,矮人究竟做了什么?” 两人的脚底板铛铛踩在金属的桥面,桥上吹着轻柔的晚风,玄冥之时洋溢的暗色促使天黑得更快,星月却更加明亮。 “你不是常在慧网打游戏吗,里面的人总不见得都是玩家操纵的,但也会说人话啊。”宣逍望着城门,说道。 裘明反驳:“不一样,游戏里的人物都是假的,可那个人偶是真的,它有灵魂。” “也是,它比炫石聪明。” “它不一定有皮炫聪明,”裘明却有相反看法,“皮炫只是不能说人言,可比它灵动多了。” 宣逍沉默了,低声回话:“你真这么想啊。” “嗯,”裘明相当肯定,“灵魂是精神的积淀,无论再瘠弱的精神也会在日积月累下堆积薄薄的一层,不分物种,不分高低,灵魂一视同仁。” 他看向脚下,滚滚河流流淌成金银交织的上好绸缎:“哪怕是这条不分敌我的河,也一定是有灵魂的。” “可是,我觉得能和自己聊天的更好。”宣逍发表了一个自觉庸俗的观点,他抬眼,虽然看不见,但头顶的触感提醒着他,有个能听懂他说话,也能和他讲话的东西存在。 “……嗯,”裘明停顿,忽而抬头,“我纠结这些干什么,和我又没关系。” “大概因为你是魂系御使吧。”宣逍顺口应承。 裘明默然,两人安全度过这座桥,在外表饱经风霜的门前伫立,不一会儿,暗金的城门荡起涟漪,又像涡轮,他们伸手,顺利穿过,便一个接一个走进去。 进入时如若无物,内里别有洞天。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团缤纷的光,几乎闪得人眼花。各式招牌花花绿绿,流光溢彩,满目满眼都是浓重的光污染。 顶上忽的有轰隆声,仰头去瞧,发现有一辆腾空的列车在空中架设的变轨上驰骋。列车旁有一个个虚拟透明的轮廓,有的是怪兽,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场景,动态活灵活现,音效极为逼真。 最上方的天竟然是内蕴斑斓的渐变蓝色,媲美晴朗的夜空,只是没有星星,略微可惜。 裘明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进了慧网。 但除了他们,四周还有一些矮人走动,穿着各异,不同于冬天单调的厚装,春夏秋冬四季的服饰都有。此时,他们也怀着好奇打量着他们,最后一致盯准宣逍头顶的球。 “美人啊!”有矮人呢喃。 “美人个球,这明明是美球!”有矮人争辩。 “咕。”布灵急中生智,拿了块布想把球哥包住,但被裘明扯住了。 其后,某只球于美梦里打了个寒颤,醒了,睁开圆溜溜的一双大眼俯视周围,惊呆了。 “叽?”这是哪?布灵呢? 眼见安然的美球变活泼,矮人们更激动了。 “唔。”裘明捂住了布灵的嘴,同时箍住他。 正当魂球懵逼时,宣逍后退了一步,那些矮人前进了两步,再像僵尸一样进了三步,不知不觉中把他们包围起来。 布灵不满地用角戳御使。 “不关我事,我讨论着事呢,忘了,”裘明没心没肺地答道,“你不也只顾着思考,结果忘了这茬?” 布灵心情沉痛。 矮人们动了,越聚越多,宛如汹涌的浪潮,把搁浅的鱼一般扑腾的宣逍淹没,齐齐把魔手伸向某只惊慌的球,你争我抢,前仆后继,不多时就酿成了惨重的踩踏事故。 “我的,美球是我的!” “屁,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我抢到了!” “在哪,在哪?竟敢骗我,看招!” “啊,谁打我!” 裘明不断后移,越挪越远,打成一气的矮人也越来越多,令人望而生畏。幸好不是他顶着那只球,不然目前的身子骨可不一定经得起折腾。 布灵一直在裘明头上张望,可刚捕捉到球哥身影,下一瞬他就消失在矮人的浪潮中。 “呦,这是咋啦?” 裘明原本也漠然看着,听到声音,感到后面有毫不遮掩的气息,扭头观去。 两个矮人,一个身披黑甲,面容肃穆,一个头戴针织帽,面色红润,仿佛一直红脸,他们一前一后,仿佛争着靠前一样走过来,最后身披黑甲的占了点上风,几乎是平视着和裘明打招呼:“你好,外来的客人,你还好吗?” 裘明有一刹那觉得别扭,但不等他张嘴,后面的矮一头的矮人就冷哼一声:“里特,你抢我的事就罢了,现在连我的主导权也抢!外交事务可是归我管的!” 里特冷漠答道:“可现在客人被卷入城内矮人造成的混乱,治安归我管。” 金闪四不甘示弱:“客人可是来自晖炅,远道而来,必须把外交放在首位。” 里特反唇相讥:“在你看来哪边不是远道而来,你歇息去吧,把你那敲击三十四次才进益的脑瓜冷却一下!” 金闪四暴跳如雷:“屁,你特么咋不回去抱你老婆,非在这抢别人的活!” “谁不想去,还不是你扶不上墙!” “屁,你个穷会装酷的小辈!” 两个矮人——经笑面机偶所说,似乎是长老的家伙——当着裘明和布灵的面吵了起来,他们背靠一片混乱,小伙伴生死未卜,但连一点插话的余地也没有。 布灵感触颇深:“咕。”主人,平时你和球哥吵起来,我就是这种感觉。 裘明拒绝理解,决意死性不改,除非某只球先投降。 布灵幽幽叹息。 两个红鼻子红脸的矮人长老争吵片刻,勉强妥协,先问问客人的情况,而后清算。 裘明瞄一眼混乱不减的状况,忽视从契约中传递的惨然叽叫,淡然把方才的情况重述一遍。 “这么说,你们什么都没做,这群矮人崽子就一拥而上,把尔等伙伴压在下面了,”金闪四抽身观察那起起伏伏的人山人海,听着连绵不绝的粗言秽语,满脸不信,“白色的球,也就是魂之精灵,你说它们纯洁还好,但能美到这地步?” 裘明也不信,然而发疯的是你们,事实胜于雄辩,他能怎么办? 里特更直截了当:“编故事也要讲逻辑,客人。” 裘明指着那群跟泡沫一样纠缠不休的矮人:“你们先把他们分开吧。” “好说,”金闪四站出来,气沉丹田,大吼出声,“闪四长老驾到,崽子们听话,都分开!” 矮人群静了一瞬,躁动加倍,有人大喊:“金闪四长老来抢球了,大家团结!” 顿时,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金芒齐射,就连背后也有锋锐无比的金箭,金闪四腹背受敌,连忙扑倒,狼狈滚了几圈才完全避开。发现没受伤后,他立马跳起,指着冷淡的里特唾骂:“我呸,刚才的金箭特么是不是你放的?你是来帮忙还是添乱的?” 里特扭头不看他:“哪来的金箭?你年纪大了还有幻觉啊。” 金闪四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把话锋转向裘明:“你说说,刚才是不是有金箭?” 这般处境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布灵重申自己的感想。 裘明懒洋洋地瞅他,猝然出手抓住这块黄板,将他掷给两个矮人:“我不知道诶,不过我的这位御兽很有眼力,你们可以问他。” 布灵呆愣落在矮人长老的掌心,头上是两双炯炯有神、内有火焰的金色眼睛。 方块倏尔紧绷,一声全然不矜持不优雅的惨嚎脱口而出:“咕——” 第五十六章 淳朴 裘明愉悦地袖手旁观,而砧板上的布灵焦头烂额地说服两位长老通力合作,各自负责一边,把乱哄哄的、像是一群拥挤的胖头鱼的矮人们分成两堆,再一一滤清,把身陷踩踏重灾区的宣逍和魂球给捡拾出来。 粗略一观,两人毫无先前从容的派头,一个衣衫褴褛、面色如土,一个毛发凌乱、两眼转圈,还被两位长老抓住不放,可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哎,”裘明勾着嘴角,假惺惺叹气,朝看向他的布灵说道,“不错嘛布灵,组织能力很好啊。” 布灵撇嘴:“咕。”主人,阴险,无耻。 裘明表示他什么也没听见,走到灰头土脸的宣逍前,这人现今直不起腰,竟是跟裘明差不多高,裘明一手搭在他弯着的腰上,硬是把他又压低一截,风凉话不吝出口:“哎,宣小脑,累成这样啊,要保重身体啊。” 宣逍轻飘飘瞄一眼,连发怒的气力都泄尽了,大脑一片空白。 “叽!”长老们手里响起魂球生龙活虎的叫声。 被推搡在一边的矮人们不满地喊:“美球说得多!长老们快放开他,你们不准独吞!” 金闪四和里特分别抓着魂球两边,闻言看向矮人们,一前一后扬起粗手,道路边就升起一道道坚实的高栏,隔断了矮人们同他们之间的路。 “啊!” “太诈了!我也要!” 有矮人虎吼,有矮人尖啸,都不甘心,不断冲撞监牢似的护栏,可惜无人能冲破阻挡。另有一些矮人见突围无效,纷纷取出相机或形式各异的扫描器,对向长老握住的球。 掌心中的魂球懵逼地面对乍亮乍灭的聚光灯。 金闪四侧身挡住:“诶,小崽子们,要尊重小美球的肖像权,懂不?” 被困住的矮人回呛:“长老你就是想吃独食!” “我们也要!”他们同时大喝,声如洪钟。 裘明被这声震了下,差点栽倒,倒是旁边的宣逍遭了殃,他本就站得不稳,有如质量不佳的危房一下子垮塌了。 长老们置之不理,在半条街或哀怨或悲愤的注目里走向裘明和宣逍,彼时二人才站直。 “叽。”掌心的魂球泪汪汪求救。 宣逍动了动嘴皮子,却环视一圈虎视眈眈的矮人后,再复盘自身的情况,明智地站在裘明身后。 魂球含泪望向裘明,矮人长老们居然体贴地静立,未曾打扰,只是手指都不安分,一直在搓捻。 裘明和魂球双双凝视,一眼万年。 裘明不怀好意地笑了:“叫我爸爸,我就救你。” 魂球听得大眼瞪小眼:“叽!”你做梦! “那你就这样吧。”裘明冷酷答道。 魂球再瞪眼,刚要出口成脏,金闪四蓦然插话:“对呀,小球,就这样吧,来,闪四爷爷给你按按摩。” 说着他就伸出另一只手,魂球想躲开,但这俩矮人的爪子连在一起跟钳子似的,他挣不脱,只能憋屈地任由金闪四悉心揉捏,不多时屈辱地从了,舒服哼哼。 “别闹了,”里特一手劈麻金闪四的手臂,却也抓着魂球不放开,他对二人说,“天色不早,我们先送各位返回旅馆吧。” “哼,”金闪四不爽地舒展被劈中的手臂,“天色天色,矮人城的天色不是由艾斯伦那家伙说了算?晚点又怎么了?” 里特不看他,只对裘明二人补充:“各位不必听他放屁,先前进吧。” 金闪四怒发冲冠,另一手猛地挥去,里特也使另一手招架,同时脚步前移,沉着地和金闪四以招换招。两个长老抓着球,手边打着架,脚步乱而前移,竟然真的以平常人的速度在前做着领路的工作。 宣逍看得目瞪口呆,裘明面无表情,在心里和某只素质低下的球天人交战。 收敛存在感的布灵飞在天上,召出画板,掀掉满是“无耻”的一页,挥舞着笔,瞧着地面望眼欲穿、骂骂咧咧的矮人们,挣扎的球哥,缠斗不止的长老,以及像魂魄飘着似的两个原人,头一次如此迷茫,不知从何画起。 城门正对一条大道,道上矮人但凡流露一丝对魂球的垂涎之意的都被长老们扔飞了,于是接着的路走得空空荡荡,十室九空。 房子也千奇百怪,有类似人形、动植物或武器的轮廓,没什么普通的样式,还能做到像齿轮那般咬合,真乃不可思议。 沿道不时摆列一座镶金边的玻璃台子,里面放着饱满多汁的水果,被捧在掌心里的魂球只是看了看,里特便了然地拽着金闪四,举起手掌,把懵逼的魂球在玻璃台上一照,台子就叮的一声开启,自动把水果献上。 “叽?” “你的,”里特言简意赅,“吃吧,都是精心保存的优质水果。” 魂球还没什么动作,里特就在金闪四还没反应过来时,捏着水果喂给这只球,一点一点喂完。 金闪四终于反应过来了,颤抖地指着他:“你,你……” 里特没理。 裘明和宣逍凑近,领路的长老们突然停下,他们不便私自远离。 “水果在漠央很贵,矮人城能把水果放在街旁自助,很富裕吧。”裘明这么说道,暗自打量。 “不是这样,”里特喂完球接话,“你让你的朋友试一试。” 裘明于是眼神不善地看向宣逍,后者一个激灵就要跑,但由于在矮人们热情簇拥时耗费太多体力,他一时疏忽,被裘明抓个正着,一把贴在玻璃台上。 “唔……”宣逍的头被摁在台上。 玻璃台完全没反应,甚至在宣逍捂脸脱离时,还主动发出金光清洗一下台面。 “哈哈哈,”心情郁闷的金闪四找到了嘲笑的对象,“这小子不行!咱矮人城的东西除了矮人就认美人,这小子跟美搭不上关系!” 裘明下意识质疑,他深深觉得某只球跟美也搭不上关系,但那只球就是通过了。 他不怀疑自己的审美,他仅仅怀疑整个矮人种群的审美。 脱离魔爪的宣逍揉着自个的脸,有气无力地看了裘明一眼,今天遇到太多事,他是真累,没有和幼稚的小伙伴算账的心思,可道路两旁除了那些不能入眼的房子外没有能坐的地方,他只得走远几步,找个金属柱子倚靠。 不想,他接触的瞬间,柱子兀地嗡鸣,放映出一幕披坚执锐的战士斩向冒着魔焰的巨龙的情形,足足吓得他血压飙升,一蹦三尺高。 众人闻声转头。 金闪四不甘于风头被里特抢光,首先出声:“小伙子吓到了吧!那是咱矮人城的立体投影,投影的是目前正火热的慧网游戏。” “‘屠龙者’。”裘明低声喃喃。 两个矮人却都听到他的低语,金闪四目露惊奇:“小家伙,你也了解‘屠龙者’?” 第五十七章 游戏 “嗯,过关了。”裘明平静道。 金闪四一愣:“你过关了?什么时候?” “一年前。” 里特插话:“这款游戏刚发表的时候。” “对。” “等等,你几阶?”金闪四瞧出不对。 “二阶,心动期。” 金闪四不解地搔头:“心动期……你心动期就在刚发表时通关了‘屠龙者’?可……” “看看人家,金闪四长老,”里特语气十分轻蔑,“有人二阶精神力在刚发表时通关,有人四阶了,摆弄半年才靠运气通关了可怜的一次。” “你!”金闪四怒目而视,又和里特殴打起来。 裘明无所谓二者反应,问候靠在行道树上抚摩胸腔的宣逍道:“还好吗,心脏没跳出来吧?” 宣逍立马收起受惊的动作:“这城内可真浮夸。” 他说的有道理,矮人城内人群亢奋,建筑别具一格,公共设施也要看脸,随意喧闹就能酿出大乱子,即使是长老也随心所欲、一惊一乍,从某方面说,比之冥灵国歇斯底里的四月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裘明未口头表示赞成,只眯缝着眼,挂着玩味的笑容,宣逍不太自在,有模有样地摸一把树皮,道:“这树还不错。” “是吗?你确定那只是棵树?” 宣逍像兔子一样跳老远,说话大喘着气:“那是什么……还有机关吗?” “没有,没机关,”裘明一语道破,还笑,“逗你玩的。” “……”宣逍展现出在塔兰掰断蜂巢的那股狠劲,剐了裘明一眼刀子。不过他这回缓过神,又突然琢磨这地儿能有普通的树也很奇怪。 长老们攥着生无可恋的魂球打完架回来,其中里特不无炫耀地说:“这树漂亮吗?” 裘明精准捕捉到话里的情绪,回看了看那棵树,以及来时和去向的三步一路五步一藤,间或栽着小巧玲珑的花。 树木有常见叶子肥大的抱树、有冷地方的松,也有热带的椰子和榕,没多少魔力,但都枝繁叶茂,高大粗壮,像身披褐盔的高大矮人,其长势按熊人的讲究也不寒碜,应是费了不少心思。 矮人城内,包括房屋、投影、地板、日常设施乃至天空都由闪光的金属打造或投射,唯独这些树和周围一小圈透风的土壤是完完全全的异类活物。 “很好。”这句评价出自宣逍。 以他身份所做的褒奖相当可贵,里特坦然而舒心地应了:“我老婆花了心思才搞出现在这样,你们有眼光。”谈及自己伴侣,他的话多了不少。 金闪四哼了声,捏了捏掌内不停试图滑脱的软球,不置可否。 一行人继续向前徒步行走,但相较先前,谈话更加融洽。 “喂小子,你真一年前通关了?”金闪四冒出头问裘明,灿金的小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质疑。 “嗯。” “……我不信。” “我可以开启终端共享。” “最后一关是什么,不,不能这么问,你是怎么通过最后一关的,就是一招秒掉魔龙那一关。” “找魔龙吐息的角度和时机,设计者留了五个纰漏。” 金闪四打消了些许疑问:“嗯,不是四个吗?” “还有一个是游戏漏洞。” “……” “我也可以指给你,不过我很久没上慧网,不一定没修复。” 金闪四陷入沉默,久久不言。 裘明有意看去,里特贸然出声:“行了,你快把闪四长老可怜的一丢丢自信心打击没了。” 金闪四腾身而起,一巴掌呼去,被里特卸掉劲力,他又气呼呼又失落,独自撇到一边,尽管由于要握着球,和众人隔得还是不远。 “一个游戏而已。”裘明道,顺带用胳膊肘捅了昏昏欲睡的宣逍一下,把他捅醒,他自己也微微张嘴、合嘴,生了睡意。 里特像是走正步地领在前方:“不只游戏,设计时严格效仿现实逻辑和战斗反应,初衷训练年轻一代,后来普及慧网。” 裘明道:“也没多拟真。”若是拟真程度够高的话,他在游戏里风生水起,在现实会被追着打吗? “那是为照顾身体和魔力不达条件之人,放大精神感应,”里特辩解道,“这两项往往象征大部分战力,因此强魂之人更占优势,游戏本为培养意识而做。” “效果怎么样?”裘明问得随意,丝毫不顾及这是否称得上刺探别人机密。 里特竟然也应答了:“差强人意,以我而言前后相差不多,天才难出。”他侧过头打量裘明:“你很诚实,身上终端有长期使用之迹。”接着叹息一声:“不愧为晖炅,貌不惊人也已碾压我等后继者。” 裘明听着不大对劲:“通关的矮人有多少?” “你若谈年轻一代,偌大矮人城屈指可数,你很强,”里特看着他,“我等境界,过关应有之义,但年轻一辈中,速通者两个,参加过抓武会,你们应认识。” 抓武会……裘明听到这词,不禁往宣逍那投去目光,却不知他何时起凝神听着他们交谈,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裘明。 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认识,”裘明道,“还组过队。”如果是说纠缠余韵的那两只的话,裘明还是记忆深刻的。 “他们表现如何?” 裘明觉得稀奇:“他们没说?”要知道他挨着的大黑个可是当晚就被不满意其表现的祖宗给扔林子里去了。 里特摇头:“金姆敷衍,废话连篇,金亢五好问,但成天美得冒泡,亲爹打屁股都问不出来。” 这群矮人的作风着实太奔放了……裘明联想认识不久的曾队友被父母摁在膝上抽打臀部的场景,一时没忍住嘴角抽搐。 “他们表现得如何,嗯,看你的样子与他们不陌生?”金闪四满脸好奇,凑到裘明腰旁。 “还好。” “就这样?”金闪四很失望,“你多说几句。” “还好还好。” “……”金闪四无言以对,又把自己撇到一边,表演隔离自己的戏码。 路上碰见的矮人更少了,哪怕是非自然的天空,月亮也逐渐升起,一行人最终在一栋罕见得朴素,只在墙壁外缠满绿藤的旅馆停驻,旅馆门敞开,附近楼群的灯光照在门框上,缤纷绚丽,在夜里有些喧闹。 “就是这儿,你们的同学已经休息了,晚安。”里特和他们道别。 宣逍梦游似地忽略众人,无声无息飘入门口,飘上楼梯,飘得没影。 裘明看了全程,不为所动,道过晚安后指着被长老夹在手里、合上眼睛的白球:“这是我的御兽。” 里特看了眼:“嗯。” 裘明等了一下,他们没别的举动,便提醒他们放开手。 “嗯。”里特话里回应,话外动也不动。 金闪四更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裘明于是动用武力,强制掰开二人的粗手,入手的球却无汗味,甚至有些香气,他略感意外,惊讶于这些矮人竟然在抓球之前事先抹了防滑液和除汗剂。 似乎还挺体贴? 某只球在裘明手里,睡眼惺忪,认出裘明的手后轻哼,懒散散地背过脸去,把球屁股朝向裘明正脸,然后睡着了。 两个矮人,一个望眼欲穿,一个不露声色,虽然表情不同,但一致噘嘴,目睹裘明和布灵上楼,灼灼目光要把他的背定出一个洞。 第五十八章 一夜 这一座二楼旅馆的楼梯是回环上升的,最下层遮光,显得阴暗,但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向上能见星,向下能透过透明地板望地下多层的台子,踏楼梯阶发出锵锵声,触感却很柔软,仿佛盖有一层地毯。 二楼房间很少,彼此的门隔着挺大距离,其中一间开着门,有光穿出,定睛望去,宣逍恰好从室内的好像是盥洗室的地方飘出,再飘到床前,像一块板仰面扑倒,就这么趴着,犹如恐怖故事里由背后刺了一刀的尸体,一动不动了。 裘明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嘴角扯了扯,果断把那扇门合上,摸索着开其他门。 他握住终端在其余的每一扇门前鼓捣,结果都打不开,犹豫片刻,在合上的那一扇之前对上终端,结果嘀的一声,门自己开了。 裘明伫立片刻:“小气,再开一间怎么了?” 他抱着呼呼大睡的魂球迈步进入,房间的光不强,静得唯有裘明的脚步声,天花板和四壁映照着一片深夜的海景,海水延伸至天际,波动圆月的倒影。 裘明轻轻看着,拉动盥洗室的门,把球往里面随手一撂,连着急忙冲进去的布灵一同关着,在一阵风声中,再把两小只捞出,在布灵谴责的眼神中把他们塞进另一张床,自己也进去洗漱。 说是盥洗室,其实内部只一套精密的风动装置,衣服都不必脱,只要注入魔力就能产生灵动的风,钻入衣袖清扫污垢、汗渍和沙尘,就是过程有点痒。 很快,裘明涂在身上的特质防晒膏也被“洗”掉了,他走出盥洗室,坐在布灵和魂球冒头的床边,把他俩往里面挤,使劲挤,挤出空子再钻入被窝。 布灵得闲把球哥往裘明的方向推,“咕”了一声。 “睡觉睡觉,”裘明小声说,拿出终端,“我还有点事。” 他点击终端,浮出荧光屏幕,搜寻余韵,发了条消息:“喂,我到矮人城了。”发完后,他本想收起终端,却马上收到一条回讯。 花痴大海王:“你还没睡?” 裘明动动手指:“今天乱七八糟的。” “你那边什么时辰?” 裘明伸脖子,收回来:“看不出来,花花绿绿的,你不也没睡?” “废话,我这都白天了,主星会转的,要不要姐教你少年启蒙知识啊?” “大可不必。” 那边静了一瞬,裘明却深知对面本性,稍微等等果然收到一条虎狼之言的前奏:“诶,你们去漠央是小宣逍提议的吧?” “怎么?” “你知道他的房间吗?嘻嘻。” “……” “回答姐!” “知道,就在我旁边。” “呦,又分一块了,很方便嘛~” “把你脑子里的废料收拾收拾,你想干嘛?” “注意你的口气,拍张照给我,要睡颜哦~” 裘明面无表情发了几个字:“你够了。” “哼,你发不发?” 于是,裘明捏着终端抬手对着不远处的“尸体”,闪光灯亮了几下,然后利落地抄手发送。 对面收到后很吃惊:“我去,他死了?” “好了再见。”说着,裘明就要关闭终端。 对面一连发了三次“慢着”。 “脸都没露,这算什么?”对面义愤填膺,气势汹汹,马上要爬出屏幕抽几巴掌的样子。 裘明忍无可忍:“肤浅。” “哼。” “庸俗。” “哼。” “对窝边草也能下手。” “哼,你怕不拍?” 在布灵默默窥视下,裘明翻身下床,猛地提起睡死的宣逍的大脑袋,以魔力掀开眼皮,露出满是血丝而无焦距的眼球,再一招手,终端飞起,把角度对向正脸,闪光灯惨白的光由额头打向下巴,一连拍了数十张。 之后他一松手,宣逍的身体轰然倒塌,沉在床上,依旧睡得很死,裘明则回到自己的床,把那些照片一股脑发给余韵。 “我去!”对面是这个反应。 裘明不等她多言,啪地关掉终端,盖住被子,消掉夜空,翻身睡觉。亲历全程的布灵默然缩回被窝,还把球哥拉得离主人远一点。 脑袋落到枕头上,很软,疲惫涌了出来,裘明很快进入睡眠。 这次的入睡与之前的每一次都没有不同,他放空大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没有质量,没有体积,穿透世界,解开了物质的枷锁,慢慢飘向无限的高处,渐渐的,不经双眼,他感觉身边绚烂,不经双耳,他听到有坠击的力道从沙子的中心传播,而他置身高处,有数之不尽的光点环绕,点缀黑空的寥落,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放任自流,听之任之。 既漫长又短暂,当裘明呆够了,试图有点动作时,他突兀地醒了,胸口有一股子重量。 “叽?” 迎面就是一只硕大的白球,立在他胸上,俩眼张大,触手点着他的头。 裘明当即把被子一掀,任凭白球慌乱地随被子滚动,叽叽叫着连弹两下,最后砰地撞墙。 “咦,怎么了,小明?” 裘明扭头,衣冠楚楚的宣逍在另一头,窗户大开,室内亮堂堂,这人正点击室内自备的终端,在床铺对面的大荧幕上搜搜寻寻。 跌墙上的魂球缓过气来,气冲冲地腾空跃起,定定站到裘明头上,气急败坏地蹦蹦蹦。 “早上好。”裘明捂嘴打了个呵欠。 宣逍嘴巴一抖:“现在是中午。” 裘明朝窗外瞥:“嗯?阳光不大啊。” “矮人城内是这样。”宣逍解释说,手上动作不止。 裘明甩落头顶的球,从床上下来,打开盥洗室的门,简单洗漱后开门问:“布灵呢?” 宣逍不清楚,魂球叉着腰:“叽。”拿饭去了,中午了。 裘明坐回床上:“有我的吗?”磨刀不误砍柴工,他顺便把要求传念给布灵。 魂球径自瞪眼,布灵则回传说没有,让他自己下去拿。 小气,不就昨天暴露你一次么,裘明如此接。 无耻,自己拿,布灵很坚决。 裘明于是动身下楼,绕过楼梯,在门口一众矮人灼热的目光中讶然托着餐盘上楼。 “他们是怎么回事?”上楼梯的过程里,裘明问着一同返回的布灵。 布灵语气很沉痛:“主人,你瞧瞧矮人城的慧网吧。” 裘明纳闷,和这莫名忧郁的方块回房间,还没吃东西就拿起宣逍丢下的内置终端,在荧幕上开启慧网。 各式各样的板块,立体的场景,与常态别无二致。 裘明再问,布灵让他打开娱乐板块,裘明照做。 慧网的娱乐以具备特定步骤的实境式游戏为主,其他形式不是没有,但都不够发达,依经验判断,娱乐版块通常布置各种游戏的对接入口,通过其便能接入对应的游戏,同时也排布着一家家展示台和联合店铺,售卖一些奇奇怪怪,只有在慧网中才能使用的道具。 但这一次不同以往,裘明眼前是漫天的洁白、纤细的短绒和嚣张而富有生气的大眼睛。店铺,游戏入口以及来往的矮人全是圆的,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也全是圆的,又白又圆。 娱乐版块里都是魂球! 裘明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十九章 球之风靡 “没错,里面……”布灵有话要说。 想不到裘明先发制人:“魂球,你做了什么?” 布灵中断讲话,魂球咬着水果扑腾触手,喷得果汁四溅:“叽?”哥做什么,哥能做什么? “对哦,”裘明冷静下来,纠正说法,“你没这智商。” “叽?”魂球作势就要和二货御使干上,好在布灵和宣逍拉住他,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向水果,连皮带肉啊呜一口吞掉。 裘明接着问:“那些矮人干什么了?” 宣逍吃着饭吐着气,布灵为主人解惑:“他们把得到的球哥外貌数据上传了,然后整出这些。” “那些推搡的矮人?” 布灵点着身体。 “嘶,”裘明揣摩道,“是整个慧网这样吗?” “不是,长老们联系过我们了,”宣逍插话,“只有矮人的内网。” “那还好,”裘明改对魂球说,“魂球,你在这出名了。” “哼!”魂球对此不屑一顾。 裘明又对宣逍提出疑问:“这算侵犯这只球的肖像权吗?” “呃,”宣逍卡壳,过了会儿才在一人一球一板的逼视中讷讷言道,“一般情况下,一般来说,御兽是不在这范围内的。” 毕竟同一种属的御兽在人类眼里的长相都差不多,没有把御兽当做模特的道理——然而这一道理在某只球身上不顶用了。 裘明驱动魔力,那荧幕投放的角度变化,恰好就映在宣逍面前,里面的白球多得令人不忍直视。 “这……”宣逍撇过头去,抹了把脸,纠结半天决定说实话,“不太可能了,矮人在这方面不听管教的,他们的长老也管不了。”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从昨天一路的表现,裘明就明白矮人的长老在他们族内怕是不剩多少权威。 “叽!”魂球很愤慨:这怎么就管不了?管不了也得管,哥才不要被做成房子的模样。 宣逍揉着太阳穴:“就算你这么说,矮人集体对一只御兽这么热情,按记载这还是头一回。” 魂球瞪他,一触手从下到上抽他下巴,近似于颇有劲的调戏:御兽怎么了,歧视御兽吗?御兽还能反客为主呢! 宣逍目瞪口呆,反而看向裘明,一只手指颤巍巍地对着魂球:“你都教了他什么?” 裘明翻白眼:“不关我事,他从我脑袋出来后就这样了。” 魂球看那根手指着实不顺眼,分一触手啪地打开,再蓄力一蹦,轰到宣逍胸口,把他一下子踹躺,在躯干砰砰跳个不停。 “唔,等、你、等等……”宣逍闷哼,腮帮子夸张鼓起,他急忙双手按嘴,颈部喉结使力,好容易把胃里倒流的东西咽下,这才半死不活地把自个扶起,犹自咳了声,双目含泪,满口的酸味。 裘明早就转头,闻声判断尘埃落定,这才转回来,刻意“噫”了一声。 宣逍把知错后无辜望他的魂球扔到一边,又听裘明的声响,差点气笑了。 “我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吗?”他漱口后如是说道,长呼气后重新捡起食欲,开吃。 裘明取出自己的那份:“这就是你羡慕的能跟你说话的御兽,咋样,还羡慕吗?”他又回头道:“布灵,别弄了,吃饭。” 从裘明手里接过终端的布灵愁苦地飘回桌上,同魂球相互倚靠,小口小口,细嚼慢咽。他似乎发出了吸鼻子的声,嗓音怏怏:“球哥不是我一个的了……” “叽。”魂球朝他挨得更近。 裘明面色不改,宣逍倒是唔唔出声,急忙拍着胸口,就一口水,免遭噎死的命运。 “咳,不羡慕了,我一点也不羡慕了,”宣逍摇着头,“我可担不住,小明你怪不容易。” 裘明喝口水:“你知道就好。” 宣逍哽住。 一行用完早餐,处理了餐盘,却还在房间里坐着。 裘明无所谓日程,但还是问道:“休整之后有什么安排?” 宣逍思忖一会儿:“我本是想借道去宝石森林的,但矮人城内居然没有去那里的近路,所以得等石免得空,我们一道走到漠央中心,进入地下。” 裘明看向窗户:“再往北都是沙漠啊。” “对,你不会后悔了吧?”宣逍斜眼看去。 “咳,怎么可能,但矮人城真没有近路吗?”裘明尝试摸索近道,这是他的坚持。 魂球切了一声,飞去陪布灵玩那糟心的慧网去了。 宣逍让裘明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有,估计也不是我们走得了的,等石免吧,他能土遁,中心也不算远了,今天肯定能赶到,不必在沙漠露营。” “沙漠里三阶的土遁也快不到哪去,”裘明嘟囔,在宣逍冷眼中改换话题,“石免去哪了,早去早到。” 宣逍叹气:“他在陪另一队。” “钟颜和那个冷脸学长?” “礼貌一点,钟章学长很优秀的,”宣逍强调“优秀”二字,接着道,“他们的任务遇到了一个难题,就连石免也不能解决的难题。” “什么难题?”不得不说,裘明的好奇心激起来了。 宣逍比划着手势:“矮人城的主要管理者是八长老团,其中话语权最重的有两位,一位名为金缕一,主掌城内的日常补给、教育和互助,对外交际甚少,另一位名叫金迷八,主掌修行,嗯,好像还有‘艺术’之类的东西,他对外沟通较多,所以另一小队若能联系到他,情报会可信不少。” 裘明几乎能猜出来问题了:“联系不上?” 宣逍摇头:“联系上了,但不愿见面。”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晖炅人?”裘明还惦记着历史问题。 宣逍眼神晦暗:“我不能肯定,但对方要了小队两人的照片,然后拒绝了。” “照片……”裘明感觉自己捕捉到什么,但他不敢置信。 宣逍同样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裘明转头,聚焦于某只打游戏打得神采飞扬的球身上,对方突然战栗,射击打歪了,顿时叽叽惨叫。 布灵心有所感,默默转过来,与二者对视。 裘明向旁边的小伙伴看去,不料宣逍目光炯炯,内含期冀,于是裘明艰涩道:“你们指望我,不,指望,那只,球?” 宣逍猛然点头。 “你们要那只球,使,使,”裘明一时失语,用最轻微的音量嘀咕,“美人计?” 宣逍竖起大拇指。 裘明立刻转头盯视某只球,幸好他玩得上头,目不转睛,也未注意他们的狼子野心。思考再三,再与布灵对望片刻,裘明默许了。 他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将计划大致讲与魂球听后,果不其然,那球大发雷霆,大打出手,裘明和宣逍头上噌噌多了十几个包。 耀武扬威的魂球叉腰施压:“叽!”你们哪来的脸! 他又怒视裘明:“叽?”你居然同意,脸呢脸呢? 裘明魂游天外,他蓦然发现自己还不够卑鄙,在不择手段的道路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估计很有效啊,”宣逍耐心劝解道,“而且矮人们喜新厌旧是出了名的,不多时就会忘记你而去找更美的了,不会有多余麻烦。” 魂球再瞪:“叽!”呸,哥的帅气无与伦比,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哥! 宣逍被他澎湃的自信震慑了,呆若木鸡。 布灵安静飘到魂球一边,中肯地描述:“球哥,长老的权力很大。” “叽。”魂球依然不以为意。 “可以帮你把那些盗版给卸了。”布灵切中肯綮。 魂球眼睛噌地亮了。 布灵一鼓作气:“而且,矮人长老肯定手更巧,能制作很好的雪糕机。” 魂球心脏怦怦跳,身子也蹦蹦跳跳,竟是加足马力,迫不及待,呲溜跑到另一边,风风火火开始准备。 宣逍回神,用终端联络几句,趁着魂球洗澡时——对,他还要洗个澡,让裘明帮忙——偷偷向布灵道谢。 布灵轻晃身子,低声向宣逍打听矮人身体的弱点在哪,最好告诉他死门所在。 内心油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宣逍压低嗓音:“你问这个干嘛?” 布灵仰面看他,黑洞洞的双目中情绪空空:“你是主人从小到大的朋友,足以信任。” 听此宣逍诚惶诚恐,除颔首没别的动作可做。 布灵在四角凝出针尖细的锋芒:“等他清光球哥的讯息后再杀掉,以作谢罪。” “等等,”宣逍不经意高声制止,又猛地低声絮叨,“至于吗?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不理解。” 布灵凉飕飕觑他,道一句“宣小脑”后,轻盈地飞走了,徒留宣逍在屋内不知所措。 第六十章 梳妆 某只球的脾气不好应付,洗澡时同样不好照顾。 裘明强行摁住他,用清风吹遍球身,魂球开始作妖了,不,应该说为此后计划顺利而梳妆打扮。期间布灵进过盥洗室一回,召画板拿出一系列衣物,尽是鲛纱制成,轻盈飘摇,入手柔滑温热,仿佛上好的凝脂。 裘明瞄到并提起一件粉扑扑的蓬蓬裙,很小,也就是盖在这两只身上的程度,问道:“这是什么?” 看着特眼熟,像是余韵给他们织的那一摞。 “叽?”魂球大吃一惊,猛地扭头回望质问:哥不是都拆线了么? 布灵略显羞涩地说:“我觉得太可惜了,就留了一件。”他欲言又止,含情脉脉地开口:“球哥,你能不能……” “叽!”你想都别想! 魂球暴起,趁裘明不注意一把夺过裙子,嘴巴一张,吞进肚子,粉裙尸骨无存。 之后布灵只得委屈失落地放下藏于身后准备拍摄的裘明的终端,按照魂球的要求挑选合适服饰。 经过多次挑拣,最后剩下了一副黑框墨镜,一套“宽大”的风衣,一件仿球形的衬衫,以及一个淡粉色蝴蝶结。 裘明看着努力的成果,怀疑这只球的审美到底在何时遭遇到了严重的打击,毕竟出于任务,他诚实道:“我觉得你不穿更好看。” 魂球闻言慌忙抱住自己:“叽!”色狼! 裘明闭嘴了,这只球根本听不进人话。 “那个蝴蝶结是干什么的?”布灵问出了裘明另一个疑问。 “叽?这个呀,”魂球照着光芒铺开的镜子,一边照一边套上衣服,满意地扭来扭去,甚至不经意间口吐人言,“哥不知道矮家伙们喜欢什么样嘛。” 裘明半捂住脸,纠正他:“第一,你没他们高,第二,一只球哪来的性别?” “叽。”住嘴。 魂球套着下半白衬衫,披着衣摆垂落的米黄风衣,斜系着淡粉蝴蝶结,戴上墨镜,甚至在衬衫里开了个口,叼住一根粉色棒棒糖,神气飞扬。 “球哥真帅!”布灵跟在魂球屁股后头,发自内心地赞美。 裘明默然。 盥洗室的门打开,外面的光线射入内部。 外面宣逍焦心地等候,耳朵应声动了动,忙看过来,语气激动:“你们可算——诶?” 盛装的魂球倨傲地飘到他头上,宣逍的眼珠子跟着他失神地飘,咧开的笑容在嘴角僵住,神态有些吓人。 “叽?”怎么样,帅吧? 魂球挺直身子——假若他能挺直的话,语中不无对称赞的渴望。 “帅!”布灵不知怎么搞的,居然能发出鼓掌的声音。 裘明安静走到宣逍的一边,逼音成线:“你现在后悔还有救。” 少年声在宣逍耳畔炸响,令他意识回笼,却只是转头直视裘明,轻轻地“啊”了一下。 裘明感觉奇怪,继续道:“你怎么了?真指望这球啊?” “啊?”宣逍还是这个字,轻轻的,就像羽毛在空气中划过。 “取消啊,这模样能看吗?” “取、取消,”宣逍的眼里猛然恢复焦距,大声道,“不行,不能了。” “叽?”什么不行? 魂球睁着眼睛,披一身行头,好奇地望着他们。 “没什么。”裘明搪塞道,转而暗暗询问宣逍原因。 后者苦着脸:“我把主意和罗曼和另一队说了,他们也赞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就不得不发了,他们什么反应?” 宣逍避开裘明的灼灼视线:“就是,当时罗曼他,哈哈大笑着同意的,还说不能反悔,他们会在高塔等我们,绝对不能反悔。” 裘明悟出意味,恨铁不成钢似的:“他就是想看笑话,你这都想不出来?” “我,我以为很有把握。” 裘明示意他去瞅飘到空中回转的球:“现在有把握吗?” “没了,”宣逍垂下头,忍不住辩解,“本来是个好主意的,小明,他们是你的御兽,你本可以多参谋的。” 裘明表示他尽力了,他也不晓得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 两人双双把质疑的目光投向浑然无觉的白球上,倒是布灵机警地注意到,先发制人道:“球哥,主人他们不愿意了?” 陶醉于镜像中的魂球扭头,叽了声。 “他们嫌你不够帅,所以不让你登场了。”布灵继续告状。 魂球听了飞扑而来,骤然停于二人面前,叽叽叫着,满是质问的语气。他都折腾那么久,现在要撤销他的劳动价值,你们怎么敢的? 裘明一把将百口莫辩的宣逍推向魂球,让他们自己掰理,自己则仰头看去,观察方才蓦然发现的上头飘着的罪魁祸首。 他向布灵勾勾手指。 布灵朝向另一侧,旁若无人地眺望窗外的午阳。 裘明于是抬手,一掌把叨叨的白球和宣逍拍到一块,一掌运起魔力,对准布灵。 布灵惊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御使的手中传来,若不挣开,他必将化为流光进入精神空间,便使劲在空中扑腾,好像一条窒息的鱼。期间,裘明在他向后倾的同时松开吸力,布灵遽然向后飞去,失去平衡,他见缝插针,再使吸力,终于把这个方块抓在手心。 魂球暂时放过宣逍,叫嚣道不准欺负布灵。 裘明让他一边去,他和布灵有事要谈,便提溜着方块进入盥洗室。 一进去,布灵就效仿魂球抱住自己的姿势,突出自己的弱小无助和对方的恶行。 “行了,那球是不假思索,你可不是,”裘明毫不留情揭穿这块黄板的伪装,“说吧,你撺掇这事干嘛?还有不是你先提‘示弱’很老套吗,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没招啦?” 布灵颇有灵性的眼睛盯住御使,见他一连坚定,稍微不情愿地回复:“那群矮人盗版球哥,我不高兴。” “所以你要收拾他们?” 布灵承认。 “你打算怎么做?” “删掉球哥的资料。”布灵充满真诚。 “不止吧。”据裘明的了解,这块板不可能息事宁人。 布灵召出画板:“接下里还有画下他们痛苦的样子。” “……”裘明安静半晌,“幼稚,我还以为你要干些杀人越货,劫财掳掠的事。” “球哥说我们是好人,我们就当好人,”布灵给出理由,“而且他们也喜欢球哥,我不想太过为难。” 裘明扯嘴角:“你确定他们会失望?”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那当然,失去球哥会让他们追悔莫及,球哥最棒了!”布灵狂热说道,信誓旦旦的,陷入某种状态不可自拔。 “……我呢?”裘明看着他低语。 “嗯?主人怎么了吗?” “不,没事。” 第六十一章 粉墨登场 他们两者聚精会神商量一小会儿,懈了注意力,一致朝话题的中心瞧去,蓦然察觉宣逍正屈着腰,把一双粗糙的黑手盖在玲珑的白球上,某只球哼哼唧唧的。 “咕!”禽兽! 布灵立马惊起,闪电般飞到宣逍脸庞,四个角之一就用力戳他的脸。 还忙着手里事务的宣逍正欲开口解释,反被戳进口中的角堵住所有话,从喉咙而上的一口水呛住气管,令他不住闷声咳嗽,相当难受地把布灵喷向一边,他放开双手,呼噜噜地捂住喉结,一脸惨相。 反正没出人命,裘明对此无动于衷,把目光投向某只球。 此时魂球哼了下,伸开触手把那件脱了一半的衬衫全部揭下,不情不愿折好,风衣敞开,露出半个身子的毛,他又照镜子,仿佛感觉体色单调一样,又摇身一变,把身上的毛变得黑白相间,宛若一条条斑纹,十分非主流。 裘明和不满的宣逍寒暄几句,问起这只球的事。 宣逍惊魂未定,兢兢看了眼矮人身后一如既往安静的布灵,站得远了点说:“我在想能不能优化他的穿搭……” “哼!”这声来自魂球。 “你看啊,”宣逍的眼神和语气尽显小心翼翼,“矮人们为何那么喜欢他呢,总不是因为这些衣服吧?他来的时候就是球,没有任何点缀,所以哪怕打扮也不应该喧宾夺主,现出他本来的模样就行。” 这话属于明着褒扬,魂球和布灵当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裘明挽起嘴角,含蓄地怪笑:“不错,真有经验。” 宣逍看这笑意不顺眼,嘴上找茬道:“我可又被误伤了,你这个御使怎么不道歉?” “嗯?布灵没和你偷偷道歉?” “有是有……等等,你呢?” “关我什么事?” “……”宣逍瞪他,“你是御使。” 裘明一口沧桑的语气:“我管不住。”趁宣逍没提及更多“诬陷”,裘明恶人先告状:“谁教你非打他们主意,掉坑里了吧?” 宣逍接连吸了好几口气,像是要背过去。 布灵在裘明后脑勺,像小姑娘那样羞答答地轻轻捣裘明的头。 “嗯,干什么?”裘明回过头,挑剔地扫了眼布灵,“你的角洗了吗?都是某人的口水,噫。” 身后又传来宣妈妈猛吸气的声响,但他终究有求在先,裘明有恃无恐。 “我觉得球哥这样比刚才好看。”布灵细声细气的。 裘明回头瞥了下,毫不留情地批判:“你是说那只没脖子没腰没腿,还分不清公母的斑马?” 话音刚落,魂球从天而降,几触手鞭打得裘明收敛,不得不忍气吞声,让出头上的宝座。 “叽。”什么斑马,瞧不起球吗? 这只球披风衣、戴蝴蝶结还叼棒棒糖,立在御使脑袋的御座上,美滋滋照着金光镜子,还大放厥词,叽叽叫唤着他真帅。 情势峰回路转,宣逍半捂着嘴,观摩如丧考妣的裘明,声线抖个不止:“小、小明,你这样好、好看多了……” “有本事别笑。”裘明眼里飞出刀子。 正巧这时,宣逍放床边的金色方形终端响了,他笑到一半,伸手拿起,低目扫了几眼,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稍稍叹息后收起终端,慢走几步,拍裘明的肩膀:“走吧,到时候了,底下的长老已经在等我们了。” “长老?”裘明不敢相信,语气也是惊叹的,“你还联系了长老?” 宣逍连忙矢口否认:“是罗曼,我和他们说过,他很殷勤地负责穿线。” 那个该死的风骚八卦植人男,有他这一个真是拉低了包括肖雅在内所有植人的节操! 裘明磨着牙,顶着颗奇装异服的球,在心里痛骂不已。 还有这个人!裘明嗔视旁边躲开与他对视的畏畏缩缩的黑大个,还有这个家伙,闹出个鬼点子就要拉别人下水——等等,这话好像在说他自己…… “咕。”布灵在心里表示赞同。 裘明抨击方块窥探御使心思的行径,心想算了,瞥了宣逍,在他有所警觉前开口:“魂球,你希望惊艳众人,是吧?” 魂球有些含羞地上下摇动,裘明能从头部的触感感觉到。他已对球的反应无话可说,便接续话题,诱哄道:“那这样的话,我可能不够高哦,若要让所有人第一时间看见你,是不是要找个足够高的地方?” 魂球觉得有理,扭去宣逍的方向,他正懵懵然倾听他们的对话,不料和球的两眼撞了个正着。 “我……”他刚张嘴,白球就迁居移所,搁他天灵占土为王,落地为安了。 裘明啪啪鼓掌,赞道:“明智!” “叽!”用你说! 魂球扬眉吐气,蹭了蹭宣逍早起整好的发型。 宣逍还有话要说:“小明……” “憋着,”裘明找还要拍照的布灵要回终端,冷酷地发号施令,“自己的主意自己担。” 宣逍扬起拳头,攥紧的同时青筋毕露,威胁性地晃了晃,紧绷下巴,龙行虎步地出了房门,只不过脑袋上那只揉着自己的球破坏了这番示威的风景。 裘明简单收拾,紧随其后,布灵像他的背后灵黏在后面。 这栋矮人城内数一数二朴素的旅馆专为接待外界之人而建,房间不多,住户也少,起码他一上一下从来没见过师者机器以外的东西,退房不需要什么手续,关闭房门后用终端一扫就行,内部的房间会自我清洁,不得不说,虽然会使人难免顾虑这般功能是否发展到偷窥到个人隐私,但属实方便。 穿过敞亮的走廊,绕行回旋的楼梯,到达一楼,夜间透明的门在白天反而是全不透光的,灰扑扑的一扇伫立于彼处,气温凉而不冷,即便和塔兰森林比也是不差的,只缺少满身落花落叶的芳香。 宣逍和魂球待在门里面,魂球梳着他那身入冬后不过长一丢丢的毛,宣逍跟个木杆似的,杵在那儿。 “怎么不出去啊?”裘明特意放缓速度,让宣逍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 而对面,宣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必内心急得上火,急得狂躁。 “你太慢了。”他说。 裘明无情接话:“你可以自己先出去。” 宣逍不言不语,悄悄看门,目光宛如实质,略显踯躅。 裘明呵呵一句:“你就是不想自己丢人,是吧?” 宣逍任由小伙伴出言不逊,冷眼相待,如同一头忠厚温吞的老驴沉默以待千夫所指,反正他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推门时变故陡生,宣逍反身一扭,右手飞速把门拉开,左边身子借力让开,左脚后撤,触及裘明的腿后用力甩动,让他趔趄着前摇,再甩脖倾首,某只球就咕噜咕噜滚到矮个的头上,他空闲的左手再往前推,白皙的矮个子就顶着茫然的白球以快要仰面栽倒的架势蹬蹬朝前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知他蓄谋已久,绝非无辜。 霎时间锣鼓齐鸣,祝贺满巷,一道高耸入天的光幕打高处悬落,光幕成椭圆形,把翘首企足的矮人们屏绝在外,位于地上的终点更是一辆五彩斑斓的悬浮飞车。在一人一球二者亮相之际,车窗淡化,露出一个戴针织帽,架银边墨镜的矮人,脸颊相当红润,灰黑夹白的短硬胡须,赫然是见过面的金闪四长老。 在惊讶、懵逼以及成百上千嫉妒的目光中,金闪四长老姗姗下车,满眼全然忽略了一米六的裘明,满眼都是盛装打扮的魂球,不由赞叹:“哦,小球,你今天格外闪亮,尤其是那副墨镜,和我一样得有品位。虽然老子讨厌斯里尔的滑头相,但这种场合果然还是墨镜最棒,对吧?” “叽——”魂球昂头挺胸,对这个场景的诡异浑然不觉。 裘明则觑了这辆好似整一个霓虹灯的飞车,深觉伤眼睛,马上撇开了。 窥伺于门内的宣逍梳好发型,整理好正装的领口,风度翩翩地走来,操着温和的腔调:“长老,麻烦你送我们一程。” 金闪四宝贝似地抱住跳下的魂球,笑得合不拢嘴,又举着球揽视周围一圈,煞是春风得意,最后他以人生赢家对于中道崩殂者特有的轻蔑,在一众矮人不堪入耳的咒骂中上了驾驶位。 珍而重之地把魂球捧到副驾驶位,仿佛他是一个易碎的花瓶,再潦草扣上后面二人的车门,金闪四发动飞车,强制推开群情激奋的小矮人们,乒乒乓乓撞撒一地,导致遍地都是保龄球般滚动的矮人,而后飞车缓缓上升,划过一条斑斓的弧线,直奔城中心的矮人高塔。 车内温凉,甚或有点点自然的香气,来自于挂在后座的盆栽,应是为讨好魂球才放置的,精灵们都喜爱亲近自然之物。 裘明安安静静,和宣逍中间隔着一块布灵,死鱼眼地看向前方。 “咳。”他耳边响起一声咳嗽,但他置若罔闻。 “咳咳,小明,这是有原因的。” 裘明像矮人城的机器人那样转动脖颈,双目空洞漆黑,面无表情,这一刻竟真与某些金属傀儡相仿。 “这事完了,我就送你一程。”他逼音成线,略作回应,使得宣逍心中一个咯噔。 “不是,小明你想,我在外的身份是啥,我好歹可称为晖炅的门面之一,对吧?” “给我死。”裘明把含蓄扔掉,想法原形毕露。 宣逍猛烈咳嗽,除了前座的魂球问了句无人响应:“小明,大局为重,对不对?” “呵呵。” “你态度不好,这是委托,有奖励的。” “呵呵。” “你……” “呵呵。” 第六十二章 矮人高塔 这辆外表哗众取宠的炫彩飞车一路飚着高速,甩开尾随不休的一众矮人,拖着如梦似幻的长影,最后经历了短暂的失重和晕眩后,车内的人眼前的模糊幻景定格成一条条工整笔直的实线,勾勒出一座恢弘的高塔形貌。 再驶向前方一小会儿,飞车缓缓停靠于站前,却见金闪四按下一个按钮,车内空间伴随车外的形状都发生了变化,几人心中腾出不详的预感。 变化片刻,车门照常开启,金闪四举着魂球当先跃出,裘明、布灵和宣逍随后,就在两个人类脚板挨着地的那刻,这辆车竟然啪的一声炸出颗颗彩球,彩球里飘飞鲜嫩的花瓣,纷纷扬扬,如花雨撒落,一股轻盈的花香开始回荡在周围,香气湿润,仿佛沁入心脾,那辆车收敛了所有的光彩,外形上是个球状,白色,如魂球之前一样的白色,此时,从车子内部响起了动听悠扬的轻音乐,仿照球的双眼的车前灯时不时俏皮地、像是眨眼地闪烁两下。 作为完成这一揽子主意的执行人,金闪四昂首阔步,弓着一只手臂托举魂球,流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对之二人一板的痴呆神情不屑一顾。 就连魂球也不太能接受这种招待。 “叽。”太夸张了。 “嘿,那可不是,”金闪四把头凑到臂上的球旁边,苦口婆心劝道,“像你这样的美球就值得这样的待遇。” “叽。”魂球教他撤掉,厚脸皮如他都不能忍了。 “哎呦你咋这……” 金闪四刚要出言,突然把头一扭,眯起小眼睛,往地下打了一道魔力,地面突兀升起四面金属屏障,震开了猝不及防的宣逍和裘明,两人不得不朝内靠,而屏障的其中一面则向着他们的方向凹陷若干突起,发出连绵不绝的咚咚声。 “怎么了?”问题出自宣逍,至于裘明,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嘿。”金闪四阴笑,翘起粗短的手指,延伸开魔力在有凹陷的那面一抹,就见到屏障变得透明,与此同时还有几个身披铠甲、不长胡子的年青矮人忿忿不平的神态。 没等其他人如何行动,金闪四一马当先凑近屏面,张开嘴,荡漾地摇晃粗厚的粉舌头,两片粗眉滑稽地上上下下,就这样对另一面的矮人做着鬼脸肆意嘲讽,末了,还特意亲一口状况外的魂球,挑衅似地敲敲屏面,不管年青矮人如何暴跳如雷、捶胸顿足,也不管他们使劲捶打屏面,激动地开合嘴唇,可惜这边却安安静静,而金闪四只是把屏障颠倒一下方向,把这些矮人关起来,自己则昂首挺胸地抱住球在众目睽睽中迈步向高塔。 宣逍拉着裘明跟上去,问道:“那些矮人在说什么?” “哼,不是明摆着的吗?”金闪四没好气地瞟他一眼,“肯定在说我坏话,老子才不要听他们放屁呢!” 此等粗俗秽语像砖头一样击中宣逍的额头,他明智地保持沉默,不过,回想起矮人的穷追猛打,加上长老们的反应,他不禁对这一趟增添不少信心,不由自主地挺直些许脊梁,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裘明敏锐地察觉到这厮的情绪变化,顿时不爽地把他的钳子甩开,在宣逍讶然回眸中阴森森地望他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宣逍默默转头回去,煞有介事地整理完衣领,双手揣兜,身子向前倾,自顾自加快脚步。 矮人高塔就在他们正前方,说是高塔也没多夸张的高度,就和齐郡城的奥瑞金学院的塔差不多高低,但是这座坐落于矮人城中央的塔却相当得宽,就像一座圆头圆脑、多层结构的城堡。据金闪四长老随口解说,高塔外方圆数公里设有禁止闲人接近的结界,这里也是唯一一处矮人城内的非公共区域。越是接近高塔,结界强度越大,他们现在所处属于当之无愧的核心区域,这一路不受多少压力全赖于他和他的飞车,以及他们贵宾的身份。 不多时他们就进入了高塔,高塔无门,和走入矮人城一样,他们触碰塔面的那一瞬就如同遇水溶化了一般,通畅无阻地体会一番天地变换。 塔内相当空旷,除了无垠的洁白外只分布着一个个繁杂之极的阵法,一层叠着一阵,看得人眼花缭乱,裘明有意观察过,没有生灵的气息,都是不通灵智的人造产物,连城外的傀儡那般的灵智也无。 金闪四将他们领到一个干净的拐角,那里漏出一块其他颜色的豁口,豁口内部是一处小房间,房间不大但五脏俱全,甚至还有盘曲的楼梯,通往不知何方,其中一面墙壁挂着放映周边情况的监视屏,金闪四的球车也在画面中。 裘明对着监视屏看了又看,他对这类物品总是更注意些,某一时刻,他注视那辆粗劣模仿魂球形状的飞车,总感觉有些奇怪。 “不在这啊。”金闪四则环视四周,嘟哝一句。 宣逍适时问起有关另一个小队和罗曼他们的动向。 金闪四不耐烦地挥手:“老子知道,这不是正帮你们找么?这塔内的空间不固定,每回来这的路都不一样,他们说不定在别的房间,和这一模一样的房间。” 宣逍指向楼梯:“上一层呢?” 金闪四否认:“不是,那是八长老开会的地方。”他狠狠抹一把脸:“就是,有的年轻矮人缺根筋,老是搞不清楚路线,所以我们就在每一间休息的地方都设立这样的楼梯,他们就不会迷路了。” “叽?”魂球问有多少这样的房间,特别是有厨房吗? “哦当然有,小可爱,”金闪四怜爱地用脸颊上的胡须蹭了蹭魂球,语气轻柔地答复,“这样的房间里,你想有什么就有什么。” 魂球陷入深思。 裘明忽然出声:“这面屏幕上的画面怎么不动?” 金闪四厉色瞪他,怨怪这矮个子没眼力见,打扰他泡,哦不,是和小可爱亲热的时光,但鉴于这人是怀中球的御使,还是憋着气答道:“智能房间,你得下命令,它才动。” “怎么下令?” “声音,精神,手势,都可以,像和人沟通那样,它都能懂,”金闪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我们矮人城可不是塔兰那原始旮沓,那边的野鹿花头草脑的,和美搭不上关系,还敢笑老子矮,嘁,土包子。” “的确。”裘明忽视他话中的某些口气,对内容深以为然,另外因为直觉,出言让监视屏显示如今的场景。 身着正装的宣逍纠结地走走停停,试图辩解塔兰的优点,但他插不进金闪四与裘明形成的同仇敌忾的诡异氛围中,欲言又止。 正当这时,金闪四吐诉不满后查找其他来客的位置,魂球心心念念先进的厨房,宣逍魂游天外,而监视屏终于依照裘明要求映照出外界的情况。 那辆气派的球车早已不见踪影,原地只剩下一堆稀稀落落的零件,被束缚的矮人们则在面面相觑。 他就知道。裘明盯着监视屏,面无表情地叹气,语气毫无波澜地提醒垂头忙碌的矮人长老。长老很配合地惨嚎:“我的宝贝!”他的喉咙深处迸发出宛如野兽发现幼崽尽数死去后才有的哀恸,心疼无比地抱紧怀中黑白相间的非主流球体,不由得居然抽噎起来。 “不行!”他又突然怒发冲冠,很有矮人喜怒无常的样子,咬牙切齿地宣言,“老子一定要抓到真凶,你们自个找吧。”说着,他那张表情狰狞的脸陡然缓和下来,怜惜而郑重地魂球交托到裘明怀里,下一秒面上青筋直冒,咧着嘴露出獠牙,气势汹汹地走了。 被落在厅里其中之一的宣逍看看屏幕,果然见金闪四如一道流星撞向那屏幕构成的囚笼,直冲冲砸进年青矮人的窝里一顿开涮,他不知所措地“呃”了一声。 裘明抱住遐想中美得冒泡的魂球,目光直指身后优哉游哉的布灵,眼神如电:“是你干的对吧?” 布灵一脸呆滞:“咕?”什么干的? “你。” “主人你怎么这样看我?”布灵缩成一团,委屈兮兮。 “确定了,就是你干的。”裘明的情绪中不再有分毫迟疑。 布灵也感知到了,把自己撇向一边。 “在四阶贤者动手脚,你胆儿真大。”裘明在神念中怪腔怪调。 布灵坚决地把有表情的那一面撇向一边,就是不和御使神态交流。 第六十三章 智能的本体 事情已然发生,再去追究的话……裘明心忖布灵可不是某只乖张的球那样记吃不记打,口头调调侃就罢了,一番兴师问罪也实在无果,就揭过这事,最后瞟一瞟屏幕中抱着散落零件痛哭的矮人长老,冷静地向那道语音索问另一队人所在处的讯息。 宣逍来了精神,支起耳朵,踩着碎步蹑手蹑脚贴近他们,小心得像是面对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然而,语气无起伏的语音先是道歉,而后拒绝回复。 裘明不作他想,问起原因,才得知同为城内贵客,他并无权限通过高塔获悉其余人的坐标,这是矮人城建立以来就持守的规矩。 他略过屏幕,扫视房间内的摆设,平静表象之下隐藏着熙熙攘攘的暗流,暗流的气息特殊,是那种完整的灵魂才会发出的微波,这些波动很隐蔽,照寻常方法是感知不出的。裘明和两小只却都能感应出来,媲美真正灵魂的波动在矮人城内十分稀罕,除却活生生的矮人不曾有任何金属造物呈现这样完整的波纹。这道语音很可能和这股灵魂有关,他决定试探。 “我和他们认识。”裘明神情漠然,言简意赅。 宣逍奇怪地看他一眼,小明吐露的却是专属于人与人之间为说情运用的句式,不似与冰冷固式的机械相谈。 “无法识别此讯息,请用户更改指令。”那道好似无处不在的语音如此答道。 “我和他们是朋友。”裘明换了说法,他本想说得更亲近点的,但是基于一种隐私被冒犯的担忧,故而选择保守的说法。 “无法识别此讯息,请用户更改指令。” 裘明便直接叙述目的:“告诉我另一队人的位置。” 语音又将传统什么的重复了一遍,极其呆板,同事先编辑后投入的机械的反应别无二致。只是即使是城外的一个傀儡也能实时应答,它位于城的中心、高塔之内,这样的死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宣逍百思不得其解,愣愣地动了动嘴唇,裘明给了他一眼刀子,接着问道:“为什么不能透露彼此的讯息?” 这回语音的内容变了:“为保障入城后贵客们各自的隐私。” 这回复合情合理,但是裘明呵了一声:“矮人城内还讲‘隐私’?我还以为你们没有这个概念,你看看满大街的球。” 这回答似乎超出了语音的预料,它忽然沉默了。 裘明目光深处电流窜过,乘胜追击:“你的回复呢?” “无……” “无法识别此讯息,请更改指令,”裘明抢先一步,念着念着语音就没声了,他眯着眼道,“我都会背了,还有你刚才怎么不马上回复?” 宣逍这时拍了拍他,和布灵、魂球一同以一言难尽的眼光觑他,宣逍还道:“小明,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为难游戏客服的难搞顾客。” 裘明剐他一眼:“这智能装傻,你看不出来?” 宣逍诚实地摇头。 裘明翻个白眼,再次郑重地朝向语音发问:“别装了,你是什么?其他长老吗,还是另外的东西?” 那语音安静了半晌,屏幕自动关闭,整个房间嗡嗡隆隆的,紧接着它出声道:“你是魂系御使?”这一次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的机械质地,虽然仍然残留齿轮和轴承的味道,却使人感觉活灵活现。 答案显而易见,裘明只轻轻点了下头。 运作片刻,声音再度响起:“昨日入城……外人旅馆……早餐粥食……使用无水话浴室共十次……慧网游戏端口链接三百一十七分二十九秒……” 谈着谈着,对话的内容似乎变了味,二人二兽呆滞地倾听这个语音自言自语,把他们在矮人城内做的事尽数列举了一遍。 “我就知道在这个地方一点隐私也没有。”裘明一瞥宣逍惊地抱住胸膛的姿势,吐了口气,看向屏幕,“还有你,停!” “抱歉。”语音立即停止复读,诚恳地道了歉,还在几人面前竖起一面洁白的屏幕,并无任何画面,但颜色趋于阴暗,像是一个人逐渐暗淡的心情。语音则抱有歉意地道,“经查证,你确实是魂系御使,我这类伪装在你面前可谓相当低劣……矮人城内,魂系生物会受到一定影响,请允许我向你们致歉。” 裘明摇头:“我没什么感觉。”他朝两小只丢眼色,他们表示也没受影响。 “你们的精神很凝实。”语音相当随和地褒扬。 宣逍打着眼色,现在是要说正事的时候,但裘明垂眸细思,宁可搁置正事也要问道:“你怎么看出我亲和魂系的?” “我查询到你在塔兰山脉秘境中的慧网记录,其中,你与‘游戏龙神’在网内的谈话中提及过此事,并不能从其他层面计算得知。” 裘明瞬息静下来了,他撩起眼皮,发现宣逍、魂球和布灵也静下来了。真是不得了的发现,他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半途而废的时候。 “你还能查到什么,我小时候的事?”他继续问道,刺激着众人敏感的神经,尽管他自己都心生反感,十分忌惮。 语音给了个令人安心的答案:“不能,矮人城外的慧网都不在我的权限中,能查到对应记录是由‘游戏龙神’接入矮人城内网的操作所致。” 裘明在心里骂着某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龙,面上保持淡定:“那城外的慧网由谁管理?” “各国自行管理,矮人城只提供技术支持。” “说得好听,都被你透光了,怎么信你?” 语音沉默了。 宣逍却用力甩头,跳了起来,挥舞手臂,嘴型不断重复着“小明”和“正事”这两个词。 裘明视若无睹,就当他在挠痒,现在这事轮到自己头上了,他怎么也不可能轻拿轻放,对着屏幕,他操着质问的腔调:“你是什么?” 那股声音不发一言,在近乎凝固的气氛中,语音轻轻响起:“我是曾经的智网。” 宣逍活跃的动作就像结冰一样冻结了,他僵硬地转过头。魂球和布灵则饶有兴趣地飘起,围着屏幕打转。 “矮人们知晓你的存在?” “嗯,我也是管理城内的网络。” “城内,矮人城内?他们不担心?” “……长老团一直有此争议,关于是否废除我的管理权限,”语音的态度很温柔,在回答期间娓娓道来,“但纵使发生了‘智网之殇’这般的恶性事件,存活的众多矮人仍选择相信我。重建慧网后,他们将我隔离,只在矮人城内运行,而慧网则只在广陆和其余零星区域运行,与我成平行关系。” 只因为信任就留置曾经搞出大问题的网络,还让它在大本营正常运转?矮人还真头铁,裘明挺佩服他们蛮干的勇气。 “你是如何诞生的?” “抱歉,慧网重组后我被拆解,缺失以前的记忆组件。” 裘明端详那面屏幕,喃喃道:“你的灵魂为什么和傀儡的不一样呢?” 那语音笑了:“我也思考过,凡有意识之物不免思考自己的起源,而我经多次计算,大概能确认自己曾是一只御兽。” “御兽?”宣逍抱住乱飘的魂球和布灵,略显提防地站得远了点。 语音不以为忤,话语间似乎夹杂着淡淡的骄傲:“嗯,一只无比强大的金系御兽,能用金属之力雕刻并运营出一个王国的御兽,即使在五阶中也是佼佼者,很可能是我的前身。” “现在你不是。”裘明泼了盆冷水。 语音笑了笑,它的声调越发得鲜活:“我大致摸清客人你的性格了。” 瞧他这种十分人性化的语气,裘明皱起眉:“他们真的放心把城池交给你来管?”他自己是毋宁择取毫无感情的工具的。 “八长老团对我有直接的监督权能,另外,金秘幂长老是专门对我进行维护的,”语音简单介绍了缘由,它发出的声响忽然低了许多,“若我还残存‘私心’的话,我很高兴有矮人城存在,也许在客人们看来,这里的居民急躁又癫狂,可对比或贫瘠寒凉或争斗不休的外界,这里几乎没有权术阴谋,没有弱肉强食,没有分配不均,矮人们大体上安居乐业。我很喜欢这里,即使从‘私心’来讲,我也不愿破坏这里。” “哇哦,跟梦境世界一样。”裘明回答时不太有诚意。 那股语音见解不同:“不,人不可能一直做美梦,梦境世界的美是因为有人在为他们承担代价,对这群人不公平。” 裘明不置可否,掐指一算自己快把正事忘了,便问起另一队的去向。 “抱歉,为尊重隐私,您的提议不予允可。”语音倔强地否决了裘明的请求。 裘明不耐烦地发话:“那我问个问题。” “客人请说。” “怎么把你拆了?” “……” 第六十四章 揭短 “客人,以人类视角考虑,威胁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种相当低劣的话术,而且我造价昂贵,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哦,所以矮人单纯是心疼砸出去的钱,才保留了你吗?”裘明一针见血,力求杀人诛心。 语音“唔”了一声,沉稳的语调中增添了少许不知所措,显然他从未从这方面考虑过。 宣逍抬起手臂抱住飘下来的魂球和布灵,小声提醒:“小明,算了,先找人吧。” 裘明对他的反应挺纳闷,反问道:“它都监视到塔兰去了,你不警惕?” 宣逍挪开视线:“这事我知道,是太爷爷告诉我的。没有他允许,你那条脉龙师傅连不上网。” 说到这个地步,纵使是裘明也心生无力,他摆了摆手,问语音是否有其他联络方式。进入高塔后,不止终端自动关闭,就连作为人类的感应术和观察术也处处受限,唯独幻化、操作和强身似乎没受影响,但那些古怪的复杂阵法好像能够扭曲魔力的释放,因此他们被用一种柔和的方式压制了,最好不要冒险。至于御兽的能力,裘明只希望布灵和某个皮球安静待着。 那道语音静思片刻说道:“我为两位暂时联通内网。”话音刚落,裘明和宣逍的方块状的终端就自动亮起并悬浮于空中。 “我的就不用了。”裘明招回自己的终端,揣回兜里,让宣逍联络。 瞧见他这模样,宣逍的鼻子狠狠出气,他点击终端唤出荧幕,点击对应罗曼的编号。下一刻,通讯却没联通,唯独这个小房间的出口蓦然扩大,像是被什么消解了,外面无垠的白色恍然间显化出一个渐渐清晰的虚影,虚影中忽然有两个模糊的人形抬高头颅歪向这边,一个贴墙,一个坐沙发,就身材观察,与罗曼和皮佑非常相像。 虚影最终定格成同他们所处的一般无二的房间,同他们遥相呼应,出口放大,大喇喇地对着那边的房间。 “请吧。”语音和气地说。 裘明微张双目,上下打量着相对的两个房间,有些稀罕:“空间嫁接?能这么方便,之前直接说不就行了。” 语音叹息:“算是吧,只是我希望遵守塔内的规则,非必要不破例。” 宣逍迫不及待地朝那边撒开步子奔跑,裘明也迈起腿,忽然转动眼球,回头道:“诶,你应该在塔内到处都是的吧,也就是说在那边……” 语音打断他:“外界人太多,还望不要宣扬我的存在。” “哦。” “您不会宣扬的吧?”语音突生迟疑。 “不会。” “嗯,我相信您。” 下一刻,裘明于出口一步迈出,忽然星移斗转,空间拉长,一步仿若跨过万米,稳当当地站在另一个房间边沿,正好面朝内里,暖白的灯光从天花板照射而下,沙发和扶椅十分具有设计感,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像镜面一般反射着光,画出道道细长的白痕,温度事宜,空气中飘荡有一股玫瑰和百合的香气,馥郁雅致。 他再回头看去,只见一面圆润稍斜的墙壁,墙壁边缘同样是弧形无角的出口,原来待着的的房间不知去向,孤落落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白,很是安静。 本是倚靠暖黄墙面的罗曼站直身体,松开合拢的双臂,动作潇洒不羁,摇起一道疏懒的弧线,对新来的二人开腔:“呦,来了呀,就你们两个?” 端坐在沙发上的皮佑捏着茶杯柄,安静喝一口香醇的油茶,钟颜和钟章蹲在天花板连接的楼梯口,一致投去目光。 “呃,是。”宣逍挠了挠头。裘明瞄到另一边空闲的沙发,当即不客气地坐过去,眨眼间就感觉到背后一双如有实质、令人芒刺在背的视线,但他面无惧色,打量起案桌上摆放的精美瓷器,嗅到一股含蓄的清香。皮佑看看他,稍稍举起茶杯柄示意:“要来点吗?” 裘明闻言,扭头侧眼看去,果见罗曼咬牙,一脸不爽瞪着他,便迅速扭回去,用冷淡的轻快语气答应道:“好啊。”于是他接过皮佑递来的杯子,用茶壶斟了发着热气的油茶,抿了口,眯眼享受起来了。 “切。”罗曼心有不甘地观望着他们的互动,相当没素质地低声咒骂一句,又没好气地朝向宣逍,低眼看盛情打扮过的魂球,忽然眼神定住,吸口气,嘶地开口:“乖乖。”他也不管刻意刺激他的裘明了,捂着下巴凑近脸细瞧,更觉辣眼睛了:“听说外面阵仗很大,你们就这个打扮过来的?” “有、有问题吗?”宣逍心虚地回道。 “叽?”魂球则以触手叉腰,昂首挺胸,神气十足。 罗曼也不答有什么问题,就是拧着眉琢磨:“啧,这矮人到底什么眼光,捉摸不透啊。” 皮佑突然放下茶杯,开口说:“确实奇怪,居然能看上你。” “嘿,”罗曼猛地扭头,“我怎么了?我多帅啊,帅气又风趣。” 皮佑不冷不热地哼笑一声。 “叽?”魂球倏然插嘴问为什么没人夸他,布灵忙捂住球嘴。 裘明撇了撇嘴,淡然地喝了口油茶。 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宣逍心急,把话题扯回正事:“现在怎么样了?”他略过尚在斗嘴、无暇他顾的两个贤者,定睛于坐在楼梯上、弯着腰、仿佛矮了一头的钟颜和钟章身上。 钟章依旧寡言,由钟颜无奈地向他们介绍:“托石免大哥的面子,我们联系上矮人城的一位掌权长老,但这位金迷八长老说非紧急关头非美人不见,要了我们照片后就闭门不出了。”她伸直上身,抬高雪一样白的手腕敲了敲天花板上的门,轻微的回声在房间四壁之间回荡,上方依旧没有响应。“就是这样。”钟颜颇没办法地摇头,坐了回去。钟章则目含不屑,大马金刀地静坐在那。 听完后,不等宣逍回应,裘明望了一眼屋顶,又见罗曼和皮佑渐渐偃旗息鼓,就说道:“只有你们的照片吗?” 钟颜见是裘明在提问,立马想开口回复,却又面露难色地看了看脸色涨红的罗曼,终于在皮佑点头后艰涩回答:“不只是我们,金迷八长老中途下来看过,正好是罗曼贤者他们赶来的时刻,他们聊了会儿后,金迷八长老突然不悦地上楼,再也不见了。” 裘明从中拼出言外之意,犹如发现乐子一般挑眉向靠墙的罗曼张望:“你干了什么?” 罗曼气笑了:“你给我放尊重点,好歹老子还护送过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裘明觉得冤枉,论起没脸没皮、目无尊长,十个他加一起也比不过罗曼。然而过了半晌,罗曼却噤声,对方才的话头不言不语,表现出刻意规避的念头,属实非比寻常,裘明真来了兴趣。 皮佑语气轻松,慷慨地为不知情的二人二兽解惑:“老家伙想要罗细筷子仿效矮人出品的‘屠龙者’游戏里被拯救的美人姿容,还要量体裁衣、更衣解带、载歌载舞、推杯换盏、一朝香宴、一夜宵短。” 裘明睁大眼睛:“哇哦。”他连忙转头看向罗曼,投注以十分期待的目光。 罗曼对着他切了一声。 “他没答应,我们才卡在这。”皮佑淡定地拿起茶壶倒茶。 “就因为这,你连沙发都不让我坐。”罗曼口中倒起苦水。 “你又不会吃亏。” 罗曼的眉毛像蚯蚓使地蠕动一下:“行了,那只球送来了,赶快把他送进去。” “诶,”裘明插话道,“你想让那只球干什么?” “没胆儿的男人。”皮佑咕哝。 偏偏两面夹攻之下,罗曼的叛逆劲上来了,一把夺过呆懵的宣逍手中的球,朝头顶大喝道:“老东西,下来!” 钟颜和钟章赶忙从楼梯口一跃而下,在底部待命。然而半天了,被关闭的入口没有回应。 “行了,”罗曼露出讥笑,“你以为我们不知你一直贴着耳朵偷听,不是嫌弃老子不够美么,美的给你带来了,你们矮人城如此轰动,你不会不知道吧,不想来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话音落下后,一阵闷响从头顶散发,年轻的几人不由得昂头看去,在一众人等的注目下,楼梯尽头慢慢开了个口子。 第六十五章 美人计谋 楼梯尽头就是天花板,口子就开在瓷面般平整的天花板上,并且越开越大,投下来上层的白光,不多时口子就扒出能容一人的尺寸,一声轻哼响动,跳下个白金相间的粗宽身形,与纤细高挑八竿子打不着,显然属于这城内最多的种群,矮人。新多出的这人没有理会巴望在梯子旁边的一组人,而是迅速移动,拉成一条转瞬即逝的长线,轻盈越过姿态不一的各位,后立定于被罗曼满不在乎用手吊住的白球面前。 悬着的魂球想要配合宣逍小弟的愿望,勉强忍耐那个大逆不道的痞子的冒犯,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不太爽快地张嘴吐着气,不想前头忽而立住一个仰视他的陌生家伙。 这家伙矮得很,比裘明还要矮得多,他的头顶除了几撮微卷金毛外寸草不生,身上不着铠甲也没穿奇装异服,上半套件米白套头衫,下半穿着浅黄短毛裤,圆钝的鼻头上架一副有面条宽细的眼镜,金灰色的胡须把略微敞开的领口塞得很满,整体毛茸茸的,在几人看来甚是平庸的扮相放诸矮人城却与众不同,乃至令人产生了一种“终于遇到正常人”的感想,不禁吁了口气。 然而,从来没什么审美观的魂球只是对着他摇了摇触手。这人的双眼亮了一瞬,马上垂下头,单手握拳捂嘴咳嗽,眼神分明对住地儿,但期间不住抬眼皮,瞄了一下,再瞄一下。 魂球觉得这人有病,叽叽抱怨。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和宣逍等人不同,罗曼和这球丝毫没有沟通障碍,相当通顺地接下球的话头,对着忽然开始冷眼瞧他的矮人不正经地挑眉,“金迷八长老,您觉得怎么样,符合您那严苛不讲理的标准吗?” 说着,他作势颠了颠球,本该打配合的魂球却是忍无可忍,挪过嘴巴给他一口,惊得罗曼急忙收回手,瞧着手没被咬出坑,再急速换了另一只。 金迷八对罗曼的反应置若罔闻,眼珠子紧紧随着魂球转,冷不丁听到这句后才降尊纡贵地瞥了罗曼一瞬,慢悠悠道:“咋,不服?你这样抗拒种族天然的家伙当然不懂我的美学。”再撇嘴上上下下打量罗曼的脸蛋身材,他评头论足时带有不出意外的失望:“不行不行,你的身材太过了,好多线条都变形了,相比老夫以往见识的植人丑多了……也就脸还能看,精心保养过吧。” 罗曼要气笑了,毫无顾惜把白球扔矮人怀里,撂出的球在长老怀中闹腾,皮佑正在此时看过来,发问道:“长老,你之前可提出不少这人难以接受的条件?” 金迷八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水嫩的果子,递给白球,白球心满意足收受了贿赂,捧着果子开啃,长老看得心情大好,同时心分二用注意皮佑的问题,回答得颇不客气:“姿色不足,不就只能用些旁门左道,比如牺牲尊严和色相吗?” 躲在后方一言不发的裘明和宣逍发觉罗曼的肩头狠狠地抖了抖,两人对视,同钟颜和钟章一起默契地退后,避免被无辜误伤。 然而罗曼最终只是抖抖肩膀,顺势稍稍伸展之后,回头给予四人一个蔑视的眼神,又状若无事地站在金迷八前,不急不缓地说:“既然下来了,谈谈正事。” 金迷八用挑剔的神情观察罗曼半晌,又见皮佑正在喝茶不愿插口,突然翻了个白眼,扭转身体,对他们不理不睬,反和魂球亲热起来,语气异常热情。 “小宝贝,果子好吃吗?” “叽。” “哦,哦,叫球哥呀。球哥要新衣服吗?爷爷小弟可以给你现做哦,这一片都是爷爷小弟设计的!” “叽。” “那游戏呢,想不想要?” “叽。” 罗曼啧一声,插嘴说道:“正事……” 金迷八看也不看,贴近球低声和他讲话:“冰糕?这简单,我给你造台做冰糕的!” 魂球突然一蹦三尺高。 “哈哈哈!”金迷八仰头大笑,一手神去接球,一手竖起大拇指,全心全意大加赞赏,“蹦得真帅!” 魂球龙颜大悦,正巧此时罗曼向前一步,光明正大夺球作梗,这球便敏捷翻身躲掉,又利落地跳在金迷八手上,拉起触手对罗曼做个鬼脸。 “行,爷爷小弟这就给你做去。”金迷八抱着球就迫不及待地往楼梯上跑。 “诶!”一计不成的罗曼伸手划出光幕,阻拦了一矮人一魂球的道。 金迷八漠然转身:“小子,你知道我们矮人很没耐性的对吧?”他轻轻把球移到怀里,竖起掌刀,在光幕边干脆砍下一条笔直的线,光幕立即多了条深可见骨的创伤,再沿着这条线用力朝两边掰扯,竟是拉开极大的窟窿。 罗曼这回真是气笑了,居然问出一本正经的问题:“等等,是你说有美人就帮忙吧,现在算什么?堂堂矮人长老难道不信守诺言?” “对啊,”金迷八挤进窟窿,脚板踩地上,登登的,义正词严,“可我听球哥说,他是为大局着想,不得不如此。”他猛地回头,看众人就像在看一堆渣滓:“美人就是要自自在在、开开心心的,你们却如此磋磨于他,老夫看不下去,这般人渣就好好在此反思吧!” 语调坚定如金石铿锵坠地,紧接着怒哼和窜跃,长老爬到梯口,抱球俯视众人,一个腾跃入了上面的房间,口子缓缓合拢。 在此期间,魂球居然一动不动任其作为,裘明甚至可以幻听到某只球吐着舌头得意洋洋炫耀的气声。 这球居然紧要关头叛变了! 宣逍瞪着眼睛,瞪得目眦欲裂,一口凉气从怒张的嘴巴进入,寒了他从头到脚的全身,他朝前跨步,作一猛冲之势,两手直抓前方,僵硬地像绑了石膏。 旁边,裘明无语地瞥他一眼,看不得这副狂躁僵尸般的步伐,抬腿往他两脚中间一放一收,结结实实绊了他个狗啃泥,接着,在仇偿必报的愉悦里勾起手指,魔力输出,魂力导引,为丝为场,对着仅露一丝缝隙的天花板用出了好久没使的那招。 矮人怀中的魂球正在幸灾乐祸,忽然感觉金迷八一顿,叫唤一下,金迷八却呆住了,原地伫立一会儿,瞳孔放大,紧紧抓住唯有在他眼里放映的景象。 那有一位蓝发白肤的美人,背对着他,五官完全看不明白,但无论是周身气质,还是个人直觉,金迷八都深深肯定她绝对是个美人。美人与他以背会晤,仿佛时隔万年时光,从只是天空飘散的雨雾,地面洒落的灰尘或是海里遨游的蜉蝣,集结了漫长的缘分,蹉跎了百年人生,才得以在此相见。 他的嘴巴不自禁地颤动,失去了发声的功能,他像被雷劈中,甚至想顶礼膜拜,这时的美人却先他一步动弹,她先是用葱根手指轻挠颈后秀发,而后如同刚有警觉般,醒觉而带有难以避免的慵懒地,转过了身。 披着海蓝轻纱,一身珍珠似的泡沫,她应该在沐浴吧,铁定在沐浴,白皙的曲线从细颈绵延至腰部,而后,她朱唇轻启,在发出第一个音符时炸裂成满眼的泡沫,一切戛然而止。 “啊——” 惨淡尖锐的尖叫自头上炸响,房顶的缝隙乍然拉出一个好宽的口子,金迷八气势滔滔地一跃而下,扫描了所有在场的人,最后把视线停在最胸有成竹,像是意料之中的裘明身上。 裘明向他招了招手,顺便踹了趴着的宣逍一脚。 第六十六章 条件不妥 出于体面的执着,宣逍在危急关头竟然爆发出史无前例的灵敏,火速撑起双臂,全身用劲翻个利落的筋斗,直挺挺悬住金迷八跑来的途中,堪堪避过裘明那腿,站定后,他喘口气,犹自梳理打乱的发型和服装。 布灵在裘明背后露一个脚,看得稀罕:“咕。”腰背不错。 这只遮隐光芒的四方块还戳了戳主人,道:“咕。”比你帅! 裘明瞪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便回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长老,神态自若。 金迷八却并不如他淡定,抱紧了怀里不断蠕动的球,脸上闷红蒸汗,一头白气袅袅,眼神极为激动,语调颤巍巍的:“你给我看的那人,那人,是谁?” “什么那人?”裘明挠太阳穴,稍稍歪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金迷八呸了一声,满嘴胡圈都给他吹得翘毛,他气急败坏地指指点点一圈,最后指住裘明:“屁话!刚就植人小子和你动了魔力,那小子的光在塔里被排斥了,但你的有作用在我身上,我才能看到那个,哦,那个美丽的女神。” 裘明听到最后一个词,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矮人想及眼前的那副情景,又激动起来,拖着粗短的身材旋转起舞,竟做得很有风范,魂球想扒开他的手臂,没成功,只好用大眼睛发送各位以求助的眼神。 布灵心里不忍,飘飞至前,正在魂球心含期望之时,裘明抓住了这方块,并平静告状:“这球刚才想和长老私奔,可没顾你。”布灵瞬时清醒了,哼了一声就弃魂球于不顾,徒留魂球扑腾摇摆触手,哀惨叫个不停。 然而在场众人,一个现在没闲心,另外几人对他感到气愤,暂且没心情捞他,他只得待在矮人的犹如钢铁铸就的硬邦邦怀抱中。 瞧着金迷八陶醉于自己的世界,宣逍深感意外,不顾性命之危斗胆凑近裘明,暗搓搓地向他打听缘由。 裘明幽暗的神色瞄准宣逍的脸庞,懒懒地告诉他:“哦,那个呀,你知道的。” 宣逍退后一步:“嗯?”他心中生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裘明良心还没坏到家,此时还是压低音量,显得颇为神秘地说:“塔兰森林,入梦之前,你忘啦?” 宣逍面色骤变,大步怼向裘明,要阻止他说出之后的话。但裘明不管不顾,一昧继续:“余韵不是有几次离校吗,她离校之前有交代我帮忙宣扬她的美貌,‘可不能让大家忘了我’,她这么说的,我又擅魂属性,于是她就让我复刻保留几段精心准备的画面,要我看碟下菜,必要时幻化出来,反正也不难。” “看碟下菜……”宣逍的脸色跟便秘似的,自进塔后就保持的端庄郑重的神色消失无踪,看那样子很想上来给小伙伴一拳。 “试试又不会少块肉,我怎么知道你,”裘明瞥他一眼,又看向还在转圈的金迷八,“还有他,反应会那么大。” “我没……” 不等宣逍讲完,罗曼忽然闪现,插入两人中间,兴冲冲地拍他们肩膀,一人一下:“喂,你俩还商量了啥?这老顽童怎么开心成这样,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宣逍猛然意识到他们附近站了几个人,一时之间就要嚎叫,却又强自镇定,狠狠咽口唾沫,向裘明扔去毫无威胁力的眼刀子。 本不想多言的裘明立刻回话:“温何老师知道,你可以去问她。” 宣逍闷哼一声,好似咬碎一嘴的牙齿。 “温何?那个凶巴巴的漏风葫芦?”罗曼一脸嫌弃,“套她话容易,但之后可得挨她好一顿鞭子,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 裘明当着他的面看向宣逍,道:“想得到情报总得付出什么,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不提宣逍五味掺杂的表情,罗曼倒是嘻嘻一笑:“那免费的早餐和晚餐呢?” 裘明看着他,无语凝噎。 远在沙发上的皮佑听得他们不干正事,净是瞎扯,便放下茶杯,下场撤回话题:“长老,你食言了。” 此声不响,却抑扬顿挫,把金迷八的注意力拉回,他先瞅了眼吐舌头扮死相的魂球,不禁笑了,用手指刮了球一下,又神情不明地摸着胡子打量裘明,最后才回复皮佑道:“确实,老夫食言咯。” 皮佑手指敲着桌子:“所以,该履行承诺吧。” 金迷八偷偷瞄皮佑一眼,想了会儿,揉着魂球,就坡下驴:“好吧,不过老夫要那小子展示的后续片段,照片也行,有模型数据更好。” 皮佑定眼望向裘明,后者摊手,表示各位多想了:“没了,一个都没有。” 金迷八急忙蹦到他一旁,胳膊夹球,空闲的两只手在他身上搜来搜去,甚而还拍他的头,直至裘明不耐烦地拨开他才作罢。“小家伙,金缕一那个老嬷嬷可不管事,你们要和老夫沟通,”金迷八撇着嘴唇絮叨,“老夫可以给你的小同学穿小鞋的。” 钟颜果断拉着不情不愿的钟章过来,用满是恳求的眼神冲撞着裘明的良心。 然而裘明的良心并不存在,更何况,即使他良知尚存,他也没法虚构不存在的东西,娓娓道出实情:“画面里的人转头就用藏水面下的鱼尾巴抽我脑袋,还嫌我构建的不够好看。” 布灵静悄悄地在他脖子后面闪动,证明御使说的是实话。 “真麻烦。”罗曼闪身退开,在皮佑侧身让出的沙发上面一躺,喟叹一气,又对皮佑抛了个眼神。 这个植人过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作为学生的几人面面相觑,内心腹诽不止,但无一人敢于当面说出。 金迷八失望地抽身而出,向携有任务的二人施舍了个目光,惫懒地道:“那就这样,走吧走吧,早点说完你们早点走。” 钟章见状垂目跟随,钟颜则眼神闪烁,试探问道:“那沙漠相关的信息?” 金迷八摇手道:“随便给点,反正只是你们学生的任务。” “……”钟颜忍了忍,“其他长老能帮忙呢?” “我们城里的长老都很忙的,你们去不去?”金迷八先前迈起小步子,一摇一晃地爬楼梯,动作跌跌撞撞,兴味索然,和片刻以前表现迥异,显然漠不关心。 别的不说,矮人们倒是爱憎分明,好恶明显。钟颜不期待自己能教这样老不羞的长老回心转意,只得满面委屈,对裘明双手捧心,俨然是楚楚动人。 裘明呵呵一声:“我认识的一人比你会装可怜多了。” 但从小到大,他没有一次上当的,哦,他旁边站着的那个状况之外,还在瞪他的大个子没有一次不受骗的。 钟颜白他们一眼,跺了跺脚,气呼呼地扭头,跑步跟上去。 裘明倚着墙,淡定地目送他们,不过宣逍那厮这会儿看女孩可怜,马上忘了某些不愉快的经历和自小到大的阴影,颇不赞同地走近,拧着眉以低沉的嗓音告诫道:“我们都是同学,小明你这样不好吧,与人为善很重要……” 后面的话裘明没注意,他和肖雅一样听到某人絮叨就容易走神,眼睛放空,只感到时间像蚊子一样嗡嗡地由身前窜到身后。 然后他大脑中灵光一闪,猛地转头问道:“对了,魂球呢?” 见他眼神呆愣,恍然未觉的模样,宣逍深深觉得胃疼。 他们两人虽然思路各奔东西,但都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罗曼和皮佑同样要站起来,但只是稍有动作,倏然就停顿了,又坐回原位,吹口哨的吹口哨,喝茶的喝茶。 裘明和金迷八一样有所预感,后者突然停下来,坚硬的身躯挡在半途,但由于高度较低,差点把后方的钟章和钟颜绊个马趴。 铿铿两声,钟颜和钟章撞得七倒八歪,但金迷八却罕见地面色严肃,甚至很是不爽地吹了吹胡子,小声骂了句“小兔崽子”。 下一刻,就有一声“糟老头子”响彻整个房间,从圆形的豁口那边登登跑进来个穿着金铠甲、眼睛明亮的带须矮人。 第六十七章 家庭闹剧 “糟老头子!” 矮人进来后又大喊一声,突地面对满房间的人,双眼和大嘴一张,“哇哦”叫着蹦起来,再扫视众人后,颠颠跑到想看好戏的罗曼面前,愣愣的,上下上下瞧他。 不会吧。罗曼眼角抽搐了下。 只听新来的矮人懵懂地说:“植美人,你好壮啊。”他稀奇地看个不停。 罗曼深吸气,同坐沙发的皮佑却耸起肩膀抖了下,似有笑声,刚要发火的罗曼注意到这,憋在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消了。不过没等他驱赶,金迷八就高声呵斥道:“兔崽子,看哪呢!快过来,别丢你爹的脸!” “哈?”矮人不满地看去,目光捕捉到他那穿得人模人样的爹,嘴角不屑地抽抽。 凡是遇到关于这崽子的事,金迷八都能发挥十二分视力,见到他这表情,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化成一道金光,嗖地窜到沙发边,揪着新来矮人的耳朵,一边满意地听他的痛哼怒骂,一边得意地搁他耳边大吼,乃至有意拉长嗓音:“嘴巴还抽抽,被人打抽筋了是吧?抽啊,再抽,哈哈哈——” “嗷嗷嗷!”新来的矮人猛地脱开老爹的桎梏,摸住耳朵心有余悸地看着老爹贱兮兮的讽笑,又急又气,也不和他多啰嗦,脑袋撇向一边,手却很诚实地前伸:“我听说美球来了你这儿,反正你照顾不好他,就给我!” 裘明方才愣了会神,这时才发觉新来的矮人就是抓武会中组过队的金亢五。 他和抓武会时变化不大,个子没长,披着的金色甲胄的花纹更细腻,没戴头盔,金色短发打理得竟然很好,十分柔顺,茂密胡须也刮得漂亮,走路时依然咚咚的,虎虎生威。总体来说,比较城内其他矮人精致不少,出乎他的预料。 正观察着,金迷八哼了一声,一把子甩开儿子伸出的手,甩得啪啪作响,好像打雷,单听金亢五啊啊大叫就明白力道绝对不小。 有这么个爹,似乎打理得这样仔细也不意外? 偏偏金迷八毫无心疼之意,耀武扬威地举高懵逼的魂球,口气相当张扬:“兔崽子,又跟你爹抢美人是吧?可惜你又来晚喽,啊哈!” 金亢五气得跳脚,在周边逡巡一圈,像老虎看到兔子一样盯住宣逍和裘明两人。 宣逍悄悄出手,拉裘明向后退。 “别走!”金亢五虎吼一句,像炮弹一般冲到二人面前,费尽不大的脑容量撺掇他们,“我记得你们,咱在抓武会上不是队友么?来一块干掉那个老头子,他的收藏咱们平分!” “哦不,”他突然反悔,暗金色的小眼珠子转了转,“你们要来也没用,不如都给我,我拿其他特产给你们换……” 虽然不了解他老爹的收藏都是什么,但这家伙的贪心,裘明和宣逍都充分感受到了。 金迷八大手猛挥,一把抽在金亢五后脑勺上,口头教训不停:“行了,谁听你个兔崽子叨叨,你来这干嘛?”他放下魂球,在金亢五眼前诱惑似地摇了摇:“想要球哥吗?” 金亢五当即把拉帮结派给忘了,看球看得紧紧的,激动出声:“美球,美球!” 魂球缄默无声,在矮人粗粝的掌心中自闭了。 “美球个头,没礼貌!”金迷八又抽他一巴掌,“叫球伯伯!” 金亢五闭紧嘴唇,任打任骂死活不肯。 “不肯是吧?哈,我可有的是招。”儿子一副严实蚌壳相,金迷八反而冷静下来,阴嗖嗖地笑了下,不慌不忙地从眼镜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盒子,有西瓜大小,四四方方,还贴着一张“轻拿轻放”的标签。 盒子一见光,金亢五倏忽变得非常慌乱,左顾右盼,下意识后退,却进退维谷,最后仿佛恼羞成怒了,红着脸瞪着眼,气冲冲地对着老爹,像一列即将运行的蒸汽火车。 “那是我的!”他咬牙切齿道。 “我知道,啊放心,你老子我没打开过,毕竟要尊重孩子的隐私。”金迷八一手护球,一手掌心抬上,颠着盒子,气定神闲,慢悠悠如此说道。 金亢五尚未放下心中的石头,他就话音一转:“不过老爹我老了啊,到底活这么长岁数了,腿脚不灵,这要是一不小心……” 谈笑间他就好似被绊住一样,一下倾斜,盒子顺着手扔起,高高抛向空中,再受到重力影响狠狠下坠,但这回无人接住,马上便要面对七零八碎的命运。 “不!” 金亢五惊恐之中喊得嗓子都嘶哑了,他紧盯空中的盒子,飞扑到它轨迹的下方,这时空中有莹莹魔力汇聚成线,一端串在盒子底部,金迷八手持另一端,轻轻一拉,魔力顺着线融化在他手里,盒子也终是平缓地滑入掌心,而金亢五则沿着角度直直地给他爸磕了个响头。 众人在旁把发生的一切纳入眼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裘明倒是好奇之下通过天赋穿透箱子的魔力封锁,洞悉了箱子内的物事,但这只增加了他心里的无奈。 金迷八则拱手对众人:“让各位见笑了。”他踢了踢赖在地上不想起来的金亢五:“别装死,起来,兔崽子。” 金亢五默默爬起来,委屈地嘟嘴,他做得非常明显,即使隔着金色的胡须也能远远看见。 “叫球伯伯。”长老又开始颠那盒子。 “球,球伯伯。”金亢五为了盒子忍辱负重,甚至气出了颤音。 魂球心累,表示除了对自家御使外,他不是很想升辈分,但金迷八叫他稍安勿躁。 在他十几年的养育生涯中,儿子这般顺从可谓寥若晨星,他纳闷地敲了敲盒子,把耳朵贴近听里面的动静,想弄清楚这里面装的何方神圣,金亢五看得紧张,大声叫唤:“你该还我了!” 这一出反倒欲盖弥彰,金迷八淡淡问道:“是你小子自己想来找我的么?” 金亢五眼观鼻,鼻观心:“你、你说啥啊,痴呆吗老头子?” “虽然老夫不愿承认,但或许真是当年点金时太用力,把金属里的你给敲傻了,照镜子看看你这智商不足五的样儿,比金闪四那家伙还叫人操心。”金迷八数落道。 金亢五急了:“又说我傻,你怕我糟蹋,藏起那些收藏集,但放得多好找,一翻一大把,你有多聪明?” 这对父子的交流开始跑偏。 “我那是故意的,教你努力后接受美的熏陶,咋么,有线条设计感的美人才是真美人,没感觉到吗?”金迷八摸摸魂球,特意凸显他圆润的弧线。 魂球死鱼眼地被捧高捧低,从他的高度能见到裘明和布灵缩成一团,好像在一起笑。 “叽。”他在心里叫着救命,但是只接收到一团笑声。 “呸,美人就是美人,哪有真美人假美人!你比金姆还假。”金亢五不以为然。 金迷八劝说无果,捂脸痛惜,指摘儿子:“家门不幸啊,你这是对美的亵渎。” “哼,你要摔箱子才是对美的亵渎!” 但出乎金亢五的预料,本来正捂脸的老爹在此时却忽然直起脑袋,竖起两根手指,思索着说:“哦,金姆叫你过来的是吧,我就说你那颗只会嗷嗷叫的脑子怎么可能注意到金闪四的航线。” 金亢五瞠目结舌,傻在那里。 “还有,”金迷八冷冰冰地瞥他,“你们是队友,但抓武会后,依球哥这么慷慨的个性,你手上居然没有他的照片,等到现在才来要,抓武会的事你还没告诉过我……臭小子,抓武会上是不是还出了个美人,你和金姆都没说过的美人,你被迷了眼才没来得及找球哥?” 事不关己的其他人回过味来,有意无意地看向宣逍和裘明,尤其是罗曼,调笑的眼神快飞出来了。 宣逍低头耳红,裘明回以白眼。 “我没有!” 金亢五大声叫冤,吐露实情:“我只是和金姆打赌输了,才来找美球……”金迷八瞪他一眼,他连忙改口:“球,球伯伯的……实在不行拍个照片嘛,其他的都没有!” 知子莫若父,金迷八呵呵一声:“老子信你有鬼。”他手上动作翻飞,立刻破掉盒子封印,掀开盖子,从中握起一尊手掌大的雕像。 雕像呈现白蓝两色,白的是人形部分,雕琢出一副闭眼安详的美人酮体,线条有模糊感,如云似雾,虽是金属更胜脂玉,蓝的是衣裳,把乳白的身躯盖得很严实,但质地轻盈缥缈,仿若由上好的鲛纱织成,白蓝交加,这个雕像好比晴空下白浪追逐的最耀眼的浪花。 金迷八深深呼吸,看着看着,迷醉了。 恍然间,他觉得自家崽子好歹没辱没了他传授的技艺。 雕像出世后,金亢五便堵住其他人的视野,不依不挠地要求老爹把东西还他,他才不要给别人看,但金迷八没搭理,还在面前竖了道屏障,让他撞得结实,一时头晕眼花。 眼睛尖的人也能清晰地捕捉到那雕像的面容了。 罗曼吹了声口哨,皮佑踹他屁股。钟章无动于衷,钟颜、裘明和布灵则欣赏了一会儿,至于宣逍,他察觉到某种恐惧,僵在了那。 “你想要的话可以用石头雕一个试试。”裘明不怀好意地说风凉话。 宣逍把他推到一边:“少来,我才不想要。”他快步走出了房间,像是被地狱三头犬撵着。 布灵给出了中肯的评价:“雕得不错的。” 裘明赞同。 “不错,”另一边,端详许久后,金迷八缓缓说道,“我的了。”他点击眼镜,雕像立刻消失。 “啊,那是我最满意的作品!”金亢五愤恨地朝他撞去,又在屏障边碰壁。 可恶,他爸是超然的贤者,他刚突破沧桑,不是他的对手。 “还有其他的?”金迷八一挑眉头,穿过屏障把儿子提溜起来,两个矮人重叠在一处,看着有些滑稽,“都给我,听到没?” “你想得美!”金亢五赔了夫人又折兵,心中悲愤,苦于实力不足,只得像只猫儿一样挥动四肢,力求抓挠对手。 金迷八以冷笑回应,甩手把他骨碌碌撂地上,走起闲庭信步,一掌冒出一把金灿灿的剪刀,凶神恶煞地威胁道:“想吃独食?你那新整的发型是不是也和这位美人有关呐?” 金亢五猛然捂住头:“不要,美人说我这样比较好看!” 于是剪刀便以掣雷之势划出弧线,唰地一下,金亢五侧边的头发缺了一道豁口。 “嗷!你来真的!” 金迷八笑道:“我什么时候来假的了?” 金光四射,却又巧妙地束缚在一个安全的空间,不伤及其余人等分毫,只留金亢五在金光编成的蛛网中上蹿下跳,好不狼狈。 “金缕一奶奶说过不要接近鲛人美人的,会变得不幸,你们这一辈不都是这样吗?我是出于好心。”金亢五抽空掰理。 “她懂个屁!”金迷八怒骂出声,“你以为老子不懂你的想法?勾搭美人不叫你爹,臭小子接招!” “呸,她才看不上你这种蛮不讲理的糟老头子!” “哼,她能看得上你这种头脑残缺的小兔崽子?” “美人就喜欢我!” 冷冷两声,金亢五的毛发又多了两个口子。 金亢五肝胆俱裂,面目狰狞:“嗷,我跟你拼了!” 他浑身荡出锋锐至极的金色魔力,以不畏死亡的拼命劲头前扑,本就不堪重负、现出裂纹的屏障竟是被他生生撕裂,他便乘着年轻行者身强体壮的优势,把他蛮横的老爹扑倒滚落,魂球被这股力道排挤飞开,两矮人一前一后滚成个圈,气势汹汹一路往下,来来回回撞到楼梯口,终于炸离,一个滚着撞倒了沙发,一个干脆横飞屋外,同正要进来打探的宣逍冲了个满怀。 第六十八章 城旅尾声 堪比加强版炮弹的矮人头槌击中了宣逍腹部,轰得他倒飞而出,然而待众人一窝蜂跑去检查情况时,他已经将矮人扒拉开,只是受了点内伤,,稍加调息一会,重又生龙活虎。不提别的,对他结实的身板,裘明还是挺羡慕的,要是他有这身体素质就不怕摔摔打打了。 “要不换换?”宣逍站起身,嘶了口气,“为什么每回都是我?” “你倒霉呗。”裘明随口敷衍一句,眼神瞥到一边,他能发现隐身的魂球和布灵,而脱离矮人长老的魔爪后,那只球仿佛得了创伤障碍,紧紧抱住布灵不放,显得很没安全感似的。 罢了,想必他一时半会肯定无心作妖了。裘明冷淡地如此盘算。 不知是他走漏了心声,还是两小又无耻地偷听,等到布灵拥着复原的白球回到他肩上,他宛如完全明晰御使的心理活动,为魂球执言辩护:“球哥只是一时被雪糕机迷花了眼而已。” 裘明撇嘴,不屑地传念:“‘而已’?他可是连任务都不管了,而且被诱惑到叛变,最后还是什么好处没捞着,真滑稽。” 话题的中心,魂球,纵使缩得跟颗鹌鹑蛋一样,在矮个子御使面前依然强撑脸面,口气神似犟驴:“叽。”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说我?你这个头大无脑的过期丸子。” “叽!”难听死了! “呵呵。” “叽!” “你在干什么呢?”宣逍旁观裘明跟一只斗鸡一样瞪着后方的空气,十分迷惑。 又和魂球拌几句嘴,裘明气冲冲转身,敷衍道:“没什么。” 从小到大,宣逍对裘明偶尔神神叨叨的表情习空见惯,此时此刻不适合提问,他一如往常置之不理,而是注重于目前的正事,问道:“我们要不要拉下架?你看长老和金亢五又打起来了。” 裘明不想管闲事,指着某个看得正欢,还叫好的植人:“让他去。” 宣逍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呃了一声,道:“不好吧……” “就算让你拉架,你确定上去不会一起被揍吗?”裘明点出关键。 室内的桌椅都已自动撤到一边,或是升降入天花板和地下,中间空出空旷的一圈,金迷八就在那里单方面虐打自家小子,把他当陀螺抽,手里握着金光束成的长鞭,每当剧烈自转的金甲有缓冲之际,就甩一鞭子,甚而把“陀螺”抽得越来越快。一开始,金亢五还会发出晕号和呕吐的声音,但转到一定时候,他就全然安静了。 宣逍最终没敢走进场地,对着里面的两位矮人肃然起敬。 裘明捅他一肘:“哎,你说目击家暴但不援救,是犯了什么法?” 宣逍一窒,无语地在他背上拍一巴掌:“你行了,我不就是不想看你刁难这边的孩子吗?你一件事能反复提三四次。” “你这语气,不打算上去帮忙了?”裘明又指了指矮人。 宣逍闷闷地哼了声:“又不一样。你真干得出那种事,而这里的只不过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交流方式,特殊一点而已……”再次凝视金迷八父子时,他眉宇间流露了一种夹杂着惆怅和羡慕的情感。 裘明看了看他,漫不经心地把身后隐身的球和板团在一处,用力摁,摁到他们一弹一弹地扑腾,这才放开手,缓缓地道:“对了,你很少和我说家里的事诶。” “你问过。”宣逍瞧他。 “有吗?”裘明若有所思。 宣逍的情绪如同蒙了一层厚实的积雨云,几番打岔也吹不散,他静下去,嘴唇像沾了胶水,再怎么样也撬不开了。 而腾出空的房屋中心,金迷八在抽了不知第几十鞭后,开始摇头晃脑,做起舒展肢体的体操,与抽儿子时的大开大合不同,动作幅度很小,好似羞羞答答的含羞草,伸展过后,他散掉鞭子,向还没停止自转的“陀螺”脚踢了一下。 金亢五就被旋着丢开,等头晕眼花砸地板上,身体和地面一接触严实,他突地“呕”出一声,一股子酸意从肚子直冲天顶。 “哎,别弄脏我的地板。” 金迷八粗手轻点,一条金光极快掠到金亢五颈部,绕一圈后围紧,弯成一环金箍。 酸流走了半途,在身体主人几乎窒息的状态下却撞南墙,只好没精打采地沿路逼了回去。至于金亢五,他两眼不仅冒出泪花,金须盖着的嘴唇还惨淡地一抖一抖。 眼见儿子半身趴地,半身直立,表情空白,好像抽筋了傻呆呆的海豹,金迷八摸着下巴暗自回想,方觉得玩得太过了。为掩饰尴尬和转瞬即逝的一丝愧疚,他背手慢步走至金亢五面前,在其灵魂出窍一般的注视中,悠悠开口:“这样吧,你把另外的美人写真给我,这事就此揭过,咋样,儿子?” 金亢五懵懵然转眼望去,发出极轻极轻的音:“放,屁。” 金迷八一挑眉毛:“不错,是我的种,好样的!” 说着,他一掌把金亢五拍得躺下,毫不顾忌体面,上下其手,在亲生儿子发出的犹如濒死的哀惨空泛的尖叫中,对他全身一阵掏摸,卸开甲胄,翻开内衣,连耳朵孔都不放过,终于找出一个又一个盒子,志得意满地统统收入金框眼镜的空间。 事罢,金亢五同死鱼般在地上匐卧着,一身狼藉。 “哎,”皮佑扶额叹息,问满面春风的金迷八道,“迷叔,你儿子怎么办?” “凉拌,丫头你不是见多了吗,”金迷八取下眼镜,喜气洋洋地左看右看,一点目光都没分给瘫倒的孩儿,“我们矮人就这个样,抢输了得歇一会儿,别瞧这小子现在可怜,他抢东西比同辈的凶多了,也就抢不过他老子罢了。” 皮佑走近金亢五,屈身为他检查,没有大碍,便也由着他。 “好了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哎,好日子,你们要问什么,快点问。”金迷八哼起歌,矫健地上了楼,招呼钟颜和钟章两人上楼梯。 两人询问似地看向罗曼和皮佑,重点是后者,得到点头回应后便紧随矮人之后,登上豁口。 这位矮人长老看来心情很好,任务进展应该会挺顺利,他们也算苦尽甘来。 裘明又捅宣逍:“你希望你爸这样和你打闹吗?” 宣逍反问:“你说这是打闹?” “不是吗?你自己说的诶。” “……算了,事都结了,走吧,出城。” “切,转移话题。” “你还走不走?”宣逍火急火燎地拖着裘明的胳膊,朝门口走。 裘明甩开他:“哎,懂不懂安全,这样闹很容易出事故的,再等等。”他觑往似乎在说悄悄话的罗曼和皮佑,强烈暗示道:“我们,至少是我好歹也帮了忙,会有酬劳的吧。” 宣逍抱起双臂:“现在可不是我在墨迹。” “你又没帮上忙。” “我!”宣逍被刺痛了,转眼瞪向魂球,这球早有准备,缩于裘明怀里不出,只露个微微的弧度。 “算了。”他决定偃旗息鼓,反正早已深谙此道。 对一只球还能发什么脾气?他又不是小明。 “真没奖励,辛苦费呢?我可是得自己找资源的。”某位矮个子御使仍然不死心。 “走了,石免快到了,他会领路。”宣逍扭向回路,向裘明挥手。 “等一下!” 正当裘明失望地迈步时,一道熟悉的女性嗓音叫住他们,随之而来的就是天花板上跳落的钟颜,她一路小跑,面颊因此稍红,到二人旁边后抬起手,从掌中松开一个小型的球形仪器。仪器为乳白色,牛奶一样,有金属光泽。 “长老托我带给你们的,说是给球哥。”钟颜的小眼神落在好奇扒着裘明一只手的魂球身上。 魂球以闪电之速拿过仪器,宝贝似地抱住,抱得很紧,导致他自己硌得凹陷一大块。 “这是什么,雪糕机?”裘明问。 钟颜回以肯定的笑容。 那个长老还真的说话算话,这就给魂球做出一个出来,有了新宠,魂球和布灵开始聚精会神地捣鼓这东西,摒除了一切发生过的不愉快。 而裘明、宣逍二人和钟颜告别后,一前一后踏出房屋,不同的是,这一次没再接触那片无边无际的过渡地带,而是立即出了塔,灿烂的天光从穹顶落下,均匀地铺撒于金属与土壤混合的道路,受困的矮人和屏障一同无影无踪,万幸金闪四长老也一并不在,看来布灵做得隐蔽,这位长老没查到爱车五马分尸和他们有关联。 石免有办法穿过结界,所以他们就约在高塔出口相见,等了会儿,不见石免,反倒是罗曼和皮佑相携而出,在二人二兽的灼灼注视中乘着白蝙蝠翩飞升起,在天空里越来越小,消泯于彩色的梦幻之间。 再次静默的等待,就连矮人城构造的太阳影响也渐渐垂落,石免的气息和身影逐渐出现在他们的感官范围内,他一如既往戴着墨镜,热情地高高挥手,额上都是汗水,整个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矿石。 裘明和宣逍迎了过去,和其一道出了结界,又偷偷避过诸多矮人因魂球而风声鹤唳的耳目,裹后身上的棉衣,尽可能低调地出了矮人城。 这趟离奇的游历终于是过一段落。 第六十九章 贵宾入座 城外河流潺潺如故,阳光黯淡,空气寒冽干涩,城墙磨损严重,饱经风霜,城外的夜风平浪静,白天却聒噪许多,呼呼风声回荡在城上城下,吹着沙层一片一片连绵远去,形如陆地上漫无目的遥无归路的浪。 相比城内,城外冷得厉害,裘明帮魂球和布灵缠好那条肉麻的连体围巾,一手拉着他们前进。 绕着城墙走到矮人城的北沿,用入城的方式召唤一群机械飞虫搭建成飞桥,一行人抵达对岸,穿行经过同样金灿灿的灌木,浩瀚的沙区就堵在前方。 沙区不是只有沙子,有时顶层的沙子被风吹跑,会裸露密密麻麻的一片仙人掌,极目远眺,还可能捕捉到星星点点的绿洲,它们如同黑色的斑块粘附在这片凹凸不平深浅不定的沙黄色纸上。 此后的旅程毋庸置疑是石免的主场,他娴熟召出自己的那只通体暗黄的粘沙晶龙,附近的地面陡然一震,接着,粘沙晶龙四足荡起浅黄的光圈,扩散延展,沉入沙层,没费多少时间,石免说准备完毕,这一片已成为他的领土。 “这么快?”同样是土系御使的宣逍不敢置信地感叹。 “嗯,”石免满怀笑意地点头,“漠央这边的土沙没什么性格,风吹就动,水浸即黏,相当随和,同化起来很省力气。” 依照常理,土壤虽然缄默,但也是有自身个性的,它会在风吹时只拨动表层少许的飞尘,在大水入侵它的领域时,亦会像冒泡那样把多余的水分从土层排出,它纳取万物却不过度,任何元素在土里都有一隅之地,只是土壤连反抗都十分低调,显得没个性罢了。 漠央之土与其说是没个性,不如说是没气力,没有养分,它连自己的颗粒都聚集得不紧实,因而散乱一团,六神无主,人尽可欺。 想到漠央之土欠缺养分的历史原因,宣逍咳嗽一下,对石免道:“麻烦你了。” 石免仿佛浑然不知自己言语的内涵,若无其事地命令土龙放大身躯,再在它的脊背水晶下工夫,硬是同这条龙配合开凿出两个华丽璀璨的黄水晶座椅,雅致端庄,颇为气派。 “喂喂。”裘明叫住石免,他明确说不喜欢这东西,可别想他坐上去。 “啊,”石免俯身低眉,在寒天里汗津津的,脑袋一点一点,“是在下考虑不周,本以为两位会喜欢。” 语气充满歉意,殷勤周至恰到好处,既不卑不亢,又不会招致反感。 裘明眯眼看那亮瞎人的光泽,他忍都不能忍,没管宣逍暗中的小动作,禁不住吐槽道:“真有人会喜欢吗?” “哈哈,”不料石免瞧他的面部表情却是大笑出来,爽朗地解释,“不远万里前来漠央的贵人们可是爱极了这些宝石啊!” “华而不实,我的眼睛……” “小明,别说了。”宣逍拉住他。 “哦。” 石免那副墨镜对住他们二人,又转向庞大的脉龙,不过须臾,脉龙的身体暗了许多,黄水晶座椅反射的光也随之收敛。起码是让人直视了。 “在下要在晶龙头颅上方把风,还请两位将就少时,我等族地距此不远,很快就到。”石免弯腰行了一礼,一跃而上,落在实在不显眼的脑袋上。 裘明看向宣逍:“宣小脑,你猜猜,若是路上遇到沙盗,他们会打这条龙头上的,还是打我们?” 宣逍表情复杂地看着小伙伴,沉默地朝座位伸出食指。 “切,这也可能啊。”裘明不甘不愿地跟着宣逍和两小飞身上龙,坐上座位。 这个矿人每回的态度都很客气,真要细想,却觉得言语内涵和做事效果不太对味,不由得动摇对其信任,可不单单是他性子多疑。 裘明一座,陷进低调奢华的水晶座椅里,禁不住长长叹了声气。 不过手艺很好,忽略掉外表,他居然把水晶雕出了弹性,暖烘烘的,很能缓解疲劳,触感无可挑剔。这甚至是在御兽身上雕刻的,这条龙的个性显然不差。 试想,谁要敢在魂球身上动一根毛,那只球不把这人打得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恐怕魂球会跟着这人的姓。 “坐好咯。” 石免遥遥喊来,随后整台座位跟着晶龙的动作剧烈晃动,紧接着一股失重感,视野往下拉伸,就像乘骑马烦急停骤降时的感觉,光线很快一暗,再回神,他们就平稳置身于漫漫黄沙之下,一条条流星划过,定睛看去,似乎是地下发光的矿岩,被一股动感拉出这样细长的线段,而他们,正迅速往某个黑暗的方位移动。 裘明想了想,他应当是头次体验在地面以下经由遁法赶路,便左摇右晃,尝试不同动作带来力道的反馈,倍感神奇地东张西望。 “行了,我们晖炅可正是擅长土属性的国家,你别表现得这么没见识。”宣逍在一旁嫌弃。 “切,”裘明首先表示不屑,“你顶多是自己入土,又没法带着别人。每回都是脚边冒个光就溜了,如果土系御使都是你这样,那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呸,你才入土!”宣逍为邻座的口不择言瞪大眼睛。 裘明不睬他,拿出方才就有响动的终端,点开屏幕,啧啧称奇道:“在土里,慧网居然也有信号,信号还不错。” 他收到的是余韵发的消息。 他们一行出发前是下午,考虑到时差,余韵大约是睡完了美容觉才拿起终端慢悠悠地发送吧,裘明几乎能想象对方边打哈欠边说他坏话的场景。 消息称:“姐大人大量,不和你这细短小子计较糟蹋帅脸的事…… “呐,不久前你托我调查那该死的灵魂肾虚症的事,我把族内所有记述医疗的海纸卷宗和珊瑚浮雕文都查过一遍,根本没有嘛。姐就说不会记错,‘小’子,道歉! “嗯,这样一来,你的病治好固然是好事,但冥灵先知恐怕没用常规手段,不可揣测,你还是小心为上,另外,姐最近很忙,很忙,懂么?我都挑花眼了,别天天和姐贫嘴,忙!” 终端倏然关闭,合拢入戒一气呵成,通览全文的裘明不知是该忧虑,该起疑心,该气愤,该鄙视,还是该感慨某人的鲛人血统果然纯正得一塌糊涂。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蓦然扭头,把邻座那个脖子抻得蛇一般的大黑脸逮个正着,再摆出一种混杂着果然如此和不屑一顾感情的怪笑。 宣逍立刻郑重其事地坐正,煞有介事地说:“嗯吭,女魔头她给你发消息了啊。” “你看到了多少?”裘明斜着睨他。 宣逍简直要跳起来,前言不搭后语“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裘明可疑地沉默须臾:“……我还什么都没讲。”他摇摇头,淡漠地说:“算了,懒得理你。她也一样,估摸着孩子都快生出来了,我才不管。” “啥!”宣逍反应很大。 裘明狠狠地翻一个白眼,收回目光,端坐位上,同时把乐听八卦的白球和黄板尽数掏走,紧紧摁在怀里,省得他们多事。 身边的小伙伴一脸兴致缺缺,宣逍却为听到的一耳朵抓耳挠腮,好似有蚂蚁在心口爬,他显得十分正式清清嗓子,而后用低声絮语不断骚扰裘明。 裘明不耐其烦,随口搪塞几句。 “又瞒我是吧?”宣逍不满地抱臂,满口秋后算账的口气。 眼看这人实在认真,裘明叹口气,说:“余韵没生孩子,行了吧。” “什、什么,”宣逍忽然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谁谈她的事了,她都回族里了……不对,不是这事,我是说你的病的事!” “哦——”裘明拉长语音。 “别闹!”也不知宣逍用什么神奇的方法,居然霎时间冷静得面色黢黑,在零星微光照射下更是眼神深沉。 裘明在座位上无趣地软成一滩,坐相惨不忍睹:“病确实好了,就是治疗方法叫人费解。” 宣逍哼了一声:“你怀疑有什么后遗症吧,我想也有,大概是脾气更差,个头更矮,活着道德更败坏了?”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宣逍又是静了一会儿,忽然打破宁静,轻轻问道:“说到底你为何拖那么久?” 第七十章 曾经错漏的经历 这话题提了太多次,足以惹人反感,裘明同样早就没有解释清楚的动力,仅仅懒洋洋地瘫着。 这时,于裘明膝头吐泡泡的魂球忽然把眼睛对向坐姿如一滩烂泥的裘明,眼神认真,提醒似地跳了两下。 裘明施舍给这球三两秒目光,松垮垮地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音阶,仿若无病无痛的呻吟,如同自言自语般说:“也是,反正病好很久了,你也占一半功劳,不告诉你说不过去……我们五岁的时候……” “等等,”宣逍中断他的叙述,“我在问你为什么拖着?” 没法按自己的思路走,裘明决定顺着对方的,回应道:“就算不拖,也治不好。” “不一样,早治的话就当个普普通通的毛病,反正你毛病不少,还在乎多一个吗?” 裘明觉得这样一本正经把他说得好像人渣的宣怼怼实在太讨嫌了,他呼了次长气,下意识向黑暗的前方看去,甩手支起一道魔力屏障,才放心地说:“一开始我没感觉,余韵告诉我患了绝症,当时我和她不熟,若是你,你会信?” “呃……”谈及某个女人,宣逍的积极性像冬天的鲜花一样枯萎了。 “可后来由不得我不信。”裘明轻松地耸耸肩。 “你和我说啊,我不就在那嘛。” “你不在啊。” “搞笑,我不在学院,在哪?” “你在训练啊。” 宣逍忽然一怔,嘴巴动了下,发觉接不上话。 “我们各自回齐郡城后,你往土里一钻就不见影,我自发病后就日夜颠倒,时不时还会被塔弗老师逮住特训——真不知道是哪儿招惹他了——因此我们常常错过。” 裘明斜看宣妈妈的脸色:“哎,必须强调,我可没怪你,反而很理解。你难得找回父母,体质不好,但有希望锻炼——当时你可比我矮——所以当然兴奋得找不着北,没注意到也正常。” “至于后来,小雅来了,苏昊那神经病也来了。小雅那时候的脾气真够呛,我常连着她一块整。”裘明回忆着,开始跑偏。 “我的天。”宣逍插入一句幸灾乐祸的感慨。 而后,裘明垂下眼皮,轻描淡写地说:“太多了,太多天赋者在一个小城了,很快就有风言风语,有人借机搞事,关于我的那些流言你没少听吧,苏昊传的。那东西打小不单纯,我感觉他对你有莫名敌意,而你经常不在学院,他就搞我。 “一开始还好,后来我打不过他,成绩、交际、风评都差得很。我那时大体领悟了辟谣有多难,还容易越描越黑,除了憋着,别无他法。 “我一开始是没找到机会,至于后来,我和余韵混熟后猜到她的身份,啊,她也没遮着,多硬的背景,连她也没办法,而我恰好不太想治了,所以就这样喽。” “还有吗?”宣逍没在意他的语气,反而拧紧眉头。 “这么喜欢听故事啊。”裘明轻飘飘地说。 宣逍瞪他一眼。 于是在催促下,裘明继续讲道:“后来肖雅看不过眼,我们一起和苏昊干上,一直到今年春天。说来之前都是小打小闹,我也只当他是小心眼的富家公子,咱那小城也不是没来过这种人,谁知道他忽然发了疯要取你命,我就和肖雅策划了升学考试那出戏。” “你们可以告诉老师啊。”宣逍提出质疑。 “不是没想过,但温何老师的个性,你也知道的……塔弗老师不常在学院,除了来涮我们的时候……他们都是四阶贤者,真委屈他们了。 “另外,小雅怀疑苏昊身份有异,当时我们担心会出变数,就没打草惊蛇,毕竟和他互相恶心这么久,好歹摸到他的一点性子。啧,这货非常高傲,目空一切,我甚至怀疑他没把学院里的任何人放到眼里,就这样,人缘还能保持好,眼都瞎了。” 宣逍面容冷漠地替他把话续上:“所以你们在考试里赌我的命。” 性命攸关还把他排斥在外,你们怎么不赌自己的? 裘明尴尬地避开眼神交流:“你倒霉呗,谁叫他非和你过不去,你说是吧?”兴许是心虚,他补充道:“小雅为此熬夜炼制很多保命药剂的,不出意外,她还在外面火圈接应,你不会出生命危险的。” 宣逍脑中闪烁出各种冲破火圈时的蹊跷,把线索连城线,很多说不清的地方都清晰了,他犹自板着脸:“那你的病呢?肖雅知道?” “她自己看出来了,只是没点破,人家努力的方向就是学者,眼力好。” 但也正是小雅如此反应,裘明彻底放下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点他从未表露而出。 “合着就我眼瘸?”宣逍神态愤愤。 “温何老师也不清楚,她常陪着你监督特训。” 宣逍没有感到哪怕一点安慰,先不提裘明头一回对他提的这一连串糟心事,单就他自己的遭遇而言,能得出一个令人心碎的结论:他被排挤了,纵使是重要到性命交加的危险,仍然不明不白置身事外。 在地下很难判别时间的流逝,但这之后也足有一段时间,宣逍都静悄悄的,但临近的裘明却能很清晰地感觉他身边发散出郁卒与不爽,犹如一团萦绕不休的黑气,让人皮肤刺麻。 “你们还有什么瞒我的?” 又过许久,宣逍终于开口,裘明听不出他的情绪,用精神感应又太露骨了,所以他仅仅随心回复。 “我和小雅两人兼有的话,应该是没有瞒你的了,诶,你不也想瞒着我自己的身份吗?彼此彼此。” “真会瞎掰,”宣逍狠狠剜他一眼,“我是什么身世能危及你性命了?” “……不能。”裘明实诚道。 在这段静默的时光中,他一边后悔就这么把真相抖搂出去,闹得现在进退两难,一边在心里不断打气,做足了被宣逍的刁难的准备,连搬谁出来当靠山都考虑好了。 然而宣逍一反常态,并没有立即快意恩仇,用拳脚给裘明什么难忘的经验,而是佝偻起半身,把脑袋向下朝向脚背,语气里带有深深的无力:“小明,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你不生气?”裘明小心又意外地说。 “早就气过了,提不起劲,”宣逍保持埋头的姿势,“我只是突然想换个脑子,认真的……” 裘明也去瞧脚下的水晶,平静地说:“换脑子干嘛?你不傻啊。” “我自己也知道太夸张,但是……哎。” 裘明按摩起膝盖上的两小只:“没人喜欢这些条条道道,如果有选择,谁不想只做一些纯粹的事,最后像无暇的宝石一样清白离开。” “可我不想做一块宝石,稍稍摔了,开条裂纹就价值大跌,太脆弱。” “比如你现在?” “……不会说话就憋着。” “你契约的可正是一堆宝石,还嫌弃?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 又安静了一会儿,静到裘明他们仨认为宣逍不会再发言时,宣逍竟然直起身体,喃喃道:“我不想他们仅仅是一堆宝石。” 虽是低语,但足够裘明听见,他注意到宣逍语气的不同,问道:“哦,你好像有契约的方向了?” 宣逍把目光彻底从水晶上撤回,转而看向坐骑经过的黑暗似的沙土和其中道道白亮的轨迹:“我早有方向,只是现在更坚定了。” 第七十一章 黄祖的回馈 “哦。” 宣逍扭头诉苦:“你太敷衍了。” “不然嘞,”裘明斜睨他,“从我的角度,就只看到你安静后忽然打了鸡血,说得云里雾里。你还有事吗?” 合情合理,不能还口的宣逍没好气地说:“没事了。” “那抓紧,上头有活物。” “啊?” 经过提醒,宣逍随即放出感应,同样察觉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魔力辐射,就在这时,载着他们的脉龙兀地一停,如同升降梯一般竖直向上,破开地表,在漠漠黄沙之间现身。 是时日阳西斜,物冷气燥,大漠连天,壑坡连绵,体型有小楼高的龙驮着他们穿过沙胡杨和青掠珊瑚的树林,驱赶遍地都是的复活草,停在一棵孤零零的土黄色巨树前。 (生灵种属)黄祖 (生灵属性)土\/神秘 (生灵能力) 【聚运化雨】聚集气运并将其化为滋润生态的雨滴。 【黄鸟居】阵法技,只能在黄祖与天地交融一定程度才可使出。巢居于黄祖树体上的鸟类会变为黄鸟,保留原有能力,同时附加聚运的能力,鸟类数量越多,此阵法效果越强。 【庇佑】将积累的魔力与气运转化为黄气,黄气具备极强的防御能力。 (介绍)干旱地区的稀有树种,演化出收集神秘与土壤并将之化为黄气的本能,无叶无花,树干坚韧,没有繁衍能力,据说受到了气运的宠眷。 树虽巨大,但体色与沙漠融为一体,实在不起眼,若非天赋特殊,裘明不会把目光投注于其上面。不过现在看来,分明是神物有灵自晦,这棵树属性特别,能力也不简单。 石免已从龙头飞跃到他们身边,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黄祖,起源非常古老的树种,根据族内的学者们讲,它有神秘系的能力。别看它对我们爱理不理的样子,它对族里的贤者也没多客气……诶?” 这个精明的矿人正叙说着,他所言十分我行我素的黄祖却枝头晃悠,向着他们摇摆,好似老人扇一支硕大蒲扇,悠然自得地对他们招呼。 “爱理不理?”宣逍狐疑道。 这明明很热情啊,比他们塔兰的树的个性好多了。 见状,本就闷坏了,又不能插话的魂球一下子蹦到裘明头顶,激动地挥着触手,叽叫回应。 黄祖仿佛明白魂球憋坏了,从其分枝飘出一条正黄色的丝带,绕住魂球,连着布灵一块托高,在一伙人周围翻飞,其乐融融,喜气洋洋。 近了看,这条丝带是由土属性魔力和一种分析不清的东西组成的,裘明对这种类似能量的东西很熟悉,但具体而言又无法形容。 “这……”石免露出震惊的表情,除非吸引百鸟的时刻,他从未见识过黄祖有这样的举动。 宣逍在冥思苦想,过了会儿窥向黑着脸的裘明,传声道:“小明,这是不是……唔。” 他被裘明用凶狠的眼神止住了,当然,这凶狠的对象估计不是他。 “来者何人!” 有道粗嗓门豁然杀出,紧接一道厉芒,把飘浮的黄带子斩碎,魂球布灵措手不及,一个接一个掉下来,幸好始终是在龙背上舞,也不过是在暗黄水晶上弹来弹去,最后为裘明捞走。 干得好! 身为两小的御使,裘明先是在心里对来袭者大加褒扬一番,而后贴近白球黄板,小声斥道:“让你们浪。” 布灵缩在魂球后,魂球气鼓了,打算收拾完偷袭的小人,再乐呵呵地给御使添堵。 裘明吊着眼俯视,把不屑一顾的姿态做得十成十:“你这球还不长教训是吧?” 魂球可不受这气,站出来叉腰,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像只斗鸡,大声“叽”了一声。 “呵呵,矮冬瓜球!” “叽!” “呵呵。” “叽!” 眼见关键点的一人一球旁若无人地斗起嘴,另一个能说上话的宣逍作壁上观,而石免是接待的主人,只有他不能隔岸观火,不得不挺身而出,无奈地放大声音:“托卡诺,你误会了!” “嗯?” 那声音发现有熟人,显了形,从广阔的沙里钻出,赫然是个略显瘦长但肌肉结实的男性矿人,肤色同石免一般黑,但一张斧砍似的脸上没带墨镜,粗眉刀鼻,气质凶横,唯一不和谐的是一双文质的眯眯眼,配这张脸有些滑稽。 他手握一只威风的石矛,质问道:“石免,你怎么和这些人待一起?” 宣逍闻言,把目光转移到石免脸上,问道:“什么叫‘这些人’?” “哦哈哈……”石免为难地皱起脸,勉强地笑着,但依旧得体,“惭愧惭愧,在下的这位前辈个性风风火火,怀抱一颗诚心,就是有些冒失。” “石免,回话!” 托卡诺喊话后失去耐心,招起一块沙中埋伏的巨石,把尖端正面几人,瞬息刺去。 不料下刻,黄祖发亮,唤黄气为绸,以汹汹之威抽烂那块巨石,不仅如此,它得了优势不饶人,条条土影挥舞,把不欲对它动手的托卡诺逼迫得连连后退。 原先倾身抬步的石免见此情形,重新恢复谦谨自在的神态,只观同僚仓促躲避,不说也不做什么。 “你不去帮忙么?我记得你说他是前辈。”宣逍提出疑问。 石免摇了摇头,含笑道:“不必,黄祖不至于伤他,何况我也担忧,在这洞口站多不动,我这位前辈该整个人变成块顽石了。” 言下之意就是想看乐子喽?小明的感觉没错,虽然他也觉得这人的性子有鬼……宣逍这般腹诽。 沙坡上,托卡诺像跳绳一样躲掉数十条黄气,终于喘气讨饶:“够了够了,我知道他们不是可疑人士了,别打了,我要认真,你可打不过我。” 黄祖听罢,收回了瞒天的黄气,只留了一道弹裘明脑门上,又飞向正在瞪眼的魂球和画画的布灵身边,一下窜进他们身体。 “嗯?”石免瞳孔一缩一张,看向黄祖,又回头观察两小。 宣逍骤然扑来,撞开还晕着的裘明,揉按魂球,捏拉布灵,焦心质问石免:“刚什么东西进他们体内了?” 石免回过神,安抚他:“请放心,那是普通的黄气,可能质量稍微好上一些。” 宣逍明显知道黄气是什么,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黄气可以入体?” “一般不行,但对于纯净的精灵而言,”石免盯着懵懂无知的两只,“不是不可能。你请真的放心,黄祖有灵智,性情平和,对凡鸟尚且照顾有加,何况这两位可亲可爱的小精灵。” 力求谨慎的宣逍又上下按压检查许久,直到被洞察一切的布灵戳开双手,他才咳一声,压下有些上头的兴致,悻悻罢休。 裘明捂着脑袋,刚才有千钧之力在他头后炸开,虽然奇迹般地皮肉伤都无,他还是不太好受,直到他们聊完才大体复原。 “你倒是比我这个正牌御使关心他们。”他语气冷飕飕的。 宣逍骄傲道:“那是,他们那么娇小柔软……” 魂球对他发出杀气。 宣逍立即改口:“那么帅气迷人……也就你公认的没有心,才会对他们来硬的。” 裘明对抨击习以为常,更是不屑理睬这人的虚浮,径自踹开他,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把白球和黄板挤到一边,念念有词:“这俩像弹簧,你弱气他们能扒墙。” “哎……” 石免轻叹,再与冷静下来的托卡诺对视后,开口说:“两位,我们可以下去了。” 第七十二章 地下宝石森林 言罢,粘沙晶龙便沉重地在向上飞跃,越过黄祖收拢的树枝,入了一个砂砾小河一样流淌的洞口。刚开始的光足以透过,将巨坑边缘暗红的岩映得分明,之后光也照不进,洞口就变得黑黢黢了。 一行人兽还在下落,仿佛钻入一个质地极疏松的团子里,团子柔软湿滑,吸一口便是水汽,内部的温度升上来了,依稀有一滴滴岩缝沁出的水滴到额头,耳边响起哗啦啦的细微的泉水声,呼吸时口腔里满是属于泥土的涩味。 渐渐的,即便看不真切,也并未直接接触,他们仍然清楚感知坠落的隧道在收窄,一片黑暗点亮了,一个个攒集跳跃的光点清晰可见,黑漆漆中的孤独烟消云散。 晶龙轻车熟路,再带起他们扭了下,仿若跃入湿滑的泥里,但半点不沾衣物。 之后就连下坠的失重感也消了,下方的那个正拉扯、冥冥中召唤他们的东西消失不见,他们的五脏与皮肤向上提,好似浮出水面,身体因压力消泯而重新属于自己。 他们也仿佛正于水面漂着,和缓地着地,映入眼里的是遍地烛火似的荧光,由自然孕育的地下最佳光源。 “各位,我们到了。” 兴许是回到了族地,石免的语调十分轻松。 在他的话音中,座下的粘沙晶龙缓缓缩小身躯,同时将宣逍和裘明一左一右送到地面,后化为一道流光钻回石免眉心。 他们这才算是彻底脚踏实地。 脚边趟着潺潺的温水,不深,只到裘明的小腿肚,偶尔痒痒的,似乎有小鱼小虾游经,激起一点水波,才生触感,空气很湿润,温度对应春秋稍暖的时节,数不清多少种颜色的光从水窟的顶上同底下照耀,在嶙嶙峋峋的崖和峰上倒映陆离光影。 这样的环境中,全副武装的众人当然会觉得热,于是把厚实的棉袄同外衣都脱下,收拾好,外裤也简单换一下,奇异的是,这里的水居然没沾湿任何部分,换下的衣裤依旧干燥。 换好后,石免继续做了个前进的手势,领着二人沿着一条水道走,期间还近乎怜爱地瞅了最是瘦削的裘明一眼,温声道:“吃点好的。” 宣逍抱着肚皮笑了出来。 “哦。” 强龙不压地头蛇,裘明忍了,顺便有意无意踩了某人的脚,正中小脚趾,让某人吃痛地在水里滚了一圈。 然后他提起同样在叽叽发笑的魂球,像筛米糠那样死命抖,中途不小心松了手,只见某只球就恰好顺着他们前行的方向飞出去,落水里溅出好大水花。 二人一板予以注目,裘明淡然地拍了拍手,平静地说:“不好意思,脚崴一下,又手滑了,哎我这身体,乍一脱厚服就不太适应。” 别人会信他才怪,但凡事以和为贵,抱着不与小孩子一般计较的想法,遑论前面还有一只球搁水里扑腾呢,他们还是和和睦睦地按原方位上路。 石免扬头远远张望了白球扑腾的地方,距离适中,便笑了下,不慌不忙地回过头,主动请缨道:“容在下为各位客人介绍地下宝石森林,吾等骄傲的族地。” 东道主介绍自家主场合情合理,众人洗耳恭听。 石免并没第一时间开腔,而是状似平淡又满含情感地扫视了沿途的荧光、幻影、石笋、瘦峰、乳柱和宝石后,细思了会儿道:“非在下妄自尊大,地下宝石森林享誉主星,尤以稀有矿物着称,一窟一宝并不夸张,外界也有宝窟矿洞等相仿的称呼。” 他昂起头,看向溶洞内不高的顶,上面密布残次不齐的石刺: “其实此地作用远不止此。 “漠央土地缺水,然而除却纯粹土系之躯的生灵外,大部分生物依然需要水分补给,因而我族挖掘通道,引得西边大荣光洋的海水,灌入地底诸多隧道,沉淀净化后再输入上方绿洲,哺育漠央众生。 “依在下拙见,此等职能要比那等华而不实的虚称实在多,也重要多了。” 关于这点,裘明和宣逍都有所耳闻,但能听到当事人讲解,可谓将认识更固实了一层。 而裘明想到听一耳朵的漠央流浪的绿洲的传闻,便问道:“漠央绿洲的位置是受到输水的影响吗?” 他之前从未把这两个方面放在一起考虑,不过现在看,绿洲的位置因为水分运输而发生变化,这确实有可能。况且,漠央初遇那一遭,石免也正在统领同族矿人抓捕沙盗,保护一个小绿洲的居民,虽然居民挺害怕他们的样子。 石免摇头:“水分运输有影响,但大体不在此,族内所传说法十分玄乎。” 裘明好奇心上来了,没管某只球孜孜不倦地给他脑袋发骚扰信息,问道:“怎么玄乎?” “是说气运所致,”石免面上露出沉思的神情,“越是人类和兽类聚集的地方,土沙便流向得越缓,沙越快固着为土,形成绿洲,吾等输水便有了靶向。” “人多的地方植建防沙林,本就更容易成绿洲。”裘明觉得这说法挺鸡肋。 “在下所想亦然,”石免置之一笑,“这种玄幽解法实在难想难懂,分不清天力人为,抑或是故意含糊其辞,神秘至极,还是交给冥灵国思虑吧。” “大概是说自助者得天助?”宣逍咕哝一句,但挨得近的二人都听得见。 石免哈哈大笑,抚掌赞同,裘明瞟他一眼,道:“想不到你能得出这样的总结。” “你什么意思?” 宣逍气结,但见裘明似乎别有准备,就心头一凛,念着不和小东西见识,放过去了。 三人再顺着水流走,终于接近了魂球漂浮的地方,裘明伸手把他捞来,他倒没挣扎。 “你说说你这脾气,这么倔,要我们过来捞你,你真硬是泡水里不上来了。” 因为是光明正大的动作,这回裘明没暗暗传念,直接把数落的话说了出来。 魂球闻言哼了声,鼓起又瘪下去,委屈巴巴望着布灵。 御使说的“我们”包括裘明和布灵,后者也是主要的期望对象,但由于有故事听,就耽误了。 心虚的布灵眨巴眨巴黑色深邃的眼,轻轻偎依于球的一侧,演的是小娘子对待心上人含蓄怀爱的模样。 先不谈这块板伪装的真真假假,裘明就纳闷了,这两只小东西根本没有性别,为何总喜欢做一些挑战人类下限的肉麻举动,就算他从小被余韵拉着一同观看慧网中风花雪月的东西……不,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裘明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是凄惨,让其他两人不由多看几眼。 一路七拐八扭,若非有向导带路,他们恐怕真会迷失其中,不得而出。等再穿过一个低矮的洞口,条条道道之后终于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茫茫水潭闯入众人视野。 第七十三章 水石浴场 水潭很大,像是座地下湖泊,周边是奇形怪状的崎岖岩柱,偶有断裂的石质尖角下探,连续滴下冒光的水珠。潭水发光,光照穴壁,大约比地上的黄昏要暗淡,但足以令视力较好的人辨清方向。 一经附近,围绕众人回旋的小鱼小虾都散了,逆着水流一窝蜂游回去,好似屁股后有鲨鱼在追。 脚边也流水,但不与水潭连通,望见那潭中水,记吃不记打的魂球忽然见猎心喜,蠢蠢欲动。 对他意图心知肚明的裘明不禁捏了球一把,于是犟脾气的魂球马上哼了一声,仿佛找到了什么借口,一马当先地跳了进去,还拉着猝不及防的布灵一起,迸溅出宽远的涟漪和水花。 其他两人侧目而视,石免笑了笑。 裘明觉得有些尴尬,突然有所感觉,目光投向谭里,远远的好像有个人影。 不用他多加注视,那道人影片刻之后就成了个确确实实的人形,距离他们也越发靠近,仔细看,发现是个清瘦的女子。 “啊。”宣逍无意吸了口气,左瞥右瞥,眼睛不知该摆到哪处。 这女子穿着很薄,严格来说相当于只披一块宽大布料,一身都由那布折叠覆裹,脖子和腰束了两条绑带,垂褶明显,一举一动间,那布随着翻飞,微光中黑亮的皮肤也透出来。 她于水中很快路过玩水的白球和黄板,同他们打了招呼,找了块平坦狭小的岩地,对几人点头。 石免面露微笑道:“两位,这是我族贤者,伊奎利阁下。” 几人由此寒暄几句,期间裘明盯着两小以及他们泼洒的水,感应着这座湖内充盈得不同寻常的魔力,总有些不妙预感。 石免又问道:“阁下正在这里沐浴吗?” 伊奎利轻轻颔首,若有所思:“水石浴场的水很不错。” “嗯,在族内是一绝,”石免转而问向不在状态的宣逍和裘明,“地下无日月,但时刻可不会等人,想来上方该入夜了,两位可要于此休息?” 他的提议很体贴,没道理不动心。 “休息,怎么休息?”宣逍问道。 石免状如惊讶,大大方方地说:“当然是脱衣就寝了,你看。” 他指着正浮在水面,同他的话很是应景的两只,说道:“这片地下水潭在我族内被称为水石浴场,潭水土泥皆为精华,泡浴其中媲美浸润天然钟乳石心。啊,安全也不必担忧,伊奎利阁下于此休憩,无石兽鱼虾敢于冒犯的……” 后面的话宣逍一概没听进去。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面前的矿人女子,她一动不动,足下仿若生根似的,和他们要待一起的,而石免说的话里似乎包括“脱衣就寝”这四个字…… 在一片都是水的地方,他们马上要在一位披了块布的矿人女子的凝视中脱了衣服,进池子泡澡……为什么周围这么安静,难道只有他觉得这情形很奇怪吗?难不成只有他不自在吗? 宣逍下意识寻找小伙伴,捞到旁边面色凝重的裘明,问他说:“小明,你听到了吗?” 他这是想要明面上假装提醒小伙伴,实则是掩饰自己纠结的情绪。 “啊?”裘明迷惑地转头,接了声,“哦。” 他表现得太过淡定,宣逍一秒破功,马上抓紧他,恨不得把他摇醒:“你怎么一点不惊讶的样子,是不是没学好?” 根本没注意他们对话的裘明任他抓狂,趁宣逍后力不接时把他推到一边,指着池里犹在撒欢的两个小东西,不动声色地问:“这池水都是石钟乳心的溶液?” 两个矿人露出如出一辙的欣赏表情,石免赞叹道:“好眼力!” 方才尚魂不守舍的宣逍唰地扭头,空洞洞的睇视池水,经别人提醒,他恍然察觉到这个池子对他偌大的吸引力,就像商店里摆放的形形色色崭新的服装,抑或海边宛如花朵盛放的…… 他打了个寒战,遐想戛然而止,但一双乌黑大眼粘在池子上,挪移不开。 “先郑重说明,”裘明难得用了极其严肃的语气,“那两个小东西洒出去的钟乳石心,让他们自己去赔啊!” 他在抓武会累死累活,领奖时才得了一丁半点的淡彩石钟乳心,即使这样也价值不菲,惹人艳羡。这一湖的体量,在里面小打小闹洒出的、浪费的不计其数,卖了魂球也赔不起。 心思电转,细思恐极,裘明眯细了眼,以着看讹诈犯的眼神看一高一低两个矿人,还不忘踢出一脚把入迷的宣逍踹醒,教他把看情人似的放浪收敛一下。 宣逍遗憾地收回目光,计算着自己的小金库,他突然觉得有这机会的话,和一个有气质的女性跑同一个池子也不过尔尔,没什么大不了的。 石免与眯眼的裘明对视,又准确捕捉到宣逍的心动,低声笑了,这回的笑格外自然,很有感染力,但一瞬间就调换了礼仪性的微笑。 他的言语展现了矿人慷慨的态度:“今晚就任凭两位沐浴休整吧,吾等不会干预。” “真的?”裘明慎之又慎地再问一遍。 “真的,就依石免所言。”伊奎利点头发言,眉骨深邃,声音轻柔,显得很娴静。 再问下去,裘明未免太不知趣,待他正要加深目力,析取池水信息,却听到一阵窸窣声响,发觉宣逍自得了肯定答案,早已急不可耐脱了遮身衣物,收拾过后光膀跳进池子,好大一下水花落下,他在池里畅快地长舒气。 这厮叛变得太快了吧! 要是裘明的记忆没错,他表现伊始是比他更抗拒的吧,这就从了? 然而这厮还在池里吆喝:“小明,水是暖的,你快进来啊!” 他就算了。裘明如是向宣逍传念。 宣逍表达异议:不行,你不泡,不是很不礼貌吗?这可是人家热情招待。 那我在塔兰开个岩浆池盛情招待,你进去泡吧。 ……嘿,你光站着不累吗? 话题拐得太牵强了。 宣逍终于愤懑地图穷匕见:又没害你,只我一个泡着太尴尬了,是兄弟就过来陪我。 就在这时,伊奎利见再无自身用武之地,就轻点螓首,缓步迈入了池子,水位逐渐由足部升到了腰部。 在此过程中,宣逍瞪眼望着她越走越进,忽而转头,灼灼目光逼视裘明,每一道热切的眼神都化作一根针刺着他的毛孔,让他好似被万千石针瞄准要害,皮肤烫痒。 石免适时笑着发言:“请。” 此时此刻,纵使裘明面上毫无表情,心脏却忍不住抽抽,缓缓走进水面,脱去外衣,向湖里踏去。 “哼,叽!” 某只球忽然从他近前的水面冒头,拍打触手叫嚣着:你刚刚不是不愿意吗?现在干嘛?略略略。 裘明冷漠地旁观这毛都沾一处的水球发难,不等他回击,这球“唔”地飞出去,一块黄板从他原来的位置浮起,睁着黑眼说道:“主人,池水没毒。” 言下之意是尽情泡水,没关系的。 虽然御兽很贴心,但几人这么盯着,加上还有一只不安分的球刺激,裘明感觉自己的耳朵还是有些发热,他尽快地步入池子。 入了池,他晃了晃,才发觉池水与平常的水确实有很大不同,脚不触地也能轻松漂浮,动用魔力轻拨就能前行,同时有一股温和的能量流入四肢百骸,在水面以下也不必呼吸,因为置于水中的全身都在“呼吸”,堪称奇异。 见他入水,宣逍向他这里靠了靠,又靠了靠,离安静待在固定一地的伊奎利拉得愈远。 “保持距离。”裘明心情不快,警告他一句。 宣逍一心只想保护节操,倏尔被嫌弃也是有气的,嘴上哼哼唧唧:“怎么,对自己的身材和大小太自卑?” 裘明漠然回复:“对魂系御使注意语气,信不信我有法让你这辈子都情绪寡淡,立不起来?” “草。” 宣逍低骂一句,他可不敢赌小伙伴的人品,后怕地退了退,不甘不愿地与伊奎利近了一丢丢。 第七十四章 矿人 被捣飞的某只球此时又不长记性地颠颠飞回来,咧了那张脑袋大的嘴,黑漆漆的口子像无光的洞,满满都是故作姿态的嘲讽。 裘明无感情地瞟他一眼:“丑陋。” 自觉扮酷的魂球把皮一绷,毛一竖,扑着触手要找御使算账。恰巧一阵水花从岸边袭到湖里,白球质量很轻,水浪一带,“唔唔”叫着就绕远去了。 至于布灵,他潜在水里,仅冒出一个黄色的角,表示自己安好,只那金黄一角尾随着受轻浪携带的白球,颇像个痴儿。 全程目睹他们如此动弹的裘明心累呼气,问去入水的新人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此时,石免已去下鼻梁上的墨镜,显露出一张普通面貌,棕发打湿,披着同伊奎利如出一手的褶布,本就有光泽的皮肤在泽税泡着宛如能发光的珊瑚,相当醒目。他微微一笑,和煦地说:“人多热闹。” 裘明静默片刻,不知如何作答。 偏生宣逍那厮悄无声息地离这里近了又近,偷偷摸摸不似好事,听此一言后很是赞同:“是吧,人多热闹。” 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借口,他堂而皇之地朝其余二人的位置掠来,激起一阵水里的波浪。 “你不怕站不起来了?”裘明意有所指地警告。 宣逍怒睁双目,却是虚弱地嘟哝道:“你咋了?” “今天之内不想看到你个叛徒。” “小气鬼,”宣逍先怼了一下,而后郑重其事地宣言称,“人家盛情邀请,怎么能推拒呢?” 裘明才不会同这厮讲大道理,脑筋稍转就翻起旧账来:“那我还盛情给你介绍对象呢,多好的人,别人都说她美,你怎么见都不见。” 宣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还提这茬!你这是好心吗?” “呵呵。” “你们感情真好。”石免于一侧旁观,感叹道。 二人这才注意到附近还有个活生生的人,说来这人存在感微弱,此时出声令两人怔愣,竟一时没继续谈起来。 倒是宣逍大喇喇地招呼起来:“呦,你也泡澡啊。” “是啊,”石免笑着回应,全不提宣逍方才还应着他的话,却直至这时才意识到他这人存在的事情,“两位感受如何,还满意吗?” 同为亲和土系的御使,宣逍在这片浴场的感受要比裘明深刻多了,他答道:“很好啊,只是好像还别有洞天,不止这一大区。” 浸泡于池中的期间,他感应到很多隧道般的出入口,像蜂窝一样四通八达,连接着别地。 石免为他们解释道:“地下流体尽皆源于提纯的土质精华,积蓄后转运至其他洞穴存储,以备出口,此处的石钟乳心与水结合化为一奇池,故也有浴场之功能罢了。” 裘明机灵地抓住了盲点:“等等,也就是说,我们泡的这池水还会卖出去?” 石免轻轻颔首,并未否认。 “你们平时都在这泡澡?”裘明神色古怪,继续问道。 “对,这里的池水对土系生灵十分滋润,想必宣兄有深刻体会。”石免向宣逍投以友善的笑容,一双棕眼在昏暗的地下张得宽大,目光传神。 气氛变得有些不妙,裘明拐头,以一种期待回应的表情提问:“喂,宣大个,抓武会后我送你的石钟乳心,你怎么用的?” 听罢,石免也饶有兴致地等候宣逍的回答,但他一反常态,没有积极搭话,神情微妙,脖子颤颤,像在咽口水,又像憋着喉咙吐出什么来。 石免扫过他们俩人统统不自然的表现,这才如梦初醒般感叹道:“哦,放心。我们矿人外表与其余人等差异不大,其实生理活动大不相同,分泌的体液与石下溶液成分相仿,不必担忧卫生问题。” 他说得是言真意切,丝毫不与造假,裘明仔细端详着他,眼神在幽暗中隐蔽闪烁。 (生灵种属)矿人 (生灵属性)土 (生灵特性) 【夜视】眼睛对光线十分敏感,能通过微弱光线辨识物体,但不适应强光。 【矿化】身躯矿化,具备矿物特性,加强防御力,转化为能够吸食土系魔力和物质维持生命的体质。 【专注】极易集中注意力于特定事物上。 (介绍)适应土壤与地下环境的人种,发色偏向深褐,瞳色一般为棕,体色较黑而有光泽,皮肤坚硬,身材清瘦为主,但在【矿化】时会发生极大变化,视光敏感,参加地表活动常佩墨镜。 截至目前,他说的都没错。这些矿人吃土都能健康成长,身体分泌出来的东西自然与大地类似。 不过说是这样说,对正常人而言,心理上还是无法很快接受的。 为了照顾某个很有可能用过他们正泡澡的液体的家伙,裘明瞄一眼石免身上用以裹身的,勉强把它称作浴袍的布,询问它的用处。 他其实早就想问,他和宣逍都没这东西披着,而两个矿人都带着。 “哦,这块裹身布吗?”石免对之命名颇为简单粗暴,“这是外族客人来访时,我族统一穿上的着装,毕竟外界许多人类种群不能接受异性众人裸身入浴。” 裘明又抓住了重点:“你们平时会吗?” 石免坦然承认道:“会,我族不在意,区分性别入浴又太麻烦,就集体混浴。”他尤其在愕然的宣逍脸上停留目光,道:“倒没想到两位会如此在意。” “我们看着很没节操吗?”裘明斜眼睨他。 他自己就算了,但是宣妈妈可是纯情得要死。 石免笑了:“不会不会,只在抓武会举办时,在下观二位同广陆鲛人族新秀美人交情不浅,怕是早领略过他们风情了,这点小事不足为道。” 确实是小巫见大巫,裘明现在还记着差点被强吻的事,要不是布灵甩着那球当挡箭牌,他脸上的皮估摸要被嘬掉一层。只是,这石免对他们,对余韵都很关注啊。 他不欲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你知道余韵的身份?” 石免道:“新秀美人艳名远扬,夺得魁首,才貌双全,谁人不晓?只是首位如此风采,本届的二三名尽数被掩盖其下,倒是屈就了。” 二三名正在水里泡着,一个悠闲地听故事,一个忍受着身心的煎熬。不声不响间,他又捧了把身旁的两人。美中不足的是,他未能正面回复裘明的问题。 裘明也不在乎,他已经琢磨出这人恐怕动用手段查核他和宣逍的底细了,但是为了自己,特别是宣妈妈的节操,他还是嘴硬道:“我们和她不熟。” 那边石免很配合地点头,笑而不语。 秉承着礼尚往来的良好习惯,裘明有意无意提起上面矮人城的旧相识:“余韵同矮人的交情不错,说来你们算是邻居。” “没错,”石免抬起头,“矮人的习性其实与我们很像,又有往来沟通,并不生疏,倒是牛人一族始终与我族隔阂挺深。” 裘明抽抽嘴角,适时表示矮人和他们没得比。 石免对矮人城近来的风潮了解不少,促狭地看了看仍旧漂流的白球,说道:“两位有所不知,矮人的繁衍与我族的有许多相似点,都能取一矿物锤炼人形赋予心血,从而传承己身血脉。矮人甚至更极端,我族尚能选择分娩方式,矮人的本体却根本无性别区分,是吸纳其他种群观念,才在内部根据偏好分化性别的。” 用俗话说,矮人都是从金属原石里蹦出来的。 “那他们天天叫着美人,是干什么?”裘明目含怀疑,也瞧了某只球一眼。 石免看向裘明,眼神平和,甚而有些怀念:“大致就是喜欢吧,也许狂热了些,令人困扰,却意外得干净,没有欲望,没有杂质。” “然后被风一吹,没几天就散了。”裘明面无表情。 石免拍掌称道:“确实。” 第七十五章 休整重遇 不过矮人与矿人虽然某方面习性相近,却还是差异颇大的。 谈及族内繁衍问题时,石免并不避讳:他们矿人肉欲浅弱,本也是挑选锤炼矿物繁衍为主,但漠央的土地渐渐沙化后,金属尚以其延展性可受得到塑造,土属性的矿物难当其职,为保证后代的资质,他们就改以肌肤相亲而分娩为主了。而受限于矿人的特性,新生族人不多,而上次大战后族内人口凋零,由是这地下宝石森林为矿人族地,却可见矿人不多。 又是一出历史遗留的光景。 裘明听得认真,而石免,不论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心思深沉,在面上都是一派淡然的表情,犹如在叙说无关人士的故事,谈得可谓宾主尽欢。 除了宣逍。 他一早便受了刺激,后来硬着头皮泡池子,晓得了这池子的成分,再盘算出矿人人丁稀少的缘由,一时百感交集,便破罐子破摔,挥手放出几块御兽,丢进这方湖泊般宽广的池中,想着同甘共苦。 他丢进的土萤石、托曜岩、炫石和沙漠玫瑰全然不解这些,泡着对它们大有裨益的水,有的转圈搅起浪,有的安静地落在池底。宣逍见了,不免有些憋闷,探头瞧了瞧那边互相泼水乐呵的魂球与布灵。 这样大的动作自然没瞒过其他人,但石免仅是了然地笑,望向池里撵着自己石腚的炫石,道一句“养得正好”,便就此揭过,不言不语。 此后再未多谈,溶洞里荧光渐暗,石也睡着了,一行人犹如漂在水面的石柱,悠然立着、蜷着,寐了一夜。 直到隔天好似清晨天光的石霞打在脸上,苏醒之时,裘明才意识到自己竟真在水里泡了一夜。 水温还是那般,洞里的光亮了许多,这地下倒是在矿人拾掇后恍若地上有昼夜交替一样,实在神奇。 岸上,宣逍正在摇摇晃晃地做伸展,见裘明睁眼,摇了摇手再继续,他醒得最早,裘明次之,石免还阖着眼皮,普普通通的脸庞表情安详,没了那狐狸似的笑,教裘明稀奇地多看了几眼。 再远处依然无人的气息,不知那位伊奎利贤者的动向,起码就裘明的感知是这样的,若他动用自己那额外的特殊天赋,估计能判断得更清晰,但吃过教训,他必须谨慎。 魂球和布灵呢? 裘明逡巡一圈,发现两个小东西贴在一起,顺着时有时无的水波,在湖面四处晃悠,移动不止。 就像泡胀的尸体……他腹诽道。 继后就像摁下什么开关,一行人兽接二连三醒来,换上衣物,吃上了石免族人送来的精心烹饪的石打料理。 裘明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东西,想来是矿人罕少在外走动的缘故,抑或矿人捣鼓的新东西,毕竟石免介绍这是一位醉心于烹饪的矿人所做。 说实话,咬起来像石头。 一众人兽中,裘明的咬合力最差,他吃这东西时差点把牙崩掉,好歹把外壳剥掉了,内芯的确鲜香,糅合了新鲜的蔬菜和肉干,喷香扑鼻,滋滋水汽成形后上冒,味道不重,韵味悠长。虽说泡过池水,他体能充沛,不累不饿,尝尝鲜也是不错的。 身为东道主的石免同样对裘明的吃相最感兴趣,问道:“不知裘明阁下觉得如何?” 这人少问这等不着边际的话,裘明窥他一眼:“挺好。” 石免勾起嘴角:“同‘抓武会’的食道如何?” 裘明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人明着问菜,实际是对他的牙口感兴趣,或者是想旁敲侧击他的身体状况。不过,这人似乎愈来愈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了? 谈到了抓武会,宣逍是自觉有义务发表意见的,他特别耿直地说:“食之道关卡里的东西着重营养和饱腹感,不注重味道,标准不一样。” 说罢,不用别人点评,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但没办法,必须得强调。 石免笑得开心。 裘明动点脑筋糊弄,石免没有点破,一行人边侃着边用餐,还挺融洽。 唯有某只球,以区区一球的体型干了三人的饭量,还最早吃完。石免赞扬他特别赏脸,让这球的气焰又涨了一截。 继这球以后,三人纷纷用晚餐,这石打料理就连餐盘都是溶洞里的石料,直接让石免以魔力打散后埋入地层便可,相当方便。 他们又走了些路,其后原地等了会儿,因为石免半途收到托卡诺贤者的消息,说是来了和他们关联不小的客人。 不久,其他的客人来了,确实眼熟,是钟颜和钟章。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宣逍满心挂念着塔兰,开口便是问及最要紧的事务。 钟颜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钟章点头“嗯”了一声,不多言语。 得了答案,宣逍安心地沉默,裘明习惯先予以观察,石免却也没接过话茬。 然后气氛冷下来了。 尴尬正在悄然酝酿,裘明偷瞄笑不做声的石免,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下一刻,钟颜比过手势,站出来道:“你们帮了我们大忙嘛,所以我们投桃报李,也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说完话,她歪起头,特意眨巴眼。 “原来如此,”石免挂着笑容,在这时候说道,“我们要为宣逍阁下挑选晋升沧桑期后契约的御兽,两位可愿同行?” “哦哦,不胜荣幸。”钟颜激动答应。 挑选契约御兽对每一位御使都是一件具备相当份量的要事,纵使是一向寡言,万事以个人任务为主的钟章也不由得多瞧了宣逍两眼。 这般年纪晋升为人呼道“沧桑期”的三阶,其实在最顶尖的一代中不能说是占据鳌头,各地各区都有年轻一辈崭露头角,但怎么说也是身份颇特殊的一位的重要时刻,能参与者都与有荣焉。 宣逍心知肚明,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于是一行人穿过水石浴场的出口,又投身于逼仄的地下隧道之中,水路时有时无,越走越深,挥别土道的沉闷和寂静,土系魔力渐渐有如实质,凝结在岩壁上石柱下,化为绚丽夺目的各色晶石,荧光趋向多彩的颜色,沿途抛掷万千的碎斑,道路像是伸入了梦里,梦幻而多姿。只凭色彩,这里就绝不安静。 过不多久,石免领头竖立在一片炫目的片状光晕前,抬手一挥,光晕旋转成一个连通的漩涡。 等到一行人逐次穿过那奇异的光辉后,石免回头道:“各位,欢迎来到养石地。” 第七十六章 漏斗 放眼望去一片璀璨,一颗颗剔透的宝石缀在壁中,雕出花来,滚落于浮浮沉沉、宛如呼息的水面,满眼满目熠熠生辉,光不耀眼,却充斥于眼,气泡似的幻彩影影绰绰转动在几人走动间挪移的影隙,缄默的岩竟然也有这般活灵活现的时刻。 裘明注意到这里也有堪称石中精华的河流,问石免道:“这和外面的浴场相连吗?” “对啊。”石免肯定得很干脆。 “那你们有做什么处理么?”裘明自问已经很委婉了。 然而对方在这问题上与委婉一词风马牛不相及:“自然沉淀。” 也就是放着不理喽……裘明有一瞬露出死鱼眼。 还真称了他放过的“不在乎”的言论,真实诚啊! 钟颜好奇道:“你们在谈什么啊?” 裘明果断抢过话头,中止话题:“没什么。”反正以这群矿人的德性,说了也不会改,不如不说,起码多了俩人能有胃口吃饭。 “还挺神秘。”钟颜咕哝后听之任之,也不强求。 石免一马当先,领他们绕着一根根高耸的石柱转圈,途经一处处映射着荧光的石滩,颗颗圆钝不一的石子哒哒下落,他开口讲解道: “养石之地最外围以涵养水土的宝石类生灵为主,你们瞧,那便是萤石的晶簇,正黄的是最正统的土萤石,杂蓝的为水萤石,杂红为火萤石,以此类推。这类多属性的萤石晶簇唯有这儿才有可能孕育出来,塔兰怕也不行。” 他毫不掩饰自得地笑了笑,示意向依附于萤石上下的白色石片:“那是原生的托曜岩,萤石觉醒的魔力之光与它们调理共生的习性很具相性,故而常常生长在一处,哦,我们常认为它们的这两类‘催生’有相辅相成的关系。” 他看向宣逍:“想必宣逍阁下对此也深有体悟。” “叫我名字就行,”宣逍点点头,“它们在调和后可以共鸣。” 他不止一次使用过这个被称为“和光散萤”的共鸣技,经由相互配合,两者的催生将不仅限于回复土属性生灵魔力的用途,而且可以治愈伤势,甚至短时间内增强威力,算得上比较全面的辅助类技能了。 宣逍的回答在石免的意料之中,他回以微笑,继续为众人介绍养石地内的御兽。 正如田地会长杂草一样,养石地内觉醒魔力的生灵也非个个珍惜,也有很普通的存在,比如地上俯拾即是的硬质水晶、沙土水晶,包括稀有一点的沙涡水晶。 (生灵种属)沙涡水晶 (生灵属性)土 (生灵能力) 【食土】 【流沙陷阱】制造吸附力强的流沙。 【驭土】 (介绍)变异后的沙土水晶,稳固的内部结构遭到了搅乱,浑浊的晶心似乎是一团旋转的土涡。 他慷慨地道出一个秘密:“沙涡水晶由沙涡水晶进化,许多人都知道,但各位可能不曾听说,漠央境内的粘沙晶龙,这特殊的脉龙种,却是由平平无奇的沙涡水晶进化而来。” “怎么进化的?”既然这人自己说了,裘明不觉越界,反而不爽这人话说半截。 钟颜也冒出头,目光灼灼。 石免无奈地说:“吸收了一定量水系脉龙的精血,这也许就是脉龙‘血脉争斗’表现的特殊性之一吧。” 其后详细,其他人不会追问,只是裘明想到脉龙种,突发奇想道:“如若吸收神龙种的精血呢?” “神龙种没有精血。”宣逍噎了裘明一句。 钟颜噗嗤出气,石免也失笑道:“阁下想得久远,只是正经神龙种不负其名,见首不见尾,唯一有迹可循的还是邻居兽阙海的水尊,那可是一位有大威能的强者,即便五阶贤者也讨不了好,我弹丸小族可惹不起。” 裘明现在略感窘迫,他其实是不小心嘴瓢了,最近习惯性一心三用,一用听讲解,一用跟球斗嘴,一用天马行空地想东想西,结果没处理好。 “叽。”活该。 裘明把脑袋上幸灾乐祸的某只球摇飞,此后他们又杠上了。 “说到神龙,宣家神龙闻名遐迩,”石免把头转去,与沉思中的宣逍对视,“敢问阁下可想好了?有方向?” “有,”宣逍点头,扫视周旁,“但还没遇见。” 既然没遇见,那就继续往深处走。 土系魔力越发浓厚,让人每吸一口空气都感觉胸腔内皆是这等存在,再往里,就不是一根根岩柱包裹着矿物了,而是一根根粗大的沙土水晶丛生着,在歪曲生长的豁口出聚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宝石来。 晶莹遍布,宝辉生精,无愧于地下宝石森林之名。 光把露出的影子照得很浅,一行人在庞大水晶柱交叉出的缝辗转腾挪,缝隙不大,容一人通过,只得慢慢来,有时更糟,水晶垂挂一幕灿然的藤络,不知在何处扎根,还挂着大大小小的果,叫人不得不缩着身子通过。 在这地儿,藤蔓也不简单。 (生灵种属)水晶藤 (生灵属性)土\/木 (生灵能力) 【多重寄生】扎根在多种类矿物生灵中,从中汲取魔力和营养。 【转化】将所有魔力凝结成果实。 【孕育】优化魔力流动,使果实有极低概率变异为新生灵。 (介绍)浓厚土系魔力环境下才满足发芽条件的娇贵藤蔓,根部须由纯澈完全的水晶供养,通体半透明,能结果,似乎能将神秘的力量偶然聚集于果内。 一如往常,裘明发挥了卓越的感应和观察力,在藤条间跻身穿行时拍手捉住了一只小玩意儿。 (生灵种属)帘蛛 (生灵属性)土 (生灵能力) 【隐匿】 【织网】织出具有土属性魔力的蛛网,可在一定程度渗透表面和防御。 【土遁】 (介绍)喜好潜伏于地下的小巧蛛类,织成的蛛网有与其本体同化的特殊性,网络既成后防不胜防。 这蜘蛛是一只自由生灵,不是御兽。 裘明首先放下有人刻意攻击的可能,待钻出去后扬起手,吸引别人注意:“石免,你们这不杀虫的吗?这蜘蛛会啃掉水晶的吧。” 石免回头看了眼道:“想吃由它。” 裘明攥着闪着光的蜘蛛,挑起眉:“这么大气?话说,上头那么贫瘠,为何这地下却处处宝贝?” 尤其是这,魔力充盈得比塔兰的学院秘境还要过分。不提别的,即使只售卖不止一湖的石钟乳心也能发大财吧,虽然可能因卫生问题折个价。 这次问到了重点,众人都朝向话题中心的石免,只见他脸上留着淡淡笑意,有意无意地看向宣逍,缓缓道:“地下还有地下嘛。” 宣逍眨了眨眼,“啊”了一声,挠头。 真不是裘明故意看低小伙伴,但他坚定怀疑这厮压根不明白话中的暗语。 大多数人脚踏实地,土地生发的引力紧紧拉着人体,因而他们也觉得安家的主星一定是实心的,但裘明听师傅那只大漏勺谈过,主星的最中心是空的,一般人过不去,挖得再深也无法抵达,只有五阶的土系贤者能窥一斑。 这消息很扯淡,裘明不管那头龙多急多心虚,只当梦听,就算是真的,那头宅龙又是怎么晓得的?它吞掉的狂龙里有这些记忆? 石免这人不会无的放矢,现在看来别有玄机,可漠央地下的富庶同空心的地底有何关联? 另外,矿人数量稀少而占据偌大资源,上头人多而迎着风沙求生,整个漠央仿若一个倒立的三角,最尊贵最富有却是在最底下,隐而不发。 几人看石免的眼神变了又变,石免置之一笑。 第七十七章 奢华选择(一) 裘明把那只倒霉的帘蛛随手一丢,任它钻入熹微的网里,一闪不见。主人家都不在乎,他何必越俎代庖,不如放了。 再往前走反倒空旷了,遍地不再是庞大错杂的水晶柱,而开着朵朵稀罕的鲜花,彼此间相隔遥远,仿佛美人间要避嫌,可惜颜色土黄,好比上头受风沙侵蚀的碎岩,粗拙得不讨喜。 “好多沙漠玫瑰啊。”宣逍感叹道。 但这时石免反而叹息,遗憾地说:“没培育好。” 宣逍仔细瞧瞧,赞同道:“温室内的花,开得盛,既没有保护色,又脆弱,恐怕连一星半点的爆炸都引不起。” 沙漠玫瑰这类生灵,在觉醒前只是蚀刻的岩罢了,风刮惯了,日晒惯了,一道道的削痕积累,才把一块顽固的岩雕成这样一朵花。 它本应比比皆是,无论美丑都开在漠央的地表,但这样的一朵花却是娇弱的,要成形需要无情无感的风恰好蕴含一份得之不易的巧思,需要岩块崩碎时一股向内攒动的生命力,还需要花岩在漠央歇斯底里的孤苦中保持一种难得的柔意,不至于令饱经沧桑的花在盛放时因过犹不及而损失了重要的一瓣。 因此,熬过最艰苦的岁月,大多的沙漠玫瑰是残缺的,即使通灵亦有缺憾。 宣逍的那一朵齐整的,万中无一。 他首先契约的土萤石,以及间接的托曜岩、炫石等,目的不是先声夺人,步步第一,而是夯实根基,从长计议,因此,即使在诸如齐郡城这等小镇已经难能可贵,但对眼界极高的人而言,尚属寻常,唯有从这第二只御兽开始,渐渐显露宣家的底蕴。 矿人希望借助地利,培养出完好无损的沙漠玫瑰,未曾想这岩石既以玫瑰为名,当然少不得烈性,而烈性之物的遇见,强求不得,但凭缘分。 这一圈圈绽开的石花,都是次品,是鸡肋罢了。 “叽。” 魂球说他听不懂人类的计较,花嘛,觉得好看就够了。 裘明翻白眼,这球一向没有审美可言。人家是沙漠玫瑰,他能是沙漠泥石流,格格不入。 这一人一球也不觉得磕碜,又在心里闹起来。 走过一圈难得的“失败品”,众人到了最中央,半片水潭,半块干土,这儿的光暗了下来。 水潭里飘着两股气息,一个清,一个浑,干土,平坦,妥帖地排了四个物事,两个色泽很艳,夺人眼球,两个相对低调,气息内敛。 石免开口道:“在下亦知晖炅坐拥三大山脉,稀有土系不可胜数,我族摆列于这的,要么是极具代表性的特色种属,要么是独一无二的变异体。” 他先指向水潭,魔力从指尖迸出,将平静的潭水一分为二,一边逐渐呈现粘稠的白,似有多彩,一边加深为清澈的蓝,块块垒垒魔力充裕。 “白含彩的称‘石钟乳’,漠央地下精华所聚而生灵。” (生灵种属)石钟乳 (生灵属性)水\/土 (生灵能力) 【共生】分裂部分石钟乳于土系矿物上,与其共生,并可依靠石钟乳分部调和能量、治愈伤势,石钟乳可吸收矿物逸散的能量成长。 【簇生】收纳不同个体,成群生长,实力强度随数量增加。 【矿类祝福】对分部所在矿物施加祝福,促进其良性进化。 (介绍)石流养液为躯,通体浅智为灵,由精华石心觉醒而成的罕见生灵,诞生时即为液体,与大多数宝石矿物生而具有高度亲和性,温吞缓慢,本身就对矿物裨益不浅,更在基础上产生调和共生的本领。 “莫看它朴素,仅从其源头管中窥豹,便能知本事不小。据我族查验,它在此等体积下达到三阶,拥有的能力为‘共生’、‘簇生’和‘祝福’,可调和不同矿物矛盾,促进和谐,甚至达到融合的效果,集纳为一。” 这石钟乳,对契约了不同矿物类生灵的人堪称灵丹妙药,从此不需为御兽之间的分歧而烦扰,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功效。 而且千金之躯,贵重无比,至少裘明,乃至钟章见了后,满脑子都是“养不起”三字。 这无疑到了最终选择关节,宣逍保持平静,石免则补充道:“当然,若选石钟乳,阁下只能带走一半体积。” 石钟乳本身能觉醒是意外之喜,对矿人也有大用,宣逍势必不能断了根。 第二类是潭里将浮将沉的淡蓝块垒。 “蓝的称‘水片’,漠央地下水土能量集聚而成。” (生灵种属)水片 (生灵属性)水\/土 (生灵能力) 【储灵】 【开拓】极大提高吸引魔力的范围,提高感知与适应性。 【稀释】 (介绍)富集的能量压缩凝结而成的矿物,满足了极苛刻的生灵条件而觉醒,性喜水分充足的环境,在水面以下近乎无色。 “它当前为显形,实际近乎溶于水体,介于实体与魔力能量之间,可经由操控转化,对魔力吸收力度极高,不出及时可将同阶生灵抽干,善于潜伏、蔓延和强烈干扰。” 宣逍却是果断摇头。 连番打击让他明白,自己本质并不善谋,不是运筹帷幄的人选,水片所擅领域与他冲突,何况蔓延遥控耗神巨大,他在精神方面优于同龄,但到底称不上卓越,交托他手里兴许还比不过给裘明。 不适合。 迅速遭到拒绝,石免不忤不恼,反倒欣赏宣逍的态度。这一路走来,就像众人观察他一般,他对众人也有评价,水片的能力确实不太适合宣逍。 他便改指向干土,首先从指头大小的嫣红椭圆石说起:“红粉玲珑的称‘樱桃棱镜’,意外觉醒通灵的产物,独一无二。” 因着听说的稀有性,裘明看得特别认真。 (生灵种属)樱桃棱镜 (生灵属性)土\/光 (生灵能力) 【反射防护】 【光晕】 【绚烂】 (介绍)小型红粉矿石组生出灵性的姿态,色若樱桃、明比棱镜,簇生的地方会聚焦微弱的光线化为光束,融化妨碍生长的狭窄空间。 “此物外表艳丽,名称由外表而起,乃罕见的富有攻击性的土系生灵。” 以裘明的视角,他能看见这块小不点石头周遭扭曲的魔力场,特别是石底透出的朱赤光线,竟在不断融化下面的土,只不过土层不断在自我修复,所以看着无恙。不经魔力催动,单凭本能,这块石头就能磋磨矿人设下的限制,穿透力可观。 石免讲得还是笼统了些,宣逍犹豫中朝裘明丢了个眼神。 裘明秒懂,凑过去传声:“我观这石头兼具光属性,光束收合,强度日升,应该是‘光晕’里的直射,贯穿力强;这是棱镜,所以像镜子一样有‘反射防护’的能力,又是宝石,很可能有宝石特有的‘绚烂’增幅……总之攻击力不错。” 有了这些更详细的参考,凝思以后,宣逍还是遗憾地放弃。 这块樱桃棱镜虽然能补足他欠缺的远程攻击力,但能力单一,同他的预谋不符。 裘明挺惋惜,握着后手里发光,发射光线洞穿敌人,想想很是威风。 “叽。”哥攻击力不强吗? 魂球瞪眼。 首先,你得听话。 裘明撂下这句,果不其然收到某只球不屑的哼哼声。他顺势扭头,想听石免接着讲,却猝然收到他富有深意的一眼打量。 第七十八章 奢华选择(二) 那人丢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难不成传声暴露了?可石免才三阶,目前为止,只有四阶贤者才拦截过他们之间的传声。 不对,三阶的段子爷爷也截停过他与魂球的传念,但那时候裘明才一阶,病也没好,苟延残喘于世,与如今不可同日而语…… 无论如何还是缩着点吧,毕竟是人家基地。 裘明闭上嘴,默不作声,乖巧地立在宣逍旁边,在众人里头仿佛出外游玩时被簇拥在中间的年纪最小、最单纯的孩子。 宣逍那个傻大胆思考之余,奇怪地觑他一眼,又沉浸入自身的思维里了。 接下来,由于屡遭推拒,石免略过干土色彩斑斓的那颗,而挑着令一枚发着芽的不起眼的土墩,介绍道:“长有一株绿芽的称为‘琥琳琅’,很罕见的木石类矿物。” (生灵种属)琥琳琅 (生灵属性)土\/木 (生灵能力) 【领土】 【寄生】 【改造】 (介绍)木石一体的奇特矿物,色泽柔滑,入手细嫩,看似是木石共生,实际以矿石部分为主体,植物部分为之拓展的肢体,同时也是供给养分的储备粮食。 “在下明白,凡是出土破芽者,常人容易将生长的嫩芽认作主体。但琥琳琅不然,它的本体实际是芽下为土灰遮掩的珀石,不是嫩芽寄生矿石,而是矿石蛊养嫩芽。” 寄生类的矿物十分少见,一行人都流露了感兴趣的神情。 见此景,石免便深觉自己的顺序排列对了,他继续道: “这块琥琳琅有三种能力,‘领土’‘寄生’与‘改造’,其中两项都和木系密不可分。在生长过程中,它会像培养武器那样供给植物生长,也能根据要求更替不同的植物,而这些的前提只要一棵种子与之融合。 “因为能力的关系,它周围的土壤也会染化‘寄生’的能力,在野外常会受别物群起攻之,数量稀少,这块是一个整体,宣兄若需要的话,吾等只能惋惜割爱了。” 虽是这样的说法,但石免面上并未出现什么可惜的表情。 以矿人近似于土地的性质,琥琳琅对他们的本体可能很有影响,不适合担当矿人的御兽。 众人对此各有猜测,心照不宣,然而裘明瞥了宣小脑懵懂的神色,抱着对温何老师分派任务负责的态度,还是问出了口。 “没错,我等矿人也会被同化,”石免配合地给出真诚的答案,“各位眼力极佳,这块琥琳琅实属难得之物,可惜吾等矿人无缘。” 既能更换植物品类,想必能改换不同的能力,应付不同御使的要求;能够更换寄生的植物,这就意味着在充分培养后,琥琳琅甚至可以寄生其他植物生灵,从而达到间接契约的效果;谁也不能保证随着实力进一步提高,它又是否足以寄生更多数,潜力广大;况且,琥琳琅本体唯有一块,不像水片那般消磨精神,易于操纵。 如此好处林林总总,不可谓不强。 这块珍贵的矿物生灵远比之前的樱桃棱镜、水片更适合宣逍,相比石钟乳也不遑多让。 “意下如何?”石免对宣逍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宣逍点点头,很心动,有些迫不及待地示意石免继续介绍。 石免便把焦点转移回方才略过的斑斓岩石上,从外表看,它方方正正,但和布灵无棱角又偏扁平的方正不同,这块石头是个标准的正方体,和先前所见的各色萤石差不离。 “这块夹杂黄、赤、绿、紫等色的岩石很特别,它是萤石的变种,在我族记载中独一无二,我族将之命名为‘学徒萤石’。” (生灵种属)学徒萤石 (生灵属性)土\/星辰 (生灵能力) 【星空聚灵】 【古祖之姿】 【星阵】 (介绍)萤石沐浴星力后觉醒的罕见变种,外观呈现出迷离的彩色光华,能力也多有不同,比起普通萤石偏向催生的共存方式,它更偏好强烈的浸染与改变。 “它有很特殊的星辰属性,并且和隔壁冥灵境内那颇没用,呃,比较人畜无害的星猫种相比,它既能保持与星辰共鸣,也能吸收并释放多重属性的魔力,甚至潜移默化影响和改变周围的生灵和物质的属性。” 钟颜举手插话:“改变属性,怎么改的?” 石免早有解释的准备,耐心答道:“各位都了解一些古老的物种吧,魔力复苏后,这些物种表现出了一种可以影响周遭物种形态和性质的同化能力,比如我们防沙带中的祖水杉,种下它可以增加水木属性的生灵,固着水源,再如阴冥河畔的地冥土和北方冰川内的猛犸,都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的同化能力!” 钟颜拍掌赞叹,身为学者,她当然知晓这个鼎鼎大名的类别,只是并未将学徒萤石联系到一起。 就她的学识而论,这种特殊同化只出现在十二属性当中,从未出现过三大特殊属性的案例,这算是头一遭的例子了。 石免问宣逍道:“阁下觉得怎么样?” “呃,”宣逍眨眨眼,左右言他,“地下宝石森林真是地大物博。” 石免精确接收到了微妙的拒绝,笑意依然盎然:“放心,我族只是想,既是要为阁下推荐,那当然是包罗万象为好,三个特殊属性自然也在考虑之内。” 至于到底选不选,那就是宣逍自己的事了,他人无从置喙。 星辰属性本就罕见,适格能力的御兽更是少中之少,不选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了三大属性,裘明新奇地问:“这儿还有其他的特殊属性吗?” 思忖半晌,石免答道:“星辰属性的强力御兽,大约就学徒萤石了;空间属性贵在稳定而非威力,塔兰的载物之土是现今发现的内部空间最稳定的御兽,我族就不班门弄斧了;至于神秘属性……” 石免轻轻呼了口气:“神秘属性在主星反而不算罕见,尤其是强大御兽中……惭愧,我族内目前没有强大的神秘系与土系生灵。” 裘明见状,大言不惭地说着笑话:“地上的黄祖好像有神秘的力量。” 待他说完,众人都感意外,石免是没想到裘明的感应如此敏锐,其余人等是由于都经过了那颗土色的树木,却未看出什么名堂,当下经人点出,不免出神。 石免最先反应过来,失笑道:“阁下好眼力,但黄祖非我族之物,做不得主。” 裘明就转瞧宣逍道:“要不你上去试试,看看眼缘?” “别闹!”宣逍义正词严地制止裘明。 不及一瞬,他撇头藏嘴,偷偷传声说:“黄祖有什么能力?” 两面三刀! 裘明瞪他。 “什么能力?”宣逍催促。 裘明想翻白眼,忍住了,回想昨天所见,言简意赅道:“聚集气运,赐福,改善环境,以及防御。” “不错嘛!”宣逍眼睛亮了。 裘明深谙其性,质问道:“少来,和你御兽冲突了,你打的什么主意?” 宣逍本想打太极,但念及时间有限,还是坦白:“你用过学院的黄气盾牌是吧?就是用从这进口的黄气制作的。” 想到那几块盾牌起到的强大防御力,裘明恍然:“你想把下金蛋的母鸡逮走?” 宣逍勾起嘴角,回了个肯定和得意的眼神。 “算了吧,踏踏实实选御兽,石免眼神都变了。”裘明得到答案,马上翻脸泼冷水。 宣逍不死心地念叨,未果,便歇了心思。 心思对话不过转瞬,石免把目光投向远处交叉的巨型水晶柱,起了其他话头:“族内其实还有一类强大的神秘生灵,就是那水晶藤结出的果。” 他忽然瞅着裘明,挑眉道:“我见阁下学识渊博,相比了解占卜水晶的产生吧。” “啊?”裘明满脸写着迷惑。 第七十九章 奢华选择(三) 石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稍稍躬身道歉后为众人讲道:“水晶藤有一不为外人所知的特性:在二阶结果后会耗尽所有魔力枯萎,所以自然状态下不存在三阶水晶藤。” 裘明想到了他所分析得出的信息,柱上挂着的水晶藤都是三阶的。 “我族学者得此结论后,曾反其道而行之,抑制藤蔓,强行推升至三阶,发现本不应存在的三阶水晶藤的少数果实竟然能接触到神秘的边缘,更是在长久实践中摘得了最特殊的果实。这一果实具有完全的神秘属性,我族称其为‘占卜水晶’。” 石免再叹道:“可惜占卜水晶百年难遇,现如今的拥有者唯月曜的托克贤者一人。” 这些都是些不外传的秘密,他知道才有鬼……裘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石免这笑面虎无利不起早,哪里会无端问他,恐怕是对他生疑了,诈他一下。 裘明刚琢磨出味,偏巧石免说完后,向他安抚性地一笑。 裘明撇嘴。 石免挂着笑容,重新说起正事,指向最后那块其貌不扬的幽黑矿物: “最后一块,在一个月前,估计还在星空之中。” 这一说法充分吸引了各人的注意。 (生灵种属)陨石 (生灵属性)土\/星辰 (生灵能力) 【星空聚灵】吸引并聚集星辰魔力,促进周围的生灵变异进化。 【爆发】瞬间爆发魔力,提高石体强度和撞击速度。掉落的石体可以被陨石操控进行爆破攻击。 (介绍)从星空中飞来的陨石,通灵后受星空洗礼而在周身具备奇异的魔力。 “这块是从天上坠落的陨石,降落于地时就是一个觉醒的生灵,当时月亮耀明,众星簇拥,我族以为非凡,故而展示各位,”石免话锋一转,“但实不相瞒,我族这一月来的研究表明,这块陨石是残缺的,从而桎梏在二阶,且能力普通,虽然我族看重其前景,但目前而言绝无裨益。” 其他人或在思索,或在惋惜,唯独裘明注重“一月之前”的说法。 一月前,正好是他们受不了肖雅纠缠,入梦查找资料,之后肖雅的啮齿兔异常进化的时机。他仍清楚记得,魂球还莽撞地按着步骤跳了什么“悦月之礼”。 现在又有劳什子陨石从天上坠下来……这事怎么就没停了! 裘明心里郁气滋生,不禁抬手,狠狠捏住听得入迷的白球的肉,拉外再松开,砰的一下,拉住再松,再是砰的一下。 魂球气急,一把打开裘明的手。 “叽!”很疼诶! “你还知道疼,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裘明在心里埋汰。 “哼,不就是跳大神的事吗?布灵刚跟哥说了,咋地?”这球倒也不傻,只是依然心大,近乎狂妄。 裘明去和背后灵般的布灵对视,获得彼此无奈的眼神。 造成什么后果反而不是最要紧的,他们最关心的是这只球会不会在无意之中付出了哪种代价。 魔力复苏距今只有数百年而已,变异的生灵依然如雨后春笋不断冒出,人类还远远不能称为看透了这世界,诡异的能力或仪式亦然。 “呼……”裘明按捺住心脏突然的剧烈跳动,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时,宣逍却从后面拉住了他,在传音中还保持着窃窃私语的语调:“小明,咱晖炅也有这个。” “有什么?”裘明一愣。 “陨石啊,也是一月以前掉下来的,哦,掉在塔兰上空,被太爷爷他们中途截下了,所以学院没有动静,”宣逍很激动,声线都在发抖,“漠央矿人现在没有五阶贤者,即使有大把学者,研究也比不上咱国内。太爷爷他们说,这种陨石本就是残缺的,需要补充一定的量,补充到二阶就停了,然后需上星空挖掘不同星辰的土壤,融合后才能彻底发挥它的特性。” “落下陨石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不是忙着修炼吗?而且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告诉你,你也只会瞎害怕。”宣逍斜眼。 “呵呵,”裘明不和他争辩,既然决定见招拆招就暂且揭过这事,“介绍完了,你选哪个?” 石免言罢,和其他人一起等候宣逍的选择。 “这……” 宣逍左瞧右瞧,十分为难。 他间接契约炫石与那么多水晶,依靠的是土萤石与托曜岩共鸣时对矿石有益进而产生的吸引力,但这些特殊的矿物和沙漠玫瑰一样,无法通过这点折服。 他都想要,但是契约位置有限,而且矿人估计也不情愿他通通带走。 目前他最心动的大约有石钟乳、琥琳琅,以及这块陨石,那颗黄祖巨树,他不死心,还想争取。 石免好似明白他心中所想,微笑提醒:“对了,黄祖巨树是附近荒漠的镇运之树,方圆千里都要靠它调和环境,还望阁下放过。” 宣逍于是彻底死了心。 他仅仅是看着能随身携带的黄气眼馋,黄祖本身的能力和他的路并不契合。 思考片刻,仍未有结论,宣逍知道单凭自己无法取舍了,便开始征求他人的建议。 “你的方向呢?不坚定了?”裘明鄙视他。 这厮分明说自己想好了,现在又犹豫什么? 宣逍同样不甘被批:“这不是遇到岔路了么,有本事你遇到好东西不纠结?” 裘明还真不怕自己会纠结,因为他根本没得选择。 一番插科打诨后,各人沉吟后谨慎给出建议。 钟颜翻手召唤出一只小巧玲珑的虾,和一只剔透好比水晶的蜘蛛,兴冲冲地说:“自己的御兽嘛,喜好和研究价值最为优先,嗯,但长辈的意见也很重要,毕竟他们已走过一遍这样的路。” 宣逍点头。 “那是冰磷虾和隐网冰蛛?”石免饶有兴致地问。 “对啊,不过,这只是冰磷虾王哦,”钟颜收回蜘蛛,只留那只蛰伏的虾在手上,“饲养一群冰磷虾,达到三阶后自然引发‘食亲性噬血’,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一只才会成王,观察它们这个过程很有意思。” 如此血腥残忍的话由这位机敏麻利的人吐出,忽然让各人汗毛倒竖,觉得这女子的气息蓦然晦涩了。 石免却笑,他从这女孩眼内捕捉到了纯粹的求知欲:“你对冰磷虾很感兴趣?” 话题突然又岔开了,宣逍不由得一脸迷茫,这本来是给他提建议的,是吧? 钟颜歪头思索:“也不是。我主要是对虾群有兴趣。” 她低头抚摩丝毫不动的虾王:“只有一只虾王是寂寥的,所以哪怕进化了,它始终蹲着,不想动弹……我只是奇怪吧,虾王在乎自己的群落,而每一只冰磷虾都有进化成王的可能,换言之,每一只虾都可能在乎自己的群落。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杀到杀无可杀,只剩最后一只呢?” 石免有些感慨:“大概是:在乎整个群落,不一定就在乎眼前这只虾吧。” 这般回答令沉思的钟颜如梦方醒,环顾一圈后咳了一声,收回御兽,说道:“很有道理,接下来还是聊正题吧,抱歉。” “谈好了?”钟章罕见地发言。 “嗯。”两人承认。 “那好,”钟章便开始谈自己的建议,“御兽,就是力量,所以要强大,要威慑四方,要震慑宵小,要有绝对的服从性。这点上,品种也不是最重要的,御使的掌控才是关键。” 裘明撇开目光,假装这话同自身没有关系。 他努力过了,真的。现在这样也挺好,一看某只球倒霉,他就高兴。 钟章雷厉风行,不想耽误时间,刚要把轮位让给石免,钟颜却眼珠一转,问道:“学长,方便认识一下你的御兽吗?” “嗯?”钟章只用一个音节表示疑问。 “我都介绍了,你们不放出来,我好奇嘛,”钟颜故意放软声音,“就看一下,我想见识强有力的御兽是什么样的。” 钟章利落挥出两道流光,化为一头体格威武的猛虎,和一只通体青蓝、颜色奇异的章鱼。 一头是和魂球打过的木面虎,明显强壮许多,感觉受到了不少磨炼;另一只是海洋中的木系章鱼,毒性很强,看上去张牙舞爪。 的的确确,无论是外表上,还是实力上,都当得起“强力”二字。 钟颜看得目有异彩,面露崇拜,却忽然提问道:“学长你是沧桑期吧,请问第三只御兽是手上了吗?” 与以往斩钉截铁的气势不同,钟章面对这个提问多有停顿,过了一会儿,众人愈发安静,钟章终是用力挥手,抛下一道光芒。 光芒渐渐减弱,化为一株牡丹的模样,可这朵花既无粗枝也无繁叶,托苞盛放,弱不禁风。 依照气息判断,裘明感觉这朵牡丹尚且没有魂球进化前的姿态强劲。 钟颜惊呼一声,抬眼瞧见钟章难看的表情,忽觉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 “它不是第三只,而是第一只;同样的,它不是我的荣耀,而是耻辱。”钟章冷冷说道。 第八十章 钟章的故事 钟颜第一反应就是垂首道歉。 “无妨,”钟章唤出牡丹后,气势已经放松许多,只是硬邦邦道,“责任所在,我也需要告知你们作为学长的前车之鉴。” 前车之鉴?是在说那朵花吗? 众人与他一同将目光放诸盛放的花卉之上。 (御兽种属)缠枝牡丹 (御兽属性)木 (御兽能力) 【聚运】聚集福运。 【花王】周围花卉越多,自身实力越强,且能促进周围花卉生长。 【孕育】能够孕育不同生灵,辅助作战。 (介绍)枝络交缠,献上吉祥的牡丹花植,能够凭借自身衍化出一片花海生态。 裘明讶然,这株与冥冥气运相关的牡丹花单凭珍稀不弱于木面虎,但在战斗方面过于孱弱了,尤其是在早期,实力仅有一二阶时,无论觉醒的生灵技能,还是本体强度,都几乎没有直接战斗的能力,可想而知,遭遇战斗时,即使有些运气,它又会有多么鸡肋。 听黑脸学长言,这株花是他的第一只御兽,那岂不是……和裘明自己差不多? “叽。” 魂球捞来飘着隐身的布灵,绷着表情怼裘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裘明理直气壮地传念:“本来就是,你进化前什么德性,你自己不晓得?要不是你以前没那么大力气,我会以为你只是在给人挠痒痒,觉得你脾气好?” “哼。”魂球撇过眼神。 “也就布灵辛苦一点,我是说他曾是惊影猫的时候。”裘明补了一嘴。 被球哥抓住的布灵很无奈,咕咕回道:“你们吵架,真的可以不带上我的。” 说罢,他回归潜隐的状态,肉眼瞧不见,凭借密切的联系,魂球与裘明尚能感应得到他。 这边争得热火朝天,小动作频频,那厢钟章熟视无睹,简短道出自己的故事:“我出生的城镇不大,父母乡人见识皆短,意外寻得珍稀御兽,即这缠枝牡丹,便商议赠予天赋者,物尽其用。我从小亲和木系,返归祖上血统,于是迷蒙间,这朵花成了我的首只御兽。” 他的语气平淡,嗓音仍然是一概低沉,看不出同平常有何不同。 然而,众人都能猜想此后发生何事,以及钟章为何将一朵珍稀植物称作“耻辱”的缘由。无非是战力有缺,天才陨落,自此之后百般阻扰,乡人惋惜,同辈突出,自惭形秽等等琐务繁杂,不谈也罢。 “所以,一朝选错契约,再是天才也落为庸人,世上唯有把握现成的力量于你绝对有益无害。”钟章总结道,扫视众人,尤其深深地看了宣逍一眼。 宣逍被这股肃穆感染,不禁回以颔首,眼神有光。 这时,某个一向擅长把人性往坏处想的矮个子发言,顺道打断了这种近乎耳提面命的奇异氛围:“那些乡人中不曾有一个认出这花缺乏战斗能力?” “……我不能肯定。”钟章沉声答道。 得到一个尴尬的答案,裘明定神后问道:“那些乡人现今如何了?” 想必学长风光凯旋、锦衣还乡后,该有人露出狐狸尾巴吧? “自父母离世,我已多年未回,也不曾了解。”钟章道。 裘明愣了愣,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念及钟颜也用夹杂着同情的眼神望着他,钟章索性把事情和盘托出: “契约数年,此花弊病暴露无遗,父母悔恨不已,便把我托付乡人,出野捕猎一去不回。幸存之人带回零碎影像,他们落败兽类,尸骨无存……影像未经篡改,确凿无疑。我曾调查,整起事无人撺掇,无人构陷,仅仅是一对父母痛惜子辈天赋,在无阴无谋之中,因实力不足死于野外的兽牙而已。 “乡人起初对我报以抚恤,终于漠然,生存已然不易,何必惦念一未亡人子。直至我抓回丛林猛虎,一切不攻自破。我方知,同情惋怜不过是矫揉造作的过眼云烟,唯强力强威可征服他人,可驯顺野兽,一切以此筑基。” 将观点娓娓道来时,在场各位都能体会到钟章发此论调全是发自肺腑,真诚至极,不枉负学院的规矩与学长的责任。 除了某只球,他是没法挑出钟章自己的毛病,也觉得自己一只局外球没资格谈。但是他话里话外都看不起自己契约的御兽,把那朵牡丹花全然当作累赘和障碍,这着实令球不爽。 裘明在传念里提起一个细节:“他也把缠枝牡丹提升到三阶了,算不上亏待,顶多是打架时不放出来。” 比起普通的御兽未阵亡的御使还平白少了个契约位置,少个生力军,反而很是吃亏。 “叽?”咋的,你居然帮黑面学长说话? 裘明回道:“他身世可比我惨多了。”他好歹保留有一滴溜子良心的。 “咕。”布灵违背刚竖立的原则,掺和进来:周磊身世也不高。 “得了吧,他可是被水尊收了当徒弟,这和被五阶贤者收徒没什么区别,也就宣妈妈会傻不拉几地起恻隐心。” 交流到这,裘明挣脱压抑的情绪,得空往宣逍那儿瞅了一眼,果然见宣妈妈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 与此同时,两小只一致认为某个低矮的御使用完了所剩不多的良心,不,他根本就没有良心。 “学长的潜台词不也说了,同情是无用之物,明摆着不让我们同情他。”裘明狡辩。 “咕。”不表露感情和不产生感情有区别。 “叽!”就是,那啥兔子死了狐狸还会伤心好一会儿呢! 裘明略过言之有理的布灵,迅速和某只冲动的球碰上,开始掀球老底:“还说我了,你这球跳个大神把陨石跳下来了,这么大事你说怎么办?” 魂球瞪他:“哥不还是帮的你们?脸呢,脸呢?” 裘明还没来得及表态,真理一方的善球懒得搭理在脑子里乱咬的御使,在众目睽睽下施施然飘到牡丹花旁边,拍拍花瓣,在钟章警惕的眼神也不忤,抬起一根触手,赞赏地弯起:“叽!”哥看好你呦! 然而下一刻风云突变,钟章闪身突起,一掌拍飞懵逼的魂球,而后掌心对向弱不禁风的牡丹花,果断收回。 完了,他眼神不善地看着裘明,问道:“这是你的意思?” 裘明摇头:“我没反应过来。” 得到不出意外的应答,钟章深深叹气,所有人都能听出满是失望的情绪。 裘明习以为常了,看了眼被抽到水晶柱上的白球,觉得有必要为他解释,便说道:“那球很少夸人,他其实在说学长你很厉害。” 钟章闭眼呼气:“那替我道声谢,但是……” 他话音陡转:“下一回贸然接近我的御兽,并且动手动脚,即使是同校的御兽,我也不会留情。” 他态度坚决,裘明就替魂球道了歉,补充说:“学长,再冒昧问一句,你身上好像有暗伤。” 钟章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变了,郑重对视裘明:“眼力不错。” “经年的伤口,我应该早就能察觉,不知为什么,现在才猛然发觉,”裘明说着说着,瞟向某只没好气地朝这里飞来的球,“我契约的那球有治疗的能力,挺好使,要不给你看看?” 闻言,钟章顺着朝白球看去。 忆及那球触碰之后缠枝牡丹的异样,他眼神一阴,推拒了,只不过隐瞒了这回推拒的原因不再是魂球的态度。 力图创造和解机会的裘明表示遗憾。 他自觉已经做得比较符合御使的职责了,不能过多强求。 第八十一章 求索和缘分 不止钟章拒绝了裘明难得的好意,被抽飞的某球也气哄哄地憋回裘明脑袋上,看都不看钟章一眼,并没计较,但鼓起了球身。 “叽。”不识好人心。 “行了行了。”裘明和布灵和起稀泥,后者干这活特别熟练。 一行人由钟章的故事各自产生些许感慨,但正主言尽于此,他们不便再度提起,就接着到了石免的轮次。 “一定要各个都说句话吗?感觉好形式主义。”裘明凑近朝宣逍抱怨,意有所指。 “你也逃不掉。”宣逍敛回同情的泪水,眼内含着血丝看向裘明,情绪似乎仍留点影响。 “带头形式……”裘明嘟哝。 宣逍用魔力捂住矮个的嘴。 石免环视众人后挂起礼貌的笑容,扬手唤出三只御兽,正是在抓武会中亮相的镜貂、粘沙晶龙和卷沙驼,三只御兽驯服地待于一侧,明显久经调教,然后,他们的御使就作为土系御使的立场说了些心得感想之类。 石免同宣逍都是土系御使,他所言更为详细,也多涉及其余人等使用不上的细枝末节,裘明听得兴味索然,忽而扫过那三只安静的御兽,脑中乍然闪起一道灵光。 等石免大体结束,宣逍凝眉细思,似乎大有所获之际,裘明见缝插针,问道:“石免兄,问个问题。” 尽管明白这个海拔低下的家伙一向犀利,石免仍然满脸谦敬,欢迎他的提问。 裘明也不含糊,切中肯綮道:“我们在地下走许久,见识了众多珍稀的宝石御兽,可你的御兽似乎都挂不上钩。” 卷沙驼最是八竿子打不着,粘沙晶龙这类御兽,经石免自己介绍,是通过不珍贵的沙涡水晶进化来的,进化过程可能颇为艰难,而那只镜貂虽说外形灿然,倒也称不上宝石。 面对这一个问题,石免是真感意外了,就连眯起笑意的双目都微微睁开,宛如贴在脸上的笑也有瞬间动摇,只见他扭头看过不吭不响的御兽们,又失笑道: “确实,在下在族内,大约要以异类自称吧。各位不必有其他揣测,实乃在下幼时叛逆,不守族内通则,便选镜貂为第一同伴,就此与族内通路不甚相合,后续之择,不过是硬着头皮走自己的路。说来这也是在下最应当强调的一点。” “小时候叛逆……”裘明抱有疑问地盯住矿人,石免坦然地任由他打量。 宣逍却是不管暗流涌动,杵着胳臂撞了下裘明:“该你了。” 被强行打断,同时一边的手肘仿佛麻了,裘明反瞪宣逍,那厮却反盯着他,十分催促的模样。 裘明于是指着自己,再抬高手指,戳住某只抱着他头看戏的呆球,说道:“这还需要我介绍吗?” 下一瞬,啪的一下,某只坏脾气的球看他手指不爽,使触手把那根手指打歪,还叽叽叫嚣。 “嘶。” 裘明收起多条红印的手,对着宣逍翻了个相当爽利的白眼。 这大黑个摊手,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你就简单说说吧,不觉得这是个联系感情的机会?” 周围一圈的人恰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目光更是时不时跳到头顶的白色圆形炮仗的身上,显然对裘明选择御兽的理由充满了探知的渴望。 然而正主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长大后……嗯,看对眼了就契约了呗。” 回答着实普通,不出所料,四周绷紧的气势乍地一懈,提起的好奇心都安稳落地,落得过于稳当了,仿若狗尾续貂。 “就这样?”钟颜眨眨眼,失望地说,“我以为你们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经历。” “谁给你这种错觉?”裘明斜睨。 “他呀,”钟颜一指魂球,而后双手捧颊,神情梦幻道,“他一看就不是个普通的魂之精灵。” 魂球适时昂首挺胸,骄傲自得地“哼”了一声。 裘明完全看不惯,传念给他拆台:“你的小奶音出来了。” “叽!”某只球立马恼羞成怒,翻个跟斗就把御使的头挠成鸡窝。 “哇!”西子捧心的钟颜见状竟然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少女那般痴痴的尖叫。 话题的走势又变得诡异了起来。 “你们生活多久了?”这次平静发言的是钟章。 “十年了吧……”面对他,裘明总显得稍许气短。 钟颜皱起一边粗硬的眉毛,那神情好像在说:十年还调教不好,效率真是低下。 不,学长,你有所不知,对于特立独行的兽类来说,处的时间长了只会教他们越来越无法无天而已……裘明真想把心里的想法告知对方,但设想对方肯定一连不赞同,他还是就此作罢。 “那阁下的建议呢?”石免提回正题。 裘明苦恼地说:“我的话,不选太圆的或太方的?不选太显眼的,也不要太不显眼的……啊!” 某只球愤愤之下又在御使头上作妖,还叽叽乱叫:“哥怀疑你就是在嫌弃哥们!” “咕!”布灵显形,在背后加油助威:球哥自信点,把怀疑去掉,揪二货头发,揪前面的,揪发际线! 一番折腾中,裘明好似头上长了数百只顽劣的跳蚤,搅得他不能安生,忍无可忍之下,他猛力甩头,把白球一下甩到旁边宣逍的正脸上。 “嗷!”宣逍直接朝后栽倒,仰倒于地,直挺挺躺尸,唯有魂球落地上弹了几下啥事没有,还忒精神地蹦到宣逍脸上,狠狠叉着触手,怒视裘明。 只要是这只球剧烈活动的时间,好像不论主角是谁,都会喧宾夺主,这次也不例外。 然后,还活着的宣逍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腰腹跟弹簧一样,把脸上的球弹飞,再顺手握住,放到怀里,就成了抱住魂球的姿势。与裘明相比,动作温柔数倍。 “你们别闹了。” 实在是一路上司空见惯,他连点怒气都生不起,只无奈地阻着一人一球,现在还要加上一块板仨,小孩子吵架。 魂球瞪裘明:“叽。”他先开始的。 裘明戳他:“恶球先告状。” “咕。”布灵飘到宣逍怀里,坚定地贴住魂球:球哥说得对。 裘明睨着他们。 宣逍拿空闲的另一只手捂脸,他原先就不该让裘明提起这茬的。 不曾想,默不作声的另外三人里,除去笑而不言的石免、静静旁观的钟章,唯有钟颜情不自禁,捧腹笑了,感叹:“你们感情真好。” 这话像是激发了三个矮冬瓜的神经,他们一致看过钟颜,后来面面相觑,最后,裘明最先受不住,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就很不自然地伸出拳头,把布灵和魂球锤深进宣逍怀中,勉强道:“就这样吧,看缘分。” 第八十二章 意外之喜 “缘分”是种百搭而玄虚的说法,简而言之,一种不负责任的说法。 不过对裘明来说,“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成立:在大病未愈之际,不是他选的御兽,而是魂球和布灵选择了他。 这么说显得真煽情。 魂球给了魂飞天外的御使脑门一巴掌,裘明顺势回魂,一本正经问宣逍:“考虑得如何?” 宣逍馈以一言难尽的眼神。 而后意识到场合,他重新挂起肃然的表情,抬手召唤出几块各有光辉的石头。 土萤石、托曜岩、炫石,以及沙漠玫瑰。 按裘明的话就是:“荧荧、沉默是金、皮炫,哦,还有瑰瑰……你们好。” 钟颜又笑了。 裘明不以为意,扬手挥舞,几块岩石便悬浮飞出,围绕着他转了几圈,再回返御使身边。 一经返回,宣逍立马腾出手握住其中几块,警告裘明:“别乱起名!” 裘明无视。 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宣逍做不到如他那般破罐子破摔,只得无奈叹气,不禁观摩起几块矿石,窃自考虑其中裘明发挥空间比较少的几种。 不过也只是想想。 截至目前,他最心动的有石钟乳、琥琳琅和陨石,要选择其中的一块。 沉吟片刻,宣逍指挥几个御兽围绕着水潭和干土飘浮,并仔细观察它们的反应。 他在测试御兽同新来者的相性,这在御兽的考虑中也非常重要。对御使而言,契约属于一条食物链的御兽,和契约共生共存的御兽,这两类情况显然判若云泥。 几块石头旋转中,和石钟乳明显更偏近,对琥琳琅则表现出避而远之的态度。 宣逍不希望勉强它们,这就能排除掉其中之一了。 而至于石钟乳,御兽们传递来了浓厚的食欲。 “不能吃。”宣逍为告诫而说出口。 御兽们便飘回来,轰隆跌在地上,懒散不动了。 宣逍气结,也不知这些石头像谁。 魂球的眼神转了转,拉着布灵偷溜出怀,蹦到地上,捡起这堆石头叠罗汉。 “叽。”一块,两块…… 一边堆石头,他还一边数着,玩得不亦乐乎。 宣逍有正事考虑,索性置之不理。 片刻。 “有想法了吗?”裘明连声催促,幽幽地说,“我站得腿麻了。” 宣逍磨了磨牙,抱起黑乎乎的陨石,向石免宣布:“我选这块。” 因为惊讶,石免微微挑眉:“你确定吗?我族也不能保证陨石的后期发展。” 不只有他提出异议,就连钟章,在看向气息虚弱、近乎于无的漆黑石块时,也蹙了眉。 “就选这块。”宣逍把陨石表面的灰排干净。 石免莞尔一笑:“阁下不选琥琳琅,在下能理解,但选了陨石,不得不说出乎在下预料。”他睁开那双狐狸眼,眼内笑意颇深:“看来搁在胸有成竹,已有论断了。” 几人同他一样,并未继续质疑,宣逍由此抱着陨石,敦促裘明抱回白球黄板,随石免出了养石地。 “诶,你真不选石钟乳?”裘明传念问道,他同样不得其解,只是没明面驳朋友面子。 “不选。” “很适合你啊。” “不适合。” “……”裘明感觉谈话做了无用功。 正迈步走着,收回御兽后,抱住陨石的宣逍忽然哎呦一声,连带陨石扑到地面,摔得结实。 几人止步,靠后的裘明挖苦道:“多大人了还平地摔。” 魂球动了动似乎有长着的鼻子,拍他脑袋:“叽。”不对,有东西。 “嗯?”裘明下意识聚焦眼里,往宣逍身上穿去。 不看不晓得,这才发觉他脚边荡漾一圈扩张的淡蓝。 (生灵种属)水片 “这是……” 石免自言自语后,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提起宣逍,助他站直,而后掌心运转土黄魔力,聚力为风,刮擦他半边腿,剃下来一层淡淡的蓝莹。 蓝莹紧接着在他魔力的刺激中凝缩、固化,缩成一小块淡蓝晶块。 “这是刚刚见识过的水片。”钟颜道。 “对。”石免点头,叹了声后把那块水片捧给宣逍。 宣逍满面懵懂:“干什么?” “它是主动随你出来的,”石免解释道,“好像是你的土萤石与托曜岩发出的和光很吸引它。” 不难理解,水片本来就是能量集结体通灵觉醒而成,对纯净的土属能量有渴求再正常不过。 这位宣家之子当真好运…… 石免交给宣逍后,拍他的肩背,叮嘱道:“大约是主体的五分之一……对它好点。” 宣逍把水片掖进怀里,受宠若惊:“你就这样给我了?” 石免状似心痛地叹息:“留不住,不如成人之美,阁下放心,在下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仿若是同自家嫁出去的闺女惜别一般,石免抢先走至最前,完全不愿回头。 这时,正和魂球你一言我一语聊天的裘明收到了来自宣逍的传音:“坏了!” “嗯?什么坏了,你别占了便宜还叫苦。” “小明你先别说话……我本来是计划先选着试试,不满意了回来找理由换,或者想办法再交换一块,就是石钟乳……但是现在这样反而不方便了。” 裘明面上没有表情,传念却很活泼:“哇哦,你以为挑御兽跟你买衣服一样,还包退换的吗?” “不然呢?要是我不满意,不是亏大了吗?” “真会过日子。” “那是。” “没在夸你!” “哎,现在咋办?那些石钟乳我也很心动……” 裘明听罢,单方面结束了通讯,具体表现为无论宣逍如何叨叨,他都不发一言,稳如泰山。 花花肠子,不理也罢,再说,他现在被宣家和矿人的大手笔搞得有些仇富。 此后,穿过蜿蜒迂回的隧道,在光线如潮汐般不断的变迁中,石免最终把众人领到一处魔力浓郁得快化作液体的洞穴,穴内还流淌着一条溪,汩汩淌过,触及脚尖,顿时蒸腾气化的魔力,竟也是水土精华。 “此处魔力富集,适合宣兄契约御兽,”石免介绍后俯身施礼,“请。” 宣逍兴奋加忧心地道谢,石免应了,而后为避嫌,主动退出洞穴,不见所踪。 几人用眼神粗略交流少时,后由石免开口:“你在此地契约吧,我等为你把风。” 须臾,他动了动面部神经,秉着学长的威严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宣逍毫不犹豫。 意识到他坚决如斯,钟章颔首,果断绕到洞口,下坐盘腿,合目调息,不再询问。 宣逍又看往钟颜和裘明,挠头:“学长一人就行……其实没人护法也行,你们闲的话,要不出去走走?” 他显然发觉某只球开始打呵欠了。 契约御兽是件大事,裘明不可能放着不管,所以他直接并指为枪,狠狠刺进某只球的肉里,把他“叽”地一下戳醒,又不咸不淡地开始拌嘴,就决定在宣逍契约时在这扎根了。 钟颜则瞥了眼众人,深觉有意思,也愿意呆在这里。 宣逍无奈,听凭他们想法,盘腿坐下。 第八十三章 平淡的结果 契约的过程可谓平平淡淡,无波无折。 正黄魔力厚重地铺砌宣逍全身,延伸一条稳定的纽带,链接宣逍和陨石,渐渐的,正黄的纽带染上星星点点的璀璨,仿若含着一小片入夜的星空。 星空由纽带渐渐拖扯进宣逍的身形,与他融为一体,盘坐之人的眉心激发一阵微小的空间波动,陨石彻底随之消泯。 弥漫的星空般的魅影收敛,还原为正黄的土系魔力。 裘明意有所动,看了看那里。 在宣逍契约其间,他感受到一股非常原始的意蕴。 那意蕴已然与当今人类的气息不同,更为深邃古老,仿佛来自于人类原初的灵魂,展示人类早初面貌的一角。 这本无所谓的,只是小雅在塔兰行为失控时显示的混乱气息,与此相仿。 裘明从心底泛起淡淡的困惑,深深地看了一眼。 顺利契约的宣逍心情很好,恰巧捉到这一眼神,以为这是源于羡慕嫉妒恨,不由肱起手臂,得意地瞟来:“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沧桑期御使,小明,羡慕吧?” “幼稚。”裘明抛下沉思,撂下一句。 “哎,”宣逍放下手臂,器宇轩昂地站直,“羡慕就直说。” 裘明没接话,另起炉灶道:“都好了?再见。”他抱起唠着嗑的魂球和布灵,朝外迈步。 “哎哎。”宣逍张大眼睛,目送他抱着御兽快步走向洞口。 蹲在洞口的钟章同样随契约结束而起身,望了望裘明道:“再等等。” “哦。”裘明止住脚步。 尊严和存在一再被无视的宣逍杵在原地,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 钟颜收起贴在嘴边的手指,走向宣逍,问:“契约过程顺利吗?” 宣逍被惊醒,转头肯定。 “太顺利了。”那边,钟章和裘明一同过来,前者如此评价。 虽然也有乘高决水的例子,但一般而言,的确是越强力的御兽越难契约,比如钟颜持有的冰磷虾王的前身——冰磷虾群,这整整一组群落当时耗费她于契约的精力可相当不小。 钟章同理,在契约缠枝牡丹时并无异样,但契约木面虎叫他吃了好一顿排头。 而宣逍这样犹如吃饭喝水的契约过程,使人不由自主地怀疑这块陨石的力量。 宣逍明白几人心中的疑虑——不对,小明那一个瞳孔放空的不算,压根看不懂他的想法——讪讪笑着,摸着头说:“各位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反正生米熟成熟饭,他不怕矿人偷听他们的谈话,倒是露了些底气。 “更别说水片也陪我出来了。” 他摊开手掌,手心静静躺着一块淡蓝的、有水晶莹的方形石块。 钟颜最先放心笑道:“也是,宣家传承闻名遐迩,我信你心里有数。” 钟章便也无言,颔首静默。 宣逍回以温暖的笑容,满口白牙。 “叽?”魂球冒头,在意念里悄悄问:宣家的传承是什么? 布灵试图开口,但裘明先发制人,用一句“没见识”打了某球一巴掌。 “叽——”魂球语气激烈。 “诶,别骂人,”裘明弹了这球一下,解释道,“慧网中留那么多资料,你自己没留意,怪谁?” “叽。” “呵呵,你和布灵经常背着我上网,真以为我不知道?” 某只常搞小动作的白球语塞了。 裘明为免逗他太过,为其缓声解释:“宣家传承有一条特殊的路,也能概括为一种特别的修炼方式:调和多类宝矿类御兽的体质,从而统而为一,最终化为一条挣脱地面、遨游九天的土属神龙。” 外表威风、实力强大,又是稀罕的神龙种,宣家的路因而远近闻名,以致偏远的小地方的人都有耳闻。 魂球嘟嘴想想,大放厥词:“不厉害嘛,那么多石子儿加一块才变成一条龙。” “嚯,口气真大,”裘明像看见外星人一样,眼神奇异,“那可是神龙,生来就能改变天候,你一只球懂啥?” 魂球人小意气高,表示不屑一顾。 裘明嘘球。 就神龙的实力问题,一人一球开始激烈争辩。 直到有一声穿入脑海:“喂,小明,小明?” “啊?” 裘明意识回笼,眼神聚焦,看清了面前的宣逍,他正注视自己的神态,一只手使劲在眼前挥动,而后蓦然眨眼,放下手掌,吁了口气:“回神啦。” 裘明整理起思绪,顺势摇了摇头。 “还没有?”宣逍促狭地说。 “不好笑,你真没天份。”裘明摆出棺材脸。 宣逍抓住裘明肩膀,叫他停了嫌弃,同时指向一个方向。裘明顺着看去,发现是钟颜,正挥手,站在洞口,明显在等待他们。 “佳人相待,牛啊,不过你行吗?”宣逍松开捞肩的手,两只手掌平铺,一上一下,比着中间空缺的线段,挤眉斗眼。 这一着点了马蜂窝,裘明盯着他,接连吐出几个词语:“照片,相亲,南部,初吻,节操。” 词语尽数和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有关,宣逍的表情瞬间僵硬,整个人好似被石化。 “小样。” 裘明轻蔑甩下最后一词,扭头迈开腿,却又觉不够,便转回身体,朝着宣逍怪里怪气地“呵呵”一声,心满意足后扭头就走,迎向探来身子的钟颜。 钟颜还保持着探头的姿势,轻声问:“宣逍他看我们的眼神好像有点……阴森?怎么回事?” “没事,不用管他。”裘明不以为意。 他走得不满,钟颜亦步亦趋,仍旧扭脖望去:“他的脸颊在动,像仓鼠欸……咳咳,他好像在磨牙,真的,他在瞪我们,好凶。” “管他呢,”裘明大咧咧回答,全然不放眼里,“对了,学长呢?” “先走了,等等,你没看见?” 准确的话是没注意。但裘明绝对不会承认的,他轻飘飘地扯谎:“找话题。” 钟颜低头笑了,声音柔和地说:“我没那么难相处啦,我等你其实是……” “这球不借。”裘明箍紧怀中球,勒得他唔唔叫唤,触手上下挣扎。 场面猝然安静。 良久,为掩饰尴尬,钟颜咳了声道:“很聪明嘛,少年。”她努力睁大水润的眼,捧住心脏:“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混熟了。” “呵呵,”裘明不解风情,“不瞒你说,这招我从小到大见多了。不借!” 钟颜面上的柔弱瞬间消失,右手拇指和食指张开,颇为优雅地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和下巴:“说吧,什么条件?” “真不能借,”裘明补充道,“我这是为你好,上次有个不自量力的学者薅他毛,哪怕当场有家长看着也差点被他原地处决。” “叽。”魂球偷摸点御使,叫他少把他说得那么残暴。 于是裘明轻巧勾动精神,把某只变大的球堵人要人偿命的场面还原出来,某球看过后蔫了。 至于钟颜,目光在球身流连几回,惋惜地叹息:“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也无法。宣同学说他要调整契约,接下来会待在那,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你看,学长就出去逛了。” 二人出洞口,路上所见的除了水漫的隧道,就是土堆的隧道,间或有几缕微光当空晃悠,纵有异石奇彩实在枯燥。 了无趣味,裘明不指望在面面深坑的地底能有什么乐趣,但也领受钟颜的好意,经她一番劝解后索性打算出去看看。 “打算去哪?任务起见,我想调查附近的水文环境。”钟颜如是说。 裘明奇怪地说:“你们的任务没完成吗?那个长老说得很少?” “不,只是……”钟颜的表情忽然变得隐晦,“只是没调查出什么。” “正常,我们刚入学,没成果,学校也早有预料。” “我并非指成果,而是这个任务本身。”钟颜意有所指。 闻言,裘明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坦然说道:“这世上无用功的事还少么?” “的确。”钟颜赞成。 隧道九曲连环,而后到了个叉口,两人很自然地分开了。 裘明钻入黑黝黝的口子,迷幻的光彩不知从哪处射进来,拍在回曲的石壁,拍在裘明或明或暗的脸上。 魂球终于摆脱惦念他身子的家伙,十分自在地冒出头:“叽?”那女生什么意思? 裘明平淡回话:“就是说他们领到的任务没用。” “叽?”为啥没用? 魂球问完就被布灵捅了一下。 “因为队里有不受信任的人呗,”裘明说时不曾顾忌,“你想,有一人为你做事,曾经形迹可疑,你会把机密交他钻研吗?” 能加入国家学院的人素质果然都不赖,脑子转得挺快,这就怀疑上了。 谁说只他多疑来着? 之后的交谈,对信不信任的问题,魂球并不当回事,改对矿人的伙食唧唧歪歪。 这球的脑筋总是异常简单,有时却纯粹到惹人羡慕。 不过也对,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他能少一块肉?何况他早不是说了;他是来“度假”的嘛? “现在找不到一个矿人给你做料理,”而且,裘明估计石打料理也不是所有矿人都会的东西,他按住魂球,把在怀中撺掇许久的布灵放出来,“你不是想研究隧道结构吗?咱就边走边看吧。” 本来忧心忡忡,揪住御使手指的布灵,瞬间情绪高昂,双瞳锃亮。 第八十四章 隐蔽的秘境 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布灵最兴奋,闪着明亮的光芒飞在前头,完全不在意是否过于亮眼了。魂球则想要到处动动弹弹,一直乖巧地听别人叨叨,他闷坏了,就顺着岩壁逆重力滚起来,跟随着裘明和布灵的步伐。 “先说好,碰我们前记得洗澡。”裘明神情挑剔,嫌弃某只球粘上的黑的亮的泥。 扒着岩壁的魂球冲他吐舌头,扭过去,不搭不理,又滚开了。 不泛荧光的隧道都是黑乎乎的,这里也不例外,但布灵高兴地发着光,裘明看得倒是轻轻松松。 兜兜转转,他们穿过满是光矿的洞穴,渡过流逝溪水的水道,地下的条条隧道组成一个偌大的迷宫,走到最后仅有朦胧的方向感。 他试过,这里的岩壁异常坚固,应是经过了土系能力的加固,不愧是矿人的族地,大概他们把看家本领都用在了这里。 若非摸爬滚打时沿途做着标记,裘明还真怕他们回不去。 随着摸入的愈发得深,裘明忽而一顿,摇了摇头,生出有一股奇异的直觉:有东西在前头。 “布灵,”他叫住前头的方块,“你也感觉到了?” 布灵转过来,难得疑惑地回答:“不清楚,但我觉得这里有吸引我的东西。” 裘明皱眉,在黑暗中不明显:“是对你有益的补品?” “嗯……好像不是,但很有意思,好像有许多等待挖掘的秘密。”布灵道。 “好奇害死猫,你还记得吧。” “记得,主人经常说这话吓我。”布灵长着澄澈的黑眼,定定注视裘明。 魂球跳下,原本的落点精准定位在裘明头顶,但被御使利落躲去,便扑通落了水。这只球跃出水面,抖了全身的水滴,没好气地挑事道:“叽。”咋的,你怕啦。 “这叫谨慎,”裘明夹起手指把球拈起来,使劲甩,甩掉他毛上剩余的湿,而后,他任由魂球跳回头顶,回头望道,“钟颜还跟在后面吗?” 在进入隧道后不久,他们仨就都有察觉,这姑娘尾随着他们,现下跟一路了。 “叽。”还在。 魂球不由得挺起球身:“叽。”哥太帅了,没办法。 “呵呵。” 唯一心急火燎的布灵绞尽脑汁拉回正题:“那我们还去吗?” 魂球最是纵容布灵,闻言立即举触手支持,还威胁性地拍拍裘明的脑袋,阴森森地叽叫。 志在度假的裘明懒得同球争吵,多生波折,抬腿就前进。 既然石免都默认他们可以在隧道中穿行,以他那面面俱到的性子,真会给他们可趁之机打听隐秘吗?估计哪怕真得到什么小道消息,也都是他故意放出的。 他们走得挺顺利,起码不会抹黑之中意外跌入哪个坑洞,再次穿过一个犄角疙瘩处的洞口,都停了停,四处环顾起来。 景象平平无奇,真要说特殊的地方,就是偏僻,和珠光宝气的矿洞相比十分寒酸,鸟不拉屎,也无人。来这的路径也复杂得出奇,裘明甚至记不住拐了多少次弯,又是从哪个与黑暗融为一色的意外入口跨进来的。 很安静,他们钻入的是一个仅一米高低的口子,裘明都得爬着进,倒是两小没那必要。 洞口以内都是旱路,水道到此为止,水里只有几条活泼的小鱼,不时迸出水面,昭示存在,仔细看还有些眼熟,仿佛是曾在水石浴场那边识过的小鱼的近亲。 裘明略显憋屈地爬出去,出了洞口,把手探进,再拉回,严肃地说:“气息没了。” 手掌伸入,则无手掌的气息,整人进入,则整个人也感知不到。 而且,他从契约和精神双重方面确定,魂球和布灵都讲了话,但在洞口外,他什么都听不见,一无所觉。 里面是个封闭的秘境。 裘明传念,把魂球和布灵都呼唤出来。 二者同样得知蹊跷,但与裘明生了退意相反,都激动不已,感觉体内激素飙升,好像已经挖掘出见不得人的秘密,开了他人珍藏多年的宝藏一般。 这个洞口施加的封印委实不同寻常,裘明不得不再三斟酌,开口提醒他们:“真探出矿人的秘密,你们觉得后果会如何?” 现在他们身边可没有罗曼和皮佑保护,真打起来一定是自己吃亏。 不如记下这边的位置,回去找到钟颜和钟章,三个御使一同进入,那大概是不会受到太多责难的。 形形色色的御兽和御使,千奇百怪的能力和特性,裘明难以捉摸,难以把控。火堑地区,“改造之瞳”,那样的事,他不愿重蹈覆辙。 见御使越来越坚定,油盐不进,两小的热情受到些许影响,热血上头的布灵也缓过神,同意妥协,等待钟颜跟来,二人一组再进去,更加安全。她身负调查漠央部分情况的任务,之前也有言惋惜进度不佳,大概率不会拒绝。 由是,他们在原地等了会儿,随着时间推移,却发觉洞口里的气息宛如逐渐打开的箱子,越发的可见可闻了,封印正在减弱。而和封印一起减弱的,还有那股奇异的直觉。 他们要找的东西,或说是一个地方,正远离他们。 人性大概就是如此,本来遇见模糊风险,望而却步,却在即将失去机遇的那一刻,心灵又会被一种不能排解的怅惘充斥,叫人左右为难。 裘明瞧见布灵慢慢瘪下去了,再耐不住,激发蛰伏的精神力,主动搜寻并串联上一个熟悉的气息,直截了当地传去念头:“钟颜,我们这有个秘境,你要来看看么?” 收到的那人吓了一跳:“啊!” 几息后,钟颜才磕磕绊绊回复:“你,你们知道我在后面了啊……” 封印的气息更弱了,犹如奄奄一息的活物,裘明就从随身的空间戒中取出从发光矿石上扣下的粉尘,挥出一道劲气,光粉洋洋洒洒溶于水里,再推动水流,向出口流去。 幸好附近的隧道唯有一条在地势上是由低到高,凑巧他们站在高地,不担心光粉走偏。 “你看见光粉的路了吗?”裘明问。 “看见了。”钟颜答。 “那我们先进,”裘明顺势用魔力在岩壁上画出一个放光的箭头,拎着布灵和魂球,一一丢进去,“你记得通知学长。” 言尽于此,他也屈身钻入。 “喂等等,你们……” 联系骤然中断,钟颜一愣,顺着光路赶忙攀上。 第八十五章 玻璃山 在隧道里伏身,扒开前路,用手肘和膝盖挪动,匍匐前进,裘明终是挨到了结点,见光后迫不及待地钻出去,一把子跌地上,姿势不太雅观。 三四寸高,是故经过时不费吹灰之力的白球气定神闲地瞟见此景,啧啧说风凉话。 裘明歇息会儿,爬起来,大人不记小球过,仅仅是闪电般出手抱住这只球,把手上、胸前的灰狠狠地蹭上了这只球洁白柔软的绒毛上,霎时,一只灰扑扑的球新鲜出炉。 魂球方才反应过来,抱住自己凄厉叽叫,却被深谙其性的裘明早有准备地捂严了嘴,半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魂球瞪他,轻车熟路地在心中破口大骂,尽是一些少儿不良、污不堪闻的词句。 “别闹,”裘明稳操胜券,淡定地叫他安静,“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要搞黄了布灵的冒险,我是没意见的。” 闻言,魂球一惊,忙转头,发觉布灵恳求似的注视。 “叽。”给哥等着。 他收起张牙舞爪的触手,捅了裘明一下,在他吃痛中悻悻飘下去,抖落满身的灰。 脾气最大的家伙偃旗息鼓了,场面就十分和谐,三人四处张望,观察起周遭的情景和摆设。 同七弯八扭的隧道里迥异,这方秘境很亮堂。 灿金的光从上空照耀,均匀地光顾每一处角落,他们从一个黑黢黢的小口子里出来,但秘境内地方广阔,面前就矗立一座通体闪光的小山,山外还有一座座黄金般的山峰以及陡峭的峭壁悬崖。 发着光的小山是必经之路,踩上的那一刻,裘明就发觉异样,抬起一只脚,将棉鞋尖轻轻点地,触感很脆,声音哒哒。他又走了步路,只觉脚底光滑,便踩实了,再前后磨地,确实没多少摩擦力。 再俯身,闻不到金属或土壤的气味,仔细打量,只觉得地表透明透光,怪不得整个小山是发光的,原来是将天光反射了。 最后用魔力稍微一探,他便得知,这是座玻璃山,且是经人为打磨后的玻璃山。 怪了,他没听说地下宝石森林有什么玻璃构成的山啊,不会他们根本不在地下吧? 裘明正思考着,忽然被魂球叫醒,说是他有发现,就攀山而上,到山顶去了。 “叽。” 魂球挥动触手,指向在山顶中央十分突兀的一丛藤蔓。 (生灵种属)腐金毒藤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污染】制造腐蚀毒素,对金属同化效果显着。 【侵蚀】使藤蔓上生长具备破防效果的倒刺。 【强化生长】增强吸收魔力的能力,加速生长,一定程度提高技能强度。 (介绍)以分泌毒素排挤其他生物,抢占生存空间的毒藤,最善于针对金属及其原矿,因此常常在金属广布的地域生长。 这座山真乃怪哉,四面光秃秃的,偏生在山顶长了丛黄紫色的矮藤,即便效仿一个人要在盖上生点毛,也不能是这个色儿吧。 裘明觉得不太对劲,就进一步观察,真让他看出一些端倪。 密不透风的艳丽藤丛往下,有一道碧绿的线条围成一圈,圈住了一个透明的棺椁。 那圈碧绿时不时闪出绚烂的彩,不似凡物,还绽开了一朵朵鲜花,簇拥着棺材。 (生灵种属)食金锦藤 (生灵属性)金\/木 (生灵能力) 【食金】 【转化聚运】消耗一部分啃食获得的金属魔力,将其转化为气运。 【强化藤蔓】大幅提高藤蔓的强度,并提高食金的技能强度和转化效率。 (介绍)腐金毒藤的变异种类,受浓厚气运熏陶而呈现的形态,依旧保留了抢占金属空间的习性,但会把吞食的金属转化为微弱的福运,为气运眷顾的生灵种类之一。 腐金毒藤的变异体吗?有这么一团原种存在,这玻璃山也奇怪,生出异类倒也不是天方夜谭。 “主人,棺椁里有人。”布灵传念。 于是裘明收敛转移的注意力,加深目力,洞彻了那疑似玻璃制的棺材里人的面貌。 一个中年男人在里头躺着,或说是一具中年男尸陈在里头,高壮,肤色不算白,发色深蓝,留大胡子,眉粗唇厚,衣物好像是麻的,有些破,赤足抱手,合着眼——当然张开眼才有问题——除此外,眉宇间多纹,似常皱眉,表情平静而不怒自威。 生前应当身居高位,不然不会死了还余威不消。 尸体以外还放着一面镜子,样式古朴,不是现在流行的款,很平凡,但将目光从尸体移开后,裘明第一个注意的就是它。 不知为何,他总有虎头蛇尾之感,就像有东西没披露一样。 裘明试图揭掉附着的毒藤,但这些毒藤不是吃素的,在他大力拖拽中纹丝不动,甚而泌出一些毒液,叫他忌惮地放了手。 自从进化后,直接攻击便不是布灵的强项,而魂球力道太大,不好控制,他们再缺德,还不至于掀了人家祖坟,就放下了。 从山顶眺望,一个个刀削般的断崖就排队似地竖立在远方,望不到边。 小心起见,他们没有走太远,始终在有口子的这一区域辗转,寻觅蛛丝马迹。因着天赋秉异,加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倒找到了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一台电视和一个充电宝,并且二者居然都觉醒了魔力! (生灵种属)吸睛电视 (生灵属性)光\/金\/魂 (生灵能力) 【金儡】 【视觉剥夺】 【辐射】 (介绍)这是一台内容极为精彩的电视,观看过后,你的眼里会只有它,你的心里会只放得下它。 (生灵种属)灾难充电宝 (生灵属性)金\/神秘 (生灵能力) 【聚运】聚集霉运并将之储蓄。 【变卦】 【多核心】 (介绍)便携式小型电库,不仅能够存储并释放电力,甚至能让人倒霉。 这两种金属用具早就绝迹了,比起慧网,抑或慧网的前身智网,他们显得过于笨重,因而早早淘汰,不再生产,也不知是怎么样恋旧的老古董才会存放这些,甚至还教它们通灵了。 不过通灵后的能力好像还挺好用。 灾难充电宝在他们眼里像灯泡一样晃眼,发现不难,电视却很隐蔽,附着在一个平面上,他们之所以发现,还是因为魂球看着电视上单一的画面出了神,布灵察觉球哥的毛不知不觉间变成金属的了,悚然下摇醒魂球,才把电视打回原形的。 这两个东西的能力都挺好用,裘明瞧瞧周围,没发现物主,就毫不客气地都收到新拿的空间袋中了。 本该大有异议的魂球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为净,他不想承认自个就因为电视上播的一个头三个身子的怪鸟迷了神,着了道。 将两个金属器收纳后,裘明才准确捕捉到造成一直以来的违和感的原因。 那件玻璃棺材…… 假如布置这里的人有能耐让古旧的电视和充电宝都觉醒,那他精心准备的玻璃棺材,会那么简单吗? 裘明快步走向玻璃棺材,拿出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观察”。 怀中的玉佩藏得严实,他的眼睛黑得十分幽深。 一份藏匿极深的讯息终是被他寻了出来。 (生灵种属)玻璃棺材 (生灵属性)土\/金 (生灵能力) 【强效封印】隔绝一切魔力、精神力和灵魂联系,且禁锢目标一切行动,不断分解其灵魂。 【神树之躯】无视等阶限制,随时间增长不断提升树体各项抗性。 【弱化食古】以被封印者为媒介,吸取生灵对其的记忆和印象。 (介绍)折去若木神树一枝,由高阶金系与木系魔力精心煅烧雕刻而成的棺材,因材料稀罕和制作能力高超而破格觉醒为生灵,依稀寄寓了制作者的执念与歉意。 裘明愣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奇特,又称得上强大的能力。而这般能力居然荒诞地出现在一具棺材上面,像老天爷开的玩笑。 况且,“弱化食古”,“食古”…… 裘明低头敛目,掩盖起自身的情绪。 魂球和布灵与他精神相连,在他分析出这些要命的消息后,他们同时得知,都飞速赶来。 本就心烦意乱的魂球更是贯彻风风火火的作风,要一举掀了这棺材。 “停。”裘明急忙扭头制止他。 不想,在他转移视角的那一瞬,一团雾气,他在深刻发动能力之前从未看见的雾气,就飘浮在他背后,在山顶上,与世无争地浮沉。 裘明看不透这团紫金的雾气,神光在其中一收一放,颇为神异。 又是一阵波动自他们仨周身飘荡,直扩张到远方,叫他汗毛耸立。 风驰电掣,一念万变,唰的破空声响,一束束充斥杀意的金芒铺天盖地从顶上、周边向他们仨射来。 “主人,小心!” “叽!” 第八十六章 强大者(一) 布灵和魂球火速出手,或细密或刚猛的魔力迸射而出,与道道金芒兵戈相向,针尖对麦芒,几乎铿锵交响,刹那间,裘明脚边一圈遍布着半空遭阻打歪插在地上的金箭,好似倏然长了许多葳蕤的野草。 裘明下意识后退,可如芒在背,只觉草木皆兵,八方埋伏,不知从哪来,自己又该躲到哪去。 这里是别人的主场,他们还是太莽撞了,只由于一时的探查顺遂,就疏忽大意,忘了各方各派五花八门的勘测和埋伏手段了。 他只好大声喊道:“我们没有……” 然而不等他说完,漫天的箭芒复出,密密匝匝,犹如水面波光打碎时的星星点点,叫他看得战栗。 与此同时,山下远方的地儿渐次现了一面面裸金盾牌,披坚执锐、手执利器的方针朝他们浪一般浩浩荡荡地拍来。 这些“东道主”不仅不打算和人交谈,还围了四面八方,现在裘明一行甚至山也下不得,落得个进退维谷的窘境。 “布灵。”裘明无法,呼唤道。 “咕。” 布灵反应很快,闪到御使和球哥中间,趁着球哥召出石头形状魂仆把再度袭来的箭矢撞飞之际,黑眼深邃,领着二人无踪无际,消弭无形。 连绵的箭矢落空,远程的拉弓手停下动作。 本朝他们仨排山倒海扑来的战士顿时停住,行动却很流畅地转攻为守,竖闻盾牌,严阵以待,顺势各自发出条条削肤切骨的锐气,锐气道道相连,四通八达,竟是把整片包围圈压得黑云崩催,摇摇欲坠。 “咕。” 布灵一时间承受莫大压力,方正的形状皱缩了,苦苦支持。 裘明一边输送魔力,一边抱起布灵,同魂球一起从山背转移,竭力避开比比皆是的锐气和箭簇,憋紧呼吸,面目通红地滚到一处教隐蔽的角落。 然而,遥遥望去,除却甲士耸立不动,那些弓手却拉紧了弦,弓上架起紧箭,一齐放射,一击不成再来一击,一处无人再换一处。纵使布灵隐形高超,超乎他们预料,他们也不计消耗,势要抓出不速之客来。 箭矢密布了山顶、山脊、山腰、一直绵延至山脚,几时就渐渐向正确的方位迫近,而裘明抱着颤颤巍巍的布灵,和魂球无力地目睹。 人终究比野兽聪明太多。 安然闪避空间有限,即便不能发现猎物的行踪,仍然可以通过有组织的饱和式轰炸逼出猎物的动向。只要不断轰炸空隙,就能挤压他们,把他们逼得窒息。 不是布灵不强,而是隐匿的作用在此情形下被削弱到最弱,堪堪聊胜于无。 裘明闭住了气息,回望来时的方向,那里的口子如故,旁边还有个水潭,里面有一两只蹦跶的小鱼,估计是和他们从同一地点进来的。 这些人对他们的存在表现出不能更明显的排斥。 可见他们不会是刻意将入口连接至漠央地下,很可能是空间不稳导致的意外。 换言之,他们不清楚入口的存在。 如此,只要撑到钟颜和钟章过来,他就有信心挺到矿人的支援。 而钟颜所距颇近,当下紧要的是撑过这一轮的扫荡。 裘明双目加深,须臾间心思百转,并传念给焦心的魂球和对抗压制的布灵。 死马当活马医,这般景况不可更坏,他们立时同意了。 于是,裘明迅速连通精神空间中的马烦,稍加沟通后,转瞬间大幅铺开精神力。不到一息,他“看见”了坚硬非常的黄金盔甲和裹在其中的强壮战士。 (御兽种属)金缕玉衣 (御兽属性)气\/金\/魂 (御兽能力) 【免疫】 【强化毒性淬炼】强化对沾染毒素的淬炼,化为养分补给。 【吸神】 (介绍)由多种金丝依据人类气脉精心编织的软甲,贴合体表,对外部侵蚀污染具备极高的抗性。 得出这些信息的那刻,裘明狠狠蹙起双眉,感觉有一个个小型的黑洞在盔甲上张开,如虫豸般蚕食着他的精神。 那些称为金缕玉衣的铠甲是一个个活着的御兽,还具有魂属性典型的“吸神”能力。 就像是故意针对魂系攻击一般。 他忍着不适,提醒两小只,凭借精神力的强大远程把马烦放了出去。 “么儿!” 被释放的一瞬,马烦猛力扑动灰色的双翅,狂暴地在包围而来的战士圈中翻腾,竟是发出了金铁相击的尖鸣。 盾甲的布阵乍然乱了,其中格外速敏的架起锋锐的刀剑矛斧等武器,向着马烦扑去,但几招之内都占尽下风,反被马烦搅得不能安宁。 见此,多数的弓手都将准心设在马烦身上,唯有谨慎的少数依旧如毒蛇一般耐心等待。 而马烦虽然短时间内得了优势,又被悍不畏死的甲士死死纠缠,不能脱身,牢牢固定在一处战场。 那些弓手急速锁定,急速松手,数十上百道箭矢和钩子直冲马烦而来。 但它们携着万钧之势,却都打歪,反而误伤了拼勇的士兵,严重的一个射穿背部,那人就扑地了。 躲藏的一个小坡那里,布灵维持隐匿的压力大减,而魂球怀中飘着一个碎粒一般的魂仆。 魂仆阴河精灵,“强化幻惑”。 以魂球和裘明的强大精神力,三阶人类的精神即便有那劳什子金缕玉衣加持,依旧会被他们轻松压制。 正是他和裘明联手干预,这才能令十几人的弓手无一人射中靶心,全部脱离。 战友的惨况令战士的包围猝然有了松懈,马烦见缝插针,拍翅飞起,他双瞳亮起幻彩,迷蒙的幻梦像鲜嫩欲滴的花朵一样温柔地从远到近绽放。 “食梦”和“感官操纵”于现实展现的多重幻境像母亲的怀抱一样包住了二十余位盾甲士,他们的战意消减大半,同时觉得全身轻飘飘、暖融融,好似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水池中,洗去一身疲惫,舒服得快要入眠。 趁火打劫,魂球与裘明发力,再次干扰远程手,这一回他们甚至出现了彼此错攻的低级错误。 空出余力的布灵甚至补了习得的“遗忘”,让一些弓箭手忘了拉弓的动作,乃至忘了队友。 场面瞬间往一面倒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有一人手中的弓变了形,化为一把小刀,被他利落地插入手臂,剜去一块肉,登即鲜血淋漓,使他浑身一震,彻底清醒。 转眼,伤口涌出星尘样的砂砾,他再一抖手中的小刀,刀身流水般拉长,变为一柄长刀,星尘在他心意之下蔓延向刀身,将之覆得银闪闪的。 他再甩手挥出,一道纤长的锐气拖着银色的尾巴,闪电般从这一端打道那一端。凡是为锐气罩顶之战士,都被雨一样的星尘浇了头,而后梦呓痴痴的面容定了。 “什么?” “叽?” “咕!” “么儿?” 擅魂的四者如同撞向一块铁板,撞得眼冒金星,不禁同时闷哼,遭受了大抵程度相同的反噬。 所谓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抱成团,他们如今的感受便是,敌人的精神犹如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不再有龃龉和间隙,就像一团凝固的水泥,翻动不得。 裘明汗毛一竖,猛地转头看去那富有恶意的眼神。 眼神所有者同样身着盔甲,但左手血迹斑斑,有星星般的砂砾盖住他的伤口,如今正飞速蒸发,不断减少,而失去肉块的敌方却逐渐鼓起,最后长好。 (御兽种属)细胞晶 (御兽属性)金\/星辰 (御兽能力) 【潜生】分散潜生于宿主体内,由于这点,既有辅助能力,也有攻击能力。 【镀金】 【星链】 (介绍)闪烁着星星般光辉的砂砾,实则是研究精深者的人造产物,引动了稀有的星辰力量,寄宿于人体而存活,可直接供给宿体超乎平常的防御和再生力。 裘明心惊。 是这东西。 这叫作细胞晶的玩意儿用“星链”强行链接了所有敌人的精神,这才能仿若铁板一块。它的“星链”似乎还能将宿体的伤害转移给自身,反正这种砂砾般的寄生生物可以直接吸收魔力复生。 而且,照这架势,这群敌人无一不是沧桑期,三阶御使。 近四十个精心训练过的三阶御使! 这回真玩大了。 “么儿!” 就在裘明心神动摇时,马烦忽然着急地嘶鸣起来。 整齐划一的敌人催动身上的铠甲,正鲸吞着他布下的梦境碎片,他甚至来不及心疼,因为幻境破碎后,他被一支支钩索、长矛遥遥指着,一刻不得闲。 甚而吸收着梦的碎片,有些盾甲士眼神更为明亮,精气神飞跃,手边的武器变了形,同样化为长弓,对他射出一束束锋利至极的箭矢。 干扰作战尽数溃败。 远处的弓手重整旗鼓,架开长弓。 这一次,远袭近攻的目的皆是马烦。 “么儿——” 马烦凄厉地叫着。 裘明远望着,眼神闪烁。 敌人战备齐全,训练精良,对魂系也有充分的应对经验,绝望的境况他也已度过一些,但完全还不了手还是头一次。 他更害怕他们还有没拿出手的底牌。 他忽然扭过头,窥视那个口子,又闭上眼,视野陷入一面黑暗。 他宁愿这一回魂球叽叽喳喳的,义薄云天冲上前线,但他什么都没听见,唯有刀剑、爆喝和箭簇破空的声,这球安静得烦人。 黑暗里浮现出一幕幕场景:塔兰山、阴冥河、南部沿海树林、火堑地、斯敖尤秘境…… 裘明睁开眼,深深望了那口子,撇头传念:“布灵,把‘隐匿’去了吧。” 他顺道摸索起空间袋,手指之间夹了数颗炸弹,脖子像生锈了,始终不能转去面对两小只。 “好。”布灵轻轻回道,撤去了“隐匿”的状态。 敌人的行动缓了一瞬,数十道眼光朝他们投射。 霎时,裘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有种在刀山火海之前赤身裸体的感觉,面红耳赤,难堪至极。 他们暴露无遗。 这时,有一条小小的触手拍了拍他的肩,仿佛笑了下,而后飘然而去。 而后他一夫当关,大声“叽”叫,瞬间分裂出数十个球形。 第八十七章 强大者(二) 这些球快得拉出残影,鱼跃大海般投入了盾甲士的群。 少时,那些本将长矛、标枪等武器对准裘明的甲士都乱了,七倒八歪,摆好的架势也散架,都为一只只小小的轻捷的白球牵制,打得节节后退,腾不出手擒向裘明。 马烦见球哥如此生猛,便不吝于趁火打劫,在半空闪躲充斥敌意的金芒,同时喷出一条条丝绸般的华彩,贯冲敌人们披着的铠甲,打得铛铛连响。 二十余位甲士被魂球联合马烦暂时缠住了,还有十余位远攻的弓手。 裘明明白作为人类御使,自己一定是其他人首先针对的目标,便屏住气息,最大可能收起彰显存在的精神气息,由此在他人的感应里近乎于无形无质。 但这不妨碍弓手加强目力,使出观察术定他的位,所以,不够。 他的身体忽然僵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仿若剥光后置身于大庭广众,众多锐利的视线集中在他体表,令人坐立不安。 等的就是这时候! 裘明迅速将魔力打向空间袋,袋子受激,精准地依裘明所想吐出一台收纳不久的电视。 电视出现的那一瞬,众多弓箭手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其画面上,随后,画面变成了迷离的幻彩,一圈圈往画面之外扩张,像一个无休止的轮环。 弓手们的眼睛出现了同电视画面一样的幻彩,一个个填充的彩圈从瞳孔中心外扩,看着傻不愣登的。 金属从他们的指尖侵蚀,渐渐延伸到整个手掌,而后,失去本体驱使的手掌松开,指尖乱箭暴射,不凑巧打中了不少盾甲士,让一时不察的他们挂了彩。 使用“观察术”会强化目力,也会增强由双眼施展的外部影响,有利有弊,可谓双刃剑。 弓手们虽然链接了精神,但这一手相当于自找苦吃,还是不好受的。 裘明倒是吃了一惊,这台电视好强的威力。 他本只是想暂且拖延时间,谁想这台电视自己发威了,怪不得能让某只球也吃亏。 黑点般的弓手们有了些异动,甲士仍然被数十只白球和苍蝇般的马烦缠得苦不堪言。 顷刻间,弓手的顶上漾起黄金色的魔力,金属化的手臂、手掌和手指随之还原。 看着对面的表现,都是金系的好手,裘明也没指望束住他们多久,便开始暗暗蓄力。 弓手们再度搭弓,目标依然是裘明。 只不过这次,以防猎物再闹幺蛾子,他们统统使用费力的感应术,势必要十拿九稳地远程拿下他。 然而,裘明的存在忽然像点燃的蜡烛,极其显眼。 怀疑陡生,但已然晚了。 在他们感应到的那一刻,裘明的双目就变得十分幽深,比之深邃无光的隧道也不遑多让。 弓手们只感到有一股宏大的精神压到他们肩上,这也无妨,莫说他们原人本就对精神攻击有更高的耐性,他们契约的金缕玉衣也不会不作为,总会替他们吸收充满敌意的精神力。 但这一次不同,他们的眼神都从专注转为了惊恐。 一丝丝黑色的,不知该如何称呼的怪物逐渐从金缕玉衣的表面透出来,阴冷黏腻,像是从地狱伸出来的触手,邪性得仿佛不该存于世上。 不限于弓手,有的盾甲士兵也忽然手舞足蹈起来,或许用“痉挛”更贴切。 “叽?” 魂球有一刹那懵逼,又恍然大悟,问裘明:“你这么快就放大招?” “他们的精神不是连在一起吗?大好机会,不抓是猪,”裘明一面折腾着还保持本能,吸收他掺“杂质”的精神力的金缕玉衣,一面冷静回话,“我只使了点力,不致死。” “为啥不直接打死?哥们刚差点就成筛子了,”魂球在传念里吸了下鼻子,“哥的魂仆被戳烂好多,才炼化不久,难挡这些杀千刀的锐气。” “你还能挡多久?” “实话说快不行了。” 裘明猛地扭头。 魂球那边,打残的甲士很快被换,由那些无恙的顶替原位,跟白球们搏杀,重创的则龟缩在重重盾牌之后,由一片星沙覆盖全身,几息间就好了大半,便生龙活虎地回归战场。 是以,甲士那边始终无人退场,反观魂球这边,不断有一只只球被锋锐的武器压变形、捅穿甚或撕烂,不成球形,中途溃散。 裘明眯起眼。 又是细胞晶。 这玩意的“星链”被开发得太好了,既能链接体与魂,又能转移伤害,在战斗时着实可厌。 他直直盯着那片浮沙,眼前一热。 砰的一下,那片砂砾先是爆散成雨,致使正治疗的士兵呕出一条小溪的血,黯然栽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而后,魔鬼一般的黑渐渐染上,砂砾变成墨黑。 正围攻魂球的主力之一突然顿住身形,收回武器格挡魂球的一记猛攻,喷出血,向后方怒吼道:“撤退!” “叽!” 没等他下进一步指令,找到时机的魂球愤怒地打飞横在前面的武器,照着他的头颅大力砸下触手。 他是半点都没留手,吼的那人冷不丁被抽个结实,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悬空转了三圈才像片叶子般落地,但已然没了半条命。 就连那身气息强盛少许的金缕玉衣都发出悲鸣,光泽暗得明显。 “叽。”皮真厚。 魂球特嫌弃这秘境中的人,都武装到了牙齿,这么怕死吗! 要知道他这一触手可以将炼体的三阶人类的脑浆都抽出来的,但打完全没防范的这人,却只是揍晕了,骨头都没断。 他尚想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但拦截他的标枪和长枪又到了,而且接触的瞬间就变成了匕首,险得紧,他不得不回防,免得连皮带肉被刮下来一层。 然而裘明无所顾忌,他见近战甲士那边的指挥者昏了,就引爆了那片污染透的细胞晶,炸出来的粉尘无孔不入,让那些甲士倏然头痛起来。 之后他看向弓手那边,他们也真果决,在金缕玉衣出问题后立刻全队脱了下来,露出赤条条的强壮手臂。 但让裘明无语的是,除了手臂裸露,他们身上还套着一层质地绵密的防护衣,可能还不知一层。他以前上奥瑞金学院都没这裹得厚实! 他的心凉了下来,几次计谋得胜的快意也冷却。 这只说明敌人谨慎得超出想象,并且,情势被动,他们现在都未自乱阵脚…… 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成竹在胸? “布灵。” 裘明看向从方才起就只能轻微骚扰敌方,显得六神无主的布灵,见他双眼含着浅浅的泪光,心下叹气,却只传念道:“你藏得好,把这些炸弹撂到我们出来时的口子上。” 近四十个三阶御使,他们撑住几番进攻,还干掉一个,显然不可能和谈了。 但这些控制都以巨量消耗为前提,魂球的魂仆,马烦的体力,裘明的魔力和对天赋反噬的耐受力都有限,撑一会还好,再多早晚被磨死。 治本之策还是请求外援,而钟颜迟迟不来。他们在入口上留了道粗浅的精神力,能感应到空间通道并未关闭,那么一定是出状况了。 时间不等人,当务之急是把人叫过来,越暴力的手段越有效。 把炸弹交给布灵,就是让他计算角度后全数丢进去,哪怕把这片秘境和地下隧道的空间全炸得鸡犬不宁,也要把钟颜叫过来。 裘明算得冷血,关键时候一点不在乎场外的无辜人士。 被他委以重任的布灵安静地抬眼,定定注视一秒,迅速接过炸弹,身体消弭无形。 “靠你了。” “嗯。” 裘明呼了口气,身边空无一人,表面坦然,实则心惊胆战地望着远近两处。 不过几息工夫,甲士和弓手都已经重整旗鼓,不知做了什么,让昏迷的那人消失,再次摆出阵势来。 弓手们头痛欲裂,但再度将箭矢指向了裘明。 魂球和马烦的能耐,在先前的交战中他们已经获悉,唯独布灵和这个人类御使,只有一片空白。 但现在那个扁平方块模样的奇特御兽没了,只留了这个人类在,大写的破绽,此刻不下手,更待何时? 那个力气颇大、浑身是刺的圆球,还有那匹泥鳅一样的飞马都是他的御兽,只要击溃御使,御兽遭受反噬,同样不足为虑。 裘明他们要擒贼先擒王,先攻击指挥之将,敌人亦然,打架自然先攻击御使。 于是上百道攒发的金箭密密麻麻,像蜂群一般朝裘明刺来。 “叽!” 魂球怒吼一声,奋力冲撞,但又被甲士团团围住,剩下的魂仆也不多,无法突出重围。 这群甲士是状态最差的,金缕玉衣因魂球和马烦作祟而抽不出空脱掉,精神与躯体饱受污染制约,又因细胞晶崩溃而少了关键后勤,指挥昏厥,因而战斗时动作抽搐,阵型散乱,气势降至低谷,然而人多势众,根基扎实,还是和魂球的一干魂仆,和旁边游击的马烦打了个略占上风的平。 裘明感受到针对自己的强烈杀机,顿时头皮发麻,急忙掏出四个药剂瓶,其中三瓶刚开封就逸散于空气中,让他吸收彻底,另一瓶则抛掷到他和箭雨夹着的半空,炸出了漫天的亮金火焰。 金雨触及炽热的火,瞬息融化大半,液化的金水当空泼洒,不到地面就被蒸腾的火焰蒸发,什么都不剩下。 肖雅特制的光耀火冕药剂。 这名字当然不是只起着好听,那丫头参考了一种光属性异火制作的,释放时会产生一圈日冕似的光环,伴有极高温的火焰,威力很强。她也拿出来对付裘明过,但都是闹着玩的,只是吓吓人,并没动真格。 这一回,动真格的火环就在半空爆开了,瞬息融化了百道金箭,确实给力。 他就说嘛,小雅三阶,这群人也三阶,就应该让小雅跟他们打,叫他一个二阶的碰上,什么毛病! 凭空吸收药剂之后,裘明浑身爆发出盛烈的魔力,势不可挡地朝着玻璃山顶跑。他一反往常,速度极快,比之风系的同阶御兽也不慢,竟是拉出一条魅影。 拉弓近射的人手由于错估他的速度,之后射出的箭被他甩在身后众多,有靠近他的,也被他皮肤上照射的光升华了尖,打在身上很痛,但不至于造成贯穿伤。 事前准备的魔力补充药剂、临时防护药剂和激发药剂派上用场了。 这三类药剂是晖炅国内出远门必备的,裘明更是找了肖雅软磨硬泡开小灶,索要对方研制的特殊版。 他不会傻呆呆地站着喝药剂,忒蠢,也就魂球那种皮糙肉厚的,能挨着打补充自身,他可受不起。所以,这类药剂必须急速挥发,要能快速吸收,能通过皮肤补给,此外,他备的激发药剂,战斗力可以不增强,但速度一定要快,他就擅长逃跑。 这就是有位优秀的学者当朋友的好处啊。 在三重药剂的支持和火焰的掩护下,裘明飞速跑上山顶,谢天谢地,他距离很近。 一开始,他们藏在玻璃山顶,但突发袭击,不够冷静,没发觉这些杀意浓重的人虽然地毯式轰炸了一遍,唯独有意无意避过了那具棺材,或者说,就连棺材上的藤蔓,他们也不是很想打扰,只有零零散散的箭矢,还可能是射偏的。 那群盾甲士也是从玻璃山处往他们这边迫近的,显然是不愿意让他们上那座小山。 之所以招出这堆麻烦,也是由那一团裘明猝然看见的紫金雾气引发。 那么,想也知道,他一定要往玻璃山顶跑。 做事总要做最坏的打算,即便最后抗不过,死在这,他也定会给这群鬼东西添堵,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阴影,他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卑鄙小人! 裘明衣衫褴褛,满脸血痕与煞气,一只手被金箭蹭上边,现在汩汩流血,伤口不愈合,也抬不起来,他便用另一只手,放出一个墨绿的药剂瓶,而后扒开塞,将之尽数灌注在闪烁着不详紫色的毒藤上。 碧绿的荧光渐渐干涸,毒藤亮了下,乍然腾升。 第八十八章 强大者(三) 草甸丛生药剂效果显着,盘桓于地的藤蔓疯狂生长,在裘明看来迅速长到铺天盖地的程度。 如此剧烈增生的消耗十分可观,除去药剂提供的浓缩养分,藤蔓本能地将绿紫的吸盘伸向天边到临的箭雨之中,如同普通的藤长向河水那般,开怀畅饮,吸收养分。 新一轮箭雨悉数化为一滩滩从天而降的水,紫得发黑,流下玻璃山光滑的表面,在山脚悄然消失,被那毒藤的根系视作零嘴吸食了去。 张牙舞爪的藤看着更粗壮了,还好它无食人的癖好。 他向远处望去,弓手却没进一步动作。 他们因某种未知的因素投鼠忌器,不敢全力攻击这里。 可自己这边暂时成了安全区,魂球那边呢? 裘明蹲在地上,绷紧肌肉,缓和情绪后看去。 他之前站的地面满是密密麻麻的金箭,真是一点下脚的空间都没,毫不留情。吸睛电视更是残缺不全,弓手们恨透了这东西限制他们的视力,射得它只余残骸,内部线路闪着电火花。 近战的甲士还是和魂球、马烦僵持,,奇怪的是,双方都显得后力不济,而不仅限于魂球他们。 “魂球,注意那些弓箭手,”裘明传念,“你们都是。” 魂球的动作慢了一瞬,好险他体积小,灵巧地躲过冲他心口刺来的匕:“叽?”你又捅啥娄子了? “往玻璃山顶跑。”裘明道。 “叽?”为啥,算了,去就去。 魂球留着魂仆和甲士周旋,闪身辗转,重重在几人头顶连续砸下,砸得他们头昏眼花,步履踉跄,便朝山顶窜。 马烦同样,闪身分出几条真假不定的魅影,把纠缠的战场往山顶处拉。 然而,甲士忽然发了狂,气势突变,竟是抢先一步,以人墙战术堵在他们中间。 魂球瞪眼不含糊,挥着触手,携着音浪和青光就朝他们打去:“叽?”这些人有病吗? 犹如陨石坠地般的闷响,但盾甲士变刀剑武器为重盾,齐齐拦住了他们。 裘明皱起眉。 这些人是不想他们汇合,还是另有所图? 忽然,他的精神力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触动了,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目标。 一股重力凭空产生,裘明的双肩向下面压,逐渐贴近地面,五脏六腑像被颇有重量的秤砣不断下砸一样,他终是不得不贴住地,额头浸出冷汗,鼻口流血。 不仅如此,尽管趴在山顶相对水平的地面,他全身却像被一条绳索拉扯,渐渐抽离山顶的中央,偏中部,直至边缘,离得越来越远。 危急之中,裘明急中生智,双眼直视玻璃地面,精神宛如植物扎根,深入地底。 (御兽种属)抹蘖池 (御兽属性)土\/金 (御兽能力) 【土灵身躯】可化为纯粹的土系魔力身躯,提高对于土属性的掌控力,并对土系能力进行全面增幅。 【领土】 【强化金儡】 (介绍)没有实体,寄宿于一方空间的人造生灵,展开的身躯即为辐射范围,将其视作不可侵犯的领土,经由人工引导,发展出强制操控领土内生灵的傀偶类能力。 这群家伙花样真该死得多! 裘明咬紧牙关,手掌再出现一瓶墨绿药剂,按在地面,指头灌注魔力,将之迅速滚向毒藤所在地。 他的库存不多,草甸丛生只剩这一瓶。 但抹糵池应是察觉了他的意图,就见魔力包拢的药剂瓶滚动速度越来越慢,逐渐停止,而后在裘明的注目下碎裂了,一滴滴珍贵的墨绿药剂挥发后消失。 裘明撑起身,在嘴角一摸,指头上晕开血花,又疲倦地趴下。 没有“倾向”类能力的支持,三阶抹糵池单纯的“领土”操控都够他喝一壶的。 毕竟单论身体素质,他远比不上宣逍和肖雅,顶多能得空绊他们一跤。 而且,激发药剂的作用渐渐丧失,淡淡的疲惫席卷了他的身体,使得眼前景象都开始朦胧。 他忽然在舌尖上咬下,一个激灵,精神提振,翻手再灌三瓶药剂,身体再生气力,佝偻着站起,而后抬头。 腿灌了铅,脊柱撑不直,随着扬起头颅,后脑勺加沉,他几欲仰面倒下,眼前混混沌沌,满是金芒,似夜空繁星,发着削铁如泥的锐气,就着嘴里铁锈味咽下,滋生了充斥心扉的无力。 表层的皮肉松松垮垮了,好似棉花,使不出劲道,皮囊以内的药力在催发,魂力和魔力却是凝实充盈,像在体内搭筑一堵铜墙铁壁。虚脱与羸弱的夹缝之间,他横生一个错觉:在逐步剥去的旗帜样、败絮样的皮套之中,金玉般的内里才是他的本真。 错觉如此美好,宛如至善的美梦。 一觉万变,箭雨已蓄势待发、急不可耐,裘明终是全力以赴克服“领土”的极力拉拽,向上抛出最后一瓶亮金火焰,同时身边浮现两只白晃晃、毛绒绒的球。 魔力如河流,缓缓注入两个一动不动的白球里,它们就睁开了同魂球一模一样的黑眼睛。 “叽?” 魂球再度抽飞一面破破烂烂的盾牌,连带后面的甲士一起扇飞,自己也挂了彩,被避无可避的刀尖划条道子,蓬松的短毛飞舞,浪费不少,他无暇顾及,不由自主地望向玻璃山顶边缘,那里有个小小人影,陪着两只小小白球迎向大片袭来的瓢泼箭雨,一朵光焰构成的巨花于他们身边缓缓绽放。 魂球第一时间抽身而退,灵活变小,三下五除二钻过甲士们阵型的缝隙,却在中途被密不透风的锐气再度挡了出路。 他不由得大动肝火,在骤然针对他变化的奇行阵列中大挥触手,放出足足五个气势惊人的魂仆。 盾甲士们当即放直坚盾,严阵以待。 不料此时马烦忽然出现,吻部一张,叼起暴怒的魂球,扑扇双翼,迎风而上,直冲山顶。 但盾甲士不闻不问,毫无应对,十分蹊跷。 “不对!” 山顶的裘明忽然变了脸色,紧紧盯着奔腾而来的金流,盯它和光冕火焰的交撞,盯它的泄露和魂仆的碰击,却发觉其中的魔力流向变了,和山顶的瀑布相仿,在流出高峰的瞬息之间流向激变,一泻千里。 他在山顶,现在下面正好是魂球和马烦。 箭雨的目标不是藏有手段的他,而是他遇险后必定会前来救援他的御兽! 那些狡诈的弓箭手打了场虚招! “走!”裘明声色俱厉,在传念中大吼。 嘶吼间,他全身轻松了,那股吸力突兀消失,灵魂都跟着一荡。 随之而来的,那股金流越来越快,近乎流星赶月,朝马烦当头泼下,至于马烦,他一向灵活坚韧的双翼却在抹糵池的“领土”中渐染上淡淡的金。 羽翼如金属沉重僵硬,马烦停滞在空中。 魂球没独自跳下,身先士卒,孤身一球浮立在马烦面前,五个魂仆闪烁五颜六色的微光,在悬空金流下仿佛萤火和皓月。 底下的二十余位狼狈的盾甲士眨眼改变阵型,变刀剑为弓,一齐从下至上,射出更湍急的洪流。 咚。 裘明恨然跺地,怀中玉佩明灭不定,他双目在一金一黑和双黑的状态下不断转换,仿若极不稳定的机器。直直望着那道洪流和一球一马相隔的虚空,裘明的眼、耳、鼻、口忽地流出黑金光辉的红血。 像是瀑布临时碰见岩障,顺直水流碰撞出杂乱无章、方向不一的水花,金色湍流状的箭雨乱了,在天上爆开朵朵灿烂的烟花,一路混乱地哄堵在魂球和马烦面前。、马烦双翅的金色悄然褪去,他不顾缘由,着急忙慌地扑向拦在中途的球哥。 最底下的兵士哄然惨呼,身上金甲的黑恶东西此时发威,几息吞掉大半金色,染污为源于地狱的幽黑,一时大噪大乱。 再次,裘明受一股恼怒的强压,跪在地上,双手撑着,五体全被挤压,大汗淋漓,呼吸困难。 虽身体虚弱,但他异常敏感的精神感受得到,这次的攻击来自歇斯底里的抹糵池。 在生物的求生本能下,它挣脱了御使要它辅助箭雨击杀魂球他们的命令,而为了活命,要首先杀掉对它施以超越理解的污染的东西。 虽然目的立场可能,过程不同,有时候计划便功亏一篑。 补充火力的盾甲士和控制占据的抹糵池都被裘明不计代价大肆搅扰,但箭雨本极凶,魂球耗尽手段与魔力,在马烦的协同中,终归快要抗不过。 “球哥。” 就在将崩溃时,魂球听到了布灵的一声呼唤。 不是传念,而是听觉上的、亲耳听到的呼唤。 “布灵?”天不怕地不怕的魂球慌了,除了为彩光护体的马烦,四面都是耀眼的金色,“你怎么在这,快走啊,哥能应付。” 布灵现出形,从前平整的板身坑坑洼洼的,眼神平和:“太勉强了,用这个。” 他轻点画板,属于空间的波动泛起涟漪。 一棵肥壮的棕褐巨木凭空出现。 第八十九章 强大者(四) 笃、笃、笃、笃。 庞大金流中,数不胜数的厉芒攒足了劲,把肥厚树干射成刺猬,射成蜂窝。 这棵由布灵在学院挖来的猴面包树满溢的光系魔力因而极不稳定,如同内部失衡的炸弹,受到布灵轻抛,笨重打着旋朝上方丢掷,轰隆一下,爆竹一般炸成了满天的金华。 气流先是被猝然爆炸蒸空了一瞬,乍然紊乱,乱流横冲直撞,碧蓝晴空如搅动的水面,云朵吹散,璀璨的金色满目所及。 魂球和布灵乘机跃到马身,呼悠一下钻入金华的缝里。 弓箭手们由此失去了目标,只剩玻璃山顶的裘明焦躁地干站着。 一丝疑惑在度秒如年的等待中放大到无法忽略,他不得不反复咀嚼推敲一路往来,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而后,布灵、魂球和马烦都传来了自身安全的消息,他松了口气。 身躯放松时,他感到发自内心的疲劳,又强打精神,绷紧懈怠的心脏。 爆炸之中情况叵测,但他人呆在这里,那群狡诈的弓手不可能会放过他,继而针对的目标理应是他了。 裘明汇聚意念,凝聚魔力。 “主人,炸弹该引爆了。”布灵此时忽然说。 “嗯?”裘明脖颈不动,但无形的感应延伸至入口的小角落。 果不其然,像是地震了,整片秘境砰的一下,似乎是重比泰山的物品从天坠地,又似是大地四分五裂的悲鸣,在那一处猛然荡起沉闷的炸响。 布灵聪颖,明白若立即引爆,恐自身暴露,于是在入口安放爆炸物后延后引爆,既保安全无虞,又能引走注意。 弓手们重袭御使的计划破产,于消灭侵入者而言,守护秘境才是本职,只得暂时包围裘明,持盾不动,另分部分人手查勘情况,再做应对。 三兽便是趁此良机回到裘明身边。 马烦如常灰扑扑,无大碍,布灵较惨,为入金流,皮脱了一层,现今有些凹坑,魂球最次,不仅白毛稀疏杂乱像野草,还呼哧呼哧喘气,疲累之色昭然。 裘明看见他们,忽然腿一软,很没出息地屁股着地,磕在地上,长呼一气,汗血干涸,头眼发胀,彻底被疲惫罩住了。 他给自己灌下一瓶魔力补充药剂,再递给他们仨各一瓶。 对兽类来说,自己回复更快,但聊胜于无。 “你们说,他们没继续进攻是什么意思?”他问,意念略显昏沉。 布灵浮在调息的魂球上方,一道粉色链条由他放出,将他和魂球相连。 他在学院并非一无长进,这便是他通过塔弗老师的一只御兽——“普绪克之翼”而学来的能力:“爱神契约”,连接他和魂球,共享伤势,同传魔力,助魂球快速恢复。每有不济,他就向那些奇异的精神丰厚的藤蔓施展从一些魂系兽类处学来的“吸神”,将吸收而来的精神转化为魔力,从而打通循环,生生不息。 布灵分心和裘明解析:“一是我们在山顶,他们担忧;二是爆炸让他们联想外力,恐怕猜出我们的来向了。” 他定睛看向裘明:“主人,他们一定想封闭入口。” 一旦让入口关上,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关门打狗了。 “我们现在没法子干预,”裘明引来秘境内的魂系魔力,此外不做他事,“只能赌,别无他法。你们休息,我观察。” 听言,布灵闪了闪,就沉心施展去了,马烦一样。 裘明修养片刻,眼中酸楚缓解大半,再从玻璃山顶放眼望去。 清一色的锋利锐气,如刀如剑,削骨刮皮,看得他眼睛生疼,他便闭了闭眼,透过受激后的泪穿去视线,穿梭黑道,最终撞到一面坚不可摧的壁障。 前口断截,后路不泄,这口子正被拦腰砍断,即将崩毁。 裘明的心随之沉入谷底。 可忽然,漆黑狭道温度骤降,团团寒雾飘出,另有木蔓攀附加固,竟然真这么坚持下来,最后在道道金芒的包围下,从中钻出一个人影。 “呼……” 那人一头黑发,体态矫健,站着佝偻,刚要舒腰兀遭攻击,忙不迭往旁边一滚,“哎呀”一声。 金芒长了眼睛地撵着她追,那少女翻滚得也迅捷,竟是片叶不沾,虽显狼狈也是有效。 围攻他的刀客和弓手则不约而同变器为盾,覆于体表,全副武装。 咔嚓几声,金盾表面结出冰痕一样的网,迅速破碎,碎冰巨力竟逼压得孔武有力的几人不住后退。 “钟颜到了。”裘明传念通知。 赌赢了!平淡之中,他的喜意藏不严实。 魂球调息中双眸大睁:“打,哥不当人质!” “球哥说得对。”马烦附和。 裘明冷眼扫视:“你们恢复得如何?尤其是你这个球。” 魂球翘起触手:“不然呢?二货你还想谈判?” “学长就在后面,矿人,再等会也有,没必要拼命,”裘明掌心现出两只汗津津的白球,说,“你的魂仆几乎都被撕烂,身体受伤不轻,魔力即将耗空,一时半会又能恢复多少?你别忘了自己才二阶!” 魂球又不合时宜地生气,鼓起身体。 裘明视若不见,继续道:“不管这些人是谁,他们重视秘境,重视就有弱点。况且他们动手在先,等支援来了,就算以势压人,他们也必须妥协,你看……” 山外寒气弥漫,冰花飘舞,透明玻璃、黑褐土壤以及灿然金属都盖上一层白霜,银装素裹之中,强劲的藤蔓、花绿触手和披毒傀儡其后现身,寒浸毒流腐蚀金芒,反攻力有未逮的披甲士兵。 钟颜和钟章都来了。 等裘明条条道道列举一通大道理,魂球蓦然打断他:“二货,他们真心要杀我们。” 裘明一怔。 正在这时,他们忽地心里一动,不由自主打山顶望向山底,那厢有个尚清醒的指挥者。 另一个指挥近战队的被魂球插空抡得结实,原本不见踪影,但现下却现了身,平躺着,仰头在上,而那个弓手指挥在他周身摸索,觅着什么。 “阻止他。” 不妙预感陡然诞生,裘明言简意赅,率先出手,锁定那壮硕的身躯,精神一荡,无形的波澜就将那人卷入其中折磨。 那人的手臂开始抖了,抖不止,但依然强装稳当,手边加快,最后握上一枚印章。 他手里还有枚如出一辙的,转手就把两枚印章一同抛出。 印章各雕兽面狰狞,兀自放大,摧冰镇藤坚不可摧,一方在上一方落下,一息间大放光亮,囊括诸边金形金物,连带倒下甲士弓手,融为一气,统合为一。 “那是什么?”钟颜停下,抬头张望,想看清巨大四方体的举动。 “不妙。”钟章面色沉凝,再朝出口打出绿芒,催促矿人。 他们和山顶的裘明同时进攻金光,按理,金光受两面夹攻,腹背受敌,该力不从心才是,然而那些攻击虽有动摇,总归让金光挡住,随时间推移,越发轻松如意。 力量汇聚顶点,金光成形,延伸浓缩,竟是化为一只庞大无比的金色巨鸟,喙尖爪利,有半个玻璃山那么大,不扇翼而悬空,投下大片阴影。 “……还是晚了。” 裘明一改疲惫,面沉如水。 那弓手指挥者被他们几个共同磋磨,已经昏迷抽搐,口吐白沫,但这巨鸟却和那些铠甲、武器以及细胞晶都不相同,它不需要人类主导,径自飞翔,而今把眼神放诸山顶,目含煞气。 (御兽种属)兽吞座 (御兽属性)金\/木\/魂 (御兽能力) 【木质金儡】同化出具备部分木儡生机的金儡。 【劣化魂仆】暂时将其他兽类化为归于自身统筹的魂仆,消耗巨大,但相比正常魂仆无需炼化,施展时间短。 【重启】对合成后的整体强化修复能力和生存能力。 (介绍)古朴兽面印章人造成灵之物,以涵括四方金兽为主要能力,行金属性跃迁之道,统合多类金属造物后足以发挥超越境界的强大实力。 第九十章 强大者(五) 说是金鸟,更似鸟人,粗宽四肢俱全,背生遮天两翼,在它现身之刻,天地之势立即压塌,仿若顶石镇体,全身挪动艰难。 这点尤以玻璃山众体感明显,他们将要抵抗,立即趴伏,砰砰落地,散作一团。 鸟人合体时掺杂诸多抹糵池,继承了它们操纵领土的能力。 然则鸟人未乘胜追击,而屈翼俯冲,强掠去地面,如千钧坠落,踏碎浮冰,挥去寒雾,皮羽金光大亮,地上剧颤。 须臾间,地面染金去土,恍然入黄金之乡,灿亮金色攀上皮肤,透出体表,钟颜钟章一时深受影响,胶着不动。 鸟人凶恶尖鸣,再振翅,金光导流如瀑,条条刺向死穴。 二人果断运转魔力,一人天灵腾起白雾,一人周身浮动绿光,勉强脱出。 横冲直撞下,沁白冰网裂纹密布,寸寸碎裂,钟颜索性放弃织网,使其散成齑粉,通透为烟雾,莹白烟雾却于眨眼变为冰蓝,粘附鸟脚,冻成白冰,蓝白二色爬上金鸟身躯,令其动作变得十分迟缓。 (御兽种属)隐网冰蛛 (御兽属性)光\/冰 (御兽能力) 【织网】消耗大量魔力结出坚韧锋利的冰网,网丝具备冻结和切割的能力。 【隐匿】利用魔力改变周围光线,达到隐形效果,可作用于自身和蛛网、 【侵蚀】赋予攻击烈性冻结效果。 (介绍)生于苦寒之地,喜结网的蛛类,蛛丝能够折射光线,达到隐形的效果,因而在冰地难以发觉捕捉。 再有虾王疾速驰行,划过蓝色痕迹,金芒触及就变大小不一冰砾,虾钳轻轻一碰,便化雪成雾,簌簌反飘鸟人一身,冻它不止。 (御兽种属)冰磷虾王 (御兽属性)冰 (御兽能力) 【食冰】吸收环境中的冰系魔力迅速回复自身伤势和魔力消耗,并能够一定程度吸收敌方的冰系魔力。 【爆发】释放自身体内的冰系魔力,大幅提高自身攻击力和防御力。 【侵蚀】在全身凝结冰系毒素,接触时冻裂对方的防御,并迟滞对方的行动。 (介绍)冰群磷虾种群厮杀到最后的胜者,在获胜之时跨越了种族限制,觉醒灵智,成为一个冰冷的刺客。 天上险芒便由钟颜临阵爆发阻拦,钟章托付后背,骑乘猛虎攀登其背,途中甩手抛投一根粗拙的老藤,老藤掉至金面就铺张根络,如潮水般把金鸟半个背翼渲染得一片油绿,再由背部扩张,怀抱着展翅鸟人,倏然束紧。 (生灵种属)网蛇榕 (生灵属性)木 (生灵能力) 【寄生】种子播撒到生灵体表,并吸取其魔力迅速生长。 【绞杀陷阱】大幅强化树体韧性、强度和收束力,绞杀的同时加速吸取寄生体的魔力强化自身各项能力。 【枯荣】枯萎后,留下保留能力和魔力强度的种子。 (介绍)不在土壤扎根,寄生高处树木的榕树生灵,根茎强韧,环箍断木,善于绞杀,如同高大树种的天敌。 钟章亲和木系,常年携带着由塔兰学者培植的三阶网蛇榕,以便在战斗中攻敌不意,出奇制胜。 闪烁光芒的双爪和翅骨遭受巨力,鸟人“唳”声尖叫,光洁齐整的体肤忽地皲裂,组成其躯体的方块不规则地分解、起伏,宛如不断喷涌的方形喷泉,一道道多余而锋利的锐气从崎岖的闭合处发射出去。 网蛇榕的藤络根节自是不比金系锐气利害,轻轻松松就被挑于马下,烂根烂藤飘洒满天,然而却散碎成细细微微的种子,乘空钻进凹凸不平的金皮,生根发芽,再囫囵长成个百八十张气势稍弱的碧翠绞网。 木面虎运着御使,趁机腾空,化为绿点,进入藤网,撒下万千光点,形如小种,播出深沉绿色,由鸟背绵延半身。 鸟人不欲坐以待毙,当机立断自砍两半,庞大力道挣脱榕网,其中一半向地面攒射,光雨逼迫,钟颜不得不回防,另一半辗转翻腾,极力把撒野的木面虎震落。 木面虎便被抛飞,钟章在它脊背,见机唤来毒章。 (御兽种属)蓝环毒章 (御兽属性)水\/木 (御兽能力) 【弹性身躯】 【强化毒素】 【侵蚀触手】触手变得极其锋利,具备一定的破防能力。 (介绍)海中小型章鱼,身躯弹性十足,兼具强韧,以身体遍布的圈圈蓝环为标志,毒素极强。 巴掌大的毒章应一流光落半边金鸟身,六条滑腻触手紧紧绑缚其行动,一条伸缩,捞来半空木面虎,另一条变为五颜六色,蚀出一坑,坑穿成洞,触手穿刺而入,注入五花八门的毒。 毒液由此注射进半边鸟人的心口,引得它狂乱移动,左来右去,上上下下,宛若抽搐,半晌,它动的力道愈发得弱。 底下钟颜没有钟章强横,在半边金鸟频频攻击时且战且退,忽而察觉它的滞缓,连忙攻其不备,趁机打翻了它,以凝练寒气把它冻成一大镶金的冰块。 而随蓝环毒章注毒渐深,含有头颅的半边金鸟也不动了,像落叶样飘落,砰的一下,遍身灿烂的金被浓郁的紫和黑替代,死气沉沉。 山下的昏迷指挥者颤抖,噗的吐出一口黑血,生气刹那散失,曝尸荒野。 与此同时,两半尸身分裂数十人身,尽皆扑地,绝了生息,一身都为不详的黑色气雾笼罩。 “赢了?”钟颜呆呆的,忽然欢呼雀跃,忙向钟章看去,“学长?” 金鸟两半坠地,钟章矫捷落脚,径自经过钟颜,摸向那些尸首,拽来一根藤蔓,捅入黑气黑雾。 藤蔓转息染污,乌黑由一端朝另一端走,眼见触及钟章指尖,他就丢开,使一条魔力将之击散,引火烧成灰。 钟颜欲上前,他阻止道:“停下,他们附上的力量不好对付。” 钟颜便止步,不见恐惧,反而好奇探头,定睛看去。 “怪了,学长,”她一边稀罕地看,一边说,“你有没觉得这些人越打越弱?就我所知,三十多人类御使同金属御兽合体的,不该这么容易败了。” 钟章颔首:“确实,虚有其表,外强中干。” 他忽动眼神,转头望向乘着马烦飞来的裘明。 后者衣衫褴褛,汗血淋漓,一臂无力垂挂,讪讪笑着,跳下来尚趔趄,诺诺地打了招呼。 即使他这般惨相,这样表现,钟章仍紧蹙眉宇,声音铿锵,兴师问罪,绝无姑息之意:“不告而闯,一意孤行,打草惊蛇,行事不慎,回去领罚。” 裘明乖乖认错。 马背上,白毛打成结的魂球还笑。 就在裘明偷摸给他使眼刀时,钟章又皱着眉转头,对着灰马、白球和黄板说道:“你们一样领罚。” 魂球懵逼了,不解地“叽”了一声。 “你们是他的御兽,自然和御使一般受罚,”钟章铁面无情,他的性子和宣逍大相径庭,丝毫不为这球的惨样动摇,“……我本不必强调,念及他权威有缺,特意提醒。” 裘明默默移开眼神。 魂球则又气得鼓鼓的,扑腾触手,正要大放厥词,布灵眼疾手快,给他摁住了。 “球哥,这回的事都怪我。”这方块凑近,窃窃私语。 魂球一愣,否认了,可布灵却只是失落地摇摇身子,静默下来。 大战过后一派静谧,钟章再问裘明:“他们受伤不轻,回你的精神空间吧。” 裘明被问得蒙了,用眼神问询三兽。 魂球见不得御使这蠢相,哼了声,背过去,拿球屁股对着三人;布灵拍拍魂球,礼貌地拒绝;剩下的马烦则说他听球哥板哥的,不回。 “他们说不回。”裘明转回去,表情一本正经。 钟章冷哼:“罢,出秘境后也有善疗愈的矿人。” 说完,他吹一口哨叫动木虎,翻身乘上,率先往管子似的通道跑去,裘明重回马烦背上,钟颜殿后,由隐网冰蛛织一冰毯滑行托运。 “哎,”不几时,裘明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对不住。” 第九十一章 充满杀意的灵魂(一) 裘明知道她要说的事,无非来的时机太晚,便回复:“没事,来了就行。” 瞧见马背上他们的凄惨,钟颜却过意不去:“真的抱歉,你叫我以后,我本来紧跟着的,可那条光路中间就乱了,我迷了路,直到听见一声响亮爆炸才锁定位置。” 裘明接受这个答案:“我想也出状况了,但光路是怎么乱的?” “现在细想,水路里没多少东西,也就那些鱼有活动,”听钟颜语气,像是在自我怀疑,“也许异想天开,但我怀疑是那些鱼搅乱了水流……很扯,对吧?” 常理而言是天方夜谭,但裘明却沉默了。 乍想荒诞,可天下事无奇不有,更不必说,他们离开片时,水路就乱了,未免过于凑巧。 他在过滤自己接触的人,思考他们中是否可以左右鱼类行动的。 矿人亦在怀疑范围内,可如若这样,他们会放钟颜和钟章进来吗?只要隔离他们,消磨下去,裘明一行必死。 疑点实在多。 “裘明?裘明?” 钟颜把他叫醒。 “哦。”他答应一声。 “你也别想太多,先养伤吧,”她安慰道,“我们同行,安全有保障,尤其是咱学长。”她一副崇拜的模样:“刚才的金色鸟人是金属性的合体产物,本来需要找到核心,以巧制胜,可学长正面就击败它了,着实厉害。” “你也不差。”裘明夸奖道。 “哈哈,过奖,”钟颜热情地笑了,“倒是你们真有能耐,我和学长在外面找得可心焦了,但你们四个二阶居然能挺那么长时间,让人刮目相看啊!” 说着,她恍然问道:“等等,你才心动期,二阶,怎么有三只御兽的?” “我这匹马是主动认主。” “哦,少见,”钟颜点了点头,“放你们身上倒是能理解。” “能理解?” 钟颜理所应当道:“对啊,我就没见过比你们精神力更强的魂系御使和御兽,能招引一只主动认主的也正常嘛。” 全程,马烦都静静听着,扑扇翅膀低飞。 裘明以目光扫过魂球、布灵和马烦的头,摸了摸他们。 魂球忽然一抖:“叽。”噫,恶心。 裘明于是翻白眼,抽了他一巴掌。 魂球触手叉腰:“叽?”虚,没吃饭吗? 最后,裘明还是拿这球没办法。 三人参差到达那个管子状的通道,袭击已然发生,他们不清楚此地底细,先走为上,简单商量后决定由裘明先走,钟颜其次,钟章殿后。 通道依然极其狭窄,又黑又细,逼仄得透不过气。讲真,钟颜就算了,裘明难以想象钟章那类体格究竟是怎么挤进来的,感觉像是把人腿塞进筷子,不仅尺寸不合,简直是方枘圆凿。 裘明有伤在身,一只手现今虽然勉强缝合,但使不上力,就伏着,让魂球和布灵推拉着走,钟颜跟随其后,屈起身体,十分柔韧地钻入管道,不费吹灰之力。 钟章在口子外守候,肃然回望。 污黑浸没的甲胄和金属散乱摆置在近处,死一般的寂灭,连一星火花也无。 他曾与一些金属造物打过交道,其中棘手的往往带有“重启”的能力,无畏躯壳的破坏,即使被全部拆解仍可组装复原,简直不似生命。有人说,故障部件和断裂线路冒出的火花,就是金系的尚未熄灭的生命之火,是它们并没干涸的血液,如今看来,这堆机械、铠甲和人类应当是死透了。 可为何看见那些金属片板时,他依稀感觉有些凶险? 钟章再撂出一条藤面粗糙的网蛇榕,掷到残骸堆上,手起幽绿魔力,拧成螺旋,转着生一手掌大小的火焰,他继而把这魔力火焰投向残骸。 火一下子烧着了,网蛇榕亦在其中扑腾窜动,像是火光中哀嚎的蛇。 然而此时,钟章的手忽然一颤,秒放猛虎与章鱼,守在前侧。 二兽齐头并进,利爪触手扑灭尖啸而来的金光,又受猛力,齐齐后撤,护在钟章身前。 “谁?” 钟章大喝,但无人应答。 金光,也是金属性,这方秘境也是金系占优。 难道…… 他遽然扭头,仓皇扑向细管隧道,高声呼唤:“退到两端!” 话音未落,口子突生巨变,黑色像是被撕开,一片茫茫的、像是银白、又包罗万象的光铺满了整条隧道,强烈的空间波动犹如人的心脏,一波一波迸发出脉搏。 钟章急忙要逆着波动跳进隧道,却忽然一颤,转头回视。 鸟人死亡了,但其残留的力量宛然发酵了,从腐烂不详的面目转变为一团兼有紫和金的尊贵之色,色彩沿着圆圈旋转,漆黑的污秽被极为艰难地、一丝丝地拔除,逸散出去。 钟章命令御兽进攻,致力打破这个端倪,但于事无补。 紫金实环越发纯净,之后慢慢走出一个披坚执锐的人。 那人身材高大雄壮,面甲后双眼是炽亮的金,钟章与其对视的第一眼就定住了,像是兔子遇鹰,青蛙见蛇,遭到天敌一般,呼吸变凉,浑身难以动弹,俨然一座雕像。 四阶贤者,他想。 只是误入,为何会出动这样的人物?看样子,若非一股诡异如跗骨之蛆侵蚀着那些人的残体,这金系贤者怕是早把力量透过来了。 这人第一个针对的是已经进入隧道的人,而不是烧毁尸体的钟章。 那么他是想绝断后路、对三人赶尽杀绝,还是因为钟章不是首要目标,有一个人,他们必须杀掉? 对他们三人而言,这两者似乎区别不大。 镇住钟章后,那人却未理会,继续朝隧道出手,手心托起一团金里发紫的烟雾,轻轻挥动,那口子就倏然碎裂出透明的星星点点,像是即将崩毁的引擎,颤抖不停。 然而口子的抖动没有持续多久,一丝丝凉气从里面飘来,晶莹的雪花飘飞而出,透明的冰面裹住了不稳的空间,令之短暂冻结。 “救命!”钟颜着急的声音穿入钟章的耳朵,“通道忽然碎了,我们卡在中间,裘明他们快,快掉出去了!” 钟章瞳孔紧缩,裸露在外的皮肤猛地发红,青筋暴露,丝丝汗气蒸起,他奋力挣脱束缚,一下胸闷痉挛,顾不得这些,投入隧道。 由于崩裂,隧道口相比先前扩大许多,但里面光怪陆离,时时闪出一些离奇的幻景,不分真伪,不知去处,自钟章进入,木面虎和深海搏章不敢耽误,统统硬闯。 四阶战甲没阻止,再绕烟雾,加速冰面负荷,既然能省事解决敌人,何乐不为? 空间属于三大特殊属性之一。“特殊属性”,之所谓特殊,不在于拥有它们作为属性有多么强力,而是这些属性难以挖掘,难以利用,又和常规的生态链毫无关联,因而别为一类。而空间,是其中最不稳定的。 即使是现存最稳定的空间属性生灵,塔兰森林的载物之土,在以往也并非没有出现过人物皆丧的惨剧。 钟章踏入扩大隧道的一瞬,脚下就踩了个空。 啪。 他机警伸掌,扒住感应中有坚实物的壁上,再缩腹弯背,腾跃而起,勉强站在三四脚掌大的地方,向上面看,那儿有一列冰结成的道。 脚下是透明的,再往下则有茫茫漫漫,不辨距离,不分颜色的东西,只能感觉出它在无止息地动,用“乱流”来形容好似最恰当。 再有光芒闪动,木面虎和深海搏章分别出现在离他不知多远、不知多近,但显然不在一处的两个地方。 见状如此,钟章只能得出他们身处空间乱流之中的结论。 怨不得那个贤者胸有成竹,一点也没阻拦他。 冰道一边是钟颜,另一边则洋溢着洁白的魔力,应是裘明他们。在空间乱流之中,能够冻结空间的冰属性反而有大用处。 “学长!”抱头蹲住的钟颜发现了他,大声呼唤。 她用了魔力作为介质,在乱流之中削弱大半,还是让钟章听到了。 “保持魔力体力,维护冰道,我过去。” 钟章回以魔力传声,冷静地观察周围。 第一点,四面不断掉落着有实质的碎片,可以利用。 第二点,精神空间可以感应和沟通,却无法召出御兽,应是收到了乱流的干扰,而那匹飞马体型太大,无法穿越之前的口子,被裘明收起来了,现在裘明恐怕没办法唤出。 第三点…… 他扬起手,同时在中指和拇指发出两道平行的魔力,只见两道魔力在发出的那一瞬变为一束,定在更高的中指那一条线。 这不遵循正常稳定的空间规则,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有利。 第九十二章 充满杀意的灵魂(二) 钟章定了定神,握紧拳头,心道只能赌一把了。 他再次传声给钟颜,钟颜一怔,以学者多年钻研的经验,以及对空间属性粗疏的理解,终是同意。 在共同计数下,她抬手,和魔力包裹身体的钟章同时划线。 冰蓝与碧绿同烁,钟章闪现在钟颜正旁。 多亏空间乱流尚未覆没冰道,而冰道是可作为参照物的实体,他能确定自己由冰道连接处跌落,所以一定低于参照物,所以穿梭至此。 运用此法,钟章和钟颜顺利把猛虎和蓝章召到身边。 “裘明。”钟章传声道。 忽然又一阵不能描述的晃荡,像直接深入灵魂,反反复复,上上下下,使人头晕目眩。 钟颜突然闷哼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 整条冰道开始颤抖,底下不知远近、不明高低的乱流倏尔在感官中“近”了。 “我看到你们的动作了,”裘明的声音在另外二人脑海中响起,这是由精神力搭建的传念,“但现在不行了。” 声音一停,钟章和钟颜的眼睛内凭空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是一条沾着血迹的手,在半空划过两条白色的直线,在出现的那一瞬,两条白线彼此扭曲,弯弯绕绕成惨不忍睹的景象。 “刚才规则稳定,现在的,你们都看见了。” “总得试试,”钟章否定,“我们还有出去的可能。” 脑海里的声音像是叹息一声:“我精神力强,能清晰感受外面的恶意,它是冲我来的,虽然我也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搞死我。” 钟章不听他废话,下令他配合。 “不行,这个阶段以后,要是有互相感应的魔力,整个会破碎,我们会搅成一团血肉,谁也不是谁。”裘明冷静道。 “你怎么知道的?”钟颜流着血,虚弱地问。 裘明顿了下:“这不是我第一次掉进空间乱流,进来的人不止我,但最后活的没几个。” 听到此言,钟章利落交出指导权:“怎么做?” “从另一端出去。” 钟章灵光一现:“你联系到矿人那边了。” “嗯,布灵习得一种秘术,他把冰道和出口联系起来了,但是消耗很大,趁快。” 钟章问向钟颜:“冰道有多长?” 钟颜喘了下气:“不知,我的感应术还没修到可以衡量空间的程度。” 钟章皱紧眉头,转移对象:“你是怎么出去的?” “当时有只土兽搭桥,人们内讧,能量暴乱,撕开数个豁口,我首个跳了进去。” 裘明接着补充:“物质很重要,是虚空之中的锚,学长用藤蔓捆住我们,钟颜把冰道变滑,我们滑出去!” 钟章于是看向木面虎,后者眸子发光,分出几根结实的藤络,把三人绑个严实。 藤蔓延伸期间,通道忽地又震动,乱流更“近”了,在场各位忽然胸内憋闷,心惊肉跳,五内生热,冷汗浃背,冰道不详地呻吟,钟颜又喷出一口血。 钟章盯紧钟颜神态,一掌拍她背上,助其运转魔力。 这样的强度已经远超过二阶御使的负载了,若不是钟颜谨慎,留了体型微小的冰磷虾王在外,她早就不支。 拍背之后,钟章惊道:“你三阶了?” 钟颜体内的魔力不再如往昔那般脆弱,而内生一股活力,呈现进阶之势。 “是啊,还真幸运。”钟颜擦了嘴角的血。 磨砺造就人,促人进步,即便是九死一生的绝境。 “快!”裘明催促道。 冰蓝的魔力便由一头蔓延至另一头,如扫描一般精密,而后或站或坐或趴,凡在冰面的人兽都脚下变滑,顺着压低重心,随冰面往另一边倾斜滑去。 钟颜撞到打前阵的钟章,钟章撞到了木面虎和深海搏章,在魔力助推下,一行人兽滑得越来越快,和前方那团荡起的白色光团越来越近,彼此的间隔正在缩短。 近了,他们瞧见趴着的裘明,焦急的魂球,以及周身发出淡粉光辉的布灵。 “裘明!” 钟章握紧藤蔓,那藤蔓听话地缠住了魂球、布灵和裘明的腰。 裘明抱住魂球和布灵,在前面,向发射的炮弹一样,被后面的人推向前面。 冰道的终点就在眼前,连着气息熟悉的地方。 “真是顽强。”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凌空金刀猝然从后方劈来。 本该结实的藤蔓顷刻断成两截,钟章立刻转体防御,三人中目前只有他在乱流之中还能腾出手。 但虚晃的金刀根本不和他硬碰硬,自发碎裂成千百条细尖,精妙绝伦地斩在每一处藤蔓的薄弱点,把三人之间的连络切割得稀碎。 三人碰撞、回旋,在光滑至极的冰道上撞得七荤八素,那细尖子不依不挠,赶在裘明处于最末时,忽而合一,化刀狠狠在冰面一斫,一线割开,碎屑四溅,裘明和二人就断了,成了两节。 裘明根本来不及招架,应势飞出,抱着白球黄板投身而下。 “靠!” 钟章双目赤红,手御魔力重组藤蔓,猛然上甩,套住裘明,自己抽身飞出。 猛虎章鱼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学长……” 钟颜紧紧抓住钟章另一手挥出的藤,身子卡在冰道沿死磕。 被抛出那刻,裘明是迷茫的。 这是他第二次跌进这种被称作“空间乱流”的,不知是不是“地方”的地方。 而这一次的情况实际比上次好得多。 那回他才五岁,和那些被吸来的成人相比身材短小,人微言轻,他眼见着那群人为了所谓生存希望发起内讧,互相捅刀,最后,因为乱流而死的人数还比不上彼此残杀的。 普通小孩理应罹受一生难忘的阴影,即使在长大成人后,亦会残留梦魇,但他却十分冷淡地目睹全程,找到撕开的裂隙就跳出去了,不痛不痒。也就是在斯敖尤秘境翻了车,被个人救了,觉得这人还成,才答应他,大抵算是憧憬地找什么答案。 虽然苏昊造谣在先,但他深知,自己确实从小就不是好东西。 他早知道孤儿院中有个流落到那、身体不好的同龄人,一直受其他蛮横的欺负。他无动于衷,不是因为实力不足,事实上当时的孤儿院根本没孩子敢惹他,他只是怕麻烦。直到有天,他藏一角落清静,亲眼窥见那体弱孩子被打,却闷声不吭,才帮他赶跑了那群大的。那孩子还是一声不吭,看了他眼就爬起来走了。 后来他“顺手”又帮几回,孩子看他的眼神开始发光。孩子虽然体弱,但相貌属实不错,比那群光龇牙咧嘴的顺眼不知多少,他就当有个好玩的玩具,领着孩子了。处熟后,孩子其实话痨又藏不住心事,成天叨叨要和裘明一样匡扶正义,裘明不胜其烦,还想笑。 那孩子后来找回自己的名字,找回自己的家人,家世显赫,天赋卓然,常常失踪,不去上课。 裘明浑不在意,傻缺永远是傻缺,更别提他当时渐渐体虚,和一个嚣张的小妮,以及一个缠人的校医杠上,又被一个迁怒加眼瘸的败类泼狗血,天天折腾,又领回一只黑猫,脑袋上居然还长了根草,拔也拔不掉,鸡飞狗跳的,简直心力交瘁。 可那根草之后变态成一头牛气哄哄的球,那只猫也进化为一块阴险又敏感的板子,现今统统都在他怀里。 他脑子里甚至还揣着一匹狗腿谄媚但就不说实话的滑头。 那个改过自新的小妮不久前才精神力失控,嘴巴闭得比蚌壳严;那个放浪形骸的校医要回族内相亲,这时候她可能把了十几个男的,甚至可能设法往那些男的肚里塞了三十多个崽;那个乐呵呵的傻缺还在矿人族地,孤零零一个,被个笑面虎卖了恐怕还要给人数钱…… 而这里,一个人抓藤,一个人飞身,上演着说是英雄,实是飞蛾扑火的戏码。 “……” 一片静默之中,头朝下,感应中趋近乱流的裘明,抱紧了无法在这之内飞翔的魂球和布灵,忽然大张眼睛。 他的双目生出焦点,聚集视线,透过一望无垠的虚空,似是把目光遥遥放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你是四阶贤者。 我知道在你眼内,我们都是不足为虑的蠢货。事实上,我也这么认为。 而你想杀我,叫我半途而废…… 裘明僵住身体,双目中金黑深芒一闪而逝,掖在怀中深处的玉佩热得发烫。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势突然降在这,横扫无边,肆行无忌,任乱流如此,它如永恒,岿然不动。 乱流逐渐在他眼中、脑内、心思之上、方寸之下扩展开来,析出奥秘,分解蒙蔽,破获目标,而后风流云散,兀自锁定。 “在那儿。” 御使梦呓中,魂球攒足力道,朝向不能称作“某处”的“某处”击出全力一刺。 分明是不足为道的魔力,微乎其微的刺激,可那处却洞穿了,清透的天光自窟窿里穿了过来,盖在裘明三个,半覆着飞身扑来的钟章。 “什么……”这位强硬的学长喃喃自语。 “嗯?”那道低沉声含着惊疑不定的情绪。 “啊!”唯独力竭的钟颜不以为喜,她随着入侵的乱流再一次重重磕到边沿上,冰道已经充满裂痕,额上、体肤和掌心都是皲裂的血纹。 钟章最先回神,斩钉截铁地传去指令:“我陪他们,你去通知矿人!” 他手起刀落,砍断藤蔓,御兽化为流光,进入眉心,他则顺着压力扑向裘明,两人一同飞向那个洞口。 钟颜则酸痛地放开手臂,放松钳制,和发梢的虾王一起被冰道冲向终端,身影转瞬隐没。 到了窟窿,压力倏然加强,钟章和裘明之间缠绕的藤蔓被轻松挣碎。 前者仍然尽力靠近,后者沐浴天光,合着流血的眼,嘴角噙着笑容,又感受到外部暴涨的恼怒和杀意,遂讥讽地做着口型:我偏不叫你如意。 第九十三章 矿人后应 未待金刀额外反应,洞出天光大亮,金中带墨的阳光遍洒于身,接引凭虚的二人上飘。 下一刻,冰道荡然消失,乱流终于突破界限,喷泉一样迸溅,淹没了方方面面,直线扭曲,曲径逸散,这片地方不再能冠以“空间”之名,粉碎,坍塌,扩散,无痕。 魂球和布灵同样化为流光钻入裘明脑内,二人紧接着消失无影。 …… 光线微弱的隧道内,流水和空气含着些微淡淡的苦味。 咚的一下,有重物从一个黑口出现,丢落,但并不坠地,触到一面柔软的光罩,再缓冲着踩实了。然而她钟颜终归耗损了太多气力,腿脚发软,双手保护性地下撑,屁股着地,坐到地上。 水道面黑,她低头时从中看不出自己的模样,只能依稀从脸上身上的刮擦感推测自己现在看起来很不体面,糟糕到托起她的石免也微微变颜的地步。 石免身后有两矿人侧身闪出,一人抹膏,一人涂泥,覆及钟颜全身,些微麻痒。 钟颜念及刻不容缓,出声道:“里面是个金系秘境,我们遇到了一批人的围剿,裘明和学长他们可能传送到别处了。” 她忽然顿了顿,环视人员齐全、严阵以待的排排矿人,话语间好似夹着寒气:“你们怎么没入秘境?” “阁下说的这个秘境,我们进不去,”石免出声打消她的疑虑,“可能被封闭了。” 钟颜抬起眼,虽是狼狈坐住,却昂起下巴,眼睛微眯,忽然展现一种箕踞的姿势,闲庭自若,气势骤增,此时此刻,为其护理的两位矿人仿佛成了服侍她的仆人。 “那我,又是怎么出来的,阁下?”她质问道,语调最后高调上扬。 见她此状,石免的双目闪了闪,退了一步,详尽阐述:“方才在下等人匆忙到达,伊奎利贤者提醒通道生出变故,疑似接通乱流。在下心系诸位阁下安全,却非添乱之借口,于是等待贤者细究,不想其内忽有连通,骚动频频,再然后,就是阁下落来了。” 他捂住胸口,弓起身体,语气诚恳:“我等深深为另外二位的遭遇感到遗憾。” 说完,他带动了其他矿人躬身行礼。 “咳,”钟颜一激动,咳了下,“人没死呢!” “没死?”石免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张望张望,“依在下拙见,他们二位并没出来,而空间通道一旦充满乱流……” “那不等于死了。”钟颜打断他们。 这时两矿人施为完毕,退回队伍,但钟颜站起身后,表层敷泥簌簌抖落,露出她冰封下的伤口,愈合很快,起码外表上看已无大碍。 她用魔力强身,辅助自身恢复,同时隔开了矿人的泥水,半点没作用到她。 危急时分,她不是很信得过还在打太极和探听情报的矿人,但罗曼和皮佑不见踪影,不得不求助于他们。 “凭我对空间的认识,这种紊乱但强度不大的波动,能传送的距离有限,他们一定还在漠央,”她斩钉截铁地判断,“还请诸位帮忙寻觅,另帮我通知两位师长。” 石免先是看她毫无遮掩地显露愈合的伤口——完全表现出她对矿人手段的不信任——又是近乎咄咄逼人地下令,不禁失笑:“阁下……” “宣逍呢?”钟颜盯着他。 那瞬间,石免有一种被一块万载寒冰的棱角指住的感觉,寒冷、强势和尖锐。 “宣逍阁下磨合过后再次闭关了。”他重新挂起礼貌的微笑。 “闭死关吗?” “不是。” “叫醒他。” 石免略显为难:“这……” “请。”钟颜还是盯着他,双目湛湛似冰,并无情绪。 “好。”石免便爽快答应。 得到首肯,钟颜突然像瘪塌的气球,刚支撑起的精气神泄了,直挺挺的仪态散架,半蹲在地,大腿击水,溅出好大一片水花。 周围矿人惊呼,石免则好整以暇地瞧着仍努力撑着架势的钟颜,呼道:“阿通,钟阁下目前虚弱,你搀她休息,切勿怠慢。” 阿通从队伍后方探身而出,小心翼翼地扶起钟颜,随她一步一顿离开。 再吩咐其余矿人其余事务,统统打发走后,石免转向缄默无言的伊奎利,问道:“冕下,通道情况如何?” 身披褶布,伊奎利静静立着,嗓音轻柔:“很坏,有四阶生物动手的痕迹,应是人类。” 石免怔然,笑了:“钟颜阁下可没言及这点。” “从四阶贤者主场逃出生天,了不起,”伊奎利的语调淡然,“想来她不愿透露详情,也不想多加理论。” “这方洞窟出现隐秘境地,闻所未闻,”石免若有所思,“没了两个举目无亲的孤稚,逃出者又唯她一人,其中恐怕难无文章。若我矿人代为搜查,怕又是火中取栗,一如历史上格林之陨,分明悬案,最后只我漠央讨不着好。” “你不赞成动用族内力量?”伊奎利看向石免。 石免点头:“我族虽不欲与晖炅交恶,但也不必殷勤至此。另外,钟阁下非凡人。” 伊奎利看向黑漆漆的高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怕懈怠,反而瓜田李下,落人口舌。” 石免再笑:“我见宣家三子,不是这般性情。” “他还有个长兄。” “宣家二子精明圆滑,更仿商旅作风,不似会做这等事之人。再者,既然此次面见有宣家身影,想来其他族群不多关心,而宣家子无恙,无需太顾虑。” 伊奎利安然地合上眼:“你倒是都考虑妥了。” “多谢夸奖,”石免谢过贤者,又问道,“那冕下接着怎么作为?” “地下归根究底与我族关系甚密,还是搜查。至于地面,依你所言,我去叫醒地龙,托它巡察,毕竟五阶脉龙种,仍然占理。至于你,就去通知他们师长吧,记得稳住他们。”伊奎利叮嘱。 石免轻松耸肩:“学生遇险而师长无影,自是失职,他们不会于我发难。倒是冕下,这秘境有何考究,我好告知他们,也早做准备。” 伊奎利抚摸着附近的岩石:“很强大的金系秘境,单是昙花一现的气息,就能排除私人营造的可能……不会是其他大陆或势力的研究,估计要么是矮人城鼓捣的新玩意儿,要么就是历史存留的遗产吧。” 听到“金系”二字,石免的笑容顷刻消失,面色严肃:“矮人我了解,他们不爱在城外游荡,除了不在乎隐私和气氛,他们挺尊重风俗。” 伊奎利轻轻点头:“我想也是。” 她忽然敛目低眉,长叹一声:“也许是一些故人的后裔吧,假若是招惹到他们,那钟颜反而没多少可疑了。” “冕下的猜测?” “可能是‘铁匠’的后人。” “‘铁匠’?”石免低声重复,“他们早在我们出生前就销声匿迹,我以为早解散了。” 伊奎利怅然摇头:“我也所知不多,若不远离这些是非,我早也死在大战中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有后人血脉,只是过了许久,也是忘了这份名头吧。” 又是抚过一片古老的磐岩,她提起精神道:“别耽误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是。” 第九十四章 充满杀意的灵魂(三) 裘明感觉自己缩小为一只蚂蚁,钻过白晃晃的裂缝,遍历了空无一物的虚无,乍然接近了有如实质的天光。 触光的那一刻,他就倒头栽下,脚面朝天地跌进沙里。 “呸呸。” 冬风呼呼灌入他此时的单衣,寒冷刺骨,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使出不知哪来的气力,赶忙把头拔出来,咳出堵着气管的沙粒,拍拍身子,抖抖嗖嗖地站了起来。 他眼前的是一片白茫茫,从这头蔓延到另一头,空荡清寂,脚下的沙子仿若铁粒,硌得皮肤生疼,鼻舌受冻了,发凉发红,但依稀还能问出一些海腥味。 沙面呈一条条细致的纹理,加上洁白的颜色,足以令他判断出:这里靠近漠央西部一条边的鱼腹沙丘。 倒是没想到传送到了这里。 他缩起身子,一边发着抖,一边召唤御兽,搜找衣物——万幸穿梭空间通洞时,他身上的空间枢纽没被损坏,还能用。 不一会儿,魂球、布灵和裘明就准备齐了,穿好了厚袄。 魂球打个哈欠,强提精神:“叽?”哥们现在去哪? 裘明道:“去海边,那里可能有绿洲,在这耗着不是事。” 无人异议,裘明唤出马烦,他一身灰扑扑的厚毛,丝毫不冷,很谄媚地用响鼻招呼。 裘明如同冬日的穿堂风,冷酷地下了指令,坐上马背,两小只随后,马烦卑躬屈膝地接下命令,挥动羽翼,奔天而行。 “主上,你的身体怎么样?”飞行时,马烦瞥了眼裘明脸上干涸的血迹。 裘明对向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擦掉,不太干净,留下一道粉痕:“这回遭了大罪,但还行,你快点。” “收到。”马烦加快速度。 兴许是匆匆穿上的缘故,衣物包裹不严,马烦加速后,空中的冷气越发像刀子似的,刮到裘明的脸、脖子甚至胸膛,让他呼吸困难,一喘一停。 他索性低头,盖上帽子,闭眼调息,感应因此放大,猎猎寒风都从身边穿过。 忽而,他于黑暗中的无形之眼好似发现了一个点,就在他们的后方“亮”了,而后就像水滴入湖,荡起涟漪,开始震动。 “叽!”“有人!” 魂球和布灵同时朝后看去。 至于裘明,他不必看就感觉到他们后面撕开一个硕大的窟窿,里头搅合着他们异常熟悉的锐气。 就连紧随他而来的钟章学长都不知所踪,那个不该来的家伙却像块讨人厌的牛皮糖,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马烦还保持急速飞行,但传递的意念凝重:“主上,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不用你说,继续飞,别停,”裘明以精神力扫过身上所有的空间枢纽,“做好准备。” 马烦应声扑翅,再次提速,几近拉出一条残影。 一个身披金甲的人首先从窟窿出跳出,当即瞄准相隔甚远的马烦,手上金影千变万化,齐齐抛射。 只见万千金光成点连线,以迅雷之势速速撵上马烦后尾,飞到高出他们时成百上千下坠,形如漫天流星。 马烦背上驮着几人,弯羽闪身,躲开第一条、第二条,却避不开千百条。 魂球于是发威,乘着这段空闲回复的魔力大派用场,蓄力打空一片,让马烦钻着空当,安全无事。 裘明松了一口气,不料,那些抛下的金流就如同潜至水底的鱼,漂亮地下摆尾,再如飞鸟,如炮弹一样,不曾损失一点一滴地咬上来。 裘明猛然转头,眺望后方。 马烦全力飞行,速度不下于一些会使用“风遁”的鸟类,如此之远,即便是大窟窿也只有芝麻大小。可这么远的距离,那人是怎么做到操纵魔力如臂使指的? 眼见大批金星卷土重来,布灵果断飘起,扩散魔力,携着众人销声匿迹。 失去了目标,金星停顿一瞬,开始绕圈徘徊,在天空中笨拙巡游。 还好,那个贤者还不至于隔着老远看透布灵的“隐匿”。 马烦乘机大展双翼,载众人前扑,赚出一大段距离。 前头漫漫白色逐渐看到了尽头,为一更加无垠无际的暗蓝取代,那是海。 裘明回看后头,危险的金星流有板有眼地扩张,渐渐变成一个声势浩大的漩涡,端是引人瞩目,但这种慢条斯理的放大并不能追上他们的速度。 魂球以魂仆燃火取暖,对抗冬季空中的寒流,布灵施法隐藏踪迹,与秘境时相比,他的压力骤降,而马烦保持疾速飞跃,背着他们驰骋。 裘明心知现下不是放松的时刻,遂使出魔力,尽自己所能,为马烦减少风的阻力。 终于,后面的窟窿依然微缩成看不见的一点,而蓝白交际的海岸线却近在咫尺,仿若就列于脚下。 这时,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顿住,将目光聚焦以凌空的一点。 那里有点点黑纹扩散,再度撕开,散发炫目的银光,走出一个高大雄壮,武装到牙齿的人。 “优秀的机动性,我小觑你们了。” 那人如此说道,话中含有欣赏的意思,面甲后的视线一扫而过,无论人兽皆心生寒意。 来不及痛骂对方奇怪的空间能力,裘明用温和的语气好商好量:“这位先生,我真的只是莫名其妙路过贵宝地,一问三不知,您何苦咄咄逼人呢?” 那人沉稳地说:“我知尔等只是误入,所以并没追杀另两人。” “我呢?鄙人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孩。” “你惊扰了祖先英灵,更杀了我地将士,”那人列出裘明种种罪状,下了判决,“虽远必诛。” “……”裘明顿了顿,说,“我一开始可是尽量避免下杀手,而他们招招要取我性命。” “抱歉,你们顽强、优异,假以时日,必成我人类生力,”对方客气地表达歉意,语意陡转,“可你必须死,以告慰我祖英魂。” 他的话音尚存,密密匝匝的炸弹就一气朝他掷去,围得上下左右前后水泄不通。 马烦则立刻收翼,旋着身体下坠,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腾地展翅,轻盈地往海边滑翔。 数百上千颗二阶、三阶炸弹只栏了敌人一时,烟霾散去,他身体披覆的贴身轻甲依然崭新闪亮。 (御兽种属)金缕玉衣 (御兽属性)气\/金\/魂 (御兽能力) 【强化免疫】 【强化毒性淬炼】 【吸神】 【多核心】 (介绍)由多种金丝依据人类气脉精心编织的软甲,贴合体表,对外部侵蚀污染具备极高的抗性。 四阶的金缕玉衣固若金汤,即使千斤的三阶炸弹,恐怕也伤不得它的本源。 见他们逃跑,金系贤者大手一挥,其后窟窿撕开更大,一个个甲士滚地葫芦似地从里面掉下来。当啷声不绝于耳,那是他们随身的铠甲、武器和其他物事互相撞击发出的声响。 其中大部分甲士都因连续两次不稳定的空间转移而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甚至不省人事,但贤者不在意。 他俯瞰遥远的飞马,丢出一枚份量十足的印章。 (御兽种属)兽吞座 (御兽属性)金\/木\/魂 (御兽能力) 【木质金儡】 【劣化魂仆】 【多核心】 【狂性噬血】以进入狂暴状态为代价大幅提高各项机能,增强对生命体的破坏性和掠夺能力。 (介绍)古朴兽面印章人造成灵之物,以涵括四方金兽为主要能力,行金属性跃迁之道,统合多类金属造物后足以发挥超越境界的强大实力。 印章显形那刻,不管昏厥抑或清醒甲士拥有的甲胄、武器和其他零件,统统自我拆卸,浮起,环绕在印章周边,顷刻合一,在一大团辉煌灼目的光辉下,它们上组下合,最后居然合体为一个小楼高度,人形体态的金刚。 金刚电灯似的双瞳亮得分明,对着受到惊吓而飞高的马烦伸出机械手掌,但行动迟缓,被利索地闪开了。 贤者动了动,金眼透视金刚,似乎从内部瞧见了丝丝黑气。 那是什么? 他抬起手,低头观察,从轮廓处也漾着黑气。 周身浮出金色的魔力,一放一收,他终于恍然察觉,自己的力量也被蛀空,像进了微不可见的寄生虫。 “腌臜手段。” 那人反感言道,轻举起手。 点点金星绕其指缝回转,漩涡一般盘桓,当空罩住了下方的天空,马烦亦困囿其内,失去退路。 (生灵种属)心意随形十兵 (生灵属性)金\/魂 (生灵能力) 【强化变形】多种形态的变形武器,双刃剑,枪炮,匕首,长矛,钩索,但不拘泥于这些形态,也不只是攻击。 【锐气】 【镀金】 (介绍)由感应心魂意念这一目的而制造的通灵工具,将金属性的多变性质发挥得登峰造极,可依使用者心思而变化成不同形态,而其本体不固,只是一团富有金与魂系魔力的光。 这次裘明成功捕捉到了这些金星的信息,那么不可捉摸的形态,居然和之前的战队一样,用的是三阶的变形武器。只不过使用的法子天差地远,效果也迥乎不同。 出路有限,马烦闪转腾挪需要空间,因而不时需要生受那台金刚一拳,挨得很不好受。 若非魂球有帮一手,他早就坠落地面了。 “咕。”布灵焦急张望,可无济于事。 连连不断的冲击下,五内俱焚,嘴角又淌其血,裘明的眼神沉了:“马烦,这座金刚是的核心是四阶,硬茬子。” 致命的掌风袭来,马烦翻滚躲过,传念道:“主上你吩咐。” 裘明抓紧马脖子,免得被甩下,一股强烈失重感令他发昏,他使劲甩头,传念:“那些金流是三阶的,就算是四阶贤者操控也强得有限,我们捅出去。” “咕?”万一是陷阱? “那也得闯,在这里只是干耗着。”裘明抽空仰视,瞥见那个以大欺小的无耻之人从容自若的模样。 魂球和那金刚的掌风硬撞上,被击飞后飘回来:“叽。”哥同意。 “球哥?”布灵忐忑地看向他。 这只球难得现出冷沉的面色:“叽。”哥不在别人搭的斗兽场唱戏。 裘明意外地看了魂球一眼,撇过头: “都同意了吧……” 布灵安静地轻轻点了点身子。 混乱的气流,四面八方的掌风,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颠簸不止、翻转不停的离心力,裘明忍着恶心眩晕,死力圈住马脖子,忽地极力睁大眼。 “有一点,我们绝对比上面那人强。” 第九十五章 充满杀意的灵魂(四) 依次安排以后,布灵默默凑近裘明,接过他递出的一只白球,隐其身形再还给裘明。裘明接过,再朝天上抛投出去,任之迷失于遮天蔽日的金色洪流。 贤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以为意,仅加快了金星群的流动,操纵金刚将拳头舞得虎虎生威,压缩他们的躲闪空间。 又一条劲风打中马烦,震出鞭响,马毛四飞,听着烈烈得疼。 马烦呼哧呼哧喘息:“主上,我快支持不住了。” 裘明遂加深目力,看得目不眨眼,干涸酸疼,于传念里树立一个靶心。 马烦见此,双瞳发幻彩,伸长脖颈,双翼大展,全身套上彩色的光衣,朝那个点冲刺。他们速度极快,蜻蜓点水掠过金刚合起的双手,转眼间已经趋近。 贤者惊疑,主动感应后翻倒金流,盖住那处难以发现的孔隙。 连他都疏忽了,这些实力弱小的家伙是怎么发觉的? 前路封堵,马烦并未停息,竟是缩头硬撞,打算一个猛子扎进去。 风声猖狂呼啸,金刚合掌空当,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倾斜了沉重庞大的身躯,带动合上的双掌,像拍苍蝇一般挥去。 飞马瞬息压扁,然而无血无流,泡影般碎裂了,金刚坚硬无匹的手部直接戳陷了金流组成的屏障,它下意识要拔出来。 贤者身上金光一亮,金刚不动了,乖巧地任由手部卡在金色的洪流里。 然而,既然是金色的“洪流”,它本就凭借高速和锋锐两点困住对手,而组成金流的主体是三阶心意随形十兵,不敌四阶的兽吞座,有合体金刚的一双手挡在那里,不出几息就令那一片地方淡了、薄了,如同血液阻塞,后面的血管随之萎缩。 一股子难以克制的怒意在贤者心里升腾,令他痛骂道:“蠢货!” 只这一声,他即刻察觉到事情不对,他不该这样暴躁,情绪被人攫住似的,任人拉扯,精神的流通发生凝滞。 贤者当机立断,操作原来覆顶的金流坠落,散射的金流化成针雨,又似流星,自上到下漫漫散射,划过天边,破风裂石,轰得白沙起烟,狂风不存,从地下拉上半透明的白帷幔,蒸蒸充斥满眼,又被凛厉呼啸的风刮矮,帷幔歪倒沙面,云散烟消。 与此同时,金刚的腕部断截,徒留手部嵌在金流中,而从那断截面开始,一直到肩膀,乍然爆开,崩裂万万千千碎屑,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那片高度的东南西北播撒,不留空隙。 锵锵两起,宛如金铁交鸣。 找到了。 贤者驱动星流散发锐意,锐意锐气无处不在,天地皆敌,那匹飞马被强行逼出,现了他背上的人类和御兽。 飞马样貌凄惨,饱和式轰炸的金星雨和碎屑防不胜防,纵使有那只强横的白球帮着抵挡,仍有漏网之鱼穿破防守,刺入他的皮肉,现在半边身子闪起零零碎碎的金光,飞行的姿态也摇摇欲坠。 贤者指向飞马,尝试沟通其体表的碎屑,轻松写意地杀掉它。然而他放射的精神刚抵达他们周围,霎那无影无踪,像水气一样蒸发了。 猜测竟是真的,他们的精神力叠加竟比他也强许多。 惊讶的情绪在贤者心中涌现,强烈之至,令他不由得呆住,残存的意识不妙地发现自己的情绪还在为下面区区一头三阶,几个二阶生物影响,且影响得很深。 体表穿着的软甲此时发起了光,金光之中,不属于他的精神被软甲吞食,并反哺于他,令贤者的神色舒缓许多,眼睛的神光重新凝聚。 他捂住额头,因连被攻击的时机都不清楚,目含阴霾。 与刚烈的精神冲击不同,这次的来得绵软,像条冬眠蛰伏的蛇,忽而醒来咬上一口,注入毒液,夺人性命。 怒意再次高涨,这是原汁原味属于他本身的怒意。 贤者面噙寒意,居高临下地俯视裘明,再抬手,忽地目眦欲裂,面容扭曲,一声痛喊溢出口腔:“啊!” 只见一道白色流星突如其来冲到他背后,砸得势大力沉,咚、咚、咚三声,恰似低沉的擂鼓,响动半空。 什么东西! 贤者强忍痛楚,感应背后,发现那是一只白色的圆球,和下面那一只长得一模一样,力道也相仿,即便隔着金缕玉衣,依然连连锤击,每一下都快要把他脊椎打断。 贤者旋即扭身,那球不依不挠,搏杀而来。贤者拗不过球,生受一鞭,忽地粉碎成星星般的砂砾,白球扑了个空,四处张望。 “叽?”那家伙变成了个奇怪的东西? 在下面亲自操控魂仆的魂球提出疑问。 共享他感官的裘明立刻接话:“他变身了,这是学者超然后的能力,他是四阶学者!而且是不善战斗的四阶学者,怨不得要放风筝,而不近身格斗!” “这不是重点,”魂球着急得上火,“哥都抓不到他,怎么打?” 转眼间,飘飘洒洒的尘笼罩住魂仆,任其如何扑打都凝聚不散,慢慢粘附在毛上,渗入球内。 “叽!”恶心! 祸不单行,停顿片刻的合体金刚恢复行动,首先不是复原失去的右臂,而是脚下喷气,飞扑向马烦,坚铁手掌大开,势要把他们拍扁。 又是一出两面夹攻。 “叽!”“咕。”“主上……” 裘明目光一闪:“不管了,你们用精神注入魂球。” 伴着话语,他掂着戒指和空间袋,把包括各类炸弹、灾难充电宝乃至珍馐的先驱等等剩余所有能派上用场的炸弹或投掷物倾囊倒尽,一时间,半空中五颜六色烟花不断,气浪绵绵,金刚面对炸弹毫发无伤,但在充电宝和黑煤状物体于它身上爆开后,它居然紊乱地原地抖动,滋滋冒电火花,似乎短路了。 抓住这一刻的时机,裘明、布灵和马烦一齐对着懵逼的魂球各使手段。 “叽?”真来? “快!” 魂球颤了颤,忍着心里不适,掰开自己的嘴。 黑金交杂的错念、攒集的针刺和幻彩绸带没入嘴中,与此同时,布灵心分二用,以“爱神契约”链住了球哥和上面逐渐不能动弹的魂仆,不消一息,三道攻击在球嘴凭空消失,而上空忽然剧烈波荡,砰地有无形轰鸣,在众人耳畔炸响。 金刚腾飞的动作停了,甚至喷气装置也停止运行,从半空生生跌落,摔成几半。 众人上观,却见那裹住白球的口部大张,裹着它的星沙般的尘抖动不止,忽然变化回人形,披着裂纹密布的软甲,软甲金面碎了一半,残留的部分染着黑、金的幻彩,密布针孔,有裂帛顽强地黏在面庞,随风飘舞。 那人陷入了昏迷,小蛇一样的血液从口中溢出。 “走!” 裘明低声喝道,马烦应声,半边金的身子有如离弦之箭,浑身浴彩,硬是在金流里穿了个洞,终于突出重围。 魂球扒住裘明的衣服:“叽?”哥们安全了? “悬。” 魂球心有戚戚地瞅后方的机器人,眼珠子一转:“叽。”哥就说你做的那块煤炭不是能吃的东西。 裘明恼怒地捅他一指头:“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叽。” 魂球理直气壮:就是要趁现在说,万一以后没机会呢? 一人一球彼此大眼瞪小眼,忽然弃身一震,忙转去看,不过须臾工夫,那个小楼高的金刚就发出嗡鸣,眼睛腾地亮了。 它迅速将头颅正对裘明他们,星沙般的细胞晶从右肩生长,沙子样聚形,冶炼般加固,很快重塑一只完好的右手,巨型金刚启动脚步涡轮,发动马力,起身冲破杂乱无章的金星群,撞得金星纷飞,如一只硕大导弹,排山倒海地袭来。 飞马与金刚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魂球如临大敌,立在马尾那儿摆出架势,布灵黏在他后面,二者魔力相连,帮助彼此恢复,等候时机。 裘明边向下寻觅,边在心中询问:“马烦,能更快吗?” 此时,马烦吃力地挥扇羽翼,每扇几下就不受控地颤一颤,导致一阵颠簸,马身的不自然的金色区域愈来愈宽,他艰难回应:“不,不能,主上。” 裘明瞟他一眼,小心转动身子,分出一手抚在马颈附近的金色,目光一动。 马烦任他施为。 手盖住的地方,金色如汤沃雪,褪回不起眼的灰,很快马烦半身的金色都掉了,解放了双翅,他勉力挥动,带着众人飞得更远。 裘明按住手不动,就在刚才,金色像活了一样,开始与他对抗,他现在精力不济,如不全力应对,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找个绿洲过去。”他吩咐道。 “要把敌人引去?”马烦有些迟疑,“居民……” “那又如何?”裘明攥住他的鬃毛,命令,“照做!” 马烦一个激灵,依凭感应找准方向,一下急转弯,飞去找地上白花花里的一个小绿点。 魂球不满地回看:“叽。” “矿人会来。”裘明冷淡回复,不耐的情绪越发明显。 “主人,球哥……”布灵插入念头。 “叽。” “那也能挡一会儿。” “叽。” “改向的话,我们死哪都没人知道,”或是高空中寒风逼迫,或是内心不忿,裘明出气、喘气,气息很重,“刚刚金光像下雨一样,地面能没人发觉?无非是明哲保身,没人敢来!不绑着他们,他们会来帮吗?” “叽!”魂球撇嘴。 “行了……” “主人!”布灵的声音在一众念头里放大得颇为显眼。 金刚脚下火焰暴涨,骤然提速,猝然一分为二,机巧变形呈三角,有双翼,竟是两架歼击机的形态,一朝变成此等模样,它们就风驰电掣追上了众人的项背,细丝金线有两翼下炮口迅捷发射。 裘明等立即回头,先行休战,魂球凝聚魔力,挥空蛮力打散光束。 “布灵,隐匿。”裘明聚集魔力,同时指挥。 布灵十分配合,止住话头,魔力挥洒,众人再度从两架航机的雷达中消泯,失去锁定。 危机化解,裘明定下心,问道:“布灵,你刚在说什么?” “我正要提,”布灵接话,一角遥遥对着开始消散的金流,“那边,贤者的反应淡了。” “淡了?” 听言,裘明喃喃重复,对此略感迷惑。 “么儿!” 马烦忽然一抖,痉挛般晃荡,裘明匆忙以手按住,然而这次残余的金色不同以往,灵活地躲掉了他的净化,结为一点碎屑,吸收漫天飞舞的武器金芒,眨眼长成了一块。 裘明感觉危险,冒险腾身,就要拔掉,却感知到了一股澎湃的精神气息,弹开了他的手。 下一秒,空间噩梦一样地波动了,金块一颤,那道熟悉的身影乍然从马烦身上的金块中跳了出来。 第九十六章 充满杀意的灵魂(五) 身影一现,动若脱兔,劈手就朝裘明剁来,裘明收紧四肢,本欲躲闪,然而速度远不及贤者蓄谋已久的此刻爆发,躲闪方向被封,浑身仿若针扎,瞳孔紧缩,眼瞅着那手刀接近。 白光闪烁,铿锵交接,另一只魂仆自动现身,两触手叉子般架住了贤者的手,白球招势未过,而贤者进攻意外受阻,反而不免一顿,白球就乘胜追击,一扭身,新长触手恶狠狠抽打在贤者腹部。 贤者痛哼,硬吃这记,强忍几近脏腑错位的痛感,强行翻身越过魂仆,咬牙屈腹横扫鞭腿,正中裘明才抬起的手腕,鞭风鞭劲势不可挡地打歪腕部,扫到头部,一把将裘明踢开马背,极速朝下方坠落。 魂球布灵大惊失色,双双扑去救援,然而两架歼击机驰骋空中,拦住了他们去路,唯有马烦成为漏网之鱼,飞驰向下。 见招数效果显着,贤者又吃攻势更疯的魂仆一招,掌心撒下千百金星,颗颗向裘明的思路逼。 好在他刚施展一半,又被比他敏捷的魂仆打断,过半金星失去准头,如流星般瓢泼溅射,并未伤及裘明。 半空中,裘明无处着力,一边脑袋没有知觉,他直直望着金星群,一眨不眨。 其后,他十分困难地放出白色的魔力,看着它们在下坠时拉出纤长婉柔的条带,主动引发了这些魔力。 条带内的魔力悉数点燃,同样分散成点点白星,与金星相向冲突,互相湮灭,终究是比不过贤者随意施为的一道魔力强度,被蚕食鲸吞,白色全消逝了。 裘明则借魔力的波动腾身旋转,风在耳边呼鸣,能感受的重力越发模糊,转到晕头目眩,擦着边蹭着金星的边,躲过这一劫。 但他还在下落,低到已经看不到海岸,下面都是无边无际的沙。 他想,他不过也是这沙海里的一粒沙。 “么儿。” 他听到马烦的鸣叫,上面是那匹灰扑扑的飞马。 这马的毛不知何时粘上了大量的血,有他们的,也有敌人的,强壮的双翼上肌肉不自然地虬结,是频繁透支翅膀力量的结果,马的双目黑幽幽,叫声充斥焦急。 裘明用力向上看,突然激动传念:“马烦,到旁边去!” 马烦不解,但在裘明的积威下一个激灵打旋,飞离原本身位,裘明同样,故技重施,在空中回旋,一人一马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本来二者之间笔直的角度错开一条直线。 一束辉煌夺目的金光随后射出,清空了那条直线。 裘明用力抬头,他与贤者离得更远,已经看不太清他极快的动作,不过想也知道,他刚才就是想趁他与马烦成一道子时一箭双雕,可惜算盘打空了。 裘明现在对他的杀意太熟悉了,在杀意萌生的那一秒就如芒在背,反应不可谓不快。 暗算的一击落空,贤者并不气馁,踹开身边破破烂烂的白球,俯身冲向马烦,指尖生刺,挥动生星,金星散而集聚,成弓箭,成炮弹,成强弩,成激光,条条道道、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围住马烦,而后击之一点。 贤者此时杀招集中于马烦一身,他防御不及,被强硬融化幻彩护罩,受那朽木化骨的光束正正穿透双翼,凄惨嘶鸣一声,双翼再难使力,马身只那一顿,扑降下去,同裘明一般下坠。 高速飞行的单位解决了,贤者立马转移眼光,脚下金光银沙喷薄,利落拐弯,向裘明所在追赶。 他显然深受多番交战刺激,不放心任他自由落地摔死,打算亲手送其上路。 风声呼啸,半边脑子无感的裘明面无表情,看着他逼近。 “叽!” 上面的魂球感应到现在这惨状,怒火中烧,抱起布灵,在两架歼击机的游击中攥住机会,趁势用尽全力往机身上撞,反向激起巨大的弹力,如同从天而降的五指山,孤注一掷地朝下面箍去。 贤者感应到上方异状,强行操控脚下动力,整个人身体猝然飘忽弹飞,让开了魂球的下撞。 眼看就要把裘明撞得粉身碎骨,布灵抛出一条粉色锁链,链接他们与裘明,一众人兽居然共享了坠势,你我不分地融为一个整体了。 距离一下子被拉开来。 贤者惊觉上当,正要紧追,忽而捂胸痛哼,强行变向牵连了旧伤,令他身子一摇,停在原地。 机身取而代之,经过他本体,蛮横冲下,势必要把底下的难缠小鬼挫骨扬灰。 歼击机中途再变形,外表更加狰狞。 裘明看着,传念道:“魂球,布灵,放开我。” “叽!”魂球感觉不可思议:你疯了吗?你又不会飞! “还有马烦。” “叽?叽!”魂球刚要回嘴,忽然惊恐:对,还有马烦! 这球连忙把脸在球身转了一圈,锁定马烦的位置,那匹马仿佛昏迷了,摊着翅膀任凭自己下落,动也不动。 魂球对裘明的脑残话语不理不睬,转而说道:“叽?”布灵,你还能支持链接一匹马吗? 即使在向塔弗的御兽,普绪克之翼讨教时,布灵的学习堪称神速,但效果总比原版差不少,还受到境界限制,这次一来二回施展那么多次,恐怕消耗大了。 想不到,对球哥的有意询问,布灵只顿了顿,说:“球哥,我们放开吧。” “叽?” 魂球大眼瞪小眼:你们都疯了吗? 他还没感叹完,布灵果断放开和裘明的链接,两小只同裘明瞬息断开。魂球根本反应不了,只留下一道长长叽叫。 裘明抬眼,视野中从上而下蔓延血色,头上渐渐钝痛发热。 他的眼睛浸了自己的血,但他目不转睛,不曾合眼,直愣愣地盯着顶上的敌人。 贤者对此视若罔闻,控制着两架飞机穿过裘明,直冲魂球布灵。 他并非心怀仁慈,放过裘明,而是那两个低矮的小东西中,那一只魂之精灵的破坏力太大,有金缕玉衣护体,依然让他受了重伤,他不得不谨慎,保证有傀儡一直牵制住那只球。 反正只要弄死御使,遭受反噬的御兽战力大减,到时不足为虑。 贤者脚下焰涨,气势如虹,对裘明的项上人头志在必得,飞驰趋近。 裘明盯紧他,双目闪芒。 贤者早有准备,所穿金甲亮起,将外来的精神吞吸殆尽,手心闪起漂移不定的金光。 忽然,一束凝聚之极的彩光正中他的肋部,打得他手边魔力尽散,金甲蒙上一层彩,口鼻喷血,不禁痛呼,重蹈覆辙打着旋飞歪。 不由自主的旋转中,贤者猛回头,发现那头的该死的野马正用嘴巴对着他,一张一张。 紧接着,马烦敛翼蜷缩,冒起实质的彩色魔力,好似梦幻流星,拖着尾巴笔直撞到贤者之身,再打得他甲胄崩裂,荡飞更远,才展开双翼勉强滑翔,尽量贴近裘明。 马毛染血更浓,还多出了不少彩晕。 马烦传念的计谋得成,裘明疲倦地闭合双目,以眼房水略为润滑。 黑暗里,他通过感应聚来风中残烛的魂系魔力,抽搐着和马烦越靠越近,过去了好一会儿,飞得再高,地面的沙已然可用肉眼去数,而魂球他们在另一边,被缠住,分不开手,只能靠他这个半废的人,以及这头半废的马自力更生。 想不到这匹马也有如此硬气的时候,更想不到,他们居然会这样生死与共。 “马烦。”裘明送去一个念头。 “主上,不用您吩咐,”马烦仍然如故,殷勤回话,“我有法子。” 彼端,吃了大亏的贤者附着过细胞晶,被轰出的口子缝合完毕,重整旗鼓。 硬挨了魂球那么多招,加之马烦的全力爆发,裘明的独特污染,布灵的时而干扰,纵使是三阶里的佼佼者也得半死不活,而他纵使不善战斗,仍坚挺至今,并立于高空,掌心会聚危险的金芒,要同天罚般给予无力反抗的一人一马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这时,掌中金光暗了,而他惊疑不定地向四周探视。 这股气息,莫不成是漠央的地龙? 矿人竟把它叫起来了? 分神不过一时之间,他聚精会神,意图速战速决,弹指射出一条耀眼的金光,犹担心数量不足,再当空连射,身边却闪现出一只破破烂烂的白球,使出浑身解数,从他一侧脸颊巨力冲撞,震得他整人一昏,不及一息,那破烂白球兀自放大、扩散,竟炸开了。 上空升起一朵白色的烟花。 气浪撵着金光,到底不如它犀利,而金光所指,恰好是刚汇合的裘明与马烦。 裘明想举起手,像压了千斤铅,举不起来。 马烦却毫无疲惫之态,浑身大亮,迷蒙的彩色笼罩了全身,他一个翻身,正对上面的金芒,大开双翅,而把瘦小的裘明盖在身下。 “主上,我早就想试试这样了。” 马烦的语气有些调皮,不论怎么说,现在算是“他在骑御使”,对吧? 话音未散,他腹部一同温热,猛地朝正中的天空喷吐,一道残破匹练和那金光针尖对麦芒,难分高下,冲到一块后如水四溅,在颇近的沙面打开好大的烟。 马烦再转身,面对地面喷吐,残碎匹练如出一辙,冲向地面,多余的冲击尽皆落在马身,后背的裘明无力旁观着,但大体无碍。 借助这般的反作用力,一人一马摔在地上,陷入沙里。 尽管一再削弱落势,又有马烦垫在下面,虚弱的裘明还是被砸得意识断片,仿佛灵魂出窍,精神随后一荡,像落入水里那样。 空空如也的昏寂褪去,落入他第一眼的是沙中缓急喘气的马。 近在眼前的灰马,魔力耗尽,双瞳无神,再无一星异彩,双翼断折,皮肉缺损,灰白骨头从缺口刺出,狰狞可怖,血流了满地,给一片的白沙注入醒目的红,鬃毛打结,满身脏污,几无气息。 觉知他醒了,马匹的双瞳动了动,没有焦点,他的吻部像人类一般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主上……你们……很好……” 念头如烟散去,马匹的身躯萦绕光辉,化为一流进入裘明的眉心。 第九十七章 充满杀意的灵魂(六) 飞马返回后,裘明身下空荡,落入更深的沙。 “嗬……嗬……”他轻微地、有些急促地呼吸着,嗓子里发出一阵干涩的声响,不成人声。 意识完全回笼,开始五感微乎其微,宛如刚从一片无光的暗中清醒,不冷不热、不痛不痒、不累不乏,唯有头内嗡嗡的,微晕,闷得慌。 他提起一点气力,把手捂到鼻孔前,感觉不到什么,后来才隐隐略略得有些为风裹挟、留不住的热意,其后,才尝一嘴的咸苦、血腥味,脸、脖子、背、胸的部位,衣服都烂掉,裸露的皮肤刺丝丝疼,头颅和内脏是一种蠢得懵然的钝痛,发闷。 一身的霜、沙子、血痕、丝布,窝在白沙里,疼的地方都发烫,一点不冷。 喘着气,他呼吸浅了。 他不傻,谁都不傻,心里透亮,明白马烦的意思。 既然他们敢为他以身犯险,马烦也投桃报李,为他们效死。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幸亏那匹马有自动回归精神空间的特性,这曾经令他咬牙切齿的特点,如今竟会让他庆幸。 裘明闭眼,捂鼻的手歪倒,耳畔轻轻的风吟。 一道金光气急败坏地落地,霎那清散,露出其中衣着褴褛的贤者。多次偷袭与意想不到的爆炸不仅打断了他利用细胞晶的自愈,还使得他直面冲击,经络受损,加上多刺旧伤暗伤,一身魔力十不存一,伤势着实严重。 细胞晶的再生主要通过魔力催化,没了魔力,使用“星链”转移伤势给细胞晶就成了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细胞晶是他的御兽,他当然不可这么做,只得披着一身伤势下来。 “真是群刺猬。”贤者由衷恼怒地骂道,风度全失。 紧接着,他忌惮地跺地,繁缛的金色符文由脚底升起,那与魂球布灵不停过招的几架飞机径直飞回,解体重组,结合符文扩张成一个个虚无的方块,撑起一片金色遮天拦地的空间。 贤者必须这么做,地龙时刻可能发难,这招能支持一会儿,避免被那头嗜睡的脉龙发现。 之后,他摇头一瞧,裘明还瘫着,腰以下埋进沙子。 有机可乘。 贤者迈起步伐,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神经质地收回脚步,等查探周遭并无埋伏,而上边同样理解的两小只赶来也需要时间,便提起勇气走近。 一步一步,他站着,俯看安静的裘明。 “你和御兽的生命力令我钦佩。先祖曾播下教导,我族要与猛兽斗争,必然少不了求生的意志和手段,就先祖教导而言,你当之无愧是个合格的人类,”贤者压下不合当的怒意,冷静开口,“但你还是必须死,抱歉。” 贤者单手一招,吸力自手掌产生,沙里的裘明被拖出来,贤者再用手一握,牢牢抓住了裘明的脖子,用力。 “唔!”裘明双眼一白,凭空生出劲力,用完好的左手掰那只手,半空提脚。 “叽!”天空响起一声凄厉的叽叫。 魂球重重落下,气势颇大地把沙面砸出坑,双目冒火,怒视贤者。 贤者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见他看似金戈铁马、气势磅礴,实际毛色黯淡、外强中干,几块皮毛还缠着来不及驱散的锐气,渗出点滴透明的血液,便明白这球构不成威胁。 区区二阶魂之精灵,能强到这种地步确实超乎他此前履历,但一而再再而三过招,连他也快油尽灯枯,这只精灵哪能翻得了天? 贤者手下用力,激起裘明更强的反抗。 他任由裘明无意义地张牙舞爪,另一手随意挥出一道劲气。 魂球咳了一声,抹过脸颊飞身正挑,接住劲气,将之甩向一边,但同时自己也受力弹飞,砸进沙地,一身黑白金交杂,埋沙里不动了。 贤者看都不看,再甩一道劲气,却见劲气被一连串无形针刺阻击,劈向另一边,见其飞沙走石。 伤痕累累的布灵无声无息地在球身一边显形,喘息很轻,同样虚弱地落地,弯身子觑地面自己的影子。 他刚才想和球哥两面包抄,一个吸引火力,一个去救裘明。 可惜,球哥只接住一招,而他在这片空间内无所遁形,没靠近救被发现了,只能趋利避害,救下球哥。 都是他的错……布灵眼眶温热,淌不出泪。 贤者保持力道,心里盘算:第一个…… 他忽然倾身,松开裘明收回手。 只见一条木鞭刺穿地面,鞭打他原来位置,环住裘明的腰,灵活收回,又在布灵魂球的方位破沙而出。 一片高大的影子盖住,布灵突然直起身,泪汪汪看着猛虎和来人。 贤者披着残破的战甲,冷眼注视着不速之客。 这片空间是他构造的,自然清楚其中混杂了异物,他也发现那个特殊单位不单纯,可能造成阻碍,不过如今看来,他们不止认识,还是在空间通道中合作穿越的同伙。 他的运气可真差,随机性的空间传送都能把这二人传到相隔没多远的位置,是那块突兀撕裂的漩涡所致,或是他之前感应到的气运波动的影响? 空间通道,空间属性,气运波动,神秘属性…… 可惜。 在贤者思考时,钟章挖出沙中的球,拾起可怜巴巴的布灵,不自觉地摁了摁他们,将裘明和他们安置在一个魁梧的木儡背后。 而后,他定神颔首,双掌合心,全身霎时间腾起幽绿的光焰。 木面虎和后放出的深海搏章同时气势大增,并驾齐驱,一前一后,颇有默契地朝贤者扑压过去。另外,钟章手中不断升起一道道绿光,尽是一些形貌各异、气势威猛的木儡,四动八伏,尽显十面埋伏。 幽绿光焰在它们之间高扬,不约而同,它们各出绝招,啃咬、尾鞭、穿刺、毒素、感染、捆缚,令人防不胜防。 贤者静静站着,精准地捕捉到钟章的脸色迅速灰白,肤色变淡,气质羸弱了几分。 他动也不动,任由自己被一道又一道致命攻势覆盖,不一会儿那边就绿烟升腾,幽幽碧意腐蚀了沙,铺天盖地,方圆皆是令人不敢下脚的绿。 钟章却面色如土,身躯不禁抖动。 绿烟倏忽凝固,后来像是有一块抹布拭过,消散得极不自然,木面虎、深海搏章、众多木儡,乃至于钟章的足边都染上金色,锢住他们行动,动弹不得。 贤者的身形显露,神色淡淡的。 “这是我用御兽变形构造的空间,换言之,你们在我御兽体内,自然没有反抗之力,”他如此说,又检查起自己的伤,自嘲道,“我早该这么做。” 之后,他弹一响指,钟章及其御兽傀儡悉数化为金雕。 然而贤者眉头一动,扭头看向远点的地方,那儿有尊化为雕像的木儡,但在其后方,靠着它的裘明、魂球和布灵,尽管身躯边缘染了金色,身体却为一抹金黑相间的光晕庇佑,活动自如。 贤者彻底张大瞳孔,难以置信眼前的情况。 他看了看钟章,这人使了临时强化秘术,木属性的代价是血液;又看了看裘明,他是金黑光晕的源头。 “我改变主意了,务必留你全尸,”贤者说道,眼里闪起狂热的光,“你不是自然人类,绝对不是……” 他轻轻挥手,金光形成千千万万的细针,一气对准裘明和两小只:“你的意志依旧值得尊重,但我要提前致歉,因为我会拿你的身体做一些实验。” 下一刻,万针齐发。 裘明陡然抬头睁眼。 第九十八章 充满杀意的灵魂(七) 目光如闪电,金针比暴雨,风雨交加,针锋相对,正面对抗的一瞬间后,裘明眼神略黯,眨眼败下阵来,针刺瞬息反客为主,瞄准他的死穴攒足了劲刺出,势要把裘明完完整整地化作一具尸体。 一白一黄两道光团立在左右,两面光挥化零为整,堵在针雨之前,将其消融成气,但光辉有尽时,针雨仿若无穷,从贤者这处源头连绵不断地席卷而来,逐渐同一张幕布那样全数盖住他们,两团光辉渐渐成了风中残烛,不妙地闪闪烁烁。 裘明脱力中缓慢地把手探入自己怀里,抚摸那块墨玉玉佩,玉佩没有反应。 他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上次在火堑,玉佩的保护竟是如同梦幻泡影。 魂球和布灵还在痛苦支撑着,二者早已力不从心,忽然有布灵一个震颤,跌到地上,魂球唔的一声承受成倍压力,满身白绒削得七七八八,他最后尽力一亮,竭力撕开一条缝隙,没等高兴一下,不出一息就让那缝自动愈合了。 “叽……”魂球喃喃两声,很模糊,听不清具体的话。 然而这时,腾腾黄气却从趴着的布灵身上散发,如丝如缕涌入魂球支起的护罩,顷刻使得护罩固若金汤,在无止尽的针雨冲刷中巍峨不动。 魂球意外地张大眼睛细瞧,他以为这又是布灵留下的后手,就像连根挖出的猴面包树那样,可不一会儿,不仅他,连裘明身上都开始挥发出丝丝土黄色的气。这些黄气宛如实质,融入护罩即补充损耗,屹立不倒,和岩石一般沉默,和岩石一般坚固。 针雨的发动人,那个同样消耗颇大的贤者,此时面沉如水。 “黄祖的护体之气……” 贤者第一时间便判断出黄气真身,看了看尚清醒的魂球和裘明,道:“矿人与你们……不,黄祖和矿人只是共存……” 在这人冥思苦想的时候,裘明却不如他那般纠结,粗粗扫了眼不断输出的黄气,略加感应后,放下心中微薄的侥幸。 莫说那颗庞大的黄祖之树只有三阶,哪怕有四阶,也不是在隔空出手,大抵是提前把黄气存放于他们身上,关键时刻留作保命之用。因此这些黄气强度上无法撼动贤者,而且终有穷尽,只能略作拖延。 破不了这个空间,结局依旧没法改变。 魂球已经落到地上,和裘明一起把布灵扶起来,黄气取代了支撑作用,他因而闲下来,尽管只是一时的。 “对不起……” 布灵起来后,只遮住脸,带着哭腔轻声说下这句。 魂球和裘明什么都没说,错也不可能只有他的错,他们只是拍了拍布灵扁扁的身体。 裘明则屈身向前,拔腿蹲坐,首次把两小只放在背后。 “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三者齐齐一顿,听见贤者夹杂着宛如金属摩擦的声音。 看来这个以学者超然的贤者同样看出了黄气的来历,进而得出耗时间磨死他们的办法。不得不说,是个挺谨慎的法子。 贤者话音陡然一转:“护体之气里的少年,我先前说要拿你的身体做实验,我不会改变主意。” 闻言,裘明垂下双眼,瞳中无光,蹲坐在那不出动静。 贤者继续说道:“有失有得,你做实验体,我总得拿出一些东西交换,但一旦死亡,怎能真正收到好处?如此说来,此时交易倒也是良辰。” 金色空间内唯他一人讲演,无人回应,万籁俱寂,他也不觉尴尬,说到了兴头: “你们应能看出我乃一学者,那便用我的部分识记作为交易。我从那匹飞马上凭空出现,你们显然措手不及,如此倒能推断你们并不了解四阶贤者的附体之能。 “走出超然之路后,凡是具备精神空间者便能逆向利用,使人类寄宿至御兽精神之内,而非御兽进入人类精神,这便是贤者独有的‘附体’。此外,金属性者更得天独厚,练就多个核心的御兽能携带御兽在体内快速转移,因此,那匹马身上的金块就是我御兽的一个核心,我由此迅速转移。” 贤者低头注目道:“如此信息抵不上你身躯的价值,我只希望你们解去疑惑,死而瞑目。” 言罢,他翻手加速魔力释放,细长金针随之翻转,犹如一面面旋切的刀片,发出尖锐贯耳的魔音,黄气的补充明显再维持不住,不多时土崩瓦解,透露出静止不动的裘明三个。 在人重新暴露那刻,金针千百归一,一根贯穿魂球,一根钉死布灵,小心地把少有反抗之力的二者扎进沙里,影都不见。剩余的针则在裘明旁边徘徊,游索他的全身,记录着穴位,针刺排兵布阵,摆出严整的架势,像是要做一场艰难的手术。 “我会尽可能给你保留完整的皮囊,一瞬间的事。”贤者道。 他一声令下,毫发般的细丝应声而动,逼入裘明窍穴,却转瞬如泥牛入海,烟消云散。 贤者一怔,立即后退。 裘明却恰好抬起头颅,与他直视,并且没有丝毫费力,站得挺拔,完全不像耗尽气力的模样。从正面看去,除了盖住半边脸的血渍,脸色苍白,双眼乌黑无一点眼白,他还像个普通人。 他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随手丢在地上,玉佩一经离体,他的双眼就变成了尸山血海般的血红、猩红。 裘明看都不看玉佩——这东西有时候会压制他,影响他的发挥——转而直直注视着贤者,眼眶中尽是红色,同时一动不动。 丝丝缕缕的黑气突然从贤者体内挥发。而后越来越多,一丝丝,一股股,一束束,一团团,慢慢将他变做一个黑人,被乱七八糟无规律的黑色团缠住,不能脱身。 金色的空间也震了震,由内而外溢出漆黑的雾,浓郁粘稠地汇聚在空间的上空,不断扩散,之后是中空,地面,直到充斥在每个边边角角。 贤者的线团射出夺目的金芒,带动着整块空间剧颤。 裘明捂嘴,撕心裂肺地咳嗽,赤红色透出指缝,血流如注。他一阵头昏眼花,再发死力,令那黑气增殖,彻底覆盖得密不透风。 见到那个伪善的家伙被包成了毛线团,裘明勾起一抹讥笑,迈腿向前,但没走几步路就腿脚一软,趴到地上,他大口呼吸,强忍疲惫、麻木与恶心,重新立起,又踉跄几下。 忽然,毛团冒光,割断束缚的罗网,一个浑身锐气的人类从中逃出,但遍体乌黑,关节发紫,连五官都黑得不清楚,行动宛如稻草木柴,晃晃荡荡,七倒八歪,身上还冒出黑气。 裘明抓紧胸口心脏的部位,难受地喘气,尽管弯腰但仰脖,死死盯着那个黑棍。 贤者先是东摇西晃,不住咳嗽,想要把内脏都咳出,他终于停了,把似乎是面儿的那部分朝向红着眼的裘明,语气中的冷静荡然无存:“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处言语仅仅是脱口而出,他完全不考虑得到对面解答,立即直腰招手,再不顾忌保留什么实验材料的完整性,立即就要天诛这门斜类。 裘明却戏笑,张口虚虚地做个嘴型: 砰。 贤者一个倒仰,肩上轰然爆开一块,黑气如跗骨之蛆,沸水翻腾,蚀骨化骸,使得他后脑连接脊椎的那部分清理得光溜溜,依稀还穿过风响。这种致命伤势,纵使是四阶行者挨上也绝不好受,然而这个贤者却清醒得很,清醒得夸张了,他觉察到深入骨髓的痛楚蚕食自己的灵魂,而自己却丝毫不能反击,手指都动不了一根。 “啊——” 贤者发出一声人类所不能发出的尖啸,像是蝙蝠临死,像是老鸟衰亡。 裘明又剧烈地咳嗽,咳得越来越急促,气儿越来越稀薄,但双眼仍旧紧盯贤者,流露出喜意。 好啊,还好你是四阶贤者,纵我全力施为,也一下子弄不死你。 新鲜的血慢慢从裘明的双目流出,但他一无所觉,再探寻贤者染透了的身体,连连引爆。 砰、砰、砰、砰! 四连响声纷至沓来,贤者四肢全被炸断,身披金甲也毫无作用,剩下人彘般的主体摔落在蒸发黑气的沙面,被一片漆黑的液体包围,贤者衰弱的瞳珠转向了蜷缩着流血的裘明,再转向充满黑气的空间的穹顶。 他没死,甚至意识还活蹦乱跳,思维敏捷,全因即使原本的四肢和内脏损了,那些黑气越俎代庖,充当了本来营生的功能,保全他的生命。 但贤者知道他在变化,黑气在凌迟他残存的人骨和人肉,魔念在污染他原初的精神与灵魂。 人彘缓缓出着气,回光返照中不再理会几乎逼疯他的疼痛与心念,完好的口中无声地念念有辞:先祖尊上,汝等传人不忠不孝,本以为侵入者乃汝等在天有灵,佑我人族,遣此人主动入境,送与必需之材,以达吾王未竟之事,不料此人并非希望而是妖孽,所怀异力超出人类而属怪类,传人一着不慎开启魔盒,迫其入进,实是罪过…… “你念叨什么?” 裘明冷不丁道,他耳朵听不见,但就是觉得这人死到临头还在叨叨。 随后他四肢并用,把自己撑起来,强逼着脚步前进,摇摇晃晃凑近贤者,隔空在他嘴边一抹,那人的嘴巴就顺着黑气不翼而飞,只剩一个空洞。 “咳!”裘明忽然猛地一歪,硬撑着不倒向贤者,背着他扑在地面。 不远处,表层的白沙簌簌往下流,逐步露出一个黄色的尖,然后是一块板,在下面跟着一只白球,他们周围都萦绕着黑气,但不同于空间本身与白沙,黑气只是绕着,从不伤他们。 魂球把疲惫的布灵放在地上,他俩正中的针都被黑气侵光,由是重获自由,便爬了上来,但见了裘明红眼咳血、黑气奔腾的鬼样子后还是吓了一跳。 “叽!”二货你干什么! 魂球立马奔到裘明身边,即使很累了,他的速度依旧远超他人。 裘明强行噎气,抑制咳嗽,声线颤巍巍道:“干什么?杀人!” 魂球急忙打量他的全身,卷起触手就要捞住他,想不到被裘明身边的黑气顺手拍开。 “叽!” “走!”裘明低头,沉声道。 “叽!” 裘明猛地扭头:“我让你们……”猝然黑气翻卷,他的下半边脸,连同脖颈的一点都化作黑气,只留下空荡荡的一角。 少年嗓音戛然而止,但不知缘由的,虚空中仍然有人喘息的声音。 剑拔弩张的魂球呆愣愣地落到地上,看住裘明上半边脸和黑漆漆的内里,以及由红转黑,毫无眼白的双目。 魂球张张口,欲言又止,裘明索性背过去,黑气鼓荡,携着球连同板一同排出中间,留待边缘。 就在此时,人彘无光的眼珠动了动。 裘明知道他在看自己,但已经没了调笑的心思,传出念头:“首先,我得道歉,打扰尔等祖地,然后,死吧。” 黑气瞬息在人彘上点燃,人彘无悲无喜,无感无情地锁定裘明。 裘明突然心神一荡,又听到了一阵幻听: ……谨遵教诲,魔人不可危害我族,野兽不得欺侮我族。传人不孝,愿以身祭除魔! 声音消散的瞬间,本被黑气碾压蹂躏的金色空间忽然光芒大放,竟压制得黑气一时狂乱,宛如找不到头的苍蝇,而人彘附近的裘明则发现人彘忽然爆炸,逼近的冲击撞得他头疼欲裂,意念动乱,趁此时机,金色空间形体爆散,分化条条纯粹至极的金芒,飞蛾扑火般冲入黑气的笼罩,无坚不摧,无懈可击,最终刺穿黑气防卫,往裘明身上穿刺了十几个洞。 “呜哇!”裘明大张嘴,要吐出什么,却除了喘气,什么也吐不出来。 星移斗转,黑气金芒一触即发,庞大的气势卷起风沙,惊得沙面的漩涡都缓了,一股子旋风由此生发,逐渐以原本金色空间的中心升出一道龙卷风,中心处金光熠熠,依稀间有个小小的人影。 “叽……” 风暴之外,小小的魂球愣愣的,看了看片甲不存、一望无际的沙漠,拎到一旁的布灵,又眺望着那个巨大风暴里渺小的影子。莫名熟悉的伤感和酸涩从心中迸发,令他双眼发热,吸了吸根本没长的鼻子。 忽然,一个小小的扁方块爬起,抱住他。 “布灵。”魂球去看他。 布灵疲惫地垂着眼睛,平和地看着魂球,道:“球哥,二货想用黑气断掉契约,黑气可以做到。” “叽。”哥能猜出来。 “这样的话,我们能留下来。” “叽……” 布灵看着球的眼睛:“但是,球哥,我心中有一道拒绝的声音。” 魂球点点身子。 “所以在契约断掉之前,球哥,”布灵身上亮起温暖的魔力,一股脑灌入魂球体内,他拉住魂球挣扎的动作,轻声道,“我回精神空间。” 又黑又大的瞳孔颤了颤,魂球说:“哥也去。” 布灵抱抱他:“里面很危险。” “哥去。”魂球说。 “嗯,那我留点魔力连接球哥……”布灵弯起眼睛笑了笑,化为一条流光,而流光甩出一条细细的粉链,拴着一颗七八寸的小球,直扑进风暴,如鱼得水,一贯而入。 风暴里,全身扎穿十几道金芒的裘明,尽管无法挪动,仍然精准地感应到异物进入。其后,一条拖着伤痕累累的白球的流光钻入他的眉心,空留着大眼白球待在他头顶。 裘明再忍无可忍,浑身溢出狂躁的黑气,破口大骂:“两个傻叉,早知道我就把你们切成片丢锅里煮了,也省得我现在被你们气死!” 魂球也不接话,触手拉嘴做鬼脸,蹦出几个字:“略略略。” 而后,他啪地在球身摁了摁,随即就听不到裘明的污言秽语,在强大的阻力和压力下攀到裘明脚底,那有一道光束从裘明肩部直直刺穿到脚背,没入地下。 与此同时,布灵轻轻地说:“二货,我们来了。” 正在飙脏话的裘明忽地一顿,脸颊的肌肉抽搐,黑气从脖子蔓延到额头。 两个夯货。 一点温和的金光忽然从他左眼闪现,越来越亮,充斥整片眼眶,黑金交缠,眼白犹如潮水褪去的海岸,显露出来。 金芒愈加强盛,最后定格在左眼为金,右眼为黑,裘明身旁的风暴竟因此被一种奇特的力量排斥了部分,使其身边有片刻止息。 魂球趁机变大,一把吞掉裘明,继而眼珠一转,挖掉地面的瓤,薅出一个黑蓬蓬的脑袋,以及多个金闪闪的雕像,嘴巴一张,一气吞掉。 在裘明消失后,风暴没了针对的对象,忽而左吹右刮,上偏下歪,像栋倒塌的楼房一样朝下溃散,但地面的魂球的处境反而更加凶险,金光风刀接踵而至,将他划得白血翻飞,如同割肉。 魂球无法,冒险腾飞而起,扑棱触手跳到海的那边,风暴缓了,个中气刃却多,无形攻击千刀万剐,毫不留情。 “唔!” 攻击隐形又密,躲闪实在不及,大体积的白球沿着身侧被刮出平齐突兀的一道子,没了圆融的体态,失去的球肉悉数蒸发,魂球痛得要掉眼泪。也许已经掉了,只是都流入无边的海。 他留着晶莹的血,紧绷身体,把圆乎乎的那一面朝向海面,扑通跌了进去,小触手转成桨,飞速朝远处游。 风暴散去,岸边渐渐有了窸窣声。 那些闻着血气而来的黑影在水体下游曳,震得藏头缩尾之辈不敢下水追击。转眼间,魂球游出他们的攻击范围,心怀叵测之徒等着那只越来越小的球葬身鱼腹,却始终没等到,眼见那只球消失于夕阳余晖浸润的水边。 有些人摇了摇头,遗憾离去,拖着脚铐重返做牛做马的绿洲,有的人依然不死心,瞪着远在天边的夕阳,有的人甚至放出了御兽,攻击那只蹊跷的半个球,攻击却在中途被一拳漩涡扭曲,溃于无形。 神魂颠倒,不知过了多久,魂球后来只是潜意识地飘着,飘至岸边,他一个翻滚,滚到沙滩靠内,才噗噗吐出含着的东西,全都精神不振,球自己也萎靡地缩小,在滚出的那一条润白的道路中虚弱地趴住,像泄了气那样,伤口还在流出白色的汁液,球身冒出的火焰正与之抗衡。 那道切口疼得出奇,让他不住抽鼻子,连带吐出的裘明都面色极差,精神中像是被一团金属制成的乱麻杂乱无章地刺穿,调不动劲儿。 人类御使挣扎地朝只剩半边的白球探去,探着探着却没了声息。 日光在眼中拉得很长、很长,星月之光在不远的海面辗转,几近昏厥,只剩些许感知的情况下,他们沉寂下来。 不多会儿,两个衣着粗拙的人走了过来,一个托起裘明和钟章,一个抱住魂球,拉着金像,相携而去。 第九十九章 突破 黄沙回旋泄散尘,洞下有天藏庙宇。 一束天光恰俟沙隙钻过,漫无目的飘飘荡荡,拍亮荒废许久、满是灰尘的黄砖地板,终消失在一面推开的陈旧石门之前。石门之后建个宽阔大堂,灰尘一绺绺的,像干枯的流水,显然刚被人打扫过。 堂上有个台子,台上有人坐在蒲团上,点亮了十几根蜡烛,星火烛光微醺摇晃,隐约飘出香火的味道。 此人坐莲之姿,五心朝天,黄发不安翕动,眉宇时常皱起,若有他人放开感应,会觉得这人身边萦绕着混乱难理的能量。一只如梦似幻的蝴蝶围绕着她翩跹起舞,似真似假,若有若无,二者力量相连,一隐一现。 另有个贴着门板的人,扒在古门遮蔽的阴影之后,紧张兮兮地偷窥,每当人与蝴蝶一阵晃动,都绷紧了身体,直到她们恢复才放松。 闭关不知岁月,恍惚间,端坐的女人与蝴蝶忽地一阵颤抖,从其体内似有一道瓶颈突破,气势转眼大涨,将蒲团旁边的白色结晶尽皆碾碎,挥发成无形的尘埃。 女人直直朝前仰倒,把钱黄头发繁密的脑袋撞在地砖上,咚的一声十分清脆。 “嘶……” 她扶额坐起,面上阴晴不定,忽地停下所有的神态变化,平静下来,睁开了黄褐的眼睛。 “罗曼。” 仿佛充满了无奈的情绪,她深深地叹息,叫出躲在门后之人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罗曼背部一僵,佯装潇洒地从门外跳入,状若无事拍掉衣服的灰,打了个招呼:“怎么样?” 皮佑又叹了口气:“终于做到了。” 罗曼看她的目光却含有隐忧:“你未经正常修炼强行突破五阶,即使有牛人遗藏奠基,也操之过急了。” “可我等不及了,”皮佑以一种稳定的节奏揉起太阳穴,脑内还回荡着一阵杂音,耳里嗡鸣,“太阴有新动作,锐澜寻求合作,伽格不可能置身事外。假若世态混乱,找到阿热斯只会难上加难。” 她闭眼,稍作栖息,又上下环顾这座古庙,戾气一闪而逝,恨声道:“我定要把那混账挫骨扬灰!” “唉……”罗曼轻声叹息,把她扶起,问道,“你现在得休息一下。” 皮佑站起后挪开他的手:“谢谢,但我还有事。” 说着,她招引灵蝶飞到指上,虚抚着它的双翅,银光闪动,托起一个五颜六色的密封瓶。 罗曼觑见,说道:“你收集这么多毒物,决定了?” “嗯。” 皮佑肯定罗曼的猜测,掀开瓶盖,缓慢抽出瓶子里的各色毒物,一点一点铺撒到幻舞灵蝶的表面,须臾,灵蝶的美丽双翅就腐蚀得坑坑洼洼,一个接一个的洞,犹如被虫蛀蚀的叶片,蝴蝶痛苦地微微振动,但沉默地忍受了。 过了会儿,等到蝴蝶双翅腐蚀殆尽,连带虫身都弥漫着一层艳彩,几近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时,皮佑才拿出一捧小巧的气运结晶,将之粉碎成气,均匀注入灵蝶体内。 奄奄一息的灵蝶由此爆发出冲天的气势,仿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油然绽放,万紫千红即从蕊心迸发,缥缈的形、激烈的色、含混的香与迷蒙的梦随之而生,幻境的塑造水到渠成。 攫取全部注意的迷幻不知何时乍然破碎,皮佑指尖的蝴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翩翩飞转的彩色蝴蝶,在其头顶盘旋。 “呼……”皮佑深呼吸,没好气地瞪一眼蝴蝶,亲昵地骂道,“就你调皮!” 蝴蝶滴溜溜落到皮佑发尖,鄯善翅膀,像是人在眨眼。 “嗯咳,既然百幻蝶的进化顺利,”罗曼向一人一蝶提醒自己的存在,问道,“你要休息下吗?” 皮佑收回蝴蝶,言道不必。 “我来此落脚,本有擅离职守之虞,你又跟我而来,不知学生们怎样了,还是尽早回去吧。” 罗曼吊儿郎当地捂着后脑:“唉放心,他们命大着呢,再说,在矿人族地内能出什么事?” 皮佑摇头,走到门前,和罗曼一同走出,静静凝望门内一段时间,无声地关上了门。 古庙为沙掩埋,上去的道没经打扫,堆满了古旧的尘埃,硬质的鞋底踏到上面也不出什么声响,寂静得落寞。 二人相伴,默默地攀梯,罗曼忽然开口:“对了,你分割精神的创伤还没复原吧,要不要找冥灵的看看,毕竟灵魂的事还是他们更专业,啊,我不是说你们牛人的医术不行啊。” “我突破后正在渐渐恢复。”皮佑推拒了。 罗曼嬉笑:“这样好得更快嘛,你可是族长大人的御用医生,不能出一点事。” “放心,春季结束前我都会留在塔兰。” “我不是这意思,”罗曼插话,“你想,连‘关系户’家伙的那病都好了,说不定先知能帮你把暗伤都很快治好呢?哪怕是五阶,阿热斯那神经病也会找空子钻的。” 皮佑往旁边瞥一眼:“先知的医术没你想得优秀,裘明的例子也很特殊,两股力量匹配两只契合的御兽,仅此而已。至于我的伤,你放心吧,我会养好再去找那个畜生。” 她的步伐顿住,身子晃动,忽而朝罗曼扑去,抱住了他。 罗曼僵在原地。 “这么些年,谢谢,”皮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后背的手掌紧抱着再松开,她随后站直,摸着额头,双颊有些红,“我确实得休息了,有些冲动。” 罗曼却没搭理这句言语,摊开掌心,露出一个小小的向日葵配饰,他捞起皮佑的手,把配饰放在她的手上。 配饰里塞的不是棉花,而是一些搅碎的植物,皮佑握紧,手感沙沙,同时有一股清凉从手脉直冲大脑,令她豁然开畅。 “里面塞了点宁心薄荷的花朵和叶片,四阶的,对你应有用”罗曼继续嘟囔,“至于缝工你就别嫌弃了,我本来就没有你们学者手巧。” 配饰的香气闯入鼻腔,个中滋味繁杂,不止罗曼叙述简单。 身为通晓药理的学者,皮佑还能从中辨识数种不同的植物,其中尤为突出的就是风忍冬,在防沙林里相拥双生的一组藤络。在漠央,风沙铺天盖地,永无停息,防沙的林子却始终恪尽职守,不曾后退,在受其庇荫的安宁后方,每当有一对恋人相知相识,便会共同历经风吹沙打,在外围的风忍冬中摘取一组鸳鸯叶子,两片叶子都是清苦的香。 攥着配饰的手青筋突出,皮佑不自然地沉着声,“嗯”了声。 罗曼仍然回以轻佻的笑,露出大白牙。 而后的两人比肩走路,听着上方呼啸的风声,完成了这一趟沉静的旅程。 最上面隔着一层流沙,他们轻松地将之排开,待沐浴寒季的昏暗天光,两人不期然遇到一个意外之人,不禁一愣。 穿着厚实的石免恭敬地微微俯身,说道:“在下等候两位多时。” 罗曼蹙眉,上前一步:“有坏消息?” “非常抱歉,尽管我族倾尽族力,在错综复杂的地下调查,更付出大代价请动地龙,不明敌人仍成功在未知秘境袭击令府学子。现在钟颜一人受伤,裘明与钟章二人失踪,据最新消息,西部海岸发生超出规格的打斗,很可能是他们两位与敌人的战斗痕迹。”石免一五一十道。 “人呢?”罗曼面色大变,寒声道。 石免的头更低了:“猜测渡海,如今方向不明。” 罗曼呼吸剧烈,心里憋着火,皮佑出声问:“钟颜怎么样了?” “伤势不轻,但多为皮肉伤,据说她临阵突破,撬动了生命循环,现在恢复良好,不成大碍。” “敌人是谁?”罗曼面色阴沉,紧盯着石免。 石免立即回复:“来源是极其偶然的波动造成的空间错位,使一秘境接入了矿人族地,由于天成天长,避开了我族查探,而敌人,经询问钟颜女士,似乎善于操弄金属。” 罗曼沉思片刻,揣摩着说:“金属性?矮人?” 听到此言,石免开合嘴唇,犹豫少顷还是说道:“在下不认为是矮人所致,两位还请……” “你确定?”罗曼打断他,“秘境连接的是矿人族地,你应该明晓吧。” 两个眼珠颤了颤,石免低眉顺眼答道:“两位言之有理。” 皮佑端详他的神情,不见有异,便对罗曼提议:“我们抓紧时间,先去矮人城探探究竟。” “嗯。”罗曼抿紧嘴唇,笑意荡然无存。 两人风风火火,一言既出便召出御兽飞驰离去,晃眼间不见踪迹。 被晾在原地的石免,周身空空荡荡,只是抬起头直起腰,对着冰冷的风与清寂的沙叹息,明知不会有用还要劝说,他方才真是轻率了。 心绪运转之间,他慢慢沉入沙,于一片温暖的黑暗里迅速转移,目的地同样是矮人城。 晖炅的来客大多是些硬脾气,劝阻不了,为免惹出更大麻烦,他只得舍命陪君子了。 第一百章 八长老会(一) 白天的矮人城,天光温吞,霓虹灯光浅亮。 高塔下,宣逍背着手,低着头,在门口踱来踱去,一半身子裹着白带的钟颜坐在一方立起的柱上,瞧着宣逍焦躁的模样,觉得没眼看。 罗曼和皮佑就在此时翩然而落,降到他们面前。 宣逍看见了,礼仪体面丢得一干二净,急忙问道:“你们有小明和学长的消息吗?” 罗曼不知如何接话,停了一瞬,才说:“我也是刚得知。” 钟颜这才用眼神掠过他和后方的皮佑,走到近处,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嗓音也沙哑:“沙漠异动规模不小,你们只要在漠央,应有感觉。” 罗曼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张张唇,无声无息。 作为四阶行者,他对环境变化的敏锐要高于同等的学者和晓者,但他当时置身地下的牛人古庙,外界感知大幅隔绝,即便确有一点预感,但念及正事优先,暂且按下了,以至于错过。 包括宣逍在内,两人都流露出了失望。 罗曼憋屈生受,他是明晃晃的失职,没有丝毫可供辩解的空间,唯有低声道歉。 一张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手掌主人走上前,询问:“行了,这件事主要是我的问题,我会负责。”她转向二人:“矮人有动作吗?我听说来犯者善使金属器具,虽不太相信矮人会做此等恶事,却觉得他们会有些线索。” 宣逍指向高塔:“矿人已经传递了消息,矮人的八长老都在里面了。” 皮佑一晃视线,发现他眼里的阴霾和担忧,勾起柔和的笑,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你放心,那几个小家伙,还有你们学院的学长都会没事的。” 宣逍忽然扭头,与皮佑正面对视,坦白讲,她相貌不优,皮肤粗糙,声音也沉,没多少女性的婉转,唯独一双眼睛剖去苍粝的外皮,实在温柔。 宣逍的眼珠颤了颤,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是陪我来才会出事的。我明知道他们铁定会乱跑,还是放他们随便走了。我该叫人看着他们。” 安静地听完,皮佑使重力压住他的肩,道:“别乱想,他们命大着呢。” “嗯。”宣逍回应的声很小,细若蚊蚋。 但皮佑听见了,她微微点头,拉着静默的罗曼,在钟颜隐隐不满的目光里朝高塔之中走去,两人的身形瞬间消去。 两位迟到的贤者进入高塔后,一个来得更晚的人匆匆奔来,大汗淋漓,看到门前只有两人后立马停止,弯腰喘息,任宣逍钟颜打量他。过后,石免挂起亲切却含有一份歉意的笑,凑上前。 “抱歉,我来晚了,哎,还是没赶上。”他说。 两人都没搭话的心思,只有宣逍“嗯”了声,权作回复。 石免毫无尴尬,再试探着走近高塔,不料整个人迎面撞到一堵透明无形的墙,鼻子通红,双眼刺激得要流下泪来,他捂住脸,边咳嗽边说:“看来我也进不去,只能等待贤者们定夺了。” 他退回来,垂着眼,以宽和的语气对两人道:“吉人自有天相。” 矮人塔内。 自入塔后再迈出一步,皮佑和罗曼身侧的风景风云变幻,光影斗转,眨眼间出现在一群围着圆桌叽叽喳喳,带有各色眼光盯着他们的矮人。 “呦,熟人,来这有何贵干呐?”面颊通红的金闪四吹了个口哨。 里特不知打哪掏出一个苹果,甩手一丢,正中金闪四的头,伴着叮咚一声,口中奚落:“金闪四,你看点气氛,他们学院的学生丢了,你还火上浇油!” 金闪四仿佛被苹果砸聪明了,自知理亏,哼一声后不再过问。 里特也不是好性子,占理后被哼了下也要阴阳发作,然而贴着他坐的一个头戴草环,身穿碎花裙,圆圆鼓鼓的矮人拽他的手,里特看看她,把脸靠近,让她亲了下,这才喜笑颜开。 这番情景属实太不严肃,罗曼不悦地皱眉,刚要出口制止,这时坐在中央的一位矮人发言了,打断了他。 这矮人普普通通不出奇,胡须偏白,唯一异于平常的一点是在鼻上架有一副又大又沉的黑框墨镜,他一开口就把主题捞到罗曼二人上:“展开这场临时八长老会的缘由主要和我们来自晖炅的贵客有关,就请这两位……” “斯里尔,你说够了吧,谁不知道他们学生丢了?”胡子很黑,头顶明黄遮阳帽,身穿花褂花裤的矮人打断言语,他一直看不惯斯里尔耍官腔,“他们不就是找咱城要消息的?你一搓金器线路搞维修的,能懂啥?” 对矮人来讲,这套说辞简直和挑衅是同义词,但斯里尔依旧慢条斯理,瞟了眼艾斯伦,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也不是所有长老都明白。哎,金闪四,我问你,你有消息吗?”他把问题抛给了他人。 金闪四乍然被问,有些手足无措,但看到斯里尔招猫逗狗似的神情,决意不给他添加笑料,理都不理他。 斯里尔于是说:“你看,果然吧。” 在艾斯伦扶额之际,感觉被冒犯的金闪四对斯里尔横眉怒目:“呸,你才搞不动情况!不就是晖炅学生丢了么?” “哪个学生呢?”斯里尔接着问。 金闪四顿住,四下张望,默然无语。 “得,我输了,你继续,”艾斯伦翻了个白眼,“但我还是觉得这事给金迷八解决更快些,老子那边还要收集日照数据呢,可走不开。” 话题的中心,金迷八正透过斯文的金丝眼镜注视着手边的影像,他不耐烦地挥手,道:“别提我,你们吵够了才说。” 斯里尔得意地按了按墨镜:“听到没?你也要注意点,这里是八长老会,不是金迷八粉丝儿见面会。” 艾斯伦狠狠瞪他一眼,赌气似地不再言语。 “各位,十万火急,能别开玩笑吗?”罗曼终于大声插嘴,他火急火燎的,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用这种话告诫别人。 他发声突兀,效果十分显着,或吵或静的矮人都对他施以注目礼。 头结草环的矮人也看着他,里特同她脸贴着脸,小声交流:“麦九,咋样?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外界植人。” “嗯,确实有点壮,要是瘦下来会美多了。”金麦九也小声回应。 “是啊——”里特拉长声音,“咱把他拍下来,再修改修改,不就顺眼多了?到时候你一张我一张,换着看,背景嘛,周一用草原,周二用海洋,周三用金城,周四用云岛……” 金麦九接上他的话:“周五修成笑,周六改成哭,周天换成又哭又笑。” “太夸张了吧?”里特感叹着,怀着笑意。 “我还要贴到我的盆栽上。”金麦九又想出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情意绵绵,各自发出一道低沉,一道清脆的笑声,着实奇奇怪怪。 罗曼一张白脸涨红,由红变得铁青,想不到这些矮人胆子肥成这般,当着他面商量侵犯他的肖像和名誉的事,而且言及正事,他们无动于衷。 “嘁!”嘲笑似的声儿冷不丁发出,来自金闪四。 他摇头晃脑,头上的针织帽一抖一抖,嘴上不饶人:“还说老子坏气氛,里特你干啥呢?和你老婆啥时候亲热不好,偏挑这时候?” 里特不甘示弱,白眼以对:“你懂什么?” “嘁!” “好了好了,”斯里尔合掌击响,如雷震动,“咱说正事,说正事。”可惜无人理会,气得斯里尔吹胡子瞪眼。 金闪四、里特耍弄唇枪舌剑,金麦九用手指绕着头上的小花小草,艾斯伦同金迷八坐在一块,斜着腰觑他聚精会神在手底下弄的东西,斯里尔自顾自地嘟哝,时不时抱怨几句,今天没人夸他精心挑选的墨镜,剩下两位,一人包裹白袍,头系缎带,金发披肩,慈眉善目,另一人同样打扮,但眉眼严厉,短发利落,看着不是好相与之辈,这二人尽皆保持静坐,一言不发,仿佛事不关己。 城内矮人随心所欲惯了,就算长老也是如此,饶是罗曼也觉棘手,一个头两个大。 “我来吧。” 第一百零一章 八长老会(二) 这时,罗曼耳边传来一出天籁般的嗓音,他懵然回头,发觉皮佑恰好上前,一步一步正迈。一股气势从她身上油然生发,如万顷沙土倾盆,如千仞丘壑坠落,如冬深寒水结冻,如高秋肃风吹打,宏大、威赫、悠远而旷然,在一片嘈杂中直捣黄龙,清除杂念,令人不禁噤声,唯有无边远的敬畏。 室内倏然静了下来,犹如一块烧红的铁被猛地扔进水体,腾腾冒蒸汽,冷却得极快。 里特立马踏上桌席,绷紧体肤,严阵以待,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同皮佑针锋相对。 “五阶……”他缓缓道出,语气肃然。 皮佑心谙此人负责矮人城防,此举乃条件反射,不会对他心生敌意,而是说:“各位长老,冒犯了,只是事情紧急,而我小时候也曾经过城中,深知放任各位争吵,怕是耽误工夫,不得不行此下策,还望海涵。” 一时间,矮人都收了声,神色各异,但都抱有一定忌惮。 主星各方皆知,自从上回把主星各国各地卷入其中的大战之后,矮人城便再无一位五阶的矮人贤者了。这也是他们主要保持中立的原因之一。 皮佑放出的气势仍在继续,其他长老不言不语,而里特跳下桌席,敛眉正容地向桌旁的两位矮人说道:“金迷八、金缕一长老,还请主持大局。” 那慈眉善目的矮人抬起头,端详着直立的皮佑,似是欣慰地笑了笑,便说道:“我主要在城内活动,这城外之事,还是交给八哥吧,我都没意见。” 金迷八闻言不爽地喝道:“别叫我八哥。” 而后,他撩眼皮,上上下下瞥皮佑几眼,有些怀疑地问道:“丫头,你五阶了?” 皮佑答道:“嗯,承您二位的照料。” 孰想,得了回应,金迷八仍没打消疑虑,他手边金光闪现,凝成一把小巧的金剪刀,剪刀的两条细刃一合,闪过两条锋利金光,在皮佑的身旁一边的空气切下,之后束成一团,为金迷八握在手心。 皮佑忽而觉得自己的一侧空落落的,左右重量失衡,瞬息左右摇晃,被罗曼扶一下才能保持平衡。 金迷八仔细观察那团剪下的“气势”,看着看着,蹙起金灰的粗眉。 众多长老倾身探察,金缕一瞧瞧他们,笑了,便问:“八哥,看出什么了?” “别叫我八哥,难听,”金迷八烦躁地朝她挥手,然后神色凝重地望向皮佑,“丫头,你返祖了?” 皮佑点头。 “太早了,你急着晋升四阶的伤才好多久?这么着急,赶着上坟?”金迷八说得很不好听。 皮佑转移视线:“长老,现在不是在说我的问题。” “不是在说你?哈,”金迷八挑眉,声音怪里怪气的,“纯血牛人天赋者就剩你这根独苗,偏偏境界虚浮,连自己的路都没找到,老子的那些个老友若泉下得知了,不得气得活过来?” 皮佑抿嘴:“我不后悔。” 金迷八从鼻子里狠狠出气,没再多语,不过,他像是失去所有兴趣那样,索然喊道:“智能。” 众人簇拥的圆桌亮起,一道充斥机械质感的声音响起:“身份确认:金迷八长老,确认完毕,长老有何指令?” 金迷八指着皮佑和罗曼:“跟他们讲讲矮人城对于西边沙丘事故的推测。” 智能接受命令:“是。依循人类有关话题讨论的基本逻辑,先容本智能为两位介绍矮人城内各长老职能。 “矮人城奉行八长老制,其中,金迷八长老负责修行事务与艺术培育,金缕一长老负责补给、教育和扶助,艾斯伦长老调控城内能源、光照与温度事宜,金秘幂长老维护、稳固与筛选慧网事务,斯里尔长老负责城内建设、养护与维修,金闪四长老负责城市外交工作,里特长老掌管守城事项,金麦九长老负责维护城池的生态平衡。 “八位长老各司其职,而据本智能记录,漠央西部沙丘事发时间已接近昨日傍晚,当时城内长老仍在忙碌,除金闪四长老以外。” “我!你!”金闪四愤怒地跳到桌上,一双大脚咣咣不停地跺。 圆桌闪了又闪,机械嗓音似乎多了些许笑意:“然而根据实时记录,金闪四长老当时正因车辆的修复与赔偿问题和一群年青矮人大打出手,不具有作案时间。” 听到自己嫌疑洗清,金闪四方悻悻坐回,恨恨地用手扣桌面。 但有些人生怕事情解决,就是喜欢主动凑上来,斯里尔便噙着怪笑,出声道:“哎呦金闪四,你那辆车还没修好啊,要不要斯里尔叔叔帮帮你啊!” “去你的!”金闪四挥出一道劲气,斯里尔轻松闪过,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金闪四气急败坏的表情。 圆桌依旧在闪烁,智能继续阐述:“而根据搜集的数据分析,事发当天的金系魔力波动显而易见超出三阶御使御兽的魔力强度,排除一些极端情况,矮人城并无参与作案的可能性。” “假若就是‘一些极端情况’呢?”罗曼突然插话。 智能答道:“那么,本智能可以提供近来矮人城内所有涉嫌矮人的动向信息,但只能作为推导案情的依据,不可泄露,不可挪为他用。” 这话倒是挺配合,但在人已然不知所踪的情况下,如果不能迅速查清原委,那这人的安全可就不能保证了,很难挽回一些本可以避免的损伤。就是深知这点,即便得到了保证,罗曼与皮佑仍然面露烦恼。 本来挥发着万事不理的气质的金迷八瞥见了,撇嘴道:“智能,你这么说,这么些人会想万一要是我们和矿人‘沆瀣一气’可咋整?他们不会满意的。” 圆桌闪亮:“请指示。” “人可不会凭空出现,矮人城以及周边的地下,有空间波动吗?” “无。” 金迷八看了看地面:“加上矿人提交的秘境资料呢,能计算吗?” 圆桌暗淡一息后亮起:“已根据矿人提交有关秘境入口及秘境内魔力分析资料得出结论。” 罗曼和皮佑忽然紧张起来,金迷八打个哈欠:“继续。” “其中金系魔力纯粹而少精神活性,初步推定,与主星古代金系魔力部分特质吻合。” “哦,还是个古代秘境。”金迷八用手指敲桌子,双眼却深沉,陷入思考。 智能高速运转,机械声越加清亮,圆桌的光芒高频闪烁,几乎成了害眼的地步,运算巅峰后,光芒猝然止息了:“……正在统合矮人城记载数据与资料……统合完毕……秘境魔力性质分析结论……结论得出……‘铁匠’。” 为强调运算结果,圆桌上甚至投射出“铁匠”的字符。 然而殊是异常,皮佑和罗曼流露出错愕,而非终于寻得真凶后立志报复的激愤。 金迷八拍起掌来,风凉话说得欢快:“哦豁,‘铁匠’。”他睨着目瞪口呆的两人:“这东西不知多久没现世,老夫还以为它早解散了呢。现在高兴了吗,大水冲了龙王庙,恁晖炅自己解决吧。” 金缕一也仰起头,看着“铁匠”的字样,又瞧瞧石像似的皮佑,无奈地摇头。 其余长老都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而罗曼两人面面相觑,这一天不只是第几次无言以对。 高塔以外。 研妍头上冒着汗,气喘吁吁地跑到高塔门前,左顾右盼,跟看向她的三人讪讪一笑,朝他们打了声招呼。 看着她,宣逍灵光一闪,忙要奔去,强自按捺心情,问道:“研姑娘,你怎么来了?” “呼,”研妍先是叹了口气,若有若无地打量微笑着的石免,“我本来正要离岸,忽然在海岸附近感应到异动,就去打听,结果有矿人告诉我晖炅有位个子不高的学生失踪,我心想有可能帮上忙,所以来这儿看看。” 石免回以充满谢意的笑,点头说:“有劳姑娘了。” 研妍瞧他满面雷打不动的笑容,苦噘着嘴,无奈地用鼻孔出气。 “他们大致是在最西边靠中线的部分失去踪影的。”宣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复。 研妍马上说:“我可以拜托弦月的族人帮忙。” “有个问题,漠央西边就是兽阙海,”钟颜于此刻点出漏洞,“那里没有固定航道吧。” 凝眉细思片刻,研妍略有为难地答:“对,那里是自由海洋,人类很难随意进出。” “按照昨日风向,他们落入兽阙海的可能性不小。”钟颜的语调依然冷静。 石免释去笑意,面色正经:“如果这样的话,搜查会困难许多,不过兽阙海的海兽不常攻击人类,安全应该有保障。” 钟颜瞟他一眼:“那也得是有灵智的海兽。” 众人沉思,相互比划,研妍提议,既然暂且得不出行之有效的策略,她先去通知族人,早做行动,说着就要动身。 这时,宣逍兜里震动,从中飘出一块金方块形的终端,正滴滴响着,发射耀眼的光。众人侧目以视,唯有宣逍稍加感应后表情古怪。 他点开终端呈现的信息,一行字符展现于几人面前。 裘长高:我和学长正在一处海岛,信号不良,行动不便,正在养伤,预计春季到校,勿扰。 第一百零二章 醒 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漆黑逐渐变得触手可摸,有如实质,一丝丝一缕缕的微红覆住了黑夜的边缘,意识随同曦光一同回归。 清醒以后,裘明困难地张开眼,首先就感受到一股发自骨里的疲惫,躺在床上,那股疲惫宛如厚重的床被,严丝合缝地压着他,压得他起不来身。 他鼓动嘴唇。 也确实是动了嘴唇,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下颔存在着,复原如初。 他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时,他的视野才真正清晰,眼珠朝下眼皮的方向缩,用余光看见一条缝的白光从底下透过。他正在一间古旧斑驳的房子里面,假如视觉没受伤势影响,这座房子该大体是白色的,还算宽敞,他所躺的床铺靠在左墙,前面是门窗,右面陈列一张长桌,床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室内一阵苦咸的药味。 他这是被救了? 裘明微微喘了几下,合眼调息,黑暗中,细微的说话声明显多了,他又睁眼,努力向右边看去,越过长桌有个柜子,旁边坐着个叉腿挂膊的黝黑汉子,还站着一个握着绷带、在桌上捣弄什么的壮实妇女。 “这小子醒了。”汉子忽然出声,嗓音很浑厚。 “啊!”妇女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撩头看去,叫了声,捅一下汉子,问道,“喂,四老头子,这小朋友的眼睛是不是变色儿了?” 汉子哎了一声,似乎是叹气,答道:“是,四老婆子,这小子的眼睛就是变色儿了。” “红的,血红?”妇女一副讶异的调。 “红的,比血还红。” 刚苏醒的裘明心内一惊,赶忙眨两下眼,懵懂无知的状貌。 见此情形,始终盯着他的汉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笑得爽朗,仿若胸腔都在震动。妇女则凑近端详,猛地击掌大喊:“吓,唬,真唬!” 掌声很响,像有雷霆在裘明耳畔炸开,让他耳朵眼里一阵子发麻,连带嘴唇都在抖。 裘明闷哼,扭头闭眼。 妇女“咦”了声,再靠近,使两只粗糙手指插进裘明眼缝,用力展开,看得稀罕,又顺嘴往里头吹了口气。 “唔。”裘明的那只可怜的眼睛泪哗哗地闭上,又酸又冷,还冲。 汉子又笑了:“四老婆子,别摆弄了,细皮嫩肉的小人类可没咱糙实。” 妇女松开手,心里还感稀奇,转头问道:“四老头子,小朋友的眼咋又变回黑的了?哪种人类的眼还能变色来着?” “植人的眼能变色。” “那他是植人?”妇女搓着手指,回味着触感,“确实挺水嫩。” 裘明装死,充耳不闻。 汉子否认了:“不像,你忘了咱搬他身子的时候啦?散发的魂力像是深海的水压,弄得咱俩都不舒服。” 妇女点点头:“确实。”她瞥眼裘明道:“小朋友,别装睡了,我们晓得你醒了。” 裘明默默睁眼,与她对视,启唇欲语,喉咙却如一块干掉的木柴,簌簌喷灰,就是喷不出一点流利的词。 汉子适时提醒道:“用精神力吧,你的下半边脸,还有一点脖子,我们才修复不久,现在可能用不了。” 裘明从谏如流,向两位表达了谢意。 “好说,”中年妇女模样的人喜洋洋地扭着粗壮的腰,“叫我四婶吧,那个老头就叫四叔,小朋友怎么称呼?” “裘明。” “怪名字。”四婶直言不讳。 裘明勉强弯唇笑笑。 四婶全身套着棕黄泛挥的大袍,人很热情,还想要谈什么,但四叔已然站起身,蹬一双沾着黑泥的破草鞋,满身发着海腥气,走到近旁来了,他对四婶点点头,四婶就一愣,看向桌上绷带缠的东西,倏然拍掌,立马动身过去继续,留四叔坐到裘明所在的床上。 裘明全程目睹他坐在近处,看得目不转睛。 四叔深谙他行为的缘由,轻轻一笑,安抚道:“放心,小子,我们对你们没有恶意。” “‘你们’?” “嗯,你们。”四叔别有意味地扭头,对着四婶手里的东西。 裘明顺着潜在的暗示瞧去,眼瞳稍亮,忽然一愣。 (御兽种属)魂之精灵 他绷住腹部,手掌按住床板,立即就要起床,但在全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后,还是没有余力地瘫倒。 魂球,绷带绕着的是魂球。 他怎么样了? 裘明的呼吸加重许多,死死盯住那方向,但不过几息,他意识到现今处境,忽然气息轻了,重又看回四叔的脸,一脸镇定。 “另一个呢?”裘明以传念问道。 四叔完全明白他话中所指的对象,回答说:“是那个会飞的小砖头,对吧?他表面的伤势最轻,也最早清醒,但在疗伤期间很不消停,像遭了梦魇,我和老婆子就放他出去看看海。毕竟若心头有毛病,总不能一直在密闭的空间里待着,看看海,对他好。” 裘明的问题好似连珠炮:“他们俩的伤怎么样?我们附近应当还有个学长?以及,请问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四叔耐心地一一应答: “包括你在内,全部是魔力魂力透支亏空。小砖头皮肉伤最轻,但近来精力不济,睡觉不安稳;那个小精灵,该是魂之精灵吧?和你半斤八两,挫伤、贯穿伤,还没了半边身子,缺营养;你,经脉断得七七八八,内脏里的碎片跟水里头的浮萍似的,而且右手几乎不能要了,还好治得及时。 “你那个学长,我们也捡回来了,包括那堆沉死人的傀儡,都放在隔壁,他们的伤倒还好,现在都能下地,你还得等段时间。 “至于怎么发现的?海那边动静颇大,我们这里都能看见,呵呵,看这样子,你们怕不是跟四阶的人类干上了吧?这被打得好惨呐。” “谢谢。”裘明重复道。 四叔挥手道:“不必,我们也是大老远看见一只好大的白球漂着,水里的鱼却没攻击,于是好奇凑近,却发现球吐出几个东西。海里可不安生,你们这一路安然无恙,应该是有海兽相帮,既然这样,我们扶一手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一转眼,见裘明的眼皮半开半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便蔼然问道:“要我帮你把隔壁的人类叫来吗?” 裘明打起精神,轻轻摇头,看向四婶手里的绷带:“您说的小精灵怎么样了?” “情况稳定。” 得到安心的答案,裘明吸了口微冷的空气,令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再问:“这里有能连接慧网的终端吗?” “现在正好有,”四叔起身,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瓶罐样的物件,置于裘明头部一侧,,解释说,“无主的终端,用精神连接就行。” 裘明侧目看了看,双目变红,四叔见状,耸耸宽阔的肩膀,若无其事。 探出精神深入终端,开启了与慧网的链接,根据反馈,裘明初步判断他们正身处群岛的板块,广陆与月曜的中间。 看来在那个疯子贤者立志要同归于尽之后,魂球的确是往西边的海里游了,很幸运,他们没喂了大鱼的肚子,还上了个岛屿。 思考之间,扑灭的睡意死灰复燃,裘明的精神摇摇欲坠,仿佛一扇挣扎着不关闭的门扉。他连忙打开联络功能,给标注为“宣小脑”的对象报了平安。 发送以后,他本想关掉终端,不料对面秒回,他便觑了眼。 宣小脑:大哥你可算有消息了,我这边八长老会都开了,你方便通话吗? 裘明回复不方便。 宣小脑:不是,我这都闹大了,他们吵架的声音我在外面都能听到。 终端传送的讯息越来越晦涩,裘明聚精会神才能勉强识别出来,他深深呼吸,眼前又开始出现混混吞吞的模糊影子,身心像泡在水里,无意识地发胀,他在意识中使劲摇了摇头,尽管于现实毫无增益。 最后,他竭尽心力发了个“凉拌”的讯息后,快速切断终端联系,彻底清除痕迹,看看眼前近在咫尺和稍远一些的会呼吸的黑影子,终归是闭了沉重的眼皮,不省人事。 第一百零三章 思路整理 此间,裘明曾醒来、睡去、醒来、睡去,断断续续不知几回,每回苏醒只是浅尝辄止,在白天发觉孤身一人躺在室内,在夜晚发觉魂球布灵也在床边蜷伏,终于在一次饱眠后,与此前相比大概能算是气爽地清醒过来。 他顺顺利利张开眼,历经无梦之暗的每每沉浮,觉得头下好似生了蚂蚁,举手挠挠,再从床上坐起,旋身扭坐,将两腿耷拉在床沿,一身透气,恍然隔世。 “嗯、咳……” 他清嗓子,捂喉咙,火辣辣的,夹呛辣椒一般的感觉消失,只余血液流动的温热,健康得爽快。 他再站起,立在床前扫视屋内,除他外空无一人,桌子干净许多,没了瓶瓶罐罐,但那枚使用过的终端还陈在上面,明光从窗户透射,闪着它棱棱金光。 桌上有打扫擦拭的痕迹,裘明抄起终端,尚有些沉重,兴许是他目前腕弱指虚,以精神探入其中,感觉其中有些熟悉的精神气息,是魂球和布灵的,他们在之后用过终端,不知道现在去了哪处。 “咕?” 有声响,裘明一顿,朝向门外看去,布灵正扒着门框一边,向他投以探视的目光。 “布灵,我醒了。”裘明中止注入精神,仔仔细细地上下端详他,没看出哪里缺了什么,方挥了挥手。 布灵静静飘过来,而后,冒出两颗大眼泡,讷讷地说:“主人,对不起……” “别谈了,我才是御使,”裘明正捏他检查,闻言打断,“你好奇心再强,也需要我同意。” “可是,我和球哥经常不听你的,所以……”布灵吸鼻子。 “再说翻脸,”裘明拿斜眼横他,示意性地摇晃手里的终端,“你们和外面联络过了,情况如何?” 布灵便也神奇地把眼泪吸了回去,整理情绪,指着角落的一个黑乎乎、毫不起眼的扁方箱子,道:“那是四叔四婶带来的礼物之一,信号增幅器,本来我们所处的海岛信号太差,连不上慧网,有了这个才能方便联络国内,我和球哥报过平安了。” 没有布灵特意提示,裘明在感知几乎失灵的当今是难以注意到这个被掩饰的装置的。他若有若无地瞥了眼,琢磨着事:“我第一次醒的时候,好像就能顺畅连上慧网了。” 罹受好一顿剥皮似的磋磨,他昏迷的时间很可能最久,那么…… 他问布灵,在他们一行人兽中,谁是最先苏醒的家伙。 “就是我,”布灵飘起来,“我们仨精神力强,理应苏醒得快,只是你和球哥受的伤太重,需要睡眠修复,才延误了时候。” “你醒来时就有这东西了?”裘明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布灵和御使对视,黑眼睛闪过一丝微光,肯定道:“对,我当天就醒了,那时就有信号增幅器,四叔四婶问我操作,我说等你醒。”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那种时候就不必把我看那么重了,”裘明翻白眼,又问,“四叔四婶很喜欢上网吗?” 布灵左右摇晃,意示否定。 也就是说,若对方不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那就是特地为他们这些异国伤患准备的了? 裘明若有所思,想起自己曾透支天赋看到的,看向布灵道:“他们不是人类。” 布灵点动身子:“他们是肆欲魔豚。” (生灵种属)肆欲魔豚 (生灵属性)水\/魂 (生灵能力) 【水遁】 【原欲】 【燃欲】 【掠夺】可以掠夺较近距离内生灵的生命力、魔力甚至灵魂。 (介绍)游豚恶性变异进化而成的水中恶魔,生性异常蛮横,常在交配之中掠夺目标的一切。 这物种在海里,乃至陆地上的人类之间的风评都十分差劲,然而布灵话风一转:“但四叔四婶不是坏人。” “不是有利可图,所以才施以援手?” 布灵否认御使的推论:“不是,他们没有伪装的心思,其实也懒得搭理我们。” “哦,你比我醒得早,我相信,”毕竟是救命恩人,裘明纵使习惯把人往坏处想,也打消了念头,改而操作手里的终端,片刻后忽然停住,讶异地说,“现在一月过半了?” 他昏昏沉沉的,居然睡了一个月左右? 连忙打开终端,浏览其中的信息流,果见布灵和魂球关于平安的回复,此外就是一些朋友的留言。 宣小脑唠叨足有数十句,憨憨地发了个“保重”后再无下文,肖雅和余韵也发过消息,肖雅问的是安全与否,字里行间情绪紧张,好在已经得到答复,偏偏余韵不依不挠,隔三差五地信息轰击,一会儿调笑,一会儿抱怨,一会儿侃谈,说族内还是老样子,一个个浪得很,正事找不着人,说温何老师到达南部,抓捕一批走私商人后才离开,事后由一位钱姓商人把持局面,说晖炅南部乳水般的白沙,一望无垠、几色分带的绣海,以及聚合离散、纷纷扰扰的情感…… 花痴大海王:记得回复姐,否则你懂的! 裘明鼻子出气,哼然一笑,与布灵对视一眼,把终端让给布灵,由他攒出一大堆溢美之言,像扔炮弹一样全丢给对面。 裘明时而给出一些灵感,不曾料想对面很快予以答复了。 花痴大海王:切,你们以为我傻?这一看就是那只表面少言、背地冒坏水的板板编的话吧?裘明呢?给老娘死出来! 布灵表示自己尽力了,用魔力递回御使。 裘明接过,看了下天色,赤金的醺阳吊在天水边头,即将日暮,那边应是破晓前后,他发了条消息:我在,你不睡“美男觉”了? 对面忽地顿了顿。 半晌,余韵才有反应:呸,老娘冰清玉洁,哪里来的什么觉不觉?你个污头秽脑给老娘等着! 不等得到回应,余韵问及他们此后的打算。 裘明伸伸手,抖抖腿,估摸自己的身体状况,掂量下伤势,答道:还得养一会儿,恐怕下个月才能回国。 余韵反问:下个月,二月? 这反应不太寻常,裘明和布灵默契对视一眼,而后问二月的时机有何端倪。余韵只言无事,叫他们仨养好肾虚的身子,再谋其他。 彼此见招拆招,几场无形刀光剑影,余韵推说繁忙,抱怨这段时间延误许多事务,便不再有消息。 布灵瞪着双黑亮的眼睛:“主人?” 裘明轻轻摇头:“她不说,我们也没必要做,余韵总不会害我们。而且,这次的教训还嫌不够?” 何止教训够了,简直是代价惨重,布灵立马偃旗息鼓,不开腔了。 将沟通补上后,裘明放下终端,问布灵:“我才想起,四叔说你有梦魇?” “球哥醒来后,我靠着他一起睡,已经好多了。”布灵解释。 裘明伸手,按住布灵顶上的直边,轻柔捏了捏。 深谙御使的德性,布灵为增加议论的说服力,搬出另一个专业人员:“梦貘也帮过我了,真的好了。” 按揉的手收回,裘明一怔,询问:“马烦现在怎么样?魂球呢?” “他们好得都比主人快。马烦仍在梦里休养,不便见面,球哥长好了大半,闲不住,出去玩了。我有些事要想,就守着屋子,钟章学长也在附近。” 以自身的体质,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裘明吁然叹气,按太阳穴道:“也好……不过,布灵,你在想什么?” 布灵支支吾吾。 裘明眯眼,有意激他:“不会是危险的事吧?” “绝对不是,”布灵脱口而出,低下身体,颤抖着嗫嚅,“这种、这种错我绝不会犯第二次。” 这时,他突然感觉体重一轻,是一双不宽厚,也不温暖的手把他抱了起来,安在怀里。 “布灵,你确实有错,”裘明如此说道,“但当时我们仨共同决定进去,你的错只占三分之一。” 布灵安静待了少时,浮起飘回,语气坚定不移:“主人,我会想出一条路来的。” “嗯?”裘明迷惑地看着他。 “我的进化不稳定,能力也是,因为我没想清,”布灵抬眼觑向天花板,一副回忆的模样,“当时在冥灵,你和球哥鼓励我,说我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可是,我的路是我自己的路,不是别人的鼓励就能认清的,我进化了,可只是在勉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不就行了?”裘明耸肩。 这世上多少人连真正的愿望都分不出,能认清已经求之不易。 布灵否决了:“不一样,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往哪里,这一点,球哥知道,贤者知道,但我不知道。” “贤者就罢了,那只球懂什么?”裘明很有意见。 “球哥很了不起,”布灵跟他辩驳,“他虽然不曾自觉,但他一直、一直希望构筑一个所有小弟都能平安快乐的世界。” 裘明挺不以为意,但现在不便于同布灵絮叨:“说你的事吧。” 布灵撇撇嘴:“主人你也一样,你现在要做的事是什么?” “养好伤。”裘明感觉有些疲惫,坐回床上。 “然后呢?” “从这个坑爹学院毕业。” “再然后?” “……”裘明蓦然搭不上话。 尽管说得御使哑口无言,布灵本意却不是咄咄逼人,他放低声音:“这就是我在想的东西。” 裘明腰部一松,利落地躺倒,软绵绵地说:“确实,有点道理。” 紧接着,布灵瞧主人惫懒相,也顺意改变话题:“除此之外,主人,冷静后反思,秘境之事有些蹊跷。” 第一百零四章 幕后藏凶 裘明默默直身,靠着床头,洗耳恭听。 布灵继续叙述他的推论:“秘境之内古古怪怪很多,最奇怪的是,无论通道内外都有魔力微弱的小型鱼类,而且相隔不远,就像是……” “就像是故意摆置的一样,”裘明所见略同,喃喃接话,但话音不小,足以令布灵听清,“我们当时神经紧张,反而忽视了这般细节,仔细一想,那片玻璃山前后都是旱地,哪来的水洼,哪来的鱼?摆明是从矿人族地的水道里跳进去的。” 布灵赞同地闪光,道:“钟颜也怀疑是那些鱼搅乱水流,因而延误了他们的救援时机。” 一人一板相视,就这点达成共识。 有一物能操控鱼类,且在确认他们进入秘境后蓄意搅乱裘明留下的提示,致使钟颜迷路,援助迟缓,从而间接导致他们被秘境之内的势力缠上,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争斗——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方式阴险,其心可诛。 裘明想了想:“问题是,为什么要这么算计我们,动机呢?对象又是谁?” 布灵召出画板,令之飘浮,画板的白面随其言语一一变化:“能操控鱼类的多是水系,或怀鱼类中的强大血脉,我们结识的有这能耐的……比如余韵,周磊,在南部沿海结识的长辈,在塔兰打过招呼的女孩,来自锐澜的鲛人……” “等等,越说越扯了,”裘明中断他发散的思路,“后面的八竿子打不上关系吧。” 关系疏远的,他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更别提在漠央阴他们一把了。 御使言之有理,布灵于是改换重点:“上述是人类,还有兽类,可能就少了,比如自由海洋的水尊,以及……” 布灵的话音忽然休止,裘明亦若有所悟,目光隐晦,闪过愤怒。 “我懂了,我们在斯敖尤遇见的那头鲸鱼,”裘明嗓音低沉,讽刺哂笑,“披件人皮,起个人类名字,也学着人类阴人啊,学得不赖。” 出发前,他恰巧收到陶海关于外出的讯息,彼时尚感莫名其妙,原来不是自来熟的分享,而是阎王的催命信啊,真是小瞧他了。 这般阴谋诡计属实令人不悦,遑论他如今负伤在床,活动受限,弱不禁风的,大部分拜其所赐,裘明心中火起,身上仿佛散发着黑气,激动一时,不由得低头捂嘴轻咳,过了会方好。 布灵见了,顿一顿,提出异议,却没直接开口,而改为隐秘传念:“主人,也不一定就是陶海所为,矿人族地接引西海之水,自由海洋正好能趁机派遣鱼类入驻,若是他们所为,一来可助离间晖炅与漠央,分化人类,二来施恩晖炅学子,拉拢关系,有益无害。” 裘明不以为然,回以念想:“你忘了那个家伙:周磊。” 布灵圆睁双目,恍然。 轮到自己叙述时,头昏脑弱的思维似是恢复少许,裘明说得十分冷静切要:“在南部的时候,周磊身后有个家伙,当时我就看不出他的实力,现在回顾,他很可能是五阶的水系兽类……有它保驾护航,可见周磊地位不低,虽说我也不明为何兽类主导的势力非要找人类做继承人,但想来他是水尊弟子的事没跑了。 “抓武会后,周磊跟许多晖炅选手的关系相当友善,即便有过龃龉,但也渡过了。这种情形下使阴招,得不偿失,我觉得以他们的智商还做不出这种事。” 布灵收起画板,纠结地捏其中一角:“可是,我们、不,是球哥,球哥被救下得太快了,海里的生物居然没有一只攻击过他,我很庆幸,但很担心。” 裘明送一白眼:“那球搭上多少事了?落下陨石的悦月之礼,梦貘莫名其妙的倾心,黄祖还送了你们俩保命的黄气——没那东西我们恐怕撑不过那个四阶疯子的狂轰滥炸,区区没受海中生物攻击罢了,算是最正常的一条了吧。” 布灵不言不语,徒攥紧画板。 “布灵。”裘明敏锐发觉了,有气无力地唤他。 “嗯……我没事,”布灵搭话,浑身光彩略有暗淡,细声细气的,“我只是有点累,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我们浑浑噩噩地经过、走过,万事不留于心,事情发生了,就只是发生了,然后我们再去别地,懵懵懂懂沾着泥打一圈滚,洗干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不懂被追杀为何,不明被发现为何……主人,行者就是这样的吗?” “……我也不明白。”裘明轻轻摇头。 布灵抱住画板,裘明躺回床,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半晌,裘明打破了寂静:“起码现在能初步推断,我们这事和陶海离不了联系,对吧?” 布灵静静点身:“他的动机未定。” 裘明笑了声,不阴不阳的:“动机?觉得认出他身份的我们有威胁呗。从斯敖尤走之前,他还缠着要联络方式呢,为让他安心,留了序号,发了消息,结果呢?回国前我们去一趟矿人族地,钟颜和石免大概留有证据,再去斯敖尤当面对质,看他能说什么……布灵?” 他惊疑地用眼角余光瞥见布灵带来一些瓶瓶罐罐,和四婶把玩过的相仿,乒乒乓乓地堆在桌上。 布灵细心地把他们分门别类并摆放整齐:“这是四叔四婶让我带给你的,说在你醒后就可以自主用药了。” 情绪起伏费了虚弱的身体不少力气,裘明现在提不起精神,叫布灵放在那里就行。 布灵的动作一顿:“还有一点。” “什么?” “这些瓶罐很早就送来了。” “送?”裘明抓住其中的重点。 御使的智力确实和球哥大部分时候的不同,布灵闪了闪,道:“我苏醒后,虽说没精打采,飘浮却是不耗多少力气的,便打几栋房屋绕了三匝,发现没有这些药。” 他揭开其中一个瓶盖,透出一股沁入心脾的凉气,闻之令人脑内清明,重焕神采,显然是对精神疲累的特效药,十足得对症下药。 鼻口共用,深深吸了一口,裘明仿若重新活过来,腰板都挺得硬些。 可惜半途,布灵就阖上了:“四叔还捎来一句话。” “什么话?”没了凉香,裘明没骨头似地倚回去。 “他说,这是送礼人代其闭关的弟子送与红眼小友的,呃,后面的称呼应该是四叔的加工。” “水尊呐……代周磊送的,”裘明暗自琢磨,想不通,不明所以地笑,“他们师徒还挺像,一个在抓武会后不忙着跟宣逍搞关系,反而赠礼于我,一个知道我们遇袭却不帮忙,完事后紧赶慢赶送了伤药,讨好人还净拍到马腿上。” 布灵细细搓捻个中思路:“周磊确实像沾水的炮仗,不知什么时候爆,可水尊的话,也许是不想得罪四阶贤者和背后的势力。”他忽然凛然一抖:“主人,水尊他不会知道……” 裘明撇头,抬眼看竖墙斑驳的光影:“谁在乎,我现在连人类都不算了。” “嗯?” “开玩笑,别紧张,你和魂球一样不经逗。”布灵紧张兮兮的表情令得裘明哼哼一笑,得到对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一个白眼。 “主人就是人类啊。不是人类,怎么同我们签订契约,怎么有精神空间?”布灵说得很认真,认真得让人暖心。 “是啊。”裘明干脆应了,并无下文。 布灵还是觉得不妙,悄悄凑过去,贴住裘明的一只胳膊,低声问:“主人,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可能不是社会意义的孤儿,而是本来就没有父母?” 第一百零五章 出身疑虑 裘明接得流利:“嗯,实验室出来的。” 布灵被这速度惊了下,缓缓后问:“你在怀疑‘改造之瞳’?” 他们曾于火堑地区吃过该组织的亏,也正是其认出裘明在暗中驱使手段,使得他们吃了大亏,这组织更是擅长人体改造,若说裘明是改造人类,很有可能来自那里。 “对,没错。”裘明从善如流,迅速得简直叫人怀疑他的诚意。 布灵再次顿了顿,为自己和御使留够缓冲心神的时间,而后真诚地说:“我觉得他们没那个本事。” 毕竟是个抓捕周磊后鄙夷其改造效果而将之丢弃的组织,何况,目前接触的戾爪龙与诸多改造人类所涉及的技艺,都不是很高明。虽然破除人与兽的藩篱,将人类制成有等阶的魔力兽类已经算是惊世骇俗的成就。只是就布灵看来,想要“创造”裘明这样的,“改造之瞳”做不到。 “我们没有接触过里头的精髓。”裘明半是实话,半是抬杠。 “他们不是要报复晖炅吗?在火堑也没掀起风浪。” “派去的人太弱了,其中的精英连我们都能轻松对付。” “你这么说,球哥会揍你的。” “……”不想挨打的裘明机智地装作从未失言,深沉地叹息,“思考自己从哪来,真是个艰深的问题。” 布灵默默侧目:“我以为你会更低落。” “我又不是你。” “……” 裘明哈地出气:“我这是苦中作乐,就像以往在齐郡身体不舒服时上网那样。”他蓦然带着布灵径自躺倒在床板,耳边轰的一下,再抬首平望映着旋起光晕的天花板,“曾经没有未来,今年、不,去年夏天突然有了,可是我真思索未来,却像软刀子磨人,竟然比曾经发作时的头疼也不相上下。” 他如梦呓一般叙述:“你得知道自己是谁,得自己从哪来,还得知道自己要往哪去,那儿放着你想要的未来……问题是,我半途就不抱期待了,想着混吃等死,也许有一点点奢望,但只有一点点。 “我有时候念着,如果我提早得知将来有一大摊麻烦,兴许就不愿出齐郡城。” 布灵从他怀里扒出,探头:“球哥该骂你软弱了。” 裘明翻白眼,布灵铁定看得见:“我这叫明哲保身,而且十几年了,你们还不明白我的德性?” 布灵看了他许久,久到裘明逐渐感觉耳朵发毛,才躺回去,发言:“主人,你五岁之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不是早谈过了?”裘明不愿揭幼时的黑历史。 “还想听。” “那你想吧。” 布灵拿一边的角,戳他腰,正中下怀,效果拔群。 “啊,”裘明没气力,无法还击,识时务地投降,“平平淡淡,在孤儿院长着,小孩子打架,大人不管,所以一些机灵的、有力的结成党群,收保护费,只是不惹我。” “为什么?” 裘明随意地脱口说道:“因为我厉害啊。” 布灵俩眼睛挂着明晃晃的质疑,几乎溢出。 “你别不信,我能看清、听见他们所有人的拳脚,业余的拳脚,轻轻松松就躲掉了,再钻空踢一下肚子,假使踢得重些,一踢,哭一个。” 布灵的表情瞬息变得一言难尽,他是头一次听说这么详细的版本。 “咕。”欺负人。 裘明不以为然:“抱歉啊,他们比我年龄大多了。” 往者不谏,布灵绝口不再谈那方面的事:“护工没有意见吗?” “有啊,只不过被骂的总是不哭的那个,所以我从小吃亏。”长大后就吸取教训了,还运用得炉火纯青。 “……”布灵忍了忍,说,“他们有没有过失口透露你的来历?” 裘明忽然弯腰,看了看布灵,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说过。” “什么?”布灵的语气染上急切。 “篮子,毯子,里面盛个小婴儿,还贴着张字条,写着‘裘明’二字,字还写得不咋样,题字的要么不走心,要么没文化。” “字条还留着吗?” “没了,”裘明洒脱地说,“和宣小脑混熟之后,我给烧了,辣眼睛。” 布灵一时语塞,线索就这么断了,他犹自不甘心地问:“就这么烧了?” “对啊,难不成留到死后给自己上坟?” “宣小脑知道吗?”布灵觉得自家御使就是堵不透风的墙,希望换个嘴风没那么紧的对象攻略。 “当然不知道,他自己啥都没有,连想都没想过这茬呢。”裘明彻底掐断了他的念想。 布灵憋了半晌,垂死挣扎:“什么时候烧的?在哪?”也许还能复原,毕竟魂系的能力很神奇。 裘明沉思后回答:“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快到五岁吧,将将在空间混乱之前。”他用鼻子轻声呼了口气:“造化弄人呢,至于地点,烧都烧了,我干嘛还特意挑个地儿烧,我当时又没病。” 绝望的布灵自闭地缩了身子,如同一枚闭壳的蚌。 裘明盖棺定论:“这方面就甭念叨了,要能调查,我早查出结果了。” 布灵不言不语,裘明轻轻叹一下,也松软地摊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天花板上的光晕染了又绕,似是永无休止摇曳的风铃,他们闭了眼,慢慢的,能听见房屋外平坦的海面上吹起的风音。 笃笃。 忽然,一阵敲门声在侧边响来,很明显。 “请进。”重伤初愈,喉咙闷了会儿,裘明此时的发声略显生涩,不太润滑。 吱呀,木门开了,金黄的浅光入了门户,旁边的布灵动了动,飘起来,裘明也坐直,见是钟章。这位冷面学长体格强壮,气势如刀如剑,不含一丝虚弱之态,依然是那副绷成铁板的模样,看到裘明懒散的目光,表情缓和,道:“我在外训练,知你醒了,单独聊聊,如何?” 裘明同布灵对视,点点头,舒缓舒缓僵硬的筋骨,拍拍不以为意的布灵,盖了件丢到床边的外套,出门。 一袭海风拂面,闻着有淡淡的咸腥,却不冷,很温和,像是季春时节把手伸入中午的泉水,仅具一点凉意。正面望去,岛屿很小,举头就能望见水边,大概就八九个广场那么大,身后的房子就建在高一些的坡上,地面铺着白沙,岸边生有一圈高挑细直的植株,叶似扁扇,簇结金灿灿的团团花骨朵,花叶下方窸窣抖动,像是还藏着什么。 裘明犹自望着,后头关门的钟章跟着他,出言道:“你打算何时返校?” “呃,我吗?”裘明转过头,整理外套,心里掂量着身体的愈合力,“我估计还要等一个月,不能请假吗?” “可以,”钟章颔首,“虽是意外,但你们遇险和任务环境密切相关,也有矿人和引导者的疏漏,为养伤请假合情合理,学院也会补偿。” 他话音陡转:“不过,我之所以提出此问题,是因为那两个救出我们的存在。” 裘明有所预想:“你是说四叔和四婶的身份?” 钟章觑他一眼:“它们是肆欲魔豚,在海兽中也堪称狠角色,我能认出,一是此地位置,二是它们不曾遮掩。你的眼力确实不同凡响,只是我们与开智的野兽终归是异类,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早点离开妥当。” 裘明琢磨着问:“学长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钟章又看他一眼,眺望逐渐西沉的夕阳:“明天。” 裘明大吃一惊:“这么急?” “我伤势尽好,本也是等你苏醒,问你打算而已,”钟章补充,“另外,我于学院已待一年半,是该为‘第三年’做准备了。” 第一百零六章 木与魂(一) “第三年?”裘明复述对方话语中的关键。 历经一番生死与共后,钟章待他耐心了不少,不再表现出义务所在而不得不履行学长责任的强迫相,而是情绪轻缓、语调慢慢地说: “对,第三年。你在学院已待了不少时候,应该有听说一些规矩:一般情况下,第一年的新生只会被委托在安全区域内材料收集、信息分析或协调管理之类的事务,例如这次出使,唯有我需要直接参与调停、付出武力,钟颜只是协助调查,一旦有危险,则让她率先逃离,我则殿后。” 他突然瞄了眼裘明,补充道:“这次情形特殊,不属一般……你和宣逍帮助我们的目标达成,我们任务的部分奖励会分与你们。” 他不说还好,一说到这茬,裘明满脑子飞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里面满是白花花的球,尽是叽叽叫嚣,扰得他抬手按太阳穴,又是啼笑皆非:“不用了,真有什么奖励,给那只球就好了……” 反正被捏、被揉、被做成模型,以至于牺牲色相的都不是他,宣逍也是个净出馊主意的。 身板挺得笔直的钟章轻微地动了动嘴唇,他秉性严肃,这似乎便是他的笑,不过仅昙花一现般出现须臾,笑意就风一样散尽了,他进而叮嘱:“我走后,你务必小心,注意安全,最好自己安排住行。” 裘明眉毛抖了抖:“不至于吧,四叔四婶挺亲切的。而且学长你肯提早回去,也是因为明白他们没有危险吧。” “你很聪明,”钟章点头,却扭身,把目光放向广旷的海面,沉声,“还是切记小心为上,我们终归分属异类。” 裘明表示明白,盯着放眼远眺的学长,鬼使神差地问:“学长,你为何要加入国家学院呢?” 钟章把脑袋转过来:“你这么问的缘由?” “好奇。”裘明耸肩。 钟章又看回海里,没有立马回答,另行启调:“我给你换药时,和你的御兽们聊了几句,知道了一些你的小时候的事,可以说,我们在某方面很像。” 裘明一面给魂球布灵记一笔,一面安静下来。 “同样在小城镇长大,同样遭受白眼,同样曾为弱者……” 钟章忽地仰头,望向无尽的蓝天,白云如絮,空旷中烈烈海风将其吹得散开,天高境阔:“你应也深谙那种不甘,被人敬畏、被人期待、被人高高捧到天上,后却无人接住,重重跌到地上,摔得肉残骨断。而旁人的目光,是同情也罢,是漠然也罢,都令人难以忍受,恨不得把受到扫视的皮肤一寸寸割下,搓洗里面的皮肉,估摸唯有把皮肉洗净洗透方休。 “于是,做足准备后,我没通知任何人,独自闯入镇子附近的野林子。坚硬的木头划烂衣裳,寒风如针,森林很大,几个寒夜的摸索后身子就突发高热,那时我浑身无力,恐怕挨不过,索性用鲜血味引来猛兽,在它们厮杀中间用光自制的钳夹和捕笼,费劲心机捉到一头面部长着令人畏惧的花纹的老虎。” 他轻哼一声,回忆之中宛如梦语:“我们那叫它鬼魅,是林子里的魔鬼,因为见到它的人无不胆颤,仅仅同它待在一处就仿佛要肠穿肚烂,更是有人慌不择路,一头摔下山崖,尸骨无存。林子里的死亡成其仆从,它这一族都是不幸的象征。”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裘明,沉声道:“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立时感到一股让我喘不过气的压迫,我紧紧扣住自己的胸膛,用鼻子和口腔竭力攫取空气,林子里很冷,但我呼出的气却是热的,我流的血也是热的。我感到,阴魂不散的恐惧像寒冰不断从我脚底上升,可我内心同时产生的、想要把它撕成碎片的欲望却滚烫得如同沸水。虚弱在极致的热与冷碾压粉碎,无穷的力量蓦然从体内涌出,我便脱掉了上衣,裸露的伤口在朦胧的寒雾里要被炙烤得发焦,佝偻着,如猿猴一般荡着树枝跳到它背后,同它搏斗。 “夹子裂开,就拆掉尖齿,笼子散架,就拔出钢筋,我手脚并用,握紧扣住冻硬的赤铁,把它捅进悲鸣的魔鬼体内,每次骨断都能听到魔鬼的嘶喊,每次血溅都能看见魔鬼的伤口,渐渐的,我的外表和皮囊越来越不重要,我在上浮,我在升华,当我受一股倏尔吹起的铺面冷风吹醒时,我浑身浴血,压着伤痕累累、血流不止的魔鬼,那时候,我不曾有过一次地、如此深切地意识到:我赢了。” 钟章一向话少,甚少有此般长篇大论,还挂着缅怀中夹杂坚定的神情。 他说得坦然,却一回神,发觉裘明足足离他有三米,便皱眉喝道:“你离那么远干什么?” 裘明摇头摇得拨浪鼓:“不、不、不,没什么。” 钟章凝视他有一会儿,在某人越渐心虚时,呼口气,转过头,对背后的人出声道:“我与你说的是,最害怕魔鬼的人,往往是最想杀死魔鬼的人。木面虎于我是如此,我于木面虎也是如此,面对魔鬼,只有征服和屈服,逃避无从说起。” 他一下子攥紧手掌:“所以我来到了学院。” 裘明忽地一愣,有些失礼地道:“你怕木面虎?” 钟章同样顿了下,眯眼瞧了裘明一眼,飞快回复:“不是我怕它,是它怕我。” “可你刚刚说最害怕魔鬼的人往往……” 钟章神情不渝地盯着裘明,裘明的原话戛然而止,他换了个更委婉的方式:“那你是害怕魂球和布灵?你担忧木面虎变成他们?” 钟章的眼神变得十分深沉,他忽地出声:“不然呢?看着就呆头呆脑。” 裘明哽住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位不苟言笑的学长还有打趣的时候。不过,联想到圆嘟嘟的白球和扁平扁平的黄板外形,或许他是认真的? 一阵乌云罩顶的低气压中,海边的夕阳仿佛都落了光彩,钟章猝然反问:“你不怕么?” “怕什么?”跑神的裘明甩了甩头。 钟章指着脚下的地,道:“我们站着的地方,处于自由海洋所在的兽阙海内的一方海岛。这儿接纳各种各样背叛过御使的御兽,为此不惜跟人类开战。兽类的理想乡,却是御使的埋骨地,而背叛过一次的御兽,怎么相信他们不会背叛第二次?” 裘明一副被点醒而刚发觉的表现,尴尬地挠着头皮,憨笑起来:“这么危险啊?” 这笑容本是很容易糊弄人的,然而钟章不想轻轻放过,逼问道:“你的御兽自主性强,你不怕他们随着这里的自由兽类逃跑,而你势单力孤,再追不回他们?你不怕他们受此地影响,日后起了反心违意?” “他们平常就没听话过。”裘明苦着脸,答得干脆而辛酸。 钟章盯着他的眼睛:“这就是问题:你的宽容实际是忌讳,你的随和反而是软弱。手脚长在御兽身上,能力更属于它们自己,讽刺的是,它们却一切听从御使的命令,不惜生命。放诸人类,若非意外使然,谁又会为谁做到这种地步?御兽又凭什么唯御使马首是瞻?答案只有,你要成为它们心中的魔鬼,且是高高在上,永远不可力敌的魔鬼,它们才会战战兢兢,俯首帖耳,令行禁止。这样,你才是个成熟的御使。” 裘明听着教训,抿嘴答:“学长,你这么说,不如直接把御兽的能力嫁接到自己身上,这样更方便。” “不可行,”钟章真的考虑过这点,摇头道,“我亲近木属性,对此感受颇深,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兽类所演化的能力,‘改造之瞳’就致力于研究出各种突破人兽界限,以及不同兽类的万象血脉。一个人但凡稍微了解木系魔力,便能肯定这是妄言。” “所以,你最终把御兽训练成了自己外延的肢体。”裘明低声道。 “不错的总结,确实如此,”钟章颔首,转而问,“你意见似乎不同,那你呢?” “……实话说,我不清楚,”裘明略有迷茫,神态不似做假,“我们一块不止十年,没有契约,我们也在一起,渐渐习惯了。以前,我和布灵能简单沟通,但更多的时候我是自说自话,现在回想,像是独角戏。等到真的沟通,我们反而矛盾多了,常常意见相左。” 钟章插话:“你若想让他们听话,那就设法。” 裘明摇头,没直接否认:“假如他们听话,学长,这回我和你恐怕活不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木与魂(二) 裘明简略交代了大概,当然,所言中省去了一些引人深思的部分。 闻言,钟章忖思片刻,换了口气道:“如你所言。”他未否认裘明提出的判断,听到裘明将御兽丢出漩涡中心的时候更诧异地瞥了眼,再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 这回出乎裘明预料,严厉的学长就裘明的一时冲动不声不响,仅仅像是挥手迎一道风,般,轻轻放过。 “你我终归有异……”钟章恢复了一向的言简意赅,仿佛叹息地说,“御兽就是力量,有人会套牢缰绳,有人则时常撒手。我管不了你们,但是,你记得掌握主导。” 言罢,他注视着裘明。 裘明愣了下,面对认真的眼神,瞳孔闪烁几番,终是沉定,轻轻点头。 得到还算不错的回应,钟章移开目光,侧身走出,昂首朝远海眺望。 不知不觉,夕阳已西沉,赤金的余晖从水天一线放射远至,照得祥云火烧,蓝幕点浅,粼粼水波摇曳晃荡,映在人的瞳仁里,黄昏包裹半身,加之就在刚刚一反常态的长篇大论,以及不太自然的举止,给这个冷厉的学长增添一分暖色。 裘明撇眼睛偷偷觑了半晌,眼瞅着日落入夜,海上的凉意丝丝环集,随风吹进他的衣襟,直让他打个哆嗦。那不知沉思为何的学长才恍然回神,转身看了看裘明,再低眼看地,最后快速盯着他,硬梆梆地说:“替我给你那只魂之精灵道声歉……还有道谢。” “啊,为什么?”这话题跳跃地好快,裘明百思不得其解。 钟章闭眼吸气,后中气十足道:“国有国法,人有人则。照你所说,我们得救同他们俩脱不了关系,既然出于他们的‘自由意志’……”谈到这词时,他的眉毛拧得死紧,继续沉声道:“那我理应道谢……还有为失礼道歉。” “学长你可以自己说。”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避着他,他避着我。” 裘明的脑子极快转了几圈:“哦,所以现在你守着我,那球就跑了?” 钟章嗯了声。 裘明心内生出些笑意,但他强行憋住,爽快地答应了。 钟章肃然颔首,因着天色不早,裘明又是抱伤之身,不宜多熬,他便也大步迈开,走到一半忽然停顿,反身叫住正往回走的裘明。 “学长,还有什么事?”裘明问道。 “我本愿借此次任务时机,与你们再战一场,”说着,钟章瞄一瞄裘明尚显苍白的脸色,“然而意外频发,现在实在不是适合之时。等你们尽数痊愈,我们再来切磋。” 裘明听了,笑得弯了眼睛:“好啊,学长你不怕再输的话。” 一道冷哼紧接着发出,钟章背过身去,头颅微倾,倏尔,莫名其妙抛下一句“多谢”,走了。 裘明满脸笑意,目送他离开,等到不见人影才缓缓平静,沉思着开门进屋。 一经进了遮风挡雨的屋子,裘明踩了几步,搓搓手,立马暖和起来,而后听见抱住终端细瞧的布灵说:“主人,小雅有消息。” “她怎么了?” 布灵照着终端上的消息简单总结:“说是学院决定对这件事轻轻放下、就此揭过,她不甘心,就去缠妈妈和族长爷爷,结果两人都敷衍她,把她气坏了。” 不等裘明作何反应,布灵接着道:“哦,她还问宣逍他们中途有没有看望我们,没有的话,她就去找宣逍麻烦发泄发泄怨气了。” 裘明默默翻白眼:“随她。对了,只有这些吗?学院不追究的原因呢?” 布灵迅捷地操作着终端,过了会儿回答:“她只点出,那个秘境和‘铁匠’密切相关。” “铁匠?打铁的?”裘明同样一无所知。 “不是,大概是个组织,几百年前建立的,说是有大功绩,但不被提及,埋没在历史中。” 裘明蹙眉:“有功绩为何不谈?” “不知道。”布灵摇动方头方脑的身体。 舒展身体后,裘明信步走到床边,坐上去,边上飘着布灵,一起浏览讯息。之后,裘明心念电转,忽然提起旧事:“布灵,你还记得钟颜私下说过的对此番任务的评价吗?” 布灵停止翻动消息,想了想:“是指我们进秘境之前,在水道里的时候?” “对,”裘明先是把方才和钟章的交谈简述,再娓娓到来一系列的线索,“罗曼他们明显对这次出行不上心,钟颜又说这个任务无用,若我们仨没出事,这回最重要的居然是为宣小脑挑御兽……” “宣小脑有排面。”布灵代替御使感叹。 “漠央拥有矿人族地、矮人城、沙盗,现今更是凭空冒出一个古代组织,表面复杂,但矿人和矮人势弱,沙盗不成气候,而那个古代组织隐世不出,闹不出什么乱子。对晖炅而言,能榨出什么东西?” 布灵直愣愣看着他:“主人想说,这次的任务本身不重要?” 思考之间,裘明眼里满是深意:“对学院而言,这次的重点估计不在于任务,而是人。” “嗯,你不被信任,”布灵搭腔,“那么,钟颜也是不被信任的对象?” 裘明耸肩:“她表现得挺好的,我信她一回。比起她,我更在意学长,面对那个神神叨叨的四阶疯子时,他使用了秘术,燃烧了自己的血液。” 据记载,魔力复苏数百年来,有数不胜数的术法发明,但大浪淘沙,最终遗留下来的只有最基本的人类五术,以及生而具有的亲和天赋,其他的术法,要么罕见难学,要么副作用大,流传极少。 若裘明判断正确,钟章当时不止激发了他作为木系天赋者的力量,另有一股代价很大的术法被他引动,这才由原本的实力层层拔高,可惜仍然无法弥补超然与平凡之间的鸿沟。而他引动的秘术,脱胎于人类的亲和天赋,也对应各个属性,譬如木系,需要燃烧大量血液以提高实力,非体魄极强健者不可承担,否则便会殒命。 这类秘术早就被各国明令禁止,唯有一些历史尚久、却不被各国官方接纳的组织才保留并传承者。 布灵听完一溜推论,默不作声。事发时,他虚弱至极,又心神惶惶,反而静不下心,仔细谋思,并没注意到蹊跷。 “所以钟学长他……”布灵欲言又止。 裘明继续说道:“仔细想想,一个连缠枝牡丹都不认识、闭塞落后的村子,即使再有天赋,又怎么可能教会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与让村人闻之色变的猛虎搏斗胜利的技巧呢?” 无论天赋如何卓越,这都是不可能的,纵使是标榜是天赋派的裘明自己,也在现实和慧网的训练中吃过不少苦头。 因此,钟章曾经接受的教育有问题。 布灵的身子一提一缩,叹了声气,静静飘近,靠住裘明,说:“学长好像明白。” 裘明不感意外,既然钟颜对他们也时发牢骚,她又和钟章合作,想必也在学长跟前发过此言。 “他主动坦白过往经历,应该对此有过思量。”裘明如此道。 不过,即使推测出钟章的问题,这也不意味着钟颜就是清清白白,可能只是未逢其时罢了。唯一坦坦荡荡的,可能就属宣小脑这人了。 “傻人有傻福。”裘明喃喃念叨。 突然,门板咔哒响动。 他和斜倚的布灵齐齐转去打量,目睹一只形似白杏、包着绷带的小东西飞了进来,正关上门,而后转身。看到他们,“白杏”露出的两只圆鼓鼓的黑眼瞪得更圆了,定在半空,没有其他举动。 裘明心绪五味杂陈,把这只杏仁从头到尾仔细端详。比起他记忆里浑身白布的凄惨,还有被那道夺命的劲气从中间一斩两半的惨绝,现在的情状好上多得多,原本刀劈一样的伤口,像冒出的土坡,冉冉向上堆,衬得这球上扁下鼓,没那么圆了,不对称,却恰恰和灵湖中那群魂之精灵像了,像只真真正正、纯净无垢的魂之精灵。 他静默地看着,没说话。 魂球却在盯了会后叽叽叫:醒啦,傻叉。 紧接着,他操着嫩生生的嗓音哼了下,嘴撅老高,一路绕圈滑翔到床边,顺手往裘明后脑勺给一巴掌,再弹到布灵一旁,和黄板贴在一块。 被一巴掌打醒了,裘明抽抽眼角,开口:“诶,魂球。” “叽!”魂球兀地瞪眼,激烈纠正:叫救命恩人球大帅哥! 裘明破功,脑门生烟:“又长又自恋,你羞不羞啊?” “叽!”哥实至名归! “呵呵。” 魂球急眼,扑腾触手,像只出生不久的白化鸡崽子一样跳到裘明膝盖,正当裘明纳闷,这球把触手快速一抖,收劲后猛地放出,一下子突进肚子,把裘明打得喷出一大口气,捂手咳嗽。 “咳咳……” 听到不停的咳嗽声,这球有一瞬懵逼,忽而反应过来,心虚和紧张涌入心头,便探出触手,做样子似地按摩裘明的肚子,结果被一把拍开,他就来劲了,仿佛得到正当理由,堂堂皇皇、坦坦荡荡地滚下去,靠住布灵,嘴里还说着:“布灵,你看,不是哥不体贴,是这二货不识好球心,对不对,对不对?” 裘明还在咳嗽,无心理他。倒是布灵在御使和球哥两者之间瞥来瞥去,最终面对球哥,坚定地赞成一声。 魂球感动地拥住黄板,两小只再次亲密地抱在一起。 等裘明理好呼吸,映入眼里的就是这糟心的一幕,不顾两小只挣扎,他伸出手提溜着,铺好床被,再把他们放回去,同时坐上床,甩出一道魔力,熄灭了鲛油灯。 “我困了,睡觉。”他说。 魂球从被子的缝里钻出,语气很大,贪心不足:“哥这么帅气雄伟的球,要一半床。” 裘明没好气地让出来,不忘奚落:“你才多大,有一尺高么?” 魂球不理睬,美滋滋地在划出的一半的床上打滚:“辣鸡,你才不懂圈出地盘的必要。有朝一日,哥也要在一望无垠的地盘上驰骋。” 在御使的白眼中,布灵悄悄地挨着魂球。 “啊,布灵不一样,”魂球跳起来,指着自己广阔的地盘,兴致高昂,“布灵可以随意,二货你注意一点啊。”他又斜眼看向裘明,小触手挥左挥右,指着界限。 这出反应,裘明已经肯定这球又学了些有的没的,索性他占地不大,这球也是伤患,就懒得和他计较,盖上被子,合眼休息。 魂球叽叽喳喳片刻,也跟着布灵一起睡了。 黄昏散尽,月轮漂移,清辉透过窗沿,潮气上升,屋外的海面腾起阵阵飘而不散的白雾,丝绸一般,万籁俱寂,屋里唯有轻淡的呼吸。 软和的被窝里有东西挪动,少时钻出一只鼓鼓的玩意儿,他睁开黑亮的眼,靠近裘明的睡脸,注视着,探出触手,抵住眼眶,掀开眼皮,然后再换一只掀开,两块眼皮后都翻着白眼,还有条条细血丝,很不雅观。须臾,平静的睡颜也乱了,与眼睛近在咫尺的眉宇也皱成一团。 这玩意儿却不发一言,把眼皮合了回去,转而戳到鼻子那里,慢慢的,感受到恢复平缓规律的呼息。 他不再看了,收回触手,缩回被窝,一身白毛宛如融入了月与波光。 第一百零八章 送别 翌日,天蒙蒙亮,裘明醒得挺早,没管呼呼大睡的魂球和闭眼安憩的布灵,下了床,和衣出门,望向近乎黑色的大海。 兽阙海属于大荣光洋,在这里,磅礴的水系魔力犹如衣襟半露的鲛人,勾得热量与寒凉魂不守舍,使其尽数没入海水的簇拥之中,因而无论冬夏,气候都平和如春。但纵使是广阔的海里,在冬天依然会被浓墨的云层罩住,难瞻玄冥时的晨曛。 他正看着,忽而在风的呼啸中传来了异样的声音,仿佛整齐划一的脚步里掺了杂质。他闻声找去,也不远,三个黑影就大喇喇地立在一个三角的旁边,不需引动目力便能大约看出,一个是圆头走兽,一个长着好几条触手,还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形。 走兽海兽各有其势,人形在扎马步,时有打拳。 “叽!”看看人家! 某只球恰如其分地以抛物线落到裘明头上,一边指着操练的那方,一边在熟悉的御座上弹上弹下,绷带倒是一点没耽误他乱动,伤势亦然。 裘明跟雕像似地伫立,问他:“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哼,哥可是每天早睡早起,健康得很,”魂球骄傲地挺圆弧线,叽叽叫嚣,“二货你感知不行了啊,学学人家,多练练。” 裘明不甘于让他发挥:“你也没多勤奋。” “呸,哥明明经常锻炼!” “招猫逗狗也算锻炼?”裘明反讽道。 “呸,没眼光!”魂球撂下这句后,就把脸撇向另一边,高傲地不再搭话,一副不屑辩论的态度。 裘明则投去一眼后,继续遥望海景。 昨天走马观花,没来得及注意更远处,现下倒是看个清楚:从围岛屿一圈的花叶再向外,零零星星散落着诸多海岛,北边的更多、更密集,墨蓝的海面有一块块红、黄、白之类的色彩晕染开来,衬着暗沉的海面上多了几点色斑。 魂球偷偷挪回球脸,凑热闹似地叽了一声。 他最近经常去海边附近晃悠,唯独离得那几块色斑远远的,那儿传出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是被污染的海域,由于这样那样,海水吸收过量的杂质,反被多种杂质同化了,”裘明望着远方答道,“你没去是对的,那里的水很脏。” “叽?”怎么被污染的? 裘明顿了顿:“生物富集……人类排放。” 魂球轻哼:人类不干好事。 裘明回嘴:“自然状态也有,只是少点。” “略略略。” 某只球在头顶抵赖,裘明懒得理,默然望着,立在岸边,像座石雕。 玄冥终于在晚晨破开阴翳,四周亮堂起来,海水闪着晶莹活泼的波光,暖意包拢。布灵不知何时悄悄飘来,此后,他们仨一齐发现远处龙腾虎跃的身形停止了,如同走完一年的落叶,聚到一起,远远地看,重复成一叠。 看着结束了,裘明便走近。 钟章也把头转向他们,轻轻点头,解释说:“热身完毕,我等现在便要出发,蓝环毒章能渡水,再借西风,今晚之前就能游出近海登岸。” 裘明思索一番,问:“然后怎么办?” “国内如今有要事,贤者们抽不出身,三阶的,出来也不顶大用,我自己横穿漠央回返。” “风险太大。”裘明不太赞成。 钟章撩起眼皮淡淡觑他一眼,不以为然:“现学现卖,漠央沙洲也调查过了,许多乌合之众,我有自保之力,再者……” 他翻手拿出一枚乳黄的膏块,清清溢溢,奇异的馨香从他手里散播,钟章说道:“这是巨型鲸鱼的香脂。巨鲸在海内从无天敌,只要亮出其脂香,海波不兴,海兽退散,我自有保障。” 眼见他胸有成竹、十拿九稳,裘明不好再说什么,也就没有言语,随学长到岸,看他收回木面虎,指挥章鱼跳进海水、变大体型,再将身躯一纵,凌空跃起,潇洒地在章鱼脑门落足,就这么踩着章鱼,朝他们扬手告辞,章鱼扑打水花,转身离去,端是动身匆匆,行走如风,须臾不见。 眺望良久,裘明忽然幽幽一叹:“学长是自己走了,我们怎么回去啊?” 布灵同样扬身看着,若有所思。 “叽?”怎么不能回? 魂球风风火火地反问出来。 裘明一一列举:“余韵和学长都有透露,近来国内有事,我们二月出发,恐怕是找不到人护送。” “叽。”那就自己走呗。 “说得轻巧,咱们刚在漠央幸免于难,”裘明把目光移向东边,“回国得朝东,要想避开漠央,往东北走寒刺的道,忒冷,往东南走太阴的海路,反正我是不敢……还是得经过漠央。” 一想到茫茫沙丘,连个遮蔽物都没有,行路人一览无余,而沙子下面却可能有群磨刀霍霍的刺客,裘明就一个头两个大,忧愁地叹了口气。 魂球吐了个泡泡,斜眼睨道:“叽。”你想那么多也没有,船到桥头自然直呗。 说罢,看不惯磨磨唧唧的他就乘风飞出,一个筋斗翻去远方,成了裘明和布灵视野中的小黑点,落入岛链里了。 裘明目送他渐远,嘟囔着“没脑筋”,便同布灵说了一声,与之分道扬镳,径直钻去另外一间袅袅飘烟的屋子里头。 屋舍里靠外的布设和裘明住进去的那栋里的相差无几,但面积大很多,且分了间。进屋后,高大的四叔正叉腿坐在一方小板凳上,看着略微滑稽,他手握金方块,闭着眼,仿若沉思,当裘明走进,他才睁睛瞧来,面色宽和。除却他,裘明还听见了哐哐当当的音,有股淡淡的烟味和香气,四婶像在做饭。 “来啦,别急,四老婆子正做饭呢。”四叔呵呵招呼裘明坐到一旁。 “嗯……”他上下端详几眼,垂眉挑眼,嘴唇弯起,“恢复得还不错。咋样,我们这边的药不赖吧?不比你们人类的差。” “效果很好。”裘明回以微笑。 “哈哈,”四叔响亮地笑两下,笑声震天,直截了当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的来意。” 裘明停顿一下说:“我就不能是来吃饭的吗?时候也不算早了。” 四叔使劲挥蒲扇似的大手:“嘿,你那同学,是同学,对吧?他可一顿都没吃,我们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骨头没恁贱,就由着他了,想必你也差不多这样。况且我们也没喂过人类,谁知道你们啥能吃,啥不能吃?” 钟学长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贯彻那颗警戒心……无奈感慨片刻,裘明用鼻子嗅了嗅,觉得他能吃这些东西。 “不怕我们下毒害你?”四叔挑眉。 “不会。” “那万一我们只是想套情报,套完后就做掉你们呢?”四叔又问。 “……你太幽默了。” “哈哈!”裘明回复后,四叔持续朗笑了一阵,忽然扭头,扯着嗓子大喊,“四老婆子,加一份小点的饭,你可得用心点!” 这喊声简直震耳欲聋,惊得裘明坐不住,在凳子上一经晃荡,两手立马捂住双耳,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大小。 四叔喊完,看过此景,又笑了。 “吵啥吵!”从屋子另一头传来四婶的喊声,骂骂咧咧的,“天天瞎吼吼啥劲?你别关键时候当绣花枕头就管了!” “哎!”四叔粗黑的眉毛就要倒竖,看似正要发作,待起身时,却一瞄旁边放下双手的裘明,又坐回去,咳了声,“见笑。你四婶脾气差咧,你可少惹她。” 裘明除了乖巧点头,也做不出其他回应。 四叔见他模样,便摇摇头,语气温和地说:“你还有什么事?说吧,我看你挺聪明,该懂得咱们不玩虚的。” 裘明看了看他,瞟向炊烟来源,稍有犹疑,之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你们有什么手段,能帮助兽类祛除四阶的金属锐气吗?” 第一百零九章 海家做客 四叔听罢,手捋下巴,正视裘明:“为了那只小白球?” “嗯。”裘明当即承认。 道理相当简单:魂之精灵通体由纯粹魂力构成,虽说面对污染捉襟见肘,但对物理伤害却不甚惧怕,魂球直到现在还无法恢复原状,跟当时几乎把他一劈两半的金刃密切相关。如果能去除残留的锐气,想必能促使他快速康复。 然而在砍头铡刀底下走过一遭,裘明的库存已然告罄,对此无计可施,只得另寻他法,求助他人。 四叔垂眸,掂量少许,突地意味不明地笑了,打量一眼道:“这手段,我们是有。” 裘明心有准备,面色不变:“什么代价?” 四叔换了坐姿,审视似地低下头:“咱明人不说暗话,救命之恩,你已经欠了,除此债外,你还有什么我等需要的?” “劳力,智力,眼力……”裘明沉思半晌,观察着四叔的眼色,一一列举,“潜力,身份,不,‘身份’不可能。” 四叔的眼神依旧是发自内心的温和,但他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裘明。 “红眼小子,这海里的鱼多的是,咱避世隐居,不缺这些,至于其他有的没的,兴许水尊大人会感点兴趣,”四叔说到这,轻轻摇头,“但和咱也没关系。” 裘明问:“那你们缺什么?” 四叔琢磨有一会儿,美美叹道:“这么说,咱啥都不缺,食物老婆热炕头,都齐了,哎呀。” 裘明没憋住,原本绷得严肃的脸,整张都跟着抽了抽。 “你又瞎扯啥嘞!” 四婶的声音忽而由远及近传来,原来她自房里头的厨室出,端着锅碗大步走近,待凑到桌前,余出手指弹动,那桌子随着伸长,她接着一巴掌拍开不知陶醉为何的四叔,对着裘明笑笑,才把菜放到桌上。 如此反复几回,桌上满满当当地堆满了馔玉佳肴,琳琅满目,有那鱼翅鲜香兑高汤,乌贼比触弹油滴,海鲜上品,有那生鱼片,海带汤,香气四溢,有那沙棠果,螃蟹腿,色味俱全,皆是勾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四婶还特意把几盘菜放得离裘明近些,一盘裘明熟悉,闻着就是烟稻米,另一盘则黑乎乎的,黏黏腻腻,让他不太敢动。 四叔回过神,望着菜叨叨:“没说啥,能说啥啊?哎,叫你添一小份,你这叫‘一小份’啊?平时咋没见你那么勤快,还得我做。” 四婶正摆弄碗勺,闻言呛他:“老娘乐意,咋,你说啥我就干啥啊?美得你!” “哎哎哎,”四叔刚要开口,忽瞟裘明一眼,而后正经言道,“小孩子还在这呢,吵什么吵?” “切!”四婶瞪他两眼,却不吭声,只是不满地努嘴。 裘明不声不响,旁观着,四叔主动得很,又指着自己嘴巴说:“干嘛,嘴撅恁高,想亲个?来来来。” 他站起来,探身,一下子盖住半张卓,把黝黑的脸凑到四婶那儿,结果四婶一把子推开,叱了个“死相”,却没绷住,自己噗嗤展颜笑了,捂住面颊,稍黑的脸有些发红。 四叔被推着坐回去,嘿嘿一笑,便拿手指敲碗:“饿了,都饿了,吃饭!” 四婶不等他,埋汰似地看他一下,立即埋头开吃。 裘明此时轻声插话:“我去叫魂球和布灵……” “不用,”四叔打断道,“那球直觉准,外面找的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至于那个不知道啥东西的方块,你先吃饭,再给他带回去。趁热吃,你四婶下功夫了嘞!” 裘明回首窥向四婶,对方本来半张脸都钻进碗,有所觉地抬眼,见是裘明,水润的褐眸眨眨,忽然睁大,像杏子,再眯来,像狐狸,即使吃饭也裹着头巾,光出的下半脸沾着酱料,整一个挺造作、颇活泼、不伦不类的媚眼。 裘明稍加思忖,回以颔首,又和布灵联络几句,就重新坐下,开始吃饭。 餐食很香,闻着香,吃着也香,加之他养着伤,急需补充,这顿饭吃得很快意,只是遇到一些困惑。 比如,他指着那盘黑乎乎的糊,问道:“这是啥?” 四婶正大快朵颐,无暇顾及,四叔便探去眼神,回复:“酱,蘸着吃。” 裘明问:“什么酱?” 四叔往自己那扒拉一块,就着鱼翅咽下肚,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的酱……哎呦,你打我干啥?” 原来是四婶收回粗手,伸长脖子,一脸不高兴,眼神斜撇,看着那酱:“偷吃啥?” 四叔一脸惊奇:“嘿,我又没偷吃别的,一个酱你至于吗?” 四婶道:“至于!” 四叔撇嘴:“你瞅瞅,那小子压根没动!” 火忽然烧到了裘明身上,他当机立断,捧着那酱全盘盖在自己的饭上,面无表情地喂一大口。 四婶恰好看到这幕,喜笑颜开,没忘朝四叔腰上捅一肘子,扔他一个冷飕飕又得意的眼神,转头笑盈盈地和裘明说:“吃慢点,别噎着了。” 裘明看了看她,倏然低眼,看着饭,一口一口吃完。 酱的味道很不错,清新的咸味,去掉了海里的腥气。裘明问了这酱的原料。 “你们人类咋说的,哦,浮游生物,”四叔吃饱喝足,正惬意地用舌头舔牙缝,“个头都小得很,但那么大的海面,积少成多,还是可以吃一吃的。污染区上的也能吃,这东西不怕海水污染,还增味呢。” 裘明捂住胃部,面色青了。 四叔撩眼皮:“放心,咱们住这么些年,打捞上来的人类有不少,还真没见过吃出问题的。” 四婶甩眼刀子:“就你穷吓人!” 四叔笑道:“那你还不是喜欢得要死要活。” 四婶哼了一声,按着桌子站起道:“我去走走,碗盆你自己洗。” 四叔慵懒地挥手:“去吧去吧,唉,胖点也不碍事,抱着舒服。” 四婶光速踢腿,把四叔连人带椅子一并踹翻,这才喜气洋洋地同裘明告辞,开门出去了。 她走后,四叔才摸着桌子爬起来,放正凳子,一屁股坐上,对着裘明异样的眼神,老神在在的:“咋,心里想啥呢?你四婶啊,凶得很,凶得很。” “啊,”裘明收回眼神,没话找话,“你们感情挺好。” 四叔挑起眉毛:“那当然好。”他忽然把眼睛合成一条缝,极仔细地盯住裘明的脸。 裘明被他这般像要买卖小孩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出声道:“怎么了?” “这么一看,你确实长得小,也怪不得四老婆子恁喜欢你。” 裘明脸黑了。 “咋,不开心啊,不喜欢别人说你看着小?”四叔温和地看着,只是眼里充斥促狭,“可这是事实啊。” 裘明挤出一句:“您怎么能娶上老婆的?” 四叔竟认真地忖度一番:“帅,壮,强吧,俺们海豚就看这些,没你们弯弯道道。” “哦。”裘明敷衍回答。 四叔笑了:“好,说正事,你刚刚说,想讨要些手段?” “不是讨要,是交易。”裘明强调。 四叔随意摆手:“对我们没差,你现在想学吗?” “嗯?”裘明愣了愣。 四叔道:“你四婶喜欢你,我没意见,就教嘞。再者,又不是我亲自动手,你先学得会再说。” 裘明有疑问:“为什么是现在?” 四叔收拾碗盘,连眼神都没给:“你四婶喜欢呗,你当谁做事都得考虑利弊呀?想教就教,不想就不想呗。” 他将手托起,蔚蓝晶透的魔力从手心流出,涮洗碗盘,剩下的脏水集成一股浊流,被他挥手甩散,水分蒸发,菜汁化土,一干二净,各归其位。 做完后,他方才抱住碗盘,走到屋里头,还回头喊:“跟着。” 裘明便站起,半信半疑地走去。 屋子的厨室地方不小,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应是用了些空间的手段。但除了些桌凳,锅碗瓢盆,以及调料酱料外,几乎敞空,炉灶之类的全无踪影。 四叔整理齐全,站到一边,开口道:“开始吧。” 裘明抬手中断:“等等,我还得给布灵送饭。” 四叔道:“你四婶会给他送。”想了想,他无奈补充:“你躺床的时候,也是这样。” 裘明恍然大悟,又垮下脸:“那你之前说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四叔理直气壮:“我又不知道你的态度。俺们生不出孩子,四老婆子看你们嫩就喜欢,好歹我是你四婶的老头子,小心点能咋了?”他踩着破草鞋,抖着脚问:“你还学不学?” “学。”裘明吸了口气,答应。 第一百一十章 窝煤卷 四叔主动退后一步,让出空间,眼神示意裘明前站。裘明立即看懂所谓手段与厨艺有关,便站了,用眼神询问接下去的步骤。 四叔背手,慢条斯理道:“我教先说理论。” 裘明全神贯注的紧张劲立马卸了,松垮垮地斜靠着桌子。 站没站相,四叔也浑不在意,自顾自侃侃而谈。 有魔力便能操作,能操作就可下厨。这世上魔力属性十五,看似丰富多彩、花样繁多,实际上,只要是生物,就要遵循金、木、魂的规则,否则,不论采用多名贵的食材,学习多高深的技巧,都只会适得其反。在这一点上,亲和魂系的裘明天生优势。 四叔道:“既然你是天赋者,那我就教得仔细点。首先,你明白那些个厨师怎么把食物分类的吗?” “依照风火水土,分为绵长气息、团透状能量、可摄入的流体,还有敦厚的固体,”裘明表示这些都是基础内容,另外吐槽,“前面两种都不像食物。” 四叔否认:“哎,这狭隘了。” 他抬起手,聚来一团清风,朝裘明吹,清风拂面,裘明自苏醒以后昏沉沉的头脑乍然一清,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感受到了吧,”四叔心有预料地发觉裘明惊奇中带有思索的眼神,满意地说明,“‘吃’没必要非得用嘴。一吞一吐,一呼一吸,气息的渗透,能量的作用,物质的交换,却都是活着,也都是吃着、吐着。我们所谓的‘下厨’,可不单单是把菜炒一炒就罢了。” 听此言论,裘明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仍是直奔主题:“怎么做?” 四叔抬掌:“别急。你先照感觉做一盘,我先瞅瞅你的水平,估摸估摸。”说着,他挥手在案板上拍,柜门应声打开,露出其中的稻米、蔬菜和一些调味品。 “你来。”他道,负手站后头,指导不停。 裘明按部就班,一步步地用魔力点火、调制、烧菜,用自己最熟悉的火烧法,最后大功告成,神色凝重地把新鲜出炉的作品摆到一碟石盘上。 “……”四叔把背后的双手收了回来,鼻翼张了张,瞧着煤渣似的成品出神。 他与老婆子都是游豚变异成的肆欲魔豚,生平爱吃海鲜,菜米之类的少沾,这回的原料是别人送来的,并不熟悉。然而,再如何陌生,他也晓得,把绿油油和白花花的东西在几分钟之内烧得黑乎乎也颇具难度。 裘明默默与他对视,四叔轻咳,把那盘焦炭的亲戚拍成灰,状若无事地挥走,继续道:“不同形态的食物要借助不同特质的魔力,你可以借助一些人造器皿,烹饪时关注火候、生熟和能量的调和。” 嘴上说着,他指示裘明再尝试一遍,他用心观察。 裘明如法炮制。 又是一碟似曾相识的煤灰本家,俏生生地竖在桌上,一股子烟味萦绕不散,仅用鼻子去闻,倒也有正经下厨那么回事。 四叔这回没粗暴地将其碎尸万段,而是以手指沾了一点,伸到口中舔舔,忽而触电一样,捂住头嘶了声,惊异道:“有股子麻,这玩意儿是什么?” 裘明看那盘菜,本想道出“珍馐的先驱”这一富含潜力的名号,中途住了口,眼神摇摆,临时起了新名字:“窝煤卷。” 在他话音出口的那一瞬,唯有他方才瞧见的资料之中,那生灵种属的一栏,“珍馐的先驱”这一名字再次变化,顶替成“窝煤卷”三字。 (生灵种属)窝煤卷 (生灵属性)魂 (生灵能力) 【感官强化】 【吸神】 (介绍)受强大精神催化,悉心烹饪的料理,呈现出不妙的模样。 裘明撇头,不再直视自己的创作。 他怎么做什么都是窝煤卷? 不过这次的状况稍好,起码没有【变卦】的能力,吃了不至于倒霉,算是有进步? 四叔从莫名的冲击中缓过神,发现裘明神情不对,就眯眼,指着那盘姑且能称为食物的东西道:“红眼小子,你不会知道自己会做出这东西吧?” 裘明实诚地承认了。 四叔见他有所了解,便问:“我察觉到这东西有魔力,有何效果?” “强化感官,吸收精神。” “等等,”四叔点出重点,“吸收谁的精神?” 这还用说吗?裘明抬头道:“当然是谁吃下去,吸收谁的。” 这答案在意料之内,四叔叹气:“你用的什么原料?” 裘明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不想配合,但四叔掰着粗粝的手指,自问自答:“普通的菜和米。用的什么术?普通的烹饪术。然后,做出了这个。”他缩着指头,在窝煤卷上点了点,不想沾惹一丝一毫的样子。 裘明深觉自己应当为来之不易的成品正名,便说道:“我和魂球他俩能顺利逃出,和这东西也有关联。之前我用更珍贵的材料呕心沥血制作的成品,效果强得多,我怀疑那个袭击我们的四阶人类表现得有些犯傻和倒霉,和那件成品息息相关。” 四叔精准的捉到“傻”和“霉”的字眼,但他关注的却是后者:“倒霉?运气倒霉?你那个成品能左右气运?” 裘明点头。 四叔看了他一眼,收起目光,悠悠道:“能撬动神秘的力量,也称得上天赋异禀。你再做一次吧。” 裘明对他的语气敏感,反问:“四叔你了解神秘属性?” 四叔摇头:“都命名为‘神秘’了,显然是捉摸不透,名字都起不来,我区区一条海里游荡的豚,不过沧海一粟,又能懂啥?”他瞧了裘明仍留探究的表情,便继续道:“只是,咱们的水尊也有撬动的力量。” “哦?”裘明客气地请四叔详述。 “与你这糟蹋食材的能耐不同,水尊大人能听到众多兽类有求于他的心声,并适时给予护佑,就如同神灵。这般能力不属于其他十四属性,便被认知为神秘的力量喽。” “好随便啊。”裘明批评。 四叔道:“没法子,看不见摸不着,感应不到,但确确实实存在,对世界有影响,只能姑且这么分类。”他忽然整肃脸色,用拳头敲桌子:“行了,说回正题,你再做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有何邪门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一章 精神秘辛 裘明也希望对自身莫名奇妙的厨艺刨根问底,闻言十分配合地发动魔力,颠起虚幻的锅,挥洒扬荡间,四叔凝眉冷视,变得颇为平静,晒得黢黑的脸隐约透出一丝冷感,等新一盘窝煤卷出锅后,他抖着眼角,无奈又探究地看向裘明,眉宇中的冷意烟消云散。 “你的魔力很奇特,”四叔回忆着方才的感受,冷不丁问一句,“我听说晖炅内部学校众多,我瞧着你也学过,那时候你就没测试过自己魔力的性质吗?” 裘明道:“一直有测,毫无异常。” “嗯?”四叔奇怪地打量着他,像在研究未知物种,不久后,忽然拍手叫道,“哦,你是魂系御使!强盛的精魂有个共同点:魔力与精神会密切相连,它们的‘精神转化’就是这么来的,原来如此!” 裘明听出些头绪:“所以,有问题的不是魔力,而是精神力?”他想到了介绍的讯息中“精神催化”的部分。 细观这些次的条目,不难发现,比起直接展现的“能力”,“介绍”的部分似乎会额外展露一些从外在无法得出的秘密,这是什么原理? 四叔却在得出推论后道:“小子,你是魂系,学过吸收精神力量吧?你试试把这块,呃,你的窝煤卷的精神吸收看看。” 裘明不咸不淡地瞟了差点失言的四叔一眼,慢吞吞地将手按到窝煤卷上。 点点微光闪烁,分解成金黑相间的颜色,顺着他的手回旋,直至手肘,漫入裘明体内,而后,放在盘子上的黑块四分五裂,散碎成了齑粉。 裘明收回手,握了握,感觉如常,没什么变化。 四叔却看得皱眉,踱步两圈,直觉得方才冒出的精神含有某些令他很不愉快,有充满既视感的东西。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得出另一个结论,就是面前的这个小人类邪门。 “就你这情况,你还要做菜吗?”四叔觉得棘手。 “不然,你帮我炒菜?”裘明卖力地说着好话,“对四叔你一定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 “屁!我说不做就不做。” 裘明失望地拉下脸:“不然我去找四婶?” 虽然可能脾气略微暴躁,但四婶确实可能更好说话。 四叔显然同样明白这个道理,闻言气笑了:“越过老子,找老子的婆娘是吧?你小子长了双红眼睛,就以为老子不敢抽你了?” “四婶愿意就行。”裘明不吃威胁,坚定不移。 四叔顶着糙脸,堪称凶恶地逼视裘明,一边步步靠近,一边撸起粗衣的袖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抬手一巴掌打过去。裘明严阵以待,眼睛荟萃忽闪不定的神光,聚起不多的气力。 掌风落下,冷飕飕的,击歪裘明护在头顶的双手,势若破竹,在头顶砰地一下,打得裘明一个激灵,头偏一边,他却猛然摸头,不觉得痛,睁眼正对向四叔流露出无奈的双目。 四叔先是叹了声:“我实在不喜欢暴力。”他给裘明一个隐含警告的眼神:“你和那只小方块心眼都多,我可看得明明白白。你俩别整我婆娘,我就要烧高香,拜拜水尊大人了。” 裘明没理会他的无奈,直接上房揭瓦:“你这是同意了?” 四叔转手给他一个暴栗,骂道:“屁,你就在这给我练。” “浪费时间。”裘明追求最高效率。 四叔冷笑。 鉴于四叔油盐不进,裘明只好硬着头皮,尽量收敛精神,只动用菁纯的魔力,对菜蔬一顿加工。对魂系强者而言,魔力与精神两位一体,自缚精神可谓全程束手束脚,好歹最终出品时,他和四叔都未再感应到某种魔力,只是一盘烧糊的、黑漆漆的、勉强可入口的菜。 “你这收神法子不错啊,哪学的?”四叔意动。 裘明全当没看见他的心动:“随随便便练会的。” 四叔不满:“忒小气,我在教你嘞。” 裘明沉吟道:“不然,我把魂球借你几天?” 只这一句话不够分量,他便刻意夸赞那球的好处:“他在我学院受的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别人要借,我都没同意。” 这套路原本人兽通吃,想不到这回遇到了个不以为意的,四叔道:“得了,我要那球天天和我抢婆娘的注意?我前是说笑,你这收神法波动特殊,显然是为你量身推导,我学了干啥?” “量身推导?”裘明怔愣。 “咋,你不知道?”四叔觉得趣味,“也对,甭管你能放出对我也有压力的精神,没到四阶,就是没到四阶,看不出来才正常。” 他不吝为裘明解惑:“人兽四阶有质变,兽类大多醍醐,产生不下于成年人类的灵性,而人类,你们的变化也相当之大。你们的那些秘术啊,都是至少四阶的人类创出的。” 他笑道:“你一用这法子,我便晓得,你起码有个四阶的魂道老师了。” 裘明闪烁眼神,须臾间尴尬摸头,说道:“过奖。我再练习练习吧。” 四叔点头:“好。年轻人就该多学多练,我走了,你继续。”说罢,他踩着草鞋,悠悠哉哉地走了。 留下的裘明对着摆放一桌的食材发了会呆,慢慢地上手拾掇,还暗自思考着。 首先,他感觉四叔并未说谎,他没有任何动机。 塔弗老师为人一板一眼,几近固执,做事更是一丝不苟,然而要说他真对手下的学生体贴备至,善解人意……裘明打了个寒颤,他是决计不信的。 他顶多相信塔弗粗中有细,心性不算粗犷到底,至于顾及他这从未行过精神修炼法的体质,改进精神收放法,并授予他的事情,他更倾向于这来自先知的指令。 尽去沉疴,冥灵复诊,事到如今,居然还加了份传道受业的恩情。 裘明仿佛债台高筑,债多了不愁,他纳闷的是,冥灵先知何以在他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投资,他是亲和魂系的天赋者没错,可冥灵不乏此类。而属于年轻一辈的抓武会中,冥灵选手寥寥,先知倒也去了…… 裘明一顿,释放的魔力溃散,烧炒的菜叶天花一般坠落。 忽然,一股子不属于他的魔力把这些菜叶勾连,点连成线,堆放在盘上。 裘明回神,察觉头顶的重量,道:“布灵。” “咕,”布灵探头探脑地回应了他,“主人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裘明揉太阳穴,把思路一股脑传给布灵,询问:“你说先知是想挖角我吗?” 布灵接受良好:“很可能。” “可我根本不喜欢冥灵的环境,一点阳光都见不着,每年四月还疯成那样。” “晖炅也不完全安稳。” 裘明曾身临其境,懂这个道理,只是辩驳道:“可至少能看见太阳啊。我简直难以想象冥灵的雨天会暗成什么样。” “不只是冥灵暗,听说太阴那儿有许多地方没有昼夜之分,常年伸手不见五指。” 裘明猛地呼气:“是啊,观察术练得不够好,在那就是瞎子,他们怎么能一直过下去的?” “主人,发牢骚和逃是没用的,”布灵语气沉稳,“事实上,我们去不去冥灵,做决定的不是我们,而是晖炅和先知。” 裘明嘟囔:“你现在说教一套一套的,伽格还能把我们卖了不成?”他陡然身上凉寒:“你们俩不一定,他估计看我不爽。” 布灵默默道:“有区别吗,我们又不会分开。” “嗐,别人人情也不是好承的。”裘明叹道。他整理好心情,放下一盘勉强多了点绿色的物体,问布灵:“你怎么来这屋子了?吃完饭了?” “饱了,”布灵扭扭捏捏,显得为难,“四叔和四婶在我们那边,我就来这里了。” 裘明警惕道:“他们去那干什么?” “说是你在这方便练习,所以挪个窝。” 裘明问:“我们的终端呢?” “还在那里。” 不容多加考虑,裘明立即头顶布灵,脚步匆匆:“我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突然发现 上午时分,海水晃亮,白沙滴星,裘明沿原路返回,不多时见着四叔在自己原待的屋子那儿进进出出,门口摞一堆瓶罐瓦块。 走近,裘明低头数数,魂球的伤药,慧网的终端,包括加强信号的移动基站都在那堆里,好不完全。 他往屋里打量,该丢的都丢了,剩得干干净净的,四婶趴在桌上,独有四叔忙活。 裘明问:“四叔,你这是干什么?突然就换屋子了。” 四叔看他一眼,卷起薄被递给他,不等裘明接住,布灵就发力托起了被褥,飘到一边,好奇地四处探视,好似初来乍到一般。 “吼,还挺贴心,”四叔赞道,觑向裘明,“你不是要练厨艺么,我观你一时半会学不会,你这屋又没厨房,难不成回回闯我们屋,天天扰我们?换了才好。” 他指着门外的杂堆:“这些个东西,你们拿走,那屋子不必收拾,直接能用。” 不料这时,四婶忽然叫道:“死鬼,你好了没?” 她转过头来,本来泼辣飒爽妇,现道酡颜含粉,声音酥软,却是有气无力,楚楚动人。 裘明有幸观见,刹那间瞠目结舌,如遭雷劈。 四叔赶忙应了一声,转眼不爽地推裘明一把,斥道:“去去去,呆着干嘛!”他又瞅准了惊到失色的布灵,喊道:“崽子,出去。” 强大无形的魔力升起,头脑空白的裘明被连拖带拉地轰了出去,布灵紧随其后,他们两个最后只瞧见四叔急切地窜到四婶旁边,把她抱起,四婶情意绵绵地在他脸上嘬一口,四叔一笑,四婶便打他胸口一下。 随后,房门关闭,一人一板都被关在外面。 裘明站稳,布灵飞他头上,一上一下的两个家伙对了个眼。 裘明把声音压低道:“布灵,你之前看见四婶脸色了?” 布灵答道:“没见,四叔一下子把我扔出去了。”情形和现在相仿。 此时此刻,附近海域风平浪静,凉风习习,唯有海鸟的鸣叫远近交响,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布灵回答过后,他和裘明谁也不吭声,静静待在门外,收拾行李,不时望门,支起耳朵,只听屋子也很安宁。 又呆了半晌,不知是谁打头,两个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默契地、不约而同地,一个倾身帖耳,一个隐匿飘飞,通通附在门上,没有豚类的超声波,也没有澎湃的水花,没有失控暴乱的魂力,只能听见海鸟辽远的呼号。 普普通通,裘明有些失望。 “叽。” 魂球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在背后响起,裘明和布灵迅雷不及掩耳地转身,面朝地上睁着黑亮眼睛,一脸迷惑的魂球。 魂球又叽了一声,问他们在干什么。 裘明咳了下,左顾右盼,支支吾吾:“呃,在望风。” 魂球眯眼:“叽。”在骗哥。 裘明转头看海。 唯独布灵痛定思痛,扑到魂球身上:“球哥,我们在搬行李。” 魂球拍拍他,作为安慰,问道:“为什么要搬行李,你们都养好伤了吗?”说着,他怀疑的目光在弱不禁风的御使身上跳来跳去。 裘明对他翻白眼,提起行李,转身就走。 贴在一块的魂球和布灵亦步亦趋跟着,随他进了换后的屋子。 “叽!”比原来那栋大! 魂球十分满意。 而在裘明一件件置放行李时,布灵默默飘出,对着房内的床铺沉思,一针见血道:“主人,你觉得四叔和四婶换过床被吗?” 裘明的手忽然顿住,仿若抽筋。 他跑出了流星赶月的速度,一把将床被掀飞,在魂球懵逼的视线中尽数丢出房屋。 “都得换。”他坚定道。 布灵不住上下点身子,竟是全然认可的样子。 “叽?”某只球还是摸不清楚状况。 “球哥,”布灵深沉地对他说,“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 “叽?”魂球两眼迷瞪,浑浑噩噩地看着他们俩收拾好了,屋内整洁一新。发觉到没自己洒扫的空间,这球便爽快地告辞走人。 裘明习惯性道:“又出去浪什么呢?” “叽。”找小弟玩。 布灵机警地看去:“球哥又有新小弟了?” 某只球骄傲地抬起前面的弧线。 “球哥真花。”布灵幽幽地说。 魂球已经纵身上路,走得匆匆,没听到布灵此言,只有同屋的裘明翻白眼,深觉这两个小东西的戏不比其他小伙伴少。没空搭理他们,裘明一股脑钻进了厨房。 时间如风过浪赴一般过去。接下来的疗养中,裘明的一条至少有三分之一在厨房度过,魂球和布灵偶尔能听见里面敲敲打打的声音,寻思中生出好奇,也被他中途挡住,不得入内。久而久之,他们便不打探了,时而组团出去,耍得乐不思蜀。 岛上的生活难得宁静,魂球好像结识了个玩伴,布灵则在捣鼓一些裘明也觉复杂的东西。疗养很是顺利,裘明逐渐痊愈,大体恢复健康,有能力偶尔也会从厨房出来,和魂球布灵一起乘船,往周边的一个个零碎的小岛逛。 因着布灵在一座荒凉的小岛上发现了什么,鉴于对某只球智商的不放心,这一次,他也跟着探查。 虽是句芒春季,风却不大,小船相当顺遂地临岸,下船后,裘明只消把魔力沿着脉动的纹路顺序打出,沙子便如同倒流的河,驮着拉上岸的船只,反向把船载到岛上腹地。这是四叔闲来无事和他透露的技巧,模仿了水系魔力的性质,对流体效果显着。 登陆后,由布灵领路,魂球戒备,裘明作脚力,三人组伴,渐渐找到一处灰褐发白的石碑。 裘明蹲下,仔细抚摸石碑,其表面坑坑洼洼,刻着某种被风吹水蚀后尤其模糊的纹路,发现有一种熟悉的波动。布灵在他头顶谨慎观察,不曾接近。 魂球就大胆多了,上去就跳到碑上,滚了一圈落地,圆润的身子弹了弹,除却隐隐不对劲的感觉外,没发现蹊跷。 没错,这球还是赶在裘明锻炼厨艺之前复原了,生命可谓顽强至极,呈现出一种纵使高他二阶的锐气也不能伤及他真正本源的样子。 当然,这表明某只球很可能吃的教训也不够。 裘明一把抓住某只胆大包天的球,感慨这货真是没死过,挪步离石碑远了些,伸指点出一道毫光。 毫光顷刻入石,一开始犹如泥牛入海,没半点反应,不消片刻,石碑开始摇晃,一股股沧桑古老的气息从其中迸发一刻,而后消弭,如一口无波古井,深邃难及。 “布灵之前借我眼睛看到的结果没错,”裘明双目深黑,怀中藏着一枚玉佩,镇定道,“这里确实为一道阵法笼罩。”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石碑阵与岛上客 魂球逆重力翻滚回到裘明头顶,扁扁地趴在上面,叽叽问道:“不应该啊,阵法的话,哥耍的时候应当早发现了。” 裘明环视一圈,抬头望天,低头望地,而后说:“大象无形,当局者迷,这道阵法的覆盖范围远不止我们醒来时所处的那座岛,所以,我们之前把这阵法的作用也当作异地环境一并适应了,这才无知无觉。” 布灵飘离,围着石碑转了一圈,眼睛闪烁出玄奥的符文。片刻,他落回头顶,道:“有神秘的气息,不是自然领域,而是人为。” 若是人生阵法,能布置这般融于自然的阵法的存在,恐怕境界就高得超出他们想象了。 裘明奇怪地抬眼,没看到他,就问道:“布灵,你做了什么?” “探察。”布灵言简意赅。 裘明稀奇道:“往日都是借我的眼睛,你自己究竟看出了什么?” 魂球心气不顺了,照御使的头跳了一下,差点没把裘明踢出脑震荡,这莽球叉着触手道:“布灵怎么不能看出东西了,也就你天天拿自己那双眼睛当宝。” 裘明报复性地拍他,当皮球拍,拍两下后手再上扬,果然避开某球公式化的反击,解释说:“我又没看不起布灵的意思,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来的,你忘了?再说,我的眼睛不也搞定许多麻烦吗?” “但也招了许多麻烦,而且都是大麻烦,”魂球斜眼鄙视,“看了一眼就能招灾,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灾星下凡,哥真是长见识了。” 这球双瞳呲溜一转,冒出坏主意,凑到布灵旁道:“布灵,要不咱跳槽吧?” “球哥莫闹。”布灵淡定道。 裘明使手把那球揪起,摇了一会儿,摇得他眼冒金星吐舌头,软成一滩方才罢休。 石碑就在这刻嗡嗡动弹,抖落碑上的灰尘,霎时间吸引了裘明和布灵的目光。 莫名庞大的压力以石碑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镇得飞鸟声绝,海浪绝踪,水波不兴,微风不起,静止一瞬仿若永恒,就连抽象的空间也为此沉默。 一息后,石碑重归原样,裘明豁然回神,深深吸气,看着缄默如常的石碑,不禁忌惮地后退。 好强盛的镇压之力,竟能深入灵魂,导致他的意识完全空白了一瞬。 不过思维一转,他又探究地端详而去,镇缚之法最忌异动,稳定为先,他确定自己三人从未对这石碑做些什么,它又为何会发生如此反应? 难不成其上铭刻的阵法不再稳固?那原因又是什么? 裘明伸手摸去,没成想布灵果断挡住了他的手,说道:“主人,你忘记秘境中发生的事了吗?” 魂球也反应过来,他力气大,把裘明推回去,叽叽喊叫:“没错没错,二货你离远点!”一副害怕裘明闯祸的样子。 裘明无语收手。 说起来,单论闯祸,这俩家伙没有比他少吧? 于是,最后就只剩下好运眷顾的魂球和谨小慎微的布灵在石碑上劳心劳力寻摸,可终究一无所获,介于再三惨痛的教训,他们不敢过于干预,灰溜溜地乘船回了小屋。在此期间,那石碑就和那座荒岛一般,彻底沉寂,如同一个哑巴,望着三人归去。 魂球闲不住,在狭窄的小船上也不停歇,扒着裘明脑袋东张西望。 他主要看的是东南边,那里的海域与这边的不同,不仅颜色花哨,而且不时有一条条奇形怪状的黑影从艳丽的浅水穿过,浓郁的腥味从中传来,随风吹到三人面前,夹杂似油似醋的腐烂的气味,奇异且作呕。 裘明连头都不想扭向那边。 偏巧魂球睁大眼,叽叽嚷道:“那边好像有船!” 裘明只好随同布灵看去,极目远眺,甚至能捕捉清楚浅海那些生着三角形触手的墨鱼,再深入,确实有一条条小型帆船的影,出入忙碌,一直连通到层层看不出边界的黑暗。 瞧到这,裘明眨眨眼,再闭上,揉酸痛的眼眶,他看得太用力了,有些反噬。 “他们在干什么?”魂球共享御使的视野,问布灵道。 布灵了然:“倒垃圾。” 魂球让布灵多说一些。 布灵道:“海水有很强的净化能力,许多人力难理的垃圾便就这么倒进去,通过海洋循环,能节约大量成本。” 魂球不爽地问:“晖炅也有吗?” “没有,”这次是裘明接腔,“晖炅擅土系火系,多半是填埋或烧掉了,而且污染海洋,鲛人会有意见。” 魂球指着问:“那太阴是怎么回事?” 裘明回道:“太阴官方不允许,只是屡禁不止,这些都是为了多赚几个子儿铤而走险的玩命之徒,谁敢招惹啊。你看,四叔他们就是邻居,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魂球眺望远方,陷入沉思。 “当然,若你真信了,就太天真了。”裘明道。 魂球琢磨出味道,狠狠瞪裘明一眼。 新一轮吵闹如期而至,他们小心躲开片片颜色不详的海域,安安稳稳地回了岛,收起船拴桩上,便一步步赶回。 一边走着,裘明不忘拿出终端跟肖雅通气,将这一路的发现尽数发给她。对方明显等候已久,回复得很快,虽说表现得不太上心。 小雅:好啦,我正努力给宣逍穿小鞋呢,就不信磨不破他那比脸皮还厚的脚藓! 裘明的情绪于一刹那波动剧烈,惹得白球黄方都投来目光。 矮个御使迅速输入信息:你到底在干什么? 对面信息回复很快,快到裘明怀疑这人满心坏点子,都要憋坏了。 小雅:嘻嘻,前不久林子里不是出了个光着的变态嘛,我就悄咪咪地把脏水引向他身上了。 魂球和布灵盯住此事的罪魁祸首,无声胜有声。 裘明一默,在小不点们的灼灼注视中,委婉提醒她注意分寸。 小雅:放心,宣大少爷那么在意形象,有脑子的熊人都不会信的,顶多看他们小族长焦头烂额的模样好笑罢了,无伤大雅。 裘明回答:但伤小雅。 小雅:呸,你什么意思,他能伤得了我?前段时间他还说我跳脱过头、不利社稷,然后从我手里搞出一溜的任务呢!抢活是吧,上眼药是吧,当姑奶奶愿意干活吗?看我怎么整他! 裘明道:你这话前言不搭后语。 小雅:呸! 裘明实在不理解这两人的关系,严格来说,他们算得上门户相当的青梅竹马,但是,也就只是“严格意义上”,真见面,他们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最后,他只添了句:罢了,毕竟特殊时期,你注意点。 肖雅兀地停顿,发了个“你”,然后没了下文。 裘明:怎么,你掉线,还是我掉线了? 不过须臾,肖雅的消息发送过来:差点被你骗过去,明贼啊明贼,本姑奶奶不是宣逍那个蠢货,你可哄骗不了我。不说就是不说,你顾好自家事吧。 本想打听秘闻,确实心怀叵测的裘明可惜地叹了口气,跟起了提防心理的肖雅道别,收起终端,加快脚步。 围观全程的魂球嘟囔:“套路。” “我听见了。”裘明表示自己耳尖。 “切。”某球不屑一顾。 岛屿本就不大,纵使慢悠悠往回赶,也很快到了地方,可就看到房门的那一秒,裘明止住腿脚。 这人腆水桶腰,胖乎乎的,皮肤又白又细,大手大脚,颇有福相,同裘明之前所遇一样,他仍是笑眯眯的,唯独眼下乌青,眼影明显,憔悴一些。 陶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丢人 曾于斯敖尤秘境所见,勉勉强强的故交,本体是一只四阶的深潜海鲸,他们前不久推理出嫌疑的家伙,而今不请自来,简直是自投罗网,真相板上钉钉。 “你来干什么?”裘明语气不善,质问出声。 陶海表情越加苦涩,没有申辩,低声道:“如果我说有苦衷,你们信么?” 此番反应着实出乎意料,裘明不答反问:“你不狡辩?” 陶海强笑道:“我相信各位的智慧,恐怕早已暴露,不抱侥幸。” 裘明心想这条鲸鱼被抓包后倒是实诚,搞得他本来一大堆严刑逼供的话都堵着说不出了,作为苦主,现在竟也无言以对。 头上的布灵接过话茬:“一个多月前,你是否在漠央?” 陶海闭眼,缓缓点头。 “矿人族地的小型鱼种,是你所放?” “一部分,”陶海诚实回答,“否则也不能浑水摸鱼,不过我没料想和矿人贤者打照面,急忙避走了,好不容易找到你们。” 布灵继续问道:“为什么监视我们?” 陶海笑着叹息:“萍水相逢,怎能轻易赋予信任?你们认出了我的真身,其后我实际出了秘境,只留个水花幻影暂代,就是以防暴露,没成想真无动静,太太平平。”他突然以着深沉隐晦的眼神,盯紧了裘明道:“可是谁能保证呢?兽性无所执,人心何曾定,我赌不起。” 裘明沉声道:“我们这是谈崩了,要撕破脸?” 陶海否定:“不,我只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诸位试探。”他接着叙述:“发现你们穿进一个陌生秘境时,我大为惊喜,认为这是天赐良机,是水尊垂悯,不然,何以那秘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你们前脚刚到,它后脚就随机开了那边的口子呢?于是我……” “起了歹意。”裘明冷漠地夺过话柄。 陶海默默把“灵光一闪”这词咽进肚子。 裘明却不打算轻轻揭过,呵呵道:“可惜你低看了我们,也轻视了我等同侪,没想到我们活了下来,还揪住了你的狐狸尾巴。”他对此嗤之以鼻,极尽奚落:“现在是不是悔得抓耳挠腮,挖空心思也想干掉我们啊?来啊,看看你那双上岸后萎缩的鱼鳍是不是还能打打水花,给我们洗把脸?” 布灵弱弱传念:“主人,你现在像个故事里的反派。” 裘明冷哼。 他当然不是无脑撺掇,这么点时间足够他理清思维,如果一开始他还会怀疑四叔四婶和这鲸鱼是否有交易,但救命恩情在先,又考虑到肆欲魔豚和这条深潜海鲸各自的种属背景,终归是不现实。 既然对方无依无靠,他当然无所顾忌,顺着情绪讥讽了,毕竟可是差一点把自己连带御兽的姓名都丢进去了。 房门那边,陶海恭敬站着,由他数落,却把眼神投到裘明头顶,眼神温暖道:“你说得对,大哥御使。” “嗯?” 裘明和布灵双双觉得蹊跷,不约而同看向从刚才开始诡异地保持沉默的魂球。 也对,这球平时最是吵闹聒噪,这会儿遇到仇人,不上去抽两巴掌,蹲在一遍隔岸观火是什么情况? 受三个生灵注目礼的魂球抖擞白毛,仿佛憋不住般跳起来,叽叫道:“到哥了?现在可以了?” 陶海含笑道:“可以了,请。” 在他盛情邀请下,某只球雄赳赳气昂昂地飘落,正好落到陶海并拢的双手手心,白球降落后,陶海就抬高双手,虔诚地将他平放在心脏之前,可谓极尽礼仪敬意。 “这是哥新收的小弟,就是最近常常和哥一起出去玩的那个。”魂球介绍道。 事情发生得太突兀,裘明两眼茫然,布灵则惊呆了,一个人,一块板,四肢眼睛上上下下,把白球和托举他的鱼扫视得清清晰晰。 裘明终于破功,眼角狠狠抽搐,他扶着额头,瞧着某只球骄傲的模样又气又笑,道:“你知道这人差点把我们算计死吗?” “唔?”乍然闻言,魂球俩眼空空,转头看陶海,使劲瞅了瞅,又转回去,懵懂叫唤,“啥?” 裘明弯腰捂住额头。 布灵声音轻缓道:“球哥,刚才我们的谈话你听了吧?” “叽。”没啊,哥一直敬业地装作不认识,所以没去听。 布灵唉声叹气,把内容简练概括,复述给魂球。 魂球断然不信。 布灵侧身,垂泪欲泣:“球哥不相信我了吗?” 魂球哽住,回视陶海。 陶海肃容答道:“他们说得对。” 魂球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为结识的小弟居然曾经险些坑死他。布灵亦是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为魂球居然不信他,而去信一个心思莫测的陌生鲸鱼。 两小只同时萎靡不振,心情郁郁。 唯有裘明旁观全程,扯扯嘴角,实在不知所措,索性问道:“这不会是你的阴谋吧,搞崩他俩心态,方便下手?” 陶海笑道:“有想象力是件好事。” 裘明机智地及时中止话题,深觉丢人。 话说冒着生命危险的不是他们仨吗?怎么现成的反倒是他们被杀了威风……都怪某只吃里扒外、猪油蒙心的球,成天长毛长膘长触手,偏生不长脑子。 裘明低眼瞪球。 魂球向来对御使富含轻蔑的眼神十分敏感,一瞧立马炸了,倔强道:“干嘛,瞪什么瞪,没见过帅球吗?” 裘明忍了忍,没忍住:“愚蠢!” 魂球横眉冷对,但不等他动,陶海立即朝前一步,厚重身躯横在裘明前面,威压十足,这鲸鱼不悦道:“不许对球哥无礼!” 裘明哑然。 见周围清静了,小弟这般贴心,魂球一身的毛都抚顺了,喜洋洋地跳到陶海头顶,陶海则与有荣焉,顺从至极,甚至心悦诚服,目满笑意。 裘明暗道这鱼是否太投入了,这策反的究竟是谁啊?如果是陶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裘明赶忙摇头,促使自己清醒一点,找到失魂落魄的布灵,问他意见。 布灵懒懒看向魂球,以及他下方的陶海,发出吸鼻子的声,迅速偏身,缩成一团,不再去看。对裘明的问题,他也置若罔闻,消极应对。 裘明只好拿起御使的担当,给他打气:“你不是要找前路的吗,这就蔫了?” “嗯。” “做方板子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布灵看御使一眼:“哦。” 裘明直觉受到了嘲讽,但还是坚持道:“那球花花又不是第一次,你大人大量,他总……”他停下来,发觉话题的走向有些奇怪。 布灵淡淡“呵”了一声。 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就说某只球有毒,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整出一些状况来,如今连布灵也坏掉了。 裘明暗暗为自己的苦命顾影自怜,径自看向正和魂球侃侃而谈的陶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深海之行(一) 话音中断,陶海分明心有成算,从容和裘明对视。 裘明颇具韧性,尽管场面乱成一锅粥,仍然拒绝这鱼陪同,甚至扬言回去要同他好好算账。然而陶海的主张总是超出预期,坚称受罚可以,但不愿和大哥分开,非得死皮赖脸黏住魂球。 自恃大哥风范,魂球同样出言反对,裘明干脆利落驳回,抓着宛若灵魂出窍的布灵,道:“你的新小弟可是险些致布灵于死地。” 他很明智地不曾提及自己,反正某只魂球的答案显而易见,绝对不会在乎,反而踩上两脚。 魂球仍有异议:“可是哥在海上漂流时,就是他震慑鱼虾,不许它们啃咬的,不然我们不一定能挨到岛上。” 这条情报来得悄然,裘明意外地睁眼,似是重新认识一样,打量着陶海,对方神色如常。 “你确定?”他问。 “当然确定,哥记得帮过哥的气息,就是他,”魂球坚信不疑,“不然哥受着伤,干嘛和他出去玩?哥又不傻。” 除却最后一句,其他句话若表述为真,裘明觉得挺有说服力。 他的态度有所松动。 主星的大海比其明面展现的危险多了。先是浩瀚无垠的水系魔力,一旦浸入人体,就会无休无止地渗透肺腑、消解膂力、疲软筋脉、散失魂魄,成片的海水就是名副其实的销骨之水。然后是海里的生物,蜉蝣、菌类、浮萍,层出不穷的鱼虾鳖鳌、虾鱿鳗鲸,一个个都是善缠络、好牙口,在海中游鱼得水,偏偏鲛人以外的人种没有善水性的,此消彼长,完全不能沾染。 当时他们油尽灯枯,要除掉他们无需麻烦,任由自生自灭就罢了,强捞一手很大概率是出于善意,一如四叔四婶所做的那般。 但是,为什么呢? 裘明悄悄觑了眼。 既然动了杀心,下了杀手,旁观他们淹死不就行了,为何多此一举,让自己前功尽弃? 陶海的耳朵微动,他应是知晓裘明看他,但不理睬,和魂球聊天,其中表现也不堪入目,每当魂球嘟嘴时,他总是先一步妥协,可谓屈尊卑膝。 一道奇异的灵光击中了裘明。 这条鲸不会是喜欢上那球了吧? 他发誓自己绝不希望这么想,很多涉及某只球的事却根本不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移。 裘明眸光闪烁不定,偷偷摸摸地在魂球和陶海身上看来看去。 魂球本来乐着,突然毛骨悚然,转头就和裘明对视,叽叽警告。 裘明无视于他,对陶海道:“你要跟就跟吧。” 陶海喜形于色:“多谢大哥主人。” 好诡异的称呼……裘明淡定地保持表情,拈手甩甩面皮似的布灵:“你记得离这位远点,为了你的生命安全。” 他捏住的这块板前科累累,等他缓过来,还未知能做出何等事来呢。罢,反正和他本人无关。 敲定明哲保身的想法,裘明抱着布灵,领头进屋,问:“你来这里,四叔四婶同意了吗?” “同意了,”陶海跨入门道,“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裘明心里不信,口头敷衍,拿了只凳子递他,结果一只不够,得两只才坐得下陶海那宏伟的体格。 陶海坐下道:“谢谢,如不介意,允我带各位深海一行如何?那儿有许多宝贝。” 魂球潇洒地落于桌上,但布灵和他隔得不近,叫他摸不着头脑。 “叽?” 布灵瞥了瞥,背身。 “什么宝贝,能有静心去火的吗?”裘明还在忙活,兴致缺缺。 “有。” 手边顿住,裘明若有所思道:“真有?” “有。”陶海保证道。 裘明若无其事地站起,拍打手掌道:“那就走吧。” 陶海弯唇微笑,温和垂目:“球哥?” 魂球还在遥望布灵,郁闷地叽叽直叫,闻言上仰,两只大眼傻呆呆地眨。 “等等,”裘明插话道,“我们不用真身,用分神,你带着分神下去。” 陶海叹一声,应道:“嗯。” 因此,裘明、布灵各放出一团精神力,由魂球凝出魂仆,连通感官,交给陶海。陶海笑着接住,嘴巴张开,囫囵吞下,转身出门。 凭借朦胧联系,裘明感觉到和自己精神同源的魂仆没有穿过食道到达胃肠,而是钻入了一片雾蒙蒙的空间,咕咚一下,半身泡进湿润的水里,半身迎着轻轻吹拂的风。水下漂着五光十色的珊瑚海藻,小型鱼群嬉戏,凶猛些的气息蛰伏在水底。 “这是我在体内开拓的秘境,用风和水来填充,养了些鱼仔,”陶海的声音在空中炸响,沉闷如雷,好似来自四面八方,“需要时我会把深海搏章、拟态海龙和杀人鲸叫出来。” 裘明秒懂,这条鲸鱼正在说明自己是如何模仿人类天赋者的,称得上聪明。 他的魂仆旁边,一颗圆丸鬼鬼祟祟地漂到一块水豆腐附近,球靠近一分,豆腐便远离一分。 这边的本体魂球不高兴地撞了布灵,布灵毫不客气予以回击,戳陷他一个洞。 裘明瞥见,凉声道:“好看,多打一会。” 两小只偃旗息鼓,按捺大动作,仍旧你打我一下,我顶你一趟,只是幅度轻微。 陶海那边,三只魂球随着陶海入海。只见白嫩胖子矫健跳进水中,宛若泡开了,体型飞速膨胀,肤色转深,皮表撑裂道道皴纹,不断深入海域,摇身变作一条比他们所居小岛还大的鲸鱼。 身为矮子,裘明叹为观止:“你这体型,根本没必要开拓空间,腾个地方就能养活这帮子鱼。” 空间上层回荡着低沉的笑声,陶海道:“从前在深海憋坏了,总想着地方太小会哭了鱼仔。” “这里有你的后代?”裘明左顾右盼。 陶海道:“没有,都是海里捡的,里面的许多恐怕认为这里是大海呢。” “你多大了?”裘明问。 “不清楚,深海不分岁月。” “听说深海很暗。”裘明好奇道。 陶海笑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他共享了感官,裘明和闹别扭的两只便眼前一暗,恍恍惚惚,只觉咕噜气泡不停从身边掠过,光线越来越暗,靛蓝墨染,视野收窄,表皮越发绷紧,压得喘不过气。 这时,雾蒙蒙的空间升起朵朵浮云,云朵飞向外面,他们的体内随之涨出一股力,支撑骨肉,呼吸重新畅通。 反复多次,他们到了一处漆黑的地方,黑得连自己也看不见,不时听见轰隆隆、仿佛炮弹一样的声,有时是咔嚓咔嚓的,像是咀嚼、像是冲磨的音,更有自己的脉搏和划破水流的响动。 “呜——” 陶海鸣叫,海里的回声圆圈一般散开,末尾缥缈,如同失落在坠海的天空里。 四周忽而传出哗啦啦的动静,堪比水花溅跃。此番响动不同前例,形象点说,就是远近差别,之前的声音都太遥远,唯有这些声音近得亲切。 “都是一些小东西,不需在意。”陶海介绍道。 他游在黑暗里,从一地到另一地,凭肉眼看一模一样。 魂球不急着和布灵对付了,问鲸鱼:“你以前都是这样游的吗?” “啊,不是,肯定不是。”陶海对魂球明显殷勤,不晓得他怎么做到,三魂仆置身的水里卷起一阵漩涡,范围内小鱼受惊,发光的发光,吐冰的吐冰,遽然把这块都冻成个熠熠发亮的小型冰山。转眼,冰山在三魂仆注视中消失,转移到了外面。 陶海纵水套住它,把水流一端含在嘴里,像小孩子牵气球一样,牵着亮晶晶的冰山往前面游,有照明就便利多了,漂浮的杂枝土石纤毫毕现。 “怪有创意。”裘明说出了三者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海之行(二) 陶海道:“还行,一开始会这么做,今天是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觉得新鲜,时间再长点就不行了。” “你上岸前是怎么过的?”裘明鬼使神差问道。 陶海沉默片刻道:“勘探,探完睡觉,侧着睡,俯着睡,仰着睡。只可惜若不着地,这三种也没区别。” “所以你跑了?” 陶海道:“嗯,我想找人说说话,深海这边通智的生灵很少,越靠近海面反而越多。”上空的声忽而变得又低又轻:“有说人类是万物之灵,出生后不久就能拥有不逊于三阶兽类的智商。我想也是,越靠近你们的地方,会说话的东西就越多。或许,天赋不出众的东西,真的无法抗拒。” 裘明默然。魂球却挠毛,出声问:“你御使没陪你聊天吗?” 陶海答道:“没有。” “过分,”魂球义愤填膺,“你居然没揍他?” 裘明一脸“又来了”的无语表情,布灵却一反生闷气的姿态,向魂球挨近。 “揍?倒是没想过。”秘境上空的声音倏然拔高,不再消沉。 “那必须要揍,不揍不听话,”魂球理所应当道,“二货要把哥发配到这边服劳役,哥非得朝他的脸呼不可……唔!” 魂球的表述戛然而止,原因在于裘明的魂仆中途撞他一下,撞扁了。 “我看是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骂道,魂球不挨打,同他缠斗,由于魂仆素质相当,他们打得不分上下,难分难解,将打疼了,忽而听到爆雷般的笑声,吓得俱钻进水里。 “好,下回我见他,一定打他一顿,”陶海笑道,“前说深海的宝贝,宝贝就在这些前邻居身上,你们瞧瞧。” 他甩尾做了什么,就见冰山散射的光辉汇集一束,刺向远方,沿途穿过凹凸不平的坑洼,划过半圆,暴露出几个隐藏于影子的形体。 其中一个远观蒲扇似的,在光束刺向时甚至反射出微微荧光,在深海甚是少见。 陶海介绍道:“黑伞幽灵,离我们挺远,没事别靠近,能在深海存活的黑伞幽灵多是三阶,近点就会被剐个洞。这种巨型水母没肉没营养,巨亏。” 裘明目光一动,控制魂仆试探着隐蔽放出精神,在海水中一点即脱。 (生灵种属)黑伞幽灵 (生灵属性)水\/暗\/气 (生灵能力) 【暗遁】 【吞噬】 【漩涡】 (介绍)出没于深层地域的巨型水母,为节省能量,凭借暗属性能力融于暗影、时刻隐身,飘荡过程中,一经感应猎物就会将其斩杀、捆绑和吞吃,具有食物缺乏时转而食腐的习性,那时会主动降低漂游的高度。 有效。 裘明暗自忖度,看来自己目前的精神凝练度足以支撑在深海这等场景的探查。 光束随后集中到几块锥形物体,锥子一和光接触,立刻劈开海水各奔东西,逃得很快。 “浪斧头,平时只会疯子一样水流瞎游,弱点的碰到就一砍两半。全身没几两肉,你们如果想要坚硬的骨头,可以逮。” (生灵种属)浪斧头 (生灵属性)水\/气 (生灵能力) 【强化身躯】 【波浪】 【游曳】 (介绍)斧头形态的深海鱼种,以鱼身锋利、鱼骨坚韧着名,生活于无风的海里,可以自生波纹随波逐流,借势斫去猎物的部位,生性凶悍,喜欢集群,但在实力不足时难以准确掌握波流的方向,因而常自相残伤,其集群以此选拔更优异的鱼种。 裘明和魂球婉拒,布灵接受,他似乎想要几根品相好的骨头。 陶海便张开鲸口,对着几只浪斧头逃窜的方向虹吸,连带附近的海水得干净,打了个艰难而悠长的嗝。 几只浪斧头随之落到三个家伙栖身的水域,被好生收拾,大力拍打,居然就那么挺动一下,咽气了。 裘明的魂仆拎起一只,瞧着它死后,除了骨头就剩一张皮,道:“质量不行啊,一照面就没了。”而后,他拍鱼身道:“骨头结实。” 陶海解释:“它们进我肚子的流程与你们不同,本来就活不长了。” 闻言,裘明好奇问:“进你肚子的正常流程是什么样的?” “一般先用水魔力泡发,稀释体力,然后风云并起,淹筋刮肉,吸血吹碎,就差不多了。难搞的,得用秘境边缘锋利的缺口割烂,磨面一样,慢慢摇匀摇碎,不然肚子痛。” 作为人类,裘明发现自己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陶海接着叹道:“深海里的东西吃着都不容易。你们放心,我从不吃会说话的东西,遇着后就想留它们,可惜会说话的都独,不愿意。” 光线移向接近地底的方向,照出一个分叉的长条,乌漆漆,几乎和地底同色。 陶海道:“裂颅鳗,地上也有,就是少,又傻又懒,经常被沿海的人类捉去当厉害的夹子。” (生灵种属)裂颅鳗 (生灵属性)水\/气 (生灵能力) 【强化腭部】 【陷阱】通过海底生物、物质等塑造吸引力强的陷阱,引诱猎物。 【吞噬】 (介绍)腭部极宽,几乎与头颅融为一体的鳗鱼,因源起深海而具备极强的韧性和强度,咬合力恐怖,被其捕捉九死一生,然而这个品种其实食量小,仅靠张嘴后误入的小型生物便可饱腹,以致终年不动,鲜有人见过它们活跃捕猎的场面。 裘明突然评价说:“这些肉都没长,哪个能压制心火?” 难不成是它们足够惫懒,经年不移不动,所以能醒神清火? 裘明翻白眼,被自己脑补的笑话冷到了。 陶海笑道:“别急,后面就是真正的宝贝。” 说罢,他倏忽提高速度,一头硕大无比的鲸鱼居然游出了比那群浪斧头劈波逐浪更快的速度,须臾到达另一块海底。 “唔,运气不错。”他道,指引光线指向一个方向,那边的东西曝露在光中,霎时从一根条暴涨成一个球。 “叽?”魂球忽然瞪眼。 “哦豁,魂球又一个本家。”裘明说着风凉话。 这回陶海并未介绍,直接把那膨胀物吸进嘴里,任其落入秘境。 秘境中有裘明三者,可谓固若金汤,立刻把此物控住,左右扫视。 (生灵种属)深海搏章 (生灵属性)水\/气 (生灵能力) 【弹性身躯】强化身躯弹性和韧性。 【强化触手】强化触手伸缩性、灵活性和力量。 【强化感应】增强对魔力、生灵波动和气脉的感知能力。 (介绍)变种章鱼,触手具备夸张的延展性,体型变动幅度超出常类,乃至适应了深海环境,通过规律胀缩保持了在深海中的活力。尽管如此,这一品种在浅海出也有不少的数量,只是在能力逊色于深居海底的同类。 朴素的能力,但很有用,而且…… 裘明眯眼思索。 他和这物种打过交道,不止一次。余韵挑选的第三只御兽就是这个品种,陶海驱使过这个品种,在南部沿海溜达时,重视力量的钟章学长也择其作为御兽,周磊也曾提及该物种的优秀,但裘明忙着和某只球吵架,左耳进右耳出。 “它有特别之处吗?”裘明问。 “你看它进来前张牙舞爪的模样,”陶海耐心回答,“这个物种拥有深海之物难以比拟的适应力,对各种属性的魔力都有积极反应。” 裘明皱眉,解析的信息中并未有此表达,再三观察,他仍然不能直接看出所谓的潜力。 他的眼睛应是有极限的,不仅受制于他的精神状况,还受到个人认知的影响。 “这算宝贝?”裘明问。 陶海道:“正宗的深海搏章,能卖出好价钱。” 裘明姑且认了,催促陶海满足他同意出行到此的初衷。 陶海便降下来,贴近又不贴近地底,寻摸好一段时间,在裘明仨看来,无边的暗影万年不变,实在无聊透顶,不久就各自跑神,亏得他有此耐心。 不知多久,陶海周围的水流忽然沉下一截。 “找到了。”他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深海之行(三) 听言望去,第一眼看不出东西。 裘明运转目力。 原来他们正前方,几滴暗色的浮于土表,犹如水底暗流气泡一般隐秘,肉眼几乎分辨不清。 它们散发着平静的魔力,波动十分平稳,教人联想到平滑的水面。 陶海嘿嘿一笑:“今天运气真的不错,往日我往往要寻半天,这才片刻就摸到了。” 他毫不避讳,将几滴溶海的水吸入腔内,令之飘在秘境水面上空,献宝似地呈给魂球。 裘明被明晃晃忽视了,但为了收获,他忍。 说实话也快习惯了,他辛酸念道。 “叽?”和布灵抱成一团的魂球点点水滴,不明所以。 陶海道:“这是高压重水,一种深海出产的异水,沉实稳定,兼备水与土的性质,必须在水土魔力丰裕导致的高压中才能富集形成,对燥乱的火力有压制和梳理之效……” 裘明出言:“人类能用吗?” “可以,毕竟水土都是效用温和的……” 裘明的魂仆放出精神,锁定水滴,牵引自己身边,尚记得掂掂重量:“还挺沉,谢了。” 魂球睨他,裘明坦然自处。 陶海却转而在地面继续寻找,额外耗费不短时间,再找得几滴,给了魂球。 然后裘明顺手收缴了。 魂球又睨他,陶海则言道:“大哥主人,球哥也有火焰能力,兴许用得着。” 裘明挑眉:“他和你出去耍时使过火?” “那倒没有。” “所以你是在我们打生打死的时候旁观到的?” “……”陶海被问得哑口无言。 “叽。”魂球的魂仆嘟起嘴,抨他小气。 裘明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比你慷慨,命险些没了,还能同凶手之一和和气气。” 魂球的魂仆鼓起,气势汹汹。裘明见势,却一点不怂,他敢放话,如果自己这道分神在这里炸开,陶海绝对讨不得好,而对自己,只是道分神,没了便没了。 双方剑拔弩张,眼瞅下一秒就要刀剑相向。 布灵坐在两根粗骨头上,强行分开他俩,裘明魂球皆被白森森的骨头闪了眼,纷纷问布灵拿骨头做什么。 “占卜,”布灵答道,“也叫‘卜筮’。” “你想研究神秘系能力?”裘明琢磨着问道。 布灵给予肯定的回复,裘明陷入思索。 这时,陶海压低嗓音,仅传予魂球道:“球哥,我再给你找找高压重水吧?海底总量不少,只是难找一些。” 魂球道:“不用,哥确实用不着,哥那只魂仆的火焰不是真火。” 陶海一顿,问:“那你刚才?” 魂球道:“看某个二货不顺眼,哼,天天在心里腹诽哥,当哥真傻吗?呸!” 陶海表示自己不太理解。 魂球略微得意地挽起嘴角,解释:“很简单,只要别让二货太舒适就行,不然他又犯懒。” 陶海恍然大悟,连连答应。 “宝贝找着了,哥们回去吗?” 魂球以真身瞧外面的天色,已近暮色。身具深海,时间感知迟钝,陶海潜深其实耗时不少,等到通知的时候,他们的真身早用干粮对付过午膳,这番识物探宝、赶路照光,又费一段工夫,现时将近晡夕。 好在陶海在深海确是鱼畅游水,正常吐纳就能恢复体力,无需补充,他没立即答应,逡巡一圈,方才叹惋:“没见着凝水尾龙。” 他巡游时,裘明布灵便有感觉,此言又没刻意避及他们,听到了齐齐愣怔。 魂球注意到,呆睁俩眼,愚蠢问道:“你们咋了,凝水尾龙有问题吗?” 裘明回神,提一个人名:“余韵。” “叽?”魂球迷茫不解,忽然灵光一闪,大声叫道,“余韵的第三只御兽。” 他怎么忘了,余韵经常叫作“尾先生”的那一只,就是凝水尾龙来着?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对方还给它浇过水,虽然他不需要吧。 “你们认识的人能收服凝水尾龙?”陶海诧异插话。 裘明淡定道:“很稀奇吗?” 他还见过余韵在那条鱼尾巴的脉龙脸上画胭脂呢,不还是乖乖巧巧的? 陶海回忆:“脉龙大多脾性糟糕,不易相处。凝水尾龙虽为水系脉龙,却是我所见识最孤僻的一类,它们能在浅海舒适生存,主动进入深海只是因为这里没有打扰,明明会说话,平时却甚少搭理其他生物,软硬不吃,比海底基岩更像石头。” 他笑道:“我很想了解了解,大哥主人的朋友究竟是怎么折服它的。” 然而面对他的期待,裘明默然以对。 这次真不是他故意给鱼脸色,据他估计,余韵采取的方法很可能是色诱,也就是她成天鼓吹的美人计。她百分百干得出伪装勾引兽类,然后趁其不备,把它四足拴牢,吊在大太阳下炙烤几个月脱水,辅以各式独特刑罚屈打成招的事情。 正巧她契约的那只凝水尾龙是雄性,余韵亲口说的。只不过,她强拉御兽去配种,不,去相亲的时候,一般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雌的雄的什么都有,万幸其中没有人类。 裘明虽生来就相当于半枚烂种子,但某些方面的行事确实效仿了余韵。 说出来不太光彩。 未得解答,陶海不急不恼,笑道:“其实还有许多值得一观的,既然天晚,那就回去吧,我这还有几只拟态海龙,你们想要,可以掰一段拿回去。” 话音落下,三个魂仆的周围生出一个漩涡,从中喷出几枝嶙峋碧玉样的物件。 裘明看过去。 (生灵种属)拟态海龙 (生灵属性)水 (生灵能力) 【隐匿】 【漩涡】 【侵蚀】 (介绍)形似藻类的海龙属,栖居海洋底层,在众多庞然大物中形似刺客,神出鬼没。为适应深海浓厚至极的水系魔力,演化出近似植物的架构与形态,每截身体都能在魔力充裕的水体无根接续繁殖,一说其为“深海片状水仙”。 若非内蕴魔力与陶海的解说,裘明还真会把它们当作随处可见的珊瑚枝。 几只拟态海龙挣扎明显,魔力波动紊乱,陶海却将一股水引到他们身上,只见水甫一接近,立马绕着几只海龙转圈,不消多时就蒸发了。 陶海这时说道:“它们的能力在平时自动运转,又鲜少活动,用起来颇顺手,比裂颅鳗那种半吊子好得多。” 他这样慷慨,裘明也不虚与委蛇,心念一动,划开其中一只的小分叉,留作研究。 “我还是没法向你说明余韵怎么收服凝水尾龙的。”收礼之后,裘明警惕道。 陶海笑道:“没事。” 魂球不忍切割与他无冤无仇的活动物,故而没要。 琐事告终,陶海奋力摆尾,笔直向上,头也不回地撤出深海,丝毫没有留恋。 三只魂仆陪他上游,一路的光越发明亮,脱出海面,迎面就是泛着金火碧缘的夕阳,高空海鸟盘旋嗥叫,微风扑打,暖水洋洋,拂面气息兼备暖凉,却一出水,正是乍暖还寒春时节。 海上众物一日来朵颐阳光、海风与多姿多彩的气味,心满意足挥别日暮,海底的生灵则初步升到绚烂之间,一时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眼里世界首次那么缤纷,仿佛整个活了过来。 陶海发出一声旷远的鲸鸣,欢快摆尾,游向岛屿。 不久,三个身影显于沙滩,陶海缩小体型,猛地跳跃,摇身一变,化作个白嫩胖子,稳当当立在沙上。裘明递去衣服,他道声谢,穿搭整齐,跟着三者走到屋子旁边。 他并没进屋,而在岛上铺开魔力,临时筑建一个洞穴,内里有水,温暖湿润。 “我和沃齐队长请了长假,近来要打扰了。”陶海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裘明布灵不置可否,魂球热烈欢迎,拉着布灵上了陶海头顶,和他聊起来。 裘明懒得理睬,忽然心生一计,暗暗喜乐,钻进厨房。 他要拿陶海试试近来磨练的手艺。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二月动 晖炅关隘,塔兰山脉。 有道是仲春二月暖阳天,抱木拥雾扬花烟,巧灵花精翩飞嬉,眠土宿蛰声惊迁。 山麓山脚绿衣逶迤,熊人挺拔伫立,整肃一气,肖筱老衫阔裤,负手长侍,身板笔直,严阵以待。 这时,高空抛下一道明光,化成一个全身白袍,白须华发,洋溢清辉的面善老者。 肖筱撂去一眼,没搭话。 布莱特手抚长须,和蔼笑道:“肖筱啊,别来无恙。” 肖筱不冷不热,嗯了一声,权作应答。 “啊呀,每次都这样,”布莱特烦恼地揪着胡子,忍不住轻声教训,“你无视别人,我也理解。当年你欺侮我族人,私自生子,还不悔恨认错,经受通缉追捕,历经艰难回国,是我苦口劝族人放你一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我总得热情点吧。” 肖筱扯起嘴角:“布莱特长老,许久不见。这大概是我见你的……第三面?” 第一面是兴师问罪,第二面是赦免劝情,这第三面,就是当前了。 布莱特应了声,问道:“伽格小子情况如何?” 肖筱厉眼扫视周围山林,沉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布莱特却轻轻摇头:“尽力就好,人生安得圆满?” 肖筱道:“请您吃回扫兴话。” 布莱特哈哈大笑,满头银丝散出几缕,散发飘忽的光芒,他开合嘴巴,做出咀嚼举动,眼里含着淡淡笑意。 肖筱却不欲同他开任何玩笑,脸色极其正经,劈手扳过老者身躯,将其立在一边,正色道:“关键时机,还请您与我一同镇守于此。” 布莱特从善如流,满口答应,却又甩手丢予肖筱一本薄书。 肖筱利落抓住,观其色草青、其味檀膻,顿时了然,收起书册,近乎肯定地问道:“给小雅儿的?” “对,毕竟是我等血脉,又是小雅生身父亲,虽说过往不愉快,总也上心一些。”布莱特欣慰笑道。 肖筱这才缓和神情,低声道:“我有听小雅儿提起,我忙碌难顾时,有人倾囊授她学识,十几年陆陆续续,从未断绝。是我亏欠他,恳请长者替我道歉。” 布莱特扬手,潇洒道:“上代的事和孩子无关,不过他不想见你。” 肖筱换了副不以为意的神态,随意道:“我无所谓。” 布莱特抬起雪白的眉毛,见她混不吝的模样,还是很想抽她。简单清嗓子后,他没再去看令他心烦的后辈,而是把深沉的目光投向山腰。肖筱则维持原状,站得笔挺。 山麓处,皮佑闭目盘坐于一块圆石上,树影婆娑,春风吹拂,也有一批熊人守候在此,犹如鞘中利剑,紧张机敏,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拔剑相向、斩草除根。真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光辉城,一座不起眼的房屋中,高大的中年男性靠窗直立,凌厉东望,寂然无声。 一身便衣、线条冷硬,唯独蓝发蓝眸显眼的干练女性走到其背后,轻声言道:“南部线索断了,对方十分油滑,小妹没能抓住尾巴。”她继续道:“正因如此,能确定是太阴所为。” “哪派?”男人问。 女人答:“蔡斯。” 男人冷冷道:“下水道里的老鼠,找到足够的奶酪才甘休。” 女人道:“也许这时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 男人道:“有我守着。” “我放心,”女人踌躇半刻,问,“还有妲儿的消息吗?” 闻言,男人方收回视线,古板的表情上多了些懊恼和无奈,竟是生动许多,他走向女人,伸出堪比毛熊的双臂,将女人虚搂入怀,轻声在她耳边道:“我没找到散落在外的人,妲儿更不曾遇见。” 女人闭上眼,沉吟一会,推开他道:“我无事。宣家女儿,战死沙场乃不胜荣幸,只是她行僻径远,不曾传来死讯,我心揣侥幸罢了。” 男人搂紧她:“小逍和忠儿还在塔兰。” 女人贴住男人胸口道:“忠儿还好,小逍和伽格叔情谊甚笃……若出差池,难免感伤。若有那时,你一定予他历练,暂离塔兰。” 男人道:“叔说他心有成算。” 女人回搂住他:“只是以防万一。避死延生、回天转命,哪是如此轻易之事。” “会好的,”说道,男人轻吻女人的额头,“我等尽管在此震慑宵小。” 南部沿海,潮汐扑跃礁石头,一切如故。 余韵无所事事地摆着透蓝的尾巴,靠住礁石,任凭浪头溅出水花打湿前发,一双晶润的眼眸远望内陆。 哎,天天和长老吵架的日子好无聊啊~ 那群傻帽长老也就脸和身材能看,脑子简直都是胶水做的,扒着头狠狠摇晃都筛不出有用的东西。 她有点想念那三个小二货了,可惜他们不在国内,兽阙海那边的网络可比晖炅境内差得远了,时不时抽风。 不知这回的事,伽格大爷有几分把握?自上回夺冠,她特意征询他的帮助,可惜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气得她连宣逍都不想搭理。 不就是眼馋他身材,趁其不备扒了他的上衣么?她又没上手摸,已经算得上非常尊敬长辈了。族里的长老要她摸,她还怕脏了纤纤玉手呢。 “还是希望大爷成功,”余韵自言自语嘟囔,“我可不愿这世上少一个帅哥……老点也不是不行。” 她拂去头发的水珠,四面八方的浪花朝她前赴后继地匍匐。 火堑高地。 海树猛地打了个喷嚏,一手捂嘴,一手扇风,拭掉仓促沾到脸上的灰烬。 “海蒂姐,你慢点,我快呛死了。”她埋怨道。 海蒂却是一声不吭,拉拽她飞檐走壁,到了高山的顶才止步,留下海树弯腰咳嗽。见状,海蒂良心不安,连忙帮她拍掉灰尘,清理眼镜,好一顿整理。等捯饬干净,她佯装兴奋道:“当,焕然一新!” 海蒂白了她一眼,扶眼镜道:“这么急,到底怎么了?” “想也知道,我担心嘛。”一把事情忙完,重获空闲,海蒂马上搓着手,紧张兮兮。 海树问道:“因为伽格长老的事?” 海蒂撤下伪装,火红眼睛一瞪,凶气陡增:“你怎么一点不关心的样子?好歹装装,让我看着舒服啊!” 海树只得说:“吉人自有天相。” “哼,天相……”海蒂撇着嘴,不阴不阳地模仿,随后叉着手,在山顶焦虑晃悠,瞄到一处平地,席地坐下,拍拍地面,喝道,“诶那谁,快过来让我靠靠,老娘就是紧张。” 海树认命地坐过去,同她挨到一起。海蒂紧跟着歪头,咚地撞到海树侧颅。 海树忍痛闷哼。 她们二人身高有点差距。 而在晖炅西南至远的冥灵,依然夜幕高挂,灵湖唯有星芒露光。 先知静静站在湖沿,垂手遥望东方,单薄孤立,幽思深远。 倏然,他眉头稍稍动弹,细细感应后说:“打开了,第二次。” 守候一旁的盾二闻言应话:“二月木生,这次应该是动真格。” 先知淡然道:“嗯,去年第一次打开时,我尚且惊讶,还以为封印出了问题,现在细想,恐怕和那三个混账玩意儿脱不开关系。” 盾二笑了:“听说他们困在群岛养伤,想来吃了场排头。” “没死就成,无须理会。”先知不以为意。 盾二便敛笑,略怀忧虑:“先知大人认为成功可能何如?” “悬,”先知道,“少数好处是各地都在观望,阻挡之人不会多。假使伽格成功,晖炅地位势必水涨船高,然成功与否,对我冥灵无害。” “看着便可。”他如此说。 塔兰森林,日头攀升,一行人踩着树迹人影,来到熟悉的木房子前。 罗曼首先退后:“人都进去了,我守外面,你可小心点。” 他切切注视着局促不安的宣逍,后者抿唇,重重点头,看向肖雅。 肖雅已经解开鼓囊囊的袋子,一个熟悉的白球钻了出来,正是生生,它完全跳出袋子,眨了眨眼,小声询问:“到时间了吗?” “到了。”肖雅道。 生生舒了口气,探头探脑,受肖雅指示飞到宣逍怀中道:“准备完毕,该我派上用场了。”他又偷眼瞧来瞧去。 肖雅对宣逍一阵叮咛嘱咐,唯独罗曼注意到,便弯唇问道:“看什么呢,小东西?” 生生回应他,有些失落:“球哥不在这里吗?” “球哥,那是谁?”罗曼一头雾水。 “他暂时不在,”宣逍抽空回复,让这只魂之精灵无须挂念,又自嘲一笑,“如果他在的话,也许我不会那么慌张。” 肖雅目光鄙视,言语刻薄道:“行了,别丢人。一副没断奶的模样,究竟你是妈,还是人家是妈?” 宣逍听得上火,瞬间把忐忑抛向一边,龇牙咧嘴,放狠话:“你等着!” “哼,”肖雅丝毫不怵,“走着瞧!” 宣逍一把子握紧呆看他们针锋相对的生生,步伐生风,掀开门就闯了进去。 那厢,罗曼玩味观望全程,调侃道:“激将得不错啊。” 哪知肖雅谦虚地说:“一般一般,主要模拟了小明的口才。”她转而恨铁不成钢:“都这时候了,这人还这怂样,真糯!还得姑奶奶出口。” 罗曼笑了,下巴和手指一起指着屋内:“要不你也进去,我想族长不会介意。” “啊?”肖雅摆手推拒,“算了算了,我,我还有事,我去找妈妈,再见,再见……”说罢,她扬长而去。 罗曼耻笑一声,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靠在木墙上,垂睫低眼。 恍惚间,木屋好似亮了一瞬,异样很快归于消弭。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塑身躯 进了屋,宣逍便觉身上温暖,迎着看去,木屋地板都被掘出,一棵叶色赤青的树光灿灿立在中央,树梢蝴蝶展翼,半数活泼的红色光点没入床上闭目静躺之人的体内。 是太爷爷。宣逍蹑手蹑脚走近,与把脉的医生相邻。 医生立身,走向一边,对林曾颔首。 林曾便伸指,在伽格皮肤上割下指节长的口子,托住几滴鲜血,再凭空一抹,口子便愈合了。而他则拿出一枚千挑万选的灰褐树种,与那血液融和,再挖土种下,不消片刻,种子便发出嫩芽,肉眼可见地长高。 医生见状使点穴法,在伽格身上数处按下,耐心梳理经络,运转气脉,就见躺着的年高汉子面庞愈发红润,气血鼓张,激发生息旺盛。 林曾招手,一唤跃舞草供给魔力,二召团花抱树,取下梢处亮晶晶的花簇,埋入土壤,树苗得了纯净营养,忽然拔高,转眼长到一成年男子高低,亭亭如盖,开枝散叶,这才速度渐慢。 林曾拂手,如同擦拭桌案,树叶枝络随落一地,只余光秃干木。他再叫出一只嗡鸣蜂类,令其围绕成树转圜,这树长势受到指引,听话地撑了梢,上冒一包,缩了腰,下接一瘩,两边短开,出伸双膀,底收长根,扯拉二股,俨然仿摹男性人形。 再有风刃如锈刀,出土根木任他雕刻,继而有肌肉皱纹、关节骨架、五官三庭、四肢肺腑,皆成其形,与那床上人一般无二,只是赤身裸体,光滑无发,年轻精壮一些。 林曾事完,塔弗接手,召令圣光天使,摄取伽格一缕魂念,在天使无暇的光芒下走上一遭,祓除诅咒,换个清净,又召一云雾笼罩的奇特走兽,喷吐祥光,教魂念有金线庇拢,最后依旧呼唤出普绪克之翼,释放粉尘,弥合此魂残缺,又链接人木,将之送进印堂。 魂念一入,木魂俱全,崭新的人木立刻有了呼吸,胸腔起伏,众多火点纷纷染上,烧得褐皮皲裂,新肤展露,比原先的白了许多。 “好,”塔弗让出身位道,“换吧。” 此时,塔弗还躺在床上,安详闭目,众人要做的便是移花接木,动灵挪魂。 宣逍上前,一手抱着生生,一手攥着翠绿剔透的碎玉。 这是近些年来,晖炅以各方渠道从托壳那与世隔绝之处高价换来的,富含超乎想象的星辰之力,而且竟然兼容木属生机,对此情形再适合不过。 经魔力引发,碎玉发出朦朦微光,分出两束,穿通伽格与人木的天灵。 平躺的伽格和站立的人木同时动了眼皮,呼吸节律逐步统一。 生生作势合起触手,念道:“命由天定,运在手中,神秘无形,愿此人得享长寿康宁。”话音落定,它周身荡漾出一股邻近且遥远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无所不在,只是如一面披纱,罩在了众人头顶,使人信心一定,灵感顿开,有如神助。 在此种力量介入后,人木的呼息倏尔不再规律,掺杂着些许金芒,体内骨骼响动,毛发竟然如泉涌出,转眼像头黑发的棕熊,皮肤分泌油脂,毛发散发汗气,细微皮屑跌进空气,这一刻终于像个真人。 “趁现在。” 塔弗出声,最先出手,摄起胶着于旧老身躯的灵魂,按着碧玉架构的星链慢慢挪转。 众人各负其职,维持气脉,调整人木,供给生机,保护联系。 渐渐的,虚无的魂魄接近了人木眉心,然而它拉着后面一小团金色的光辉,固执地不肯钻入。 塔弗答应重塑身躯的条件之一,要众人连同他早逝的妻子希儿临终前赐予他的祝福一同转移,不然他不配合。 如今看来,这份曾经的祝福和新身体的适配度远没有塔弗的灵魂那么高,拖了后腿。 有言在先,众人只得加大力度,推着祝福连同灵魂一齐灌入新的躯壳。 然而,就在灵魂入驻的那一刹那,大批肉眼难以察觉、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死灰色从新的躯壳漫溢出来,汹涌踊跃,猛扑向众人。 生生反应最为灵敏,马上支撑不住,呜咽蜷缩,一身洁白冲刷成灰。在宣逍背后,他打着战,蔫巴巴道,噙着惊惧:“凶,凶。恶运升腾,心祸埋根;抱病夭命,时运不医。” “讲瞎话!” 温何柳眉倒竖,呼出大片火焰,通通避开家具和众人,把那溢出的灰烧干烧净,一尘不留。 塔弗则皱紧眉头,发现伽格灵魂深层的黑色诅咒居然犹如墨泥般层出不穷迭迭冒出,算起来已经远超寻常五阶的精神总量,他深感棘手,束手无措。 这样大的体量,莫非他整个的灵魂,精神的总积淀都彻底被诅咒和污染覆盖了不成? 倘若一人常忍非人苦痛,乃至习以为常,与曾经的致命因素融于一体,那么,他还离得开诅咒吗? 诅咒还在溃堤似地倒出,即便有林曾和温何的帮扶,境界最薄弱的医生照样撑不住了,散掉架势,捂头退到众人身后。却没等大家反应,错步绕开他们,医生一把抓住助手花叶精灵,竟是直面通天压力,舍身把精灵捅进新躯壳的头颅。 精灵临死前发出了刺耳的惨叫。 “你干什么!” 宣逍悲呼,扔开生生,猛然抓住医生单薄的手臂,愤怒之下居然连根把他的右臂膀扯了下来。 可为时已晚,夹杂着诸多贤者心血和珍惜材料魔力的人木受此袭击,内部稳定荡然无存,霎时间像是炸开的烘炉,爆发出惹人咋舌的剧烈能量。 人木完全爆发之前,温何见缝插针,抽身飞跃到宣逍面前,化为一团炽热的火焰,扭身挡住了朝向他们的冲击。 轰、轰、轰。 第一声惊起群林的飞鸟,搅乱了众人队形,个人不得不自保。屋外的罗曼吓得跳脚,立马闯进门里,召唤御兽,竖起光壁,抵挡盛烈的光与火。他没忘四处寻摸医生的踪迹,瞄到后立即向他移动。 “停。”有人朝他大吼。 “什么?”罗曼纳闷。 他探手抓住医生,却被他冷眼看了一眼,无情陌生的眼神镇住了他的动作。 下一瞬,医生拍开他的手,伸脚把他猝不及防绊倒,顺势头踹,正好是人木极速膨胀的的光团那边。 第二次爆炸接踵而至。 宣逍拼死趴护伽格的身体,温何为保他们心力交瘁,林曾和塔弗只好放弃围捕医生,合力搭了罗曼一手。 医生游蛇般灵活避走。 紧随而至的是第三次爆炸,木屋炸成残垣断壁,多余的能量不遗余力地扩散成席卷诸边的森林大火,不断吞噬着生命蔓延。 两条身影瞬息驾到,是面色凝重的肖筱和布莱特。 “怎么回事?”肖筱一边控制火势,一边大声喊道。 布莱特轻哼,挥手罩住了一个逃窜的身影,光绳一圈圈紧捆住他,将其提到众人面前。 废墟之中,黑烟滚滚,飞沙走石,罗曼灰头土脸,惊魂甫定,终是了然,难以置信地瞪着医生,目眦欲裂,颤声悲怒道:“皮佑!” 其他人不住咳嗽,尤其是宣逍,以一种恨之入骨的目光,咬牙切齿地盯着俘虏。 医生受到五花大绑,沦为阶下之囚,却一反淡漠,刻意采用男性低沉的嗓音,歪头蔑笑道:“谁是皮佑?” 众人一怔。 猝然,医生从头顶到盘坐的腿脚被条白痕一分为二,身体云消雾散。而凶手立即潜隐,急速远去。 第一百二十章 捕捉行动 肖筱果断追上。 也不见她出手,妖艳夺目的毒纹就蛇一样攀上皮佑的皮肤,顷刻爬满全身,将那健康麦色瞬间变得惨绿,条条粗糙的树皮钻出,整个人俨然成了棵人形的树。 皮佑瞳孔无神,从空中栽落,尚未落地便变了样,体表毛绒绒的,像头掉进绿沟里的熊。 那原是个熊人。 布莱特则在肖筱奔赴期间,挥手展开朦朦晨光,挡住了淅淅沥沥、几乎不可见的鳞粉,庇佑废墟下状态不佳的众人。 趁着肖筱回收无辜熊人体内毒素,他遥望山麓,举笔张手。 熊人们巡逻的山麓部分忽而多出一朵庞大的白光莲花,莲花开启花瓣,裹住山麓,转瞬冰一般融化。 俯拾皆是的抱树、松树、柏树等等,融了这莲花,居然气势陡增,一颗颗拔出树根,摇晃枝丫,竟是都拥有了不下于二阶的魔力。 而熊人们则不同,绝大部分立刻感到一阵清凉,之后神清气爽、体态轻盈,好似吃了灵丹妙药,唯有其中一人忽然捂头痛哼,现了本相,黄发褐眼,麦肤尖耳,竟是皮佑。 “真是本体。”布莱特讶然道。 可疑当前,熊人们提起十二分精神,列阵整齐,一呼百应,皆对皮佑发起冲锋。 然而皮佑忽然散开,扩成一团刺激非常的粉尘,扑了熊人满面。 所有熊人,只要沾到一点,皮肤立马红肿溃烂,流脓蚀骨,转眼没了小半边身子。可他们居然毫无反应,骑乘驾下御兽,调转个头冲向莫名癫狂的树人,双双厮杀拼命,树汁血水洒落遍地,惨不忍睹。 “造孽啊。” 布莱特化为明光,飞身山麓,展开手掌,掌心莲花绽放,再度包拢了酣战的树人和熊人。清光消泯,两方平静下来,熊人放下武器,一个个因为伤势痛得瘫倒,但皮肉骨宛如雨后春笋,从残破的躯体里接连冒出,树人则垂落树枝,灵性散尽,落土为安,变回一片普通的树林。 这边忙着,那厢肖筱闭目立定,再大睁双目,踏地喝道:“滚出来!” 就像大风起,树影婆娑摇曳,一片一片,漫山遍野的树都在晃动枝杈,其中一片,忽然叶锋尖锐,延长后一致刺穿土层,再缩回,一伸一缩的力道挑出块平平无奇的土。 那土旋转翻出,凭空变成皮佑,这次却未逃离,主动接近,双瞳凶光大亮。 一时间,整座森林都为之沉静,纵使木摇叶舞也万籁俱寂,一层迷幻境界降下,丁点大的人类都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肖筱抱手,看向众人,大力挥手,地皮都听任调动,托举他们滑着移动,几乎拉出残影。 然而还是跑不过皮佑的破釜沉舟,某一刻,众人发觉全身都懒洋洋的,宛如泡在温水里,身麻筋软。 有东西在腐蚀他们身体,但他们的眼睛被“海市蜃楼”罩住,视野看似无碍,实则全不可信,不如盲瞎,故而难以找出原因。 布莱特放出清光,却于半空消散,力不能敌。肖筱环视周遭,指挥众人一一穷举,点点推进,见招拆招,总能成功。 “你这也太假了,”另一处,化为草木形体的布莱特道,“老夫哪有那么弱,你也没那么傻。” 肖筱变成一棵灌木,比他高些,紧挨着众人道:“这小妮子成天窝在秘境里,未同我们打过交道。再者,气属性的五阶学者要捉住实在费力,不如引蛇出洞。” 布莱特道:“行,你聪明。” 此时,化为一株俏猪花的宣逍呆在众人最后面,突然问道:“她怎么了?” 众人都侧目而视,外表是一株火蔷薇的温何看看他,屈身半抱住他,拍他的背。 俏猪花遽然滴下露水。 森林里有的走兽动耳朵,驻足瞧去,没发觉古怪,只见得一丛平常花草,就迈腿离去了。 众人放松。 “神奇,”布莱特打量自己,“居然骗过了海市蜃楼里的实物,你的超然能力连精神波动都能模拟?” “前辈,请勿揭别人底。”肖筱道。 “哎,”讨了没趣,布莱特转而对宣逍道,“宣家后辈,别伤心了,其实伽格本来就明白成功机会渺茫,自己大概时日无多。” “布莱特。”肖筱冷声道。 布莱特摇动草尖,意念平和:“老夫不指出,还有谁来?一个二个舍不得这舍不得那,称得上宣训教下的传人,称得上兰得麾下的守卫吗?配吗?” 肖筱反问道:“那你又凭什么率领植人避世?多少将士在死地打转,而活跃的晖炅植人唯罗曼一人,还不善治疗,需要你们时,你们又在哪?” 布莱特语塞,沉默下来。 话题的主角之一,罗曼闷不吭声,直直望着远方,不知思考内容。 塔弗站了出来,他变形后的块头最壮硕,是棵苏铁,他平静地插入谈话:“两位,现在捉拿皮佑要紧。” 话回正题,心思各异的众人暂且搁置那些不爽快,把精神感应投向海市蜃楼。 先前,皮佑一再吃瘪,怕是领教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因而狗急跳墙,强行用海市蜃楼覆盖整座塔兰山,希冀借此为逃离创造机遇。 肖筱预判她会如此,便设下暗手,借由她在塔兰几乎无处不有的威能,将众人一道分身,分身暴露在外,吸引注意,而真身则沐泽肖筱超然的独特能力“伏隐没芜”,变化为林中草木,躲过整片海市蜃楼,得以纵览旁观,看清全局。 分身是气系贤者最喜用的战术,肖筱仅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而处于旁观者的视角中,肖筱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她作为晓者的能力:“透析”与“外自我”。 只见她双目冷清,身合密林,感知延伸到极其宽广,涵盖了半片塔兰山,幻境一草一木皆在捕获之中,渐渐的,在错综复杂、层罗密布的魔力网络中,有一个顽强的、燥乱的、如心脏的东西,它在搏动,在幻境逐步向西扩张的一边,纤毫毕现,格外明显。 显而易见,皮佑这会也晓得不能力敌,不仅没有乘胜追击,甚至未坐以待毙,直接卷铺盖跑路了。 肖筱锁定位置,计算速度,领着草木状的众人高速穿梭,眨眼就到了心脏的前面,做了拦截半路的程咬金。 她清晰感知到,那心脏猝然漏跳一拍。 “动手!” 庞大魔力乍然爆发,伪装撕裂,众人变换原型。 布莱特身先士卒,举手召唤一团炽光,抖手丢出。 肖筱依旧岿然不动,但仿若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就在土下成形,掀土翻坡,把一只绚丽的蝴蝶吃了进去,不停吸收着蝴蝶奇光异彩的魔力。 塔弗、林曾、温何各施手段,灵光、森叶和异火争前恐后冲刺,穿过那团炽光,体积再次暴增数倍,一股脑灌入蝴蝶。 “啊!”凄厉惨叫应劫而至。 百幻蝶不堪重负,荡然分成两体,一只还是这只蝶,另一个赫然就是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痉挛挣扎的皮佑。 罗曼撇头,闭上双眼,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却并未动弹。 四周光景归位,假的灰飞烟灭,真景存留,海市蜃楼就此崩塌,皮佑仍然在半空痛苦抽搐着,片刻遍体鳞伤,脱力坠地。 为谨慎,肖筱再次施展“伏隐没芜”,移形换位,带着众人安全靠近。眼看走到皮佑脚边,远远探了她身体,确是真身,且无暗箭,她这才撤掉能力。 正是这时,空间却突地发生不详的扭曲。 一头鲜血淋漓的动物从天降落,冲击各人中心,快得防不胜防。 布莱特撑出光幕。 那动物悍然迎上,身上居然射出同样强烈的光晕,两面光抵,也无声响,众人脚下一空,打得踉跄。 刺目的清辉把周遭升华成了齑粉。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乱上加乱 有人机警探身,急忙去逮昏迷的皮佑,按印象到地方却摸个空。 幻觉? 那厢,肖筱看破幻境,不动声色,腾手抓取飞速远遁的皮佑身体,却登的一下,好似碰着精铁,坚硬无比,只把未知护罩下的皮佑推得更远。 肖筱瞥了眼目露疯狂,大肆破坏的动物,头生犄角,腰背雕彩,正是春釉煦鹿。 这头陌生的鹿居然短时间内牵制住了布莱特。 她并未追击,默数时间,果见一层黑幕从天降落,像一层黏膜一样死死粘住塔兰的天空,不遗漏一丝裂缝。 捣乱的姗姗来迟。 暗色笼罩塔兰,反而吞食光明,林曾、塔弗和温何都受到不小影响,偕同助击为无所不在的影子吸收,顿时弱了数个档次。 黑暗甚至贪婪扩张,蔓延几人脚下,沿腿攀爬,吮吸生命,宣逍和他抱住的伽格身躯立刻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一身魔力黯淡,形体模糊,几乎溶于阴影。 眼见暗系咄咄逼人,布莱特只好一心二用,一方面抵挡越加疯魔地自杀式袭击的春釉煦鹿,一方面以自己为中心,播撒万千清光。 顷刻晨曦破黑雾,眨眼天晓阴夜明,光辉一路向上延伸,黑夜顽强朝下粘附,两两对峙,针锋相对,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割据混淆,斡旋重叠,把那一座山化成了暧昧不明的混沌之地。 布莱特双手些微颤抖,被那疯鹿不巧看出可乘之机,一次顶撞正中腰腹,他立马反应,散成光点,躲开冲撞,不期然黑幕兀地加深,攀着染黑部分光点,迫使布莱特半路趔趄复原,面如金纸。 当机立断,他掌现莲花,对着腹部当中一拍,莲瓣消融,清香四溢,不消一息,他面色重复红润,挺直腰背,精神烁烁。 下一瞬,他吃过教训,散化漫天明光。 疯鹿失去目标,径转虚弱的其余人等,低下头颅,鹿角生刺,猛力顶去,虎虎生威。 火焰、魂力、强光与粗壮树根竖前防护,却只绊住它一时。疯鹿双目赤红,全无理智,刺激得越显发狂,乃至体表崩出一条条皲裂,孤注一掷地前扑。 就在即将触及脱力的众人时,沉没于黑暗里的松叶纷纷无风自动,在几人面前组合成一只胖嘟嘟、毛绒绒的绿虫,虫子张口,喷一个黑洞,恰同疯鹿正对,那疯鹿冲得太猛,一头撞入黑洞,挣扎不休,却被黑洞死死咬住,迸发吸力,吸得肥壮身子犹如熟过头的果子,慢慢干瘪,透出青筋、骨头和老皮,渐渐不挣扎了,露外的四肢轻飘垂落,黑洞这才吐了,鹿仰面翻倒,虚脱瘫地。 肖筱显形,俯视地上的鹿,若有若无瞟一眼天上道:“不堪一击,外强中干。” 天上的战场也分出结果,如同阴雨初霁,光亮大放,阳光再度普照塔兰森林。 几缕明光由天落地,汇聚人形,化作布莱特,他踏上地面道:“老夫本就不善战斗,方才更是一对二,你人呢?” 肖筱负手,一副高人风范,淡淡地说:“黑幕遮蔽了我和生命网络的联系,我需要时间重新定位。” 布莱特吹胡子瞪眼:“山上都是你的地盘,充其量模糊点,你故意看老夫热闹是吧?” “勿妄揣测。”肖筱道。 “两位,”塔弗指着鹿说,“这头鹿如何处理?” 两人的目光聚焦到气喘吁吁、瞳孔涣散的春釉煦鹿身上。 布莱特看一眼就摇头:“以四阶之身劣化爆发,毁根灭本,活不成了。” “假慈悲,”肖筱不忘呛一句,对着塔弗抱手,“塔弗阁下可有办法离魂审讯?” 塔弗早便观察过,回礼应答:“布莱特族长与其多次交锋,这鹿本有的灵早就魂飞魄散。” “那现在瞪着我们的是什么?”林曾被鹿直愣愣的眼神刺得汗毛倒竖,甩手隔空打歪它头。 塔弗肯定道:“不是它的灵魂,是别的东西。” 宣逍忽然走上前,突兀得令温何措手不及。他弯腰蹲腿,和鹿对视,再默默端详鹿身,近乎呢喃:“是你。” 温何推开侧目的他人,揪住宣逍的衣领,把他拽到后方,一双黑眸前视,突然怔愣。 宣逍在身后阴沉沉开口,难辨情绪:“阿姨,你看看,我们同它打过照面。” 哪怕塔兰森林,春釉煦鹿这等灵鹿也是稀有品种,当之无愧的森林宠儿。包括青肃雨鹿在内,每一只灵鹿诞生时,熊人都会予以登记,这一只原本也在记录之中。 它自小在塔兰长大,与一头青肃雨鹿相依为伴,尽得林木灵气,按部就班长到三阶,和别的春釉煦鹿一般,活泼顽皮,四处奔走,吸引闹事者,引领其离开,加之驱散沿途的一切污染。 这一头是族群中也显聪明的,故而熊人们曾差遣它与伙伴前往山脚,为初来乍到的宣逍和裘明引路。它好奇心强,见了熊人欢迎的陌生人,曾在夜里一路尾随,冷不丁被抓正着,还偶遇了,被吓得夹着尾巴赶紧逃了。 如今,它红眼喘气,魔力浓厚媲美四阶,气势更胜五阶,却干干巴巴,浑身裂纹,宛若一张破败的布匹。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宣逍面无表情,淡漠看着,拳头攥出血,滴滴入土。 温何回过神,凝眉扫视鹿身,见到宣逍的模样,一把扯过他的双手,强硬掰开,严厉盯着他。 宣逍双目微张,忽而眼冒热意,匆匆收回双手,抿嘴低头,立在原地。 温何深呼吸,接着无声叹出,陪他沉默。 “皮佑呢?”罗曼忽然问道。 布莱特没搭理他,肖筱看见他眼里突生的血丝,漠然答道:“逃了。捣乱的一来,她的身体就不翼而飞,这鹿的时机卡得刚好,还拼力保她,干扰我们,简直像是同伙。” “就是同伙吧,”布莱特冷哼,语气恨铁不成钢,“一个叛徒而已,你惦记什么?肖筱都比你有出息。” 罗曼张口就要申辩,却哑口无言,最后撂下一句“我去搜房”,便化光消失,无影无踪。 肖筱看也没看,弓腰抱起伽格的躯体,和塔弗商讨几句,吊着鹿,领着温何宣逍,返回狼藉的山腰。 唯有布莱特止步,放出光莲,将倒伏的林木和遭殃的熊人尽数治好,最后朝向罗曼离开的方位,长身伫立,凝望了一会儿,方才摇头消失。 山腰,一片片树林在伟光的恩赐中重获生机,复原如初,就如往常二月般欣欣向荣。除去深埋土壤的灰烬之外,竟好似一切平常。 肖筱随意选了处大点的屋子,小心翼翼屈身把伽格放到木板床上,等到放置妥当,她对塔弗点头。 塔弗应诺,从站着的土层下方唤出三条飞鱼状的冥土精灵,令它们进入塔弗身体,须臾,冥土精灵退出,横置床上的身体却动了动,睁开双眼,利落坐起来,移到窗沿。 苏醒的伽格半是讥嘲半是感慨道:“场面挺大啊。” 很显然,他以灵魂状态目睹了一切。 “太爷爷!” 宣逍高呼,惊喜飞扑而去,差点把伽格撞得躺倒,一双胳臂紧紧抱住他。 伽格气笑,对着宣逍又是嫌弃又是无奈,拍着他的背念叨:“老子峥嵘一生,怎么就有你这么个黏黏答答的小辈儿呢?” 说罢,他探出熊一般的手臂,满是茧子的手指使劲揉宣逍的眼眶,恶意道:“呦,咋湿了呢,这是啥啊?臭小子,我怎么教你的?丢人呐!” 宣逍不睬,抱着他不撒手。 伽格不会惯着,用力扯,没扯动,正事要紧,只好给他留了个胳膊,然后面对立正的林曾、温何和肖筱道:“试了,这下死心了?” 三人不语。 伽格又对塔弗拱手,正颜道:“多谢塔弗贤者与冥灵此次协助,若非你,我真不定保住这具残身。” 他将经过缓缓道来。 原来,在发觉伽格魂灵异样,直觉本次行动很有可能失败之时,塔弗便设下后手,暗自放出冥土精灵,这三条虚幻的飞鱼习得【暗魂遁术】,早早潜踪伽格灵魂之中,一经不对,立即反身变大,把伽格灵魂吞入体内,遁入阴影,免于爆炸所伤。其后暗系袭击,更是无关痛痒,塔兰毕竟是晖炅主场,黑幕施展者耗竭心血才成功围拢,并无余力在偌大的黑暗中寻找一只可以隐藏起来的精灵。 “先知传人,名副其实,我伽格牢记此番情义。”伽格再次拱手。 塔弗避开第二次行礼:“您老言重,两国同盟,这本应有之义。”他将目光投向越发虚弱的鹿:“不如讨论如何处置它?” 伽格竖掌:“不若送与先知,应能略尽研究。” 塔弗并未推辞,在带走之前看了眼宣逍道:“宣逍,你似乎有话要说。” 宣逍度过了亲人失而复得的激动,闻言看向春釉煦鹿,轻声问它:“为什么?” 他知道这鹿能听懂人言,而据塔弗所说,原本灵魂已然消散,现今鹿身内的又是什么?它对他们又是何种态度? 纵使希望渺茫,宣逍依旧希望得到答复。 话音刚落,本不报期待的众人一齐看去。 春釉煦鹿疯狂嗜血的眼神忽然变了,转为黢黑,深邃无光,好似一圈圈的黑洞,它看着宣逍,嘴角大大裂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口出人言:“森林本是我等之物,何必仰仗熊人鼻息?” 这番话耗尽了它最终的能量,鹿身倒地,一动不动,经由检查,是彻底咽了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探形寻踪 重塑身躯之事多生波折,从山腰木屋崩毁,到夜幕突然降临,肖雅都闭门不出,但等到天空复明后,仍迟迟没有消息,她终于按耐不住,寻着妈妈的气息打开木屋的门。 一迈入屋子,她立马被里面冷凝的气氛给震得七上八下,心里悬石,揪心地扫视,视线定格在伽格一如往常的外貌上,眼中积泪。 肖筱登时上前,凑耳边轻轻喝道:“小雅儿。” 肖雅如梦方醒,赶忙眨眼,憋回眼眶的湿意,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伽格笑看肖雅,坐在床上招手:“小雅啊,过来。” 肖雅乖巧地跟过去,瞥了松开桎梏、状若无事的宣逍,并没出言针对,温顺地揽起伽格的手臂,靠住他的一边。 眼见此景,肖筱退步,与温何站在一处,凝望三人。 伽格不见任何失落,有的心思调笑:“听说,你和小逍最近斗得挺凶啊。” 肖雅红了脸,声如蚊蚋:“我那是和他逗着玩。” 伽格挑眉:“别紧张啊,这小子皮实,经得起折腾,我没说你做得不好啊。你们俩,照旧,我不管,只是其他事上,你以后可没法再任性了。” 听到最后,肖雅猛地抬眼,瞳孔打颤,直盯伽格的眼睛,却无法在沧桑的眸光看出什么,遂慢慢低首,闷闷答个“嗯”声。 伽格笑了,揉揉她的头,放她回肖筱身边,再向身边一瞧,挥掌大拍宣逍后背,屈手前指,教宣逍去找温何,又和众人聊了几句,闭门谢客。 众人纷纷离开后,他径自站了起来,背手遥望西方,目光幽远。 …… 医生曾经的居所。 罗曼几乎是踢开大门。 巨大的晃荡声中,他急冲冲跑到床头柜前,蹲下翻找,在最里层取出一个人头大的檀香木盒。熟练解开木盒锁扣,里面只有大体三件物品。 有一个是锈迹斑斑的风铃,染着干涸的血色,有一叠手绘纸画,上面画着沙漠、骆驼、风涡、夜色、烧烤、风铃,以及形形色色的人,都是皮肤偏黄、发色较浅、脸庞柔和的模样,神色平和坚忍,最多的动作便是赶路。 最后一个…… 罗曼颤手抓紧小小的向日葵配饰,贴头嗅闻,香气依然是清清凉凉,令人头脑一清,但这回他却如坠冰窖,冷气从鼻子熏遍全身。 她一个都没带走。 为什么? “出息。”耳后似是响起熟悉的冷哼。 罗曼蓦然回首,只见太阳播撒的暖光,以及木梯木架交叉的痩影。 他缓缓回首,立在原地。 孤身伫立,合目良久,握着配饰,某刻他突然睁眼,将画纸一张一张浏览,再一张一张叠好,同风铃安置妥当,再次锁上木盒,郑重地将其塞回床头柜的最里层。 慢步走出门外,他转过身,把屋内细细环顾一遍,从房顶到地板,从床底到柜后,连着瓶瓶罐罐和帘帘挂挂,细致至极,不放过一个角落。 随后,他反锁了门。 …… 晖炅出事了。 并非那些跳梁小丑捣乱者,而是意想不到的人。 先知扭头,向正在张望的盾二问道:“丽莎呢?” 盾二迅速立正,稍加思量道:“自从去年冬季回归,她一直在外戍守。长官并未调整关于她的指令,所以此后没有详细记录她行踪。” “叫回她,”先知改口说,“罢,我找她,你在这看着。” 盾二傻眼,闷声道:“大人?” 先知不容分说,立马消弭无形。 他化为一道明光接连打在谷口数次,仅仅粗略一观,周遭地貌水形、生灵聚落便了然于心。 都不是。 先知挥手召唤一只似真似幻的迷蒙蝶影,再度感应,确定了方向,融入蝶影。 阴冥河畔,贴地疾跑的丽莎遽然刹车,警惕四顾。 只见河水蒸发,河道消泯,花草俱飞灰,土石皆不存,她周身只留下旷远空洞的黑。 一只蝶影飞出,化作先知的身影,立在幽黑的中央,面对丽莎。 看见来人,丽莎露出冷笑。 先知先认真打量她,背着双手,慢条斯理道:“没有精神控制的迹象,看不出身体控制的症状。你做的这些都发自你的本心?” “关你屁事,”丽莎肆意嘲讽一通,“本想给自己留个全尸,现在落你手上,我怕是想死也难了吧。” 先知不与她瞎扯,无视抵抗出手将她制住,一双黑眼亮起朦胧光辉,强行把丽莎的精神里里外外看了个透。 “仍是同一个灵魂,没有变形,没有伪装,不是寄生,不是夺舍,不是分身独立……”先知一一确认自己的推断,“精神返祖,气息纯正古朴,应是修习了牛人传下的精神修炼法,操之过急,基础不稳,嗯,本体的位置……” 先知突然精神一抖,把丽莎丢远。 她七窍射光,体表通红,仿若一只锅中的虾子,四肢痉挛抽搐,散出庞大的能量。 想自爆? 先知伸指远远一点,一只光蝶翩然落下,在丽莎脸上化为星点,就见她表情依然狰狞,体内的能量却平息了。 先知再使魔力隔空拍醒,丽莎猛然呼气坐起,瞪视先知,瞠目咬牙。 “你在幻境自爆过,该满意了,”先知面无表情,“有心算无心,你自然能得逞。现在可没那么容易。” 说着,他重新制住丽莎,召出一只生有人脸的鸟,干脆切断了她精神的运转,手升魂光,四射钻窍,直捣灵枢,要以强硬之姿搜魂。 丽莎身边精神剧烈翻搅,可惜就连动动眼球都做不到,只能以各类负面情绪咒骂先知。 先知不为所动,继续深潜。 就在他即将触及核心时,忽然感觉一轻,丽莎施与的压力荡然无存,却兀然发现自己置身于空无。 心念一动,先知回神,眼睛聚焦,惊讶看到丽莎双目迷茫,无所着力地飘在天上,身体一丝丝一缕缕拆为透明的气,须臾间就没了。 就连精神也不剩一点一滴。 先知思忖片刻,铺开感知,掠过整个边界,将将停在各国尚能容忍的界限。 感知中,诸多与丽莎同源的流荡者不约而同气化,居然一个不存。 看来本体醒了,已收回所有分身。 线索断了,情报也有古怪。 皮佑奋力突破的事,他们都了解,也默认,牛人和漠央式微,的确需要一位归源的贤者带领。对皮佑曾经逐一收回分身的事,他们也放任逐流。 从一开始,她宁愿冒着错乱风险,困在晖炅养身的猴面包树中,也要满大陆分身,就是要抓捕牛人灭族案的凶手。假使她选择反叛,放弃仇恨,又何必重新散播分身呢,为自己留下诸多马脚?纵使收集情报,从冬至春,除了伽格那边,晖炅还能有什么要闻? 疑点重重。 思虑期间,先知化作微光,离开汩汩流淌的阴冥河边。 …… 水面冒出一个饱满浑圆的白影。 影子正主盯视水面,扭过来扭过去,哪看哪顺眼,爱得恨不得对着水面亲一口。他以触手做了几面鬼脸,再松开,陶醉道:“哥真帅!” 旁边的裘明翻白眼:“是是是,你最帅你最美,你是绝无仅有的铿锵玫瑰。” 虽说御使含着嘲讽的意思,魂球却不以为忤,得意地朝他抛去一个满足的眼神。 这球从长回以前一般圆后,每天巴不着照几个时辰镜子,不仅非要观摩自然海面倒映的自己的倩影,甚至入魔到每逢海风吹皱球影,他还怨怪海风不解风情。 那造作,裘明根本难以直视。 “球哥确实威风。” 那厢传来一个满含笑意的男声,听得出很年轻,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 裘明转头看去,脸上即时显出两只死鱼眼。 来人宽衫短裤,穿着休闲清凉,踩着凉鞋,黑黝黝,雄壮壮,修胡络腮,深褐发,浅亮睛,举止不羁随风浪,笑容明媚胜朝阳。 裘明抱手道:“我还没说你呢,那么闲吗?发消息从不回,现在倒登门拜访了,周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何回国 周磊笑道:“没你说的夸张,这儿网络不稳,你有体会。至于我为何来此,你也太见外,来我家门口也不敲门。” “哦。”分明彼此心照不宣,裘明就心不在焉地敷衍,时不时觑脚边的球,觉得辣眼。 “说来,”周磊笑着搭话,“你决定怎么回去了吗,要不我请前辈载你们一程?” “你的前辈?”裘明问。 “余龙前辈,你见过的,在晖炅沿海,”周磊解释道,“他本体是鸱吻,能御海而行,一刻千里,护送你们一定不成问题。” 裘明听完,心道鸱吻当然没问题,问题出在他这个脆皮人类身上。 晖炅最近异动频频,学院反应诡异,慧网时隔多年再次清网,联系学院只能通过梦市,但在梦境世界中,肖雅怼他的次数都少了,每次都怏怏的,情绪低迷,也未知发生何事,不大指望得上。 摆在他面前有三个选择:要么郎心似铁,驾着变大的魂球硬趟过去,然后面临莫测的寇网暗杀;要么搭陶海便车,在这鲸借刀杀人、杀人未遂以后,由他驮着他们出海,然后可能一去不复返;要么答应周磊,乘着五阶神兽威风凛凛返乡——他当时看不出余龙底细,恐怕是当之无愧的五阶——期间可能会垂涎他无意泄露的天赋,把他扒皮拆骨、抽筋吸血,折腾个不成人形。 是选长刀子死,还是选短刀子死,这是个问题。 裘明两眼放空,直愣愣盯住前方,魂游天外。 要命,学院近来一个贤者都抽调不出来吗?他好歹擦着工伤的边吧。 宣小脑这个没有良心的货色! 裘明摇了摇头,忽而心里一动,看向地上,果见某只球瞧着自己,表情一言难尽。 裘明抬头看天色:“还早呢,你不照镜子了?” “叽。”比起哥常开不败的帅脸,哥觉得你现在的思维更抽象。 裘明甩他一个轻蔑的白眼:“关你球事,照你镜子。” “唔?”魂球气性上来,当即就撸触手。 周磊忽然插入一人一球中间,笑意加深:“你们还真是感情要好,旁若无人。”他笑看裘明,不客气道:“既是朋友,便说开吧。你可以这样想,我在你身上倾注了如此多的精力,绝非要你夭折,从而血本无归的。” 他说得慷慨坦荡,裘明的眼角不可遏制地抖了抖。 周磊脸上绽放出明亮的笑意:“考虑得如何?” “……”裘明沉默一会,踌躇提议,“一起?” 周磊哈哈笑道:“可以,人多热闹。何时出发?” 这人不觉得自己是在赶人吗?裘明遥望岛上的房子和炊烟,平静出声:“明天吧,我今天有点事要处理。” 周磊爽快同意,体贴地让开道路,请魂球和裘明回屋。 魂球懵逼地叽叫出声,他还没照够呢。 裘明飙眼刀子:“造作!” “叽!” “自恋!” “叽!” 后来,周磊掬捧海水,再使力固定,做一面晶透水镜递与魂球,方才勉强终结了某只球对于海面的依依不舍之情。 “叽。”魂球举触手道谢。 “为球哥效劳是我的荣幸。”周磊满面笑意。 裘明抓着白球,忍不住对那张石刻般的笑面看了又看。 “怎么了?”周磊问。 “你和石免越来越像了。”裘明深沉地说。 “石免?”周磊的笑意淡了些许,“我认得他,特立独行,机智过人,是个厉害的家伙。可惜我不太喜欢他,料想他见我亦如此。” 同类相斥吧,裘明腹诽。 面前这人油滑多了,他担心情绪露馅,便咳了声,抓住球同他道别,一路走远。 等回到屋子,裘明随手把球一撂,招呼桌上忙活的布灵:“陶海呢?” 布灵放下海草和骨头,回答:“在里屋。” 裘明转头对着里屋喊:“陶海,我们要出一趟门。” “叽!” 某只球气愤地倒飞回他头顶,甩着触手给他一鞭,不过没有阻止裘明喊人。 里屋安安静静,无人回复,裘明多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屋门吱呀呀缓慢打开,陶海扭扭捏捏,青着脸,捂住腹部,从里屋连滚带爬地跳出。没过多久,这鲸鱼的人形居然整整瘦了几圈,再无臃肿感,甚而够看出一些矫健的身手。 他嘴唇发白,唇舌发抖,含泪圆目尚未表达欲哭无泪的情绪,肠胃就一伸一缩,伸脖打了个酸嗝。 “我,我真的吃不了……”他有气无力喘道。 太惨了。魂球不忍直视,挪开视线。然而他不太敢在这方面为小弟发言,毕竟裘明这缺德货真干得出趁晚上睡觉掰开他嘴硬灌不明垃圾的丧尽天良之举。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于是陶海就这么被“牺牲”了。 为此,布灵的气消得极快,恢复和魂球如胶似漆的状态。 欣赏着陶海的神态,布灵愉悦发光,问道:“主人,我们要出门吗?” 自从体验过陶海驾驶的深海之行后,裘明一行就懒得鼓风弄船远航了,现成的、上门的、经验丰富的海里鱼种,何谈不用?不用白不用。 魂球跳到陶海头顶,他都得小心不跳太猛,怕把小弟羸弱的脖颈给震折了,闻言弱弱叽了一声。 “咕?”布灵眼瞳全张,黑洞洞地望着魂球,方身光亮荧荧,亲切道,“球哥有什么意见吗?” 魂球抖了抖,道:“没,没有。” 布灵满意地转看裘明,语调温驯:“主人,出发吧。” 裘明看看布灵,又瞟眼互抱着依偎的白球鲸鱼,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漠然应道:“哦”。 转而出门赶路,面海踩沙,一气呵成,裘明对着后方气喘吁吁的陶海说道:“这次出海后,你就不用试菜了。” 陶海的眼睛相当醒目地亮了一瞬,遽然黯淡,陶海略带慌张问道:“除了试菜,不会还有尝鲜、开胃、品味、用膳之类的环节吧?” 这段时间,他是彻底被裘明突发奇想的巧立名目整畏惧了。 “没有,”裘明语气平淡,忍不住为数月的努力辩护,“我做出的东西又不是不能吃。” 魂球睨他:“叽。”一半能吃,一半不能吃,一半的几率,你赌不赌? 因为厨艺确实拿不出手,对这球的冒犯,裘明忍了。 他自信精神凝练不输任何三阶,谁能想到在这方面屡战屡败? 听到大哥主人再三保证后,陶海宛如变了个人,目光闪亮,入海摇身变作鲸鱼,拍打尾巴,兴致昂扬,载他们迅速上了目的地荒岛,矫健变回人形。 登上沙滩,裘明头顶白球,径往石碑走去。 陶海本想跟上,突然前面拦出一块黄板,便住了脚。他额头冒汗,挠头问道:“二哥啊,有什么事吗?” 布灵把他从上看到下,从左量到右,观看他烁烁精神,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见你体虚,再下海游出这些距离,特别辛苦,所以特地为你准备了这个。”说着,他拍拍画板,随着一阵空间波动,取出一坨黑焦焦的物事。 陶海脸都绿了,指着那坨,吞吞吐吐,讲不出完整的话。 “主人费尽苦心烹饪的,球哥却偷偷倒掉一些,太浪费,还好我都捡回来了,”布灵幽幽道,“吃吧,补身体。” 他凑近了一些:“你在球哥面前那么虚弱,怎么可以?作为小弟,就是应该强身健体,积极为球哥分忧,对吧?” 布灵凭空托着碗盘,越靠越近,陶海无可奈何,只得闭眼,用力一抓,一点不嚼,张嘴咽下。那物事一进了肚,陶海立即头昏眼花,七倒八歪,顽强打了几旋,一头栽倒,人事不知,仍抽搐着。 等裘明和布灵回来时,便见到布灵飘着,陶海躺着的景象。 “叽?”魂球马上飞到陶海旁边,给他按揉头部。 吃下裘明一半几率做出的废品,抚摩消化器官是无效的,它们主要攻击精神和灵魂,所以按压眉心和天灵反而有点聊胜于无的效果。 魂球悲痛道:“叽?”他怎么了? 布灵回答:“晕倒了,吃成这样的。” 魂球马上调转枪口,眼冒泪花,谴责的目光直逼裘明。 “……”裘明看布灵,没辩解。 魂球嘤了好一会儿,心疼自家小弟,彻底翻脸掀桌,言说御使再用他做实验,他就家暴了。 裘明不在意,经过一再努力,他做出的东西最危险的就是普通致幻,哦,还可能有些反胃、恶心、眩惑、幻痛之类的负面状态,但很微弱,最多让人吃点苦头。这头鲸鱼就更别提了,他估计从小没怎么受过精神攻击,这层面抗性一向低,反应才这么大,换了魂球,若非味道差,甚至能当饭吃。 不过,他递去略显责怪的眼神:现在把这家伙药倒,怎么回去? 布灵恍然,讷讷道:“我们等陶海苏醒吧。” 除了这点也无计可施,一人一球一板便将陶海好生伺候了,等暮色渐晚,他渐渐醒来,再由他载着三人归去。 只不过返航的速度慢许多。 第一百二十四章 便鱼快行 回岛上休息一晚,隔天上午,裘明抱着两小只,伙同陶海准时到达海边。四叔四婶并肩立着,像是已经等半歇儿了。 四叔用力握了四婶的手,笑道:“来啦?” 裘明轻轻招手,回应道:“你们来得好早。” 四叔若隐若现地瞥四婶:“还不是四老婆子非得过来送一程。四老婆子?说话。” 四婶侧身肘击,捅得四叔吃痛弯腰,这才上前,双眼水润,五味杂陈,上下看了魂球、布灵、裘明数眼,忽然搂住裘明脖子,脸蹭着白球黄板,略有哽咽:“好好地回家。” 她怀里的裘明一愣,低声答应。 四婶放开他,对他露出一个傻傻的笑,抬手整理头巾露出的凌乱的红发,通通遮好。 “叽。”安啦,哥们有空会回来看你们的。 魂球干劲十足挥着小触手。 裘明瞥他,传念:“二球,别说没保证的话。” “叽。”魂球大惊,抨击他没良心。 “这儿地方特殊,不是想进就进的。”裘明争辩。 “叽。”哥认识周磊。 “兽阙海不一定欢迎我们,之前只运气好,碰巧遇到了四叔四婶。” “叽。”哥认识周磊。 “路途遥远,还有学业。” 魂球坚称他认识周磊。 “……”裘明没话了,“你牛。”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磊掐着点赶到,对着各位热情问好,然后拜托了跟随他而来的余龙。 余龙扫视裘明几个,淡淡点头,侧身散成白雾,落海上化作一条龙头鱼身的巨兽。这兽鳞闪霞光,雾气腾腾,拥风簇海,威风堂堂,两须纤长,延盖大半身子,双角尺木,会聚一身神气。 它一开口,腾腾白雾弥漫,勃然笼罩全岛,围拢旋转,自有方向。 和上回一致,裘明看不出名堂。 “上来吧。”鸱吻传念道。 裘明几人见浓白辗转回旋,梯云架雾,自行显形脚下,腾挪运转,便有一阵轻盈飞跃之感,穿过蒙蒙白烟,脚底着实,就是站在鸱吻顶上的云台上了。 “告辞。”鸱吻看向四叔四婶。 “辛苦,愿水尊大人安好。”四叔笑着回复,再迎空大喊,“红眼小子,下次来记得带礼物啊……哎呦!”四叔捂腹倒下。 四婶瞪他,揉起拳头,她望向裘明他们,面上洋溢暖意,站在太阳的西边,看着他们远去太阳的东边。 隐隐约约,她似乎瞧见有只微小的弹丸向他们挥起苗条样的触手。 四婶笑了。 云台上,又痩一圈的陶海鬼鬼祟祟摸到裘明和魂球身旁,在布灵和善的眼神中硬着头皮问道:“大哥主人,你们昨儿在岛上干啥了?” 没等裘明看过去,周磊便插进来,笑着问:“什么昨天,什么岛上?” 越问,他站得越近,等裘明开口,他已然咄咄凑到近前,几乎把那张笑脸甩到裘明头上。 裘明面无表情,心想这关不过,恐怕周磊真会半路抛尸,所以诚实答复:“去加固了石碑阵。” “石碑阵?”周磊低眼,似在回想。 裘明补充:“那座岛附近的岛链里面有座与众不同的荒岛,上面只有石碑,石碑封着阵法。”他见周磊仍旧茫然,干脆问道:“你知道吧?” 周磊蹙眉否定。 “他当然不懂,屁大点孩子,”哪知下方渡海的鸱吻插了话,“那俩多年前一样是煞星,腻了打杀,这当儿休起身养起性来了,哎,杀孽又不是个屁,崩点响就完了。” 魂球倏然一僵,狐疑地往下瞅。 裘明心里咯噔,这球若口出狂言,他们仨加上马烦,翻十倍也拿捏不了人家。 但这球的反应仍然超乎寻常。只见他两眼爆发精光,叽叽道:“这条鱼会说话!” “……”裘明无语。 你这球反应真快啊。 魂球斜眼:“你别以为哥听不出来嘲讽的语气。” 于是裘明嘲讽道:“反应真慢,愚蠢!” 魂球撸触手,立即要施加暴力,是鸱吻御雾拦住了他。 “别在我头上撒野,”他警告道,意念却在魂球身上流连,“除非给我抱一下,小可爱。” 这下子,魂球的攻击目标转移为鸱吻了。 莫管这球多强,归根到底是二阶,实力和五阶天差地远,鸱吻放纵他闹。 裘明和布灵默契地拍开陶海,抓住周磊,一人指白球,一板指鱼龙,教他赶紧管管。 周磊只好硬着头皮出马,商量道:“叔,咱赶点走吧,别玩了。” 鸱吻不乐意:“我这不是游着呢吗?” 周磊看着明显慢下来,半天才晃过一座岛的速度,威胁道:“你偷懒的事,我告诉师父了。” “告,你告,”鸱吻恨拍水面,激荡千层浪花,以暴躁的语调回敬,“臭小崽,你小时候的撒溺谁管的?没长良心!还是小时候可爱,你等着,我去大陆找找教人返童的药,你这辈子甭想大小便自禁。” 周磊败退,无功而返。 鸱吻却毫不饶人,絮絮叨叨:“海里近来污染更重,丑东西、臭东西越来越多,老子好容易碰到个香喷喷、干净净的,你这还管,靠!” 他骂得越发勤快,就连气愤的魂球都默默爬上来,缩在裘明头顶充当壁花。 裘明同周磊面面相觑,不禁传念:“我原以为你这叔挺温和的,原来这么不拘小节。” 上次在南部沿海打照面,他可不是这个模样。 “装的,说是不能在人类面前丢脸,”周磊以手抹面,“师父的几个恩眷,他最是噪粗。” “哦?你还有几个叔?” 周磊瞥他一眼,在鸱吻无休无止的谩骂中说道:“想要探听消息?” 裘明不强人所难:“说不说都行。” 周磊哼笑:“霸下,椒图,鸱吻,一共三个叔,加上我师父,都是五阶。战力和人类五阶御使相当,甚至犹有过之,所以兽阙海事实上被你们视作‘一个五阶御使的地盘’。” “这些不算秘密吧?”真得到答案,裘明反而不安。 “不算,宣逍那家伙都能知道的程度。” “那还好。”裘明松了一口气。 “你似乎还有问题?”周磊已经习惯性无视了喋喋不休的唾骂,此时似笑非笑。 裘明的确有:“抓武会,你为何将礼物送我?” 周磊好整以暇回答:“为何不能?” 裘明抓住懵逼的魂球,在布灵的无奈和陶海的紧张下安静举起,作势要砸。 “冷静,”周磊干笑,“是我师傅耳提面命,令我向伽格提起一个积压良久的老东西,还言他自会明白的,并没提到你。” 魂球啪啪打开裘明的手,摆个鬼脸,拍拍球屁股,一身皮毛扎着人脸滚回头顶。 裘明无动于衷,反问:“那为什么会送到我手上?”还被魂球这个杀千刀的摸下就融合了,来不及阻止,也没处喊冤。 他之所以不慌不忙,沉得住气,还是因为马烦对绿团子表达出渴望,应该不至于是坏东西。 周磊思量道:“听说,这是先知的主意。” 好吧,裘明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了。 先知来凑什么热闹? 周磊暗中观察矮个的神色,判断事情不危险,便直问:“你们收到了什么?” 闻言,裘明心念电转,征求两小意见,都认为道出无伤大雅,回答:“强化魂球的一个魂仆。” “就这?”周磊不可思议道。 裘明严肃颔首。 周磊细细思量,半响才道,语气不太坚定:“师父应该有自己的深谋远虑吧。” “你师父认识我们?”裘明问。 周磊果断否认:“不认识,还是我向他提及你们的。” 裘明眯眼:“你说了什么?” 周磊当即笑道:“当然是你们的机智聪颖和勇敢慷慨了。” 一种强烈的直觉击中裘明,这人私下绝对没说过几句好话。但他不是魂球,才懒得在这方面唧唧歪歪。 周磊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和球哥脱不了关系。” 裘明暗暗和布灵通眼神,口头应付:“何以见得?” 周磊坦然道:“球哥太特殊了,他别具风采的地方无需赘言。魂之精灵历史久远,听闻上古魔力复苏,几乎打乱了人类文明,在这期间它们就诞生了,论古老,甚至早于干支历。现存所有魂之精灵都从魂花诞下,魂花是过往英灵留下的种子,球哥如此特别,也许生前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呢?” 周磊这段长篇大论告罄,不提他人反应,魂球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扬眉吐气,雄赳赳气昂昂,一副马上登仙的模样。 裘明当时就强行把他按扁,教这球好生领悟现实的残酷。 某只球扭着身体挣扎:“叽,唔!”放肆,你在得罪未来的大人物! 裘明贴前,嘲讽道:“梦里什么都有。” “叽!” 魂球不甘示弱,一个鹞子翻身——别谈一只球如何鹞子翻身——总之,他踢倒了裘明,一人一球骨碌碌在云台上绕圈,转得不亦乐乎。 周磊大笑,越过纠结为难的陶海,灵感爆发、忙着画画的布灵,插身拉架。 他还未拉开双方,倏尔天旋地转,一行人都被丢飞,沿着天上的抛物线刺入沙滩老远。 行凶之人变化人形,整衣束带,稳落岸边,快意喃喃道:“孤立我聊得欢啊,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辞友返校 裘明大概是最后一个从沙穴里出来的,费了大劲,可怜没一个人帮他。一遭囫囵贯入白沙,一整个人半桶沙,他懒得抖擞,索性脱去外衣,重沉沉脱衣,轻飘飘和衣,沙子落了一地,迈足走开,定眼环顾。 很好,他果真是最后一个。 他拍掸灰尘,走向其他人。 周磊这厮旁观全程,两眼弯弯,笑道:“我们到漠央了,还要走动走动吗?” 裘明瞥了陶海一眼,道:“不了,我赶时间。接着怎么走?不会步行吧。” “陆上也是一样的,”周磊看向鸱吻,呼道,“叔,麻烦了。” 撒气后,鸱吻平顺了不少,他缓缓看遍周磊外的各人各兽,叮嘱道:“要是遇见什么人,只准叫我余龙,明白吗?” 众人并无意见,唯有魂球举起触手。 鸱吻大方道:“你叫我叔,我喊你哥,咱俩各论各的。” 魂球乐天知足,满意地收回触手。 亲眼目睹魂球升辈的裘明感觉莫名其妙,你们这么放任下去,他还在怎么管自己的御兽?那球不去上天才奇怪吧! 魂球抛给裘明一个嘚瑟的眼神,而后缩在陶海头顶,全然不屑搭理的高冷姿态。 在裘明的心梗中,鸱吻喷云吐雾,一甩云纹华服,登即云升雾腾,霞光靡靡,叆叇团气转旋,领着众人直冲霄汉,半云半雾,驾着祥光虹彩,俨然神仙气象,飒沓穿梭。 一无遁法天赋,二非秘术加持,三离海洋主场,余龙虽看似逍遥飘逸,待横过漠央,度过边界天空,已是夕阳西下,天边火镜半遮半露的时候了。 尽管如此,一日数万里,仍是裘明为之羡慕的脚程。 抵达靠西的塔兰山麓,余龙主动降落,率云雾盘在地上,倒豆子一样吐出陶海、裘明、布灵,而后才恋恋不舍放出魂球。 裘明抱回魂球,同这对叔侄道别。 周磊从雾里探出身,笑着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问题瞬间导致裘明的应激反应,让他汗毛竖了一瞬,而后他有意无意瞄陶海,佯装淡定:“大概在学院待个一年半载吧,养伤太久,价值数目合该落后了。” 周磊笑道:“那可惜了,以后你若来兽阙海,一定告知,我好好款待。” 裘明回望塔兰偌大森木,细想一路体感,有点过意不去,搭话:“你准备去哪?” “四处走走吧,”周磊笑得更真挚些,“天下俊杰颇多,总得多看看。” “一路顺风。”裘明道。 周磊点头,敛去满脸笑意,微微勾起嘴角,认真地说:“你也顺利,再见。” 二人就此挥别。 甫踏上塔兰山,裘明眼前风景突变,眨眼落在一个岔路口,树木茂盛,往前是一栋木屋。稍加感应,确认此地确实是塔兰森林,他才放心提起的心。 差点以为这是个圈套。 他走近,木屋开门,走出个浑身密不透风,几乎全副武装的人。 这人迎光打量,露出的双瞳有刹那似是反射出青蓝的微芒,便按照规矩,对裘明一行扫描检测外加消毒后,准与通行。 在其确认无害并比了手势后,又是阵天旋地转,裘明等人重新踏在方才的山麓。 陌生面孔,新来的植人?裘明想道。 看天色不早,为节省时间,他唤出马烦,对方泪眼汪汪。 “主上,好久没见了……”马烦激动异常,把头贴在裘明发尖蹭,忽然一激灵,侧头喷了个响鼻。 裘明把马头推开,敷衍道:“嗯,走吧。” 他翻身上马,布灵跟上,唯魂球还飘着,陶海站在一边,望眼欲穿。 裘明奇怪地瞧他:“你怎么还不走?” 陶海支支吾吾:“我不想和球哥分开。”说罢,他眼含深情地盯着魂球。 “你想进学院?不可能的,”裘明冷酷戳破他的幻想,“塔兰秘境各行其道,你进不去。再者你请假多久了,再耽搁,斯敖尤都容不了你。” 虽然语气不好,但话粗理不粗,陶海情绪低落,靠近魂球,虔诚捧起他,恳求:“球哥,你抽取我的一些精神吧。” “叽?”魂球费解。 裘明和布灵目光闪动。 陶海温声道:“你可以把那部分炼成魂仆,让它替你打水洗屋,听你唱歌,陪你在林子里头游玩,我都同意。” 魂球迟疑,征询似地看向裘明布灵。 二者都没反对。 魂球便答应了,抽一丝陶海的精神,没让他产生丝毫不适,再注入纯粹的魂力,辅以炼化,转眼就成了条透明迷你的小鲸鱼,围绕白球游动。 陶海隐含嫉妒,瞪着那条无知无觉的小鲸鱼。 魂球虚捧小鲸鱼,两只圆眼认真看着陶海道:“下次我们再一块出去。” 陶海恍惚回神,闻言笑了,轻轻颔首,打从鼻腔发出低沉声:“嗯。” 魂球收起魂仆,敞开两只触手,摇摇。 陶海心领神会,抱过去,拍拍球身,即刻脱离,退一步高举单手挥别,另一手抹了眼眶,径自离去。 魂球目送他渐渐消隐于高大茂密的树丛中,静静转身,飘到马烦背上,一言不发。 纳闷许久,马烦终是忍不住出言问道:“主上,那只四阶海兽是谁?” 裘明本想安慰,或者说变着花样讥讽某只球,被马烦一打断,索性说道:“第一时间就认出陶海真身,你眼力不错啊,就连这球都迷了呢。” 魂球不吭不响,马烦讪笑:“他一身海腥味,我出来就嗅到了。你们人类很少涉足海洋,鲛人我也见过,他们不会留下浓郁的腥味,一排除就懂了。” 裘明白眼道:“走吧,回校。” 马烦诺诺陪笑,扇翅高飞,腾跃穿林。 风力激荡耳廓,四边光影迅疾变换,日醺垂阳依靠山旁,金光温煨暖洋,裘明捂着口鼻,忽而传念:“跟人家玩几天就这么恋旧了,二球,你这样很容易被拐跑诶。” 魂球和布灵贴着,蔫蔫答复:“叽。”你们不懂。 裘明挑眉,这球居然玩深沉。 “你还记得他试图间接干掉我们吧?”他强调对方的丰功伟业。 马烦在天上猝然狼犺,险些甩飞三者,他连连道歉,一双马耳却支棱。 魂球闷闷接话:“哥记得,他之后说了。” “‘之后’,不是‘一开始’,他显然别有居心。若非事先博得你的好感,你看我们怎么收拾他。”裘明条分缕析。 魂球撇嘴:“人家地盘,他们更会信陶海吧,真闹翻,吃亏的不定是谁。” 裘明不得不承认说得有理,但他最烦恼的不是这项摆在面前的事实,而是这球的性格,他在某方面十分执拗,认准了就不好忽悠。 魂球不傻,平心而论,可谓十分聪明,但是…… 裘明无法形容,他下意识觉得这球确实傻。 他正思虑之中,魂球却扁趴下去,像片盖在马背的圆形地毯,郁郁道:“哥好难遇见一个不把哥当小孩的小弟……” 布灵看他许久,放下画板,把球哥扶起来,突然道:“总会再见的。” 魂球瞟他,嗯了声。 裘明回神,失声:“还要下次?” 魂球鼓起,顶撞道:“有意见?” “有!布灵果然也脑子坏了,”裘明咬牙切齿,“你们有几条命挥霍的?” “人家痛改前非了,再说哥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魂球抗辩。 “一只球是个球的君子!”裘明回怼。 “咋的,看不起球吗?”魂球跳脚。 “重点是这个吗?反正我不想再踩雷了,这次养伤足足耗我三个月!” 魂球轻蔑睥睨道:“不知是谁等死花了十几年。” “又提这茬是吧?”裘明狞笑。 “不提这个,”魂球叽叫接连不断,连珠炮似地迸发,拈着触手算账,“火堑,漠央,第一次是倒霉,第二次是意外,难不成还有第三次?” 这话一针见血戳中死穴,裘明沉默。 冥灵时被段子爷爷察觉,是他的红眼过于明显;火堑时被四阶人鱼发现,是他的运用不够隐蔽;可这一次,他找不到任何解释的理由。 说到底,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天赋,不了解这双眼睛,不了解自己本身。 魂属性天赋者同样不少,特殊的唯他一个。 为什么? 从心底,裘明甚而不敢肯定自己真是出自一位人类的孕育。 布灵就在此时平静道:“我最近在研究这些。” 裘明和魂球都看向他,目光灼灼。 “主人靠不住,我来,”布灵先刺了下裘明,而后娓娓道来,“主人阅览的信息是不同的。对于生灵的属性、能力,其他人兽各有手段试探,总能得出答案,只有几点不同:一条是,主人会接收自己全然无积累的未知信息,集中在他归纳的‘介绍’之中;另一条,可以收束精神,看到‘观察术’和其他瞳术也无从察觉的东西。” “简直像获得了一个未经记载、未经描述的全新视野。 “而我们已知的,有可能相关的,我缩小范围,大致简化到三个特殊属性。” 空间、星辰和神秘。 布灵回忆:“经过大量实验,我尝试感应三类魔力,都很玄乎,但神秘之力是最亲切的,大概和我拥有神秘属性有关。” 裘明揣摩:“你是说,我能看到部分神秘?” “嗯,”布灵点动身子,“冥灵亲和灵魂,可为什么先知叫作‘先知’呢?也许精神力强盛到一定程度,真会和神秘相关?” 这同样可能和先知侧面培养裘明相关。 裘明轻笑:“灯下黑了。”他瞟了眼呆呆的魂球,意有所指。 魂球猛地反应过来:“叽?”所以二货也可能很厉害? 裘明没接话,倒是布灵认可这个推测。 “叽!”凭什么! 某只魂球鼓身嘟嘴,一脸不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失远迎 对某球的倒行逆施,裘明见怪不怪,仅仅挑出窝煤卷就抽球正脸。 一块耸绒唔鸣,两块叽叫求饶,三块嘤嘤啜泣,四块两触一蹬,歇菜。 略显辣手,裘明完胜。 布灵不满,显形戳他。 裘明义正言辞,这是教导乖球路上必经的步骤。 布灵辩称这是球哥本性,何苦事倍功半矫正? 裘明漠然道:“你当然无所谓,他逆的是我不是你。” 布灵不同御使掰扯,心疼地抚摸魂球肚子,给球顺气,一路无话。 熟门熟路返回学院秘境,裘明一行打开尘封许久的宅门,粗略扫视,黄昏晕染,桌床安详,保持得大致干净。 布灵扛着虚脱的魂球,一齐落在床上,盖小被子,有些热,就掀开一点。 裘明则把弄终端发起消息,将回来的喜讯告知众人,可惜等到月升东头,唯余韵一人回复,另外俩早该知道的人却无声无息。 裘明便问:宣小脑和小雅死了吗? 花痴大海王:语气真冲,吃枪药了? 裘明:你要是回个家都一波三折,心情也不会多好。 花痴大海王:担待点吧,俩小家伙最近恐怕伤心萎了。 裘明:所以究竟发生什么? 花痴大海王:你自己查,多大的人了,该学会自己动了。 裘明:? 裘明拉下脸,趁对面松懈回怼几句,立马关上终端,心气舒展,自诩胜利。 “赢了。” 他随即挤上床,把睁眼的布灵和吐着舌头昏迷的魂球往一边推,盖上薄被,嫌热,露出手脚,休憩一晚。 翌日,他是被凶悍的魂球摇醒的,侧眼觑天光,将将旭日东升。 “叽!”魂球怒发冲冠,白毛倒竖,一副清算总账的姿态。 裘明伸手去抓隔边的布灵,摸了个空,发现他合眼睡着,被盖一起一伏,被魂球搁到了房间边沿。 在金系秘境滚刀肉般闯了一圈,裘明身上的空间装置尽数报废,后来收集的材料都是放到布灵的那块画板的内置空间内的。 如今生化武器库挪远,他望尘莫及。 魂球一把揪起裘明的衣领,杀气腾腾。 “等等,”裘明赶紧制止,劝诱道,“恃强凌弱可是一点不帅!” 魂球横眉怒目:“叽!”哥这是除暴安良! 不容裘明分说,他唰地分出十道触手,一拥而上,清晨时分就赏赐一顿满汉全席,吃得裘明满嘴流油,心倦意懒,撑得一动也不能动,不时发出饱腹的呻吟。 彻底顺了气儿,魂球在御使头顶气昂昂哼了声,叫起睡眼惺忪的布灵,整理床被,把御使赶下床,加热干粮,咄咄催促裘明。 裘明一步一拐夺过干粮,径自吃起来,这才真饱。 热热闹闹用餐后,魂球布灵齐齐安在御使头顶。 裘明没好气地说:“我去见宣小脑和小雅,你们俩跟着干啥?” 魂球深沉道:“防止你偷偷说哥坏话。” “还用说吗?我现在脑子里的能绕主星几圈。”裘明面无表情。 “略略略。”说不过,某只球便耍赖。 反正不是第一次,裘明就堂皇头顶球板出秘境,顺着小道找到一些熊人,一个个打听消息,请托带领,然而有魂球在旁卖萌装乖,熊人们都跟锯嘴葫芦似的,半句有用的都问不出,结果不如人意。假如追问急了,熊人甚至消极低落,好似他们欺负人一般。 他也曾去宣逍和肖雅经常居住和转悠的几栋房子和林子寻摸,人去楼空,踪迹无存。 裘明心中逐渐生出不妙的推测,同时亦觉心酸。 出齐郡城才多久,现在见一面都得求见,还不得而入。 他没再自取其辱,低着头寻路返回自建的住宅,暗自琢磨找这俩麻烦的法子。 魂球和布灵原先缄默,一经感知到裘明的想法,无语对视。 仨矮个子一筹莫展,各揣心事,由裘明有气无力打开屋门,踏进屋内。 彩光忽从屋内闪烁,乍然爆发,五彩斑斓的光泽沐浴屋内平凡的陈设,满地琳琅夺目,顶空芳华飘洒,悠扬音乐回响,芬芳氤氲,虹雾交织,光影迷幻处走出几道人影。 裘明踏入的那只脚顿在半空,整个人诧异地不停眨眼。 “叽?”魂球靠着坐歪了的布灵,一脸懵逼。 “哈哈,”一道浑厚笑声响起,宣忠走在最前,微微笑着,露出两庞酒窝,“你们还喜欢吗?” 裘明即时冷静下来,扫视他以及后面数人。 正走的钟章、挥手的钟颜、两腮微红的严晶、局促搓手的泛运,还有板着脸的塔弗老师。 裘明摁住激动的球,试探问道:“你们这是?” 宣忠笑道:“惊喜啊,正巧我听熊人们谈到你们出门,可不刚好嘛。聚会简陋了些,还请谅解。” 裘明问为什么。 钟章四平八稳插话道:“不必介意,他就喜欢搞这些虚的。” “哈哈,”宣忠又是抚掌大笑,勤快点头,“没错,我这人就这样,诶,改不了啦!你们若介意,下次我争取克制自己。” 魂球挣脱束缚,两眼亮晶晶道:“叽。”不介意。 布灵在心里默默给御使道歉,球哥劲大,他拉不住。 宣忠看球,含笑点头,又转过眼神,稍稍弯腰,征询似地和裘明平视,笑意不减。 “多谢。”裘明郑重道。 宣忠爽朗咧嘴,摸摸鼻子,忽然环顾一圈,再对裘明说:“还有些事。你因任务遇险,劳苦功高,学院有失远迎,总有其他表示,我闻塔弗老师之言,学弟的御兽相当聪颖,我便做主,请学院借调一些御兽,供你们领教,这样可好?” 裘明一怔,看向塔弗,对方轻轻颔首。他又同魂球布灵商量几息,觉得有益无害,便再次道谢。 宣忠轻轻摇手:“资源的问题,我与小雅沟通过,会补偿你部分,用来制作生灵武装,还有你那些炸弹。”说到一半,他突然促狭一笑:“说来有人同我打过小报告,不过现在,那棵掘出的光系猴面包树就算了,不予追究。” 猴面包树? 裘明一时反应不及,后由布灵提醒才忆起那棵战斗时推作肉盾的倒霉蛋。他默默看向布灵,在心里和他掰扯:“合着你们挖树还没走正规流程?” 布灵弱弱地说:“这种魔力充沛非常的树种整棵很贵的,球哥心疼,朝熊人们戳戳脸颊,他们就任我们挖了。” “那为什么还有告状的?” “呃……因为,大概有的熊人没看到球哥?” “……”裘明失语。 不患寡而患不均吗,那球做了什么能让熊人内部意见不一?还真是个球才。 抑或是个祸害? 魂球抗议道:“叽。”哥听见了,你就说用没用上吧。 确实建功了得,裘明敷衍应付几句,顺了这球的毛。 某球挺起弧线,喜气洋洋。 真容易满足,裘明腹诽。 那球又瞪眼:“叽。”哥听见了。 这回,裘明没管胀气的球,正色向宣忠提起宣逍和肖雅的事。 宣忠背过手,叹道:“这样啊,他们没回复你啊。” 裘明趁热打铁,索问缘由。 宣忠摸下巴思索半晌:“忙吧。” 裘明面无表情,他看上去真是很好糊弄的长相吗? 魂球点出他前不久还在装嫩扮弱,裘明装听不见,漠然处之。 宣忠轻拍裘明肩膀,激励道:“哪怕不信他俩,总得相信自己吧,你可是魂属性的青年才俊,他俩危急时求你还来不及呢,不必急于一时。”不知想到什么,他蓦地笑出声,眉飞色舞诙谐道:“说不成他们吃错药了,互相殴打到猪头脸,没脸见你,只好装消失呢。” 不提裘明如何是想,总之魂球是被取悦了,叽叽笑个不停。 宣忠也笑,拉起绷着神情的裘明,揉他头发,道:“你看大家都庆祝起来了,你可是这次的主角,去玩吧。”说罢,他从门外呼来几个熊人豆丁,接过他们捧来的花,运使魔力,将缤纷与芬芳散播全屋,一时清香扑鼻,风雅难述。 而后,他推着裘明和魂球布灵进了诸位那儿,自己退隐一边。 裘明先找了钟章,学长单独端坐着,看他道:“切磋么?” 裘明头皮一紧,顿时收回脚步:“不了,路过。” 钟章无意强迫,合目调息,答应一声:“下次。” 裘明拐着脚,小跑到钟颜那团,那边人也最多,足有钟颜、严晶和泛运三人。 钟颜熟稔打招呼:“回来啦,开心吗?” 裘明顶着球板,凑到三人面前:“还行。” 钟颜勾唇,有意无意看向严晶和泛运,突然说道:“这场聚会,我可没有其他人体贴,人家可准备了礼物呢。” 裘明跟从视线看向两人,目露询问。 泛运暴起立正,自泄底细:“是严晶拉我来的!” “泛运,”严晶小声呵斥,瞥了眼钟颜、裘明、魂球和布灵,两颊生霞,低头提出一个篮子,递与裘明,讷讷道,“我和泛运一起准备的,有一些补品和零食,听闻你们受过伤,希望能派上一点用场。” 裘明接过来,点头致谢。 严晶垂眼,摇头婉拒:“是我该,谢,谢谢你们。”她往旁边看了看,又道:“塔弗老师盯你好久了,你最好去问一问。” 得了提醒,裘明僵硬移目,正面他刻意忽略的那位活阎王。 活阎王,黑掌判,成对剑眉煞眼,一脸告死棱角,一朝见裘明苦态涩表,拧眉抱臂直跺脚,整身恶刹刹般挺立,下巴凶厉厉向己戳。 裘明认命,灰心丧气地飘过去,祈祷别被罚得太过。 不料甫一靠近,塔弗忽然屈身扭臂,架势剧变,迅雷般一拳击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代任务 裘明赶紧甩头,丢出魂球布灵,挡手招架,受力猝兀退开,塔弗得势不饶,甩拳再打,裘明却猛然扭身,俯身避开拳路,出脚蹴他下盘。 塔弗瞟一眼,侧身闪躲,裘明得了空隙,手掌拍地,顺势倒立,收腰甩腿,大力踹在塔弗格挡的双臂上,自己乘着架头后翻,稳当落地。 想不到塔弗只是淡淡看了眼双臂的脚印,忽而弹指,隔空让裘明双足一滑,腰软手歪,险些脸部着地,一阵慌乱方才趴着站起,嘴唇抿成一条线。 “不错,没荒废,”塔弗拭掉脚印,评价道,“就是不太讲卫生。” “你先打的……”裘明幽幽道。 “嗯?”塔弗凶恶挑眉。 裘明抖了抖,住嘴。 塔弗走前,拍拍他的臂膀,满意道:“比一年前结实。” 少年褪去病容,直挺挺立着,一层薄肌覆在体表,双目依然有神,却与略微晒黑的肤色互相映衬,不再瘦弱,形似一杆蓄势待发的标枪。 闻得此言,裘明低头瞧向自己双手,握了松,松了握。 他一旦放松戒备,绷出的架势立刻垮了,怂头搭脑,看完还打了个哈欠。接着,他回头审视,诸位旁观者皆默契转头,仿佛从未关注他们一般。 布灵飘回头顶,摔扁的魂球拽他头发。 裘明不睬,回视塔弗,厚着脸皮凑上前去。 塔弗瞥他:“有话快说。” 裘明就等他这句话,问道:“宣逍和肖雅他们怎么不在这?”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很熟吗?朋友没来,找找自己问题。”塔弗教训道。 这位向来跟块石墙一样,软硬不吃,裘明也没法,悄悄看向那些结群离开的熊人豆丁,试探道:“塔弗老师,那群孩子好像心情不好。” 其中一部分,裘明还挺眼熟,之前跟着大人和他抢过清晨的朽壤茵芝,只不过彼时的他们活泼雀跃,杂糅着看大人好戏的心思,此时却都黯然神伤,小小年纪就表现出种深沉的背上。 在裘明眼里,这群小熊人内心都笼罩着小型蓝焰,持续不多时就会冉冉生出一朵崭新的河幽火。 塔弗不以为意:“你太敏感了。” 裘明用力伸手指向熊人队伍的尾巴,事实胜于雄辩。 塔弗虚挥手掌,在熊人孩子尽皆出门后迅速把门扇回原位,道:“既然这么闲,那就去做任务,调查不同生态,你没走完广陆吧,太慢。” 裘明觉得塔弗蛮不讲理,争辩说:“我才入学半年。” 塔弗淡漠道:“假请了三个月,懒。” 理智告诉裘明决不能在这话题上延伸,他退而求其次,问:“温何老师回学院了吗?” “你问她干什么?” “送礼。” “嗯?” 裘明解释:“人情世故。” “你还懂人情世故?”塔弗古板的脸庞勾起微不可见的一丝弧度。 “噗!”某只支起耳朵偷听的球漏气儿了。 裘明无视之,空洞的眼神执拗盯着塔弗,视线纠缠他的左脸,再刮过右脸,扫描上半脸,再同下半脸缠绵缱绻。 塔弗站不住,被看毛了,不耐烦地挥手:“行了!我给你联系。” 裘明当即道了声谢,提脚就走,步伐匆匆,想不到塔弗长臂一捞,握住他胳膊,拉回去,古井无波的嗓音自头顶落下:“你真的很闲,是吧?” “倒也不是……”裘明委婉道。 塔弗自说自话:“闲,就做任务。” “可是温何老师……” 塔弗斥道:“不在,当她跟你一样闲?做个短点的任务,人就回来了。” 裘明睁开束缚,灵光一闪:“莫非宣小脑、小雅和温何老师在一起……”他说到一半就断,原因是塔弗正肃然瞪他,拳头握得咔嚓作响。 头皮发紧,裘明为了安全退后几步,干笑:“老师你说得有理,我这就接任务。” “去哪?”塔弗低沉问道。 是啊,去哪? 这回,裘明沉下心神思量。 他能确定塔兰真有大事发生,并且是不太利于熊人、宣家和小雅的事。但见秘境整体氛围如常,应不至于太过要紧。无论余韵,还是塔弗老师,都是油盐不吃的性子,不想交代,他问不出来,即使如此,不如出去走走,兴许有点线索? 跨海不指望,他刚从兽阙海回来,暂且不想闻到海腥味。 国内最佳,但西边三大山脉戒备森严,禁地较多,管辖严格;北部偏凉,南部荒唐,都不适宜;中部,光辉城似乎合适,但听说风声益紧,言语受限,他可不愿被当作间谍;遍布的各类小城……与齐郡城太像,他不想见,也没必要。 国外,漠央内含隐患,近期绝无可能;冥灵昏晦,且新一年四月魂潮将近,不该触霉头;太阴……单凭一揽子风言风语,他就敬而远之,他可没忘那个名叫阿热斯的疯子就来自那里。 思来想去,唯有寒刺,虽说冷,但是安分,近几十年消停。 况且他有些在意苏昊的事。去年他没有阴回去,可还憋着气呢。 管他什么身份,裘明不设法报复,他名字就倒过来写,和那魂球做本家! 魂球一个激灵蹦高跃下,在脑袋上弹三弹,气哼哼:“你一天不骂哥就不痛快是吧?” 塔弗冷眼道:“想好了没?磨磨蹭蹭。” “寒刺。”裘明抬头,脱口而出。 “寒刺?”塔弗重复一遍,不知咀嚼什么,说道,“好。” “寒刺那儿有什么任务吗?”裘明小心问询。 塔弗随口列出几个任务,最简单的只需探查,裘明果断选了最简单的。 “出息。”塔弗一板一眼地讥讽。 “老师,作为前辈,你有什么建议吗?”裘明装聋作哑,虚心请教。 “穿厚点,带点冻伤膏,”塔弗忖道,“你么,多带点激发药剂,火系的。” “原因?” “你去了就知道,”塔弗嗓音平稳,“反正苦头少不了。” 裘明顿生懊丧,但不敢反悔。 塔弗浑不在意学生的踌躇,点名喊人:“钟颜。” “在。”钟颜立正。 “之后闲吗?寒刺任务,你俩组队,裘明额外付你报酬。” 钟颜闻言,面怀歉意道:“塔弗老师,我最近也要外出漠央,给上回收尾。” 塔弗蹙额,近乎质问:“矮人还有意见?” 钟颜不卑不亢:“不是,还有些线索,我想深入调查。”她看看裘明,笑道:“人不可貌相,裘明他们可不能小觑,纵冰原苦寒,区区探查也难不倒他们。” 塔弗颔首:“有理。善始善终,好事,你随意。” 钟颜闲适落座,塔弗则将手搭在裘明肩上,难得开起玩笑:“自己去吧,光棍。” “……”裘明无语。 他怎么记得塔弗老师出生迄今保持单身来着? 余韵亲口告诉他的,她可是差点把这位棺材脸的族谱都差点背下来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旦夕吉凶 众人各有要事,此番聚会临时起意,也只是匆匆停留,不久便风流云散,人奔东西。裘明捞过玩嗨的魂球,带着布灵,潜心准备探查所需的物件。 火属性激发药剂必带,内网近时售有冰系特化的雪花防护药剂,算是意外之喜。 挑选魔力补充药剂和魔力固化剂,从宣忠处领取崭新空间戒,制作炸弹,塞一些魂球谈之色变的窝煤卷,推拒宣忠高价购买高压重水的诚意,保存那截拟态海龙的活性…… 可惜联系不上肖雅,不然他可以走后门开小灶。 准备期间,魂球叽叽叫道,宣称要把陶海叫来,履行承诺。 裘明百忙之中瞪他。 “叽。”某只球理直气壮,讨要终端。 他自个没有,裘明坚决反对为这球独立办理一个,怕他口无遮拦招蜂引蝶。 “没有。”裘明决然回绝。 “叽。”魂球直接上手掏。 裘明反应更快,提拉一根这球特意留着权当刘海的长触手,没硬碰硬,而是劝道:“我们才返校,这当儿他理应刚回斯敖尤。那和学院不一样,执行者非儿戏,刚请完长假,哪能说走就走?” 魂球唔了一声,蔫了,幽魂般飘回床上,就这么做市裘明忙活,叹气。 起码没搞出乱子,裘明已把标准放得很低,十分惬意地忙完,拉住球板离开,挂上门,走出秘境。 出口处的密林,塔弗背着光,沐着林影,矗立在那。 裘明步伐顿住,问道:“还有事吗?” 塔弗口吻僵硬:“这次任务,你不愿去,可以不去。” “嗯?”裘明是第一次从塔弗口中听到类似气馁的话,顿时不可思议,把面前这人瞅了一遍又一遍,须臾警觉道,“你不会故意来考验我决心的吧?” 塔弗显然深谙裘明德性,闻言丝毫不表声色,继续说:“陈述事实。” “这次任务有什么差池吗?”裘明狐疑。 “任务本身没问题。”塔弗俯视裘明正脸。 裘明反应极快,叫道:“我有问题?”他扭身左右翻看,一双黑眸聚精会神检查,一切如常。 塔弗语出惊人:“你印堂发黑,此去有血光之灾。” 裘明嘴角一抽,不懂该摆何种表情,只敷衍道:“塔弗老师你也说冷笑话啊。” 塔弗轻轻摇头,让出道路:“你要去便去,注意安全。” 裘明下意识迈出一步,不解回身:“可这任务不是你颁发的吗,怎么突然变卦?” 塔弗答得简洁:“强魂能看出很多东西,只是需要时间。” 这说法倒是与布灵的推断有些异曲同工之处,裘明趁机问了几句,塔弗并不配合,只得作罢。 不得不承认,塔弗几句话确实说得裘明心中七上八下,脚步前迈,涌现的退意却从后牢牢拉住他。 “叽?”魂球扒在裘明头上,问他走到半途,怎么就在即将脱出秘境时,踯躅不前了? 裘明的心念诚实复现了之前的思路。 魂球撇嘴,这御使又怂了。 “这是塔弗老师说的。”裘明强调道。 如若是外人所说,他不会太在意,可这劝告出自塔弗,刻板强硬、只进不退的塔弗,份量当然迥异。 某只球做事向来依靠直觉,不过脑子,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硬闯。按他的想法,只要死不成,怕它作甚? 裘明嗤之以鼻,连计较都是浪费精力。 他征询沉吟的布灵的意见。 布灵传念道:“塔弗老师的说法很像我谈及的占卜,我们的卦象可能不太吉利。” 裘明强忍接受了这种玄虚概念,并以此推理,发现矛盾:“那为何仅此次通知我们?” 布灵坦言自己不懂。 裘明应声拐弯,返回塔弗面前,这位中年样貌的青年还没走,一直在后面望着他仨。 看着裘明走回,塔弗眼中流露出了然。 裘明问:“老师,你们占卜了吗?” 塔弗觑他一眼,似不意外他的提问:“严格来说不是,但效果相仿。” “结果怎样?” “大凶。” “为何我之前出去没提醒过?” “因为没人在乎你出不出去。” “……”裘明瞠目张口。 塔弗道:“这次属于例外,既然我是倡导人,便为你补了一卦,未想是这般结果。” 裘明闷不吭声。脑袋上,布灵却扳直了,人立,仰视塔弗,礼貌问道:“塔弗老师,您的卦象事关我们的行为选择吗?” 塔弗眼神一动,知悉布灵所指,答道:“不明确,只能得出粗略预感。” “所以我们去与不去都有可能呈现凶象?”布灵问。 “对,”塔弗颔首,“但这是个简单的选择题,在学院,我们会将风险降至最小,去寒刺,安危难测。” 布灵耐心问道:“没有第三种选择?” 塔弗对这个非人类的好学学生也颇有耐心:“当然有,卦象只表明总体。” 哪怕是魂球,这会儿也品出深意,这是说,无论他们采取何种行动都可能以身犯险的意思? “叽!”有病! 布灵立刻捂严实魂球的嘴。 塔弗不以为意,平淡道:“道理讲明,你们怎么选?” 魂球俩眼冒火,这算个什么鬼的道理?他还真不信,去趟寒刺能把他给吃了,去,必须去! 布灵一边捂球嘴,一边深思。 “裘明?”塔弗沉下声音,点名人类学生。 裘明置身于杂乱无章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态,只听他平静地说:“老师,我回去一下。” “嗯。”塔弗颔首,目送裘明重返秘境。 日头翻转,影子绰绰移转,塔弗也如一棵树,恬然劲挺,晒着太阳安眠。林里窸窣声响,他放眼望去,是裘明,顶着白球黄板,慢腾腾走来。 “打算好了?”他看向三者,墨色双目浸在日光里,不知什么情绪。 “嗯,”裘明眺望西方,渐渐移转西北,“出发。” “不勉强?你很在意安危吧。”塔弗单淡淡说道。 “老师,老实说,学院并非完全无虞,对吧?”裘明转看塔弗,盯着他每一秒的神情变化。 可惜这张棺材脸实在看不出线索,而塔弗并未回答。 有些时候,不问不答就是彰显某种态度。 裘明心领神会,与老师告别,踏上下山的道路。 路上几乎没多少人,时常出没的熊人们未知窝在哪里,裘明堪称一路无阻。 魂球懒洋洋趴在头上,软成一摊泥,嘴上调侃:“哥还以为二货你怂了呢,没想到啊。”他收身,很有劲道地弹了弹,稀奇道:“不过二货,你不担心吗?” 裘明翻白眼:“担心有用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哪有转圜的余地? 布灵一针见血,幽幽道:“主人,破罐子破摔。” 裘明沉默。 这块板有时候的遣词真讨人厌。 “顾头顾尾,心气会慢慢消磨,”裘明意图挽回些御使的尊严,“既然有些事躲不掉,不如就去看看。” 布灵表示有待观察。 魂球则高举全数触手支持,兴致昂扬道:“叽!”管它劳什子,冲! 裘明再翻白眼,翻得眼酸,走到地方后呼唤纸飞机,登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寒刺寒林 纸飞机照旧把他们运送至边境,而后依照原路返回。 一行人落脚边界北境,人烟稀少,流水未经,天顶乌糟糟滚云,地面一览无余,皆是粗粝土沙,草木不生,荒凉偏僻。 裘明召唤马烦朝北赶路,光线黑沉不知几时,只觉天色渐亮,温度骤降,黑岩褐巉表面爬上白漆,呼气发朦雾,地上平铺星星白点,高空愈显冷寒,马烦便降低高度,贴地缓缓飞行。 气温低了,魂球才和布灵慢吞吞地裹上厚衣装,仍然系一条缠着他俩的围巾。 裘明嫌弃:“噫。” 魂球和布灵不理不睬,贴在一块,其乐融融。 说来奇特,各国边界北境贫瘠,但越是向北走,入了寒刺境界,纵使苦寒,反而丛木愈多,草林愈盛,蛇鼠兔貉活动越密,松杉俱全,桦柏多姿,同归寂寂皑皑,一派生机。 裘明着一身绵软厚沉的火属鲛纱雪服,头罩乌帽,面遮纱巾,手套燃丝,脚踏靴履,裹得像半个魂球,不受一缕凉风。 入了漫山遍野的林子,他抱着胖了一圈的白球黄板下马,将冻得打颤的马烦贴心收回,目量周边,冰挂冰棱俯拾即是,水晶水彩浓淡相宜,雪高数尺,陷脚吸腿,进近颇难。 一行人早有绸缪,裘明点戒,取出两块依偎粘附、外表灰褐、散着火气的石头,约各有手掌大小。 魂球布灵漂浮半空,他腾出双手,魔力托举二石,又拿出魔力固化剂,取了几滴点到石头上,再握住,上下一磕碰,火花便在撞击后迸溅,燃放在他双手中间。 固化剂如油,浸入火花就是火上浇油,那火花好似扎了笼体的灯芯,固着地烧起来,不曾熄灭。 裘明注入魔力,促它烧旺,凡火花周围悉数如汤沃雪,融化得干干净净,脚边放空,剩下的路就好走。 如此,凭借两块生灵打火石,裘明三者徐徐推进,纵观寒林,登上雪角,望览人迹,沿方向一片片找寻。 依照线索,他们负责探查的区域正处此地,只需把这一片摸清就能回去交差。毕竟是第一年新生的任务,不会多么艰难。 地方很大,勘察更像体力活,他们忙活到天黑,直至白雪为夜所噙,变得苍灰,也没忙完,只得原地露宿。 这方面,他们亦有准备。 裘明抚摸戒指,手上多了朵粉扑扑含羞待放的花苞。照例注入魔力,花骨朵一抖搂,绽开红艳艳的内芯,红光荟萃,在这花朵之外重又长出数十片流转光辉的花瓣。 见状,裘明甩手。 花被丢出,于空中慢慢放大,盖到不远处厚实的雪地,也不见火焰,冰雪自然消退,溶于花瓣之中,露出褐色的地表,而花朵却更加庞大,长成帐篷高度,寒冷清雪里亭亭而立。 魂球第一个掀开厚绒密布的花瓣,钻进去,然后是布灵和裘明。 里面毛茸茸的,自有馨香,掺杂冰雪的清气,十分保暖,这便是他们今夜的居所。 被褥现采,揪片花瓣即可,反正三者没一个称得高大,垂下的花瓣足够把他们裹严几匝。将打火石避开花瓣妥当放置,和着冉冉不灭的火花,三人靠着睡去,一夜无梦。 隔天清晨,火花减弱,冷寒益重,裘明注入更多魔力,添加固化,使那火花放大,这才收起壶花。 展开便利,收拾亦很简单,只消找到壶花长成后藏掖内里的原来本体,驱使魔力刺激,用手指轻抠,就顺利抠下来了。 壶花本体一经脱离,高耸多毛的次生瓣纷纷枯败发黄,须臾垮塌,分解落灰,融于泥土,片刻原地积攒了一层薄雪。 洒扫痕迹后,裘明三者继续按图索骥,按部就班地进行探查工作,兢兢业业把每片树林画好大致范围,标注地形,检测土质,以及描述各种特色生物。 大半天下去,渴饮雪水,饿食干粮,累了便歇,困了就盹,可谓乏善可陈,枯燥无味。 “叽。”魂球腻烦,瘪了。 认真做事的裘明抽空拍他一巴掌,催促:“干活!” 魂球撇嘴:“叽。”到处都白,白得晃眼睛。 裘明扯嘴角,讽笑:“你不是白色的吗,怎么能腻了?” “叽。”不一样,哥可是天边初绽的烟火。 魂球扫视周边,哼了声道:“这都是些没有灵魂的白渣。” 裘明由着他顶嘴,只喝道:“干活!” 魂球才因口头交战而打起的精神气顿时泄了,哼哼唧唧,偷偷摸到布灵,把分配自己的那几张图表一股脑塞给布灵。 布灵同他对个眼神,魂球不情不愿凑前。 得了允许,布灵立即扑身而上,对着圆溜溜的球身一阵压弹戳抱,好不乐乎,片刻心满意足,拿过几张图标,释放精神,一念十里,连带自己的数十张迅速填完,而且保准数据分毫不差、一丝不苟。 两小只交付图表,裘明眼有深意,觑了觑,一言不发,收好图表便罢。 这种任务对布灵是小菜一碟,对魂球就要了老命,他也无意逼迫,自然就好。 几次三番,赶在天黑前,他们仨终于结束初步勘探,任务完成了大概。 哪怕在晖炅国家学院,行者方向新生的任务也多半是这种难度,具体执行容易,主要难点集中于对不同风土的适应。 作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魂系御使,裘明执行起来更是十拿九稳、得心应手了。 不管如何,任务完成,总归松了一口气……裘明如是思考,看向魂球布灵,试探问道:“我们回去?” 魂球来了精神:“叽!”回去,马上回去! 裘明逗问:“你不想堆雪球?去年我们困在岛群,那儿可没雪。” 魂球蹦他头上,答道:“看烦了,再说区区一替身,哪有哥帅。” 布灵却沉默短时,问道:“凶象的事怎么办?” “凉拌,”裘明收起所有图表,不以为意,“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两天,他不止在做任务,更是时时刻刻回顾卦象与占卜的事,也渐渐懂得了晖炅和冥灵作为盟友却相差甚远的分歧。 他如今所处的这家浑然不像学院的学院,所尊奉的第一信条就是“不尊无有之事”。 初次听说时,他只觉得匪夷所思,不懂学院长辈们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现在倒是揭开答案了。 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接触,无从实验,无力捕捉,仅仅自然而然的“东西”,纵使看做“无有”,看成“不存在”,想必也合情合理的吧。 晖炅也许会适当利用神秘之力,却敬而远之,不曾倚重,而冥灵截然相反。 按说线索有限,裘明本不该武断结论,但当他冥思苦想时,这个答案却在心中油然而生,直觉令他当即拥护了这个想法。 布灵察觉到御使的想法,稍有忖思道:“这样想,先知是不是与我们碰面后算出了什么,所以对主人另眼相待?” 裘明一步步原路返回,答道:“说不定呢。” 不过坦然而言,他更偏向于晖炅。 纵然不提晖炅的好,冥灵常年不见天日,每年四月的生灵还歇斯底里发疯,甚至恐怖分子成群结队犯事,怎么抓都抓不完,捅的篓子数不胜数,他只愿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没有这个本事解决。 闲言几句,一行人状似轻松,实际盯紧了风声,全身戒备,时刻警惕突如其来的危险。 还是被那卜筮的结果影响了,影响很大。 这个国家的山林依然安静冷清,兔起狐跃都是大动静,密林步步寒垂茎,草树处处冰宝花,雪梅点化兽额,松针舒落积雪。不知哪里,不知几刻,在那凛风风涡,冰极极点,寒凉致臻纯粹,冷到极处,压缩到极点,居然否极泰来,一星异样火花点燃,在那极点上燃烧。 这火不是凡火,也不是火岩培育的异火魔火,而是结晶不止结晶,融化无法融化的一丝极致冰火。 一朝生成,便如干柴遇烈火般,它顷刻在冰木冰草冰土冰水上铺开,燃烧熊熊无焰无烟,透彻玲珑欺霜赛雪,把那森林囊括在内。 裘明等仅仅是一照面察觉到了可怖的危机,立即连球带板,整人冻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章 结晶火花 偌大森林囫囵结成了透明无暇的冰块,放眼望去,犹如一块不染二色的弹状岛屿。只叹此般奇景性命向时无多,不消数秒,巨冰打从四面八方崩裂垮塌、倾圮颓败,崩散遮天蔽日的冰雾冰砾,造成胜似山崩海啸的动静。 冰封的裘明三者周遭腾起不熄不灭的赤色火焰,消化了坚冰,白气凝团,一时罩目遮眼,裘明就打着趔趄脱出,浑身寒颤。 “什么鬼动静……结晶火花?”他一回首,骇然失言,捞起唤出魂仆的魂球和冻青的布灵,拔腿就跑。 可人力有穷尽,森林霸占了整整一座山头,单靠一双腿,又哪能跑得过天威? 晶莹冰山彼此断裂后,便如陆地板块那般摩擦碰撞,搅起大片泼盆雪瀑不说,连带着整片土层都跟着打跌,一时间地震蔓延,裘明东躲西藏,愣是找不着一块容身之所,冷风刺骨、瓢泼掀魂,冻了个透心凉,渐渐的,足硬腿僵,一身反出冷汗,走不动了。 “叽!”魂球见状,分出一小朵火焰注入裘明身体。 裘明精神一振,宛如被打了强心针,四肢五脏恢复暖洋洋,他匆忙拉伸,一头撞入南边,却又被一阵子从地刮起、直冲脸庞的劲风给扑满怀,仿若有双巨手阻遏他前进,步履维艰。 他赶忙取出准备的药剂,不料刚从戒中取出,药剂直接冻成冰棒,倒不出。 “靠!”他气急败坏骂道。 不是说这包装防冻吗?他就说药剂用喝的太耽误时间了! 小雅究竟死哪去了! 风刀之后紧接着雪暴,凡撞碎的冰山悉数被强风卷起,如长夏团云展,如初春飞絮聚,瞬息发展成一场蔽日无光的强暴风雪,飞沙走石,折干拔根,冬虫怯于冒头,狡兔藏窟不出,唯有裘明硬受这风力,按帽捂脑袋,弓腰抱球板,使魔力抓钩,恶狠狠挖进深土,犹如风暴之中的一只风筝,晃晃荡荡,尚留一线喘息。 精神触角尽折断,一只眼睛睁不开,耳畔狂暴呼怒号,不慎露出的脸部和手部一阵冷热交替的痛痒,唯鼻尖卡在魂球布灵之间的一丝缝隙,能呼吸稍微平静暖和的空气。 “叽!”魂球憋屈,奋力将火圈外撑,大体护住缩身的裘明,压力遽然倍增,整只球身都瘪了一半。 咆哮的风雪中,三者犹如微小的烛火,摇摇曳曳,危如累卵。 布灵发着抖,传念道:“这样不行,主人,钻地吗?” 裘明感应魔力抓钩的情况,否决:“不成,底下冻一块了,又硬又寒,进得去出不来!” 这就是结晶火花的麻烦之处,它可是寒冷地带首屈一指的天灾,谁曾想就被他们赶上了? 魂球忽然呜的一声,几乎重压成饼,撑起的火箍跟着一下子收缩,外部的风雪浸了进来,更糟的,火箍表面爬上了冰层。 裘明抱得更紧,腾身滚向一棵断了半截的树根,暂避风头。 布灵急中生智,传念说明,大喊道:“球哥听我的!” 魂球有些犹豫。 “听布灵的。”裘明忽然不再言语,只觉头脑一沉,睡意上浮,他赶忙把头用力嗑到树根,随着是思维船摇似地一荡,几粒鲜红的冰渣子从顶上掉下,却是无痛无觉,依旧好像置身梦中,浑浑沌沌。 不好,这冰暴魔力透体的速度比他想象得快! “快点!”裘明吼着催促。 “叽!”魂球受着刺骨冰寒,却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布灵辅助下,拼命匀出余力召唤鲸鱼魂仆,令其吐出片片胶质样的云彩,在罡风雪刀里竭力粘附,费了大力,终是勉勉强强把裘明整个包裹入内。 “球哥留气孔!”布灵声嘶力竭。 “叽!”哥知道! 须臾时间,云团子就被风削雪刮给薄了一层,魂球暴躁添上,特意钻出两根细管,收拾好后瞬间收回火焰,云团立马冻得梆硬。 裘明全身硌得生疼,竭力调整姿势。 魂球则聚精会神,通过鲸鱼魂仆喷出水来,经由气孔敷在云团表面,立马冰封结晶,化成了大约球状的冻团。 大功告成! 裘明接过任务,核心用力,使劲往山下的方向撞,撞第一次,冻团摇晃,撞第两次,冻团晃得更加厉害,撞第三次,冻团一个旋转,里面的三者一时失重眩晕,天旋地转地赶下山去。 期间风雪展刀剑,尽不可阻滞冻团,三者终是磕磕绊绊,头昏眼花地穿过悬崖峭壁,飞峰峻岭,到了处风缓声静之所。 冻团无声化开,三者散架一样瘫着。 魂球脸着地趴着:“叽。”哥这辈子再也不荡秋千了。 随后,他强自爬起,纠集剩下的可怜一点魔力,唤回火焰魂仆,化雪融冰取暖。 布灵歪歪斜斜飞起来,瞧见裘明仰躺、气息浅浅、脸庞绯红、无声无响,顿时担忧凑近,伸角一摸,火烫。发丝的冰雪化开,汩汩鲜血同时从御使头顶冒出,脸上手上赤红,腾升滋滋白气。 “球哥快来!”布灵急号。 魂球闪身,登时见到二货惨相,叽叫一声扑去,借用布灵魔力额外召出青绿魂仆,生草木托住身体,暂且疗愈外伤,内伤虽浅,但他暂时治不好。 魂球急得上火,口头痛骂:“叽!”这二货还没哥瓷实,逞什么能? 一边喋喋不休,他一边使出浑身解数,不停换着指令,可就是捉襟见肘,魔力不济,体型都小了一圈。 布灵眼见球哥无法,又不能危急添乱,只得按捺慌张,心忖风雪稀处多人烟,就登高望远,果真远远观得突兀的绿地,似有排排房屋,心中一喜,忙告知球哥。 魂球此时歇了努力,身旁飘朵小火苗,累得喘气,闻言也松气,看了眼二货御使,道:“布灵,你把二货的药剂拿给我。” “球哥?”布灵照做。 只见魂球拿火苗掠过安瓿,冰棍融化,药剂回复液体,他打开瓶塞,刚要灌下,布灵却拉住他,不安道:“球哥,药剂冻坏了,融化后不一定是原来药效。” 魂球白他一眼:“现在哪还管那些,有点用就成。我现在可驮不动他。” 布灵坚决制止,但魂球吃了秤砣铁了心,他劝不住,急忙说:“还有个家伙可以驮。” “谁?”魂球决定给最亲爱的布灵一点额外的耐心。 “马烦。”布灵原本希图扯大旗,却忽然自己愣住,感觉真的可行。 魂球的反应更直接,直接拿着融化后的药剂,懵逼了。 两小只呆呆对望,默契化为流光,钻进昏倒的裘明的眉心。 半晌,空间宛若花瓣一般展开,马烦从其中跃出,幽怨望着重新出来的白球黄板。 布灵有些尴尬,语无伦次地出言安抚:“数月不见甚是想念,刚才的情况你也明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出来也无用。” 魂球更直接,指着裘明:“叽。”干活。 大哥发话,马烦岂有不接之理,抽抽鼻子,充盈的魔力覆盖全身,阻挡外界寒气,伏身低头,运起裘明,托举着,再接过接近力竭的魂球和布灵,振翅飞向布灵所言的方向。 一路上顶雪破寒,他飞得极快,流星般坠入绿地。咚的闷响,一头灰马,一只白球,一块黄板,还有个横摊马背的少年,这支奇异组合吸引了不少视线,好奇心发,攒来不少人,大多发色黑白相间,竟是一村的少白头。 布灵本急着开口,突然迟疑了。 他忆起偌大主星,御兽万万,口吐人言者却凤毛麟角,难得可见。人心隔肚皮,假若他说出人话,反而惹上祸患,怎么办? 心念电转,他即刻向魂球递去魂念。 魂球立马领悟,这事他驾轻就熟,就双眼一眯,挤出两颗泪泡,羞答答挂在眼眶底下,风一吹就冻凝了,身子一纵,跳到马头,两只触手着急忙慌比划,叽叽叫声不绝于耳,佐之以悲切呜嘤,直喊得多愁善感之人不明所以,却是潸然泪下。 而后,他再轻跳到裘明身旁,指着他,柔柔蹭着御使的手,叫声里急迫之心强上十倍。 这下子,不消多讲,众人立即明白,这是小白球的御使出事了,并非可疑的三兽私拐了个羸弱的人类少年出来。 这地方也是人情淳朴,一个个都心甘情愿帮扶受伤的少年,最后是一位有威望的老者力排众议,把这一窝子领到家里去。 和诸多村人的屋子一样,老者的家也是木造的,都是沉密坚实、木种不朽的百年松柏,外形朴素,却坚固保暖,内里敞亮大气。 老者把裘明妥善安置在床上,盖好被褥,喂了果粉热茶,抚其头上穴位,听到慢慢平缓的呼息,方才同三兽坐到一边。 “放心吧,只是普通着凉,内伤也轻,睡一觉就好。”老者合上眼皮,吸了口烟杆,喷出的却是清烟,水蒸气一样,不呛。 三兽松了口气,魂球眨着眼睛,卖萌道谢。 老者脸上浮出笑意,老手摸摸球头:“好了,我知道你大概能说话,对吧,小小的魂之精灵。”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险度过 魂球悚然一惊,左看右看,布灵和马烦齐齐退后,似有警惕。 老者笑道:“老夫冷家村村长,见识多点正常,你们不必如此。”他又抽了口清烟,感慨:“说来那么灵动的御兽,加上魂之精灵,你们这御使年纪也小,定是天赋不凡。亲和魂系的吧,确实厉害,老夫刚有第三只御兽的时候,都二十有五了。” 他丝毫不忌讳三兽打探的视线,自顾自续说:“北边山林动荡,想必又有雪暴,你们正好打从北边飞来,巧得很呐。” 魂球三兽行路匆匆,的确未顾及掩饰行踪。 布灵就在此时发言:“还要多谢前辈收留。” 老者微微张眼,笑道:“不谢。我倒看不出你和那匹马是个什么品种,有兴趣向老夫介绍吗?年纪大了,好奇不减呐。” 布灵道:“我们也不知道。” 马烦诺诺点头。 “哈,”老者笑得往后歪了下,急忙撇回,喘气咳嗽,打趣,“那就叫新品种吧。” 魂球无语,这还不如让裘明起。 老者不停地笑,半晌笑累了,问道:“你们来寒刺,有何贵干呐?” 布灵眨眼,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答什么,来打探地形机密?这怎么说得出口! 老者却像是早有猜想,根本没等他们回复,嗦起烟杆,美美叹气。 “喝茶么?”他慢慢站起身,翻柜倒腾出一组杯具。 三兽谢过,暂时没那个心思,老者便将杯组安到桌上,瞧着三兽渐露疲惫,领他们协力打起床铺,歇了一宿。 等到日上三竿,裘明方才退烧醒转。 他浑浑噩噩坐起,耷拉眼皮,捂头茫然。 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裘明感应到,出言推辞,抬头看去。 “叽。”醒得真晚,睡得真多。 尚未看个真切,某球的鄙视就如常而至。 裘明干脆挑起一滴热茶,往声音处一扔,果不其然听到某只球叽的一声惨嚎,直言太烫,二货没人性等等。 “年轻,有精神。”老者蔼然笑道。 此时,裘明大体整理好布灵在他脑海里传送的信息,对着老者抱手:“感谢大爷收留。” “举手之劳,”老者轻轻挥手,没做其他表现,倒是和布灵、马烦和撇嘴的球一同品起茶来。 裘明跟着抿了口茶,茶水松绿,木香淡淡,韵味悠长。 “不错吧,”老者不无炫耀,“这水是纯净的尾圈雪化开的,得是木绿色尾圈,长在松林边上,才能尝出这点风味。” 裘明赞同道:“很好喝,您老喜欢这种饮料吗?” 老者似有所觉:“确实,老了吃不多,倒是想喝点暖身的。” 裘明掀开厚袄,一阵摸索,从怀里抽出橙红一瓶。“风火果浇,时间不长,凑合着。”他递与老者。 老者淡然接过,笑道:“好东西,近来少了。” “少了?” 老者笑而不语,只是把果浇收起,直言道:“这果浇你当作酬劳,急着回去吗?” 裘明颔首。 “打冷家村沿南小道走,有座雪峰,跨过去就是边界,从那到东边都是平路,没多少人,好走,”老者指示方向,揣摩会儿说,“别骑你这头飞马,昨儿是北边发火,天差,给挡住你们了,几里外驻着营,今儿天好,别把你们打下来。” 裘明这时真的动容,悄悄观察老者情绪,却是坦然如初。他稍动唇舌,终是无言,又抽出一瓶果浇,老者这回没收。 一行和老者共同出门,有马烦和布灵掩护,无人发觉,步远绿坪草甸,径到了叉岭,雪耸如山,飘花扬尘,小路真是小路,狭窄仄细,裘明也只能弯腰爬过。 “偷偷走了也好,村人忘性大,当没见过。”老者如是说。 见面萍水相逢,临别草草仓促,裘明忍不住回头问:“除我们外还有来人吗?” 老者依然是美滋滋吸口烟杆才回答:“少,但越来越多。” “他们?” “和你一样。” “我们来这可能留下痕迹……”比如裘明自己的血液。 “不妨,村外一周不会有。” “您老方便留名吗?我……” 老者笑着插嘴:“那就要另一瓶果浇的价钱咯。” 裘明怔愣,取出果浇,捧给老者,老者却挥手不收,推了回去,连同裘明的问题一起。 “其实老夫也没多想要,”老者忽然收起笑容,双眼黑沉沉道,“现在少,也许过上不久,这果酒会在寒刺泛滥吧,还不要钱……”他低目忖思少时,抬手道:“保重,小家伙。还有你们,小精灵,新品种,和你们聊得很高兴。” 魂球蹦到裘明头顶,欢快告别,一马当先钻进小路,裘明其次,布灵再次,马烦殿后。 目送最后一头马匹入了洞穴,老者挥手使力,震落大批积雪,从外查探,肉眼满乳白,精神隔天堑,尽是阻在雪层最表,仿佛冻结。 密道内。 小路平顺,应该是人为开凿,比诸多山路雪地走着轻松。 “你们和大爷聊什么了?”裘明控背躬身,狐疑道。 魂球直挺飘着:“叽。”他没恶意,哥和布灵不是叮咛好多遍了? 裘明慨然道:“那也不能多说。” 魂球不屑:“叽。”那你还探人家话,多亏人家大人大量。 “习惯……”裘明心虚移目。 布灵自从进洞后便默然思索,照理听着球哥和主人插科打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马烦,不知觉天光亮了,已出洞穴。 冷家村居于高地,这洞窟是下凿的,通达一处海拔低些的冰原。但见莹莹冰晶塑柱,根根冰柱成林,片片白林糅碧木,面面银镜扎玄根,和暖颓无尽,气凉却生温,宣纸点墨笔,苍颜鬓返春,黑白交杂,魔力不纯,人字缺捺雀归林,夏季休眠虫出遁,本有处冷木披白,挡南壁冽风突沉。 是为寒地东南无冻难,边境趋近有黢瑾。 “怪了,”裘明环顾四方,奇道,“我们飞来的时候,怎么既没见这山和冰原,又没察觉什么驻营?” “叽。”魂球看景色正欢,无暇思虑二货脱口废话。 布灵攀上马头,平静分析:“看不到吧。纯澈的冰封印魔力,固结精神,感知大打折扣,只能浅浅探查地形。” 一行人兽牢记嘱咐隐匿踪影,不见真人不惊鸟兽,低调十足,踩出冰丘,赶往雪峰。 山后大体化为边界,山前则坐落一座盆地,从底下仰视,山峰顶直插云霄,高得离谱,纵使晖炅的塔兰山脉也无可比拟。 不得不用脚爬上去的裘明满心无奈。 严格而论,他连塔兰山都没有靠自己爬全,这时却要爬个更难的。本以为被救后,该是时来运转,看来有的是软刀子磨人。 他迈上坡头,一步一顿,尽量节省体力。 魂球飞得轻松,还有闲心说风凉话:“二货放心爬,你累了有这个。”说着,他召出绿惨惨的魂仆,不怀好意地盯着御使。 裘明连个眼色都懒得施以,径自往上。 布灵和马烦默默跟从,冰岩打滑,寒气不凉也逼人,雪峰冰山一向非善地,扼步发愣,他俩时时防护,不如魂球那般轻松。 爬青山酣畅抒怀,爬雪山就寂冷枯燥了,最累的三个且无抱怨,某头魂球又是无聊,轻声哼歌,让人瞅着恨不能抽几巴掌。 裘明瞪球,不知哪来膂力,戳他:“安静点。” 飘得毫无灵魂的魂球回神,委屈道:“怎么哪哪都是雪?哥无聊了。” “噫。”裘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手臂。 猝然,轰隆一声,苦行几人齐齐一顿,差点稳不住身体,摔跌下去。 裘明猛地抬头,却见一道蒸气白浪从雪顶袭来,气势滔滔,浩浩荡荡,横扫怒吞一切,翻天覆地,震撼山峦。 “靠!” 不消一息,白浪就近在眼前,裘明冷得发热,亡魂皆冒,捉住白球黄板跳上马背。 “走!” 不必他吩咐,马烦一感背上重量,立即展翅高飞。 那雪浪却是汹涌,铺天盖地,千钧冷力触地而飞,刹那冻僵马烦双翼,使得一行半途崩殂,高空坠落,被雪崩腥口吞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兽人旧识 真真点背,倒了血霉! 坠落前一刻,裘明悔得心中滴血。 他就不该出门。 雪遮天盖的一瞬,魂球大发红光,化头火鸟冲入雪崩,然不敌其源源不断,终是败下阵来。力竭之际,马烦驮着裘明布灵,依照二者合力定位,叼住魂球,僵硬的双翼勉强合拢,身躯散发迷离幻彩。 裘明等似乎被拖入了一层奇异空间,飘飘荡荡,体无质量,随波逐流,未解时刻长短,后在山脚绵延的层雪之前恍然回神,安然无恙。 三者面面相觑,眼神奇异地望着呼呼大喘的马烦,对方卧在雪上,汗津津的,这招仿佛耗尽了他的体力。 “雪花的梦……”马烦时时谨遵三位大哥的安排,自然察言观色,瞧见众人神态,正色解释,却立马破功,累得头都抬不起来,无力道,“我、我得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裘明答应,马烦化光,钻入眉心无影。 攀山果真艰难,未至山脚就折损一员生力。 裘明感叹,随即转向魂球,眯眼。 魂球不爽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球吗?” “刚刚谁在雪山上面哼歌的?”裘明秋后算账,咬牙切齿。 魂球瞪眼抗辩:“得了吧,就哥那点音量,连只苍蝇都吓不走。” “那雪崩哪来的?” “叽!”爱来不来! 布灵就在这时幽幽插话:“主人,球哥,你们再大声点,咱们还得被埋一次。” 二者顿时收声,彼此怒目而视,再齐齐撇头,相看两相厌。 布灵左顾右盼,点醒道:“旁边像有座村子,好近。” 顺着他话,一人一球望去,的确发现黑压压一片,栋栋木屋矗立,就挨着滚落的雪堆,几乎是能亲上的距离。 “要去吗?”布灵迟疑着问。 太巧了。 结晶火花点燃森林冰火,尚属偶然,可雪崩却不是多难引发的事件。遑论雪堆将将翻滚至村庄前围,巧得如同人为算计,特意把裘明他们引来这边一样。 莫非是刚才的冷家村长? 裘明细思些许,答道:“暂时去。” 说罢,他掸雪揩灰,头顶魂球,肩抗布灵,摆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威势,视死如归地走近诡异的村庄。 待近了,细瞧过后,他们发觉这地方的房屋比外界的大了许多,不止是和晖炅相比,和冷家村相较也明显庞大一周。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檐下挂着灯笼,有的屋大白天也亮着灯,映射窗户的影子游游荡荡,明灭不定。 一边信步前进,裘明一边暗道:“我数。三、二、一,跑!” 倒计时尽,他当即旋身冲刺,手抓魔力补充药剂,双目一亮,召出个漩涡,扯出只影影绰绰的马形。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转身挪步,即刻冰面破碎,五道分棱透骨森森寒气,四条穿刺双手双足,一条勒脖中断思念,顷刻间马形崩散唤灵断,裘明切齿足难高举,寒气渗血经络硬,一腔盘算终打水漂。 布灵即刻隐为无,不想数道杲杲光束攒一簇,烁烁逼人,耀耀罩顶,八方尽光扫射,十面埋伏盘圈,射得他中途显形,空中打了踉跄,一身灼力热气,苦痛不堪冰面匍匐,转眼冻作熠熠冰雕。 “叽!” 不过瞬间折损两小弟,魂球怒发冲冠,高号一声,膨胀扩大,横挡裘明布灵前,触手刺冰面,硬是撬碎冰块磨矛尖,蓝鲸火团佑其身,惶惶神威盖世,锋芒不可力敌。 那村子却飞出蝗虫般密集的身形,铺天盖地,潮水般一涌而出,悍不畏死,勠力同心,杀向横眉冷目的魂球,胜似夸父逐日,媲美飞蛾扑火。 偏偏魂球背后就是受制的裘明和布灵,他一步不得动弹,障壁般杵在那儿,形如一尊门神,舞动触手,压榨魔力,奋力扑杀蝗虫飞蛾,抵抗力道却渐渐弱了,一点点磨损残伤,蚕食鲸吞,潜移默化,最后是蚁多咬死象,栽在偌大浪潮里。 一道冰芒当空降下,把遍体鳞伤的魂球冻进一条粗壮的冰柱里。 这球还蠕动不休,周身环火,在柱里左敲右打,一脸不服。 被针对得实在明显……裘明纵观全程,意念安抚暴躁如雷的魂球,冷眼观察出屋的“蝗虫”。 这些当然不真是虫豸,一个个人高两腿、体硕多毛,掩真容宽帽垂沿,遮探测雪绒大袄,落裘明眼中却是无所遁形、真相毕露。这群东西,非人亦非兽,无智也无技,虫鳖菌羊,猴罴鸟豸,多种多样,来历万象,走飞游皆具其形,水陆空无物不包,竟都是那剃了毛、剪了甲、插了腿、拔了尾的生灵野兽! “什么玩意……”裘明喃喃低语。 就在这时,姑且称为“兽人”的后方响起了清亮的拍掌声。 兽人应声分开一条长道,露出个相识的人。 裘明望去,面无表情。 只见这人面部深刻似冰凿,肤色白里透红,行动矫健有跛,纤长腿部时歪,信步一停一顿,一头短发不再漆黑比墨,而是抢眼的冰蓝。 钟颜。 难怪她不愿组队行动,原来在这请君入瓮呢。 那个茶老头恐怕也有问题,就不该相信魂球布灵的眼光。 “叽。”哥听见了。 某只球即便快冻硬了,仍不忘和裘明斗嘴。 布灵还趴着,估计已经硬了。 钟颜俯首认真打量他们两个,挥出魔力把布灵仰面抬起,欣赏了魂球炸毛,转身面对波澜不惊的裘明,叹道:“你还真是……冷静。” 她顺手将布灵丢到地上,砰的一声,若硬物相撞,再坦然迎接魂球凶恶的目光,似是自言自语,夸赞道:“塔弗真敏思好眼,堵在秘境出口,观我昨日半路变向就猛然出手,打我个措手不及。不过祸福相依,想着耽搁许久,以你们能耐早成任务离开,没成想恰好让我堵着。” “呵,”见她装模作样,裘明冷笑,“你还真舍得,为抓我毁了片林子。” 钟颜淡笑,傲然道:“我寒刺雪落常有,树木总会重新萌芽,你未免太瞧不起。” “森林冰火坏土除根,发什么芽?你这学者怕是和你那身份一样,只是名头!” 闻言,钟颜忽然颦眉:“什么冰火?” 装,接着装。 裘明自觉敷衍,撇头不理。 好在钟颜从没指望从曾同学口中问得情报,朝旁边递眼色,便有眼神呆滞的兽人拿着冰板赶来,手指触及冰板读取信息,须臾冰板融化,而她则面上乌云阴沉,震声:“胡闹!母后就任他胡为?” 兽人诺诺不答,俱扬手抱头,胆胆怯怯。 半跪地上的裘明悄悄觑了一眼,发现她的情绪并非作伪。 莫非那结晶火花真是意外?那他可真是倒霉到宣小脑他太爷爷家了。 尝试运转魔力,宛如置身万载冰窟,一星半点力气提不起,裘明努力全成白费,心下叹气。 可惜,再给他一点时间,不用太多,仅仅和塔弗老师聊天的时长,他就能走出小片山林,不至于被结晶火花害得昏倒,也就没了这等阶下囚的破事。 但是这样,他和钟颜依然会对上,呆在学院同样如此。 不愧是塔弗老师,连条卜言的杀伤力都如此超群。 裘明定神,扬头望向钟颜:“你想要什么?” 阴着脸的钟颜惊讶挑眉,像在惊讶他竟会主动挑起话头,便也直截了当道:“臣服。” 裘明低眼敛情:“为何?” “很简单,你有价值。”说这话时,钟颜流露出相当赞赏的表情。 “为何?” “为何?”钟颜轻笑一声,“实力、潜力、智力、感知力、感染力,乃至执行力,你们一个不缺,我怎会看不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冻葬雪峰 裘明皮笑肉不笑:“要我半跪着感恩戴德吗?” “不满意?”钟颜甩手解散了扎穿裘明四肢的冰棱,竟是退去之际冻住伤口,催其愈合,神乎其技。 裘明松了口气,直立而起,膝盖发酸,看向魂球。 钟颜笑道:“他不行。” “看来你也没胆。”裘明讽刺。 钟颜解开布灵束缚,洒脱道:“没脑不意味有胆,你理应深有体会。” 冰雪消逝,布灵头昏脑涨,冷得抽搐,被裘明捂在怀里。 “你们感情很好。”钟颜毫不吝于称赞。 她只站在那儿,便如岿然不动的高墙厚壁,任何无形偷袭都是小门小道,见不得人,也相形见绌。 裘明突然像是一头撞到冰墙上,闷哼,退步,抹去眼角鼻底血丝。 “还好吗?在这里,你赢不了我的。”钟颜笑着提醒,却给了裘明莫大压力。 他缓缓道:“你隐藏了实力……” “还处在沧桑期,封贤不是那么容易的,”钟颜应着话语,“你的精神是我所见同龄中最强悍的,但在冰原,你必输。” “你不怕我拼命?” “那你为何刚才不拼?” “……” 钟颜思索道:“因为我的背景,觉得我有四阶帮手?你猜对了。因为人质,最强的落我手上,感受是否新鲜?你们的想法真的难猜……” 裘明出言打断:“你本来就打算离开晖炅吧,别做一副求贤若渴的假象。” 钟颜并没反驳,表情一转,稍有遗憾:“是啊。” “我不做饶头。”裘明斩钉截铁。 钟颜仰脸笑了:“别急。” 她打个响指,瞬间把裘明和布灵冻在一方冰块中,悠悠道:“你觉得塔兰真的信任你们吗?”当裘明试图反驳,她手指一动,冰封了他的双唇。 “曾经身处漠央时,我便提过,就连心硬如铁的钟章也为之触动,唯独你们油盐不进。是,晖炅光芒普照、葳蕤繁茂,在广陆四国之间仿佛天堂般耀眼,但它有天堂的繁盛,就有天堂的挑剔。你以为一个污点足够他们记得多久?一辈子,你一辈子都难以洗刷那些犯过的错。无论是夹杂私心的隐瞒,还是自暴自弃的赴死,不管你洗心革面、改过是非,他们统统不会考虑,只会永远将你置于低人一等的地位。 “你以为,结交那些个二代就能改善自己的处境吗?不,只会加深那群长辈的猜忌,对你密切注意,恨不能将你打压替换。你以为那些二代的话会有效吗?论你交际,宣三子憨直愚钝,肖女儿敏感天真,另一个宣忠受限出身,只得自废武功。你以为他们听从谁的?你又能转托谁人门下? “不过小时同学,微不足道香火情,甚而托他们而受贤者教育,少作无为、攀附集群而得武会第二,哪能使人安心?多心多虑,疑窦颇多,勾结牵扯,不干不净,这就是他们对你的印象。” 她越说,裘明头越低,直教人看不见神态表情,惹得魂球布灵频频侧目。 “而我不同。一如这兽人村,我等抓之改造,虽寿元骤减,精神不稳,到底兼具人兽双类之力。此等机密我毫无粉饰遮掩,此等要事我定同你们商讨。 “如你归降,我允许你藏掖秘密,赋你重任,予你信任,你将为我心膂,做我膀臂,得享荣华富贵,等列人臣之极。” 冰封消释,裘明猝然问道:“你能保证我不会背叛?” 钟颜笑道:“你若做选择,绝不后悔,我信你的衷心。” “凭什么?”裘明现在就搁心里懊悔着呢。 “退一万步说,一旦做我寒刺之臣,就绝无反悔可能。”钟颜声音铿锵。 裘明心里冷笑,他就猜到会有控制手段。 他道:“钟章学长会接受吗?” 钟颜答:“他不知我真实身份。” “苏昊是你的谁?” “和我同胞所出,他当喊我长姊。” “寒刺近来如何?” “估有战争。” “哪的战争?” 钟颜忽而冷下颜面:“内外皆有。” 裘明阖目拒绝:“我不奉陪,你另请高明。” “那另外二位呢?”钟颜转看魂球和布灵,尤其是魂球。 她态度真诚,可惜白球和黄板没一个愿意搭理。 钟颜便叹息,不太精神地扬手,唤来几个呆呆板板的兽人,重新冻住裘明、布灵,连同魂球冻在一块,命令兽人抬起,一路爬上雪山顶峰。 到顶了,她示意兽人放下,整块冰就轰得落地,只见她抚摩冰块,全神贯注地看着冰里的三个矮家伙,半晌再次叹惋。 不愧为她所看中的人,果然骨气,即使死到临头也挣扎着套话。可惜了,若是她早遇到…… 些儿惆怅,钟颜对巨冰使劲,雕刻一圈圈图纹,似豹似虎,似矛似剑,原始而野蛮,自有瑰丽壮美,刻完,她拍冰块,让里面突起道道细锐冰刺,切断神经,麻醉思维,不伤其人体肤而条条致命,再一拍,冰尖收回,里面人依旧安详闭眼,音容犹在。 “都举好,”她吩咐兽人,“深深埋入雪下,再震落积雪,教他们顺着雪落贯入地底,彻底安眠,弄错一步,拿你们试问!” “殿下。” 就在这时,忽有一华服身影闪现她的身旁,俯首劝谏:“此人与其御兽不过俘虏,非殿下座上之宾,实不适用勇士之礼。” 闻言,钟颜冷幽幽睨着他,不言不语。 “……是老臣僭越,万望殿下恕罪!”华服人弓腰拱手,谦卑道。 钟颜扬起微笑:“怎么会,先生赤子丹心,全为我好,钟颜自是深晓。此人弱不禁风,又是私窜之敌,哪能用我寒刺勇礼?便是就地五马分尸,又有何错?” 华服人额上冷汗涔涔:“殿下言重了。” “那先生以为如何?” 华服人小心翼翼,请缨道:“就由微臣为其厚葬,以全殿下拳拳之情,还望殿下肯准。” “先生有心了,”钟颜笑得灿烂,看向一群不知所措的兽人,变脸呵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还不收手让与先生?” 兽人听得愣愣的,直至钟颜激力轰开,才惶恐跪地。 钟颜抬手:“请。” 华服老者便亲手扬起魔力挖坑,冰雪固着,一向硬气,老者年老体衰,强身不足,挖得汗水淋漓,衣衫浸湿,这才吃力捧着冰块,一步一顿,从洞口搬运洞底,轻放冰块,甚而不敢飞身穿过,而是一寸寸爬出洞外,又埋覆白雪,彻底筋软骨麻,喘息不止。 钟颜颔首:“先生辛苦。” “不,不,”华服老者竭力坐正,保持礼仪,再拱手道,“小臣还有一事不明。” “先生请讲。” “他,不、恕臣失礼,殿下见重之士怎得来此隐蔽之地?” 这也是钟颜希望搞清楚的事。 华服人继续说道:“依微臣拙见,定是那群贱民吃里扒外,他们修为浅薄,却好走傻运,不期然撞见此地,便为外敌谋算,不可轻饶。只殿下仁慈明裁,不若增加税款,或是多征入军,方可给予他们机会戴罪立功。” “军费短缺?我记得前不久才增过赋税。”钟颜问。 “殿下不在国内,有所不知,那是国内新规,此事既是惩罚,又是宽恕,各不相悖啊。” 钟颜不置可否,静思片刻说:“我也有一事不明。” 老者低头:“臣必为殿下排忧解惑,万死不辞。” “你平时谨小慎微,方才为何如此大胆?”烦心事多,钟颜已不耐烦同老者虚与委蛇,干脆直言。 “臣,臣是一时悲愤使然。” “悲愤为何?” “为苏昊殿下啊!”老者一咏三叹,声线颤抖,“您胞兄弟,居然为那晖炅掳去,导致皇室骨肉分离,臣见那人仿佛宿仇,切齿拊心,见不得他安寝呐!” “此事尚无定论,都是苏昊一面之词,况且同他们有甚关系。” 老者声泪俱下:“那是您亲弟弟呀!” 钟颜蹙眉合眼:“我知道了,走吧。”说罢,她最后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新雪,淡然迈步离去。 兽人畏畏缩缩跟着,老者直起身子,拂拭雪尘,探头瞟不曾回头的钟颜,后又鬼鬼祟祟看一眼雪层,理好衣裳,闪身消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向死而生 待声息消尽,寂冷冰窟磷磷块垒之下,安目的魂球却忽然睁了黑澄澄的眼睛,神光内敛,精气神如故,不由险境迷惘,也不因冰封颓靡。 他艰难挪身,规律敲着冰块,噔噔发响。 那壁厢,布灵同样缓开双目,只是由亮黄变得乌青青的,不甚活跃。 “布灵,还好吗?”魂球挤眼关切问道。 “还撑得住,球哥你还有力气吗?”布灵答。 魂球为难:“那女人特狠,磨得哥没力,现在打不破冰层。二货怎样?” 布灵并不慌张,看向裘明:“照计划进行。” 此时此刻,裘明合眼闭嘴,面容苍白,无呼无吸,仿若一具尸体,但两小都明白他并未真的死去。 契约还在,他们之间的契约唯有身死才能彻底斩断,所以他还没死。 彼时,历经被释放后的几番试探,裘明便深谙双方实力悬殊,硬拼不得,只好另行诡策。受冻时,他外表依旧,却全然敞开了心神,像奉迎贵客一般,把寒气冰力悉数吸纳入体内,无论躯壳肉身,还是灵魂精神,都是如此。 也因而,他成了作完完全全的冰雕,便是把冬眠的蛇人提出来,也难同他媲美。 若一个人的生命活动终止,就连灵魂都停滞虚无,世道就将其定义为“死亡”,压倒性的冰系魔力自然能做到这点,也凭借于此,冰原始终是生命的禁区,纵边境流民也为此畏惧。 裘明敢入虎穴,以身犯险,倚仗的是灵魂之内极其特殊的两股冲突力量。 在他放弃抵抗,扫榻相迎时,冰力不负期望深入到灵魂,里应外合之下竟是直捣黄龙,把他的灵魂深处冻了结实。而先知牵线搭建的契约,仍属于精神契约,它如同一根绳索,强行挑断了其中一端,另一端自然孤掌难鸣,“契约”之实瞬息崩溃。 不消几息,魂球和布灵马上察觉异样。 纵使肉身成冰,精神归虚,仍有阴魂不散的异力从裘明之上升腾,交缠而出。失去精神契约构建的平衡,两股力量再度展露獠牙,甭管什么魔力异冰,那提何种奇技慧心,挫冰化雪,消物破阵,双色冲突日趋强烈,摧枯拉朽,把一切毁得干净。 同先前相比,洞窟转瞬温暖如春,且广袤开阔,成了一座空洞,还在扩张。唯魂球布灵,异力面对他们如清风拂面,不留痕迹。 这情形,布灵莫名忆起曾经于恶龙之境看到的,妄师傅复生的场景。但转念回神,他连忙叫上球哥,一齐飞到裘明身上,纠集他逐步苏醒的精神,合力镇压两股异力,一时金黑风暴卷雪狂散,窟顶摇摇艰维,冰屑错杂纷飞,冰棱悬而吊坠,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心惊胆战地给压制回去。 大功告成之际,两小趴伏,气喘吁吁,全身遍布金黑两色,正缓缓消融,只觉得压制异力更为费劲。 吸口气,强提精力,布灵爬起,叫声:“球哥。” 魂球不情不愿地哼了声,懒懒散散翻了身,又像滩烂泥样瘪下,只有出气没进气。 “动静还是搞得太大,这东西随主人痊愈成长了,”布灵疲惫道,“得赶快走,我用冰雪继续冻住主人身体,你赶紧喝药剂恢复,然后治疗。” 说罢,他找到裘明的空间戒,凭借契约御兽的身份翻出一瓶瓶药剂,丢给魂球。继而扫视周围狼藉不堪的冰雪,现学现卖,发出魔力模拟,催化出一团蓝汪汪,将其灌进裘明体表,便新长出一层白霜敷盖了御使体肤,包裹他满身的千疮百孔。 料想钟颜不会只甘于冰封他们,定要闹幺蛾子,借由体型差异,裘明刻意在冰层半包住他们俩,自己暴露在外,所以冰块内长出的冰尖绝大部分都只是伤到了他冷冻的身躯,小部分的也被魂球布灵有意躲过了。 是以,他们约定解冻后,魂球布灵主导行动,但不能妄自解冻裘明,以免其大出血。 魂球用触手卷住药瓶,点一丝火苗,一口闷了,缩身调息,须臾白光一闪,唤出青绿魂仆,朝布灵和裘明铺撒绿光。 布灵几乎刚触及便恢复了清亮眼神,唯独裘明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愈合得比拟龟爬,慢得令球跳脚。 “没办法,冰力作用下什么都慢,把血管复原,不至于大出血,球哥你就可以渐渐解冻了。”布灵在旁边打下手,解释道。 时间缓缓过去,冰窟里静得忐忑,魂球一点点修复躯体,辅以解冻,等恢复大半,当即一拍裘明额头,用契约的共鸣激醒了他。 在裘明睁眼的一瞬,金黑双色彻底消弭,好似从未存在,只余炯炯有神盯着他的白球和黄板。 他坐起来,嘶的一声,体内仿佛每隔一寸都安插了刀子,剧烈得痛,又像筋骨内脏都搅和一气,刺疼钝疼一应俱全,反而神经刚解冻,敏感得很,就更难忍耐了。 裘明表情狰狞,扭曲着面庞怒视魂球,愣是唬得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球滚退一步。 布灵急忙检查,得出结果,无可奈何:“主人你忍忍吧,声响太大,我们早走早利索。” 而且和他之前发病时比较,这还能有气力瞪人呢,这不是情况好多了? 魂球虎头虎脑地落到裘明头顶,叽道:“就是,哥还被切成两半过呢,不还是挺过来了?” 裘明的确感到自己病愈以来反娇气了些,便闭嘴,随手召出马烦。 流光化马,马烦一出来,立刻两眼噙泪,看着倒是比他们这些受罪的更可怜兮兮。 “主上,大哥们,我太担心你们了……”马烦吸鼻,踢踢踏踏。 裘明由布灵搀起,没好气道:“废话少说,快走。” 马烦打个激灵,谄媚地整匹伏于地面,方便裘明跨步便坐,等各就各位,他直身,对头顶穴口喷吐一道匹练,炸开天光。 阳光温暖,从上而下射进扩散,风暴吃出的偌大冰窟内一时亮堂,直暖入人的心房。 马烦展翅,腾空上升。 遽然,整座冰窟剧颤,条条冰棱下刀雨,漫漫雪花起浪潮,雪霾翻卷黑屑,残枝败叶夹杂,石裂地皲飞沙,洞穴天顶崩垮,妖氛紧张,气围狂躁,逼迫马烦左躲右藏,抖抖嗖嗖,形若狂风骤雨一芦苇,刀山火海一枯绒。 “叽?”魂球支撑火罩,问怎么回事。 布灵眼神闪烁,疑心暴露了。 “管他的,走啊。”裘明没精打采道。 御使说的有理,马烦鼓起勇气,身披彩霞,一鼓作气冲向穹顶,却半途妨到了雪瀑冰暴,挣半天不能,携着一行尽数卷进雪山之怒。 …… 华服老者讶然,目光在钟颜和漫天飞雪的峰顶之间逡巡。 钟颜淡定如旧,收回动作,背手道:“先生想问我为何引爆雪峰顶?” 老者陪笑:“殿下慧眼如炬。” 一抹笑意显在钟颜脸上,她远望峰顶,倾听雷霆般轰隆闷响,嘴角挽起:“先生有所不知,他们总能出人意料,给人惊喜,一旦为敌,再小心也不为过。” 老者拱手告罪:“微臣眼拙,不知殿下如此看重。” 钟颜笑而不语,凝望山峰。她是想不出如何脱身,但不妨碍他们创造奇迹。 寒刺皑皑白峰,清清雪山,纯净无暇,少有人迹,高峰埋骨,乃寒刺之重礼。 若你们延续奇迹,就让这座山与其积雪,见证你们连同所有奇迹的葬礼;若你们不能,就让这飘逸飞雪与皎墨冰原暂且彰耀你们的生命。 虽惋惜不能作为同侪,然攻以要害,予以痛击,便成她钟颜最大的敬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贿赂逃天 崩塌来得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马烦竭尽所能,故技重施,率领背上人兽趟入雪花的梦,渺渺茫茫,身无重量,顺风回舞,飘飞高空,在洞窟毁于一旦后,再随冲势奔走,领冰暴雪潮突入山下,颠簸震荡,左摇右摆,如同一根狂风骤浪里的浮萍,艰难维系平衡。 山崩雪啸非海面普通浪潮,马烦恢复得也有限,雪花之梦半途折殒,泡影破碎,几人立即被天倾般的重量压倒,在浩浩滚动的雪海里七零八散,使劲浑身解数才勉强归于一处。 天光时断时续,滚动始终,一路磕碰,嶙峋坚石,崚嶒碎岳,即便有雪包容,依然刮刮擦擦,划出的伤口七歪八扭,触及冷寒烫热,当这份不适与呕吐眩晕糅合,便淹没意识,莫名迷糊了时光,直到陷入昏厥。 恢复意识前,裘明本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当他真真切切张开眼睛,却见一个面善的男人蹲在篝火前烤串,握住木棍不时翻面,咽口水。 暖和白气氤氲,盘旋在他们所处冰洞的上方,凝成细雪降下,不凉。篝火明亮,大喇喇搭在冰上,腾腾燃烧,产生大部分热力。他和魂球布灵挨着,身上盖住一张毛毯。马烦屈腿卧在旁边深眠。 男人发现了,扬起手上的烤串,乐呵呵道:“你醒啦。”他又转向烤串,迫不及待舔嘴,闻着味把烤串凑到嘴边,一下子咬一大口,吃得很香。 裘明先是探查了魂球、布灵和马烦的情况,确认他们只是魔力耗尽,并无大碍,这才松下紧绷的神经,对男人道:“多谢襄助,敢问你的名号?” “甭那么客气,我叫冷笑燃。”男人三下五除二吃完存活,又取出其他生的,焦急等待。 他顺口问道:“对了,你们咋在山崩里面,我吓了一跳呢。” “运气差。”裘明言简意赅。 冷笑燃诧异道:“运气差能把自己弄到山崩里面?” “一言难尽。” “好吧,”冷笑燃没多问,给烤串涂上酱料,“你要点吗?” “我不饿。”裘明婉拒。 冷笑燃举起水瓶:“喝水吗?尾圈的雪水,保证正宗。” “不用,谢谢。” 冷笑燃看着裘明:“你这小孩真没意思。” 裘明不答。 那男人扭头看缩成一团的魂球和布灵,问道:“他们俩是你的御兽?” 裘明撩眼皮:“还有那匹马。” 冷笑燃突地一颤,不敢置信,震声道:“你有三只御兽?” “嗯。” “不可能,我居然比你这小豆丁还弱?”冷笑燃撒开烤串,探身,对着裘明上看下看,嗓门极大,“你这有十二岁么?逗我的吧?” “我十七。”裘明淡然应答。 “哦,那正常了些,”冷笑燃收回身,忽然又正坐,“不对啊,我特么还是比你弱啊!” 这人一惊一乍的……裘明腹诽,面上淡定,坐观这位帮一手的恩人还能作什么妖。 却见冷笑燃纠结地挠了会儿头皮,渐渐平静,一板一眼询问:“你卷入山崩之前在做什么?” 不出裘明预料,他回答:“被追杀。” “原因。” “我拒绝一人招揽,她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我勒个去……”面前男人破功一瞬,重整肃容,问,“那人是谁?” “以前是朋友,现在不知道。” “你和他是朋友,还不懂他身份?” “不然我会卷入山崩吗,我闲?”裘明理直气壮。 冷笑燃差点被他绕进去,晃头后继续道:“他为何招揽你?” 裘明示意面前这人环视他的三只御兽,再指着自己欺骗性极强的脸:“你再想想。” 冷笑燃决定跳过:“你是什么身份?” 裘明沉默。 冷笑燃瞥毯子包住的魂球,问:“冥灵的?害怕四月魂潮,跑到寒刺避难?不对啊,晖炅不该拒绝你们入境。”他眼里逐渐透出了然:“晖炅的是吧?私底下搞小动作,活该。” 裘明靠住冰壁,丝丝凉意刺激他的神经醒转,他低眉问:“你要怎么处置我们?” 冷笑燃琢磨:“对外国间谍,好一点遣送,坏的话,处死吧……不过我打算以权谋私。” “你要多少?”裘明当即问,一手叹向戒指,若有若无引导这人低头。 未曾想冷笑燃不按套路,果断伸出一根手指。 “……什么意思?” 冷笑燃指着调养中的魂球和布灵:“他们两只,给我一只。” 裘明猛地看去,再状若无事地移开目光,询问:“这是为何?他们可挑嘴了,而且外人的御兽也无法保证忠诚,你也不划算啊。” “没事,我只是想拿他们当枕头,舒服。”冷笑燃期待地搓手,赞叹,“挺有眼光啊,我当初怎么没想到契约个毛绒绒又小不拉几的东西,抱着当手暖。” 闻言,裘明僵着脸:“你还有机会。” “不想等。再说你个奸细总得留点心疼的东西。” 裘明沉思半晌,总结:“总之,你是想要个和他们一样的毛暖。” “对,咋?” “我有存货。” 冷笑燃疑惑:“什么?” 放出风声,裘明把手伸进被窝,探到布灵身下的画板,点几下,从中抓出一团,不料取到一半就生出一股莫大的阻力,裘明的手卡在被窝中间,进退两难。他瞟一眼合眼的布灵,以及一动不动的魂球,扭过头去,生拉硬拽,扯出一大团毛。 “哇,”冷笑燃接过,捏着感叹,“好软乎,这是你的存货?” 裘明脸不红心不跳,无视被窝中蓦然绞到一起的触手,以及抽搐的黄色四角,点头承认。 冷笑燃把脸埋进毛里,喜道:“不错,算你过关,不过为什么只有白色的毛?” “因为白色的掉毛比较多。”裘明扯谎。 “好吧。”冷笑燃没多问,收起白毛。 见他收下贿赂,裘明站起身,平静地把紧勒布灵的触手挑出,抱起仍旧纠缠的、仿若沉睡的魂球布灵,信步往洞口走去。 冷笑燃突地转身,在面前笑呵呵拦住他:“站住。” 裘明面沉如水:“又要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进入那片冰原的?” 裘明敛起情绪:“一位老大爷给我们指的路。” 得到回复,这人笑开了:“那就好,我没放错人,你走吧。” 裘明凝眉思索,想不出道理,叫醒马烦,一步一顿走向露光洞口,突兀停顿,回头望向篝火边的冷笑燃,问:“为什么?” 冷笑燃往口中塞烤串,就着雪水,含糊不清道:“哪有多少原因,你打冷家村来的,那老头是我老师,就这么简单。” “朋友还是敌人?” 冷笑燃道:“别那么无趣。我是救了你,但救了你,我仍是寒刺国人。哦,你可别道出我和老师,那可够我们受的。” 裘明答应,冷笑燃便赶人,他好难从驻军溜出来,想自己享受一下。见状,裘明也利落离开。 只是,他怀中动了动,随后一空,魂球不见踪影。 只须臾,他站在洞口外,听见里头传来不小的哀嚎,魂球便在号叫中叼着一连串烤肉出来,一张嘴,全囫囵吞了,满嘴流油。 “叽!”哥教你吃,教你暖和,教你享受! 这球犹自忿忿不平,瞪视布灵,那板丝毫不敢冒头。 此番反应,这球决计没从那人身上翻回自己的毛。罢了,他们也算给了报酬,不是吗? 裘明凉心凉肺地如此想,揪起气鼓鼓的球和扭扭捏捏的板,翻身上马,隐去身形,从雪峰南面潜离寒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算账 白练雪地,毡帐之中。 老者出帐,侧身探听,忽而双瞳惊张,露出异色,收拾表情,忙倾身俯首,目视地面,向钟颜告罪:“殿下,冰暴中疑似出现活物星火,只是一闪而逝,不好跟踪。” “嗯?” 只见钟颜饶有兴趣,侧身看来,头顶晶冠冕,腰束金缕带,一身裘锦艳艳似夏晴,耳垂华坠流乳若霜花,妆容素淡凌雪汉,花黄端庄盖天晓,她沉吟半晌,道:“罢了,且先盯梢,我得先回城看看我那从小流离的兄弟。” 老者问:“需查是否有人施与援救吗?” “自然,此事你来负责。”钟颜首肯。 “晖炅那边如何应对?” 钟颜笑了:“他若有本事,就让他来,我倒不怕,当今要紧是会会我那同根。” “那容微臣告退。” “先生请。” 在钟颜请出的手势下,钟异尘恭敬退出,待掀了篷帐,他瞧天空颜色,望地面积雪,眼球抖动,寻摸着什么,片刻缓缓而去。 …… 自出寒刺,跨越边界,裘明披星戴月,攀山受查,返回秘境,领着魂球布灵扑床好生睡了个大头觉,总归养了点精神。 次日,身上隐隐作痛,他一边在心里骂着钟颜,一边数落塔兰的情报机关,握起终端,眯眼觑了一会儿,试探性联络肖雅。 这回意外联通了。 “喂,找姑奶奶何事?”同梦境联络时相仿,小雅这货依然一副没睡醒的怏怏作态。 裘明道:“死哪去了?” “呸,”那边大为光火,一扫不振,语气激烈,“姑奶奶忙着呢,没空听你骂人,有屁快放!” 裘明侧眼瞅了被窝里露出的白毛:“魂球就在旁边。” 那边响来咚的一下,想来是跌的,片刻声音放大,绵绵软软道:“哎呦,你们好呀,肖雅美女倾情为各位服务,报销、解说、求援等等内务都可以哦,我是不是很体贴?”然后倏然安静,以只有裘明听见的声阴森道:“敢拉低我的形象,你完了!还有你取的破名字怎么还不改,难听得要死,没品味!” “你什么性子,他俩能不知道?再说‘球宝宝’就好听啊,噫——”裘明拉长尾音。 “你等着,面谈,老地方!”那边恶狠狠道,火速挂掉。 通讯瞬间断联,裘明慢条斯理收回终端,看向床,信手掀翻床铺,把一个二个提拉住,径自出门。 某球当即清醒,拍开他手,逆势滚到头部,跳了两跳。布灵也偷偷摸摸飘到魂球后边,挤着球。 “球哥。”布灵蹭他,被魂球躲开。 “叽。”变态。 一路上,魂球故作冷漠,任由布灵讨好,两小只就这么拉锯。 这俩货向来戏多,裘明习以为常,寻路走到老地点,果然在房前看见靠着木墙、噘嘴不爽的肖雅。 面见当刻,这人不由分说,上来一个饿虎扑食,裘明眼明手快,提手扯住正在叽叽交换讨价还价的魂球,甩臂丢出,经预判,正中肖雅鼻尖,顿时叽嗷双声惨叫穿林刺天,再有咚咚两声落地,一个弹地上,一个摔马趴。 魂球化为一道闪电,噗噗打歪裘明的头,气冲冲落顶上,抱怨:“没看到哥在谈事情吗?没礼貌。哼!”说完,他揪着布灵,一脸凶残地强迫签订一二三等尊重隐私的条约。 至于肖雅,她顶着通红鼻头,掸掉脸上落叶,白了裘明一眼,却见那人浑身歇斯底里的气势,此消彼长,反而怒气消失大半,撂下句嘀咕:“没风度。” “瞪什么瞪,我是来算账的。”裘明开门见山。 “因为回国啊,事有轻重缓急嘛,反正你那么大个人,又不会丢,”肖雅显然早有预想,“来来,给姑奶奶上报寒刺地形信息,你就可以摸着屁股溜了。” 裘明面无表情,问罪:“别扯开话题,你们卖的低劣药剂和安瓿瓶,放室外顷刻结冰,我半条命几乎丢外面。” 肖雅不信:“哈,你还讹上了,证据呢?” 裘明早有充足准备,取出寒气森森、弥漫白气的药剂瓶,扔过去。 肖雅双手捧接,哎呦一声不慎松手,瓶子掉落,磕到地上,竟是像根冰棍,前后晃荡,铿棱震荡几息。她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打量:“讹个人,你至于吗?” “就是在寒刺冻的。”裘明讲大实话。 奈何对面不信:“寒刺多冷,我岂不知,这是特制药剂,能冻成这样?”为表震撼,她特意用力举腿去踩,那冰棍结实,踩了接跺,愣是完整如初。 “我的羊犊子啊,这你怎么冻的?”肖雅抬头,满眼都是求知欲。 裘明无奈道:“结晶火花。” “嗯?”肖雅怔忪,“什么?” 裘明一字一顿重复。 “不可能,”肖雅否认,“你蒙我!那是寒带最极端的天候之一,常人进得去出不来,贤者都要吃大亏。” 裘明也晓得这理,于是铺展解释:“不知是走好运,还是走背运,我当时所处边缘,没被核心波及,只是后来的暴风雪和塌陷扛不住。”兼之有详述当初逃生的办法,顺便将寒刺村庄,临界冰原,钟颜身份,以及兽人村的见闻近乎和盘托出,只保留了双色异力、塔弗卜筮和冷笑燃具体师承的秘密。 肖雅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拿出自个终端,一阵操作,不久抬头,眼神复杂:“若是真的,你们此行也是凶险,辛苦。” 裘明愉悦地扬眉:“知道就好。”他指着那冰棍药剂:“伪劣产品,记得处罚。” 肖雅变脸:“你别太过分,仅仅二阶药剂,最多质量好点,扛得住结晶火花那玩意吗?” “那算了,赔偿呢?” “没有!你自己倒霉,关药剂师什么事?” 裘明当着她面嘟囔:“没心没肺。” “呵,原封不动还你。”肖雅拾起带脚印的冰棍,丢出,裘明没捡,嫌弃地躲到一边,视若无睹。 在对面的鄙视中,裘明谈起正事:“钟颜的事怎么办?” 肖雅没心思配合,道出来龙去脉:“凉拌,你还想找茬?我可告诉你,这事确实难办。 “塔利提山脉以北,虽有寒林却十分贫瘠,国内解决不了,所以在齐郡城那件事闹僵之前,那里百姓朝更富饶的寒刺村落移民,咱晖炅都是默许的。 “钟颜打着牺牲执行者孤女的幌子,本身又有天赋才华,国内确会大开绿灯,而北境户籍本就混乱,她做手脚事半功倍,我们查来却大费周章。” 裘明质疑:“她只有染黑头发,面容大体不变,你们这都查不清楚?” 肖雅心知他所思所想,当即堵死所有可能:“慧网运算中枢不在我们这方,而且北境不上网的多了去了。寒刺小辈从不露脸,我先前出门在外不也披了张假面,你以为个个都是宣傻子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加量再加价 裘明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他还以为是校长大人的过度保护,瞅瞅这厮成天叫妈妈的样子。 肖雅暗自琢磨裘明思索中流露的神情,直觉这人没想好事。 她伸手,索要道:“地形呢?别混过去。” 裘明瞄她,取出图标递去。 肖雅收下,翻看几张,信息详尽,资料齐全,可见观测仔细,功力颇深,便满意收起。 小明干活是真不含糊,可惜长了张嘴,还多了个脑子。 她在心里评价,裘明问出声来:“苏昊呢?” 肖雅才生起的欣然烟消云散,心灰意懒道:“没死。” “别敷衍。” “哎!”肖雅长叹气,“现在寒刺王室下一代的身份都明晰了,你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苏昊,钟颜,就是寒刺的两位储君。” “就凭他?”裘明满含恶意,就连头顶的魂球和布灵都发出注意来。 肖雅尽量不去触他雷区,但坚持实话实说:“对啊。但别忘了,就因你曾经激发精神时令人恶寒不适,他就给你安插个‘恶魔’的流言,还真有一堆傻子信,把你搞得声名狼藉。” 她加了句吐槽:“恶魔怎么可能双手叠在一起,还没姑奶奶单手力气大?” 裘明漠然盯她。 肖雅尴尬咳嗽:“总之,他在考试时整的那一通,算是让晖炅和寒刺的关系黄了。” “这么草率?” “几十年了,谁知寒刺现在有何想法?当初钟晴雨弑夫夺位,首先就结交晖炅,如今却是她流浪的儿子结束这段友好……”肖雅没奈何地抿嘴,“都是咱出生前的事了。” 裘明却沉默良久,摆着手指计算:“这是学院让我受的第二次委屈了。” “喂,什么东西?”肖雅急忙插话,“这怎么就第二次了。” 裘明迎面注视,看得她发虚发毛。 “难道不是有补偿吗?宣忠哥提议的。”肖雅低声道。 “这次的呢?” “你掉钱眼里啦!” 裘明幽幽注目,眼神深邃。 肖雅理不直,势差一筹,硬头皮道:“行吧,你说,多了没有。” 裘明挽起嘴角:“小雅……” 肖雅心里悬石,悔意陡生。 “我觉得还是你的技艺精湛,不愧是校长亲传,”裘明佯装热情地鼓掌,然而对方根本不吃这套,“我要定制药剂。” 肖雅深深吸气:“多少?” “半年的份。” 肖雅霎时翻脸:“想都别想,姑奶奶不要修炼的?最多一个月。” 裘明思忖,可以接受,便强调:“那我要不吃不喝、不睡不游、不撒不溺、不呼不吸,这样满满一个月的份。” 肖雅勉力按捺住一脚踹他脸上的冲动,颤声道:“还行。” 裘明挂出爽朗的笑,轻飘飘道:“那我走了,再见。”话毕,扭头就走。 “住脚!” 那厢,肖雅见他离开,哪里肯忍,飞身抓他肩膀,未想裘明敏捷转身,眼冒精光,踢腿迎接,一擒拿手,一飞龙蹴,两人双双撞开。 裘明警觉道:“干嘛,想揍人?” 肖雅怒极反笑,咬牙切齿:“你真有自知之明啊,明贼!不过,姑奶奶姑且认了这次的亏,但你空口白话套我大量工夫,还想抽身就跑?” 联想肖雅主动要求面谈的端倪,裘明问道:“你有委托?” 肖雅努力调息,平心静气,点头:“对,有事要你帮忙。” 裘明同她保持距离,请她开尊口。 肖雅彻底安定下来,淡然道:“以你的敏锐,看出塔兰出事了吧。只是应该没人详述,你不懂其中关窍。” “嗯。” “果然,”肖雅闭上眼,像在回忆,怅然道,“出事的是伽格爷爷,准确来说,他此生生机受阻,寿命无多。” 裘明蓦然想出宣逍也曾多次提及,不免问道:“可他一直很有精神。” 肖雅回答:“表面的确如此,但那是因爷爷的妻子,希儿奶奶舍命予以的祝福。而尽管身躯康健,爷爷他却从此天赋被废,御兽皆亡,诅咒依然如影随形,艰难挨到如今。” 她说到一半中断,缓和情绪方继续:“妈妈他们不愿爷爷就此去世,所以筹谋了重塑灵身的计划,从新培养健全、毫无诅咒的身体和精神,只挪移沉淀的灵魂,谋得新生。” 裘明忽然问:“宣逍知道吗?” 魂球和布灵同样目光灼灼,看着肖雅。 “一开始不知,爷爷不愿告诉他,还命令我们不说,可后来他自己摸清了,这人也怪,笨,又没笨到家。他之后好段时间焦虑着急,实话说,前些时候流出他裸奔的消息,我还以为他在发泄压力。 “可最后,失败了,一切只是一场空。”肖雅讲到这时,低眉垂目,双眼含光。 裘明久久不语,轻声道:“我做什么?” 肖雅以手抹脸,挂起笑容:“得了,妈妈他们都不成,你能做啥,用眼睛看好?”她努力挤眉斗眼,脸上乱成一团。 裘明便亮出招牌的冷漠表情:“那要我干嘛?” “宣逍啦,”肖雅吸鼻子,“过段时间,他会带支小队去弧漪训练,反正你一行者,也要到处看看,不如搭伙?” “也成,什么时候?”裘明答应。 “早着呢,要几个月,放心,在那之前,你的药剂我会给你。” 裘明摸着下巴思索,话题突变:“你之前的药剂,是对情报不力的补偿,那我现在又要出外陪护,总得提价。” 肖雅猛地抖眼角,攥紧拳头,威胁:“你想上天是吧?” “公平正义,愿打愿挨。” “……怎么提价?” 裘明竖起三根手指:“一半三阶。” “你!”肖雅作势要冲,却见裘明郑重抱起懵逼的魂球,扬了扬。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肖雅忍了:“好,你可别喝坏了肚子!” “那无妨,这球能当水喝。” “叽?”关哥毛事? 布灵捂住球哥嘴巴,带他飘走。 裘明眼见肖雅暴烈的气势,念及最近接触者的神态,忽而现出可亲的笑容,煦然道:“年轻人嘛,忙点好,你说是吧?” 肖雅理都不理,扭头就走,路经倒在路旁的冰棍药剂时,回头瞥了眼,抬脚运力,一腿踩爆,就见试管五马分尸,迸溅碎屑,白雾萦绕,寒风过身,那药剂瓶尸骨无存。 肖雅旋即离开,头也不回。 等她身形无踪,裘明才撤去脸上笑意,面无表情望着。 忙碌点,是好事。 这时,布灵携着魂球翩然落下,唤了声:“主人。” 魂球按部就班滚到御座上,听到二货淡淡的传念:“你们说,灵魂的诅咒和金色异力消除的污秽,哪个更难缠一些?” “主人……”布灵欲言又止。 裘明却没听他再说下去:“你们说,寒刺凶险度过,我们要不要再去找塔弗老师卜一卦,就是最近的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礼 四处转悠无果,裘明先回了屋,从长计议。 不提状况外的魂球,布灵慢声道:“主人,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 “嗯,”裘明声音平稳,“都非傻子,即便不舞到他们面前,牵连上一丝也可能暴露。我会小心的。” 他得想个万全之策,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影响到伽格,看看成果,又能明哲保身,把自己全然摘出视野之内。但这谈何容易? 冥思苦想久时,久到魂球都打哈欠,裘明抓住灵感,回忆:“研妍的香囊,你们还记得吗?” 魂球毫无印象,布灵抬眼答道:“主人塑造幻觉骗的那个女生?” 裘明拉下脸:“你就记得这个了?” “印象深刻,毕竟你很少这样直接骗他们,嗯,同龄的话,他们又无防备,中招了都不知道。” 这话题再持续下去,又该导入裘明是个人渣诸如此类的走向了,所以他果断开口:“我是说我们可以自己做个香囊。” “怎么做?” 布灵问题刚开,就见裘明雷厉风行地翻找戒指,取出一个个炸弹掰开,腾出其中原料,胡椒、豉椒、辣椒、姜粉、葱粉、洋葱,加之众多香料,可谓五味俱全,样样刺鼻,激得在场三人不住打喷嚏,而后裘明捂着口鼻,尽数混在一个囊袋中,提溜着找向魂球。 魂球见了大惊失色,赶忙捂住脸躲到布灵后边,叽叽叫道:“你干什么,又想用生化武器对付哥,良心呢?” 裘明翻白眼,却猛然撇头,感觉眼球被辣到了,他咳了声:“跟你无关,你那只鲸鱼魂仆呢?来点水。” “唔?” “别装傻,把味道冲淡,淡到鼻子最灵的狗都闻不出来。” “叽!”强球所难,这是能干到的事吗!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叽。”魂球抱怨着,隔老远叫出魂仆,对着一阵喷水,布灵托个盆接着,盆里的水接了一轮又一轮,那冲天的呛味才淡了。 水浸后就是风干,裘明掂香囊,总算扯开捂脸的手,运转精力,将金色异力逼出,绕转附于其内。完工后,那香囊依旧平平无奇,任何感应术都察觉不出奇特之处,连奇异的味道都淡淡的,仿若经历了诸多年岁。 抛着香囊,裘明寻思赠与的法子,要隐蔽,最好不和塔兰的任何人接触。 很难,不经这些人,怎么接近伽格呢? 魂球和布灵也暂时想不出好方法,香囊虽已完成,挪送却卡在中途。 裘明暂时作罢,念起寻塔弗老师要卦的事,但方才搜找无果,他决定去网上问询。 塔弗老师极少上网,他自然是没去直接找他,而是另投他人,连通了宣忠的通讯。 对面应得很快,满是笑意:“裘明学弟啊,有什么事吗?” “学长了解塔弗老师的动向吗?我回学院后没找到他。” “塔弗老师啊,”宣忠似是思考一会儿,回答,“我记得他前不久离校,返回冥灵了,四月魂潮将近,他需早回国家预备应对。你有急事吗?我帮你想想办法。” 裘明婉拒:“不必,只是想知会一声。” 宣忠笑道:“我收到小雅那边消息了,你们是好样的!知会的话,也不必麻烦老师,告诉小雅和我,都行。对了,说起这点,塔弗老师不在,温何老师已经返校,她有提及到你,你现在可方便吗?” 裘明一愣,看外面天色尚早:“方便。” “那我就通知她了,你在登记的秘境房屋内,是吗?” “对。” “好,她说会很快到达,别走开啊。” “辛苦。” “不,辛苦的是你们,有事尽管找我,回见。” 裘明回应一声,通讯便随其断开。 赶忙在魂球嫌弃的目光中收起香囊,裘明又提出高压重水,凝成几滴,盛在一个木质小盅里,等候温何来临。 不出几息,一道火影便穿梭树林,停顿在门前,裘明为其开门。 温何刚进屋子,鼻子一动,蹙眉:“什么味儿?” 贤者的感官这么灵敏吗?都通风散去很久了。 裘明心里一惊,面上迷惑:“什么?” 布灵与他一样做出不解的神情,魂球却破天荒没拖后腿,他始终在状态之外,一脸痴呆浑然天成。 三者表现自然,这也不是要事,温何没多计较,她低下黑色的眼眸,一头红发灼灼,直截了当:“塔弗说你找我有事,何事?” 裘明立马捧出木盅,递与温何。 温何顺手接取,打量一番,诧异道:“高压重水,你怎么有这东西?”她显然识货。 “有些机遇。”裘明道。 温何没就这话题多谈,挑眉:“向我显摆,还是交易?” “送你的。” “送,为何?”温何的疑惑加深。 裘明解释:“准确来说,是之前的回礼。” 温何稍加寻思,了然道:“还是因为我给你的那个往来的空间袋?” 裘明点头。 温何推拒了:“大可不必。申请下来是有些麻烦,但我资历摆在这里,他们不会不给我面子。我温何也不至于贪图学生的物件,这种异水来历稀罕,你神强体弱,尽可换些辅修强身的物事,此后亦能让你御兽和同伴少操点心。” “强身的东西,我不缺,我只是缺点时间,”裘明信心满满,“你拿着罢。” “我托你照看宣逍,你已然付过报酬。” “不同。原应是我照看,但变故都在我身,反而累及他们,实话实说,是我疏忽。” 温何瞟他一眼,知这学生某方面犟,认定的事牛马拉不回,便把木盅放到一旁,提议道:“这样,我交代你一件事,你帮我办好,就是还我人情,这重水你拿走。” 裘明坚称:“老师你拿着吧,再说得来也轻巧,我不心疼。” 温何来了兴趣:“怎么得的?我改明也试试。” 裘明瞥魂球:“这球俘获的触下之臣。” 这句话,魂球听懂了,瞬间炸毛,凶巴巴瞪视裘明,不准他大放厥词,侮辱他纯洁的大哥之情。 未料想温何看了眼,居然毫不反驳,反倒提醒:“看紧点,别被抱走。” “叽?”魂球炸了。 “咕。”布灵一边抓紧他,一边埋怨裘明。 裘明若无其事,问:“老师你要交代什么?” 温何沉吟道:“过几月,宣逍要出国历练,十分遥远,我希望你能同去。那地方也有矿产,也有海洋,不会耽误你的修炼。” 这件事,裘明早有耳闻,他只是奇怪:“老师你很忙吗?” 温何轻轻叹息:“不,这跟余韵那妮子放你出国求医一样。” “我会去的。”裘明许诺。 温何展露笑意:“多谢了。”她扫视气冲冲的魂球、拉扯的布灵,以及矮个裘明,不禁笑意加深:“你们比我想象得更加优秀,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成为支柱和栋梁,我和塔弗这下是没白费功夫。” 说罢,她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裘明却见缝插针,使起魔力把木盅塞到温何手里,她沐浴的火影一顿,发出一声叹息,扬长而去。 裘明拍手:“行,人情还完,以后可以尽情说坏话了。” 魂球余怒未消:“叽?”你什么时候住过嘴? 第一百三十九章 茶龙树 蜻蜓点水,波纹激荡后平复,白驹过隙,树影寥落后斑驳。 时光荏苒,就像裘明理会魂球的怒气,不以为意间匆匆而过。 这天,裘明一身凉装,头顶触手扇风的魂球,后边撵着一停一顿的布灵,冒着炎炎夏日,穿梭于密林,拍飞苍蝇蚊子,拂过草丛绿叶,踩茂密碎影,逛清郁花香,照例到达一颗颗叶子紧贴枝丫的树林子边缘。 未及动作,他无奈吁叹。 吝啬茶树林被他揪怕了,而今不论早晚,一概把所有茶叶贴紧,宛如用胶水粘牢,揭起难度也层层拔高。 真真抠门。 他撸袖子,也不在乎头上魂球凑去茶树上嗅味道,就近找棵,将魔力聚集指尖,上来便揭。 茶树叶无风自动,每分树皮纹理都在晃,仿佛脸皱巴巴的老头老婆,写满了不情愿。 可惜裘明无动于衷,辣手摧花,刺啦一声,顺畅撕下一截,整人一个仰翻,差点栽倒。 茶树全身震荡,如同嘶鸣。 裘明再上手拈,茶树枝丫却突兀出现一只手掌大的蜜蜂,绿油油的,上来就调转身体,尾刺突刺,正朝裘明手指。 裘明火速收手,冲这树大喊:“小气!” 这回换吝啬茶树不睬了,唯独那嘴甜身毒的蜜蜂空中绕圈,似威胁,似扬威。 吝啬茶树,顾名思义,吝啬得令人发指,它是一种明明拥有“孕育”之能,可以生产附庸保护自身,却因舍不得一分一毫生命能量而宁愿孤身面对侵入者的奇葩物种,种种举止,堪称树中葛朗台,茶里阿巴贡。 这次培育出蜂种,也是最近被裘明不屈不挠的薅羊毛薅急了。 此处不留自有他处,裘明毫无死磕的想法,转身就投奔另一茶树的怀抱,上手撕扯,又是声嘶啦的哀鸣,一片惨兮兮的绿光为裘明收拢戒中,随后,一只硕大马蜂缓缓攀上这颗的树梢。 裘明火烧屁股般逃出,半晌,瞄到马蜂回返,蹑手蹑脚,跑到相反方向边沿,动手揭。 一道道响遏行云的撕扯声接连不断重复,不消多时,马蜂嗡鸣、蚂蚁攒集、甲虫举锹,螳螂舞臂、椿象吐液、蜘蛛喷丝、牛虻扑翅、蚱蜢蹦跃,一派好不热闹,沸反盈天。 裘明面不改色,手脚并用,窜林过野,追风赶影,直跑出三条小路,这才撑膝弯腰,喘气休息。 出一身汗,他取出凉水灌两口,洗把脸,轻手轻脚回去。 远瞻两眼,虫群不在,他大起胆子向前探了几步,没反应,便一如既往大摇大摆走回去。 布灵却已经把他逃之夭夭的景象画得惟妙惟肖,正飞在半空,大咧咧翻面展示给他。 裘明心知肚明,脖子都不朝那扭,眼不见心不烦,咳了声:“走了走了。” 布灵依言落肩。 “你画了几张?”裘明问。 布灵有所提示地抖一只角。 “一张?”问话时,裘明自己都不抱期望。 “十张。”布灵兴高采烈。 裘明冷漠道:“撕了。” 闻言,布灵一拍画板,画纸随之无影无踪,完全不假辞色,不予配合。然后他正色道:“主人放心,这些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哦,还有球哥,不会有第……”布灵发呆须臾,像在计算可能共有多少人知道这件糗事,但一时半会算不尽然。 这块板干脆不想了:“总之不会泄露,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说得慷慨坚毅,裘明是一个字也不信。 他索性移开视线,定睛看向魂球,那白圆圆的正落在一棵相当低矮、好似发育不良的茶树上方,寻摸什么。 “走了,魂球。”裘明重申,就要走过去,猝然转身,面对后方。 只见一个白面大汉飞走树杈,疾速赶来,眼见茶树林及旁边几人,一个跺脚叶丝横飞,稳当当站定,笑得蔼然和祥:“陶海见过大哥御使,见过大哥昆玉。” 裘明凉声道:“你看不少戏了吧?” “哪有可能,大哥御使莫要折煞我啊,”陶海笑得憨,“塔兰不比斯敖尤,出入人流众多,繁物琐事不断,难得清闲啊。自我调到这里,成天连轴转,忙得脱不开身,就连同大哥交流都只能偶尔,唉!”最后的喟叹,他倒是真心诚意。 裘明也纳闷,沃齐眼拙罢了,难道塔兰这边也眼瞎?这么大一条四阶鲸鱼堂而皇之放进来,不怕他用水淹了塔兰? “塔兰正值用人之际,我在晖炅有些年头,从未触及法律,从未忤逆道德,略有薄面,”陶海洞悉上意,谦谨道,不忘补充,“上次是个例外。” 布灵机敏眼尖,清晰捕捉到一边的御使的脸扭曲了一瞬间。他转动眼睛,不显形画板,利用强大精神在心中尝试绘图。 说到底,裘明不愿节外生枝,他干脆无视陶海,跨去摸发呆的魂球。 陶海拉住他,小声说:“请别急,球哥像是有事。” 裘明甩开这人瘦了不少的大手,心忖这条谎话连篇的鲸鱼绝对偷窥好一会儿了。但他听得劝告,没有打扰,全神贯注地观看,运起目力。 除一身蛮力更大之外,魂球基本没变。 至于他所置身的那颗茶树…… (生灵种属)茶龙树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内部聚灵】 【内部聚运】 【转生】 (介绍)由通灵茶树转化而来的异种生灵,体内包含极巨量的生命力与天候气运,在其拥趸祝愿中注定成为某种生物,虽力量庞大,本体却十分矮小细弱,仿佛水土不服,欠缺了某种关键的生长条件。 也没变化。 因为选定吝啬茶叶作为烹饪原料之一,他近来才注意这片树林,那时这棵树已经变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魂球和布灵对它们的感知更加敏锐,也只是粗略知晓,这出变化大约就在三四个月前。现在是金乌之刻,六月初,要追溯到今年二三月,大概又和小雅提过的“重塑身躯”有关系。 可惜塔兰熊人看似组织松散,实际不好相与,伽格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寻常手段无果,不寻常的裘明压根不敢用,担心再被伽格记上一账,也担心被小脑小雅鞭尸,因此那个香囊迄今没机会送出。 他自己是没辙了。 揣摩之中,魂球自己飞起,旋转翻滚,漂亮落在裘明头顶。 陶海布灵尽鼓掌,裘明漠面朝天晃。 那球最后摔个踉跄,险些滚地上丢大脸,气恼拍御使天灵盖,“略略略”地吐舌头,誓死不低头。 裘明懒得回手:“你在干什么?” 魂球回以冷哼,叽叫:“看风景。” “有点诚意。” “略略略。” “球哥?”布灵冒头恳求。 球老大哥这才息怒,指着茶龙树道:“哥站上去时,那棵小树很开心,哥就和它玩了一会儿。” “就这?”这话当然出自失望无聊的裘明。 魂球斜眼:“你还想咋的?哥又不是你,做什么事都怀目的。” 布灵欲言又止,回望茶龙树,犹豫着呢喃:“所以,那棵小树是球哥崭新的小弟么?” 就连陶海也担心地望向那棵树,偷觑魂球。 裘明这下感兴趣了,微微咧嘴,借题发挥:“你们球哥还真花。” “叽?” 布灵陶海生愁容,裘明反客笑得逞。 魂球懵逼了:“叽?” 第一百四十章 风色蛋糕 “叽!”哥不花! 告别陶海,返途当中,某球仅凭一只闹出了鸡飞狗跳的势头,信誓旦旦地发誓。奈何无人相信,纵使是感情甚笃的布灵。 裘明没分心思,随便这球念叨,在回屋途中巡视来来往往的人。 最近塔兰人事变动频繁,不止今年停止招生,令各地学子就近入学,调遣执行者,另多了些生面孔。这些人数目不多,但特征一致,都是瘦削机警,遇事反应较大,面光后,一双眸子青中带蓝,好似春山环水的色彩。 除小雅和罗曼以外,如此密集的植人,在今年以前,裘明从未见过。 小雅忙着处理内务和熬炼约定的药剂,宣逍说是参与秘密培训,和从前在齐郡那样经常不见人影,无暇联络。许多困惑只能依靠自己解决。 裘明面色如常,心里转悠几个弯,稳步进屋,关门入厨,铺开满桌材料。魂球和布灵闹累了,安静蹲着围观。 御使按部就班,先取出塔兰清泉水,和着猴面包果粉,渐渐揉成面团,在把面团切掉一小段,给大段面团捅了数十个小孔洞。 厨房里摆有一盆橙红灿灿的炊心雏菊,他在花盘上拂手,擦掉灰烬,清洁干净,再将剩余大段面团信手安置,在花瓣上激发魔力,一点,那炊心雏菊似梦初醒,发出荧荧亮光,暖乎乎,烘得面团膨胀、展开。 趁此,裘明捏起一块凉飕飕的方形透明结晶,魔力护手,将其顺沿张大的空洞塞入面胚,紧接着塞入好几块。 通过感应和观察,放进去的结晶在火力炙烤中逐渐融化,释放一圈又一圈涡旋,鼓动微风,向厨房四周散热,那紧致的半湿面团受充分风熏热度,突而一连边地变高变大,就好似一个人猛吸气,腹部急胀。只是皮肉弹性有限,他又吐气,腹部瘪回去,高大的面包就松懈了,一滞一沉,蓬松松、俏生生立在花盘中央。 与此同时,一股酒般的醇香在室内飘散,那时融化后的风系果浇酒心的味道。 裘明小心把粗胚捧起,点了炊心雏菊温热的茎,后者闭合花朵,吸收魔力休憩。 粗胚放在盘上,裘明将视线投向一系列辅料上。 吝啬茶叶,宁心薄荷,赤叶月桂花,兼有部分清霜覆盖的雪果。 差不多。 处理这些辅料时就没那么多讲究,只消捣碎过滤,和着清泉水,便能勾兑滋味不错的甜酱了,而且都凉丝丝的,适宜当下天气。 裘明聚力为切刀,抹了一层层,雪白霜酱为底,鹅黄的画个方块,翠绿的画只球,淡紫的……他用来在那球的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叉。 完功那刻,他松了口气,驱散禁锢的魔力,顿时,一股子沁人心脾、犹若芳茗的清香便在房内四溢开,飘飘荡荡,吸一下旷然心怡。 某球登时闪现在新鲜出炉的蛋糕旁,扣桌角,凑近瞧,瞪大眼,露惊容。 “布灵,该你了。”裘明擦汗整衣,提言接力。 布灵应喏,瞟向蛋糕,周身漾出点点微末星光,漫入蛋糕。 距离蛋糕最近的魂球感受最是明显,只觉蛋糕内纷杂沉淀的魔力像是注进一剂强心针,瞬间活跃,而后自发排列成形,某一刻成就自循环,对外界魔力一吞一吐,渐有了属于自身别样的“呼息”。 (生灵种属)风色蛋糕 (生灵属性)风\/木\/魂 (生灵能力) 【宁神】 【驱散】 【汇灵】 (介绍)饱含歉意精心制作的蛋糕,内含大量食之清凉的材料,或许在盛夏是不错的解暑食品。 与此同时,开启天赋的裘明立即接受了此等讯息。 他弯腰俯视自己的心血,摸着下巴道:“还不错。”他转头:“布灵,辛苦了。” 布灵矜持点身,无声息降在瞪直眼睛的白球身边,低声道:“球哥,这是主人蒸的。” 某只球已然饿迷心窍、迷迷糊糊的了,飘忽叽了声:“是吗……” 布灵拽住球,使劲摇晃,紧张传念:“一半一半,你忘了?一半、一半!” 魂球被摇清醒了,挣开桎梏,惮望那个比他矮一点的蛋糕,望着、望着,却又是香味勾走魂,黏糊糊靠近蛋糕,一边拼力吸着鼻子,整只球都跟着胀大,一边保持距离,凝重观望,泄了气儿,整只球都跟着缩小。 裘明坐视他俩唱戏,又见那球一会大、一会小,一吸一呼的,忍不住说风凉话:“你这球还挺忙。” 布灵转身,一脸指责,裘明习以为常,熟视无睹,倒是那球扒着盘子,喘得自我,不曾搭理他。 人类御使没奈何,伸手拿起盘子,托盘走离。 魂球一怔,回神跟随,殷勤表示自愿抬送。布灵像个隐形人,静静缀在后头。 裘明幽幽转头道:“你可以现在吃一块。” 闻言,魂球看蛋糕,目光如炬,快看出一个洞,毅然叽道:“这是二货送师傅的心意,哥怎么会偷吃呢!” 裘明呵呵接话:“我信你个球!” 面对冷脸,魂球却坚忍不拔,磨到裘明烦了,顺利搭手举着盘子,活似个做活的小弟,他却闻着香气,美滋滋畅想什么。 一行人就这样走到荒地,由裘明扣响虚无的门扉。 沾染他个人气息的魔力收回,四周的空间缓缓波动,动的是不甘不愿、磨磨蹭蹭,半晌才形成一圈横亘半空的涟漪,比裘明高,要踩树梢跳上方可够到。 这入口开放的位置还真应了秘境客人的心情。 裘明阴恻恻冷笑,飞腿走树,在空中一个回旋,跃进秘境。 布灵紧随其后,待要入境,回首失语,只叫一声:“球哥?” 魂球恋恋不舍,重嗅一次,徘徊不去。 待会他就要面对一半一半的残酷现实了,他要抓紧和心爱的小点心温存温存——哦,是现在心爱,待会有一半概率不心爱的点心。 “球哥……” 属于布灵的第二声呼唤遥遥响起,魂球咬牙,一头栽进涟漪。 布灵已经连嘟囔“球哥真花”的气力都没了,默然钻进。 刹那间天摇地转,景色一新,芳菲薄荷紫带白,汀兰馥郁温里清,萧萧蕊片倒卷飞,饮水牧马卧赤颈。 花味浓,黑箱嘀,地上突显一裘明。他抬头,嘴角抿,眯眼留待后账清,先咬一口成上风,不做恶人枉活今。 面前那厢龙如山,蹲靠乌楼坦腹寝,漏风宿天囚徒体,颚含长管插湖镜。他噘嘴,惫懒意,未视其人先识人,身后藏尾抖如铃,腔调浑沉若雷震,满满抗拒不迎: “来这干啥?逆徒!” 第一百四十一章 和好 裘明道:“例行公事。” “嗯?”妄吸了口水,一双铜铃大眼盯准前方,依然懒洋洋躺在那儿。 “押送魃鬼至此秘境迄有许久,我特来此查访它的状况。” 脉龙扭头:“喏,黑箱子楼下边,看见没有?” 裘明应言看去,见一青衣女子侧倚彼座,痴痴傻傻,犹自凝睇上空,在一阵随风摇曳的芦苇丛中更似一幢塑像。 “傻不拉几,问它什么都不答,成天不吃不睡,居然好端端活到现在,古古怪怪,”妄怨言不停,“我这可不是放垃圾的地儿,再来一只我就嚼吧嚼吧吞了,听到没有?” 这龙扭头,直勾勾看着裘明,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裘明正色道:“既无异动,那最好,感谢合作。”说完,他转身,掀动空间微澜。 然而斯须之间,无事发生。 裘明回头,加重语气下令:“开门。” 妄猛然坐直,引发小地颤,难以置信,震声道:“你就这么走了?” “对啊,查岗而已,多正常。”裘明理所应当。 妄劈头唾骂:“谁信啊!你小子无利不起早,要没求我的事会来这?求人之前,你的道歉呢?” “什么道歉,无理取闹。” 妄气得尾巴朝天:“你走后晾我多长时间?我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道歉!” “你隐瞒在先,还好意思让我道歉,”裘明理直气壮,直言不讳,“而且跟你这个间接的灾害源头有交集,对我会有好大影响。” 妄哽住,却没像往常,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耸脑,反而闷声气愤,满口獠牙磨锉。 那架势,仿若金属齿轮脱节,惨白骨刺交锋,滋啦啦,淅沥沥,扎耳膜,穿脑筋,教人不得安生。 “停!”裘明紧捂耳朵,制止这条龙磨牙的坏习惯。 妄停了,用尽平生勇气瞪视裘明,细看,整条龙都哆嗦。 “最多两个月,最多两月,我等,谁知你后来真再没再回。”他低声道。 裘明轻飘飘回答:“你最后撂下的那话不就是诀别了吗?” “那不是在等你拒绝吗?” 妄激动地平地蹦,大地瞬间剧烈震荡,野马嘶鸣,践踏声四起,恍若硝烟前奏,就连裘明都被震得一上一下,脑袋一空。 那条庞大的始作俑者未曾察觉,沉浸在苦情之中,悲诉道:“慧网里好多游戏我们一起玩的,那种师徒情节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师父坚决驱逐,徒弟跪求收留……” 裘明讽笑:“我倒不知你哪来这么厚的脸皮。” 妄怒瞪他。 “我有说错吗?目的不纯的渣龙。”裘明双手抱臂,从容自若。 妄别过头,在地上轰隆横躺,变成一座背对裘明的小山,浑厚的山声响起:“一点没错,而且我心灰意冷,凭你怎么求,我都不会帮忙的。这几月我一直寻思,等你走投无路,只有求我的时候,我就狠狠拒绝,然后欣赏你求之不得、追悔莫及的小样,可惜看不到了。哼,算你聪明。” 裘明指天:“开门。” “开什么开,我不会,等伽格他自己开。”妄暴躁拒绝,嗦起细管,心不在焉地吸起湖水。 就在此刻,魂球布灵前后出现,携着清香从天而降。 妄蓦然动鼻,狐疑地瞥向裘明那边。 魂球殷勤凑到裘明边上,显摆叽道:“完璧归赵。” 裘明接过,视线若有若无扫过瞪直双目的脉龙头颅,手指沾了点果酱,尝了下:“味道不错。” 巨型脉龙突然在地上一骨碌转回身,身后尾巴欢快摇晃,隐含期待道:“给我的吧,快给我。” 在他富有热意的视线里,魂球触手合拢,虔诚祈祷,布灵抽出画板,未料裘明恶劣一笑,劈掌切开蛋糕,捏出一块扔到自己嘴里,慢慢咀嚼。 脉龙长尾当啷堕地,布灵动作顿住,魂球两眼散光。 裘明不疾不徐,又拿一块,扔进嘴里。 脉龙的身躯微微发颤,银亮双眸氤氲湿光,吞吞吐吐:“那、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裘明大快朵颐,吃得两颊鼓起,含混不清答道:“意外,毕竟雪果大多是白的。” 脉龙一滞,继续艰难地说:“你、你现在给我,我还能原、原谅你……” “你不是不原谅吗?”裘明横声反问,再咬一块,“那就别浪费了。” “唔,味道真不错!”品尝之余,这人且记得大声称颂,端是怡然自得。 妄师傅趴着,眼睁睁瞧着缺德徒弟吃掉一块、两块、三块,终于,他再憋不住,抖眼瞄准一根芦苇,赋力凝神,就见那根光秃秃的芦草霎时延长,以穿风之速掠过始料未及的魂球布灵身边,轻易刺穿裘明一手托捧的蛋糕,再分叉结茎,强拉蛋糕而回,一组动作一蹴而就。 尚能反应以前,裘明就手边一空,只得抹嘴贬斥:“没礼貌。” 妄丝毫不以为忤,张开血盆大口,有如牛嚼牡丹相,一个仰脖吞下,舔了舔嘴,神完气足,惬意道:“为师原谅你了。” 裘明面无表情:“呵呵。” 局外两小只里,布灵倏尔回首,果见魂球僵立半空的样子。他听见了心碎的声音,球哥的。 “哎——”妄摇头回想着那股滋味,“阔别数月,想不到我徒儿连下厨都……” 他忽然顿住,弓起粗腰,全身银鳞竖起,低头张口,一线拙已迅猛连通腔肠,从嗓子眼里扣出粗犷一声:“呕——” 只见滚滚火流倾口而出,热砂俱下,煤灰飞扬,浑吐之气,恍若雷声撼耳,倒胃之形,俨然岩浆呛窍,那次第,巨龙捂腹争似罹患,楼高大物亦无可免。 三者找了个浓烟不及的高地,静静观看,始终未发一言。 待那脉龙吐尽气力,垮然倒塌,横陈若尸体,才有布灵勉以劝慰:“主人……” 魂球一反萎靡,深沉道:“布灵不必多言,哥们都懂。” 裘明皱眉,杀风景:“你懂个球,我也吃了,怎么半点事都没有?” “哥当然懂,正所谓养大的狗不咬主,自制的菜不毒厨,合情合理!” “合个球理!” “叽!” 一人一球再翻新篇,打起不可胜数的口水仗。 布灵见缝插针,掰回正题:“我们去看看师傅怎么样了吧。” 他的反应可比曾经的球哥和陶海夸张多了,不能不令人担忧。 裘明身先士卒,头顶不愿挨地的白球黄板,认命地踏过炙热浆流,所幸没异味,爬山越岭,攀着巨龙巨颅,探他鼻息依旧有力,便开口道:“师傅,还好吗?” 足下悠悠穿荡浑声:“咳、咳,我没事,你先下去。” 裘明依言,摸准方向,飞檐走壁,一跃而下。 巨龙把握平衡,坐直,向后倚靠伫立的千灯黑楼,心有余悸:“不、不愧是我徒弟,就连料理都、都一个脾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食古 裘明并不承认:“师傅,我觉得你可能哪方面有点问题。” 妄直起身,喉咙里嗡出疑惑的声。 某球还想发声,裘明当机立断按下,阐述道:“不然我怎么吃下去一点没事,你反应却大,可见你该检查身体了。” 妄瞬间竖起双翅,护住自己:“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裘明走进,“请你老实点。” 巨龙挪着屁股后退,翅膀包得紧实,惊慌道:“你别过来、别过来,太近了、太近,你听到没,啊!” 裘明犹如跳蚤,轻松钻进脉龙的膜翼,一阵窜动、寻摸,搔得脉龙又惊又痒,斯须躺地上吊床般摇晃,哈哈咳笑,笑得喘不上气。 裘明揣思跃出,迎上魂球一言难尽的眼神,而后,那球嫌弃地歪脸。 布灵问道:“主人有何发现?” “一切如常。”就是因此,裘明才摸不着头脑。 笑累了的妄缓过气,灰头土脸爬起来,有意远离裘明,甩过昏沉沉的头,瓮声瓮气:“打住,找我何事,早办完,你们早点走。” 三者不约而同侧目,妄吓得抱紧尾巴。 裘明本欲脱口一些凉飕飕的嘲讽,转念一想,有求在先,就勉强住口,改言:“师傅,这里安全吗?” 听得此言,脉龙抬头看天,双目亮起,银光盛放,笼罩周边。 “现在安全了,他们听不见。”妄保证。 裘明问:“你确定?” 妄把尾巴一摞:“不信拉倒。” “呵呵。” 徒弟冷笑,妄把头一缩,小声催促:“快说。” 裘明便拿出香囊,脉龙立刻鼻翼微张,举爪捂住:“什么怪味,这不会也是你的料理吧?” “叽。”魂球哂笑应和,被裘明甩手抽飞,打成一条圆滑弧线,落入茂密的薄荷丛。布灵着急忙慌找上去。 “怎么把这玩意悄无声息、避人耳目地放到伽格旁边,师傅你有办法吗?”两小只都不在场,裘明才掩耳盗铃似地开口咨询。 妄一脸惊恐:“你要毒死他吗?” “没毒。”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小明!” “我说了没毒!”裘明阴着脸。 妄摸自己腆突的肚子,半信半疑。 裘明撕破和善假面,颐指气使:“你把这放他身边,可以吧?” 妄嘟囔:“不装了。” “嗯?” “没、没有……” “嗯?” “不、不是,有、有办法,”妄结巴回话,好容易定神道,“挺简单的,真的!” 裘明伸直臂膀,摊露掌心,明晃晃抬着一个小香囊:“你做给我看。” 脉龙应言,动两只爪尖夹起香囊,吐息空中,开出一洞,把香囊弹了出去。 空洞外“嗯”了一声,低沉浑厚,中气十足,却是疑问语调。 裘明瞠目抿嘴,意念激烈:“你就这么光明正大送去了,暴露了怎么办?” “等等,再等等。” 妄却是老神在在,张口吸气。天地顷刻变色,在裘明、以及满身草叶的白球黄板眼里抽离缤纷,分解还原,空余黑白,二色交织,混沌初开,成形世界万物,一生二,二生三,十二魔力丰盈,彩色随其渲染。那巨龙开血盆大口,便是把规定框架的二色,连同世间绚烂一并咽入食肠,不消片时消化荡尽,打个饱嗝。 不知几刻,未解几时,世界重复原貌,依旧紫白薄荷飞秧,驳蹄踏草呦鸣,黑箱白灯闪晃,天际囚纹朗朗。 裘明晃了下身子,扶额细思。 他方才递与那龙师傅什么东西……是何物来着? 不等问出口,他耳边风声呼响,白球炮弹似地撞来,打得他一时眼冒金星,视人重影,那球顺势滚到裘明头顶,气冲冲踩几下,咄咄道:“呸,二货你干嘛无故打球,当哥是泥捏的不成?” 裘明呵的一声,当即要回以怼论,话到嘴前却是定住,不知从何反驳。 对啊,他是为何打这球的? 虽说这球一概踢天弄井,但裘明每次教训总不会是先挑事的,那球也常常就此作罢,没太深究,可这回是怎么回事? 移看布灵,他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裘明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之中抽离,挽留不住,牵绊不及,有心无力。 巨大的银色脉龙就在此时发言,得意洋洋:“我就说简单吧,办妥了,你们啥时候走?” 闻声望去,裘明认真审视。 (生灵种属)食古化龙 (生灵属性)魂\/神秘 (生灵特性) 【食古化龙】物理和魔力攻击无法消灭其本体,只能以燃烧记忆加持攻击为代价才能对其造成真实伤害。若自身记忆燃尽,则自身永久异变成恶龙。 【食古】吞食超大范围生灵的精神、灵魂以及记忆,恢复伤势。 【自缚】即使在不断被吞食也无法消化的执念束缚,随时间推移不断消减实力。 【自堕】缓慢挥发灵魂,从根本处瓦解自身灵魂。 (介绍)被称为魔物的生灵,以生灵的灵魂和文明为食,能够在短时间湮灭一个文明,不断重复着被消灭的命运。曾在主星上引发殃及全球的“狂龙之乱”,但本体却不知所踪。 妄低头,瞄到裘明眼神,豁然省悟:“啊,我忘了,你们大概也受影响了。不管,反正你求的事做到了,快走快走,我还有点犯恶呢,一会吐你们身上别怨我。” “你做了什么?”裘明问。 妄偷偷合上空间口子,懒洋洋答道:“把东西送给伽格啊,放心,就在他床底,然后我吃掉了那个香囊的所有印迹,除了我,你们能有一丝印象,其他人兽再无从得知。我厉害吧?” 解释原因和自吹自擂的时候,他支起的屏障并未扯落,这才能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 裘明感到匪夷所思:“真的?” “当然是真的,”妄不高兴地耷拉尾巴,“你不是自己体会了吗?若非我提醒,你们记不起一点。就算这样,以后也会逐渐淡忘。哦,你们比较特别,我不确定你们的情况……” 他像是想到什么,中途变换态度,暧昧不定。 “万一他想起来呢?” 妄斩钉截铁道:“没有万一。要有这个‘万一’,我还情愿被关在这吗?我早出门玩了。” 他一转坚决,苦口婆心道:“小明啊,你对自己没个定数啊。单论精神凝练,伽格怕是都不及你,不然你每次的精神攻击为何屡屡效果拔群呢?别人又不是靶子。” 他絮絮叨叨,裘明难得乖巧听闻,妄师傅老怀甚慰,不禁敞开话茬,谆谆教诲。 那厢,裘明静了片刻,举头凝视:“那以后要有不想别人得知的事,都可以找你,是吧?” 妄顿时竖起全身鳞片,连滚带爬奔到黑箱大楼边上,斜身靠着,双翼合拢,只露出头,瑟瑟发抖,泫然欲泣。 “嗯?” 裘明拉长尾音,一双眸子黑洞洞望向巨龙,仿若无声的恫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师徒闲话 “不、不能,”巨龙蜷缩身体,可怜巴巴地绞尽脑汁,扯来大旗,“那犯、犯法。” “那又怎样。”裘明不屑。 巨龙瞪大龙目:“你怎么这样呢?从小到大我怎么教你的,你连我都不如,人家不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裘明抱臂放话:“你干不干?” “不干!”妄师傅抱紧自己,慷慨凛然,“你这是利用我,我可是你师父!” “那你刚才同意什么?” “因为你是我徒弟!结果养了只白眼狼……”妄最后幽怨叹道。 “叽?”哥们究竟怎么啦? 某只球一脸蒙登,仍然没搞清楚情况。 “主人。”布灵也飘来,欲言又止。 一切尽在不语中。 裘明呼出气,放弃自觉亦无谓的妄想:“不干就不干。” 见徒弟回心转意,巨龙反倒怔忪,问道:“小明,你怎么了?” “惹到一麻烦的势力,招了一麻烦的人,”裘明显得心烦意乱,“本想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现今想想也不现实。” 银湛湛的脉龙掂爪摸到他们旁:“什么人,什么势力?” “跟你说也没用。” 妄默然,忽然道:“小明,我确实不能吃得太多,这次只是破例。” “吃太多会如何?” “我会变得太强,到时候,这里就关不住我了。” 裘明三者猛然抬头,紧紧仰视巨龙,但见他双目透彻,如春江之水,神采悠悠,若二月和风,淡然沉静,一反常态,酝酿沧桑,不同以往。 妄恍若未觉,慢慢说道:“这次只涉及你们仨、伽格、一个雌性人类,和你们住的屋子、你手上戴的戒指、你怀揣香囊时穿的衣物、你经过时抽鼻嗅闻的草木动物,还有照明的晨曦、夜间的清辉,等等,等等……小明,小球,小方,此世此界万物有灵,是吧?” 三者轻轻点头。 “所以嘛,当你们在这世上穿行时,总不免留下足迹,烙下刻印……” “别干坏事的说教就免了,腻了。”裘明翻白眼。 巨龙放大声音,如雷滚滚:“对师父放尊重点。” “哦。”裘明捂耳敷衍。 “……”巨龙无奈,“坏事也好,好事也罢,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存在,都不该抹消。” “即便是坏到底的事?” 妄笑道:“小明,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让自己和齐郡小城的人同时忘记以前的矛盾,全当从未发生吗?” “凭什么,我还没报复回去。”倚仗师傅盖下的屏障,裘明回答得毫无顾忌。 巨龙一哽,这与他原初的设想大相径庭:“总有无辜的人。” “不无辜的,我全都记着,一个不漏……”裘明眯眼。 现在只是还在发育,没有机会,等让他逮着,魂魄炼成魂仆,肉体做成木儡,他可没有软刀子割人的陋习,会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魂球和布灵被动接收一揽子阴暗的复仇设想,面面相觑,但是无人吭声,他们是清楚当时裘明处境的。 脉龙师傅果断望天:“今个天气真好。” 过了会儿,裘明平息晦意,寻思后问道:“师傅,还有其他生物拥有与你相仿的能力吗?” 妄心中警铃大冒:“你还来?” “只是问问。” 妄信了一点,坚决否认:“没有,这项能力独一无二,我冥冥有感应。” “那你身上的素材会沾一点吗?”裘明若有所指。 妄又是悚然,牢牢护住自己,窝成一团。 裘明懂了。 玻璃山的棺材箱,恐怕与这头巨龙脱不开关系。问题是,“狂龙之乱”兴起迄今刚出四十载,“铁匠”若避世许久,哪来的狂龙素材,哪会摸索素材用法,做出个玻璃棺材的? 百思不得,裘明与忐忑的妄对视,吐了口气,宽绰坐下。 “你怎么不走啊。”妄赶人。 “你想我们走?”裘明挑眉。 巨龙师傅迟疑了。 “聊聊最近的事,正好在外面不能讲那几人坏话,担心隔墙有耳,可把我憋坏了。”裘明大喇喇坦白。 魂球停止出神,恨声:“叽。”偏偏够胆天天讲哥坏话。 “谁让你是御兽。” “叽?”御兽怎么你了,低你一等? 裘明暗笑:“没错。” “叽!” 魂球愤懑爆发,一双触手如臂使指,同裘明一招换一招,全为泄愤,不分高下,半晌歇止。 不知何时,妄已经潇潇洒洒含起细管,嗦饮湖水,吸纳花香,一腔惬意,端详裘明三者,尤其注意裘明,见他肩绷腰挺,一身初展锋芒,提及道:“话说小明,几月不见,你比之前壮许多,锻炼得不错啊。” 裘明昂首,心情飞扬:“比宣小脑如何?” 周围顷刻间冷场,魂球发笑,但被布灵拦住了,妄磕磕巴巴道:“你、你要听实话吗?” 裘明拉下脸:“当我没问。”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都有个积累。” “哦。”裘明面无表情。 妄忙找话题:“你外面的老师教的怎么样,有我一半靠谱吗?”他说着,逐渐肃穆以对,重视起这一问题。 裘明中肯回应:“还行,他五月份就回来了,我们仨还是逃不了十五。” 魂球僵着面孔,布灵一副不堪回首的神情。 “还是很凶?” “嗯,有一次还像个神棍,回来后却一字不提。他发给我的那任务,居然是因为一个叫宣忠的学长托他给我找点事情做,把我支开,害我折进去半条命。” 巨龙坐定,水也不喝了:“这么惨?为何把你支开?” 裘明看了看妄:“怕我多想,你不知道?” 巨龙摇头。 “那就不知道吧。” 巨龙略微张望,重新捡起吸管,喝水吸香,还记得分魂球布灵两条,美美与共。 裘明倾身:“你不好奇?” “我又不是你,什么都要明白,”巨龙咂嘴,淡然回答,“我在这不缺吃,不愁住,天天上网打游戏,欢乐欢快,无忧无虑,有需要烦恼的么?” “你不想有朝一日在真实的蓝天中翱翔吗?” 巨龙瞥他:“那得依小明你了。” “我?”裘明难得不解。 “你不是魂系御使吗,现在做得出施展身临其境的真实幻境吗?” 裘明称量自己目前的斤两,遗憾道:“难,同等条件,五术之中,幻化术是我瓶颈最深的。” 妄仅是口头随意,本不抱期望,慢腾腾地说:“不着急,你的话,幻化术是急不来的。” “怎么说?” “人类的幻化术和兽类的幻惑一系能力异曲同工,但后者多凭本能,人类就复杂多了,需要挖掘深层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往往处于人性和兽类的夹缝之间,难以启齿,难以承认。普通人其实要求不高,可惜你是魂系,敏感得多,这就难了。 “小明,你有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情吗?”妄如此讲述。 裘明一愣,同若有所思的布灵对视。 师傅所言,和布灵的观点竟如出一辙。 “想干掉某些人,算吗?”裘明考量问道。 妄否定得干脆利落:“不算。不是出于忌惮、恐惧、诱惑、愤怒、悲怨、兴奋,不是随波逐流,不是时运导引,只能是你自己想做的。” “这么复杂?”裘明嫌烦,散架瘫软,惫懒道,“那我没有。” 魂球边啜饮,边切了声:“出息。” 布灵理智地保持沉默。 “慢慢来,”妄不厌其烦,“行者这一辈子,长途跋涉,不就是为了找某些东西吗……” 日晕转转,四人唠唠,长影倏短再显长,花南乍北又南朝,时间步苍苍,坐卧人侃侃,不觉一日将尽,余晖摇摇,日薄西山,月上东头,皎清照照,历夏金乌经秘境,月轮天狗吞来路。 裘明站起,左边立一呵欠连天球,右头飞一惺忪睡颜板,自己也是微阖双目,困倦陡生。 约好常来,他挥别准备休息的巨龙师傅,穿过一圈涟漪,回返塔兰山内。 没有即时回屋,他刻意在原地等了会,无人到来,自然无人盘问审查。 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最后放眼远眺了密林深处,信步离开,走向学院的路。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七月舟楫 远洋水天一色,日晨杲杲,海浪哗哗,白沙皑皑,朝霞灿灿,七月秋风吹拂,翻卷近海气息,正是一日晴朗初始,两分帐篷冒尖,挣出一高一矮两人影。 裘明伸个懒腰,轻拍沙质帐篷,拍得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按照他昨晚用的魔力固化剂的量,挺到现在已然濒临极限了。 宣逍行为一致,散去白沙,感慨:“短短一年多,小明你不赖床了。” 裘明没有搭理,闷头收拾行李。 “两位昨晚睡得好吗?”松软的沙滩中忽然钻出一个直立的人,戴着副墨镜,是昨晚再遇的石免。 宣逍高兴挥手:“哦,很不错,有劳了!” 石免笑眯眯的:“不打紧,两位满意就成,只是弧漪虽毗邻漠央,理论归我等管辖,却属海中孤岛,两位离岸后,在下就鞭长莫及了。” “没事,我们会自己注意,辛苦。”宣逍爽朗答道,拉着裘明一同招手,同石免道别。 石免回以一笑,笔直遁地,消隐无形。 “小明,”宣逍凑到裘明一旁,“讲点礼貌,为人之本。” 裘明收起操使木板的魔力,没好气道:“他昨晚怎么搪塞我的?” “那没查到就没查到啊。” 裘明冷笑:“无非明哲保身。若不是我险些丢命,倒也不会多计较。” 劝说无果,宣逍转移话题,东张西望:“你不是说等一个执行者吗,人呢?” “后面,魂球早起找他碰头了。”裘明仍然语气不善,满腔不满。 宣逍好奇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刮目相看,出来历练也牢记联络他。” 裘明斜视:“你还真有精神,前段时间不是快断气了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宣逍如沐春风,笑开满口白牙:“你猜。” “猜个球。” 宣逍也是憋不住分享喜悦:“我前一年不是四处找寻珍惜材料吗……” “有吗?” “你……”宣逍停顿,正在兴头,不同他吵,“反正效果很不错……”他上手挠头,伴有不解:“就是不知是哪儿不错,但确实有效。” 裘明一句话都没听懂:“你有病吧,杵着干啥,帮着做船!” 宣逍张嘴,终于无言,撮牙花子,过去搭手。 二人合力,少时制成一艘,只见宽头宽尾比长方,好容三人列排排,钝前迟后难冲浪,全赖材质坚难摧,木质浅黄海餐盒,盛放之物仿便当。 再是涂漆加固,打磨去污,裘明勾着头,左瞧右瞧,上看下看,实诚评价:“不怎样,不如直接上一根横木,还省功夫。” 宣逍固执地上色,争取亡羊补牢,画得更美观些,不管裘明怎么放话言说白费,都不曾停歇,画到满意为止。 成品则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线条还是歪歪扭扭,像是狗爬,裘明贬道:“不如布灵画的,你怎么好意思笑他的,因为他曾经是只惊影猫?” “行了,”宣逍瞥了一眼,“到时候了,人来了吗?” 裘明头也不回,指向后方:“自己感应,快来了。” 宣逍伸脖眺望,感应目力齐出,遥遥发现一只骆驼飞沙走石,奔赴而来,他略有诧异,瞄裘明,没言语。 陶海没让两人多等,在木船完工后不久便翻身下来,一身便服,神采奕奕:“二位久等,鄙人陶海,特此前来陪同。” 魂球神气十足,立于上头,降尊纡贵,同各位招呼。 宣逍笑着问好,裘明手一指,点出一道魔力,把酷爱耍帅的某球猝然射落,这才从容自得地答应,而后转身上船。 陶海无奈陪笑,捞起地上的球,一边哄着和稀泥,一边跨腿登船。 如是,两人尽皆登上,唯独一人空落沙滩上。 裘明在船上比手势,发号施令:“宣小脑,把船推到海里。” 两人捷足先登,宣逍尚未反应过来,闻之傻眼:“你呢?你俩呢?” “我当秤砣啊,”裘明振振有词,“船漂走,不得多费力气?” 宣逍没动。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此行他有要事,可不能再被裘长高牵着鼻子走。就像太爷爷这段时间耳提面命,威望日积月累,跬步千里,小流江河,此等细枝末节也须慎重。 于是,他立在船前,肃正脸色:“你们都下来,我们一起推船,方显齐心戮力。” 陶海听言挪腿,为裘明拖住。 裘明语气微妙:“你不会真有病吧?” “不是,我是说我们一起,一起。”宣逍焦急地解释。 可惜,他越是忙于口舌,裘明越是眼神深邃,嘴角平淡的笑意越发加大,俨然是面不对心,肉里无笑。讲到最后,宣逍识相退让,挨近船尾,倾身推向海洋,伶仃一人喊着嘿咻,把小船推入水里。 乍一入海,小船一没定风,二未冰封,七上八下晃荡,裘明和陶海两人各坐一边,腾出空,让宣逍插进来,这才稳当。 裘明眼见宣逍隐隐郁闷的表情:“病还没好?” “跟你讲不通。”宣逍没精打采道。 太爷爷教授的法子,并非适用于所有人,比如眼前这个。 他开始担忧之后的日子,祈祷里面不含小明这般个性过分鲜明的,不然真不好过。 兴许是裘明和宣小脑太熟悉,旁边这人的情绪在他看来纤毫毕现、一览无余,他状若随意问道:“你说这次来的足有一支小队?” 宣逍沉浸在惶然中:“嗯,人不多,加上我们,大概七八人。” “那也不少,”裘明想了想,“够让魂球魅惑一圈了。” “叽?”某只球机警探出头,满是怀疑,朝裘明直线找去。 裘明同他对视,不见硝烟,已在心中交战数个回合。 陶海乐呵呵旁观,宣逍觑着他们,尤其是某球,叹道:“做球也不错,不用担心不受欢迎。” “叽?”某球突遭意料之外的提及,挪身盯着宣逍。 后者屈体缩身,对注目不理不睬,视若无人,视若无物。 裘明跟他不咸不淡聊了几句,见他是在了无心思,便作罢,在魂球睥睨中渐渐靠近,与宣逍换了位子,留他一人静思。 等待片刻,船的一边轻轻飘出隐匿的布灵,倏然显形,看宣逍,传念问:“宣小脑怎么了?” “老年期易痴呆,”裘明将就道,着急得到答案,“结果如何?” 布灵抽出分布几条裂纹的骨片,神情凝重:“凶。” 裘明忽然后仰靠背,引得整条狭小木船晃荡。 宣逍猛地惊醒:“海啸了?” “没,”裘明主动回答,顺便用背蹭床板,“我背痒。海上不比陆地,大惊小怪。” 宣逍不置可否,忽而瞅准布灵,豁然:“怪不得总觉得少了什么,布灵刚才去哪了?” 裘明答:“在船侧赏鉴你的大作。” 宣逍磨牙:“能不能别提了。还有多久,我得抽时间想个主意。” “要我帮忙吗?”裘明轻飘飘调笑。 “你聪明,就你聪明,”宣逍瞪他,“我自己能来,谁也别帮。谁帮我跟谁急。” 陶海插话:“还有一会呢,宣小哥儿可以慢慢想。” 此话正中下怀,宣逍满意地咧嘴,也不论裘明如何挑衅,径自沉思去了。 裘明蓦然转头,恰与陶海对视。 “你有何事,魂球还不能满足你?” “叽?”气罐子般的某球一听,又要发飙。 陶海抱住球,言及正事重要,那球悻悻跳回,皱脸噘嘴,不停给裘明恶眼色瞧。 裘明没再刺激魂球,因着陶海严肃态度,和布灵洗耳恭听。 “大哥御使还记得我同你们结缘的时候吧,这几月,我同你们互通有无,却有一事逐渐不明,涉及当时一人。” “谁?” 陶海展开回忆,远望东边崇山:“花会,她是天赋者,亲和木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故人之疑 裘明微动眼睛,内心讶然,甚至不信。 布灵替他提出质疑:“不太可能,我们在晖炅南部打过照面。她选择契约通气棉和绿铃,小体积,便携带,都是无天赋者首要选择的品种。” 陶海微微一笑:“但她确实当着我面召唤御兽,不是棉花,不是绿铃,而是一株覆盆清杈,尊便定然了解,前两常见,这覆盆清杈可是凤毛麟角,一旦觉醒显眼万分,非常人能据为己有。” 魂球异议:“叽。”哥的品种不是也宝贝?二货就捡便宜了。 “首先,你之前是朵娇嫩嫩,未知可否长成的魂花,其次,不是没人想抢,仅仅是横不过你。”裘明堵死某球的天真,顺道打击一波。 魂球撇嘴哼哼。 裘明紧接着道:“若她是天赋者,何必屈尊虚待一支普通小队?严晶她爹虽有几分功夫,但不具天赋,大型御兽只能拴在外面,行路自缓,画地自限,她若亲和木系,难道真无二心?” 陶海答道:“那我便不知了,交浅不言深。我只清楚她确有精神空间,这方面我尚可分辨。只她一头深蓝直发,眉清目秀,肖似鲛人,而非熊人,令我有所怀疑。” 布灵插言:“覆盆清杈一般是水木属性。” “没错,”陶海朗笑颔首,“她大约没料到我是水里大本行,空间小专家,嗅到了她空间的木气。” “叽?”宣逍就是耳朵圆但亲和土系呀? 那厢,宣逍晃神瞧看:“叫我干嘛?” “说你帅。”裘明随口忽悠。 宣逍没被套中:“敷衍,到底在谈什么?” “哎,”裘明装模作样喟叹,“在谈你的血统问题。” “重要吗?”宣逍满头问号,忽然领悟,“哦,懂了。”他打量众人,开口解释:“我家血统多元,母亲是鲛人,奶奶是熊人,但我的天赋遗传父系,追及祖上的矿人血统。所以我长得帅,也强壮,只是没有鲛人和熊人突出。”说到最后,他满脸骄傲。 糅合各个人类种群的特征,这也是原人一系十分突出的特点。 “婆妈的性格遗传谁?”裘明漠然吐槽。 宣逍哽住,瞪他一眼,沉思去了。 “原人血脉会诞生这类情况,说不定花会与宣逍相似,血统混杂,呈现效果不一,”裘明传念讨论,“就这点钻牛角尖纯属浪费时间。” “主人,钟颜之前也是伪装原人。”布灵一针见血。 “我明白,”裘明暗暗翻白眼,“这年头,头发染黑就能充当原人。我这样纯种的一点好都讨不成。” 布灵又问:“所以花会也在伪装吗?” “从她进出斯敖尤来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得找小雅和严晶谈谈。” 裘明说完,掏出终端,可惜信号很差,海上颠簸,通知之事一筹莫展。 “还有一点。”陶海突然发言。 三者齐刷刷注目。 “她在拉拢我。没找长官沃齐,没寻资深同事,偏偏径直找上了我,”陶海显得后怕,“我主动调走也有躲避之意,也许,就算不曾与各位相识,我也不会在斯敖尤呆多久。” 裘明眼射寒光:“你之前的御使是谁?来自哪里?大致方向。” 陶海曾经的御使时时隐瞒,他是一问三不知。 魂球打抱不平:“换了哥,哥也叛逃。” 背景的义愤声里,裘明心思电转。 认识之人蹊跷显露天赋,拉拢隐世兽族,在斯敖尤守卫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能调查跨国跨境的兽类动向……不得了。 这条消息十万火急,一分不能耽误。 思维透过花朵纷飞的精神奇境,连通沉眠的马烦,裘明问道:“你能干预肖雅的梦境吗?拉她入梦,我也入眠,与她梦境会面。” 马烦低眉顺眼,期期艾艾:“这、这不大合规矩。您主星昼夜轮回,目的地和塔兰时差不多,大概四五小时,应是有同梦时分,不急一时。” 裘明举头望天,日上三竿,那边应该喧声锣鼓,热热火火,强调: “现在能拉她入梦吗?” “不、不能的,”马烦语重心长,好说歹说,“主上您想啊,若真能随意使得你们进入睡眠,岂非十分危险?这不合规矩的。” 裘明换了思路:“那把她惊醒呢?一旦入梦就吓醒,直至我入眠。” “这……”马烦语塞。 “我且记得,若梦市有难,殃及池鱼,梦貘会负责把卷入者踢出梦境,对吧?可想你们有这能力。” 至于进入梦境世界,那更不是问题。裘明第一次进入梦市,就是在小雅常住的实验室内成功的。小雅爱花,她的那几盆花卉四时不谢,今晚打盹,想来亦如此。纵在外也不慌,塔兰处处鲜花簇锦,不乏白色花朵,她总能沾上一星半点。 马烦磕巴:“确实有紧急时允许中断入梦的条、条例。” 裘明趁机诱哄:“那我宣布这就是紧急时刻,没问题吧?你们尽忠职守足有四五小时,令人钦佩。” “……真不能等等吗?” “鬼知道她今晚睡多久,前头还跟我抱怨时间紧张,没多少睡眠。” 马烦硬头皮答应了,裘明满意地予以赞赏,精神回笼。 某只球共享思路,立时唧唧歪歪:“缺德,你就不能早睡会儿吗?” 裘明指着船边划出的水花,清亮透明,溅射飞点,整只小船颠簸不已,连带着他的手指都略有抖颤:“我一向浅眠,在船上睡个球。” 某球还是感觉不对劲,然而暂时找不到漏洞。 裘明转叫陶海是否还有疏漏,陶海稍加思索,确定没了,裘明这才沉静凝神,缓缓思索。 海浪轻摇,小船带领他们不息前行,裘明催促,陶海就悄悄加快船只的律动,他们如逢顺风,一路劈波斩浪,弹指之间,那弧漪岛已脱了海光披携的薄纱,在眼前半遮半露。陶海加了把劲,海风瞬间吹乱船上诸人毛发,而岸边也近在咫尺。 宣逍受大风扑面,蒙了下,左顾右盼,惊讶道:“好快啊。” 裘明已翻身跃下,轻灵凌波踩几步,随同性急的魂球登岸,大声回应:“下来了。”倏然,他顿步,一手搭篷遮光,远视一方。 “怎么了?”宣逍跟上,问道。 “熟人。”裘明放下手来,变掌为指。 宣逍顺指眺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像高兴的情绪。 那人照旧凉装,络腮胡须,在海域简直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周磊热情洋溢,眉开眼笑:“又见面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弧漪若木 这预想外的不速之客抻脖顾探两人后方,问:“只来了你俩吗?” 先走一步的魂球大人深觉怠慢,为布灵拉住,没发难,气鼓鼓蹲陶海头顶。 裘明率先以眼神追问:“他也是成员?” 宣逍迷茫回视:“没啊!”他反问周磊:“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周磊稍有弓腰,微微行礼,不知打哪学的,风度翩翩地说:“客从远方来,自然要来接风洗尘。” 裘明嘀咕:“你这样不告自来,我只觉得是下马威。” “这样啊,”周磊怔忪后浅笑,“那是我的不是,敢问还有几位客人?我为各位赔罪。” 裘明和陶海看向宣逍。 宣逍挥手打发,不予客气:“没必要,没必要,我们又不是来度假,你想跟就跟,找那么多理由,不爽快。” 周磊笑开,道声“那我加入”,就打蛇随棍上,橡皮糖般黏住两人不掉了。 裘明默默传念:“先不提这趟远门没有一位长辈护道,有关这个家伙,我需要一个解释。” 宣逍也郁闷:“弧漪岛是人家邻居,咱大摇大摆过来,他们想跟,正常……也是我还不成熟,总试想已经有人摆平。” 他放话如此,裘明不再多言,问其他:“一共几人,什么时候来,我一会儿有事要忙。” 宣逍忖度时辰,回答:“我们速度比预想快,大概最早,但他们不会多慢,估计就在这半天,你忙吗,能再等等?” 现在不过晌午,距离塔兰入夜还长,裘明自是等得起,便一同行走,顺路观瞻闻说已久的弧漪岛的景象。 但见黄土褐壤掘沟壑,条条流流似陆川,尤以岸缘浮沤重,灰淡未解水土界,蜿蜒高脉三角短,耸峙山骨不平突,凹洼凸脊俯拾是,却把膏菌凑友堆。 步步前软力生苔,顶顶峰放目荒空,四面海唯一孤岛,八方流孑然固土,岛链遥无交,弦月相避远,茫茫日照洋,只奇西北旋,泾渭有分明,浑然转水挈。 弧漪岛小面窄,众人行不出多时,立于高巅,朝西瞰览,永无停歇的黑旋海映入眼帘。见有模糊一点,以之成线,海水自旋,清透的是水,浑浊的是土,水白土黑,那白黑就这样搅成一圆,却又相对平当,赫然各色,诚然泾渭分明。 魂球哇的一声,大眼亮晶晶,叽道:“好壮观呐!” 各人也在欣赏,周磊朝陶海头上球睇去,再打量陶海,不知想了什么,说道:“弧漪岛流失水土,植被稀疏,尸骨曝露,格外荒僻,唯独产出气运结晶丰裕,以及那黑旋海之景称得上一绝。” 裘明闻言道:“想不到你眼光挺挑。” 周磊无奈:“打小就在南边生活,就不觉得稀罕,依我之见,倒是塔兰那儿巍峨壮阔、生态多样的峰头令人耳目一新,此前我始终难以想象,原来世上还能存在连绵如斯的山脉,足以封堵一国之界。” 宣逍觑他一眼:“那的确不能比。” 碎岛再是新奇,总比不过三座宏伟巨山的,就如萤火比于皓月,杯饮比于宏洋。 有人欣赏盛景,有人就好奇成因。布灵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怎么形成的?” 几人不解其秘,还是充作半个东道主的周磊不吝解惑:“你算问对人了,黑旋海之秘,就算一些人类要员也不清不楚,我兽阙海的兽族却早经过数个回合。” 魂球、裘明毫不避讳,一齐直视宣逍。 宣逍脸皮一抖,心道他跟这人果然还是合不来。 “我虽不曾亲眼目睹,但听叔们多次谈过,若潜入深水,循漩涡中央按图索骥,穿越一段急流,再渡过凝滞的海底泥流,便能发现一棵庞大的树,。” “叽?”树?什么树长在水底? 周磊莞尔:“海底的树木确实极少,那里是大型生灵或骨质生灵的地盘,不过那棵树可并非普通的树,据我师父之言,那是一棵神木。” 布灵飘上他的肩膀,眼里含光:“什么神木?” “所谓神木,就是以一己之力支撑偌大奇异区域的树种,而且会具备一些普通树木生灵缺乏的特异点,”周磊卖了会关子才道,“我师父说那片水底下的叫作‘若木神树’,我见过它的水影镜像:树干与泥土同色,越向上越红,满树花朵仿若火焰,只有零星叶子翠绿翠绿。有种说法,无大陆根基的弧漪和黑旋海之所以稳固,都是它的功劳。”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布灵也满足了好奇心。 裘明却忽然一怔,察觉“若木”有些熟悉,一时思索不出,便在心里传念呼唤:“布灵。” 周磊正侃侃而谈,布灵依言恋恋不舍离开,幽怨望着主人。 裘明义正言辞:“叫你有正事,你的画板记录呢?” 布灵把画板递与裘明,立马回去。 裘明左顾右盼,除宣逍有点出神,大家注意不在自己,就悄悄翻起画板。 不得不说,布灵某方面和余韵酷似,花痴得紧,他画十张,有八张少不了某只皮球,而且大多有极其生动的表情。其他的就粗略许多,裘明一目十行,定格于一张画上。 那是一座剔透朴实的玻璃棺材,是布灵事后凭借记忆重现的。 对裘明却是灵光一闪,瞳孔微张,眼神闪烁。 (生灵种属)玻璃棺材 (生灵能力)土\/金 (生灵能力) 【强效封印】 【神树之躯】 【弱化食古】 (介绍)折去若木神树一枝,由高阶金系与木系魔力精心煅烧雕刻而成的棺材,因材料稀罕和制作能力高超而破格觉醒为生灵,依稀寄寓了制作者的执念与歉意。 他想起来了。看来除却师傅身上的零件,那副棺材还融了其余不同凡响的材料。 “铁匠”究竟是何来头…… 裘明不动声色,加强目力,望向黑旋海,海面一望无际,一览无余,却一如往常,平平无奇,只余稍微活跃的空间波动,但不足以达到开辟秘境的程度。 他收起画板,径自深思。 “小明!” 耳畔响起一道喊声,裘明一惊,扫腿而出,踹得旁边那人嗷嗷叫唤,捂腿倒退,不可思议号道:“小明!” 原来是宣逍,裘明认出人后,尴尬道:“不好意思,有些走神。” “叽。”魂球端立陶海头顶,指点江山:不管,该走了。 裘明秒懂:“人来了?” 魂球听故事听得心满意足,顾不得同裘明作对,此时认可叽道:“嗯哼。” “那走吧。” 众人围观里,裘明首先转身,抬腿要走,孰知宣逍一把子拉住他,磨搓白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裘明抬眼回想,忽而恍然,丢下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对不起啊。”说罢,起身就走,一马当先。 道歉之后,宣逍就已经放开了手,不知为何还是不太爽利,气闷闷缀在后头,贴住队伍尾巴,怏怏迈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晖炅五人 不及岸边,宣逍就提整精神,气宇轩昂地领在队伍前方。 那儿已有一丛人聚集,各自交错站立时有交流,说是一丛,也只五人,气质各异,种族不同。 一个是高大强壮的男性,面庞冷硬,发眼皆为墨蓝,一身戎装,站姿极正,年龄瞧着比他们大上一点;一个高挑矫健,线条流畅的女性,穿身粗布粗衣,不修边幅,踩的草鞋破旧,不知具体材质,只是面目温和,像个好脾气的野人;一个短发寸头,刀眉锋眼,穿着利落的女性,半阖眼眸,不与交谈;最后一位女性十分明显,是个婀娜多姿的鲛人,有着窈窕纤细、好比舞蹈家的身段,一见宣逍就眼神闪亮,偷摸舔了下唇;还有个裹在皮套似的防护服里的家伙,眉眼精致而神色冷淡,两瞳闪过青蓝的光彩。 等几人会合在彼,他们纷纷看来。 不等宣逍开口,那个最高最壮的青年男人就举步上前,自我介绍:“晖炅光辉城,虎将麾下左悠黎,在此幸会。” “啊,”宣逍急忙道,“你好。” 左悠黎点头退后,看向同他对话过的粗犷女性。 犹如野人的女性咧嘴大笑,嗓音较为低沉:“我叫珊蓝,大家好呀,我就不报家门了,老师不许,说我会让他丢人。” 她这一接话仿佛开启了开关,那抱臂静观的寸头女人也信步列队,简单说道:“博志。” 而早就迫不及待的鲛人抢到他们面前,在左悠黎和宣逍之间左顾右盼,喜形于色,妩媚一笑:“小女子唤余泪凉,见过左长官和宣长官,还望二位多多体谅。” 左悠黎面不改色。 裘明却是眼尖,精准捕获宣逍一闪而逝的尴尬和不自在,心里发笑,和两小只热闹传念,嘻嘻哈哈的。 真乃逃得了和尚,逃不了方丈啊。 某只球装得最差,他闷笑,不小心鼓起来了。 宣逍咽口唾沫,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投向防护套中的人,众人皆是如此。 “格里姆。”那人发出属于男性的嗓音,把自己的口罩拉得更高。 这五人各具秉性,还没怎么相处,宣逍就开始头疼了。 周磊和陶海则全程不发一言,充分展现了何为沉默是金,只在队伍最后充场面。 “呃,首先,我们汇聚于此,旨在增进彼此认识,磨合技艺,”宣逍整理好心情,冷静开腔,“但在此之前,我们先需解决谁为队长的问题。” 众人神色各异,余泪凉轻扬脖颈,笑道:“不是宣长官或左长官负责领导吗?小女子可是百分之百支持你们的。” 左悠黎瞅她一眼,没有搭言。 “不是,”宣逍避开余泪凉的灼灼注目,解释说,“领导之责,当然是优者为优,不能草草定下。” “那该怎么定呢?”余泪凉笑吟吟的,柔声闻着,顾盼有情,似睨似瞥,好似绕舞的旋波。 宣逍硬着头皮道:“比赛吧,就好比抓武会定胜负。” “怎么比?”余泪凉渐渐走到宣逍面前,侧身贴上,呵口轻息,吐散于气,却仿若遥遥吹在宣逍耳畔,教他不住打了个激灵。 宣逍登时警铃大冒,忙不迭传念裘明求救。 “孬,你就不能直接拒绝吗?”裘明无动于衷,甚至嫌弃。 “伤和气怎么办?”在传念中,宣逍声嘶力竭。 瞧着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过去,裘明没法,收掌屈指,动用精神,打出一个仿佛从心底涌出声响的弹指。 答的一下,众人眼光不由得被吸引到声源的裘明处。 余泪凉同样如此,宣逍趁机逃开这鲛人日益收合的怀抱,心悸后怕,轻轻喘气。 “梳土、狩猎、埋骨、息魂,凡是能影响这座岛屿环境的事,都可以,最后谁造成的影响大,谁是赢家。”裘明公然与众人对视。 余泪凉怀中一空,瞄到到嘴的鸭子飞了,不免稍稍气愤,嘟囔:“人家还以为是正面对抗。” “敢问阁下是?”左悠黎沉声问询。 “裁判。”裘明应答,这是他和宣逍事先商量的结果。 此话一出,有几人面露质疑。 实在是裘明脸嫩身矮,又声名不响,这些个都不是会在乎抓武会结果的人——兴许观看抓武会的都没几个——加之头顶一球乃传闻毫无攻击性的魂之精灵,看着不像力压同辈之人,不能引人信服。 当即,博志审视,格里姆亦是端凝,他有所发觉,轻语:“你的身体……”忽然记起什么,没再言语。 余泪凉更是直接发问:“你如何证明自己具有裁判的素质?”她瞟宣逍,似乎打算卸去他的外援,而后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私心讲,裘明欣赏这鲛人的勇气——像余韵就从来有贼心没贼胆——他对此喜闻乐见,乐见其成,然而想到小雅和温何老师的委托,他总得把宣逍全须全尾带回,包括可讲和不可讲的部分。 于是,他淡然道:“鲛人,亲和水系,这没什么稀奇,但你魔力细致如缕,是医者,状态良好,身具海洋气息浓厚纯净,你并非从晖炅赶来,而是原本就在海里附近,对吧?” 余泪凉明显被说得一愣,竟也不多谈了。 裘明目光一扫,见格里姆,是从光辉岛降下的年轻植人,状态上佳,来这里是借了长辈泽荫;见博志,是亲和风系,翼人血统,晓者,体力、魔力大幅消耗,但肌体磨损不多,应是乘风横穿渡海,在此前是骑乘兽类行陆;见左悠黎,是亲和暗系,狼人、鲛人混合血统,行者,魔力剩余七成,应是暗遁穿梭而来,身有脉龙气息;见珊蓝,是熊人,木系,好像就她一人是自己全程走来的。 珊蓝抱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就知道。”她是少见未发表任何意见的人。 身为林曾弟子,她与裘明见过几回,说胜少败多都是往脸上贴金,朽壤茵芝没抢赢,论精神力是单纯被虐,御兽的话,她是同意魂球挖走那颗猴面包树的拥趸,就连惹她老师生气都是裘明厉害一点。 也不晓得哪来仇怨,裘明每回遇到林曾老师都苦大仇深,非得尝试捉弄。不过,她是无所谓啦。 裘明奇怪地看着她。 “哎呀,出门的机会不多,我想逛逛,别告诉我老师,”珊蓝捂掌请求,“他又会数落我了。” “看你表现。” 珊蓝一拍胸脯,高声:“放心,我铁定放水!” “……那倒不必。”裘明已经看到其他人怀疑他们结党的眼神了。 这时,那个看着最不合群的博志倏然开口:“你是晓者?” 裘明回答:“不,我是行者。” “你的眼里很好,有点可惜。”博志的语气揣着淡淡的遗憾,像是惜才。 裘明不以为意,问道:“各位还有意见吗?” 所有人都被他这出揭底震慑了,倒是无一人再敢发声。不管他是如何知晓,无论事先调查还是真眼力出众,总归证明其了解,够有资格。 左悠黎代表五人:“烦请阁下裁判。” 裘明干脆应了,转回队伍。 整了这一出,已经没人尚且记得宣逍方才的窘境,而在裘明舌灿莲花,不断揭底的时候,宣逍却朝他丢来羡慕的小眼神,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球,安到自己身上,这样他也不会发愁了。 既是达成统一,除了余泪凉,众人不是墨迹之徒,便风流云散,各奔东西,很快,余泪凉也依依不舍离去,队伍里再度只剩三人数兽。 眼见人都走了,宣逍一屁股坐在地上,发牢骚:“真累啊。” 第一百四十八掌 梦里交流 裘明俯视这厮犹如累犬吐舌头的样子,可谓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就不干了呗。” 宣逍没好气:“怎么能不想就不干啊,义不容辞。” 裘明语调忽地变阴暗:“你也可以交给别人,然后自己摘桃子。” 宣逍哑然,干脆扭过身,视而不睹。 他扭去的方向,周磊竖起大拇指,鼓励道:“干得好!” 言语真诚,腔调亲切,然宣逍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嘲讽,索然不理。 裘明见宣逍跟条蚯蚓似地扭来扭去,说道:“还要干甚,我赶时间。”他扬头望天色,时间如梭,已近黄昏,岛屿踱步、等候众人、商论任务等一揽子事情把时间拖耗迄今。 晖炅在东边,比弧漪这早四五小时,已经深夜,肖雅大抵快疯了吧。一想到这,裘明就恨不得为其流下鳄鱼的眼泪。 宣逍总算拍地而起,停止丢人,召出炫石:“没事了,咱们走吧。” “去哪?弧漪不大,况且哪都是裸石残骨,不卫生。”裘明问。 “所以搭房子啊,”宣逍理所当然答道,“离地面隔点高度。” 裘明一顿:“多久?”他得把延迟控制在小雅不会照面就干掉他的程度。 宣逍刚结清事务,此时十分悠哉,宽慰不需太久,将炫石放大,驮着一行人扬长而去。几近把弧漪岛转过半圈,这位讲究的黄花小伙才选定一个中意位置,与众伙搭建土垒,造了座粗胚,勉强住入。 若把天梁比树梢,此刻月已上木杪,裘明凝睇皓银果,投褥避花装眠老。 半晌,他起来道:“通知好了。” 两小只侍候铺盖旁边,凝视着他。 “叽?”哥们看着很傻吗? “主人,马烦还在求救,”布灵也不给面子,“而且我们的心理活动可以互相感应,说好的事,别耽搁了。” 裘明双眸黑黢黢的:“我死了你们也活不成。” “叽?” 布灵无语。 插科打诨仅有一时,当务之急不容抗拒,裘明还是委曲求全地入眠做梦。 对他精神状态异常敏感的两小只面面相觑。布灵使眼色,问球哥他们是不是继续看着,魂球回以眼神,他又没病,作甚在晚上看人睡觉。 话罢,那球悠悠飘离,出土屋,见块石头在地上忧郁滚动,看得新鲜,朝那飞去。 布灵亦步亦趋,没忘放护罩盖住睡着的裘明。 …… 初时昏昏沉沉,几时意识转醒,当裘明明确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时,他已站在一堆如山如海的案牍公文、卷帙浩繁之中。 放眼望去,书录如山,笔墨胜海,那一连串腾飞的卷纸,竟是媲美逶迤的奇山峻岭,瀑布染黑,打碎阳光,黑白点点,吹来汗气油烟。 裘明完全懂得了自己身在何处。 肖雅这么抵触自己的工作量吗,那宣逍曾经抢活,她为何不满? 还有一点裘明确定,在这个梦里,他死定了。 果不其然,他才挪动脚步,仅仅踏了一下,书山纸海立马浩浩荡荡燃烧,霎时间天灰地暗,暑气腾腾,黑烟滚滚,乌云蔽日,脚下熔岩,穹顶蔽日,本是伸手不见五指,那纸山期间火山爆发一样,喷出大批黑火流星,最大的一颗落地,翻身为肖雅的影。 说是影,只因为肖雅白皙,而这东西却乌漆嘛黑,唯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愤怒得发红。 裘明当即退后,退无可退,制止道:“冷静,你也不想被踢出去吧?”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肖雅怨气滔天,满腔愤懑化为滔滔烈焰,一把子攥住裘明,阴声嗔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裘明受了桎梏,依旧装傻充愣:“马烦叫我进来的,你怎么啦?” “呵呵哈哈,”肖雅只顾阴笑,吓人得紧,“今天但凡瞌睡,你姑奶奶就看到一只马蹄,把我当头一踹,一回、两回、三回,或者抽出一只象鼻,一鞭、两鞭、三鞭,一直一直骚扰到刚才!现在才睡着一小会儿……” 肖雅双瞳凶光毕露:“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裘明嘴硬:“我不知道啊,怎么回事?” 熊熊戾烟迅速翻卷而上,火势浇热油,这片地区眼瞅着即将变成人间炼狱。 裘明连忙机智安抚:“生气会长痘的。” 肖雅瞪他,一言不发,思考着怎么凌迟比较解气。 裘明呼求外援:“马烦,梦貘,你们人呢?这人这样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得踢出去?” 他的话一放出,肖雅怒意更胜,掐着他的脖子就扔到天上。劲风呼啸,裘明炮弹似地发射出去,本以为一套皮肉之苦无可避免,不想半空挖出一个口子,冒出象头和马头,一齐接住了他。 “你们还敢!”肖雅一声怒吼,跺裂大地,气冲斗霄,锁定口子,凝结光芒,一通攒射,把那口子扎成刺猬。 梦貘马烦立即躲藏起来,临走时,梦貘催促裘明:“这般暴躁的梦境放在虚实无维白鹭花廊里是相当危险的,赶紧的!” 末了,他偷偷操作,开个小口,把裘明一吸,恰好错过肖雅的攻击,下一瞬就传送到发飙的朋友面前。 肖雅有那么一瞬无从反应,裘明当机立断,利用压倒性的精神素质贴身靠近,一掌拍到对面额头。 光束一紧,忽而一松,消散了,留下肖雅闪烁不定的眼神。 “算你走运,要还有下回……”肖雅止于无声,一切皆在不言中。 裘明保证:“没了没了,不过下次怎么联系?” 肖雅瞬息翻脸:“没有下次。” 正在这时,由于天火熄灭,大地平静,藏于虚外的梦貘和马烦宽下心,光明正大地溜进来,听到交谈,便有梦貘悠悠道:“我们可以传话啊。” 肖雅如遭霹雳,猛地转头,表情狰狞,气不打一处来:“明贼,你故意的是吗?” 裘明无辜道:“我错了,最近脑子不够用。” “哼!” 烦上加烦,肖雅干脆把一人两兽统统赶了出去。 眼前一晃空蒙,再睁眼,裘明就见到黑幕遮盖的塔兰山,森林垂腰,生命休眠,死亡一般寂静,临近有座木屋,屋里睡着魂球、布灵和裘明,唯有马烦清醒,正耀武扬威,诡笑不停。 裘明无语,使神驱梦,试图把紧随而来的两兽赶出去。 不料梦貘发出疑惑一声,躯体白光闪亮,抵抗裘明的动作,待它蹬四腿细细观察,恍然,特地说明:“我梦境世界爱好和平,广交良友,不会有此行径,望这位先生周知……以上是公事公办的部分。” 而后它话音一转,愤然不平,骂道:“我把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矮人,我看梦马面子为你加班,你就这么念我?” 裘明打断激动的梦貘:“误会……” 他没说完,特梦层里冲出一堆气焰滔天、打家劫舍的小象,有如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其中打头的就是方才怒骂的这只。 等他们凶神恶煞掠过,一人二兽依旧默然。 梦貘用力唾道:“呸!”转身消失,再没见形。 裘明马烦相对,片刻无言。 “主上,回去吗?我送你。”马烦眨动眼睛。 “……谢谢。”裘明扫了眼木屋里头笑得宛若小人得志的马烦,默默转头。 梦境反映所思所想,真讨人嫌。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继承之权 悻悻醒来,裘明睁眼,不出意外地发现身边空无一兽。 他挥手解除护罩,出帐篷,果然见魂球布灵在静坐的宣逍附近招猫逗狗,便缓步走去,有意无意轻轻踢球一脚,在其叽叽叫唤中坐到宣逍旁边。 只见得旁人满面茫然,朝向东边月亮,大半脸面沐浴白霜。 “看什么呢?”裘明瞥他。 宣逍一顿,不答反问,温声道:“你事情办好了啊?” “嗯,肖雅以后有的忙了。” 宣逍似乎笑了声:“她一直不闲。”而后沉默,只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按地,凝视皎洁月光,薄影淡淡落在身后,拉得越来越长。 “想家了?”裘明突兀问。 “嗯。” “之前没隔那么远过?” “嗯。” “真的?”裘明狐疑。 宣逍无奈:“之前最少有温何老师,这次就我一个。” 裘明有意见:“我和那两只不是人?”他忽而扭头,瞧那球蹦在炫石上面耀武扬威:“哦,确实不是。” “叽?”魂球收拾粗壮的触手,遥遥指着裘明,继而下垂,做了个友好的手势。 要不是看宣小脑的面子,他就直接开打了。 “你确实不是玩意儿,”宣逍斜睨裘明,“不过多亏了你,我居然还挺平静……那五人都没你一人难伺候。” “那可难说。”裘明凉声道。 宣逍一噎,撇头不睬,过会儿方说:“你就一点感觉没有?” “没,你让我思念谁,小雅?”裘明自己都笑了。 宣逍也闷笑,打趣:“你还埋汰,她要知道得宰了你。” “已经想宰了。”裘明语气深沉。 “哦?”宣逍挑眉,瞅他,却没接话。 裘明憋了会儿:“你不问?” “不问,现在没心情,”宣逍一手搭住下巴,依然望月,“况且这多正常啊。”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裘明被噎住。 宣逍倒没乘胜追击,话题一转:“小明,我太爷爷最近身体好了许多。” “哦,恭喜。”裘明淡漠道。 宣逍讶然转头:“小雅没跟你说?” “说什么?” “我太爷爷受伤的事。” “说了。”裘明回答着,忽然眼神闪烁。 好强的违和感,仿佛有东西近在咫尺,隔层纱布,而他却熟视无睹…… 那厢,一直侧耳倾听的布灵也放下画板,心里泛起古怪的气泡。 宣逍瞠目,活动手臂,激动道:“说了你还这副冰块样。” 裘明回怼:“那是你太爷爷,不是我太爷爷。而且你不觉得尴尬吗?小雅叫爷爷,你叫太爷爷,那她不就是你姨?和温何老师一个辈分。” 宣逍红脸:“那人没血缘关系,瞎叫的,说好不聊这的。” 裘明看他,决定此次暂时偃旗息鼓。 被一通搅和,宣逍坐立不安,抱怨:“煞风景,现在啥情绪都没了。” “哦,恭喜。” “……”宣逍努力扳回话题,“伤春悲秋确实不可,总之我得努力让他们认可我,你有何高见?” 裘明先是呵了一声:“我这人欠揍、冷酷,不是玩意儿,还记性不好,我哪能发表什么高见呢?” 宣逍吸气:“你又来了。” 裘明也觉今晚不是耍弄小伙伴的良辰吉日,他已经吃一次瘪了,万万不能吃第二次,便坦然发问:“我一直不解,为何宣家的传承会落到你身上,你二哥我打过交道,为人也不错,不像难撑大体之人,难道真是因为所谓的血统?” 宣逍怅然:“我哥他是主动退让的。” 裘明半点不信,这世上明面心甘情愿,实则各种情势所逼而退居末后的案例多了去了。 “我哥在小时候就曾私下找过我,他顾忌生父心情,又不愿宣家和商会关系过近,所以退后一步,希望我能顶上。他还对我道歉,本来我是在外散养,逍遥自在,因为这点被迫走马上任,曲意逢迎。” 裘明凝眉,轻声问:“你姐下落如何?她大你们十几岁,若是优秀的那档早能封贤了。” “我姐是我父母初结婚就诞下的,当时爷爷去世,父亲总揽大局,多一个继承人有利局势,也能巩固母亲地位……我妈和温何老师同出一源,你碰见过的。”宣逍有所规避,尽量知无不言。 这话有提示意味,然而裘明从善自流,却难得思维空白。 宣逍同样少见他这模样,索性解释:“就是‘改造之瞳’。” 裘明一点即通:“火部!” “对,”宣逍耸肩,“准确来说是水火二部,那时水部犹存,二部合并。这群败类寻晖炅西峡边界造了据点,拐卖人口,肉体实验,净干丧尽天良的勾当,一日走漏风声,由宣家继承人组织围剿战役,水部全军覆没,火部苟延残喘,彻底打响了我爸的威名。” “你妈提供消息,里应外合?”裘明敏锐道。 宣逍再度意外地打量他:“果然不该告诉你太多,我明个肯定后悔。” 裘明却暗自琢磨。 因着头一次出远门,头一次被如此露骨地恶意针对,裘明对阴冥河的那段经历记忆犹新,他尚记得途经地冥土时,投射的画面不仅包含他的恩人,还有段短暂的、照影两个女人的影像。现在细想,其中一个女人就长得很像温何老师,彼时稚嫩生涩的温何老师。 原来如此,灵魂是精神的积淀,地冥土还能映射一片地域灵魂的记忆。 这连他和两小只都做不到。假若稍加利用,说不定可以摸索方才的违和感。作为魂系御使,裘明对于精神与灵魂方面的破绽十分忌惮。 此般思虑后,裘明言道:“其实你不必慌张,如若真有人嚣张,我就偷偷整蛊,保他看不出来。”更别谈他近来有了自产窝煤卷的能力,如虎添翼。 他说得信誓旦旦,宣逍却不接受:“你好好做你裁判,我不需要,我会堂堂正正赢下胜利。” “不知是谁刚刚要建议的。” “你这是建议吗?”宣逍学裘明无赖道,“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裘明无语。 “并且我有信心,这番历练后,我就能巩固沧桑的境界了。”宣逍胸有成竹。 “哦,恭喜,”裘明瞥他,“你那颗陨石呢?” “合二为一,融合荧惑的土壤,现在三阶。” 那宣小脑的御兽就全部是三阶了,好快……裘明生出一点嫉妒,他的境界明明足够稳定,可再怎么使劲也无法窥得晋升的苗头。 莫非修行精神修炼法带来的提升真的如此之快?可他精神与体质特殊,按照先知所说,是无法修习的,他也独自练过,确实毫无作用,还有点无聊。 “叽。”你这条命就是捡来的,还贪心。 某只球一边奚落,一边乘着炫石飞来。宣逍恢复精神,这紫色宝石亦是振奋飞舞,绕着他们转圈。 布灵跟从飘来,裘明问他:“你们刚在做什么?” “安慰炫石。” 裘明于是转向宣逍,那厮正看白球齐飞石,看得乐呵。半晌,炫石落下,像条粘人的小狗,捂在宣逍怀中。 魂球回归御座,高立裘明天灵。 “你倒是天天招蜂引蝶。”裘明瞄了眼望眼欲穿的布灵。 “哼,你休想挑拨我们亲密的兄弟情谊,”魂球实在地贴住布灵,“哥只是看那石头顺眼。” “因为贵?”喜欢小弟,喜欢金钱,这球便庸俗了。 “呸,”魂球急眼,“普通石头能飞天吗?哥只是觉得能分忧的它注定气概不凡,迟早鲤鱼跳龙门,遨游九天罢了。” “说得好听,你天天给人添堵。” “彼此彼此,”魂球斜眼道,“人与人还是不一样的。” 一人一球在布灵注目中打起久违的口水仗,直到宣逍收回炫石方才休止。 裘明忽然眯眼,看着这位在魂球口述里多么仗义的御使,在其恶寒中微笑,缓缓叙述:“宣小脑啊,说来我是不是没给你第三位御兽起名?” “不必。”宣逍突然后退,抖擞鸡皮疙瘩。 裘明充耳不闻:“我见那陨石气宇非凡,如此就叫‘落傲天’,好听吧?” 第一百五十章 分头行动 不好,不行,不可能! 宣逍如是感想,不过直抒胸臆是绝无可能,他只好打着哈哈,之后话题一转:“小明,天色晚了,睡吧。” 裘明不折不挠:“我觉得这名字不错啊。” 宣逍心道糟糕,连推带拉,语无伦次,总之千方百计把裘明、魂球和布灵一并送进土篷屋。 裘明后觉无趣,便顺水推舟,入了建设一半的土屋。 其后,推人的那家伙急忙缩回身子,避瘟神般地跑了。 “主人,在迁怒。”布灵幽幽道。 “我没有。”裘明矢口否认,顺道剐一眼魂球,躺地睡觉。 魂球困倦,没多计较,布灵凑到近前,两小只窝到一处休憩。 “叽?”怎么总觉得哥忘了什么? 布灵打呵欠:“应该也没大不了。” “叽。”魂球忖度片刻,还是没想起来,故而也睡了。 户外,伶仃的陶海静静守在屋外,凝视半晌,低叹,也轻步返回自己的住处。 次日,天将晓明,日出东方,群星隐现,海滋霞彩。 附近一行接连早起,洗漱的洗漱,伸展的伸展,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众人昂扬换发,摩拳擦掌,准备在这岛上大展身手。 当然并非每人都是如此。 裘明没骨头似地倚靠土柱,兴味索然地问:“怎么分组?” “你不一起吗?”宣逍惊讶扭头。 裘明指向透明的布灵:“正好布灵有升级的灵感,我和他一组。” “那球哥呢?”宣逍叫得颇为顺口。 “喏,”裘明往远了指,正是海岸临头,漂浮一堆浮沤,有两个身形,一大一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他醒后发觉自己把陶海忘了,为表歉意,同时也有练习凫水的意思,就一同去岸边喽。” 宣逍以为怪异:“他一只球去练习凫水?” “不然难道我去吗,海水不淹了我?布灵也不成。” “那陶海呢,他可以吗?”宣逍担忧道。 “他亲和水系,又有鲛人血统,没事的。”裘明难得善心大发,帮打掩护。 宣逍沉吟片刻,竟是有些感动:“虽说他可能鲛人血脉不太纯正,却是我见过最随和的了。” 裘明忽然笑出声,对上宣逍眼神,见他恼了,方才收敛。 “正事重要,正事重要,”裘明重复强调,随后张望四野,“周磊呢?” 宣逍收拾情绪:“你入梦前,他就去探查了,说要确保我们的争执不会影响兽阙海。” “你的安排?” “我和周磊会合,毕竟是发起人,得多注意。” “那再见。”昨晚谈够了,今天裘明可谓雷厉风行。 “再见,”临走前,宣逍补了一句,“祝我成功吧,就不劳烦你开尊口了。” “哦,恭喜。” “……”宣逍撮牙花子,负气离开。 笑容是会转移的,只是淡淡的,移到裘明脸上。 “布灵,走吧。”他舒然讲道。 布灵轻轻落到御使肩上,细声细气:“主人,你好像很开心。” “那当然,足足一天看不见某只球,听不到魔音穿耳的叽声,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布灵默然。 裘明哼着小曲,单方面屏蔽某只窃听的球的回嘴,施施然走了。 …… 弧漪一隅之地,宣逍新走一遍没费多时。 大伙都很勤快,这会儿已各就各位,割据一方了。 单就宣逍所察,高地风起云涌,铺陈草棉,从山顶向下蔓延,绵绵密密,层层叠叠,置身其中会产生一种受人窥探的冒犯之感;一边海畔水汽氤氲,河泽交错,海洋倒灌,逆流覆土,雾气腾升,渐渐教人看不清楚;一边树木犹如雨后春笋节节登高,不消须臾,露土穿绿衣,蒙空舞昆虫,飞花扬细粉,絮语道无人;一边光芒万丈,普照生灵普罗旺,多姿多彩,长虹绚烂长空泰,那里同样绿意茂盛,却安静不知几何。 大家动作很快啊。 宣逍自知不可耽误,仔细感应对比,终于选定了接近格里姆那边的位置。许是光的福泽,他察觉彼处的土壤最具活性,最为适合他的驻扎。 给周磊通知一声,他望向光圈中央,暗道对不起了,马上着手布设。 但见数十流光以他扩散,宛若月抛流星,颗颗化作光辉烁烁的宝石矿物,土萤石、托曜岩、炫石、沙土水晶、水片、沙漠玫瑰、沙涡水晶、陨石,以及他握于掌心的橄榄祖核,悉数围拢,如众星捧月。 宣逍稍有琢磨,将绿油油的橄榄祖核收回,这颗觉醒宝石的威力远远超出他们现有境界,在这样一场比赛使出,未免胜之不武,与他目的不合,自然束于囊中。 他役使其余御兽,松土掘根,碎杂去芜,梳通地气,清整魔力,势必要把这片不生一毛的荒凉之地改造成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这个要求,土属的各类宝石自然熟稔,干得热火朝天,不出几时已然像个样子,堪称手到擒来。 可就在此时,那边光芒暗淡,突而强烈,照得人睁不开眼。 咚咚数响,有何物稀稀拉拉落下,而后窸窸窣窣。 宣逍提起心胆,明白是格里姆不愿有他这个邻居,于是先发制人了。 他谨慎避开强光,放出感应,可惜有大片模糊空白。 光系与暗系全乎不同,又密切相关,任何一方过盛,都会大幅影响人类的感知。此情此景便是光芒过强,趋于黑暗,将宣逍释放出去的精神一概蒸发,导致他俩眼一摸瞎。 然宣逍亦有应对,心念一动,沉入地底,那光虽强,却未达将地表一齐升华的程度,他得以土粒为肤,遥感地面发生的一切。 大批大批脚步踩踏地面,皆是小型兽类,飞虫的扇翅与嗡鸣搅乱了土地呼息,甚而有树木划破土地的肌肤,给宣逍一阵微弱的火辣感。它们四面八方包围,密不透风,着实不曾对他手软。 家里长辈常言晖炅植人善造物,故通疗愈,常能点化生灵,使其助力,所言不虚。 只惜他有一片土地为后盾,这点攻击难不倒他。况且出外历练效果上佳,这么久以来,他怎会没点增进。 宣逍信心十足,渐入佳境,用出效仿裘明的感应技巧,居然从强光封锁中强行撕开一条缝隙,直捣黄龙,一览无遗。 光辉似也诧异,整片颤抖一瞬。 宣逍眼里精光一闪,抓紧破绽,驱动炫石剧烈旋转,土萤石与托曜岩大放光明,与那粲然刹那间分庭抗礼。 和光散萤,水晶受激而急剧生长,几息长成密集的水晶丛林,和那漠央底下的有几分神似,丛林扎入血肉,穿刺骨骼,以其体量庞然,硬生生构陷兽潮,占据压倒性优势。 光芒尚且动作,意欲帮扶。 宣逍不给他此机会,蓄势待发的炫石奔出飒沓神速,上方露出两块小如指头的石子,一个呈现完美玫瑰状,乃布施“隐匿”的沙漠玫瑰,另一块平凡,缠绕一环赤光,乃宣逍近来契约并火速催发的陨石。 恰是这陨石发出的光,令光幕背后之人心惊肉跳。 只见水晶丛林乍然爆发,本因兽群挣扎摇摇欲坠的躯体发出冷冷的红光,那兽群眨眼不济,动弹不得,渐渐为一层死灰色的土尘笼罩,动也不动了。 一样泛红的炫石拖拽长尾,遥指光虹中心,光芒立即收敛,仿佛向来无事发生。 宣逍付之一笑,回归地面,令水晶丛林还原,解除石化,那些兽类却眼神呆滞,渐渐逸散,化为和光消失了。 如此一说,试探过后,他们就能相安无事了吧。 赢得有点轻松,按理说,他与同等同龄人交战该会僵持不少时候。 宣逍摸着下巴回想战斗种种。 这么看,传统的植人一脉确实欠缺战斗力,无怪乎他们不愿族人下岛,只愿避世隐居了。 第一把五十一章 媒妁 裘明扛着布灵,一步一步脚踏实地,逡巡于凸洼曲折,游走在崖壁暗坑,从一地跑到另一地,耗时不少,见证弧漪的千篇一律渐渐盘桓一个个特色鲜明的区域。 高大密集的抱树森林逐渐和低地四通八达的水系勾连重复,当裘明接近时,它们并未抗拒,慷慨打开门户,任凭他走入。 风吹树影,河流沿边,虫鸣聒噪,鸟啼幽远,曝露太阳底下的弧漪难得此般阴凉,裘明和布灵一时间心旷神怡,优哉游哉,漫步至海岸,终是见到了好整以暇的珊蓝和余泪凉。 她们二者各悬挂一张吊床,当时正惬意躺着,啜饮果汁,晾晒斑驳阳光,遥遥向裘明挥手示意。 裘明靠近,看了又看,确定不是幻觉,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呦,裁判好啊!”余泪凉睨眼,喝口椰汁,语气悠扬。 倒是珊蓝诚恳回应:“我们不想争,故而暂时结盟,只要明哲保身就行。”她掏出一颗甜柚,晃了晃:“你要来一个吗?” 规则中确实没有限制这点,裘明也无挑毛病的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接过甜柚,递给布灵,充当友好的证明,无意多作逗留,便准备离开。只是,刚迈出一步,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鲛人那里还安好吗?” 余泪凉倾头看来,蓝发在光芒中透亮:“那你可是问错人了哦,我对族内事务一无所知。” “嗯?” “小女子和他们不同,自小只喜欢能力优秀、地位高、顺眼,且不太壮不太瘦的人类男性,族人看来就是挑选范围狭窄、没有开窍,”余泪凉回忆着,轻蹙细眉,“他们兴致勃勃邀请,但我格格不入,所以从小游荡,和族内不亲,不然也当不了执行者。可怜这么些年形单影只。” 她说着,冷哼道:“谁说我狭隘,已婚与否我都不在乎啊。” 珊蓝猛吸一大口汁水,噗地把自个喷得满脸,裘明则面色不改:“外界人皆气量狭小,若你想找良配,需再狭隘一点,入乡随俗。” 余泪凉居然听得进建议:“小女早有此想法。那你说,是已婚的好,还是未婚的好?” “……未婚。” 余泪凉忽地转头,盯视裘明,蓝眼闪闪,意味深长:“所以我能下手了?” 裘明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大概。” “主人,宣小脑会恨死你的。”布灵的话悄悄响在裘明耳廓。 拒绝不就成了,省得天天吊着,裘明腹诽。 谁料余泪凉纠结上了,自顾自地召唤御兽,在旁边的池子里叫出钻头蚯蚓、冷切豹徒和金星鲤,一一按顺序点校道:“成岳,伽格,布莱特……啊,好舍不得……”她兀自咬起嘴唇。 裘明无视珊蓝强烈的暗示,径自问:“你在说什么?” 余泪凉回神:“我御兽的名字。” 珊蓝倒抽一口冷气。 裘明神情微妙:“这些名字是有主的吧。” “不许重名吗?”余泪凉语含不满。 “……那倒不是。” “我起我的,”余泪凉随之深情地凝望这三只御兽,目光之饥饿似是要把他们拆吃入肚,“不然的话……” 说法是如此说法,裘明却觉得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其意。不过无伤大雅,他懒得讲究,问题问完了,再次无视珊蓝强烈的“带她一起走”的眼神,自己挪步。 裘明越走越远,途中步履一顿,低头看,草叶不自然地卷住了他的腿脚,回首望去,珊蓝急切地眨眼。 熊人的性格都这么面吗?要走不会自己说? 不对,伽格就尤其凶残,还是面一点好。 想到这里,为杜绝年轻伽格的产生,裘明不便于郎心似铁,扭头回返,在珊蓝求救的目光里奇怪地问:“你有什么不自在的,她顶多看上你老师,又不会打扰你。” 此话一出,珊蓝脸上霎那茫然,而后她又豁然击掌:“对哦!那没事了。” 她想通问题,脸上再度洋溢起爽朗的笑容,躺去吊床,享受忙里偷闲的假期了。 裘明暗道他会不会多管闲事了,这性子可能长成伽格那死板的样子吗? 正在这时,余泪凉收回御兽,似乎是抹了口水,哀叹:“族内不理解,外面的人也不行。” 裘明偷眼觑她,看她作什么妖。 余泪凉我见犹怜地捧起双颊,窥视裘明:“你身上有鲛人气息,虽然很淡,但格外纯正,又和我一样行走外界,本以为有何高见,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反正时间充裕,裘明和她斗上了:“那你怎么看?” 余泪凉言之凿凿:“已婚未婚根本不是要点,重要的是人。” “所以你全都要。”裘明点破此人的虚伪。 余泪凉当即否决:“不,小女不贪,比起未经风雨的萌芽,当然是饱历沧桑的成株更有韵味。” “哦——”裘明拉长声音。 “所以,”余泪凉忽而扭捏,羞赧道,“烦请小友转达,虽缘分浅薄,然我确曾对他一见倾心,只叹天不从人愿,有缘终无分,小女只得与他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 “哪个?”裘明杀起风景。 余泪凉毫无所察,遗憾道:“都有。” 裘明点头,保证会全部转告,自觉此行任务完成,回身离走。 “你看这不就解决一个隐患,小雅和温何老师哪个能说我没恪尽职守?”裘明向布灵得意道。 不料,余泪凉却是远远传来声音:“盼望有朝一日,他能叫我一声母亲。” 唰的一下,裘明闪身,把一边的珊蓝吓了一跳。裘明顾不得她,问:“你方才叫什么?” “母亲啊,”余泪凉握拳,眼神坚定,“我决意从成岳下手,一定取得丰果。” “……”裘明失语。 布灵默默爬到御使脖子上,心音凉凉道:“主人……” 我知道。裘明暗自咬牙。 他开口劝阻:“有他老妈在,你讨不了好。” “爱不分先后。”余泪凉正气凛然,之后不无嫉妒地道,“真是好运的女人,我若早出生五十年,那该有多好?” 裘明不想管了,除去余韵的鲛人都有大病。 “主人……”布灵催魂似地叫着。 裘明听着紧箍咒,一阵头疼,脑筋一转,急中生智,祸水东引:“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岩礁呢?听闻塔兰的定海神针不但老当益壮,而且鳏守至今,你不如考虑考虑?” 余泪凉闻言沉思。 旁听的珊蓝猛吐果汁,狠狠抹嘴,大加反对:“你们想干嘛,我不同意啊,老师就算了,还打我族长的主意!” 裘明暗暗瞪她,坏他好事,而珊蓝不甘示弱,野人样瞪出凶相,好似一头勃然大怒、保护领土的熊。 “她说得对,”余泪凉失落道,“而且我向伽格大人告白,他拒绝了,还勒令不准我凑近他的屋子。” 珊蓝连连点头,但裘明觉得事情没她说的简单:“你做了什么?” 谁知余泪凉捂住面颊,含羞带怯,不愿言语。 珊蓝无可奈何,为自家族长默哀,警惕地看向裘明,努嘴。 裘明也觉得不能尽薅一头羊的羊毛——况且羊脾气差劲——便转哄道:“不然考虑一下布莱特长老?闻说他孤身数百年,说不定你是他的缘分,何况比起宣成岳和伽格,阻力小多了……好下手。” 布灵停止碎碎念,深感御使的节操所剩无几。 珊蓝重又平躺,大喇喇啃起果子,汁水花脸,单手油腻,只因前例竖起一只耳朵留心。 “布莱特……”余泪凉喃喃应声,“可我找不到人。” “你可守株待兔,”裘明支招,“他们植人内部关爱小辈,学院有个人叫肖雅,你认识吗?” “嗯,肖校长的独女。” 裘明瞥眼道:“你怎么知道她身份?” 余泪凉娇笑:“小女认识几位帅哥,从细枝末节拼凑出的。” 裘明没再揣摩,继续撺掇:“一目了然,你跟着肖雅,总能逮到机会。你若医术优异,那更简单了。” 说得余泪凉怦然心动,她捂住胸口:“容小女子思量思量。” 裘明慨然应诺,总算搞定麻烦,就出森林,朝着心绪复杂的布灵所指示的方向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突破前夕 行路期间,天空乌云闭拢,好端端一晴日平增几分阴沉。裘明布灵昂首望去,见风云汇聚,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黑顶迫岛,急流狂舞,暗翳掀动,格外大的阵仗,裘明不由得寻找遮蔽,加快了脚步。 可能激啸的海风在岛上向来无敌手,翻石卷浪,播土扬尘,大风起后,裘明布灵见那些褐土之下的白矿也更频繁,更加一目了然。就像弧漪的崚嶒岩衣沁出了一圈圈绵延不绝的汗渍,就像弧漪的无奇石糕裱装了一环环画龙点睛的奶油,大批量的气运结晶像是嫌犯,在逼供中震颤了魂,惊恐得抖搂出地址和本貌,整整齐齐,各个裹囚服,安安分分,每块不隐踪。 疾风呼啸,裘明躲在避风处,不便开口出言,干脆传念:“布灵,你看看品相,你要哪个?” 布灵答道:“要一个最差的,一个最好的,一个中等,一个中上等,以及一个中下等,量不重要。” “对照研究?” “嗯。” “那多取点?” “没必要,快完成了,”布灵歪着身子,表达迷惑,“即使快完成了,我还是不太懂,只大略明白操作方式,不像解构,倒类本能。” 裘明无异议:“本能也够了,反正能用就行。” 布灵犀利道:“主人,你就是这个态度,才会一点进展没有。” 裘明低头,阴恻恻摸上石壁,手敲原矿威胁。 “没有!主人很厉害,特别厉害!”布灵这会儿深得马烦真传,迎合奉承,甚而发出了击掌的声响。 裘明勉为其难同意,只是觉得布灵还有进步空间。毕竟比起他捧那球的场合,现在不过小巫见大巫。 天愈暗,蔽日无光,风愈烈,飞沙走石,裘明摸旁壁,低身缓步前行,一寸寸寻摸过去,找准靶的,使魔力固土为镐,摩肩擦踵,手软筋麻,费力地敲,敲下一块,以此类推,无不如是,林林总总忙活半天,把这片矿区逛了大半,收拾齐布灵暂时满意的成品。 后来,他摇转手腕,按摩筋骨,不无疑问道:“话说那球不是留下魂仆了么,为何还要我自己亲自来敲?我现在浑身都酸。” 他一扭头,忽而瞧见布灵亲热亲密挨着白球魂仆的作态。那球魂仆比之小了一圈,小鸟依人,使得布灵过足了当体积更大的大哥的瘾。 裘明悟了,放话:“之后的矿区你自己挖!” “咕!”布灵一惊,光速把魂仆从自己身上推走。 “亡羊补牢,晚了。”裘明呵呵。 “咕。”布灵顶着小球恳求。 “你知我不吃这套。”裘明充分践行何为冷酷无情。 布灵惶然,但既然账已经算了,以滥为滥,他直接搂住魂仆,在裘明的无语中双双靠近原矿,忧心计数,倏尔惊讶道:“全了。” “什么?”裘明外头,眼光扫描,“你不会不想挖,想凑合吧?” “没有,刚好,”布灵感动道,“主人真好。” 裘明一股气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下不为例。” “嗯!”布灵言辞切切。 别急,我知道你下回一定会再犯的。裘明斜视他,暗忖。 布灵不知裘明真实想法,把气运结晶一股脑塞进画板,回到裘明肩上,蹭蹭魂仆再收起来。 头顶依然风云变幻,裘明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强闯捷径,而是从风平浪静的岛沿森林绕路返归,顺便还能看看景色,舀点洁净的清水来喝。 这回的林路没有通往珊蓝和余泪凉所处的位置,但也并未阻止裘明,他走得一帆风顺。直到峰回路转,曲涧通幽,因是沿边行路,总会不经意到达一些僻静无人的角落,本属正常,但他却忽地感应到一个有些熟悉的气息,半途折道,找了过去。 布灵察觉如此,不敢发音,而跟踪片刻,裘明远远瞄到一个白袍人影,留着一头金发。 那人踉踉跄跄,在山地打跌,坐下调息。 裘明遥观她的精神,目力加深。但见他正凝视,那人却一个激灵站起,召出御兽全副武装,大喝:“鼠辈,滚出来!” “咕。” “我知道。”裘明答应,光明正大地走过去。 查探之时,他并未遮掩自己的精神力,被发现多大的事。 久茹眼瞧裘明由远到近飞檐走壁,利落翻来,眉头拧得死紧:“怎么是你们?” “彼此彼此,”裘明抱臂衡量,此人金发银眸,高眉深目,右脸耳廓到眼角裂开一道手指长的疤,特征明显,此时面色苍白,手还发抖,“好久不见啊,该说有缘分吗?” “无趣,我只因不长眼的海盗,迫降罢了。” 裘明没有多谈,毕竟他们称不上熟络,充其量只是晖炅南部的萍水之交。 按理他是想视若无睹,可非常时机,不可不防,岛上打着热火朝天,他不能高高挂起,对意外因素置之不理。 “这附近有海盗?”裘明问道。 “有,”久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可见她实诚,并没某只鸱吻那样顾爱脸面而打肿脸充胖子,“往北弦月岛链海盗,往南太阴通缉要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你们不该来这里。” 裘明答道:“任务需要,责有攸归。况且你不也来这了?” “迫降。” “没其他原因?” “采矿。” “稀奇,我听说翼人一族在锐澜相当富裕。” 久茹冷冷道:“我不富裕。” “那请问你上次前去晖炅是为何事?” “与你无关。” “……” 裘明可算是遇到比他还会聊天的了,句句把话堵死,不留余地。他整理思路,委婉劝道:“要不你先等会儿?岛上现在不太方便。” “我有长眼,”久茹朝上瞟了眼,冷嗤那段风暴,“虚有其表,唯有暗刃有点东西。”说着,她略有忌惮地抚摸自己露出血色的手臂。 裘明沉吟半晌,决意为任务豁出脸皮:“要不,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有什么面子?” 果然失败了。 “人情早已奉还,再见。”话毕,久茹侧身避开他,径自离开,不曾举翼,全程用脚走路,看来受伤不轻。 留在原地的裘明侧目幽望,记清她的行路方向,不言不语。 布灵冒头:“主人,遇到对手。” 裘明把他按回去:“闭嘴!”他不悦地磨牙:“好好的翼人,没事来弧漪干啥?” “采矿。”布灵有问必答。 裘明气笑了,揪住他一只角:“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能突破瓶颈,激动,”布灵俩黑眼睛亮晶晶的,“而且主人很好,投桃报李。” “不了,你还是当块背景板吧。”一只魂球够他受的了。 “哦,”布灵安静片刻,急忙问,“现在可以吗?” 裘明抿嘴,瞥他一眼:“你真有把握突破到三阶?” “嗯,有感觉了。” “未免太快。”裘明嘟囔。 他自个还遥遥无期呢。 布灵满目天真:“主人放心,御兽高人类一阶是不会解除契约的。” “……”裘明阴恻恻盯他,“你要想成功就别说话。” 布灵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风云际变,阴阳分割,高巅那片仿佛永不止息的风暴忽的慢了,旋转得一摇一晃,崩溃在即,有道黑影一闪而逝,破风劈浪,带去全数暗刃,一息将风暴千刀万剐,斩斫得风微浪稳、海晏河清,刹那天光破晓,须臾浪花腾芒,高巅夷平,填谷起丘,弧漪地貌大为变样。 殃及了裘明和布灵所处的原矿脉系,倾颓垮塌,有如洪流,裘明连忙叫出马烦,带上布灵,这才灰头土脸地幸免于难。 裘明从高空俯瞰比前面目全非、四处袅袅生烟的可怜岛屿,嘴角一扯。 这些家伙会否过度认真了,只是个组织者的名头啊。 他看向叹为观止的布灵:“在他们把地方全拆了之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突破。” 布灵点身:“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择道直行 挑挑拣拣游荡一圈,裘明带着布灵回到了宣逍附近的位置。不得不提,土系御使的窝巢确实是最稳固的,很少发生崩塌之类的坏事,令人安心。 他没挪得太近,职责在身,还需避嫌,就找了个不近不远,大致夹杂宣逍和格里姆领地中间的位置。 除了宣逍那边升起眼熟的水晶丛林,格里姆这边反而更让裘明在意。 在洞穴以外,他搭手篷眺望,目光集中于形形色色树木最外缘的一环。 (生灵种属)血雷杉 (生灵属性)雷\/木 (生灵能力) 【寄生】 【脉冲】 【古祖之姿】 (介绍)来源已不可考的古老树种,似乎是其早已流失的本来姿态,顽固地以昔日之姿存现于今日的世界。其成长时出现于树皮的雷电具有相当的危险性,不可贸然接触,应该是某些树种尚且保留远古凶性的形态。 “小雅说这种树一般长哪来着?”裘明问。 魔力复苏六百多年,仍然不时发现新物种,到如今也没有比较系统的总集,晖炅学院所教不多包含外地知识,更别说讲解这么冷门的生灵了。 百忙之中,布灵抽空搜索:“轩木秘境。”他又接着写写画画。 “生机旺盛啊,好像还潜藏着十分强大的东西,”裘明仔细观察,“怪了,我看这生机怎么连着整座岛?” 布灵埋头准备:“弧漪本就有许多秘密。” “你不好奇?” “我要升级!”布灵斩钉截铁地回答,“主人你别偷懒,帮我画阵。” 裘明慢悠悠靠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布灵学习魂球,斜眼睨他:“你就是不想我进境比你快。” “嫉妒个球,你刚还说什么解除契约的,要我重复吗,”裘明言之凿凿,“再说你上次进化就不稳定,不需要沉淀吗?” “沉淀半年够了,”布灵一针见血道,“主人,你升级不知得多久,我不等你。” 裘明一顿,不情不愿地托手托脚,一边帮忙,一边帮倒忙,刻画复杂至极的阵法,依次序放上气运结晶、坚硬鱼骨、古奥海草,再由布灵做出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阵法微微发光,悬空而起,展开一片夜间波浪似的星空。 那星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延星罗棋布,内涵气象万千,分明桌子大小,未料见微知着,仿若世间奥妙、星球真理,尽在于此。 裘明凝望着,原本些微的怀疑忽然散了。 “你怎么鼓捣出来的?”他听见自己问道。 “不知,”布灵也很迷糊,“就是感觉能做,然后就做出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本能?”裘明注视着阵法星空,“潦潦草草,那我可不答应,我先为你亲身试验一次。” 布灵盯他,灼灼视线像要把御使脸皮烧出个洞:“这只对我有用,而且估摸就一次有用。” 裘明信他不至于在这关节眼上开玩笑,失望道:“真狭隘。” “主人,别想走捷径。” 裘明撇开双眼,随意甩手:“你快去,你快去。” 他着急一点多正常,目前但凡接触多的,哪个人不达沧桑期?唯独他顶着可可怜怜的心动期境界到处窜,还屡屡遭遇血光之灾,最堵心的,他打小就不适用精神修炼法,若非天赋异禀,又怀异力凝练精神,早不知落后几条街了。 布灵轻飘飘飞开,觑着御使脸色,眼珠一转,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以他个性,不会如魂球那般没素质地嚷嚷,但对裘明而言更加扎心。表现就是矮个御使横眉怒目,气势汹汹,布灵瞅他脾气上来,果断丢句道歉,一头钻入阵法里面了。 裘明方才罢休,无感无情地凝视星空。 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 布灵闯入了一片虚无的空间。 说是空间并不恰当,因为不辨东西南北,不分前后左右,既无远近,也无上下,眼前什么也没有,教人稀释在无边无际、无法形容之间,却好似包罗万象,所有一切的可能都囊括在内,触手可及。 这儿同样没有时间的概念,布灵难以揣测自己度过多久,他仅仅依凭一股子莫名的预感和直觉,宛若跨过万水千山,一息止在一团光辉之前。 他试着如以往那样操使魔力拖出光团里面的物事,失败了,在这不能用魔力。 布灵于是大起胆子,动用一角戳进光团,一点一滴,突地碰到什么,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卷身逃开,窥探观察,只见光团一如既往沉静,不以他的举动而丝毫改变。 他探身飞回,这次没有犹豫,一把取出其中物件,但见取出那一瞬,光团立即收缩,涓滴归入那个物品。 布灵握起端详,这是一块画板。 四方形,长条状,与他相仿,黄橙橙,金灿灿,同色绚烂,拂拭刻留影淡墨,触摸时硬且有韧,璀璨星空临首页,敦厚大地拟板身。 布灵抱着画板,琢磨多时,不解其意。 这与先知送他的一般无二,可也只有画画的功用,他心血来潮所绘出的阵法为何会送他来到此地?此地又为何会留存这片画板? 若是他自己那块的话,理应会有一个储存空间……布灵如是思考,作势找寻,还真让他找到了,可里面空无一物。 他仔细扫视,并非完全空空,似乎有点星光,因此他直接取出来了。 那点星光取出时,画板遽然大变,用力一抖,脱离布灵怀抱,大放光彩,化为一层光怪陆离的结界罩住布灵。 结界上有花有猫,有山有水,有鸟有鱼,酷似一张描绘众生众灵的百貌图,而布灵置身其中,所见的却不是这些。 他扬身仰望着,从那世人不及的天外之天,仿佛降下了一层缥缈的天空,它无色无味无感无嗅,却实实在在降临,而那天空揭开夜幕,一群繁星冒出头,其中最亮的一颗闪闪发光,急不可待奔跑过来,待近了,又情怯,小心翼翼贴布灵脸上,悄悄亲他一口。那是遥远之极、十足熟稔,几乎令他潸然泪下的触感,仿佛与思念之人隔阻了万年时光,终得相见,一时或喜或悲,情难自禁。 布灵忽地抱紧星星,星星轻拍着他,暖乎乎的,直至在他怀里黯然消释。 过了好久,布灵才缓和情绪,噙着无谓的泪,眼景模糊,摊开画板,那上面夜幕点亮,不计其数的星光汇聚,成其为一个炽白夺目的太阳。 太阳无眼,但布灵感到它在看着他。 他深呼吸,与空无寂静中运转空想的魔力,待运转成熟,便提起勇气,一举飞身撞向太阳。太阳犹如画纸,撕拉一声破裂,然布灵没留在虚无之间,而是直坠,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托起长尾,在寂寥的太空中划过清明的弧线。 沿途一路,他看见了煞气弥漫的荧惑,看见了生机勃勃的岁星,看见了阵法流转的天枢,看见了半遮面容的月亮,他纵览所有大大小小的星辰,而后一头钻入凭空生出的波动,转瞬消失无踪。 洞穴内,裘明在心里计算账本,百无聊赖地眺望外面的月亮,等得颇不耐烦,有些急了。 外头都打过一遍了,布灵怎么半点动静也无。该不会默默去世了吧?他还没算账呢,真亏。 忽然,他心头一动,原地一跳,猛地扭头看去。 阵法星空运转如常,别说板了,他连个黄角都没瞧见。 怪哉,是他太敏感了? 裘明暗自忖度,可这时一道涟漪从洞穴中心忽然生发、扩散,漾起接连不断的回流,震得他心脏差点梗塞。 波动中,布灵倏然显形,闭目沉静。 阵法星空受到了呼唤,倒卷灌入布灵体内,霎时间星光熠熠,满洞生辉,光耀四壁,焕然一新,布灵气势节节攀升,某个时刻又回归于无。 待星光散尽,他睁开眼睛,却是茫然,若有所思。 裘明不住惊异地打量他。 (御兽种属)灵慧之星 (御兽属性)魂\/神秘 【变卦】 【灵慧】强化学习能力,并获得从其他血脉中探知传承的能力。 【启示】通过仪式,从世界中获得启示。 (介绍)揭开隐藏,初步显露原貌的神秘生灵,拥有首屈一指的高贵血脉与卓然不群的优越潜力,其对世间万物似乎具备不同常人的认识,超越灵长之物的一般智能,虽然能力依然不够稳妥,不太能派上用场,但好好培养,兴许是个未卜先知的好苗子。 第一把五十四章 勇者神话(一) 裘明看了又看,确信没眼花,紧张兮兮问道:“你的隐匿能力呢?” 布灵疑惑抬眼对视,接收到裘明传送来的消息后恍然,驱使魔力不消片刻,便融于洞穴背景,无形无踪。 “还能用。”空无一人之处响起布灵的声音,话落显形。 “那还好。”裘明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有闲心关注其他了,“你怎么没从阵法里出来?” 布灵回味着说道:“我感觉自己不是出来,是进来。” “什么意思?” 布灵歪身:“可能是错觉,很微妙,对了主人,外面情况如何?” “宣小脑压倒性上风呗,你是没看到,他那项传承境界越高时优势越大,一窝蜂飞出一堆御兽,把风暴都震没了。” 裘明把过程简略叙述一番,没出意外,此事就此度过,这时,布灵悠悠飘到裘明头上,擦着边降落肩头,慢慢说:“主人,我三阶了。” “哦。”裘明反应冷漠。 “你要努力啊。”倘若忽视语气略带的得意,布灵可谓苦口婆心。 “又不是大不了的事,”裘明故作镇定,“你看某只球光顾着浪,不就不闻不问,错过了吗?” “……球哥自有他的道理。”明面说着套话,布灵暗暗在心中记上一笔。 裘明感知到他的情绪,唇角微微上扬。 布灵独自纠结半晌,还是问上了:“球哥什么话都没说吗?” “我把他屏蔽了,你不是不知道。” “快连上。”布灵催促。 裘明不甘不愿,慢慢吞吞送去精神,忽然好想闷头撞入一块石头,碰得他闷声痛哼,五感尽丧,思维霎时空白。 布灵同样陷入呆滞。 就在此刻,整座弧漪一颤,各点众人齐刷刷架势严整,却没发现何种恶意,那颤动昙花一现,就此沉寂了。 而一人一板所处的洞穴以内,御使御兽尽去其影。 待裘明意识回笼,他就坐在一个石窟之间,旁边靠住一样刚回神的布灵,面前凭空伫立一个棕色光团。 裘明收敛茫然,面无表情。 实话实说,他都习惯了,习惯明明一无作为,然后有麻烦自主找上门的这种经历。 他主动出击,以一种专业的口吻,公事公办道:“你有什么烦恼吗?” 光团发出“嚯”的一声,听着低沉,温声调侃:“你小子怪冷静的,这方面经验丰富?” 裘明没回答它,布灵也暗自警惕。 球哥不在,纵使他刚升阶,也没信心打赢许多精于死斗的敌人。说白了,他就不是擅于战斗的那类御兽。 “我对你俩没有敌意,甚至还有些亲切,”光团悠然自得,“你们也怪有意思,升阶了不顾着高兴,还担心失去销声匿迹的功夫。” “前辈,偷听不好吧。”裘明一面发言稳住它,一面偷眼观察,看不出名堂,心底一沉。 “偷听?” 光团哈哈大笑,似乎裘明说了个诙谐的笑话:“是你们跑到人家的身体上面作弄,现在怪我窥窃隐私喽?” 裘明和布灵同步对视:“你是弧漪岛?” “嗯,我偶尔醒来,是听到你们这么喊。” 裘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弧漪对比广陆,乃至漠央都小的可怜,但对比兽类就是庞然大物,他从未听说兽类可以长到那么大的体积。 然而,一想到某只球都可以变大变小,这事也并非纯粹的天方夜谭。 光团动了动,裘明和布灵的眼神跟着挪。 “你们果真看得见我?”光团讶异道。 “为何看不见?” 光团笑道:“看来这次苏醒真碰到有意思的家伙了。嗯,你们是应当看不见,因为我已经死了。” 二者却没被吓到。 “我非木物,非土石,亦非灵魂,只是缕残存于世的东西,弧漪岛,准确地说,是我的残骸,就连木七他啊,也只偶尔感应到我而已。”光团唏嘘。 “木七是谁?” “想知道?”光团浅浅闪烁,“想听故事吗?” “你愿意的话。”裘明故作矜持。 反正布灵尝试过了,打不出去,不如顺着这团光的心意,兴许有用。 光团浑不介意:“相传,这个世界曾有神明眷临,播下四颗种子,一棵膨胀为无边无际的气息,一棵爆发出永不枯竭的能量,一棵构造了轮回不尽的循环,一棵沉淀到物质附着的核心,而后,四颗成形、又不再固定其形的种子各自化出一道异色的霞彩。霞彩光华相容,仿若同含暗影,它们交织出一只只大鸟的形状,恍恍惚似九天的飞龙,最后,它们凝固了,形成了浑一的圆。你们猜猜这是什么?” 裘明和布灵仰望窟顶。 “猜对了,是太阳……而后,这四颗种子继承了神明对生命的爱怜,每当浩劫来临,便会由当值的那颗种子下凡,祝福一位当世首屈一指的勇者。 “当时真可谓雷霆漫天,有如千钧万乘,乌云罩星,生灵惶惶不可终日,然有一万载难遇的勇者横空出世,他承负了六个兄姐的遗志,立誓要劈开天雷,扫荡世道污浊,还生灵一个清白太平……” “等等,怎么突然就‘遗志’了?”裘明插话。 布灵睨着御使,不是权宜之计么? 裘明把黄板推开。 光团扭捏道:“他们的故事很无聊,怕你不喜欢。” 裘明默然,无言以对。 恐怕是你不喜欢。 终察觉到这般跳跃于述说不利,光团续上前因:“说来这个星球得天独厚,蒙受四颗种子深深喜爱,育得六个钟集造化的始祖,各有上天入地的神通。只可惜天妒英才,始祖们而后分道扬镳,又遭雷劫,统统陨落。 “风风火火的两个始祖死于远离海域的极东,一个上升,一个下沉,是为天有罡风,地淌熔流;最是喜怒无常的两个饮恨在大海拥抱的西陆,那里便终日升腾起浮沉光影,蕴杂了个中异毒;而最后幸存的二者,看似宽和博爱,实则道貌岸然,在不东不西、不前不后的荒僻之地落幕。” 裘明心道没听懂,面上不动声色。 布灵若有所思。 “勇者一苏醒,他便知晓曾经待他极好的兄姐都把自己玩死,咳,错了,是都仙逝了。届时,由于六祖不仅未曾劈开霾云,反倒彼此攻伐,助长暴虐,于是天地发怒,星球干涸,生灵处处陈尸,处处悲歌,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勇者心系亲人,入殓之愿迫切,又悲恸苍生,便在赶赴之余栽下诸多种子,种子发芽,竟是触及天穹,成了撼天的林,生机洋溢,许多饿徒有了吃食。” 裘明来了兴趣:“这勇者不穷耍威风,还管温饱的。” 第一把五十五章 勇者神话(二) 光团理所当然回答:“当然了,那可是勇者。” 裘明觉得这位对当代的“勇者”概念有所误解,他有些相信它不是糊弄他们的了。 那团光尽情抒发沉睡时积攒的谈兴: “勇者在极东发现曝露的风与火,为他们收了棺,然而在他悲不自胜之时,感念于他之卓然,四颗种子降下恩泽,再浓厚的乌云也无法遮挡无垠的翡翠般的光芒。碧绿的种子赠予他祝福和恩泽,赐他救世的未来与使命。勇者应下,那片熔岩无生区就此成了约定之地,新的种子埋进新的沃土,长成硕大无比的赤红之树。 “自此开辟救赎的西行,雷劫的傀儡和狼心狗肺之辈却屡屡拦阻,勇者不慎落入重重圈套,在大陆边缘坠落,和那奄奄一息的土相见。原来,土伪善自私,自戕时留下一线,在深坑中苟且,方邂逅最年幼的亲弟。幼弟无辜无罪,土换他生机,就此烟消云散,算得一件幸事。” 裘明倏然奇怪地看它一眼,光团坦然。 “勇者渡海,海外仍十面埋伏,他不再仁慈,回以仇雠刑戒,八方战栗,终立威,继而播下万顷林,恩威并施。至彼岸,为最后二位收尸,彼岸却是病入膏肓,勇者有心无力,唯诞一异种,呼其不休不尽之木,以治无限无制之毒。 “至此,勇者功德圆满,拔得深根,升入天际,化为晨星,满世出异象,碧光耀世间,业林唤白辰,昼走夜复深,生命繁盛之途,周而复始以已。” 说完后,光团叹了声气,静下。 四周由此寂静。 裘明尚在盯着灵,目不转睛。 灵于是咳了咳。 裘明一怔,大失所望:“讲完了,就这?” “什么‘就这’!我讲得老累了。” 裘明嘟哝:“咬文嚼字就算了,还说得一点半点,感觉像是植人里面会流行的三流故事。” 不待光团翻脸,他就先问:“其他的还好,这个勇者就那么喜欢种树吗?他不养点小动物啥的,御兽呢?” 光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果断答道:“没有。” “没有?”裘明不只是莫名其妙了,还觉得不可思议,“没有御兽,他怎么敢去那么远的,有病吗?” 布灵默默挨近主人,想提醒他,一个故事而已,不必过于较真。 光团不耐烦了:“勇者不是人类,自然不需御兽。” “啊?” 它加重语调:“不是说了‘拔的深根’,勇者当然是一棵树了!” “啊?”裘明惊呼出声,然后定神,摸着下巴总结,“所以这颗树漂洋过海,杀得人兽变色,还和太阳立了约,成果斐然,最后升入高天,还把自己的子子孙孙播撒到天南海北……” 好熟悉的风格,好熟悉的情节。 于是,裘明谨小慎微地说:“冒昧问句,它娶了几棵树做老婆?哦,最好详细描绘一下树种。” 弧漪之灵被他问蒙了,烦躁地晃了身形:“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把树林当作勇者的分身就行。” 裘明有异议:“‘分身’是气属性的能力。”而且强度不低,普通血脉的生灵还需要以“假肢”为基础加以进化方可获得。 “那勇者就有气属性。” “……”裘明被这种敷衍镇住了,脸皮抽搐。 他低声问道:“真有吗?” 灵觑他:“当然没有。” 裘明面上的表情彻底死掉了,“哦”了一声。 光团等半晌,不听其声,见裘明呆若木鸡,耗不住,主动搭话:“这故事不错吧。” 他酝酿许久才讲出来,若非寻常之人见不着它,在它倾情演绎下,这故事早成传奇广播四方了。 裘明面无表情,因为没有期望所以十分淡定地答:“有个问题,六个始祖,最后一个去哪了?” 主人……布灵欲言又止。 灵怔了怔:“你抓住了啊。” 它飘起,长望蔚蓝的海,再低下身形,含着一股怅然:“谁晓得呢,兴许早死透了吧,你看这无边的水,只在这不东不西、与至深之谷割半的地方才如此广阔,岛屿破碎,怕不就是水的亡语。” 裘明瞧着他陡生情绪变化,忽然被一股子预感攫住了。 “这只是个神话故事。”他说。 灵再觑他:“当然只是个故事。只是,你小子是近年能见我的唯二之人,却待我如此随意。真是憋闷。” 裘明不置可否:“前辈,讲点实际的。”他话锋一转。 “什么实际的?” “弧漪岛上那么多气运结晶,哪里来的?” 布灵充分发挥担当背景的天赋,悄悄溜到裘明肩头,聚精会神听讲。 光团一闪,取出一颗颗洁白的、剔去石衣的原石:“是这玩意儿?” “对。” “我的尸骸堕落于此,恰好堵塞住一个洞,因此在洞的边缘便会生长这种结晶。长久以来,有些搞可续的人会来这里疏导,因而出产的这东西没多少杂质,”光团端详裘明,“你和他们不是一伙?” 裘明“啊”了声,语焉不详。 “你们的气息很像,我看看……”弧漪的灵静默感知一会儿,“现在岛上没了,不过先前是有的,除你以外的另一个,你们相似。” 裘明思维急速运转:“是只白球吗?” “不,是个人类,会使风。” 博志? 布灵传念:“主人,还有久茹。” “若她有问题,我们与她见过两面,为何从未发现不同?” 一人一板当着洞窟主人的面窃窃私语,弧漪之灵倒不在乎,等他们讨论过后,淡然地说:“商量完了吗?” “呃,没有。”裘明移开眼神。 “那继续?” “……不必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既然这样,就该我问了。”光团道。 裘明正襟危坐。 “现在是多少年,我是问历法。” “干支历602年。” 光团苍然叹息:“过这么久了。” 裘明身体前倾:“前辈贵庚?” “不知,我那时候还没历法呢。” “是魔力复苏之前吗?” “大概。” 裘明兴致勃勃:“魔力复苏之前是什么样子?那时候的人怎么生活的?” “生活嘛,成天吃土,至于人的生活,我又不是人类,怎么知道?” 裘明讶然张目,稍有犹疑:“那你是什么?” “一头牛啊,”弧漪之灵悠闲讲道,“我还认识一头牛呢,算我后辈,非常了不得。” 裘明默然。 “你怎么了?” “没,我只是没见过那时候的人类。” 光团轻笑:“生态剧变,魔力挥发,熬不过的人类不知凡几,不愉快的事何必追究呢?我那会儿就认识一个,费尽心机勾到那头厉害牛当御兽,居然只为耕地拉磨,吃饱肚子。” 裘明倏然吐露心声:“其实,我到现在仍不是很相信。” 布灵悚然,御使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未想光团仅仅亮了下,还是笑道:“这才正常,一开始你那么适应,我还以为你们俩傻。” 说着道着,它的语气就空灵了,像是怅然像是缅怀:“其实对我何尝不是一场难信的梦,我早就死去,木七竭尽全力挽留,方苟延残喘至今,可依旧是介于生死之间的幽魂……” 它突然一顿。 裘明和布灵安静听着,在它停顿时望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光团猛然收缩,长叹一气,“世间缘分来去如飞,听客们,你们的繁杂琐事到喽。” “嗯?”裘明刚发疑问,身上就腾起黄光,渐渐消隐。 他感觉自己正被拉拽到另一个地方。 试试张嘴,张不开,也说不出一句言语。 光团飘起来:“放心,你们只会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一已死之牛,作何难为生者呢?” 二者身躯的光越发炽烈,罩住五官神情。 光团想了想:“对,谢谢你们听我牢骚,我透露一下,那个我认识的人类,名叫兰得。”它打哈欠:“正好我也困了,倘使有缘,过个百年兴许还会再见;倘若无缘,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它的声音愈发模糊,也愈发缥缈:“假使未能相见,就帮我把这个故事传下去吧……” 随话音散去,光柱一盛一熄,洞窟如梦幻泡影,刹那弭失。二者恍惚落定,四周是朴实的洞穴。 裘明踏脚,踩实了,耳边余音袅袅。 “咕?”布灵刚欲发言,忽而眼神一凝。 裘明一样,神色凝重。 意念的另一端,魂球的凄厉叽叫穿透裘明的隔阻,在三者的传念中近乎响遏行云。 “叽!”哥们出事了,你们人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踪之人 布灵瞬间吊起心脏,心急火燎地问:“球哥你出事了吗?” “叽!”不是哥,是陶海! 裘明亲眼见证布灵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淡定下来,追溯细节,拼凑真实,而魂球也不加隐瞒一一作答,言说他们本来在海里畅快游泳游玩,突遭袭击,大部分招数都朝着陶海。尽管魂球后来腾手帮助,陶海明面上的三只御兽依然全部重创,起码他在众多人类眼里是个残兵败将了。 “陶海受伤了吗?”裘明问,他想及鲸鱼与人类血液的差异可能会教一些敏感的人发觉,到时平添波折。 魂球沉默了会儿:“那倒没有。” “那你急个球。” “哼,当着哥的面欺负哥小弟,别让哥逮到他们!”魂球放狠话,又补充道,“二货,布灵,宣小脑他们在营地聚上了,好像丢了个人,你们快来。” 说吧,那球断传念,忙活去了。 如它所言,还真出事……裘明揣着心事看向布灵,眼神不言而喻。 布灵摇晃身体,他觉得这些事与刚才的秘境之灵关系不大。 裘明收回眼神,他觉得也是。 这么说或许太过狂妄,但想骗过全神贯注的他们,的确起码是积年的四阶魂系御使,以及他们客场,对方主场才行。 而五阶的魂系御使就一个先知,没必要忽悠他们。 肩头待着布灵,裘明一面整理头绪,一面走出洞穴,攀檐走壁,往营地的方向赶路。 此时已然入夜,天边明月冰蕾,众多星辰点缀,本为清宁安然景,未想铺面朔风行,呼呼飒飒,途阻狼烟乌墨,萧萧渺渺,飓风卷浪双迎,黑漆漆的浪儿拍打岸沿,将那绿林沉陷,乌糟糟的碎屑偷击脑勺,下个无水旱雨,此番一行,裘明未解身上究竟有多狼藉。 弧漪在打颤,岛屿正寒噤,唯天边角落射出一道光明,拨云见月,解散风流,耀眼夺目,高调无比,那是宣逍营地的方位。 面对日益猛烈的风,裘明艰难挪移,好在白天有了经验,他行得比前时要快,抵达目的地时,一众人围坐起来。 魂球最先发觉,叽了一声,跳下睡着的陶海的脑袋,飞窜二者那里。 他迎风飞行极快,裘明差点与他相视而过,一把攥住这球,贯腰捏扁:“你这么轻,就不怕把自己吹跑了,谁去找你?” “略略略。”某球哼哼着爬到御座上端立,浑然无畏狂风尘雨,他还记着裘明屏蔽他的仇呢。 “小明——”风里光中吹来宣逍的喊叫。 裘明无意与球计较,不然拉低他的格调。 “宣妈妈叫了,走,走。” 通知一声,他抗风遮脸,一步步接近,走到光恰恰照到脚底时,风力忽然消失,周身一轻,向前跌了下,勉强稳住身体。 睁眼,一把篝火燃烧,一圈人类围绕,一群帐篷错落,一窝眼睛盯瞧,头顶是暖洋洋光环展开,脚边有窜聚聚土层包拢,无风无雨,不动不倾,安全得很。 一行人就这样围观裘明,见他受人瞩目,仍是闻若未闻、东张西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时之间心情各异。 宣逍习以为常,庆幸道:“还好你们安全,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又丢了呢,若非球哥,我就出去找了。” “又?”珊蓝扭头,好奇盈眶。 裘明咳嗽,森冷地瞥了宣逍一眼,把他冻在原地,幽幽望着珊蓝:“有何事?” 珊蓝笑笑,以手掩嘴,低身继续吃起这段时间种出的瓜。 左悠黎等玩笑过去,肃然开口:“敢问裁判可曾见到博志动向?” “叽。”魂球传念解释,那个博志就是丢了的人。 裘明稍加回想:“抱歉,没有。我只记得她与你、与宣逍交手都失利后便杳无声息,而后宣逍与你们切磋,场面颇大,乱了我的感应。” 余泪凉适时补充:“就如小女先前所讲,她也没去过我们那,珊蓝可以作证。” 珊蓝正吃得满脸汁水,听到自己名字,一边含糊地“嗯嗯”答应,一边腾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挥扬,相当豪放。 格里姆独自待在一角,言语简洁:“没见过她。” 众人再度合计,面面相觑,最终的结论是人真的丢了。 “坏了,”宣逍焦虑地抹脸,“你们有认识她的人吗?” 珊蓝、格里姆和裘明对此毫无所知,左悠黎则一如既往首先回应宣逍的提问:“在队伍里曾碰面,她是个追求效率、目空一切的人。” 余泪凉也说:“确实,听闻她是厚积薄发、一飞冲天的普通人……还要多亏宣统帅的赏识。”她想到什么,瞄到裘明,侧身斜倚,轻轻一叹。 好歹她这次没把矛头转向宣逍,不枉费裘明谆谆提点。 “这样……”宣逍少见地深沉寻思,问及其他,“你们了解海域发生何事吗?” 众人尽皆否定,海域变化莫测,他们都吃了一惊。 “周磊与我约好会面,迄此未能履约,他不是故意延误之人,我恐怕自由海洋出了差池,”宣逍环视一周,将各人神色记在心里,“与博志交手时,我有种时时被窥探的感觉,诸位呢?” 左悠黎道:“正是如此,她在军中以勘察先机着名,传播的所有毛絮和草籽都有反馈信息的本能。” 宣逍同他对视:“她是斥候,所以当变故发生时,第一反应就是亲身探查。这边也有咱们的人,她做得没错。” “就是没告知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余泪凉倚臂撑脸,“真瞧不起人。” 珊蓝吃着瓜,眨着眼,听他们细推慢敲,不明觉厉。裘明思索目前不需要自己,两眼放空,又和某只无法无天的球斗起念头。 格里姆抬起头,插声:“比试不算完,还比吗?” 众人感到意外,齐齐看去。 “那啥,你最后可是被打得找不着北,还用得着比么?”珊蓝说话最是实诚,直戳格里姆的心窝子。 格里姆低目掩神,倔强道:“没比完。” 宣逍移动屁股,凑近他:“你接着想怎么比?” 格里姆拉上口罩:“你先离我远点。” “……哦。”宣逍照做,灼灼注视。 珊蓝低呼“乖乖”,却觉此番场景颇熟,眼神飘忽,不自觉飘到裘明那边,等看到真人时心里一个咯噔。 完了,这矮个子脾气恁差,当时她老师不经意瞟一眼,首谈没看见他,就受好一顿整,她要是被惦记上了,莫不是重蹈覆辙,回去还要被老师反过来笑话? 正当珊蓝哀叹命不久矣时,左等右等,不见裘明发难,她如梦方醒,神头鬼脸地偷窥,发现矮个走神,不由得大呼幸运,心里感谢上苍。 那厢,另一部分人坚持谈正事。 “丢了人,就找回来,我们比这个。”格里姆提议。 宣逍和气尽消,当场驳斥:“国民不是用来比赛的,无理!” 他露出凶相,眼部的柔和无踪,深刻五官彰显出强硬线条,竟是现出了几分威势。 格里姆被冲击得怔愣,眼神呆滞。 见状,宣逍也楞了,手忙脚乱地补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格里姆回神,看了他一眼,笼起口罩,起身远离。 宣逍伸长手臂,欲做挽留,却不知如何说起,急躁地挠头,哎了一声。 旁边的余泪凉和珊蓝两人看得起兴,余泪凉悠悠问话:“最近回塔兰的植人都这副德性吗?” “嗯,”珊蓝停下吃瓜的举动,蹙眉,“都跟含羞草一样,还把我们当病毒。” “幸好小女子没回。” 左悠黎默不作声,聚焦于宣逍本身,观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倏忽阖眼。 不多时,他们见宣逍跑到植人那边私语,再跑回来,松了气,对他们说:“这几天辛苦诸位,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珊蓝举手问道:“宜早不宜迟,会不会不太好?” 闻言,宣逍扫视躺在地上休眠的陶海,看向不知何时抱手、头顶无球的裘明道:“小明,球哥呢?我问个话。” “他有事,我代为转达。” “啥?” 裘明呵呵冷笑:“他吵输了,我叫他今晚都不许说话。” “……”偌大压力横降宣逍身上,偏偏小伙伴不靠谱,他深呼吸,“球哥先前说袭击他们的人会穿梭暗影?” 几人神色一肃,望向广阔无垠的海,以及海上深沉的夜。 “正解,”裘明肯定,“他说没错。喂,你犯规了,明天也不准说话!” 他口袋里,有个白点愤愤然跳跃。 “呵呵。” 宣逍扭头,面对数位:“各位听见了。” 左悠黎颔首:“大海长夜,若有暗系刺客实属凶险,等明早吧。” 珊蓝一向随遇而安,当然没有异议。唯余泪凉低眼忖度,忽而发笑:“那么博志她岂非凶多吉少?” 宣逍正色道:“我必会带她回国,各位且休息吧。” 众人便散了,连同远处的格里姆一起,唯余泪凉西子捧心,出神地仰望发话的男人。 宣逍硬着头皮:“还有事吗?” “哎。”余泪凉双目噙泪,轻轻摇头,不发一言地走了,留宣逍自个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边,听到宣逍说解散,裘明也按回魂球,举腿返回自己那个鄙陋的粗屋。 “叽。”魂球又犯规,触手指向躺着的陶海。 裘明瞪他,魂球分毫不让。 最后,布灵一马当先,拿匹大布,把陶海包起掂回去。 他们转身离开,却被从后方叫住。 “小明。”宣逍唤道,语气复杂。 “有事快说,我赶着睡觉。”裘明没好气。 宣逍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明天你带着陶海回国吧。” “嗯?” “事发突然,此行危险,你体质脆弱,陶海的御兽重伤,之后无法保障安全,”宣逍解释道,“你才入学半年,按理不该有此任务。” “那你们呢?” “我们不同。你聪明,看出我们来历不一般了吧,如若连自己的同侪都找不出来,晖炅未来可就没救了,”宣逍强笑,“但你只是齐郡成的普通人,按部就班成长是你的权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准备(一) 裘明全把好心当驴肝肺,死鱼眼道:“知道我是普通人,还教我带个拖累,单枪匹马闯偌大海洋?” 宣逍解释:“有对接的人员,我们在这有安排……” “‘安排’还安好吗?”裘明指向远处,波涛汹涌,恶浪滔天。 宣逍默然,忍不住说:“应该会有存留。” 裘明抱着双臂:“不去。” “……好,”宣逍深呼吸,“那就明早分组。” “再见。”裘明潇洒地挥手道别,拖着陶海,走回屋居。 关上门,他同两小只大眼瞪小眼,把陶海随地一撂,这人果真张眼起来,纯在装昏,自己动手收拾了铺盖,和整饬好的裘明等人一起休息。 隔天黎明,太阳尚未早起,已有多人出外拉伸,裘明差不多最晚起床。 某球打着哈欠,在御座上叽道:“看看人家。” “又犯规了,明天也不准说话。” “略略略,哥就耍赖了,怎么的。” 裘明抬掌一抓,甩臂扔飞,那球骨碌碌抛出一条弧,正中宣逍的头,并依次在珊蓝、余泪凉和尾随的陶海头上弹跳,击出一串声律有序的音调。 魂球最终头昏眼花地落到陶海怀里,嘴里吐着舌头和泡泡,陶海怜爱地拍拍他头。 经过裘明这么一整,众人的注意都移了过来,他们也没计较某球的事,围拢过来。 宣逍环视众人,见人齐了,便说:“为保安全,提高效率,我们兵分两路,左悠黎、珊蓝、余泪凉、格里姆、裘明,你们一组。” 几人不约而同皱眉,裘明当即道:“要我教你数数吗?” 宣逍搓着牙:“不需要,我心里有谱。” 裘明指向面色苍白的陶海:“那你是和这位一起?” “也不是。” 左悠黎蓦然开口:“孤木难支,不合沙场之道。” “对啊,”珊蓝微笑着说,“你要有什么难处,告诉我们呗,不碍事的。” 其余两人干脆没开口,盯视宣逍。 “好吧,我怀疑自己的动向可能泄露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浑水摸鱼,我得去最显眼最混乱的地方调查,当靶子。”宣逍颇感头疼。 左悠黎赞成:“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你一个?”珊蓝质疑。 “嗯,我对自保还是有些自信的。”宣逍态度坚定。 裘明面无表情,金光一闪,点击终端:“我要告诉温何老师。” 众人侧目而视,宣逍面容僵硬:“你说什么?” “告诉温何老师。”裘明一字一顿。 “哇哦。”珊蓝即刻喧声起哄,热情地投以注目礼。 “不,你不敢。”宣逍色厉内荏,仿佛把裘明握在手心的终端瞪出火焰。 裘明作势点击,宣逍马上求饶:“别别别,我错了,你想怎样?” 裘明无奈地望着宣逍半晌,无声叹息:“我也去。” “啥?” “我也去,加上你两个人,总目标不大,不耽误你的潜入,对吧?”裘明一条一条述说着理由。 宣逍陷入沉默,凝视众人,多时方才语气艰涩地问道:“温何老师跟你交代了?” “不止。”裘明撇嘴。 “抱歉,”宣逍低下头,“我们一块去吧。” “诶,”余泪凉忽然发言,“我们呢?” “三个人就太多了,你们也有任务,”宣逍看向他们,“我们往南,你们往北,找那些暗地里的跳蚤。” 两人应是刚好到达众人足以接受的限度,加上裘明之前出言所立的威势,闻言信服,不再多语,就接下去的方案商量探讨。 首先是陶海的安置,宣逍毛遂自荐,探出一枚鲜翠的珠玉,魔力流动,便于地面洞开一个介于虚实的入口。 (御兽种属)橄榄祖核 (御兽属性)土\/空间\/神秘 (御兽能力) 【趋良变卦】 【土系化生】 【秘境】 (介绍)似玉似珀的翠绿宝石,独属塔兰所有,只在兰得山脉核心出产,本质由土壤上下层不论生死的植物腐质凝缩蜕化而成,鬼斧神工,不可多得,天生含有极高的生命潜能。 裘明心中诧异至极,这块宝石的能力等阶极高,甚至超出上回魂球刚刚进化的时候。 这也是宣家传承的一部分吗? 宣逍看向同样显露惊容的陶海:“你进这座秘境里躲躲吧,里面有茂密的森林,适合生物居住,不用担心。” 陶海有些踌躇,与裘明交换眼神,道:“好。” 他一步一顿,最后依依不舍地与球哥作别,投身入葱茏的光芒中,无影无踪,入口随即合上。 左悠黎收回目光:“你接收的传承原来到了这个地步,那我等便放心了。” 宣逍洒然一笑。 安顿好伤员,接着是如何潜入的问题,合计一圈,最终由左悠黎负责为诸位改容换貌。只见他召出一只浑身黑漆漆,唯一双竖瞳黄金般夺目的猫。 魂球叽了一声,聚精会神地瞧,这人召出的是惊影猫,布灵以前的形态。 但在裘明眼里,这只猫的能力倾向大不相同。 (御兽种属)惊影猫 (御兽属性)暗\/魂 (御兽能力) 【强化观察】 【强化隐匿】 【魂仆】 (介绍)常见的暗系猫类生灵,擅长隐匿刺杀,精神极为敏感。 那只猫不负裘明所视,应御使指示,翘首喵叫,叫出一只小小的虚形,形似鸟类,体色缤纷,呼扇细小的翅羽。 蓝喉蜂虎,稀有美丽的品种,三阶的蓝喉蜂虎通常具有风遁、催生和改造三种能力。 这只蓝喉蜂虎的魂仆先绕宣逍一匝,就见他一张脸皮渐渐变样,眉毛粗硕,鼻头细长,嘴唇又厚又突,失了平衡,身躯佝偻,皮肤胀黄,仿若被海水泡滂的模样。 魂球忍俊不禁,他开了头,众人接力着笑。 宣逍任由他们嘲笑,放着狠话:“等着吧,你们也得做。” 然后就轮到裘明,他和宣逍要深入兽阙海查探,所以伪装功夫是需做最精细的,就见蓝喉蜂虎转圜,他反倒渐渐拔高,清秀的面孔多出一条条横肉,肌肉块垒堆叠,慢慢的,竟是涨到了比拟宣逍的高度。 宣逍瞪眼:“你加私货。” 魂球差不多也是这副见了鬼的表情。 “没说不可以。”裘明示意的目光看向操刀的左悠黎。 对方平静回道:“身材变化太大会影响一系列技术的施展,包括强身术和操作术,你要抱好一段时间内协调性下降的思想准备。” “没事。” 裘明不担心这点,他是魂系御使,调整躯体与精神的工夫手到擒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准备(二) 曾经的矮个子,如今的大高个,面容不怒自威,在宣逍抖搂的眼角前晃肩热身,胳膊曲起、放松,放松、曲起,二头肌时收时缩,玩得乐不自胜,格外投入。 “主人,更可悲了。”布灵轻言细语,却是道出了其余人等的心声。 海盗版裘明扭头注目,实情无喜无悲,天然凶神恶煞,把布灵吓得魂飞魄散,托角拽腿,缩到魂球后方。 “叽。”只有哥觉得很搞笑吗? 魂球忽然咧嘴。 “叽。”二货,强扭的瓜不甜,打肿的脸不真肥。 “你是真肥。”裘明反唇相讥。 “叽?”某球发飙,鼓起身与他互瞪。 旁人就见一只圆头圆脑的小白球,直愣愣地同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兼之鹰视狼顾的不良男子针锋相对,实在让人不禁为其捏一把汗。 不得不说,这个组合好辣眼睛。 左悠黎为其他人简单易容后,回头觑一眼,冷静道:“你的御兽不回精神空间吗?” “他们不愿意。”裘明瓮声瓮气回答。 经过微操,他把嗓音调到类似破锣嗓子那种类型。 这一出又引发瞩目,左悠黎为之可疑地顿了下,挺开明地提议:“那它们也得易容,尤其是魂之精灵。” 话音落定,魂球使小触手惊悚地捂住自己的俊颜,转眼扭视裘明,急忙闭目,不住咳嗽,像是为裘明那副模样给呛到了喉咙。 “叽!”你要是把哥变成这熊样,哥就跟你友尽! 某只球肆无忌惮,指着翻着粗犷的白眼的裘明,语气激烈。 左悠黎从容自若:“随你。”他又顿了顿:“我建议你伪装成衣物。”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球对头顶、天灵、方寸、眉心之类一概情有独钟,应该很是适合帽子一类的样式。 平素挑剔的魂球一反常态,念着衣物就衣物吧,他的御座现在都丑到他了,帽子什么的体面多了。 “你这球哪来资格嫌我?” “叽。” “呵呵。” “叽。” 好一阵令宣逍几乎减年损寿的鸡飞狗跳之后,左悠黎耐心十足地上手,把魂球拾掇成扁圆的黑色小礼帽,露出的两眼也是黑的,暂时把眼白消去,让人看不出行迹,布灵则不必如何改容,一来他种属特殊,看到的也摸不着头脑,二来他习常隐匿,鲜少暴露身形。 终于是忙完了……相貌普通的宣逍斜视一旁大马金刀的裘明,嘴角抽抽,开口也携有深深的无力:“核验库存。” 左悠黎适时收回御兽,叮嘱:“任务完成,记得找我还原。” 众人积极答应,唯有裘明不很情愿。 左悠黎的视线有意在他身上放缓:“改造仅是一时权宜之计,各位修行至今,体术魔力潜移默化,还请悦纳自己,显露真貌。” 人高马壮的裘明屈斜一头嘴角,仿着二流子神态,单从嘴角一头出气,嗤了一声。 左悠黎面不改色:“现在请宣队长主持。” 张目结舌的宣逍听见自己名字,忙回复声好,一面不可思议地盯视裘明,一面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在营地来回,倾身子抱出来一揽子物什,咚的放到地上,犹自舒展腰筋,哦哦出气儿,兀自落下视线,仍是黏在裘明身上。 其他人员都去翻箱倒柜,裘明自己没把要紧的东西放置外头,便也不动,安然坐于原位,淡淡道:“这样的盯法,要么计划杀人,要么计划求婚。” 宣逍闻言,眼珠子几欲瞪出来,他要辩解,半途又被无意积攒的口水堵到,撕心裂肺地猛咳。 裘明头顶的黑帽子出头:“叽。”分明是被你刺激得视觉失灵了。 “那你还盯。”裘明横起沟壑纵横的面孔,表情不善,更增凶恶。 黑帽嘟囔:“叽。”忍不住。 如彼恶相,实属稀罕,此般猎奇,一生又能得到几回见闻?错过一次,很可能错过一辈子啊。 布灵幽幽道:“审丑。” “布灵住嘴。” 布灵听话地噤声。 并非他多么注重外貌,实在是他们御使相当了解怎么把弄感官,每当他们树立防御心理,裘明就会换着花样刺激精神,教人破功,他在这类祸害人的技巧方面总是无师自通,自己研究也是一日千里,防不胜防。 所以识时务的布灵直接怂了。 不提不能照镜子的缺陷,裘明还是挺满意这次试验的,可惜就如左悠黎所言,若保持时间长了,除非他真愿以这种样貌度过未来,不然还是回复原样的好。 那一边,宣逍咳完也不看裘明,无论多久,他都难以理解这小子脑袋里装的玩意儿,他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就不去挑战奇葩了,便收心,和一伙人就物料合算起来。 出门在外,尤其是人生地偏的位置,魔力补充药剂与临时防护药剂都不可或缺。另有出使交通的讲究,四人小队有余泪凉,她的钻头蚯蚓与金星鲤身怀遁法,都可搬运,左悠黎亦可夺舍海兽以供驱使,问题还是出在宣逍和裘明身上。 宣逍浑身防护,御兽多元,裘明有头飞马,出行本非难点,可一旦将身份推为海盗,那就比较难办。 不管兽阙海、黑旋海、百岛附海,甚至大荣光洋,海盗都不是踩石头,或是骑乘天马,他们坐的都是船,精挑材料、雕琢工艺,在海上遮风挡雨的牢固的船。 裘明遥指那只尚未来得及丢、姑且称其为船的工具,无视宣逍制止的眼神:“那只行吗?” 那船离得颇远,但天亮后众人能勉力瞧清楚。 “那不是船吧,”珊蓝脖子伸得最长,也最实诚,“谁把家里的浴缸带来了?” 宣逍瞬间脸色酱红,暗恨若非裘明催得太紧,他好歹能多个涂色。 裘明镇定如昔:“一石二鸟。” “哦——”珊蓝了然,竖大拇指,称赞,“省木头,我看好你们。不过深入兽阙海,这样的船就派不上用场了。” 裘明请教办法。 珊蓝眉飞色舞,她没找箱子,而是从自己的空间装置里取出一根粗长的原木,比她整人还要大个五六倍,绷紧肌肉将之撂在地上,可谓掀风荡尘,震地有声。 余泪凉手里握住药剂,看着热闹,来回打量,不出片刻判断:“沙棠树。” “对呀!”珊蓝露出爽朗的笑。 “好主意。”左悠黎也点头称道。 沙棠木亲和海域,用其雕船事半功倍,且其分布广泛,既能昭示武力地位,减少麻烦,又能掩人耳目,方便潜行。 珊蓝被一连串的认同捧得有些飘飘然,美滋滋地期待回国后老师的反应。 面露喜色,她亦变得慷慨许多,从箱子里取出几瓶赤红的饮料,看过两人,默默收了气焰,递给宣逍。 宣逍看了眼,道声谢,收入囊中。 火系果浇,爽舌畅脑,远渡必带,海客最爱,当他们厌烦了无止境的颠簸摇晃、雾气升腾和海线迷茫,总会不吝于买上一两瓶过过瘾的。 珊蓝在酿造果浇方面得了林曾真传,很有几分功夫,她精心自制的成品,虽比不上傲视平凡的百果浇酿,总比寻常的好上不止一线,于是有了“五十果浇”的俚语俗称。 当然,熊人嗜甜,果浇就是上佳的甜食饮品,她素来自给自足,不舍得赠与外人,之所以这次肯,主要是这几瓶酿得坏了,虽说效果不差,但是味道偏辣不甜,她不喜爱。 “该我了吧?” 余泪凉撩了唇,纤长细指夹住几瓶湛蓝的试管,轻置于眼前,观赏数人经过折射后各异的脸庞。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北分道 左悠黎特地强调:“无需局促,不分次序。” 余泪凉轻晃了身子,花枝招展,若有深意地说:“不帮忙,多见外啊。”她夹着试管,白花花的胳膊伸出去,变魔术般一甩,试管一分为二,让她相当灵活地夹住不掉:“喏,水隐海妖药剂,一人二支,洋流药剂,一人一支,保你们在海上暂时无虞。” 宣逍不自在地看她,瞧了眼坐得跟个大爷似的裘明,略微无语,于是亲自接取试管,途中不小心碰到余泪凉的手指,惊得连忙后撤。 未料,余泪凉并无趁乱进取的打算,她瞥宣逍现在的脸,心如止水将药剂送出,又心如止水归位,好似对宣逍从未生出一丝觊觎。 正主宣逍察觉到了,摸摸脸,兀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浅淡的失望,但很快,内心就填满了原来如此的豁然开朗,眼睛都喜得发光。 珊蓝望他,迷惑挠着乱发:“他怎么了,收个药剂那么高兴,要不我以后也送药剂?” 左悠黎不答,却是洞若观火,淡然说:“宣长官。” “嗯?”宣逍还感动地摸着自己的脸。 “请记得找属下还原。” 宣逍犹疑了:“……我不像小明,裁判他变化那么大。” “宣家之子长相不像父母,闹笑话。” “……哦。”宣逍承认对方说得有理。 等他们谈完了,裘明姑且放下同球作对的事业,指那根横置的原木:“这根怎么办,我可不会刻船。” 天知道在痊愈之前,操作术一直就是拖他后腿、降他成绩的术法科目。近来才有起色,只是正像两小只鼓吹的那样“一半一半”,令人悲伤。 话音一落,珊蓝大嚎:“哇,我忘了,抱歉呐!” 她猛力拍头,轰隆似打雷,撸袖子,甩膀子,晃脖子,挤酒窝子,弯膝蹲下,兴冲冲的:“我来!” 急得根本不等别人,竖掌为刀,当即一劈,那块尖倏地扑棱跌落,见状,她笑得眼弯月牙,口露牙龈,傻咧咧,乐呵呵,一手按稳原木,一手拉出残影,簌簌落落,好不娴熟,就见那原木这脱一角,那掉一头,不停分割,须臾露出一支不大不小、流乳般黄的舟形。 这只是粗胚,念及这船出使外海大概率受磋磨,珊蓝眼珠转动,叫出饮露蜜蜂和星瓢虫龙,令蜜蜂分泌毒液钻孔,自己用边角料做出榫卯、护层,再拜托虫龙使星链加固修复,待完工之时,整支木船不留一点缝隙,好似它天生就该是一只船那样。 宣逍赞道:“高!” “那是。”珊蓝抹额头汗,叉腰昂头。 左悠黎和余泪凉本着万事小心的原则,和裘明一起上下检验,有的谨慎刺暗针,有的细心勒水丝,有的悄悄干睁眼,总之暗暗点头,都是通过。 如此一来,药剂、船只、样貌、身份尽数搞定,万事俱备,众人即到分道扬镳、各行其是的时候了。 “突然有些舍不得……”珊蓝暗自嘟哝,转而眼神真诚,殷切叮嘱道,“你们万万小心,别丢了身上的零件,真掉了,用干净布包住,我给你们接回去,泡水里腐烂的话,尽力用筛子……” 众人眼神异样。 “珊蓝,”宣逍勉强笑道,“我们懂,看在你老师面上,别说了。” 珊蓝转头环视,眨眨眼,听话合上嘴巴。 众人随即分头。 “等等。” 离别之前,始终旁观、几乎教人遗忘他存在的家伙出声了。 几人不约而同停步,注视格里姆。 全副武装的植人嗓音紧绷:“不帮忙,很见外,是吧?” 曾出此言,也确实是故意出此言的余泪凉置之一笑,抬起下巴,露出纤细的脖颈,一时傲然。 宣逍动了动嘴皮,想和稀泥,格里姆却不理会,径直走向魁梧健硕、拳头比他脸还大的双人组合,冒出的漆黑眼瞳先是映着裘明:“你身上有植人的药剂。” 海盗版的裘明眼里凶光闪烁,就当宣逍提心吊胆,以为他要打人时,他只是平和点头。 “那些药剂不比我做的药效弱,你更不缺,所以可有可无,我不必给,”格里姆如此叙述,“我做这些。” 说着,他翻开掌心,渐渐盛放一朵清丽纯白、内蕴华彩的莲花,花瓣倾情张开,一团团金星状的光点粘附其上,随它出现,一股沁人心脾、旷然悦神的药香气徐徐播放。 裘明下意识觑去。 (御兽种属)悟等药王莲 (御兽属性)光\/木 (御兽能力) 【繁华】 【灵感祝福】 【注灵】 (介绍)由雪莲通灵,天生明光的莲花圣物,不怀执妄,不通世俗,亭亭玉立,高贵纯净。其药力高深,甚能启发一种玄之又玄的观想状态,只是培育极度艰难,耗时悠久,以百年计,故而鲜有人能拥有。 (御兽种属)虫寄魂 (御兽属性)光\/木 (御兽能力) 【潜生】 【内部聚灵】 【强化辐射】 (介绍)一种没有进食器官的特殊生灵,半是虫类半是植物,为生存需要与木属生命相融,并在其躯体之中生存,虽是类似潜生的习性,却是极其温和,一旦决定宿主便不会轻易更换,常常借以存储的魔力帮助宿主渡过危难,唯一的问题是其消耗甚巨,若寄生体孱弱,轻易会将宿主与自身吞吸至死。 观其能力,裘明猜到了他的目的,便没阻止。而宣逍观察氛围,觉得有些闹僵,便打圆场:“其实也没什么,你……” 他絮叨间,莲花与金点一齐闪烁,灿烂多彩的光辉瞬息从无所不在的阳光里析出,道道落到二者与暂时嫌弃地飘在裘明身边的两小只身上,二人如身披彩衣,手揽光绳,头戴冕晕,足履金靴,烨然神人之姿。 光华未高调多长时候,很快收起,渗入两人两小只体内。 二人身形显现,与易容后别无二致,裘明一动不动,然宣逍试握拳头,捏出一声爆响,他再用脚跺地,那地如棉花般软塌,吸住了那条跺下的腿。 宣逍流露惊容,拉回那腿,不费吹灰之力,他感谢道:“多谢。” 格里姆捂着口罩,轻轻摇头,讷讷说道:“临时体质增幅、临时精神增幅、临时威能增幅、短期灵魂稳固、短期魔力扩充、短期污染抗性,不受海水稀释,不经火能干预,大致持续两天。” 他转头面向裘明,皱眉:“你是亲和魂系,沧桑期?” 裘明答道:“心动。” 格里姆的眼神表露他似乎不太高兴,尤其是费解:“我施展的精神与灵魂方向的祝福对你近乎无用,要么你先天比较排斥外力,要么……”他顿住,眉头皱得更紧:“是我太弱。” 他有看向稀奇地彼此打量的魂球和布灵:“他们也一样。那个精灵更怪,我的祝福全部效果微弱。” “略略略。”魂球昂首挺胸道。 某只球词汇匮乏,没有大脑,大抵只会这样回话。 裘明正腹诽着,黑帽子样的魂球当啷一下砸他头顶,愤怒一叽:“哥听见了。” 又高又壮的御使现今心情不差,没同他斗,简单掺和几句,一转眼,却瞧见宣逍摸着下巴端详他们。 “你想什么?”膀大腰圆、阔脸恶眉的裘明使劲剐他一眼。 宣逍被他这副眼色打击到了,一脸坏了胃口的表情,全力咳了一声,假装正经道:“不错,继续努力。” “套话官腔免了,”裘明抱臂指着船,“走吧。” 提及正事,宣逍这才真正严肃起来:“你真要去?” “不然呢?提着你发烂泡胀、面目全非的尸体回去?” “你盼着我点好吧……”宣逍无奈,与裘明、与无论如何不愿返回精神空间的两只一同,把珊蓝精心制造的船只推入大海。 另一边,珊蓝热泪盈眶,双手并做喇叭,想要大呼,发出的声儿却弱:“我会想念你们的。” “行了,姐姐,”余泪凉一手拖拽住她,“我们任务也不轻松啊,北边一样乱。” 珊蓝含着眼泪,任她拖住,静静望着小洲远去。 余泪凉的御兽已然备好,左悠黎也操控起周边的海兽,一言不发的格里姆与他同乘钻头蚯蚓,另外姗姗来迟的二人则跳上放大的金星鲤,四人与二人二兽分头远航,各奔南北。 第一百六十章 恶风恶浪 小舟一头驶入波涛汹涌的浪内,立即像匹暴怒的烈马,使劲地翘身子、尥蹶子,前后翻腾,荡得船上二人胃里晃悠,险些将内脏从连同反弹的脑子一同吐出。 顽固黏在裘明头顶的黑帽子被甩出,绕小舟打个旋,还好落在了船内。 布灵接住帽子魂球,通体发光,照耀之处结起薄薄的冰层,虽一遇风浪即崩碎瓦解,也为众人拖延出反应时间。 宣逍一个激灵,放出土黄色的沙涡水晶,摆列阵型,一个个搅弄流沙陷阱,把变化无定的海水当作沙土,借力打力,勉强平稳了船只。 撞在船沿的裘明摸摸脑袋,若无其事地扶边沿攀身,捡起板上的魂球。 而后,宣逍再度大手一挥,朝海里扔莹蓝的一块,在海水下方微微发光,迅速蔓延,盖过了小舟附近的区域。 但凡闯入莹蓝的迅猛咆哮的风浪,都是徐徐抚平,到小舟那儿就只余一点小小的微澜而已。 布灵和裘明、魂球对视,继续发力,凝聚一层柔而不破的薄纱,轻覆船体之上,就见薄纱魔力与船体相融,众人的身影和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唯有一道直行的劈波显示他们的存在。 “好大的波浪。”裘明心有余悸,颇显忌惮地说。 他回头望去,却见弧漪在狂风骤雨里依然固若金汤、稳如泰山,就连再远些的黑旋海都是安安稳稳地旋转,没有受肆无忌惮的海风影响,安然如故。 他们在岛上,纵使看得惊心动魄,但主要是自己人导致的风暴,对着海洋风险没多少实感,现在回想,未免太诡异了。 无端的,裘明想起了那个虚实不定的光团。 宣逍一屁股坐回原位,舒口气:“厉害得离谱。” 两人二兽抬头,但见乌天黑浪,密云森森,气旋压境,撼人心神,数道龙卷拔水而起,犹如龙吸,气凌霄汉,铺展千里,头前基线白迷茫茫,雾气叆叇,身下木舟破冰扎扎,攲斜摇摇,天光破灭,轰隆暴雨雷鸣,镜影垮碎,滋啦飓风尖啸,水汽蒙眼寒渗体,颠簸晃灵惊慑魂,消形解力无庇依,漫漫墨海生不存。 只有莹蓝为友伴,铺开阔路镇前程,不乏海兽互啃噬,彩血溶水填墨色,一路骨头随筋膜,遍漂骸骨无马革,水花惨苍肉翻白,得幸鱼虾不识我。 裘明闭目感应,出言道:“格里姆赋予的祝福恐怕撑不了两天,一天都悬。” 宣逍默然点头,没反驳。 “接着如何,”裘明拍船,“还好这船够结实,又在水里韧性十足,沙棠木选得对。” “这儿已经闹成一锅粥了,没想到这么严重。”宣逍目视远方,云层的漆黑与迷茫的雾白交接。 裘明问:“现在征调国内四阶执行者来得及吗,这里有吗?” “来不及。四阶不是白菜,好刀用到刀刃上,兽阙海一向不是重点,所以没有。” “那这情况,”说话前,裘明狼狈地甩掉身上积水,顶着狂风,指远处贯通天地的龙卷,“你确定我们要上?” 别说他们两个人类,他很怀疑把魂球丢进去,能不能出来都是未知数。 “叽!”哥能! 某球开始犟:“叽。”不就是道龙卷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裘明斜睨:“你上次连场雪崩都搞不定。” “叽……”某只球嘟嘴。 那是人为的,一波连着一波,哥搞不定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虽这样杠,这球帽子却瘪了。 宣逍站直,坦迎风雨,不多时淋成落汤鸡,遍身是水,头发湿哒哒拧到一处,他长身凝望,沉吟片刻道:“小明,你们回去吧。” “哈?” “我太爷爷,还有父亲,他们全说过,一个优秀的斥候,首先面对的就是不可揣测的天威,譬如现在,”宣逍眼神日益坚定,甚至执拗,“我看过博志的资料,她虽恃才傲物,却是个优秀的斥候,而一个优秀斥候绝不会临阵退缩。若她进,而我退了,我怎么有脸面派兵遣将,予她统率。” “……你知道小心谨慎不意味着缺失勇气,是吧?” “是,所以你们现在离开也是无可非议的,”宣逍正面回应他,“但我已经延误一晚,而博志凶多吉少。” 裘明又问:“以身犯险,是将领所为吗?” 宣逍无奈笑了,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水:“可能我本不是这块料吧。但我不够格,她还愿意赏脸,我就有必要带她平安回国。你说,四个基本元素,风火水土中,土最特殊的是什么?” 裘明此时正觉心烦,没有回答。 宣逍没卖关子:“我父亲跟我说,只有土给了人类和生灵生物自由栖息的居所,喜热,就去热土,喜寒,就去寒地,喜欢树木,就去森林,喜欢荒僻,就去沙漠,只有土令我们保持本性,没有歪曲、破坏和强行融合,原汁原味、本模本样地生存。 “所以,当我们建立一个国家,我们便要充当整个国家的后盾,梳理山川,连接丘壑,不论高峰,不讲低谷,一视同仁,因为抛去土的表层,所有的土都是相似又不同的样子。草木、水流、火星、风云都会在我们的脑袋上生长,而一切的前提都是:它们活着。” 他突然顿住,由于小伙伴正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把他上上下下,从外到内看了个透。 “呵呵,”裘明出声,不冷不热,“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慷慨陈词的宣逍一哽。 “叽。”眼睛闪闪发光的魂球当即为宣逍说话。 裘明予以无视,区区一只帽子,不值得虎背熊腰的他为之大动干戈,他转而觑向懊恼的宣逍:“下决心了?” “嗯。”宣逍颔首。 “……那去吧。”裘明一副要命的语气。 “你们也去?”宣逍蹙眉。 “你要是知道小雅为此出了多大代价,就不会接着劝了,”裘明板着劲腰厚背,咸鱼般地瘫着,外表相当违和,“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很多?”宣逍意外。 他最近可没少受肖雅折腾,那人还抱着一股子泄愤的情绪。 “很多。” “那也没你性命重要吧?” 裘明不耐烦地坐直,凶恶瞪视,青筋毕露,狰狞已极:“你去不去?” 宣逍一个激灵,憋着反胃,连忙驱使水片加速,船只劈波斩浪,驶向最近的岛屿:“去,马上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黑市喧盗 二人最终靠在一座小岛岸边,宣逍一马当先跃下,回头定睛,就看到长相颇为辣眼的裘明正弯曲强壮的膝盖,蹲身盯视戒指,清点库存,而后若无其事地盖着帽子,飘着背后灵,手脚并用,从相比而言大了不少的木船下来。 望着这组奇葩组合,宣逍不仅眼疼,还胃疼。 裘明下来后问道:“船怎么办?” 众所周知,普通执行者出外携带的制式空间装置都是单向,只出不进,收纳不了外物的。 起码裘明无计可施,他把主意打到了宣逍身上,盯着他,眼含深意。 宣逍打寒噤,不由退后一步。 “你的空间……” “你甭想!”宣逍斩钉截铁拒绝,“只能应急,不可常用。” 裘明不能理解。 宣逍无所谓他理不理解,使唤沙子,挖勾竖栅,把一艘船栓得牢牢实实,收回沙涡水晶,只留水片监视,扬步走向岛内篝火攒集的地域。 裘明看一眼他的后背,翻转身体,抛出几枚种子,再暗暗把一瓶药剂洒在种子与地面上,快步跟上。 “你想怎么做?”待追上宣逍,他传念询问。 “先找附近的晖炅前辈,”宣逍回答,“也有几位是潜伏在兽阙海这里的,他们或许清楚兽阙海发生的变故。” “去哪找?” “黑酒馆和黑旅店。” “……” 裘明震了下,扫视周围,已慢慢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四处分散若有若无的视线,各色行人穿着不同,但都一身鼓鼓囊囊的防水服装,宛如一只只企鹅,实在说有点滑稽,只极个别的如裘明他们一般,衣着有些破烂,反而散布不好招惹的气场。 纵使天亮,这里也点篝火,一簇簇碗盆大的火苗,将湿气一扫而空,自然烘干了舟车劳顿的疲累与黏泞。围绕火堆坐落一块块有大有小的毯子、帐篷、木棚,有些把鞭、刀、弓、钩、枪等武器堂而皇之放在外头,找个最是凶恶的伙计看守。除此外,不少叫卖的铺子,至少摆列一排高墙似的、眼神迷蒙的彪形大汉大娘,堵在门口,仅仅留个小口。 裘明粗略扫一眼就发现清一色的违禁品,他纳闷:“上回来兽阙海时,我没看到这么些人。” 布灵悄悄插入传念:“他们大概是昨天就到的。” 对亡命之徒,刀山火海不在话下,反正人类的尸骸没许多兽类结实,死在半路的不定已然溶于水体了。 裘明打起十二分精神,慎之又慎地在远处略略扫描,发觉地下、水里潜藏数量可畏、面目狰狞的兽类,大概是这群人的御兽了。 “海盗讲他们的规矩,”这回是宣逍说明他所知的消息,“像是这种集市就不可携带御兽,世上最多的还是没有精神空间的普通人,只要约束好御兽,人类的破坏,黑市还能控制。至于天赋者,黑市也不好对其管制。” 裘明捏了把自己手臂粗壮的肌肉,了然:“我们现在还是天赋者。” “是,这样比较显眼,也方便问情报,我们没时间慢慢潜伏。” 这厮还真是说到做到,说做靶子就做靶子,一点也不含糊啊。 “你想引蛇出洞?” 宣逍沉吟少许:“我感觉这次的事与海盗没多大关系,你不太了解,海域的海盗一向不成气候。只有牵涉更复杂的问题时,他们才会造成一点麻烦。天赋者数量很少,我们又是生面孔,一定会有人通知我们,等着看吧。” 裘明心里露出死鱼眼。 枉费他多有期待,以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宣小脑会有多大长进,现在一看,还是简单粗暴、以身为棋的阳谋,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教我,你就多机智?” 宣逍也不爽。说是来搭把手的,结果裘明一直怼他,这也罢了,他习以为常,可这货变本加厉,借同侪之手辣他眼睛,他回去得长针眼,穷拖后腿。 念头里,裘明切了一声:“见不得我比你高是吧?” 宣逍不甘示弱:“见不得我有谋略是吧?” 裘明呵呵。 宣逍学伽格板起脸,他知道小明讨厌这个。 果然裘明撇过头,看都不看,佯装狞恶地扫视周边,倒是把窃窃私语的海盗唬得一愣一愣,如临大敌。 就这样恶形恶相游荡半圈后,果真有人毕恭毕敬前来,低眉顺眼请两位上门一叙。 来的是个丰腴的女人,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水流一样的蓝发,应是有些鲛人血统,穿着却暴露,当她垂体邀请时,周围传来一些海盗吞咽唾沫的声,但无人敢于冒犯。 长相更为凶残的裘明当仁不让,熟练踢开正要搭话的宣逍,摇摇晃晃贴近女人,弓起腰背,嘴巴一张,一口气喷到女人额前的碎发上,令之飘摇。 女人眼里杀意一闪而逝,忽地攥紧埋于怀里的匕首,一肘子捅在面前轻辱她的横肉男子背上,男子啊的一声,不由倒退,眼神闪烁,不可置信,另一个看着稍微平和些的,像是跟班的也被一拥而上的海盗骑在身上,五花大绑。 女子得意笑了,忽而面色剧变。 正大出血的不速之客首领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惨叫不已的老大,她猛然回首,那个跟班也成了他们埋伏附近的同伙,此时被殴打得奄奄一息。 “啊!”女人凄厉尖鸣,猛扑上去,一个扑跌,兀地眼前一黑。 她微微顿首,恍然发现自己正低着头,匕首还藏在怀中,脖子发热,冷汗透背,额前残留刚刚拂过的气息的触感。 “爽吗?”一阵粗声倏忽在耳边响起。 女人亡魂皆冒,双脚脱力,猛地仰倒在地上,惊惧地望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此时缓缓直身的凶恶盗领。 因裘明的过分发言而满脑子五颜六色想法的宣逍忽而回首,感觉到有一处霎那间爆发出不稳的魔力。 裘明却宛如闲庭信步,流露些许垂涎,粗哑地道:“不用道谢,爷就是喜欢成人之美,尤其是你这样的美女。咋,跟着爷不,有的是你的好。” 女人惊魂甫定,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战战兢兢道:“大、大人垂爱,我感激不、不尽,只是我之事小,老大与大人磋谈事大,还、还请您能赏脸。” “商量?”裘明挑起粗黑的浓眉,挥手一指。 自女子跌倒以来,众围观海盗便噤若寒蝉,但他们究竟不是受礼之徒,随裘明指去,那里熙熙攘攘,纷纷躲开,唯独一人动也不动,坐在那里,好似被焊实了。 女子望去,悚然变色,双手握紧,一动不动。 “他方才去了我那艘破船,想做什么啊?”裘明明知故问。 “他、他,”女人支支吾吾,把心一横,“去暂借大人的船只一行。” “哦?只是借?” “对,只是借,借来一会儿,马上就还,都是这条船,不也一样吗?”女子开始狡辩。 “哦……”裘明闻言,轻弹响指。 众海盗皆能听见,一道道鞭炮般噼里啪啦的音从男子身上响起。 男子瞬息控背,直挺挺地弓腰,身体冷汗像下雨一样,他要出声,却没一块骨头或血肉听话,死紧死紧合拢,只得从胃肠深处,发出困兽一样的模糊朦胧的闷吼。 裘明再一弹指。 那男子直挺挺地起身,绷成直角,身体还是阵噼里啪啦,再是闷吼,忽而所有动作停息,颤抖着、晃晃悠悠,睁着血丝盈眶的双眼,瘫软歪倒。 有海盗小心翼翼去探,还有鼻息,体表也完好无损,仿佛从未受伤。 裘明就在此时阴森发话了:“我把这东西全身掰断,再给他接回去,都是这个玩意,一样的,是吗?” “是、是的,大人,”女人唯唯诺诺,几乎把头插入沙里,“您说得没错。” “好,带我去见你老大吧,”裘明宽宏大量地首肯,目光在女人身体流连,“我说的,你多考虑考虑。” 女人恭敬应诺,随后屈身领路。 裘明迈大步,粗臂使劲拽了后方的家伙:“莽子,走了!” 表面镇定自若,实际灵魂出窍的宣逍听得此言,亦步亦趋、浑浑噩噩地跟到后头,迈上会晤的路径,空留市场里海盗敬畏的视线。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吃黑 赶路途中,女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畏畏缩缩的,裘明与宣逍也未对话,气氛沉凝。 当然这只是表面。 “你像块木头,一点不像海盗。”传念中,裘明抱怨。 都是这厮一直杵在那儿,动也不动,不然他何苦一直给自己加戏,又没报酬。 “我倒觉得你像得过头了,”宣逍闷闷应答,“你未免太有天份了。” 有天份到旁观的他警铃大作,就怕这人随时在背后给自己捅一刀。 裘明呵呵,不屑一顾。 “球哥。”宣逍求助魂球。 那球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不关哥事,哥认识他的时候,他都五岁了,哥怎么知道之前他受了啥刺激。” “哎。” 宣逍搁心里叹气,不过有一点他是确定的,得回去上报加强小明的思想道德教育,不能在置之不理了。人选的话,塔弗老师就很合适…… 裘明忽而身上一寒,不动声色,左右观察,没看出端倪。 其后,二人随同女人走进一家土坯样式的旅馆,出入口来来往往的不止有明显的亡命之徒,还有一些看着平常的行人、旅客甚至商人。 有些商人会伪装成不善的暴徒,有些暴徒则会乔装良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眼花缭乱,良莠不齐。 旅馆大厅排列一张张土桌土凳,或者说,凸起了一块块岛屿的沙土,与地板严丝合缝,许多人行色匆匆,亦有一群人围集,尽数揣着狼牙棒,铁戟杆,双刃斧,三尖枪之类的兵器,由于这点,他们聚合的不多,稀稀散散,独来独往。 自进入厅堂以来,裘明便暗自调动目力,黑瞳深沉,老辣的视线不讲礼仪谦卑,不顾若瘾敌意,张狂地一一扫视,只在某人身上顿了一顿,状若无事地撤离。 宣逍为小明的反客为主感到心累,得了他的提示,百无聊赖地丢去眼神,但见那人少发皱皮,佝偻瘦臂,生气稀罕,行将就木,活似一只去了水分的橘子,默默为自己的双眼默哀。 中间一人套着蔽衣破布,懒散坐着,看到二人来了精神,招呼道:“两位请过来!” 相比诸多嘀咕脏话的家伙,这位“老大”委实客气了。 数十道灼灼眼光交集,裘明和宣逍信步靠近,停在首先边缘的地方,无人发声。 带路的女人走得毫无声息,无人在意。 瞧着他们并无沟通的心思,“老大”微微一笑,没有多言,而是朗声说:“诸位云集鄙处,都明白海上的事了吧!” 有人忽然开嚎:“去你妈的,别说废话!” 堂内哄然大笑。 “老大”不以为忤:“各位都是有志之士,不需唠叨!海上的牲畜和陆上的玩意儿打起来了,这时候不他娘干它一仗,更在何时!” “捞一笔!”有人大吼。 “捞一笔!”有人应和。 “得捞,”“老大”用力点头,“但这个捞法怎么讲,各位有机灵吗?” “那还用教吗?等他们两败俱伤!” “老大”平挪腰腹,瞪大眼看他:“他们,容易,咱们,咋办呐?” 众多强人身体抖擞,握抓各自武器,剑拔弩张,彼此敌意不言而喻。 这时,没带武器的裘明和宣逍就十分突出了,但无人招惹他们。毕竟无冤无仇的,若他们是真材实料的天赋者,那无论如何也惹不起,若他们不是,那也后会有期。 一时间,他们二人附近居然成了最安定的区域。 是不是高调过分了? 裘明临到这时才自我反思。 他当坏人当爽了,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然而他优异的表现同样俘获了宣逍、布灵乃至魂球的莫名的信心,于是在他不知所措时也无人圆场,强盗们闷不作声,他们这圈不闻不问,场面就这么诡异地固定下去。 “老大”眯着那只划一条疤痕的眼,略不对称,对他们笑了笑。 裘明缓过神来,下意识勾起一边的嘴角,对“老大”回以邪魅的斜笑。 “老大”啪啪鼓掌,呼来一个喽啰,教他双手并举,万分小心地举来一个罩着金边黑布的方盘子,从光泽上看,那盘子赫然是块玉石雕琢成的。 掀开黑布,亮出其下赤红色的珠玉,鲜艳夺目,红光湛湛,形似一头展翅翱翔的信天翁。 强人们的眼神变了,不少人呼吸沉重,皆认出这名贵雕刻出自极品玉化阴燃木,价值连城,纵使不予售卖,也是个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好东西。 “阴燃木……”宣逍同样在传念中深恶痛绝,“太阴,又是这群搅屎棍。” 阴燃木出产极少,品质高的在外更是有价无市,能拿出争物事,这回多半和太阴脱不开干系了。 “这不是重点,”裘明警惕地打量四周,动念提醒,“周围人的情绪变了。” 在他的视野里,这些身强体壮的匪徒越来越不稳定,甚而情绪过激,心思诡谲,显然是被玉化的阴燃木勾动贪欲,马上暴乱了。 而那位首当其冲的“老大”却好整以暇,甚至有闲心与沉思中的裘明对视。 对上的一眼中,“老大”的眼里透出些许嘲弄的笑意。 裘明心中一凛,几乎和宣逍同步后撤,爆退十几米,退出了旅馆范围。 下一刻,那的桌凳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从土中径自钻出一张巨口,露得尖齿,稍稍摇头,数人命丧它口。 与此同时,方才聊欢的海盗海匪撕破伪装,拔刀相向,分裂成两派、三派、四派、五派,时分时聚,狡诈阴险,战成一团,打成一锅沸腾的粥,有人砍下脑袋,就有人剁掉四肢,有人踩碎血肉,就有人削飞骨头。 红眼赤舌贪忌不已,殴打械斗连绵不绝。 裘明递了个眼色,宣逍放出沙涡水晶,构陷了回环曲折的流沙陷阱,连着吞噬了数只体格庞大的御兽,渐渐的,出于顾忌,也由于他们二人始终不曾对阴燃木显露贪念,无人再苛难他们。 最后,烽烟消散,满地鲜血淋漓,有一人握住狼牙棒支撑躯体,一手拿着毫发无伤的阴燃木信天翁雕像,踉踉跄跄,卑躬屈膝地将之抬到额头之上,送还于“老大”。 “老大”流露出欣赏的眼神,坐得不动如山,为表鼓励拍拍这年轻人的肩膀,将雕像重新收入囊中。 “叽!”傻蛋! 魂球在传念里破口大骂,倒是不知是在骂谁,语气殊是恨铁不成钢。 强人们死去过半,“老大”的人也死了不少,从他略显哀悼的神情与微微俯身的举止可以看出来。 在将自己的人,以及其中在海上称得有名有姓的裹殓尸体后,“老大”随意挥手,把剩下的全数葬入土里,而后慢条斯理说道: “傻瓜应该死完了吧,各位是聪明人,咱开诚布公:兽阙海的动荡起始于一场阴谋,而煽动人和始作俑者就在北边,我们,加上我那些乌合之众的手下,自然是斗不过他们的,不若一同出发往南,深入寻寻便宜,各位以为如何?”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死一般的寂静。 “老大”又笑了,摇头晃脑地走向柜台,找出一瓶酒来,自顾自地斟上,一口闷了,爽快哈气:“啊——”他舔舔嘴唇,气定神闲道:“不用立刻给我结论,咱们山水相逢。”说罢,悠悠离开,带走了大部分旅馆内的人。 那些从他而去的家伙里,不少挂彩,打得很不要命,现在却仿佛一家亲,浑不在意刚刚的死斗那样。 尚留旅馆的只有两撮,一撮以裘明曾经留意的老汉为中心,另一撮则是二人这样没主心骨的散人,现如今一个个都吓破了胆,轻狂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叽。”现在咋办。 魂球的口气还留不满,显然没消气。 “先走。”裘明瞥了那老者一眼,领着宣逍出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取得联络 “那个盗贼头领的话可信吗?” 找一个篝火稍暗之地,宣逍如是问道,不出声,只传念。 裘明睨去:“你都问出来了,你觉得呢?” 宣逍苦闷抿嘴,点晃着头。 魂球还是生气,为那些肝脑涂地的盗贼。布灵安靠着球,注意底下两人言语。 “他耍阳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我们,”裘明屈指,隔空弹了下篝火,火焰随之轻摇,“重点是,要不要和他撕破脸。”他把问题抛会给宣逍。 宣逍缄默片时:“我们孤立无援……在这之前,我发现了执行者的踪迹。” “他们去哪了?” “南部。” “怎么找到的?” 宣逍拒绝回复这个问题。 “小气。”裘明抨击道。 “无谓你怎么说,”宣逍横着脸,“既然目的地方位一致,搭只顺风船未尝不可。” “就怕有命上船,没命下去。” “那也没办法。” 裘明挑起蚕叶一样的眉,见他这般认命了,不由哼道:“你这靶子做得也不行啊!” “你有办法?”宣逍瞪他。 “注意你的态度,”裘明翘起手指,隐晦比了一圈,“你现在可是我的跟班!” 提及此点,宣逍更怒:“我们可没商量这些。” 裘明同他仔细计量:“不然呢?面相,我比你凶,体格,我比你壮,就连手腕,我也比你老辣,我不是头儿,难道你是?” 宣逍一张平凡的面容硬是憋成猪肝色,恨恨咬牙,不能出声。 可恨裘明犹自煽风点火,评头论足道:“哎对,就是这样,我受气,拿你这跟班撒气,大加训斥,你含怒忍辱,可是打不了,骂不可,一副面服心不服的模样,哎,对。” 宣逍的面容更扭曲了。 “主人……”头上,布灵弱弱出口提醒。 “我知道他真生气了。”裘明回答。 “那你还……” “谁在意,”裘明同样不假辞色,“你看看这厮,没那金刚钻,还揽瓷器活,你看我不就撤退得灵活机智,我这是教他长记性。” 正当魂球暗思怪有道理之时,布灵幽幽询问:“主人,训得痛快吗?” “痛快。”裘明那边传递来恶劣的愉悦感。 他没继续等宣逍消化情绪,丢出一个重磅炸弹:“我见到周磊了。” 宣逍忽而回神:“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个醒目的老头就是他。” “啊?”宣逍大吃一惊,“他怎么一副要进棺材的样子?” 裘明早已在方才的多番交手时得出猜想:“他是水系御使,应该是用未知手段抽出了自己身体、精神与魔力的流动活性,你知道的,若是这等彻底的变化,不啻脱胎换骨。” 身体失去活水,则干瘪发皱,生息灭绝;精神不再流动,则消散沉淀,内景涸泽;魔力挥发活性,则实力下降,毁基断本,此三方面同时发生,变化的那一人恐怕连他们的亲生父母都不一定认出。 若非目含异能,裘明亦无法得知干瘪老头的真实身份,周磊下那么大代价,伪装还是大体天衣无缝的。 宣逍也懂,又是羡慕地看了眼裘明的双眼,然后不忍直视地撇开头,按摩自己的眼眶。 小明变形后的面相真特么丑,伤眼。 “他不是自由海洋水尊的弟子吗?偌大兽阙海,想要改容换貌还不容易?”宣逍传念问道。 “大概是不得已而为之,”裘明克制住翻白眼这种不合人设的举动,细思分析,“自由海洋内部可能有点分歧。” 说了,他闭眼凝神,精神力宛如触角一般悄悄透出,似密线,似穿风,绕过篝火人群,匍匐蜿蜒前行,简单潜伏一周,连接上一个早有准备、平静从容的外来精神。 在相连的那一瞬,裘明感到“视野”一花,心神随其一荡,然后莫名恢复感应,所幸安然无恙。 “二位。” 链接传来周磊的意念。 从裘明闭目后,宣逍以防打扰,便保持安静,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海里出了什么事?” 周磊那儿的意念波动少顷,刚要回答,裘明猝然打断他们:“等等。” 布灵也探来念头:“主人,你感觉到了吗?” “有人。”裘明面色凝重。 “叽。”魂球赞同。 周磊就于此时改了口风:“现在几位已经和他交手过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宣逍表情迷惑,内心更一窍不通。 裘明看他,切中肯綮:“这岛上乃至周边布下了四阶魂系御使的手段。” 和宣逍的传念,因为距离始终极近,加上宣逍踏入沧桑后精神力进步不少,那面阻隔并不明显,而且传念质量差劲一般问题都出在宣逍那里,裘明就没多么在意。可一旦蔓延岛内,远距离搜寻目标的话,那传念就比平常吃力得多,明显有人为干预。 无论是裘明、魂球,还是布灵,出于双色异力自小到大的磋磨,他们的精神时时刻刻受到磨砺,都是极度凝练。三阶的实力,除非比肩魂球这样的怪咖,又有领域类能力加持,不然不可能阻挠裘明的传念。 即便满足这些条件,也足够他们把对方当作四阶御使来应对了。 裘明开门见山:“你知道什么?” 周磊也不设防,坦然告知:“四阶御使构陷圈套,引海兽‘侵犯’他们,他们寻衅反击,‘偶然’发现了其中一位领头者失散多年的叛逃御兽,现今正在讨说法。”在几个词语上,他加重语气,显得颇是讽刺。 “你为何在这里?” “事发突然,海洋混乱,我实力比上不足,单凭自身没法横渡,故而希望利用这群贪婪的饿狼,”周磊一顿,“我观你们单枪匹马,在这个状态的海里属实鲁莽了。” “你要怎么利用他们?” “在航向南边的一段路程里,他们不会对我们下手,期间趁乱逃脱,可保安全。” 裘明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我们一样脚程受限,如何得知这些情报?” “因为这里是兽阙海。”周磊答得斩钉截铁。 裘明与认真倾听的宣逍对了个眼神,对方虽心怀忧虑,却未质疑周磊所说。 也是,毕竟对目前的周磊而言,再树敌显而易见不是明智之举。 “一起吗?”周磊的情绪急迫,显然无心矫饰。 “一起。”宣逍做出决定。 裘明叹气,只得舍命陪君子。 宣逍瞄了裘明一眼,默默搓着眼眶,移开目光,也问道:“周磊,你对那个魂系御使有了解吗?” 周磊答道:“对方特征非常明显,罗伯特,太阴贵族,蔡斯的得力下属之一。年少时,他为家族在海洋的灰色生意契约并培养了一只水泽豚灵,后来那只御兽叛变,他因此沦为太阴贵族的笑柄,早有复仇之心。” 宣逍问:“你们收留了那只水泽豚灵?” “不,我们是收留了它,但是,”周磊在关键时刻停下,似乎是在思考,“它自早年起便为罗伯特深入污海境地,吸收了过多污秽,已经堕落,不再是海洋的宠儿,恶化变异为一只难以自制的肆欲魔豚。” 裘明忽然心中一跳,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是隐患吧?”宣逍如是说。 “没错,自由海洋惯例收留,但会严加看管,然而这只不同,他天赋秉异,不仅独自压制暴虐的本性,另外救赎了一只魔豚,他们不是夫妻,胜似夫妻,最后与我师父等协商,镇守兽阙外海,画地为牢,安然生活。 “因为地理位置,他们时常与外界交流,同时作为兽阙海面对外界的第一道屏障,把发狂的区域约束于一隅之地,期间救下不少性命。 “这便是我自上回问得的消息,裘明。” 宣逍蓦然转头,只见海盗样的裘明端靠礁石,攥紧双手,难看的眼里酝酿风暴。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启航 “你在质问我?”裘明淡淡发问。 “不,”周磊当即予以否定,“纵使不提人品,泄露他们信息对你无一丝好处。” “那为何我来之前,他们安然无恙,我来之后,他们就出事了?”越到后头,裘明意念越弱,酷似梦呓。 “……”周磊无话可说,只道了句“天公不作美”。 “我并未感受到御兽契约的存在,”裘明绞尽脑汁,寻到一个缺漏,“你说的是其余的肆欲魔豚?” “不,就是他们。你感受不到,是因为契约已经名存实亡。” “怎么个名存实亡?” “精神与灵魂,御兽契约只是深入灵魂的契约,倘若设法斩断那部分的灵魂,再将对应的精神挥洒一空,契约的作用自然烟消云散。” 这说法过于决绝、过于残酷,宣逍听得皱眉:“灵魂还能斩断?” 裘明低头答道:“一般不能,就算活下来,也不再是原本那个人。” 灵魂是精神的积淀,承托了记忆、情感、知性、天赋等一切的基石,在其上动刀,哪怕是魂系御使也多顾虑,一旦变动大了,这人也跟着变了。 如果四叔四婶其中一个真的这么做了,事实上相当于原来那个使用身体的已经死了,剩下的仅仅是在其残骸与质料上生出的新生命罢了。 这也是象征造物的金、木、魂三种属性里,魂系最为特别的地方。 “这么狠?”宣逍咋舌。 裘明阴沉的视线警告性地扫过,宣逍立即乖乖搭手坐直。 “是谁?”在魂球和布灵头脑风暴的杂声中,他听到自己这么问。 “叛逃的肆欲魔豚是雄性,常对外自称四叔。” “……”裘明不意外。 身居远离人世的兽阙海,虽属于边缘,同人类打交道多了点,但和四婶相比,四叔的人话说得实在流畅了。 “那群海盗会带我们去哪?”裘明接着询问。 周磊胸有成竹地答道:“南部岛屿,期间一定会遭遇危险,活下来的,恐怕会成为罗伯特的魂仆。” 裘明一点就通:“那个‘老大’也是他的魂仆?” “很大几率。” 宣逍闻言瞠目,呆若木鸡。 “几乎和活人一模一样。”裘明忌惮地感慨。 “因为就是从活人生生炼成的,保留了他们的一切,除了灵魂生灭的自主权。” 头上一紧,是魂球意欲发怒而时机不允,强行抑制住,便使劲扒住了御使的头皮。 裘明微阖双目:“四阶魂系都能这样?” “据我所知,不能,罗伯特应该借了太阴国实验室的力,然而五阶魂系御使,纵使自由海洋也一无所知。” “几时出发?”裘明不欲多言。 “罗伯特不会给人结社的机会,应该傍晚。” “分工。” “届时我会吩咐手底下把水搅浑,我们趁乱冲出,我和宣逍负责防守反攻,关键是你,裘明。” 裘明撩眼皮:“我来防御罗伯特的魂力攻击?” “嗯,实话实说,遇见你们以前,我完全没有护住精神的信心,但你来了,不幸中的大幸。” 裘明没心情和他客套:“保住几人?多了我扛不住。” “不多,我们三人。” “你那些手下?” 那边的意念隐隐露出冷意:“前来揩油掘地的豺狼罢了。” “懂了。” 感应到裘明的态度轻描淡写,周磊不禁严肃叮嘱:“万望小心,四阶魂系不比三阶,已初步具备操纵精神契约的能力,也就是说,我们仨,一旦有一个没防住,那人和御兽立刻就会成为敌人的生力军。” 裘明不答反问:“我问你,比起冥灵的四阶魂系,那个罗伯特精神力如何?” 周磊一瞬静默,接话:“不如。” “冥灵的‘盾一’呢?” “……远不如。”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做好你们的事吧。” 半晌,周磊才回话:“……钦佩之至。” 裘明不置可否,改换话头:“你了解的机密意外得多,水尊真是倾囊相授。” 周磊微微骄傲道:“家师一直为我楷模。” “等时候见。” “等会儿见。” 说完,传念切断,裘明抚摩太阳穴,没管被大量讯息冲击得愣神的宣逍,阖目调息。 魂球和布灵也安安静静,没生幺蛾子,一直挨到了傍晚。 近暮的日光轻柔拂过众人的脸庞,漆黑风暴消止了,远海露出一面亮澄澄的波澜,夕阳的晖晕在海镜投射出一轮安详的火轮,篝火几乎同云霞融于一色,声容各异的海盗悉数染上火花般的颜色,唯有一艘巨轮泊来岸边,挡下万千日线,平抛一块阴影。 宣逍站起,说了声“走吧”,身先士卒踱去。 裘明无言,没来得及提醒这厮注意头儿应当走在前面,也俯身站起,沐浴霞光,不急不缓朝巨轮靠近。 有许多人和他们一样动作,但有许多被隔空阻拦,接近不得。 裘明也感受到无形的压力,那艘大船像是在筛选,放了他们二人经过,但对装作帽子的魂球与隐匿的布灵视若不见。 宣逍眼瞥此景,镇定了心。 想来小明不会无的放矢,自是有把握的。 他们步上甲板,无人接应,于是走到一边冷眼旁观,凶神恶煞的人群陆陆续续填充空间,熙熙攘攘,场面渐渐乱起来。 有人试图浑水摸鱼,偷了东西就走,被失主登时发现,一斧力劈,截成两半,顺手抛尸海里,临近的强人们端是方寸不乱、若无其事。 周磊半途也上来了,却未同他们有任何眼神交流,彼此自然地错过,好似陌路之人,互不相识。 “他们的御兽怎么办?”传念中,裘明问道。 不会有御使甘愿将御兽独自留在鱼龙混杂的岛上的,可纵使这艘船能装得下,船主又愿意装吗? 宣逍不语,默默观察。 很快裘明的疑问就有了答复。“老大”上来了,后面跟随一群抬举搬运小型牢笼的壮硕猿猴,那些个牢笼应是特制的,关着一只只或吼叫、或震动的御兽,只是尺寸很小,类似养鼠的铁丝箱子,一只猿猴能搬五六个。 “老大”和猿猴甫一出现,顿时吸引来众多仇恨的目光,皆欲除之而后快,只投鼠忌器,不敢声张。 “叽。”它们好小。 对自己的身材向来没有自知之明的魂球如此感叹。 “夺舍,高阶夺舍,”裘明迅速判断,“应是夺取了他们的体积。” “叽?”这也行? “不一定,”宣逍的情报与亲身见识更丰富些,难得地具有更深刻的见解,“暗属性熟练后其实不止能剥夺,他们可以附体一个生物,把自己夺走的东西留到生物体内,间接地赠予。” 而且操作难度与成功率比单纯的夺舍高出不少。 “哦豁,”裘明传达稀奇的情绪,“刮目相看。” 宣逍气结,理都不理。 在一匝毒蛇的注目里,“老大”气定神闲地指挥开船。船员们惟命是从,十分乖顺地扬帆把舵,从此启航。 巨轮缓缓驶离岛屿,岛上人影越来越小,船上诸人心思叵测、各怀鬼胎,这一趟注定命运多舛的航程,就此拉响了烟囱。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厮杀若浪 裘明与宣逍并肩靠到船上一角。 这船的围栏很高,高大如他们也够不着顶端,只有退后一些,仰脖能瞥见斜前方的蔚蓝天空。 倾身背靠围栏,裘明抬眼,从容自若环视半圈,似有深意,凡和他目光接触的海盗齐齐闪开眼神,不几时,他们旁边空了。 宣逍对此默默于心中大跌眼镜。 他们这边清净,“老大”那厢却乱。 船刚开始隆隆航行,海景一新,就有人按捺不住,飞身掠走,逼向囚笼,与此同时,兽笼冒出腾腾火力,烧得空气扭曲,慌怒的兽吼此伏彼起。 “老大”不慌不忙,仿若一切尽在掌握,向远处挥手。 手甫挥动,众多属下立解其意,纷纷叫出藏在船上各处趴卧待命的御兽,一时间火流溅射、雷电惊鸣、风刃狂舞,那个暴起的小团体当即被捅成了筛子,化为飞灰,连点血液都未留下。 作壁上观的贼匪们,不论是否因此异动而生异心的,尽数安安生生,如履薄冰。 杀鸡儆猴,效果显着,不外如是。 正当裘明判断不会再有愚蠢之徒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的时候,本来死寂的一片猝然有人冒出尖头,急速扑向“老大”,他们双臂开展,浑身发射刺目的光芒,燎成一群火人,竟然是一派自杀式的袭击,实在凶性。 顷刻间,“老大”披沐于一层又一层的光火之间。 裘明皱眉,与有所发现的宣逍稍加交流。 而此时此刻,本是亡命之徒的恶棍受了此等刺激,另分出几撮嚎叫着,飞蛾扑火般加入焚烧的行列。 而更多的聪明人则不约而同把矛头对准“老大”的船员,凭借人多将其一一放倒,也不恋战,争先恐后地一拥而起,迫不及待踩烂别人的笼子,连同其他人的御兽一起送上西天,同时奋力寻找自己的笼子,兼具幸运与反应者因此盆满钵满,而缺失其一的人就一败涂地。 一经重获御兽,那一小点人立即翻身跨上,唆使御兽一饱口福,囫囵吞吃,败者们因而尸骨无存,葬身兽腹。 御使死亡,有的笼子徒然发出凄厉的悲鸣,内里的东西逸散洪流般的魔力,随后一一倒伏,或而干脆在胜者御兽的吐息里爆成噼里啪啦的一气。 汩汩的液聚成小河,粘稠湿泞,红的黑的黄的蓝的,五光十色,五花八门,不止有血,不止有汗,满含歇斯底里的死亡的怨怼,切齿拊心的诅咒的豪夺,如疾火的愤恨,如电掣的杀意,如高风的傲慢,如酷寒的冷漠,如海啸的疯狂,厄念遇难郁结于灵,执妄偏和凝滞入体,丝丝挥发清风不融,悉数沉降落化水清。 二者面色冷峻,目睹这出戏剧化的惨剧,裘明还要分神安抚快气疯的魂球。 那糅合了诸多腐质杂念的水流缓缓流淌,流经排水口,便从其中潺潺流下,不至于淹没幸存胜利这人的鞋底。 趁此时机,裘明和宣逍趁乱行走,一路披荆斩棘,行至周磊附近。 周磊一个手下正陷入危机,裘明顺手帮了一把,那人侥幸脱逃,看了裘明一眼,谨慎地保持距离,但并未直接攻击。 如今这个局面,纵使是不相残杀的陌生人也很有用。 出于明显讨好的举动,加之周磊的默认,二者便和一帮子人画地而治,井水不犯河水。 厮杀初时汹涌,再衰三竭,随人数减少,动静慢慢息止,几方割据其位,相互对峙,偌大巨轮气氛好似结冰。 “老大”体表光火熄灭,分毫未损,好整以暇,分明是在看戏。 一轮养蛊式的损耗,虽说解放了在场之人的御兽,但人数十不存一,现场居然还算宽敞。 还剩下周磊这方,“老大”一方,气场强大、三三两两的自由人,以及一群抱团的散人。 “不错。” “老大”这般评价,登立中场,万众瞩目。即使背负那么多恶徒深切的恶意,他仍是淡淡依旧,不动声色,不漏风声。 “现在该下一轮了。”嗓音平淡,仿若一切皆是过往云烟。 闻言,裘明陡生不妙之感,连忙四顾,忽而浑身一寒,不顾伪装,把精神投诸栏外。 越过围堵,他见到一股浊流绵绵不绝浇在清澈的海面上,源头正是他们所乘坐的这艘巨轮,而那浊流并未稀释如水,反而宛如扎了根般,在宽广的海面勾勒一朵越来越庞大的花。 花色不清新,七浑八杂似油漆,花形不绮丽,左搬右出类泼墨,花开无多时,风驰电掣乍成型,花大无限制,潜移默化扩面积,但见分开五瓣四向海,最后一片裹轮船,覆蓝改色一片浊,水里生灵避无踪。 又有飓风骤起,呼啦啦刮不稳神魂,裘明回神仰视,天地变色,风云汇聚,一切中心只在此船,各方视线刀般刻印。 “喂,宣小脑,问你个正事。”裘明凝重传念道。 宣逍也伸脖观望变景:“你说。” “海洋平面突然出现一大片污染状的秽物,而且不断扩张,颜色就像呕吐物一样恶心,一般是什么现象?” 宣逍勃然变色,遽地回头,盯紧了他:“你别吓我!” 裘明却是一脸肃然,浑不似开玩笑:“染污海华,对吗?大片污染聚焦一点,像花一样绽开,临时产生许多的奇特生物。” “我们这艘船是污染源?”宣逍又惊又怒,“他们胆敢把那些血秽直接排进海里?” “为什么不行?净化多费力气,”裘明阴阳怪气地接话,“反正要节省成本,哦,说不定连这都没考虑,都是习惯了。” “这船上的人都有生命危险,他们不要魂仆了?” “说不定他们要活下来的。” “……”宣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连话头也不愿捧。 裘明反望天候:“问题是,染污海华是海里的事,会影响天气吗?” “有些严重的可以。”布灵悄悄回语。 魂球和宣逍缄默,唯有他来答了。 裘明就和他在心中暗暗计量,那些子血污够不够引发严重污染的程度。 答案是不能。 这一船盗匪虽是凶狠非常,任意一个丢到边陲都能酿就血雨腥风,然而单论魔力总量,还不够。 以海洋之宽广,他们整一船丢进去溶化了,顶多冒泡,不至于掀起染污海华。这类现象更多是积少成多,出人意料地爆发性扩散,虽有人祸因素,天灾的分量亦不可小觑。 “还有别的势力。”裘明冷静得出结论,而后颇感头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天变以来,船上静默的安定局面打破,由未知而造成的恐慌开始蔓延,人人自危,坐稳了御兽,握紧武器,就是裘明宣逍二人周边的晶体防护也更加厚实牢固。 而“老大”手无寸铁,身无长物,却比其他所有人都淡定,款款迈入船头,平稳的声儿响荡甲板四方: “你们接下去的对手是它们。” 随着他指的动作,海面咕嘟冒泡,水花迸溅,浪打翻腾,从水下撩起几颗属于鱼类的脑袋,肤表有伤,目光满是仇恨,来者实为不善。 有人开口:“凭什么?” “老大”耸肩怪笑:“很好,有进步,起码知道对上司要开口了,这是个好信息。” 他随即蛮横而冰冷地答复:“不为什么,你不杀它们,他们就会杀你。仅是一群畜生,可分不清人类谁是谁,想保小命,待会就老实点,否则全军覆没,我还不好交代。” 还有人想要开口,可不等他们商量,那些形态各异的大鱼已甩动尾巴,翻动海浪,打了整艘船一个扑跌。 顿时船只凹陷,甲板倾斜,一片滑落,那地儿连人带兽一头落入海里,无影无踪,叫人胆寒。 其他险遭绝境的人兽骨碌碌滚动,好歹没摔,稳住身子后,被那浪激起了恶意,狰狞反攻,前仆后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无崇高的杀戮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帮子人动了,整艘船都受到波及,周磊这拨人不能免俗,经由为首几人互相的扯皮指挥,一拨人分成几批,有的加固船身,有的直率进攻,有的提防其他队伍,有的潜隐起来,未知踪迹。 裘明宣逍两人假意投靠,面上还是要做周到的,于是二人出工不出力,只在边缘打下手,并没全力以赴。 他们所在的一大帮子自然不是完全信任他俩,对此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裘明忙碌之中连接上了周磊,第一句话就是:“看来你也不能完全服众。” 宣逍全神贯注地防御,没有插话。 周磊那边传来无奈的情绪。 裘明说正经事:“你能否联系上那些海兽,做个样子?” 只这一会儿时候,船体就像触礁冰山一样,即便有人拼命维护,依然这里塌陷、那里崩溃,一副不堪重荷、即将沉没的惨相。 再者,那几条大鱼仰仗海洋主场,的确游刃有余,但他们这里人多势众,个个都是踩踏累累尸骨的狠人,他眼尖,已经发现那些大鱼开始后继无力了,这样下去,后果无非两败俱伤。 但是他们身怀任务,还不能就此搁浅,狼狈逃走。而且海兽也是自由海洋的成员,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很遗憾,不能,”周磊却语气沉重,果断否认,“我也很想谈和,但他们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裘明盘问原因。 周磊回答:“染污海华既会扭曲血脉,也会左右心智,一旦感染体全然发狂,就类似混沌病,治无可治。他们现在只是一群狂兽……” 叙述过程戛然而止,过了半晌,他才道:“杀了它们吧,解脱。” 不容裘明分说,他悍然出手,不显御兽形貌而击出一道水枪,蜿蜒转过狰狞大鱼的阻击,精确落定它们皮开肉绽处,悄然消失,没入鱼群体内。 几条大鱼同时一颤,忽然表皮像鞭炮一样炸响,血肉翻飞,将近处水域染成杜鹃般的嫣红。 一众攻击之中,周磊扮作的老者所发射的鹤立鸡群,船员一齐后退,拉远彼此的距离,畏忌之意淋漓尽致。 裘明瞧见建工卓越,一面计算威力,一面顺口问道:“那群看不出什么物种的鱼几阶?” 从他的视角,几条鱼全部是恶性畸变的状态,就连原本的种属都模糊了,至于境界,他一目了然,但这几条鱼纠缠一船的表现已然远远超越本来的三阶,他总得表现表现自己的不解。 “三阶。”周磊言简意赅。 他攻击的方位提示了几个脑子聪颖的盗匪,他们按图索骥,如法炮制,迅速建功,把几条顽固的怪鱼打得遍体鳞伤,还不上手。 慢慢的,它们动弹的幅度小了,犹如安分漂浮,若没有那弥漫的血色,就和风暴之中明哲保身的游鱼一模一样,一动不动,等候下一次海的天晴,届时再浮升浅层,吐纳阳光温暖后的水,残存的温度会在体内旋转一圈,直至消退于尾巴末梢。 而今,在肆无忌惮、丧气病狂地大发一气后,它们终于用尽了气力,被一道道微末的威力刮皮削筋,疲惫地闭上赤红的眼瞳,气息奄奄。 周磊停止了攻击,静静端凝。 表面上,战局已定,他这个头领之一的确没有继续出手的理由,手下自会善后。 裘明和宣逍也停止动作,两人旁边和周磊相仿,都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之地,空旷得很。 宣逍依然沉默,靠住锈迹斑斑、危如累卵的船板,咣当一声,响亮。 裘明揽起话头:“你认识那些畸变的鱼吗?” 他提问的对象明显是周磊,对方收到了,背手立正,眺望远处沉没的血山,久久不语,又是等了一会,手下已经有人下船,爬到尸体上,尝试攫取战利品,才回念:“自由海洋有许多人话都不会说的兽类,我自小闭关,和它们的关系只能说不远不近。” “那你现在是在吊唁?” “嗯,我小时候听不懂它们的语言,可忙里偷闲的时分,它们中一部分会为我衔来纯净的珊瑚枝、息神的珍珠、护眼的泥浆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的东西我收的多,有的收的少,慢慢的,收得多的东西就送得多了,收少的渐渐没了。 “当我坐在海岸时,不时会有几条大大小小的鱼蹦出海面,溅起沫白的水花,胆子大的还会对我吐泡泡,泡泡顺风指引在我耳边炸响,偶尔我在沉思,会吓一跳。 “海里并不平静,大鱼从来吃小鱼,有些小鱼浑浑噩噩地为我送给东西,大鱼就宽恕几天,反正它们本来也活不多久,活着还是死了,吃起来都差不多。” 裘明默然片刻:“听来还好。” 周磊反问:“有一件事我疑思许久,但从未问出口,裘明,你是魂系御使,你有看见它们的灵魂吗?” “谁的灵魂?” “这些异变者的。” “……抱歉,我没有任何察觉,大概在感染深入之时,它们就死了,在我看来。” “那还不差,”周磊长身远望,悠悠叹道,“起码没有被一群卑劣的贼寇,还有它们亲近的少主杀死……谢了。” 裘明轻轻点头,忽而说:“你那伙人去收尸了。” “没必要管。” “嗯?” 周磊淡淡回道:“染污海华少见,这伙败类在海上野惯了,恐怕忘记了自己也有翻船的可能吧。” 闻言,裘明定睛环望。 果然,就在一伙人心急如焚,手脚并用,如豺狗抢食强取豪夺,在死去的巨鱼身上糟蹋的时候,幸存的船员们却默契地一通操作,单方面封闭甲板,断绝了海上众人回返的途径。 时至如今,所剩的人或多或少有其机敏一面,当即有人发觉异动,开口骂娘。 有的海盗举高自己搜刮的鱼骨鱼糕,高声喧呼一切好商量,并呼叫盟友接他上船。 船上含有守株待兔主意的心动,便寻摸过去,同船员好说歹说,提出一二三条件,不离利益。 船员们表情呆板,齐头转向“老大”。 他们扭头的动作过分整齐,酷似有人操纵的提线木偶,派去磋商的人再怎么见多识广、巧舌如簧,还是着着实实受尽了惊吓,三缄其口。 这时,抱有先见之明的智者头脑高速运转,统合几番碰撞的结果,得出了难以置信的结论。 船上的氛围再变,外边有恃无恐,在怒骂,船上各抱心思,剑拔弩张。 裘明敏锐发现有几人逆反方向,不如其余人等为保船上位置而紧张占据地盘,反而偷偷凑近船沿。 “有人回过味来了。”他传念道。 得益于周磊的慷慨,他们仨的情报领先众人,而似乎越到后来,罗伯特隐瞒的心思就越淡,终于使得灵活的家伙推测出来了。 就是不能确定这一步骤属不属于罗伯特的算计,万一正中他下怀,怎么办? “小明,”宣逍蓦然发念,“无论是不是对方的筹谋,我们都得去南面。” “对。”周磊完全赞成。 裘明无话可说,默然应允。 而船上,“老大”面上头一次流露诡异的笑:“前面是教你们何为服从,而这,是我要教你们的第二个规矩,别太贪心。”说着,他瞥向船员,下令:“后撤!” 令行禁止,船员们即时拼力操作,苟延残喘的巨轮踉跄跄跄远离,拖着染污海华油漆色的尾巴,驶出好大一片。 但那方的骂声不但没削弱,愈演愈烈了,有的人干脆驱使会飞行的御兽,高傲飞起,直奔巨轮。 “把他们射下来。” “老大”转向船员以外的人。 匪徒们不吃威胁,怒目而视,然有数个机敏的出手了,包括飞行者们曾经的同盟,暂时摒弃前嫌,像斩杀巨遇一样,合作把飞在高空的众人打落。 那群人坠落,倒是一个都没死,在水里打几个旋,皆是生龙活虎地突破水面,攥着胜利战果,放话独吞。 除此以外另有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在场本来暴躁的海盗们却齐齐静谧了,鸦雀无声。 就在巨轮拖出的污染长尾之中,曾经的巨鱼悄然不见,连带着无法翱翔的海盗一起沉入水里,极速缩小,在色彩缤纷的水里居然融化了。 那些能飞的,从前往后,一直抵到巨轮这里为止,由远到近,雨点般簌簌落下,挣扎出几个气泡,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于漆彩的水面。 而距离他们最近的,诸人眼睁睁看着方才还讥嘲怒骂的人忽然面庞凝固了,冰冻似的。 一杈杈极细,形似筋脉的线条突破他的脸皮、眼球、鼻孔,从能通风和不能通风的各个部位钻出,御兽亦然,最后,海水铺满了血管样的存在,一晃一晃,犹若呼息。 裘明目光闪烁。 (生灵种属)指瘤珊瑚 (生灵属性)水\/光 (生灵能力) 【内部聚灵】 【劣化水墨】 【强传光晕】 (介绍)吸收赘量污秽而恶性变异的生灵,已经脱离物种原貌,呈现出扭曲的红色结节,会利用反射的炫丽光线隐藏丑陋瘆人的体态,但就连发射的光圈都含有难以驱除的特殊污染,与之接触过久的生物会罹患异变的不良影响。 第一百六十七章 染污海华(一) 见到海面浮沉密密匝匝的血管网络,有人扭头就跑。 “老大”轻描淡写摇手,船员立马贴心地指示御兽拦阻他们去路,接着不等众人反应,齐心攻向巨轮各面。 只见千百异色流光攒射而出,将庞大的船只打地锵锵沦陷,径自歪倒一边,众人失衡,一起朝倾轧的方向侧移,那方恰恰是染污海华的中心,于是只能亲眼目睹自己等人愈来愈近。 俯拾即是的畸形血管发出朦朦微芒,五彩绚烂,仿佛除了水体的海,上面另聚一座光的海洋。光海转眼从一边围拢至另一边,成包围之势将巨轮怀抱。 众人心知肚明,自己诸人腹背受敌。 急躁的暴徒在忍不了,极速趋近“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掐住他的脖子:“我杀了你!” “老大”讽笑,一脚踢进那人腹部,不似人类的巨力将膀大腰圆的那人踢飞,竟然直直落海,泯然光中。 “身体经过改造。”裘明判断。 这时,众人由“老大”肉身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而对突发事件反应迟钝的船员们也后知后觉地前赴拱卫,好比众星捧月。 “各位,”盗中有人站出来,大声呼吁,“这等污染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这家伙必定包藏祸心,不宰了他,我们谁也不能幸存。” “齐心协力?就你们,何时做得到齐心协力?”“老大”嗤笑。 然而下一刻。 “杀了他!” 那人说得有理,激发一片应和。 “杀了他!” “杀了他!” 顿时大半海盗蜂拥而出,手段尽显,毫无保留,同恪尽职守的船员们打成一处,声势浩浩荡荡,震得残缺巨轮摇曳,海面波滚不停,暴风呼啸音弱,天光为此撕破。 覆盖彩光轮转,似乎不动声色,从容泰然如故,珊瑚血管静默。 一阵刺目致盲的强光里,唯独裘明保持良好的目力,一边在战斗中高明地划水,一边凝神关注海面,果不其然,就在他们鏖战之时,有些东西变了。 先是海水,本为融合多纷色,却漾浑浊灰暗蓝,后是蜉蝣,本安浅水晒暖阳,突罹辐射吸水墨,朦朦胧胧祸兆,清清楚楚变故,将有不期灾难生,即期寻求脱逃处。 “周磊。”他催促。 “还得等等。”周磊回道。 “等什么,你觉得我们能抵御染污海华?” 裘明自己和宣逍倒是有些抗性,不是因为他们平时多注重这类锻炼——人类在抵抗污染层面处于天然劣势,非特殊手段难以生效——而是多亏了格里姆的祝福。 以裘明来看,船上等人,包含“老大”和周磊在内,自己和宣逍受到的辐射污染是最低的,几近于无。 而其他人,等着看吧,不需多长时间就该有人长出三只耳朵,或是两张嘴巴了。 想到这点,裘明盯着彩光的源头,那一大片的指瘤珊瑚,默默不语。 周磊提出自己的想法:“截至目前,罗伯特仍未行动,裘明你自己也并未承受较大的压力。” “你想引蛇出洞?”裘明没给面子,不吝吐槽,“我就没见过好端端拿自家性命做饵的白痴。” “咳。”旁边的宣逍有意咳嗽。 瞟去一眼,裘明忽然感到心累,连讥讽的力气都失了。 他公事公办,一板一眼地传念:“目前没有任何炼化魂仆的迹象,万一,我是说万一,对方不想要健全健康的魂仆,反而想要被侵蚀得亲妈都看不出原型的呢?” 他就看不出先前那波袭击巨轮的鱼的品种,还是周磊依据经验才推理出,它们原先是杀人鲸。 这种鲸和植人饲养长大的食人花不同,对人类具有深刻的恶意,时常游弋海里,吞吃落水者,没有人类就捕猎海里的污染源,例如肆欲魔豚一类。杀人鲸也是接触过多污染恶变而来,但和肆欲魔豚几乎是死敌。 而那一群畸变彻底的杀人鲸,分明是巨轮招来的。 它们本狂热地渴望除尽海中的污染源头,实现海晏河清,可被心头不息的恶意左右,浸泡超量的污染后丢失理智,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事实上沦为罪魁祸首的刀剑。 而罗伯特很可能还想要这种来自灰色海洋的武器。 “为什么?”周磊明明在提问,却是笃定与愤怒的心绪,似乎在回应时便已想通。 裘明念道:“栽赃。” 这是依他逻辑能得出的最是经典的答案。 传念安静了。 裘明不言,周磊缄默,宣逍贯彻方才就不语的表现。 压抑传遍了他们交流的通道,所听所闻皆是外部捅穿血肉的嘶啦,短兵相接的铿锵,忿恚不甘的兽吼,激发胆气的呼号,魔力流逝的残响,辐射消长的变动,以及自己的脉搏和心跳。 腥息骚味扑鼻,他们却早习惯这场浊气,四面强光似十面埋伏,近视之人不得周知再远情形,一个强人倒下,一只猛兽被撕成碎沫,疼痛让位麻木,惫懒取代怒气,船上再度流淌哗哗的、漫过人脚踝的血流,可这次,再无一人感到恐惧。 光充斥他们的视野,直捣黄龙,冲入他们的天灵,明明眼前闪耀,宛若置身黑屋,原来光盛之极亦是暗,杀伐凛然终自戕。 三人也被连绵不绝的战斗拖垮了精力,放出更多打算的底牌,海上漂流的残骸之上门可罗雀,船员死光,幸存几人把“老大”逼至绝境。 “老大”连连被消去双臂双腿,成了人彘,虽神情痛苦到狰狞,居然还活着,显然,对其恨之入骨的诸人不愿他死得轻松。 裘明、宣逍和周磊三者在确认胜局确定时,已经退至一旁,彼此护着调息。 梦马与晶体伫立,鱼鬼和浊鲶并依,除此外还多了只深海搏章,周磊三阶后契约的,其同样发光,尽力辅助驱除三人众兽的污染。 他们表现的实力与默契另其他几人悚然,自是不想触他们霉头。 把“老大”撂到一边,他们合计一番,另外几人按住其血流不止的躯体,一人脱下污迹斑斑、破破烂烂的防水服,松裤腰带,低头,满脸通红的血管,一眼泛白,一眼莹蓝,嘴斜鼻歪,耳朵掉了一只,没掉的那只绿幽幽的,两手的皮肉掉光,骨头成了细长如丝的硬节,这个面目全非的家伙挑烂“老大”勉强蔽体的褴褛布条,倾身压上去,满含恶意地咒骂:“婊子!” 这厢,帽子样的魂球瞪大眼:“叽!” 隐身从始至终布灵急忙挡他面前:“球哥别看!” 艰难喘气、濒死的“老大”突然笑了。 或许不能称之为笑,因为仅是嘴部的红线顺应其变异前的习性,向上面勾起罢了。 一股压迫性的精神力量倏尔从其身上爆发,掀翻他周围的所有盗匪。 同时,一股海水顺其心意,卷飞而起,携着油漆状,却在蠕动的活物,一股脑泼到飞起最晚的数人身上。 那“油漆”蚀骨吸髓,即便他们都被指瘤珊瑚辐射得不成样子,依旧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暴露的硬化血管的部分因此破碎,却没像飞屑粉末那般迸溅或飘洒,而是受那阴魂不散的“油漆”黏在一起,像把东西塞入抽屉一样,强制打开他们中空的腹腔,由那“油漆”操控,缓缓把自己曾经的一部分,放进现在的自己的姑且称呼腹部的地方,而后,开花般的肋骨慢慢闭合,过程咔嚓咔嚓,像极了生锈经年而未抹油的机械。 被丢出的还有几人,因为关节异变,身体失却韧性,摔到地上,不能立刻站起。 裘明伴同宣逍和周磊默然站起,看看终于引出的大蛇,以及那几个作茧自缚的倒霉蛋。 (生灵种属)唾夫藻 (生灵属性)水\/木 (生灵能力) 【侵蚀】 【劣化改造】 【劣化爆发】以错乱的生命力为代价,极大强化侵蚀与改造的强度与速度。 (介绍)纹理诡异、色彩不详的漂浮藻类,生命短暂,在存活时间内病毒式扩散,被之接触即容易腐蚀体表,诱发内脏恶性变异,受其肆虐的海域往往仿佛经历了一场自毁式的强酸,除污染外寸草不生。 第一百六十八章 染污海华(二) 势比天倾的精神压力有如当头一棒,打得残留的数人措手不及,膝盖弯曲,险些跪拜,然而他们苦苦支撑,愣是一点不从。 显而易见,不论海盗还是三者秉性作风有多天差地远,在这点上他们殊途同行,都不喜随便拜服。 “老大”横在那儿,笑声越加猖獗,随着精神力量的增强,其脑壳似乎如冰块一般,渐渐碎落,又有一股奇异生机从其体内升腾,不教他油尽灯枯。 裘明三人还好,精神更疲弱的海盗们就如喝醉了,在硕果仅存的几片板上摇摇晃晃。 而笑声也越来越尖锐恼人了。 “他的目标是我们。”周磊开口道。 在此偌大海域,庞复污迹,敌人图穷匕见,剑指己身,避人耳目的传念显然无用,倒不如开诚布公,彰示态度。 “嗯。” 裘明面不改色,答应着,一股精神劲道无形横扫,密不透风,把妄图染指他们的异常魂力扫得分崩离析,荡然无存。 他就如闲庭信步,小试牛刀的表现惹得另外二人不住偷瞄。 笑声戛然而止,不久,正当隐忍许久的宣逍准备发难时,换之以悠长的叹息。 “藏的深呐,嗬嗬……” “老大”嗓音喑哑,自嘲一笑,随后阴沉道:“又是该死的魂系御使……” 撕拉! 分明无色无味,感官为之炸响,几人感应到一条尖啸抟风扬空,如蛟龙入海,打了个半旋,一头冲向他们。 接连战斗而汗津津的马烦被裘明叫到后头,替代他的是蓄势待发,意欲大干一场的魂球。 那球不甘示弱任犬欺,争强好胜呈威风,掏出尖叫草魂仆和青绿魂仆,二者一同发力,繁华碧芒催草生,野草啸鸣露威风,和那条尖啸的波针尖对麦芒,依靠一股子蛮力,硬将吼波击溃,可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与此同时,裘明布灵再无忍让,一起出手,定住“老大”残躯,凝固精神秘力,由表及里,由内而外,穿梭自如,把这活体魂仆研究个透。 “类似于精神契约。”裘明轻声道。 但对比精神契约,这种魂仆炼化的变式方法更加严苛,只要主人愿意,思维的哪怕一分一毫都会展露无遗。 这个“老大”对此满心抗拒,然无可奈何。 研究出这东西的绝对是个恶劣的家伙,他手下魂仆众多,不一定处理得面面俱到,但明知手下有叛逆之心,仍放任自流,甚至可能享受这个随取随求的过程,实在是小鬼难缠。 就在他思考期间,魂力的重压再次暴增,在场众人不论伤势,尽皆产生一个念头:若继续下去,这个“老大”兴许会变成另一种面貌。 是以刻不容缓,迫在眉睫。 “小明!”宣逍面沉如水。 “我明白。”裘明耷拉眼皮,没有直接接触这个“老大”,隔着老远用精神提捻,顺手抛到水里,而后侧身后退,躲入布灵魂球支开的护罩里面,避免被一丢丢的海华瓢水牵及。 老大径自落水,周磊当即封闭海面,魂球布灵马烦齐动,限制住其余海盗的动作,同时各显神通,将水里的“老大”剥皮搓骨。 可即使骨肉分离,那个“老大”依旧挣扎不止,仿佛魂灵脱离本体,附着到了每一丝的结缔,每一寸的骨粉当中。 “叽。”魂球毛都竖起,直叫怪物。 而不知“老大”如何施为,原来在周磊手下服服帖帖的海水发生暴动,一片一片泼上众人用以存身的板片,不仅挤兑得板片颠簸,个中污染更是骇得人不得不回防。 受空僵立的众海盗首当其冲,骨架佝偻,血皮倒置,头身断裂,不成人形,但就是还活着,令人毛骨悚然地活着。 裘明觑向海面,似是透过浑浊的异彩窥得事情的真相。 他淡然道:“除非这家伙死透,不然就会一直捣乱。” 宣逍最忙,不但负责防御,还得稳固船板,抵御污染,封堵变异后僵尸一样,反而挣脱束缚的异形海盗,此时已焦头烂额,听到后大喊:“你有什么办法?” 裘明道:“周磊,松开海水封堵。” 周磊一听,有些踌躇。 “放心,他不会阻挠。”裘明眉目深沉。 周磊颔首,说做就做,指示御兽松开魔力力道,顿时大股水花喷涌,如一压抑多时的喷泉,但其喷射角度巧妙,悉数躲开了三人所站的方位。 此情此景,竟然像是“老大”刻意避免伤到他们一般。 疑惑的风暴从宣逍和周磊的心中刮起,反观裘明,因为曾深入其灵,冷静如初。 其后,他与三只御兽一同发力,霎时间灵感陡发,天地变色,一瞬仿佛万年,世间异彩褪尽,空留黑白,黑的极黑,白的极白,对立之极端撕裂了诸多观者的视线,迫得宣逍周磊急忙闭眼,两条血痕打从眼眶流下。 “草,你发大招前好歹告诉一声啊!” 宣逍不禁抱怨,幸有祝福加持,自愈快,他一抹眼,血迹泯然,眼瞳光亮如新。 周磊比他慢了许多,但由于眼伤之刻已猜知裘明所为缘何,就也闷声不吭,不表意见。 而这招随即受到裘明他们引动,打向海水凹坑,一贯而入,无有泡沫。 虽未肉眼观见,其他两人却是同样发觉了一道强横的精神力量兀自就水里诞出,刹那间劈波斩浪,无热而焚涛煮海,挥发楮白水汽,扑面喷鼻。 两道魂力正面交锋硬碰硬,本为你死我活之势,其中一道忽然枯萎颓靡,连连溃败,一退再退,终于山穷水尽。 裘明四者趁热打铁,趁火打劫,一鼓作气,直抹去了那股凭空生的劲力,锋芒之盛,污染异彩都为之退避三舍。 杂秽退败,空气爽朗,场面空前洁净,视野一览无余,使得宣逍与周磊足以一窥战局。 却见蒸出的深幽海坑内,边缘烘高的海水缓缓回返、弥补空缺,一个面部裂成两半的似人之物飘浮而起,发散微微荧光,它那分裂的怪面正持泾渭分明,互相啃噬,小的那半正在被大的那半一口口蚕食。 纵使此途见多了奇景恶疾,宣逍还是被恶心得厉害,周磊情况不比他好上多少。 裘明却竖剑指,冲那怪面说道:“就依你的执念,成全你死,得而我活。” 那落于下风的怪面嗬嗬怪笑,猝地自己开裂,带累得那半强势的一起扯开空洞洞的内里。 空中厉芒一闪,犹如脱弓之箭,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把那脱离人类范畴的怪兽射成两半,旋即塌缩拧碎,把范围内的物质精神毁灭得片甲不存。 蹊跷的精神力荡然无存,三人数兽身上一轻。 裘明没停下动作,与魂球布灵一起跃上马烦。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合念两端 马烦振翅,凌空飞翔,载一人二兽远离海面,偏偏万千光芒翕动,如有意志,尾随不休,甚而折分两股,分别缠绕向宣逍和周磊,那架势已去伪现真,侵蚀之欲曝露得淋漓尽致。 周磊、宣逍二人一个驭水斡旋,既与污水抗衡,随御兽游水而上,一个脚踏足板,凭空聚集水流尖枪,提神凝力,抬腿顿足,踩蹬楼梯似地节节爬升,每踩过一阶,那阶就蓄力爆射,一次次击溃藏污纳垢的变节海流。 三方各显神通,躲过了染污海华本能的侵袭。 然而好事多磨,他们各自为避,明哲保身,那些不成人样的穷途狂匪自是没了压制。 亲眼,或者说,依靠此时不知能否称呼为“双眼”的器官与感应能力,他们“目睹”了“老大”的末路,一面扬眉吐气,莫名沾沾自喜,一面妒贤嫉能,回忆新仇旧恨,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竭尽气力,借助残缺精神契约,呼朋引伴,齐心协力朝向高空发出了临死反击。 见够了他等的穷凶极恶,三人甚至觉得此举属于情理之中,乃至小儿科。 裘明和周磊分担了第三人的负担,宣逍则摊开手掌,唤出了生长依然完美无暇的沙漠玫瑰。 这朵沙岩奇花现身那刻,三人身影登时消失,气息散尽,诸多攻击打在空处。 但它们并没散开,而是被一阵隐形的风暴裹挟,扭到一起。因魔力性质属性迥乎不同,又无海水兼容,顿时你来我往,冲突已极,超出了临界点。 顷刻间,光点由小而大,漫天遍地闪烁一朵巨型的光辉之花,吞天吸海,掀开惊波大浪,其力之强,风怒天威须得为其叹服,其锋之锐,连天网般的染污气色也捅了个大窟窿。 船板,杂物,异变的人类兽类,尽数消泯在无声的光中。 风息难存,是故无声无响,火冰抹消,是故不冷不热,或平坦或汹涌的波痕像地毯一样被掀开,蒸发得干干净净,留下暗到形如平底的无边沟壑。 宣逍一跃而上,和周磊一左一右,经马烦吃力拉住。而后,前者身长晶形,后者披历水篷,罕见地勠力同心,身携大功告成的裘明一众逃出生天。 背后,海华异彩如同破烂的袋子,惨兮兮努力包裹,又似断截的手掌,苦铮铮奋命合围。 莫等它得逞,裘明把一瓶药剂握碎,和着血液的剂流迅速成型,腰背眉眼与他如出一辙。 这药剂分身全无心智,且维续时长受限,只等吩咐过后,抱住满怀的特制炸弹,悍不畏死,闷头冲锋,迎向了死不悔改的污染浪潮,嘭地轰响了满天的烟花。 善水不禁强风炙火,纵水体污染亦然,它亡羊补牢,然终无济于事,面对渐行渐远的一队人马望洋兴叹,只好弯下细弱的腰,在染污的胸腹转了几圜,缱绻守住了股掌之中的其余人等,看得水泄不通,至死不渝。 …… 波诡浪急之泮,遮天蔽日之阴,瞒秘不宣之处,兽啜鱼塞之点。 一条纤长、薄如蝉翼的漆黑幕布掩实了众人。 其中,格里姆仰掌打灯,微微明明光亮,与无处不在的暗丝错落而过,不沾丝毫。 光与暗这对冤家在其御使的掌握中暂且息战求和,各据一地。 格里姆继而驱动魔力,手中莲花绽放光华,花瓣虫趸点缀枯光,心里的笃诚之意化为明光的祝福,汩汩没入格里姆以外的三人及其御兽体内。 一行人由此风采剧变,士气大增,只是藏在黑幕之下,不显威风而已。 珊蓝前后挥动臂膀,兴奋道:“带劲,植人这么有用!” 格里姆瞄她,一眼过后,珊蓝的整张不修边幅的面目染成了货真价实的蓝色。 其他人面色古怪,珊蓝直觉有异,余泪凉贴心地亮出水镜,照出珊蓝大惊失色的神情。 “我去!”她虎吼一声,使劲磋磨两颊,把那张面孔和善,只是打扮不讲究的脸搓揉成猴子屁股,蓝色也未能消下去一丁半点。 余泪凉一边控水,一边腾出心神关注这里,失笑:“你搓有什么用,你这是皮肤都变蓝了。” “啊!” 珊蓝却是置若罔闻,在忙忙碌碌的左悠黎和余泪凉反复穿行期间,惊恐哀嚎,两手揉脸,宛如一只竖起翅膀的母鸡。 就连始作俑者格里姆瞥了眼后都不忍直视,顺手抛出一圈清光,荡尽珊蓝皮肤的异色,乃至皮肤都光滑不少,吹弹可破,可谓因祸得福。 “……” 珊蓝沉默地捂住耳朵按着双颊,做梦一般的神情,轻动嘴唇,半途失声,不断按揉自己细腻许多的脸皮,上瘾了,又摸个不停。 余泪凉看得妙趣横生,连正事都忘了。 格里姆干脆偏转头颅,眼不见心不烦,守住古井无波的心态。 最为恪尽职守的左悠黎忙上忙下,不声不吭揽去大半任务,末了后点醒珊蓝:“珊蓝,该你了。” 珊蓝如梦方醒:“哦,啊啊。” 第一百七十章 抱木成团 她松开双手,心念动起,从黑幕之下属实不太显眼的抱树上招来一颗颗种子,再扬手种到地上,种子于明光照耀的土壤里迅速发芽,转瞬成为棵棵一阶上下、大致抵及腰部的低矮抱树,郁郁葱葱,环绕密集,包覆暗衫,低调如故。 余泪凉见缝插针浇灌水源,格里姆随即注入更多光辉,珊蓝作为主导,悉心引导抱树成群蔓延,形成一座矮个森林。 “差不多了。” 左悠黎出口提醒,他负责维持帷幕遮掩行踪,若抱树继续群生繁殖,就要突破他所能掩盖的极限了。 珊蓝从善如流,停止催发新生抱树的举动,转而伸长手指,接连向树冠弹去缩小的星瓢虫龙和饮露蜜蜂,二兽有如鱼投大海,遁入丛林一望无踪,但是倘若闭眼感应,便不难发觉一个个微不足道的生命在迷你的抱树林里增生,轻微活动。 催生的这座抱树生态小林就这般发育了一会儿,众人耐心等候,合力之下倒也并未消耗多时,珊蓝宣布东风齐备,时机已至。 左悠黎不太放心,投去注目:“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懂我懂,”珊蓝轻飘飘地摇手,嘟哝,“放心放心。” 余泪凉弹指一响,通知钻头蚯蚓与金星鲤严阵以待,自己则坦然自若道:“准备好了,万一出事,咱们好走。” 格里姆瞟了眼,在身侧召唤出纤细高挑的美丽灌木,花朵形似几只怀抱的粉红蝴蝶,透着迷离气息。 “你们!”珊蓝气得撇头,睬都不睬,径至前头,胸腔抚平,深纳空息,双臂作大鹏展翅状,倏尔一歪,身体往边上倒,原来是太想一雪前耻、证明实力,结果急于求成、弄巧成拙,不小心岔气了。 左悠黎的影子里悄然冒出一只龙头,同左悠黎一样平静地注视。 此后,珊蓝状若无事地直腰展臂,带动抱树小林积攒迄今的魔力,遽然指挥似地,双臂一颤。 抱树小林宛若她之臂膀,訇然挤扁,急剧朝珊蓝面向的那一列压缩,眨眼成就一列即将抵达三阶范围的抱树,散发出截然不同的强盛魔力,起码目前的众人已不能同先前那样视之无物了。 但还没完,与抱树小林一并凝集的还有饮露蜜蜂与星瓢虫龙,在珊蓝聚合出目前的成果后,星瓢虫龙闪动点缀黑斑的虫翅,降下一条透明的星链,飞速缠住一溜树木,而后,它绕着一树,周身荡漾翠绿欲滴的木系魔力。 只见那抱树拔地而起,亭盖若云,颇有顶天立地之势,土地、天空、水分、甚而黑幕都被其狂猛吸收。受到星链连接的其余抱树亦无殊异,一颗接着一颗,接二连三,长成了一位位威风凛凛的木里将相,葳蕤蕤,郁青青,碧须篷眉锁蜂鸣,排排站,挺挺齐,粗腰阔顶镇东西。 这下,魔力物质受其虹吸,即便众人也能察觉那儿传来一股子吸力了。 未到极限,珊蓝胳膊向前用力一合。 牵动前后抱树高木二次凝缩,此次阻力忒大,然有星瓢虫龙星链辅助,倒也不过艰难,须臾,那丛将军样的抱树就爆发性融合为一体,合成的那颗再度升高,直上青云,硬是捅破了黑幕,天光霎时大亮,那树粗了三圈不止,树冠魔力荟萃,膨出一圈绮丽的花簇。 树冠窸窣,飞出一只比普通鸟类还要大得多的飞蜂,同树一色,气势骇人。 之前,它们是抱树和饮露蜜蜂,现在,它们是团花抱树和钦原。 经由珊蓝的引导,二者结合自身的能力与珊蓝的领悟传承,跨越巨大的沟壑,暂且跳过三阶,直抵四阶境界。 两者皆未真正脱胎换骨,这只是权宜之计,但也足以动用四阶大部分威能了。 珊蓝屏气凝神,操控略显混乱的魔力,遥遥指向另一层庞大黑幕。 团花抱树与钦原立刻做出回应,巨木摇曳巨幕,毒蜂役使毒风,刀叶乌气联袂而下,铺天盖地,生生把那片更广大黑幕捅穿个实心窟窿。 “外强中干,不耐造嘛。”珊蓝得意掀唇。 说时迟那时快,几道攻击接踵而至,只是团花抱树绿光一闪,将之消弭无形,轻轻松松挡了下来。 在精心培育的四阶优异御兽面前,这些不速之客显然仅仅是蜉蝣填海,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继珊蓝一招击溃先遣的士气,左悠黎、余泪凉各就其位,纷纷出场阻挡、干涉、捣乱、强攻,不管阴谋阳谋,有的没的,一通使上,全力以赴,看得在旁辅佐的格里姆默默拉上口罩,大开眼界。 三人分担防御,珊蓝便抽出额外心力稳固再度倾泻的魔力,对着黑幕二度轰炸。 那时节,绿伞大放葱茏芒,飘轮绿旋投毒殇,千刀万剐无残骸,匿形盗患惊起床,数斗久攻不夺胜,此组四人神气旺,一败二退三怯惶,尖鸣粗吼添罗殃,押禁众兽蜂拥出,逃狱窜灾事屡爽,更有巨木盘结攻,魂飞魄散不停当,左支右绌匪流散,各奔生路乌合丧。 不观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珊蓝领三人数兽攀树冠,花瓣簇拥,香气扑鼻,仗有巨木俯视高远,见兽潮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堆到海面饺子一样落下,水里咕嘟咕嘟翻泡,纵然过了好一会儿,数量也不减少,反倒是清澈的水面比之平素多了不可胜数的黑影。 “抓得……真多。”珊蓝惊诧到近乎失声。 “贪心过头,”余泪凉挽起垂落的发髻,“心那么大,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呐。” 左悠黎冷静依然,计量分析此般情况:“海兽占绝大部分,多人驱使暗系,这等手段,推测与太阴关联。四阶力量足够压制敌人,组织者至少积年三阶,极大概率是四阶御使。如此,晖炅在兽阙海缺乏与之正面抗衡的能力,我建议马上联系国内。” 格里姆不发一言,事实上,光辉岛的植人与世隔绝,才然下岛,他的确无法发表何种高见,不如倾听。 余泪凉抬下巴:“你联。” 左悠黎说做就做,操作终端,因信号不好,未果,拿出战术烟花,因魔力暴乱,无功,再选标记,因不知他人踪迹,等于白费功夫。 “看吧,”余泪凉叹气,“小女子海上经验丰富,各种手段能试的都试了,无一有效。” 左悠黎死马当活马医,随手把剩余的战术烟花抛到土里,但见岛上土壤犁出一条七扭八拐的沟,将将停到岸边,安静止息了。 标记器,他踹到怀里,默然无语。 珊蓝手撑树干,打个饱嗝,再使手势教众人降落,自己缓缓释放团花抱树和钦原滞涩不通的魔力,令二者慢慢变回原貌,无精打采的,发蔫,顿时心疼地抚摩它们,用脸颊蹭了蹭,浇点温和肥料,喂点滋润蜂蜜,这才把他们收回安置休息。 大体无恙的星瓢虫龙则化作流光,也休养去了。 做完这一切,她松口气,一副十分计较的语气:“先说好,我之后一段时间可打不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余泪凉噗嗤一笑:“放心,小女子会保护好你的。” 左悠黎和格里姆颔首。 珊蓝当然没那么容易讨好,她和御兽出工出力,受照顾理所当然,闻言模仿余泪凉抬下巴,冷飕飕横三人一眼:“还有呢?” 余泪凉抱住她粗实的手臂,依偎道:“哎呀,你和你的御兽真厉害,对吗?”她望去另二人。 “对。”“嗯。” 珊蓝这才笑了,眉眼弯弯:“我们接着做什么?” “南边,”格里姆猝然出声,“海里比我想象得乱,祝福不能持续多长。” 第一百七十一章 营救 几人看向他,有些意外。 余泪凉未置可否,看着不改面色的左悠黎:“去南边吗?” “我不赞同,”左悠黎答道,“他是我等现在的队长,未来的领袖,队长吩咐,领袖命令,不可不从,不可不听。” 格里姆不再能保持神色的平静,紧蹙眉宇,压抑着冷声,尽可能平静道:“人死了,哪有未来?” 左悠黎同样不留情面,批评道:“不尊军令,不着规矩!” 格里姆神色冷然。 场面剑拔弩张,似乎立即要升级成一次搏斗,自认目前武力有缺的珊蓝默默后退,把角色让给余泪凉。 现场唯一的鲛人当仁不让,直接横在二人中间,表面打圆场,实则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对内和谐为重……小女觉得两位差不多就行了。” “嗯嗯,对,对!”旁边的珊蓝不住点头,奋力手舞足蹈,缓解紧张气氛。 两相对峙,最后格里姆气势弱了一筹,默然走开。 剩余几人目送他走到岸边,矗立望向南海,不禁情绪松弛些许。 余泪凉干脆捅左悠黎一肘:“那家伙可比设想的心肠软,你作何刁难他?” 左悠黎八风不动,好似腰腹坚硬似铁,全然不痛不痒,低头瞥她:“你也比设想的没原则。” “你!”余泪凉再怒,踏足踩他脚,没奈何被他躲过。 左悠黎挥手荡出魔力,将她们两人推开,淡淡道:“宣队长将来会成为总统我等的将帅,既是他发出指令时我等并无意见,若非大有差池,自不能出尔反尔,伤损其威严。当他终于决断,我等只需遵行,此为忠诚。” “榆木脑袋。”余泪凉转身不理。 珊蓝听了一耳朵,困惑挠头道:“是吗?我感觉左悠黎说得挺有道理……” “你也是。”余泪凉抛下这句,找向格里姆。 珊蓝回头看看左悠黎,亦步亦趋跟上,左悠黎见状,最后检查一遍环境,无有异常,信步追随。 最后,众人齐聚该岛南岸,眺望风起云涌、变化万千的远海。 他们心思各异,尴尬的静默在空气里蔓延,正当珊蓝绞尽脑汁想法缓和气氛时,海里却倏然掀开偌大浪花,白腾腾两大片,朝岸里岸外延展。 几人几乎同时反应,召出御兽,火速后撤,听它风声鹤唳。 不想,海里头的东西并未继续搅弄海水,反而沉静了,缓缓钻出海面,却光芒收敛,凝成一个人影。 能化形的御兽! 几人顿时警铃大冒,退意陡生,彼此对过眼神,抛却龃龉,商讨如何逃亡。 他们这边思绪如风驰电掣,那厢却悠悠漫漫,人形屈身动了动,套上褴褛的破布,散去蔽体的光辉,赫然像是个褐色发眼,高大粗壮,身着粗衣布服的中年渔叟,他气质温和,低眉顺眼,露出的皮肤乌青一片,鞭笞烧烙俱全,好歹没有断胳膊断腿,不幸中的大幸。 他再倾身,对几人深深弯腰,做了个实心实意的鞠躬,待扳直后,便犹如浪里水花那般溶于大海,难寻踪影了。 几人相视不言。 忽而,格里姆道:“它往南边去了。” 余泪凉不答,回视那座黑幕散尽后裸露残垣断壁的庞大监牢,面露厌恶。 左悠黎改口:“改变计划,迅速通知国内。” 珊蓝正有此意,顿时眼睛亮了:“咱得快点!” 格里姆再望左悠黎,一双精致的眼里毫无情绪。但他终是撇开了头,不曾回敬一句。 五阶过强,一经开战,动辄移星换斗,翻山填海,害人伤民,故而默认不直接参与争竞,但南边有可能存在四阶御使已经令人头疼,再出现一个有所仇怨的四阶御兽——就目前的情报判断,甚至不止一只——只要双方发生冲突,几乎必然发生变故。 这次第,即使他们前去支援,也大抵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只好另则他路。 说着,四人因此勠力同心,动身求援,乘上火力全开的海兽,乘风破浪,一齐驶向岸边。 …… 残风凶浪击石碎,挨浪蚀崖壁扶赘。 兽阙南海,未知小岛,海蚀崖边,钟章伫立左右,与最新找来的三人分工,一人负责一个伤痕累累、鲜血淋漓、通体泛泡的执行者前辈,扒开嘴灌恢复药剂,另行稳定其幸存御兽的伤势,好不忙活,团团转悠。 临到辅疗御兽的场合,裘明使眼色,呼道:“魂球。” “叽!”现在想起哥了,之前还屏蔽呢! 裘明拍他:“现在是闹脾气的时候吗?” 魂球哼了一声,滚头下地,身躯一胀,甚而无需回去寻左悠黎,他自己抵抗了“改造”,恢复了球形。 奄奄一息漂在水里的是一条剑鱼,当魂球飞近,它应激地刺出水枪,那架势仿若要把人戳成马蜂窝,那刚苏醒的御使提不起劲力阻止,正要口头提醒,未料魂球触手轻轻拂过,那一往无前的水枪便被轻飘飘拍歪,荡起一片雪白的浪花,撒了众人一头。 因为宣逍和裘明拿出了库存的洋流药剂,稀释后喂给他们,故而目前的海水不会阻挠他们愈合伤口,甚至微量海水还有积极作用,便无人斥责这球没轻没重。 当然他们大概都兴不起这心思,凡醒着的,都为那球单只触手拿捏一头丈二剑鱼的场景瞠目结舌,刷新了世界观。 裘明吁气,他都叮嘱这球低调点了。 算了,凉拌,反正真要切片研究,对象也不是他。 他收回视线,蹲下,以魔力切割特制绷带,缠敷伤口,催化药性,洗涤污秽,净化恶异,布灵搭把手,做得用心,效率极快,这负伤的前辈须臾就面色饱满,生龙活虎起来。 前辈也回神,先道谢,而后战战兢兢地说:“你,那球,是魂之精灵?” “他变异了。”裘明不欲多语,言简意赅。 “叽。”某球在时刻开启的传念里大吵大闹。 裘明前几天清净惯了,一时不堪其扰,烦到按揉太阳穴。 这世上万千琐事,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躺倒的前辈不敢置信,意欲坐直,但被裘明制止,躺着更利于痊愈,前辈听从,震色道:“什么变异能变成这样啊,那冥灵岂不是能称霸广陆,在主星横着走了?” 裘明道:“冥灵不算弱。” “但强的也不是这种地方啊!”前辈一指,裘明顺势看去,恰好那只剑鱼挣扎不听话,魂球一抽,教它翻离海面,只旋了十几圈,再扑腾入海后,就像吓呆的鹌鹑一样乖巧了,任由魂球掏出青绿魂仆一顿磋磨。 别人如何想,裘明现在不能入魂,无从知之,但是他自己相当庆幸,还好没让这球参与人类的治疗,不然他能一触手拍飞头颅,到时药石无医。 “呸!”某球嗤之以鼻,手底的动作重了。 然后,青光猛涨,有生之年,众人头一次听到了剑鱼的叫声,原来那是一股水波的伴生音,波长格外悠长,含有一种凄厉的忍耐,教人不忍注目。 不过,该说不说,那球治疗起来没头没尾,最不专业,但却是最快的,剑鱼伤愈就急不可耐地化为流光,钻入御使眉心了。 裘明头顶一沉,正是某球回归御座,四面巡视,八方威风,耀武扬威,矜伐凛然。 随后,威风不到一秒,裘明歪头,那球叽的一声跌下,摔了个狗啃泥。 “满身都是海水,你嫌自己不够脏吗?”裘明嫌弃得有理有据。 那球气冲冲跳起,猝地被赛一通道理,偏偏单凭自己回不了嘴,干瞪着眼,鼓起来。 “我不嫌弃,球哥干净。”布灵贴上,和魂球你贴我,我贴你,两只都沾海水,其乐融融。 “噫,”裘明传达肉麻的情绪,“你们俩都离我远点啊,这身祝福我还想留久一些。” 布灵切中肯綮:“没剩多少,主人,自欺欺人。” 裘明翻白眼,没理,转向自己负责的前辈。 青年四人里,目力卓越、天赋特别的他虽然操作术稚嫩,反而是最先完成治疗的,前辈已然站起,对裘明抱拳:“多谢,后生可畏!” “不用,”裘明环顾躺倒的其他三人,还有陆续完成包扎的钟章、宣逍和周磊,问道,“前辈,你们怎么会伤成这样的?” 前辈轻松的神情荡然无存。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口舌凶场 “我们遭受了众多海兽的袭击,人类反倒不是大患。”他沉声回答。 周磊突地起立,胸膛起伏,默然无语。 前辈奇怪地打量他,转回视线,扫视包扎后伤势不一的战友,轻微叹息:“说来惭愧,我在沿海出生,但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风浪。当时察觉端倪,我们立马发出求援信号,但这等凶波,信号想必大为阻滞,就算收到了,哪怕是四阶贤者,普通一些的恐怕也不可强闯。你们来得很及时。” “多亏某个圣父。”裘明不轻不重刺了某人一句。 宣逍犹在观察照顾之人的复原情形,全神贯注,估计没听清。 “你们看到当时具体情况了吗?”周磊急问。 前辈摇头:“乌天黑浪,阴云密布的,本就难看清远处,乘船时,这海发了疯地颠簸,我们眼睛浸了太多海水,后来都快瞎了。” 他所言推心置腹,所有人都能看见四人,包括钟章眼里的血丝,有人症状严重,现在两眼还闭着流水,或者说不止眼睛,五官七窍都遭殃。 周磊坐下,表示理解,裘明反倒纳闷:“你们的防水服呢?” 前辈道:“被内讧的海兽撕碎了。” 裘明默然,难不成他们坐艘养蛊的海盗船前来这边,已经属于幸运了?这局面得惨成什么地步? 钟章放下动作,开口道:“接下来由我继续讲述吧。” 推言之前眼盲耳聋、六感尽失的前辈轻点脑袋,端坐休息。 众人洗耳恭听。 钟章开门见山,直抒胸臆:“海兽不智。” 周磊顷刻皱眉,顾及面子而隐忍。 “学院第三年,我依照计划跋涉异地,听说此方人手短缺,就来填补,故而隐藏身份,一边戍守秘地,一边打听情报,警惕风吹草动,窥探蛛丝马迹。我发现,兽阙海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一样矛盾重重,这在如今的暴动中体现彻底。 “主星的海洋分布着以洗水藻、涸水榕、垃圾鱼、见雨蠓蚋等为主的净化生态,然而,这些必要的循环者在兽阙海的数量与日俱减,与之对应,杀人鲸、泔沤锵鳝、肆欲魔豚等数量与日俱增,不稳之势板上钉钉。” “导火索是太阴,我因资历最浅,受前辈们庇佑,看得分明,一块夜幕突兀降到水上,而后海里发狂,我们匆忙转移,但场面愈演愈烈,染污海华,漂橹血流,尸船骨浪,狂风骤洋,吸水龙卷,恶性污秽,一应俱全,接踵而至,艰难躲到这座风波最小的岛屿,随后就遇见了你们。” 实在坎坷经历,由他道来,却是平平淡淡,内蕴辛酸,未知他们五个一同闯过了几回鬼门关。 “辛苦。”宣逍怀敬站起,对众人抱手。 裘明治疗过,状态最好的前辈轻轻摇头:“不用不用,出来执行任务,就当有此觉悟,此番我们虽重创,但人员御兽无一阵亡,以后还能与老伙计们南征北战,这可是罕有的幸运啊,知足了,知足了。” 他虽这么说,可若无宣逍逆水行舟,这四个前辈,连同钟章,怕是都要折戟于此。 裘明心中叹气,顶着莫名出神的魂球,偷看周磊。 这家伙从刚才起就是最不自在的一个,只是和齐郡遇见他们时不同,挂着一张低眉顺眼,温和微笑的假面,倒是有些长进。 钟章想起刚碰面时的交流,忽然说:“你们还要往南?” 几位前辈闻言,都是一动,也不休息了,纷纷睁眼。 宣逍目光闪烁,嗯了声。 “为何?” “还有个人,这边没有。”宣逍轻声道。 “很重要?”钟章冷声问。 宣逍一哽,支支吾吾,接不上话。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钟章疾言厉色。 眼见宣逍快被犀利学长批得无地自容,裘明一面后悔不该接受小雅的糖衣炮弹,一面出言打圆场:“我们就去看看,学长。” 钟章转移火力:“你呢,你为何在这?” 裘明抽嘴角:“做任务啊,还能干嘛?” “任务?”钟章声调拉高,不再沉稳,“什么任务会要求你一个心动期,御兽都是二阶的来这送死?你才入学一年!” 他不说还好,一经道出裘明和脑袋上那球的境界,来自前辈们异样的目光立刻射来,上上下下。 裘明明白他们没有恶意,但这种场景会令他想起一些久远而不愉快的经历,于是也淡下情绪,回道:“学长,我已经来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钟章看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明知白费口舌,另瞅他人,瞄准周磊:“这位是?” 裘明动唇,刚要编谎,谁知周磊坦然回复:“我是自由海洋的少主。” 好便似一道晴天霹雳正中裘明头顶,他两手一摊,索性不管,任这伙乌合之众自生自灭吧,他心累了。 想到这点,他退到难兄难弟宣逍那里,隔岸观火,还拍拍对方耷拉的肩背。 宣逍五味杂陈地瞄他一眼。 周磊自报家门以后,气氛瞬间变得古怪,前辈们惊张双目,钟章抬眼细观,而周磊稳如泰山。 “是曾听闻水尊收一人类当作亲传弟子,今日有幸晤面,”钟章客套十足,“敢问阁下可知海中事故起因?” 周磊盯凝:“太阴需担绝大部分责任。” 钟章与他针锋相对:“为何?就我看来,自由海洋含污纳垢,姑息祸端,轻视矛盾,忽略环境,这才是根本原因。” 周磊软了语气,却是意味深长:“讨伐太阴与阁下诉求并无冲突,也许我等可以联手讨个交代。” 钟章眼中暗芒一闪,望向宣逍。 宣逍正色道:“晖炅与此次事件毫无干系,全程保持中立,也不会参与任何筹谋。” 周磊的笑意淡了:“太阴很可能挟持了晖炅的优秀执行者,这难道不是触犯了晖炅尊严?” 宣逍回答:“那要看博志自己的意思,国家亦不能越俎代庖。” “其余执行者呢?”周磊扫视周遭。 “阁下失言了,”钟章提醒道,“我等只是碰巧经过兽阙海,既无交互,也没论处,总体与我等无关。” 说着,他隐含不快地扫了裘明宣逍两眼。 他先前不知周磊身份,以为这般紧急时刻,二人身边定是可交予后背之人,谁知是个大麻烦,前头又把事实和盘托出,博弈难免落了下乘,只能即时划清界线,真不明白这俩学弟想的什么东西。 两人交锋,似有无形刀剑,周围数人缄默,沉沉寂静。 魂球偷偷传念:“周磊好像说不过凶学长,哥们要帮忙吗?” 裘明呛他:“你哪边的?” “叽?哥还以为哥们关系挺好的。” “和关系好坏无关。” 不过整这出后,恐怕缓和的关系得落回冰点,尤其是宣逍和周磊两人。 裘明也苦恼,无论出于何意,周磊助他数回,总得报偿,可现在他不知如何劝解,里里外外不是个人,属实不喜做夹心饼干。 突然,布灵传念提醒:“球哥,主人,结束了。” 裘明回神看去。 但见周磊面色镇静,起身拍打衣物,说:“我明白了,总之,灾祸中心一趟避无可避,同道同行,如何?” 钟章也是这个心思,收拾起身。 “前辈们怎么办?”裘明问了个实际的问题。 “不用……” 刚有前辈举手推辞,他们呆着也好,就近反而危险,不料宣逍毛遂自荐:“我来吧。” 说着,他探手握块碧绿宝石,扬起翠芒,将瘫着的四人一并收入秘境,再敛袖整衣,放出小舟,看向三人。 掠过势必亲临的钟章和周磊,宣逍再凝视裘明道:“小明,你还有选择。” “哈?”裘明斜眼回视。 “你可以进入秘境……” “不去,我自己走,”裘明强硬否决,“我不相信你的智商,谁要和你同生共死啊!” 宣逍哽住,与之前的失语不同,他显然是被气的,撮牙花子,神态都生动不少。 “叽。” “咕。” “你们俩只会讲风凉话。”裘明传念刺二兽。 好心再被弃如敝履,宣逍生着闷气,把船一横,长腿一蹬,船只溅开水花,叫道:“上来吧。” 三人,以及黏在裘明旁边的一球一板随之上船。 “小明,你一会儿自己呆安全的地方。” 刚落脚,裘明就收到宣逍的念头,他强调:“我没你想的那么脆,记得魂球把你抽地上的那几次吗?” 宣逍忍气吞声:“你大可不必描述得那么详尽。” “无妨,”裘明画风一转,“宣小脑,你数得清现在身上背负几条性命吗?” 陶海、陶海的腹内秘境、四位前辈、前辈的诸多御兽…… 宣逍顿了顿:“数不清。” “对有些人而言,生命无价,所以不可计量;可对另一些人,舍小为大,舍少为多,再是不得已的选择,也无从掩盖事实,无法粉饰真相。市侩点吧,我们多半是第二类人,没啥好羞耻的,当许多生命愿意追随你时,大可趾高气扬、气焰嚣张,兴许他们就想看你那个样子。” 这次,宣逍静默许久,久到小舟漂流闯入黑雾,伸手不见五指,久到裘明认为不会收到回应,可在一缕奇光纳入眼帘之时,他听到轻轻的一句: “嗯。”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是非恶海(一) 疾风骤雨,船将倾覆,一行合力,小舟磕磕巴巴怼上了岸,初登岸,诸人即各展手段,吹干浸湿的衣物,抵御巨大的吸力,把目光投向风卷中央。 裘明抬脚踩踩脚下的沙土,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海腥,心情复杂。 年初他还在这里养伤,没想到隔段再临,已是迥然光景。 此刻的海岛不同以往,面积扩大数十倍,漫浩浩延绵海天,乌泱泱遮蔽阳日,三步一沟,五步一丘,坑坑洼洼,凹凹凸凸,二厘一云,四厘一翳,叆叆叇叇,朦朦胧胧,岛缘涡轮旋,黑圈吞过客,龙卷飞鸟降,匍匐低身走。 岛屿中央,片瓦无存,唯留一空心巍峨的环山带,好似放射凝固的光束,又像剜去体肉的刺猬,咄咄气盛峰参天,飞扬跋扈惹人嫌。 万仞环峰以下是偌大低谷,比那山峰径直凹陷下去,如同接了一记打实的拳头,把地势都打瘪一块。 慑人心神的直感来源于彼处。 就在各人观察的那当儿,又从环绕岛围的繁星般的漩涡里升起一道纤细水流,没一会儿,水流长胖长高长茁壮,腰粗腿粗脖子粗,须臾恶化成一条蜿蜒而去、簸土扬沙的龙吸水,打旋往海里肆虐去了。 无人阻止,他们深悉暴乱不会终止,纵使斩断这条,立马会在另一边生出相似的龙吸水,搅得海洋不得安闲。所谓治标治本,而根本之由、一切之因都在那块洼地。 一行人召唤御兽,流光四起,但见飞马踏地,俊狮巡游,猛虎腾挪,石阵护卫,各显神通,各有千秋,俱赴洼地,长驱直入。 不消多时,风力渐长,四片护罩兴发,他们在越发艰难的路途里蹒跚前进,众志成城,终于顶开呼啸,不由得躯体一荡,戛然轻松,发觉风力化为乌有,风平浪静。甚而有束天光,从黑风暴开出的豁口里射下,均匀铺洒到这孔风眼,小风习习,如入梦境。 “什么鬼?”宣逍惊诧道。 “走吧。”周磊一改往日的亲切,驾着水画狮举步走了。 钟章紧随其后。 裘明以及他头上的魂球、肩上的布灵,一齐和宣逍无言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四人的到来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表现出来就是谷底对峙双方尽皆看来,剑拔弩张,但是并未直接兵戎相见。 一方稀稀拉拉,只有两个人、一只龟,另一方人员齐整,整装待发,以一身着华服、黑发黑眼的英俊男人为首,显然训练有素。 只消一眼,裘明便认出这男人是操纵“老大”与海盗登船养蛊的幕后黑手,是那个恶意十足、玩弄人心的家伙,周磊所言的罗伯特。 至于另一组的根脚,奇异多了。 一个是面孔歪歪扭扭、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女人,因为化形的五官比例不均,实在看不出神态,裘明是魂系御使,倒是稍许感知到它焦躁的心境。 (生灵种属)香鲸 (生灵属性)水\/木 (生灵能力) 【龙涎香】释放领域,吸引大范围水体生物,能使水生物种狂化,自愈力提高,情绪激愤,集中攻击选定目标。 【水遁】 【水系化生】 【净化】 (介绍)秉性温和、体积巨大的海洋鲸类,生来就可发散出有益海洋生物的异香,因此受到海中生物的守护,近年来随着污染加重,数量急剧下降,且频频出现恶化变异的倾向。 这头香鲸的伪装人类的能耐差了陶海不知多少,一看就穿帮。 另一人比它好得多,圆头蓝眼,丰额凸嘴,身材上宽下窄,皮肤黝黑,光泽细腻,如抹精油,此时眼神如枪,戳得几人如芒在背。 (生灵种属)水泽豚灵 (生灵属性)水\/魂 (生灵能力) 【水遁】 【共生】改变生命形态,可以附生在其他生灵之上,与其共生。 【强化驭水】 【繁华】 (介绍)游豚吸纳瀚海纯精华,从而进化而成的阶段,生命形态发生转变,可以与外物融合进行共生,对它们而言,海水犹如血液,瀚海也是魂海。 水泽豚灵啊…… 四叔四婶若未受污染,大抵是和它差不多形貌吧。 因为这条豚望向他们的眼色委实不太和善,裘明的目光仅仅蜻蜓点水,便挪到那头唯一不化人形的龟鼍身上了。 (生灵种属)负陆大鳌 (生灵属性)水\/气 (生灵能力) 【水灵身躯】 【强化吞噬】 【分身】 【狂澜】 (介绍)常年在海洋中沉眠的一种巨兽,随日月积累体型越发庞大,部分个体堪比岛屿,壳坚硬稳固,不会溶于海水,有时被生灵当作陆地的替代。 没看出哪里庞大,应该和魂球一样,可以任意缩展体型。 裘明兴致缺缺,正欲收眼,忽然余光一动,这只最不起眼的龟鼍之类仰头朝天打个呵欠,在他眼里忽然变了。 (生灵种属)负陆大鳌 (生灵属性)水\/气 (生灵能力) 【水灵身躯】 【吞噬】 【分身】 (介绍)…… 为何刚刚是三阶的体态,只眨眼功夫,它的等阶变了? 裘明目光僵住,凑近屏息凝神的宣逍,悠悠传念:“喂,宣小脑,那只趴地的王八,你看着是什么等阶?” 宣逍接收此念,不敢置信,反馈以拳拳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注意的什么事啊?” “问你话呢。” “四阶……咋了?” “没,你继续。” 裘明把宣逍抛到一边,若有所思,其实线索不难找,答案不难猜,甚至算得上开卷考试。 “主上,那只负陆大鳌是更强存在的分身。”马烦喏喏提醒。 “嗯。”裘明点头。 不止裘明,布灵和魂球也简单猜出结论,毕竟他们前些时候还在和一个不情不愿的活人魂仆打生打死,方才脱离险境。 思虑固然转圜几周,时间却没多久,几人为体察具体情形,不约而同放慢脚步,这回大致各有神会,想得七七八八。 然而有些人是明明白白得急不可耐了。 他们尚没走进几步呢,罗伯特便飞身闪现,凌空立于几人面前,激动却矜持地行了一贵族礼,道:“各位总算来了,罗伯特在此恭候多时!” 出乎意料,这个被他们认作狡诈凶狠、狼子野心的家伙似乎格外得平易近人,没有架子。 那厢的三兽冷眼旁观,这里行进的四人各怀心思,最后,周磊主动揽起话头:“冕下有何见教?” 罗伯特谦虚道:“见教不敢讲,冕下不敢当,诸位都是少年英才,我人类之栋梁,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纵我虚长几岁,叫我声前辈也是自惭自愧,称我原名即可。” 周磊不动声色,藏起所思所想:“罗伯特先生,请问这里有何变故?” 闻言,罗伯特长叹,无奈地回望三兽,再看自己那编军校尉,苦声:“海兽欺我无人呐!” “呵,”半途一声响亮的冷笑,出自三兽中化形较好的水泽豚灵,“黑说成白,好说成坏,人类指鹿为马的功夫,我自愧不如,而你这坨连垃圾鱼也消受不了的垃圾,更叫我大开眼界!” 罗伯特回身负手,怒意一闪而逝:“我所言有理有据,勿血口喷人!” “证据?”水泽豚灵轻蔑地说,“就凭一面之词,我等就是抢了你的御兽,还在中途袭击尔等的狂徒?你这坨垃圾配吗?” 罗伯特道:“御使寻回御兽,此乃天经地义!我自降身份,亲自浼求,屡屡吃闭门羹,不得不出此下计,强行把那吃里扒外的叛徒逮回。本为合情合理,自由海洋如何行事的?你们控风抬浪,行云布雨,逼迫我放弃制裁那个叛徒,众所周知,人类契约每阶唯一,不可再得,你们又把我置于何地! “我费尽千辛万苦才闯出重重危险,与我人马会合,可到中途风云变色,狂风骤浪,我等自顾不暇,那畜生滑溜脱手,鱼入大海,不见踪影,更牵累我精兵强将,不知牺牲多少,每每念及,叫我心痛得捶胸顿足!不是你们,又能有谁?还有谁能在这片兽阙海只手遮天? “牙眼还牙眼,血债偿血债,我陨落将士之仇,剥夺御兽之恨,阻挠正义之理,诋毁名节之屈,你们自由海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直到最后,罗伯特已是放浪形骸,血脉喷张,大吼出声,如同轰雷。 “交代!交代!” 随同他的将士们也是怒吼发声,一时间声振风眼,回回荡荡,绕梁三日,余声不绝。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非恶海(二) 作为统率,罗伯特只须臾便平息情绪,回头顾望,眼里残留血丝,声色俱厉:“众位英才呢?你们就坐视这群海兽欺压到我等人类头顶吗?莫非只要御兽逃到这里,就能公然称呼自己独立,从此与御使分道扬镳了吗?我等培育它们付出的心血,消耗的财力,磨竭的苦心,就此付之一炬,不再与自己相关了吗?隔离我们,见都不见,连一丝一毫属于御使的权利都不再享有了吗?它们怎么敢?它们凭什么!” 群情激奋,慷慨昂扬,怒吼激啸,不绝于耳。 不忿、不甘、怨愤、恚怒,恶念如潮,人众似海,言语胜风,推波助澜,这一片空旷晴朗的风眼,转瞬被一片各式念头的波澜充盈。 周磊正在这一刻,骑着气宇轩昂的水画狮,一步一趋、从容自若脱离四人组,众目睽睽,屹立于三兽面前。 鲸鱼微欠身,灵豚呼“少主”,小鳌副致意,水狮旋尾风。 当对严明军,显贵诧落地,雅雀寂无声,灼灼兴味浓。 罗伯特昂起头颅,目透了然,回顾周围,鼻嗅清芳,徐徐坦言:“原来是传闻已久的水尊人类弟子,闻名不如见面,是我罗伯特唐突了。” 周磊不露声色:“阁下前言,我自由海洋攫获你一御兽……” “正是。”罗伯特夺言。 周磊不愠:“我等从未主动收拢任何兽族,凡外界兽类,皆因走投无路,天地无门,不得不前来求取庇荫,苟且延生,阁下何必苦苦相逼?” 罗伯特驳斥:“我为它的成长孜孜不倦,慷慨奉献,资源如数灌注,渠道尽力开放,它倒好,占了便宜不认主人,弃我于不义,哪怕我严刑逼供,谁又有阻碍我的资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水尊弟子,你和它们切莫多管闲事!” 忽然,他回头吆喝:“三位英才,你们也是这个想法,不是吗?” 被问及的三人之间,裘明主要是陪同某个圣父做任务,自己对此不以为然,况且魂球布灵两小只盯着,他敢同意一句,今后就甭想过安生日子,他傻了才会答应;钟章和那批军队更为亲近,也有些触动,但他深谙出身太阴贵族的贤者城府颇深,不可信任,故而明哲保身,不发一言;因此,最后答话的角色还是要落到宣逍身上,只见他嘴唇开合,避其话题道:“很抱歉,罗伯特冕下,我们只是前来搜寻行迹不明的同伴,对于你们的矛盾,我们爱莫能助。” 本来料想罗伯特会不依不挠,宣逍已经做好了扯皮推诿的准备,谁知罗伯特眉头一动,竟顺着问了:“同伴,跟你们年纪相仿吗?是不是一个短发利眼的女孩,她契约有一宗朝音圆根,教我印象深刻。” 三人尽皆瞧去,打量地上信手而立的罗伯特。 “是她,冕下知道她的下落?”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有线索,宣逍只好追问。 罗伯特笑了:“无巧不成书,来人。” 他优雅招手,礼服上勾搭的宝石有如星星那样熹微烁彩,应那手势,属军内分出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挎着两边臂膊,将双眼紧闭、面无血色的博志抬了过来。 宣逍一马当先,领着两人走进,却无陷阱算计,简单地接起来人,把她扶住,两汉子径回行列,纪律堪称严整。 此项全程,三兽于彼旁观,既不帮忙,也不妨害,唯周磊审视场景,内心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被害之民,人类代表,群情引领,目前添了一救死扶伤的成绩,如此种种,罗伯特似乎准备得太充分了。 围合博志身旁,裘明蹲下,做出按脉推压的动作,实际是打掩护,他挡住视野里的魂球,布灵负责隐匿遮掩,使魂球放出青绿魂仆,再生治疗,一番操作最快见效,把面如金纸的博志从昏昏沉沉的意识里拉了出来。 甫睁眼,她初时迷茫,而后眼神一厉,神气一整,背部立即挺得钢板一样直,谨慎地扫视周围,看到三人后眼球颤颤,传念问:“海洋情况如何?” “乱,尸骸遍野,不堪入目。”宣逍答道。 钟章反问:“你为何昏迷,又为何被罗伯特救下?” “我……” 博志刚要回答,罗伯特大笑一声:“三位妙手回春,半歇儿她就龙精虎猛了。敬请原谅我先前繁忙,未及时对其医治。” 他怀着欣赏的目光,把包括博志在内的几人都纳入眼帘。 然而,观察术最是卓越的裘明敏锐地发现他停留在木属性的钟章身上的时间,要比其他人高出一截。 裘明看了博志一眼。 念头沟通被打断,宣逍对罗伯特抱拳:“多谢冕下拯救之恩,但具体情况,还请详述。” 罗伯特再度妄想海兽一方,不厌其烦地重复:“博志小友,也是遭了池鱼之殃,方是时兽类内斗,打得天昏地暗,她人微力轻,卷入风暴,而我分身乏术,是我手下忠实的将士将她捞了出来,这才保全性命。” 他进而义正词严:“如博志这等案例,今时之灾不知酿就多少,海兽倾覆洋流,危及人命,难道我们非要等到它们害了百千万户人家,才去亡羊补牢吗?为今之计,只争朝夕,矫正兽行,刻不容缓!” 周磊统领三兽横眉冷对,双方一来一往,唇枪舌剑,所幸把第三方摘了出来。 宣逍看向博志,用眼神询问。 博志衣衫破烂,勉强蔽体,蓬头垢面,皮肤泡滂,正在因陋就简,轻便打理,倏尔遵循直觉,和宣逍对视,看到眼前忽略她一身狼藉、直面她的灵魂的人,却是一改往日利落的作风,忽而呆滞了,只觉得眼前一花,幻视出一个更加高大、不苟言笑的男人,与宣逍的面容缓缓融合。 不愧是父子…… 博志收了漠然的神情,整衣正体,严肃传念:“据我探查结果,太阴袭击在先,很可能是人类活动激发兽类逆反,引起一系列蝴蝶效应,最终导致海内疯狂。我昏迷并非人类之故,而是发疯的海兽敌我不分,肆意攻击,我无力抵挡,被卷入了风暴。而我为何在他们之手,我也不知。” 接受意念后,宣逍沉吟。 钟章轻声冷笑,周围几人都能感知到他的不屑。 博志对他没有多少耐心,冷眼直视,钟章本意未嘲讽于她,但也不加解释。 宣逍这时候生不起和稀泥的精力,征求意见似的,他瞅向裘明,以及虽说看不见摸不着,但一定就在附近的布灵。 裘明不负期望,扔下一颗惊雷:“你确定博志的记忆还有参考价值吗?” “嗯?”宣逍瞠目,意欲反驳,却受一股预感攫住,说不出话。 裘明依靠压倒众人的精神力,单方面隔离了博志和钟章,偷偷向宣逍叙述:“你忘了?罗伯特是四阶魂系御使。连我都做得到提取记忆的事,一个三阶非魂系的小辈的灵魂,你觉得他无能突破?” 宣逍下意识辩解:“可小明你是特别的。太爷爷也说过,若非疾病、年龄、出身和精神修炼法的限制,你本可能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四阶魂系御使。” 裘明强忍翻白眼的冲动,他不能在表情上露馅了:“我谢谢你啊,你们究竟编排我多少句?算了,说要紧的,总之,一个三阶昏迷的非魂系特长者压根防不住魂系御使的入侵,你懂吗?” “那你怎么不用?”宣逍显然熟悉裘明的行事作风。 “还不是某只球迂腐,不愿意,扯后腿。”裘明大吐苦水。 “叽。”哥听到了。 正直无比的魂球颇具操守地瞪眼。 “那博志她……”宣逍话说一半,顿住。 “不是魂仆,”裘明安下他心,却紧跟着道出更要命的推测,“罗伯特是担心我看出来,他应该通过那个海盗老大以及博志的记忆,把我们的情报摸个七七八八了。” 宣逍演技欠佳,到底没憋住,眼皮狠狠抽动。 “你放心,博志醒转后行动自如,他应当控制分寸,没挨深层的记忆,晖炅的机密大概没有流失。”裘明判断时使用的口吻相当熟练,相当自信,明显深谙此道,经验丰富。 宣逍瞥他,眼神一言难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是非恶海(三) 裘明无视这厮情绪,放话:“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宣逍看了一圈,在钟章和博志的注目中抿嘴。 “我为斥候,应当殿后,”博志突然插话,“况且被救的是我,只有我欠人情,你们离开。” 宣逍第一个不认可:“那和我们刚来的时候有何两样?要走一起走,咱们组队离开,人情之后再清算,何况……”他与表面单纯,似乎一无所想的裘明不着痕迹地相视,悄悄移开,说,“你也不一定欠了他人情。” “嗯?”博志皱起刀眉,面露不解。 静默观察的钟章却是稍加忖摸,一点就通,恍然大悟,不做意见。 “咳,就这样,”宣逍收拳咳嗽,站出几步,顶着各色眼光,公然无畏,向三兽那儿拱拳,再一转身,向罗伯特拱拳,清朗大喊,“与诸位相逢,此乃有缘,然而琐务缠身,不能耽搁,还望各位以和为贵,善加商榷,我等便先回返了。” 兽阙海的三兽中,灵豚和香鲸都没表示,唯有那只俯趴的小鳌悠悠点头,与回礼的周磊一同问好。 尽管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此趟过后,关系恐怕大不如前。 太阴那边,罗伯特优雅欠身,抚心行礼,一派贵族行头,随和得不可思议。 裘明错身,偷眼觑他,一切如常,心底嘀咕。 怪了,难不成这人真的比自己强那么多,强到可以视而不见的地步?要知道,他早先可是和“老大”苟延残喘的原意志把这人苦炼的魂仆给炸了的,即便是四阶贤者,这类魂仆也不多吧,就这般放任自流,他真能忍? 直到裘明随同几人离开低谷,渐行渐远,破开风墙之时,他仍未从罗伯特身上感应到任何异常。 然而,与一帆风顺的寻人行动南辕北辙,他心里隐隐的危机感反而越来越强。 魂球憋了半天,传念:“叽。”哥也感觉那人怪怪的。 裘明没驳斥这球。 隐身的布灵轻轻落到御使肩上,自完整进化后,他的隐匿仿佛突飞猛进,一步登天,就连罗伯特都不曾注意一分一毫,但保险起见,布灵不曾远离裘明和魂球。 他向时惯于沉思,此时方才出口:“主人,罗伯特代表一个家族,是太阴最显贵的姓氏之一,每个时期它或许都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延续最久的,甚至比他们投靠的蔡斯的发家时间还久。” 这些来自学院内网、肖雅口风,还有师父说漏嘴的消息的总结,裘明一样知晓,安静倾听布灵继续深入。 “为了家族生意,继承人契约对应御兽的时机极早,也就是说,四叔作为海域的棋子,一定在罗伯特很小时就契约了,而这一代的罗伯特,保守估计至少百岁。”布灵意有所指。 裘明心领神会:“御兽的背叛,他忍了多少年?背地搜寻了多少年的消息?而且他是魂系御使,又是太阴贵族,暗魂双系资源丰富,根本不缺供其使唤的牛马,为何非要来找四叔的麻烦?” “叽?”那货想报复?哥们要去通知周磊吗? 裘明本就一个头两个大,闻言立即把某只蠢蠢欲动的球按得老实,但事到临头,他反而近乎漠然的冷静,全盘接收那球的挣扎,说道:“魂球,我问你,如果把陶海放出,你觉得它会选择待在哪里?” 魂球犹自扑腾:“肯定是哥这边啊,他不是不愿意去自由海洋吗?” “与他无关,那你为什么想回去?” “有阴谋,周磊不是朋友吗?哥也有小弟在那,”魂球嘟嘴,“哥晓得一旦是你们人类回去,事情就变样了,哥自己回去,不行吗?” 裘明甚至没翻白眼,径直指着布灵。 魂球一蔫:“哥在那留了个魂仆,叫魂仆去。” “你倒机灵。”裘明这下意外了。 “警备后忘了收。”某球诚实告知,理直气壮。 裘明默默把所有夸奖的话咽下肚子,此后他再觉得这球聪明,他就是傻瓜。 魂球一边联系魂仆,一边用触手戳御使:“哥听见了!” 谷底那厢,一粒细小的沙子迎风飘飞,偶然顺风落到周磊的短袖上,滴溜溜一弹,霎时接通传念,纷纭念头一股脑交窜,猝地犹如火锅上的蚂蚁,混乱冲撞,惹得魂球本体不由自主地跟着抖。 裘明与布灵望向沙地,莫大的危机预感如一张无形手掌,抓获了他们。 不约而同的,宣逍和钟章暴起,一人唤出碧光湛湛的圆润祖石,一人叫来张牙舞爪的蓝环毒章,腕足缠牢最是虚弱、五感不通的博志,二人一起腾升高空。 宣逍手中,橄榄祖核大放光彩,生机荡漾,绿光冲刷,笼含了钟章和博志,二人立刻被内部秘境接纳,身形消失。 梦马迅速飞跃,直逼绿光范围,谁想这时,打从谷底之处,魂球与魂仆暂时隔断通联之地,爆发出气冲牛斗的强盛魂力,一照面将宣逍摄住,朦胧碧光瞬息收回,马烦扑了个空,停在半空。 裘明、魂球和布灵双目睁大,仰视挂起优雅笑容的“宣逍”。 “好身体!资质好,出身好,御兽品种好,就连肉身样貌和御兽品相也如此华美,合我心意,”他掂量着手里嗡鸣的橄榄祖核,“晖炅的熊人、宣家尽是一群老顽固,分明能够合作共赢,总是不识时务拒绝,难怪常常死那么快,匆匆换代,青黄不接。” 裘明双目黑沉至极,身边浮着炸毛的魂球和抬起画板的布灵,座下骑着酝酿吐息的马烦,冷声命令:“滚!” “宣逍”眯眼:“这是你同我讲话的态度?年轻人,注重自己的教养。” “我帮你滚。” 裘明双目一亮,“宣逍”登时顿住,目露惊讶,一动不动了。 趁他被裘明打得措手不及、躯体失守之刻,魂球立即插手,他不敢使杀伤力强的手段,搬出了缠着肖雅拜托而得到的食人花魂仆,但见一朵小小透明的花朵在魂球身旁绽开,射出一束凝光,正中“宣逍”眉心。 “宣逍”脑海顿时被光芒占据,茫茫的白,空空如也。 布灵紧随其后,他一角轻摇,忽而引来一阵唯有裘明一方才能察觉的动静,那仿若一圈起始于虚无的涟漪,人畜无害地在“宣逍”周身盘旋。 外表没有任何改变,但宣逍手心攥着的橄榄祖核却是绿光一亮,二者共鸣,那匿于宣逍躯壳其中的分念,就那么震出少许,在擅魂的几人的视野里产生了不合规则的重叠残影。 魂球布灵一起使力,吸出了多余的那片灵魂。 宣逍合起眼皮,裘明挥手,凭空托举他的身体。 撕扯出的分念发出笑声:“哈哈,原来真是你啊,赐死那个蠢货的御魂者,你竟有胆直面我,不怕等阶压制么?” 捏着它的魂球一个激灵,把这恶心东西封到空中。 裘明端详宣逍,点出一道微芒,正落天灵,教他平静的眉宇抖颤,须臾,还是没睁开。 缺了点东西。 裘明对罗伯特其人不抱任何期望,一声不吭,夺过分念,洞悉而出。 (御兽种属)蛟供奉 (御兽属性)暗\/魂 (御兽能力) 【魂仆】 【夺舍】 【魂遁】 【混合血脉】 (介绍)智商很高的蛇类,其成年体喜将卵安置于阴燃木之中,幼体孵化后吸食阴燃木凝合的魂念成长,十分惫懒且爱惜自己身体,生长之初便继承了使唤其余生命的魔力与本能,觅食、搭巢、抚育,甚至繁衍的时候都会将孕育的角色推诿他者,自身免于孕育之苦,因原生血统霸道,在生命产生本质蜕变以前不会显露其他血脉的特征。 原人、分魂、行者,身携一头蛟供奉的分魂,二者融为一体,方能不及四阶强度,但照面突破他分心的破绽,夺舍了宣逍。 裘明不容分说,单手使劲一握,那分念一个胀缩,烟消云散。 谷底中央,忽地刺出一圈无声的尖鸣。 裘明置之不理,看向宣逍。 只见这厮眉头一动,眼皮一掀,仿佛从噩梦里惊醒,猛然吐一口气,深深喘了几下。 “小……”刚动舌,宣逍面色大变,“快走!” 他们飘在天上,但见中心缠斗不止的龙卷倏尔激荡万千气浪,翻云覆雨,涌波起浪,倾盆大雨降落,不看情面,不顾情谊,迢迢递递,淹没四海,遐迩不分,一概拢覆。雾霭围,风掠八方白云布,浊浪淘,石剩残荧穿破朴,草木衰,枯涸岛上裸灰土,房屋无,十向无人只风哭。 又有乱欲杂糅兼合,魂念七上八下,跌跌撞撞,徘徘徊徊,好似迷宫,原地转圈,半晌无寸进,多时少进步。偏偏那股危机感越来越深,越来越近。 宣逍焦头烂额,裘明却看向地面,他脱了手,只觉地面引力骤然加大,身体牵连马烦向下一沉。 “你先走吧。”裘明保住默不作声的魂球布灵,对宣逍说。 “啊?你犯……”宣逍傻眼,当即爆粗口。 裘明一个厉目制止了他,心如死水道:“我被这块海域的灵魂锁住了,你离我远点,自然出得去。” 四阶御使预先做大量准备,是做得到这点的,这也是魂属性强大后的发展方向之一。 他就说罗伯特没憋好屁。 至于不困宣逍的缘由,担心晖炅后续找他和家族的麻烦呗。人在他手里,尚且投鼠忌器,真的死了,祸患上门,反拦不住。 柿子总要挑软的捏。 宣逍不信邪,召出橄榄祖核试了试,压根无法将裘明纳入秘境。 “没用的,你这块石头厉害,但你还弱,发挥不出,你快找人过来救我们。” 饶是如何思维跳跃,裘明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给这厮断后的一天,连忙催促。 宣逍心存侥幸:“你有法破除吗?” “他四阶,我二阶,他不知布局多久,我初来乍到,”裘明戳破这人犹犹豫豫的幻想,心浮气躁得颠着四顾的魂球和布灵,“快走,听到没有,再晚就等着给我收尸吧,我要死了,你也别想好!” 宣逍受这一激,连忙呼出石针石群,惶惶望了裘明一眼,拼劲气力疾驰而去,不一会冲出一个破洞,溢些天光,就此闭合。 状态极差,请假 最近焦虑不安,心神不定,对着细纲也写不了多少内容,我调整一下,明天补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是非恶海(四) 裘明孤零零滞留中天,上不接云,下不着地。 魂球拍胸脯打包票:“叽。”放心,有哥们在。 裘明低眼瞄球,心头一沉。 魂球不爽了:“叽,叽?”你最好对哥客气点,不然一会儿哥不尽心,你少条胳膊腿,怎么整? 裘明搦球,又捏又揉,弄成各种乱七八糟的形状:“我要没命,你们也得完。” “叽。”不至于。 初通冥灵,漠央逃杀,寒刺遇刺……诸如此类,虽不愿口头承认,但这些死里逃生的遭遇都让魂球体会到,裘明兴许没他想象得脆弱。正所谓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菜御使天生就有做坏人的天份,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受点伤算什么,他有青绿魂仆,可劲造! 某只球信心澎湃。 裘明理都不理,将球甩到一边,正准备极目远眺,忽而同三只御兽一同扭头,虚虚注视某个方向。 宣逍冲破的洞口方才横在那里。 然而就是打那显亮一个突兀的灵魂波动,隐晦而强大,好比土层深处的震波,并非刺耳,只会闷声嗡鸣,一遭发作,立马天崩地裂、灰飞烟灭,后果不堪设想。 幺蛾子又来了。 脑子怎么长的,他不怕晖炅算账了? 裘明回视漩涡中心,不快地眯眼。 周磊他们是吃白食的吗?居然能留那混蛋如此多余裕,教他肆意干预外界? 裘明一念指示,众兽不管异同,皆蓄势待发。 …… 宣逍正陪同石阵石群急遽坠落,一如天边壮美的流星群。 猛烈的风撕扯他的身体,刮破皮肉,血滴支离破碎,卷携得不成样子,幸好他为自己量身订制的防护装从来是最贴身、质量最好的一档,纵使狂风呼啸耳畔,依然能留几大块遮住羞处,不然他就就在天上走光了。 他完全睁不开眼,只能屏气凝神,一点一滴突破身体的防线,抵御不请自入的恶客。 恶客不说不谈,只诡笑,令他毛骨悚然。 万万没料到四阶魂系御使如此霸道,仅是疏忽一瞬,就让他寻得缝隙,强钻入他的精神,鸠占鹊巢,反客为主,如此看来,塔弗老师操练他们时怕是放了一片汪洋的水。 而罗伯特能针对他,小明恐怕…… 宣逍心底泛起苦涩的心情。 他依然不能动弹,逐渐心生绝望之时,橄榄祖核却自主出现他胸膛上方,亮起微芒。 “让我出去。” 钟章的声音,宣逍的心神为之一颤,拼命抹消罗伯特越俎代庖,试图收回橄榄祖核的举动,竭尽全力,令翠绿欲滴的西市宝石为其撼动,波动空间,放出一个矫健的身影。 钟章一出秘境,顷刻召出八条触手的蓝环毒章,命它绷紧触手,自己拉一条触手,其余七条主动出击,缠缚自由落体的宣逍及其宝石御兽。 巨大的重量有如千钧,拽得蓝环毒章不堪重负,齐齐坠下,眼瞧要沦为一员流星,钟章指使蓝环毒章极限刺激触手弹性,借力打力,使四两拨弄千斤,悬空旋转,以章鱼为支点,竟是成其为一个庞大的陀螺,又像一台子磨盘,在天边东摇西晃,歪打正着缓和了冲势,搁海面打水漂,蜻蜓点水般漂游几里,咕嘟入洋,方才罢休。 匆忙游出水下,钟章飞身跳跃,精准落到蓝环毒章身上,不顾隐隐疲惫,接近海上的宣逍,挥一流光,化作木面虎。 这头猛虎倒是训练有加、多才多艺,硬顶着尚未痊愈完整的伤势,一声不吭,忍耐汪洋雪上加霜的渗透,在海上划狗刨,迅捷找几头海兽,心狠手辣地统统转化木儡,领队回归,托举起呛住的宣逍和浸透海水、黯然无光的众多石头。 钟章前后巡视,凭这段时间以来的经验,迅速抵达一处岛屿,将虚脱的宣逍和石头放上去。 宣逍头昏眼花,仰倒沙滩,呼呼出气。他那些宝石御兽,除了橄榄祖核,悉数萎靡不振。一身魔力被海水溶解七七八八。 “还好吗?”钟章沉声询问。 宣逍奋力翻身,呼呼张口,吐水吐气吐小鱼,卧起干呕一会,方才站起身,抹嘴净容,哑声道:“还好。” “你夺回躯体控制权了?”钟章似有意外。 宣逍面上阴云密布:“控制突然失效,我也不确定。” “能打吗?” 宣逍环视滚落一圈的石头:“还能,但我担心若恢复战力,还会遭受控制,届时你腹背受敌。” “别墨迹,”钟章很不耐烦,惮望海面,“海里有人。” 说着,他命令木儡前赴后继冲入海水,搅浑泥波,分水劈浪,闹得一团狼藉,逼得水里潜藏的东西纷纷露出海面,冒出尖来。 木面虎服从指令,鼓腹咆哮,啸声所到之处无不兽类僵硬,木儡亦然,再有蓝环毒章接力,八条触手无坚不摧,接连捅进敌人身体,分泌毒素,腐蚀囊内,条条色彩绚丽的毒纹攀上不速之客的面庞身体。 木面虎继而辗转侧旋,一跃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踩踏木儡与敌,团团魔力由其脚掌注入,就见毒章毒素与木儡侵蚀相互配合,加速转化,须臾就将这波敌人尽数化为木儡。 新鲜出炉的木儡驾驭魔力,悬于海上,听从钟章指示,上了岸,护在二人周边。 本想出手相助的宣逍待在原地,没有插手余地。 直到钟章突然坐下,他方才赶过去,呼唤土萤石与托曜岩,和光散萤,补充魔力,催生石林,护持岛屿,与外隔绝,临时建造一处避风港。 大致建好屏障,化其踪影,他走至钟章身边,也坐下,拿出手掌碧光闪现,从橄榄祖核秘境拿出几瓶药剂,还有一罐发酸苦气的药膏。 他递与钟章,钟章额头冷汗涔涔,也没推让,却之不恭,喝下药剂,抹了宣家特制跌打药,动用木属性魔力加速修复过程,几息便神色平和,精神焕发。 宣逍观察始终,看法不同:“学长,你得休息了,本来潜伏连轴转,又突遇意外,携前辈逃难,如今和杀手以命相搏,外伤好治,亏空难补,你快到极限了,之后的战斗交给我。” “另外,”他顿住,瞥向钟章胸前藏匿的一朵露出花瓣一角的牡丹,“这是你的第一御兽吗?” 钟章把牡丹掖回,裹得严严实实,脸色少见得多了一丝难堪和懊恼。 宣逍很贴心地说:“很名贵的品种啊,你能找到它并契约,很幸运啊。” 钟章冷眼相看:“没有力量,一无是处。” 宣逍愣住。 “那些木儡是何状貌?”钟章转移话题。 宣逍反应一会儿,回答:“暗系培育方向的戾爪龙,长臂猿之类的兽类,还有一些狼人特征的人类。” “不像太阴的做法。”钟章判断。 宣逍赞同:“罗伯特家族圆滑,从未直接对晖炅重要人物的后辈下杀手。”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钟章站起,略有踉跄,抬目注视:“当初我提议杀光不稳定的幕后势力,前辈们恐打草惊蛇,可惜。而这柄刀又出自哪呢?” “‘神侍。’”宣逍肯定道。 “‘神侍’……”钟章低喃,远眺汹涌无边、惊涛骇浪的恶海。 二人矗立海岸,海浪啪啪上岸,随其一拥而来的还要成片的阴影,浩浩荡荡,无声无息,宛若蠓虫过境。 第一百七十七章 隐者悲哀(一) 打从感应到罗伯特手脚不老实,裘明便放弃袖手旁观,率座下天马和两小只加入战局。 他们四个蜂拥而入,取得战果不小,同为魂系,即便罗伯特足足高他两阶,他感受的压力却不是很大,远比曾经那个疯狗般乱咬的金系贤者要小。 魂球他们同样行动自如。 这罗伯特不会是个水货吧? 裘明如此思索,顺手帮助香鲸解开罗伯特的精神压制,再瞄准滔天巨浪的核心迸射一记冲击,攻防有序,游刃有余。 巨浪冲势显然阻滞,原来瓢泼大难,被水泽豚灵轻松化解。 “谢了。” 那厢打得热火朝天,周磊代它们道谢,浑身是水,气喘如牛,一头须发黏着皮肤,狼狈不堪,脱力伏地,坚持举紧了脖颈,瞪得眼里都是血丝,发声时,喉咙里好似堵塞不通。 裘明与他相比,简直是衣冠楚楚,既已给这人喂过药剂,包括水隐海妖药剂,但收效甚微,可想伤势严重。 偏偏魂球现在走不开,他自己可没有救死扶伤的能力,怎么把人整死倒是一揽子主意。 至于料理,不提也罢。 “不用谢,你刚刚也想帮外面的人是吧?只是中途收手了,我投桃报李罢了。”裘明淡然回应。 参战迄今,他和周磊身为不达四阶的人类,担忧成为破绽,故而边打边撤,眼下已经撤到谷底边缘陡峭的边壁,权当临时落脚处。尽管这样,这儿也快被升高的水位淹了,而放眼谷底中央,已然是水的海洋。 地面竖起突刺,中天狂轰惊雷,黑云包裹全岛,暗影行踪不定,水画狮、香鲸、灵豚、大鳌,甚至魂球都在那里遨游,和从天降下的黑色暴雨针锋相对、你来我往。 现在是斡旋,但在裘明一伙加入前,分明是单方面挨打,难怪罗伯特有精力搞其他事。 虽说战况不佳,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单从能力考虑,香鲸也好、水泽豚灵也罢,并没有罗伯特的契约御兽精于战斗。 魂球虽说战力拔群,归根究底只有二阶,罗伯特不同于金系的四阶学者,可不会制造破绽留给他刺穿,所以他在战场上多是打打辅助,抵挡罗伯特多心运使的灵魂攻击而已。 而裘明,在海域鱼龙混杂、眼线诸多的情形下,绝不愿暴露自身的特殊,尤其是他偶然捕捉到了一缕罗伯特的气息,按图索骥,却收获了蹊跷的信息。 (御兽种属)醪蠙 (御兽属性)水\/魂 (御兽属性) 【强化掠夺】 【内部聚灵】 【养魂】 【灵魂再生】 (介绍)一种神奇的蚌贝,即使掰开两边的壳,把再多的沙粒放入也不会令之结珠,据说有其存在的水体生态会渐渐空旷,并挥发一种惹人垂涎的酒香。由于高阶个体酝酿的酒液含有治愈精神的罕见疗效,许多身家丰厚的富人会饲养它们,以备不时之需,但经个别学者研究,醪蠙所产酒液会有一定的成瘾性。 这头御兽的讯息仅一闪而逝,若非裘明全神贯注,大概就忽视了。 没有蛟供奉,也没有罗伯特,唯有这种贝类。但观其能力以及特征,不难猜出是太阴贵族才会饲养的玩意。 封贤后精神空间质变,可反向附体御兽,这人大概率附体到他那头蛟供奉身上,由蛟供奉遁入醪蠙精神,方能彻底掩藏自己行踪,教裘明也找不出。 而醪蠙的能力,论消耗战,九死一生,只可能速战速决,摧枯拉朽地击溃他,教他无暇自顾,才可取胜。 想着简单,要如何去做呢? 裘明环视一圈,马烦和布灵在身边保护,虚脱的周磊则有浊水鲶、煞痴鱼鬼和深海搏章护法,正在逐渐排挤体内软骨销魂的水分。 宣逍先前被偷袭,生死未卜——裘明倾向于这厮皮厚,摔不死——其他人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岛上空空荡荡,在暴雨倾盆、海水倒灌的反复涮洗后一扫而光,鸟不拉屎,找不着可供破局的道具。 一番思虑以后,裘明深深感受到兽阙海的与世隔绝,淡而不争,于兽类而言,堪称可贵了,可惜对目前的情势无任何作用。 他看向慢慢平复,盘坐而起的周磊,问:“你那几个叔叔呢,他们为何不来?” 周磊呼吸仍然急促,讲话一停一顿的:“他们,五阶实力,不可妄动。” 确实有这个规矩,裘明追问:“四阶的呢?” “平均,各地,镇压,此地,他们。” 裘明吊眼:“没有后援?” “短时间,没有。” 裘明暗叹倒霉,他怎么老遇到这种情况? 谷地战况僵持,罗伯特凭借暗魂属性神出鬼没的优势,交战时近乎戏耍,常常划一道子就遁入暗影,或是匿于精魂,总之像泥鳅一般滑不留手,教那些水系御兽无计可施,皮肉破了又好,好了再破,苦不堪言。 其实这样对比,罗伯特也不算水货,只是他蹦跶得欢,可并未造成多致命的伤口,像个跳梁小丑。 “主人,他的攻击力好像不强。”布灵一语道破。 “那是因为有魂球在,而我们支援那球。”裘明接话。 否则以前面局势推进,这会儿已经有兽类被夺舍,被炼成魂仆,倒戈相向了。 就目前的表现而言,他们的精神凝练程度不弱于面前这人,面对他们的联手,罗伯特黔驴技穷,同样对他们毫无办法。 隐患是,单论精神总量和真身战斗力,他们远逊于罗伯特,一旦谷地妨碍他的海兽支撑不住,裘明确信罗伯特绝对会拿他们开刀,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御使。 问就是经验,他和别人切磋,对方久攻不下,都会调转矛头,杀个回马枪,那一般都是他遭殃的时候。 偷袭他最多的就是肖雅! 裘明想着想着,提心吊胆,一双眼睛像是最新版的扫描机器,在艰难站直的周磊讶异的神色中东张西望,而后目光穿透海水,定准了地下。 马烦不安,撩蹄凑近:“主上,你这是……” “引蛇出洞,驱虎吞狼。”裘明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 缠斗许久,罗伯特的底牌一张接一张地掀开,唯独省略了方才扰动众人群兽魂念的莫名鸣叫,裘明认为这非偶然。 那声鸣叫,很可能与罗伯特各据一方,殊途异源,裘明有感它拥有魂系能力,一经放出,在这灵魂受控的海域,必然和罗伯特一山不容二虎,而两虎相峙,鹬蚌相争,就是他们的机遇。 布灵幽幽传念:“万一是罗伯特的最后一只御兽呢?” 裘明望向周磊:“罗伯特还有什么御兽?” “嗯?”周磊愣了下,“据说他还有一只恢复灵魂伤势的御兽,这是从几次战役中,他的精神损伤痊愈极快推断出的。” 裘明道:“不是这个,还有呢?” “没了。” “没了?” 周磊点头:“现任罗伯特家族掌权人昔日年少轻狂,惹火上身,第一御兽莫名身亡,广陆高层人尽皆知。” 裘明一刹那喜上心头,同无语的布灵对视一眼,道过谢,腾身骑上马烦。 布灵落前,马烦振翅。 “哎,你要干什么?”周磊连忙大喊。 “搅混水……”裘明传念习惯了,不小心说出真心话,瞄了眼,见周磊脸色大变,于是改言,“搬救兵。” 怀疑之色溢于周磊言表,神态竟与宣逍如出一辙。 裘明不愿解释,但更不愿这人一会拖后腿,便耽误些工夫道:“现在这厢就是慢性死亡,我不奉陪,必需另辟蹊径,兵行诡道也不足惜。” 周磊劝说:“再等等无妨,我叔叔他们……” “不是不出手吗?”裘明一针见血,“你之前在漩涡里晕头转向,就像被丢进洗衣机的魂球,还是我把你捞出来的,就这,他们也没动手,规矩就那么重要?” 周磊哑口无言。 “现在,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裘明干脆撂下这句,马烦抟风而起,直上九霄,又如一道匹练,破开浑浊污海面,开阻贯流抵深层,依托海水,感应到一个蛰眠的庞然大物。 剪刀尾,锥子嘴,锋刃两鳍,流线身体,漠漠黑气,嫣嫣眼角,好似一团气化的煤炭。 (生灵种属)肆欲魔豚 裘明和布灵顿在不远,默默凝望。 四婶。 第一百七十八章 隐者悲哀(二) 依照周磊所言,四叔被抓,不见踪影,那么四婶又为何会在这里? 莫非真是罗伯特的后手? 那就更不能放任自流了……裘明打定主意,指示马烦向前游动。 马烦战战兢兢,一对翅膀居然没骨头一样,弯成蛋壳护着脸面,蹬蹄子,慢吞吞倾身前游。 裘明赶马:“快点,布灵帮你隐匿了。” 马烦语调卑微地传念:“主上啊,这海水浑然一体,动一点全盘荡漾,生起波澜,再细微的波澜也是波澜,不是想藏就藏得住的啊。” “不然出去等死,你选一个?”裘明屏息,魔力护体,勉强抗衡海里的水压,以及无处不在的渗透与强揉。 马烦吸了鼻子——这货跟某只球相似,莫方面尤其令人费解,难懂他是怎么办到在海里吸气儿的——而后加大马力,形似一条迅疾的剑鱼,眨眼窜到了四婶的眼睛前面。 裘明张目决眦,几近把眼眶瞪裂,也瞧不清此等巨物全貌。 他甚至怀疑,比起体型,就连师傅都要逊色于这条漂浮的魔豚。 布灵和马烦各以不同角度通查此豚,只见它周身一层萦而不散的雾霭,仿若迸出海岩罅隙的海草,漫漫胧胧,不清其根基,好似无根而起,如此弥漫了全身,令其呼息沉重,每每从喙部射出一道穿石击水的激流。 一是体积宏伟,二是不得惊醒,三是无名阴霾,四是骚乱魂念,五是混乱水波,裘明一行着实束手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尚在保持距离寻摸时,四婶原型的魔豚忽而一颤。 马烦犹如惊弓之鸟,吻部叼起布灵,翅膀卷牢裘明,立即脱出数十丈远,犹是不够,扑翅上飞,形成一股子自下而上的旋流。 被他携拥的裘明猝不及防地吃了一肚子水,刚要传念呵斥制止,猛然感知剧烈的能量自底下爆发,像千军万马奔驰,像海底火山爆发,困囿于一方狭隘地界,反复冲撞,不久已像穿堂风般得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愈加激烈,使人骇然。 裘明默默收回念头。 马烦警惕得对,四婶目前的能量层级很不对劲。 噗嗤一下,湿漉漉的一人二兽自打海下飞跃而出,马烦展翼,梦华辉光驱散水分,再一斜身加速,不一会儿到达之前边壁方位,踉踉跄跄,体虚力薄,不得不卧地。 周磊在那凝眉长望,见到不断摇头的裘明,问:“你们干了什么事?海里乱了。” “原来不乱吗?”尽管被肆欲魔豚的精神攻击撵到了尾巴,头昏脑涨,裘明嘴上却不服输。 周磊不贫嘴,直奔主题:“下面是何物?” “肆欲魔豚,”裘明打嗝,吐出一吸溜口水,小溪般潺潺,流经被漂白的衣物,“你不是知道么。” 周磊一点就通,急迫道:“是救了你的那两个?” “其中之一,”裘明用了多类药剂,收效甚微,声线一跳一跳回答,“不是御兽的那个。” 周磊沉吟,低声自言自语,问出了裘明也疑惑不解的问题:“为何她在这里?” 裘明不满:“你不知道?” “不知。” “海里都是你们的地盘,你先前如何感应到宣逍的?” “他在海面以上,以下就不行了。海水自成一系,只要不是海里的一粒水滴,都会被排斥,唯有修为高深之人,才可勉强洞悉一定深度的景况……” 他们正赶时间迅速交流着,忽而天摇地动,翻天覆地,震荡不止,风涡嘶唳,一道道深邃无底的裂纹极其粗糙地在岛上密布,并逐步扩大,开裂为低谷深壑,一眼望不到边。本是颜色低调的地貌,居然因为震动太过激烈,地势变化颇大,变得无从忽视了。 随着沟壑增加,狂风从水下突出,经过偏狭的窄谷,磨砺为锋利尖刀,把把组组削峰切脊,砍得岛地坑坑洼洼。谷底的海面陡然下降,其中的狮子、香鲸、灵豚、大鳌都被冲散,边壁削得参差不齐,块块垒垒陨石一般坠落,却是泥牛入海,淹没到沉陷的地坪、升高的水面。 裘明骑乘天马飞起,周磊脚踏章鱼漂游,水画狮与魂球通力协作,在裘明一行的魂力信标导引之中,艰难会面。 周磊改踩为骑,登上狮子的背,水画狮也神俊,不同于游鱼触物入海后浸泡水中,它是踩着水面步步移动的,仿佛与海水各成体系,却是密不可分,浑然如一。 而魂球回来后,甫一攀裘明脑袋,立刻抱住布灵,想念地亲了两口,惹得裘明肉麻反胃。 “罗伯特呢?”扫视巡察未果,裘明问道。 “叽。”不见了。 “嗯?” 魂球亲昵过后,顶着布灵叠罗汉,指向呜呜冒泡、色比石油乌墨的谷底众多涡旋:“这些个圈圈里面含有极多的污秽,脏得哥碰都不想碰。但不知道为啥子,它们出现后,原来找不着的罗伯特忽然现身抱头,一副痛苦的模样,除他还有一枚闭紧的贝壳,一只绞成一团的蟒蛇,哥们见机行事,标记了他们,联手打成重伤,可惜还是让他们逃了。” 这么说,四婶的苏醒反而拖垮了罗伯特的布局…… 裘明闻言,主动摄来一颗粘稠的水泡,仔细端详。 球形球身,黑莹莹的,仿若闪烁的黑曜石光泽,有个善面相,但稍微靠近便感压力,一股令人作呕的冲动。 指尖发力,隔空点破,梆的一声,浅浅的黑风朝四面扩散,好便是腥风扑面,既使人杂念云集,又教皮肉多层酸软,抽了些许力气。 这还是裘明的反应,最是轻微。 旁边的周磊,虽说离得远,在那水泡破裂后,却如入梦境,恍恍惚惚,身打摆子摇摇晃晃,随时要跌入海中,水画狮与浊水鲶也头疼脑热,还记得托他更稳。 裘明甩头,凝神观察周磊反应,少时拍出一掌,轻轻落在周磊额头,教他顿时清朗,精神复原。 “你看到了什么?”裘明提问。 “太太平平的海洋。”周磊如此说。 裘明切中肯綮:“你心里的愿望?” “当前的话,是。” 的的确确是【原欲】的表现,看来这些泡沫浮沤的产生和四婶脱不开干系。 “你能联系四阶海兽吗?” 周磊遗憾否认:“不能,我还指望你能长距离传念。” 岛屿渐次沉了,沉得彻底,茫茫海面,况翻妖云恶浪,他们现在连处落脚地也寻不到,船也没有,屋也没有,唯有疾风苦潮,更别提格里姆施展的祝福已经告罄,裘明如今是凭着肖雅的药剂财大气粗地撑着的。 前不巴村,后不着店,非长久之计。 真乃奇哉怪哉,分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为何他们此等之身,在包罗万象的海洋中天,楞是找不到一点立锥之地呢? 裘明旧调重弹:“你那三位叔呢?” 周磊显得不很有信心:“我担忧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代之以响遏魂灵的一道鸣叫,震天撼海,无声胜有声,就见洪波涌起三角塔尖,崭露头角从中蹦跃,海凸如山峦,峰回路转,海凹似峡谷,九曲回肠,百丈高楼平地起,千尺浪龙小鲤溅,左拥右堵前后继,东来西随上下碾。 一头乌黑发亮、冒发不湿烽烟的长头豚由中间刺出了头,煞气腾腾,直面向这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隐者悲哀(三) 彼方未知岛屿,宣逍与钟章共同抵御浪潮般前仆后继、无畏死亡的敌人。 它们不分人兽,共化黑暗,无边无际,连成天边垂翳,密不透风地压砸在二人、以及这块地界顶上,蝗虫一样,搅得不能安生,即使急流也为之绕道。 二人耳廓沿鱼鳍,指节链蹼皮,透身莹白,这刻仿若突兀变了种属,成为水中的宠儿,但是气喘吁吁,披头散发,衣物毛发尽数贴紧体肤,不透风不漏气,偏偏五内俱焚,每动一下,身下便跌落一摊子水,腥咸皆备,分不清是海水、血水还是汗水。 钟章率领御兽杀进杀出,把个不自量力的半截歹徒利落丢进黑暗的獠牙里,那獠牙向时不挑食,极其顺当地嚼了两下,把那半残吞了,吃干抹净,尸骨无存。其御兽因而遭受反噬,尽数悲鸣,饺子一样跌进海里,后来还真像饺子般被其余兽类张口吞食,一块薄皮都剩不下。 宣逍那儿遇见同样的情况,一边御使石阵支援逐渐脱力的钟章,一边念头强烈:“他们真是同伙吗?” 晶莹剔透的水晶从海中蜂拥而出,刺穿不加提防的袭击者,而后晶丛迅速化为齑粉,打旋落入海里,滋养漫漫浩浩、与海同色的透明晶板,水气霎那爬升,点点挥发,连带岛屿一周都潮湿了,所望所视无处不是潮湿的雾,且愈来愈浓。 雾无孔不入,纵然黑暗亦是如此,严严实实的暗色如同年旧的窗帘,脱落下垂,似乎不堪其负,摇摇欲坠,一丢落海,稀释出大股大股黑流,悉数沉没,浇得海洋像融了块巨大的墨锭,一溜的扩散。 黑布因而淡了,景光强了,视野都是豁然开朗,心情一松。 钟章一肘硬捅在偷袭者的肋侧,把他击打吐血,自己借力凭空翻滚,退出包围,和木面虎、深海搏章会合,再融入大批木儡的保护之中。 指上戴着刻几条划痕的戒指,这是他以伤换伤保下的,为了避免被敌方切断自身的补给。 他正立,借由宣逍与木儡合力争出的空隙,蓝汪汪的指掌拂过戒指,取出药剂,闷口灌下,用力呼了口气,碎发抹额,衣衫褴褛,满面血迹,神色狠厉,酷似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这般形貌的他令其御兽实在胆寒,不禁加大了攻击力度,为他赢得了更多的喘息之机。 钟章掩目,不由得深思。 人类的躯体还是太弱了…… 没想多久,他转问宣逍:“撑得住吗?” 宣逍回应:“还行,我在海上没在陆地厉害,但优势反而更明显了。” 除了鲛人,没哪个人类族群有信心经受海水长久冲刷,现在的战场上,不止他们受限,敌方也一样,再是擅长暗系,一经海水威力倍减,速度更肉眼可见慢了一筹,不如岸上灵便。 然而宣逍和钟章不同,他们形貌改变,正是由于喝下水隐海妖药剂,体内素质临时变化,暂且转化鲛人,尽享水里好处,而敌方却没了暗系最是灵活的强势,此消彼长,他的压力真不算大。 钟章疲弱,还是因为接踵而至的意外消磨太多精力,一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逞强勉为,快到油枯了。 宣逍对此深有感受:“学长,你休息吧,我还能撑一会儿。” “一会以后呢?”钟章冷然拒绝,“我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全盛,你再力竭,让他们把我们各个击破?” 他凝望硕大无朋的宝石水晶簇,一阵阵剜石碎岩的镐击响,一层层多彩绚烂的珍物皮剥落,外头打得热火朝天,里面岿然不动。 恁多宝石奇磐,犹如一人无二,本为地里默宝,挖得品鉴贵声,砥砺雕琢通灵,激发山威此成,不经磋磨非玉,好事磨傲骨弄,衰颓魔鬼当道,劳体悴心神通。 如此璀璨、让人迷失于华彩之物,不经河道击打碰撞,不受湍霖冲刷磨蚀,怎能切磋琢磨、返璞归真;那么痛恨弱小无力、笃誓不落窠臼之人,不直面失望苦海,不亲历献祭黑幕,怎能战胜魔鬼、东山再起? 钟章握紧双手,沉声:“我的魔力已经恢复,放我出去。” “学长?”宣逍略有吃力地回答,不太愿意。 “形势所迫,非合作不可为。” “……好。” 在宣逍心意指示中,晶丛蓦然多了块缺口,苦攻不下、心浮气躁的敌方犹如嗅到了鲜血的蚊子,顿时像头榫子扎进去,但也有少许理智些的急速退后。 裂口绿光闪烁,榫头们飞蛾扑火,一刹消弭于光辉之中,留下的血肉、枝干、魔力彼此摇晃粘吸,晃晃荡荡,糅合成一个肉瘤。肉瘤往前倾斜,受为宣逍加深的重力牵拉,顺晶崖滚落,掉到最底下后,窸窸窣窣的,一双利爪刺出肉瘤,而后是蜥蜴的头、蛇的身子、鸱的尾巴、猿猴的长臂,它形成得不完全,“出壳”后由那无从缝补的伤口里依然汩汩淌下黑色如墨的液体,一滴一滴散发成阴影。 这是钟章消耗绝大多数木儡,全力以赴临场改造出的最终成品。 它一出现,立刻双目赤红,头和身子融入阴影,留下狂奔时猛烈甩抛的四条长臂和晃动不休的尾巴,如此不协调之举自是进一步扯裂身子,漫天飞雨,悉数是其鲜血,但它所向无前,袭击者的攻击对此几乎无效,任它冲乱阵型,抵得溃不成军。 宣逍的动作止了一瞬:“学长,这是什么?学院从未教导这类手段。” 钟章侧立晶壁沿边,躲隐身形,累得双目失神,却无动于衷,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学长,此类旁门左道,最好不用。” “不过外表难看,总比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强。至于木系的亵渎生命之说,虽是避讳,不免迂腐,既是敌人,何以留情?管它们死前是何状貌。” “……”宣逍在水晶中心,难寻踪迹,此时重新着手抵御层出不穷的能量攻击,思忖后劝说,“这不是为了别人,更是为了我们。我们的双眼映像世界的倒影,所以要让自己看些柔和的,以为自己之计。” 钟章驱使着怪物蚕食鲸吞,答道:“平常我自会遵守,但事出紧急,避险而为。” “嗯……”宣逍拿这位学长一样没办法,何况目前不是推心置腹、互换意见的时机。 晶簇借海水力,成了气候,绵延开来,为钟章保驾护航,黑幕虽强,但操纵者弱,节节败退,逐渐为宣逍包围。 残存的不速之客就此变了规矩,不再强拆几近与海洋融为一体的水晶,而是如风四散,地毯式搜索可能存在的人类迹象。 宣逍受晶体增增包拢,它们自是白费心机,然而,钟章却顿住了。 少时,他面庞拧紧,一个半透明的黑色小东西被排出他的身躯。 “学长?” 宣逍传念问候,顺道竖起层层叠嶂,把钟章周围堵得水泄不通。 “无妨,”钟章靠在岩壁上,扶着额头,“有附体乖龙妄图夺舍,失败了。” 话音刚落,本呈保护之姿的晶丛瞬间突起刀锋,四面八方抵住钟章,令他一动不动。 被撂在晶簇以外的木面虎立即掉转对象,龇牙咧嘴,低吼威胁。 钟章不动声色,八条触手从他衣服里钻出,赫然是深海搏章,它以绷紧的触手弹断了部分晶枪,宣逍并无反应。 “我并未被夺舍,你应能看出。”钟章说完,干脆地敞开魂念,不遗余力地挥散气息。 “……嗯。”宣逍确认过后,放开了他。 然而,就于此时,木面虎分散了注意,那头庞然怪兽脱离掌控,由生前存留的怨念引导,居然回转身体,使劲气力,聚能集束一道,以形体崩散、血肉挥发为代价,发出一条细细小小、却是溶土消金的光芒,径直穿透面面竖立的土层晶护,越过汗毛耸立的猛虎,直达正在舒活身体、猝不及防的钟章的方位。 第一百八十章 隐者悲哀(四) 木面虎即时回神,转身木遁,踏着翻飞的血肉风驰电掣,但无意算不过有心,它比光束终究慢了一步。 蓝环毒章距离更近,八条触手齐出,然而光束所经,触手尽断,素来无往不利的毒液也失了作用,终于洞穿,章鱼头连带残缺的触手为一阵飓风吹飞得零零碎碎。 钟章是重点针对对象,强大的势压之下,他挪动缓慢,仅来得及瞠目转视,扭颈开口,那束乌气腾腾的光就掠至眼前,在其墨黑的瞳孔内乍然放大,刺出一条猫睛线似的光亮。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荦荦晶辉闪耀,一个面相普通的男子突兀闪现,脚下陡然升起晶盾,一面倒下再立一面,一面贯穿再补一面,层出不穷,接连不断,此起彼落,源源无尽。 暂时挡住了光束偷袭,宣逍却未放松,掌心橄榄祖核,对准钟章及其御兽,碧光一闪,一人二兽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失去他的补充,晶山在海上再是得天独厚,依然寡不敌众,分分钟削薄碎裂,露出大片空隙,现出外面攒动的人头兽颅。 孤掌难鸣,十面埋伏,宣逍感知到惊涛骇浪的恶意。 情形委实不妙,他立马转守为藏,御使诸多宝石,硬是把许多层【保护色】和【隐匿】叠加,眨眼工夫和石阵一起化为无形,好似过往云烟。 那些个盗匪或许被打蒙了,或许统统是乌合之众,仗着方才一刹那有利的局势将宣逍一行看个透彻,竟是没有一人预估正确他的撤离路径,令之悄悄摸到晶山之外,尚无一人察觉。 而后,隐匿的宣逍溜到边缘,眺望那些匪患找他找得心急火燎,便在掌心唤出沙漠玫瑰,催它掉落花瓣,一片片的融入海洋,吸收偌大海域诸多魔力,只几息,海平面开始咕嘟嘟冒泡,炙热的泡。 宣逍一见,大感不妙,未曾料想这些家伙进攻时不惜消耗,间接向海里投射如此巨量的魔力,这般体量导致的混乱将会远超他目前的防御。 心中着急,急中生智,宣逍收回水片,叫下托曜岩。 他掰断托曜岩的一部分,掌运魔力,当空那么一拍,那块岩石碎片登时放大,自动蜿蜒,包覆宣逍,凌空翻起跟斗,好似在空中飞翔弹跳,每跳一下便剥落一层,眼瞅着无法持久,速度却是极优越的,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疾驰东方。 乍然一声沉闷的、宛若地震的轰鸣,而后是大群海浪海潮的哗哗响,背后湿润了,似乎有只水汽做的腿一直在后面追赶,宣逍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提一股劲狠命前进,跑得面红耳赤,筋脉扩张,整个人仿佛从锅里捞上来的虾蟹。 不知多久,撵着屁股的巨力消了,湿气也渐渐干涸,他才减速,控制所剩无几的托曜残岩坠到一望无垠的海面,后怕地摸向背部,结果一手的血水。 回视前路,一消的天光破晓、风卷残云,污秽溃败,匪徒无生,天海之间似乎焕然一新。 可叹豁然之景短暂,须臾重新是乌压压的阴云密布,不见天日,海面黯然,暗流漩涡,眯眼刺目,不上不下,雾湿衣裳,血玷衣襟。 宣逍喘了几下,握住橄榄祖核,伤口肉眼可见得恢复,自脱险后,他探察秘境内里,首先问道:“学长,你怎么样?” 秘境之内,花草争奇斗艳,树丛繁茂葳蕤,钟章安静倚靠一颗抱树粗壮的树干,伤痕累累,有的伤口深可见骨,而痊愈似蚂蚁走路,慢得出奇。 木面虎吐舌卧草,毒章支离破碎,无论人兽,都是耗尽心血了。 “还好。”钟章嗓音沙哑地回答,并未多言。 他费力地动手指,忽而在指尖生成一株亭亭玉立的缠枝牡丹,无风摇动,娇艳靡丽,但忽然花朵枯萎,瓣瓣凋零,只剩一节光秃秃的萼顶。 钟章眼神晦涩,几番变化,突兀收回花梗,闭目调息。 “你们先待一会,我转移阵地。”宣逍体贴地少言少语,灌了口药剂,抹把嘴,攒出些许长途渡海的耐力,刷上保护色,不再火急火燎一股脑冲刺,而是稳扎稳打,徐徐安全地游行。 期间,他有许多次与海面游弋的暗影擦肩而过,每每提心吊胆,忐忑不安,那些暗影却都视而不见,没能发现,可谓刺激。 宣逍攥紧了橄榄祖核,将之放到胸前,体会着使人安心的力量。 踽踽独行,羁旅海洋,他犹如打起水漂的石子,轻盈地在海面点着,打个涟漪,溅朵微不足道的水花,忽然若有所感,抬头仰视。 确认了什么,宣逍一阵激动,挥手招来炫石,叫它急速回旋,甩手投掷,直射天空,没过多久,炫石的隐匿失效,凌空划出一条靓丽的紫色弧线,笔直朝天。 紫线十分显眼,在灰蒙蒙的天上尤为夺目,凡是看到的暗影皆蠢蠢欲动,一窝蜂地涌来,但见几团聚堆,几堆连片,暮隐巨口张,昏熏利爪扬,像是飞蛾扑火,堪比夸父逐日,侵吞光芒急不可耐,顺风逐浪气势汹汹,水中化暗墨痕散,黑里掺蓝星芒亡,几番阵势几归张,一见一盲一放荡。 宣逍微微动弹,重匿了身形。 但这回,纵使看不见,影子们并没退缩抽搐,依旧张牙舞爪地扑去,势必要不管不顾,海水一样淹没了对方。 然就是此刻,紫线一端的炫石突兀消失,下一刻,已由一瓣光辉裹挟,一个人踩着,出现在诸多暗影暗形的面前。 踩着炫石的这人双目青蓝并烁,桃花眼角上挑,可惜嘴角紧抿,无感无情,他一臂高挥,无止尽的通透白光以之为中心绽放。 瞬息,黑影们发出热油般的滋滋响声,如汤沃雪,消融蒸发,既无惨叫,也无哀鸣,不可思议得寂静,难以想象刚刚搜查时,它们还是活生生的人类或御兽。 天光大亮,穿云破雾,这块小海域迎接拂晓,日光擦拭掉阴翳,暖烘烘的,闯入心房。 “不入流的玩意,下三滥的手段。”救了宣逍二人的罗曼,此时却黑脸,仿佛天边多云移接到了他的脸上。 宣逍没心思考虑他的心情,赶忙大喊:“还有人在里面。” “谁?”罗曼自出手搭救以来便没给一个好脸色,冷面的程度可与格里姆相提并论,教人怀疑他是被强迫来伸出援手的。 “裘明。”宣逍答道。 按照罗曼以往的性子,十万火急的情形也得嘴贱两三句,可这回,宣逍刚回复了,他便没有多说,指向东边吩咐一句“去那”,便化为流光,窜向风旋中央。 宣逍张了张嘴,满腹叮咛胎死腹中。 罗曼和之前反差太大了。 皮佑的事…… 忽而,宣逍瞅向手里的橄榄祖核。 钟章变靠为坐,腰板挺直:“罗曼表现奇怪,你确定听他所言是合适的吗?” “他是有情可原……”宣逍欲言又止,用眼神示意,希望学长别问了。 但钟章从不是在重要情报方面轻轻放过的性格:“前段时间熊人情绪莫名低落,与此有关?” 宣逍无话可说,轻轻点头。 钟章想到什么,提问作罢,改言:“你觉得我们的状态足以安全登陆吗?” 宣逍明白他的意思:“罗曼匆匆赶路,可能来不及清干净祸患,我们回去的风险很大。” 更何况路程遥远,意外叵测。 现下的选择,要么留在原地,要么试图登陆,要么踏上回程。 按钟章的观点,留在原地和踏上回程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碰运气,祈祷不要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敌人,而假若返回,一则他们探过路,清理过一遍,二则可以和罗曼碰头,反而更有把握。此情此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万一有人来接我们呢?”宣逍忍不住道。 “以罗曼的指示,你要赌吗,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运气?” “我们回去反倒是累赘。” “那就留在原地。” “学长,你怎么了?”宣逍皱眉,察觉到蹊跷。 钟章没有回答。 突然,宣逍手上一个颤抖,没抓稳橄榄祖核,令其砸到水里。他大惊失色,俯身去捞,还好这石头漂浮着,不难取得,不料,将碧绿宝石捞出水面时,大量暗系魔力随同从水体中析出,突入宣逍天灵,教他意识错乱,竟是心神失守,由着某人操纵,打开了秘境。 钟章抓紧蓝环毒章的触手,从秘境出口一跃入海,直奔原路,不曾回头。 好半天,宣逍才昏头昏脑回神,他回忆前遭经过,一时又惊又忧,进退不得,还摸不着头脑。 “宣长官……”秘境里传来博志虚弱的嗓音。 宣逍听见了:“你终于醒了,身体还好吗?” 博志扔出一颗巨雷,在宣逍心中掀起庞然大波: “他现在不是钟章,他是罗伯特的分念,就是这道分念一直剥夺我的意识,如今隔一个秘境,又有钟章牵扯,我才能醒来。” 宣逍一怔,架出石阵,拔身冲刺,径回原路。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隐者悲哀(五) 斑斓的污墨从庞大的魔豚体表流淌,似油脂,刚接触阴暗的水面时轻巧反弹,这一弹,表面的张力松散了,内里的污浊一泄而入,汩汩灌溉黑黝黝的海水,渐渐蔓延一层挥之不去、好似矮人城夜间霓虹灯般的迷离薄彩。 彩色染上了雾,升上了天,一行人尽是汗毛耸立,体感针扎似的。 天上下起了雨,雨滴大体是黑的,却也包裹了淡淡的油漆的彩色,落到人兽身上,便起一股眩晕,像是冷天被风吹得风寒感冒,虚热钻入了鼻孔,穿透肺腑,将人整个攫握。 裘明当机立断,甩手抛出一支药剂瓶,成一直线精准丢向周磊,为其所获。 “水、水隐……海妖药剂……” 这雨蹊跷,置身其中,连传念都受到干扰。 周磊心领神会,使魔力隔绝黑雨,闷头喝光。 裘明更节省些,魂球用魂仆稀释完,需要他们四个均分,为此,他留给自己的药剂份量更多一些。 喝完药剂,魂球、布灵和马烦没多大变化,倒是蒙蒙湛蓝在裘明周磊二者亮起、收敛,两人耳畔、指尖和小臂多了片和鳍相仿的部位,皮肤也如净水冲洗,白皙滑嫩。 魂球俩眼张大,往下面瞅,顿时见那满脸横肉疤痕,但是嫩生生的面目,嫌弃地叫了一声。 丑,好丑,谁说一白遮三丑的,底子不行就是不行。 “要你管。”危急关头,裘明颠脑袋,回怼。 四婶化作的魔豚不等他们插科打诨,高高抬尾,高高放下,激起千层大浪,堪比高楼大厦,排山倒海涌现,一气地扑向他们。 交谈争吵即时中止,马烦扶摇攀升,布灵冻结了浪顶水花,再由裘明定位,魂球隔空打碎,这才免于受乌七八糟的海水的浸染。 他们俯望下方,周磊那边冒起蓝光的屏障,外形薄如蝉翼,实则固若金汤,始终不移不动,刻在原地,便放心了。 “……裘、明,”周磊的呼唤响在裘明脑海,断断续续,像极了慧网终端时常信号不良的时候,“我……我,去吸、引注意,和求救,你、有有、办法牵,制它,它吗?” “好。”裘明的传念较之清晰。 于是,水画狮纵身,在水上敏捷跳跃,踩一路波纹趋近魔豚,强壮的尾巴鞭子一般横甩,劈开一道削铁如泥的水刀,切透魔豚体肤,迸溅石油形貌的血液。 魔豚硕大无比的浑浊眼球登时瞄准叮咬它的蚊子,旋转身体,海洋一震,天摇地晃,波流抖颤,硬是为魔豚抽出数十条五颜六色的水龙卷,地动山摇地逼向周磊。 “快!” 遥遥的,裘明收到周磊的意念。 他双目深邃,强行破灭了魔豚周身繁复错杂的念想,开辟一条魂念上的康庄大道,锁定了坐标。 马烦腾跃,不退反进,收敛魔力,振奋膂力,双翼大张,驮裘明他们破风跨浪,开路领衔,布灵魂球一旁守护,冰冻雨点,退避浪潮,一行人通力合作,搭建了冰砌雪飘的天路,沿其长驱直入,登上了魔豚的顶。 他们长吁一口气,后方天路散去魔力,粉碎成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为骤风席卷,迅速播洒到魔豚体表,令其一个激灵,眼里的混乱减弱少许。 这种反应自是逃不出裘明他们的法眼。 裘明灵感乍现,和魂球、布灵合计,三者联手酝酿一团光彩迷离的魔力。马烦则听命前进,迈步抵达最前面的位置。 其后,裘明和两小只一齐放手,但见那团魔力爆散,当在魔豚光滑的头顶披下一帘变化无定的幻幕,其中蕴含着魔豚极为熟悉的气息。 魔豚突然停止围剿周磊,扬起笨重的头颅,一双黑烟起伏的眼盯紧了幻幕,像一个沉湎回忆、以至失神的人。 裘明和两小只意念一变,幻幕里的熟悉之极的死鬼走远了,魔豚情不自禁地朝“他”的方向挪动,以便离他更近。 以此类推,幻幕里的死鬼一直恼人地前行,就是不肯停下。 魔豚生气,不住用尾巴拍打,打得洪波如山,滚滚翻扑,海中水沸,如老皱纹,闹得混乱无休无止。 对此,裘明他们有意放缓幻幕的速度,果不其然,见死鬼走得慢了,魔豚没再暴躁拍尾,乖巧异常地撵着幻幕走,不消多时就游离原岛范围。 周磊望远观着,喃喃自语:“这么轻松啊……” 他座下的水画狮凝聚净水梳洗毛发,再摇头甩干,焕然一新,接话道:“她还有执念,裘明他们的方法很不错……” 突然,这头神俊的狮子一个窜跃,四肢抱住猝不及防的周磊,在海面翻滚,躲开一条转瞬即逝的暗痕。 然而下一刻,水面有块影子无主自动,裹挟巨力攻狮子侧身。 俗话说铜皮铁骨豆腐腰,水画狮躲闪不及,应力翻飞,跌落水中,体肤毛失损,怀里人脱庇,一道人影现,隔绝天海间,但见其人华服珠宝辉煌一身,高大英俊神色迫人,返回不善抬手攥握,怒架周磊凌空绞脖。 周磊痛苦地发一道不成语言的气声,使劲掰扯罗伯特铁焊的手掌,两脚挣扎着踢踹,可徒劳无功。 罗伯特加重力气,感受掌心绷得更紧的血肉,以及周磊更猛烈的反抗,终于惬意,舒了气,转眼窥向裘明。 裘明也在回视,神情凝重。 “魂球,预备。”他私下传念。 魂球静静飘到魔豚尾巴处,蓄势待发。 谁想罗伯特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转身不理不睬,掐着周磊脖颈,自言自语:“哎,你看现在还有谁能保你?多管闲事的……” 他话还没说完,精神犹如抗了一锤子,忽然逸散了一点,不由出神,这么点时间,吊着周磊的那条手臂就自燃起来,不仅如岩浆一般炙热黏着,还放射出眩目的光,教他手臂麻痒痛疼皆备,放松力道。 罗伯特低笑:“好得很。” 眼内双瞳逼成竖线,他刹那释放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令人悚惧,如同面对一条冷血的毒蛇。另一手在身上轻拂,即刻提取岩浆一样的【阴火】,放射攻击的【色散】,以及诅咒精神的【煞魂】,随后,他瞄着脸色发紫的周磊,阴笑,闪耀不同光芒的闲手即刻拍到他身体。 火焰、色光与诅咒登时不分敌我,在周磊体内蔓延。 “啊!”纵使咽喉被掐住,周磊在剧烈痛楚中仍然不受自控地惨嚎,只是模糊不清,像有口痰堵着喉咙。 另一边,魂球看得急眼,蠢蠢欲动,但被裘明制止。他们这边同样不能出事,不然四婶化成的魔豚也会捣乱。 可恨这番场景,显然是落了罗伯特的算计,但实属阳谋,他们不得不钻套。 那边,眼见对罗伯特毫无作用,而周磊反受其害,攻击止息。 周磊体内的魔力渐渐平缓,但不等他调息,罗伯特举高了他的身体,另一手掌心面向海面,朝怀内一摄,轻松取来三条形貌各异的兽类。 罗伯特侧头,发现周磊包含血丝的眼球呆滞地对准他,他恶劣地探手,在煞痴鱼鬼和深海搏章中间点来点去,说:“阴冥河的煞痴鱼鬼,能收复,不赖,它们的煞气怨气,相当珍惜。” 说着,他手臂伸出蛇影,一口咬到煞痴鱼鬼上面,连拉带扯,将大量灰蒙蒙的气状物一举拽出,而煞痴鱼鬼惨惨淡淡,一声不吭,遽然缩小,身形虚虚实实,竟是濒临溃散消失。 周磊的挣扎又是强烈起来,目眦欲裂,恨之入骨。 罗伯特却好整以暇地把气状物收起,把视线投向挣命的深海搏章,评价:“深海搏章,好东西。” 并影为刃,手起刀落,寒光烈烈,海中强韧的章鱼酷似砧板上的肉,扭曲蠕动,任凭罗伯特宰割,不消一会,触手便都连根剁掉,干干净净,一点吸盘不剩,只留光秃秃半死半活的大脑袋。 罗伯特稍加端详,在章鱼的蜷卧瑟缩之中将其力劈两截,取走了小的那截。 至于大的那截,他效仿方才对待煞痴鱼鬼的方式,扔垃圾一样丢入海里。 悬着的周磊明显颤了颤,不由自主地眼含热泪,看向魔豚之处,竭尽全力地用堵塞的喉管吸纳空气,满含不自知的心痛、悔意以及藏得极深的示弱和渴求。 “叽!” 魂球怒发冲冠,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撸起触手就要冲过去,痛扁那个人渣,消他心头之恨。 但裘明坚持把他捞了回去。 魂球转身,头一次如此怨愤交加,直视裘明:“叽!”你要还剩一点点良心就别拦哥过去! 裘明看了眼那里的情况,低头对魂球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如果去了那边,我就是下一个周磊,布灵和马烦就是周磊御兽的下场。” “叽!”不会,哥会保住你们! 裘明没回话,眯眼撇头。 “你又是这样,”魂球再压不住脾气,激动地数落,“怕这个,怕那个,这也不做,那也不做,单干看着!你试过吗?你去做过吗?不去做怎么知道行不行?不去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左右逢源,明哲保身,明哲保身个屁!” 裘明反唇相讥:“我不像你,没了一半还能自己长好;你不像我,试一次就小命不保。” 魂球呸他一口:“又来了,你死了吗?你哪次死了?你真死了吗?” 裘明冷下面庞,一言不发。 “主人,球哥,你们别说了。”马烦畏畏缩缩不顶用,布灵赶来劝架。 “布灵闪开,哥今天就把话说开,”魂球把布灵挤开,俩眼铜铃似地大睁,盯着裘明不放,“你恩怨分明,哥们都知。但你今个不救对你多次有恩的朋友,明天呢?后天呢?你真要当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吗?” “我恨不得!”裘明瞪着他,忽而出声,但又戛然而止,胸膛剧烈起伏,只和魂球斗鸡般对峙。 魂球也不搭话,只是嘴角一撇,露出个“果真如此”的讽笑。 “这样,哥们就玩完,”他道,随即转身,背对他们,目览周磊那方,“御兽,哥可以当;蠢货,哥可以忍;重伤,哥可以憋;危险,哥可以冒;小弟,哥可以照顾。唯有无情无义的玩意儿,哥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说着就要动身,布灵叫住了他:“球哥,主人保住了宣逍。” 裘明伸手拦住布灵。 魂球扭头回视:“所以哥之前听他的话,但现在不成了。” 裘明冷眼道:“你早晚把自己玩死。” “大概,但哥不甘心。”魂球如此道,情绪平和,一跃离去。 他飞身直赶周磊那面,未料想那边忽然水火迸溅,噼里啪啦动静颇大,烟雾缭绕,魔力虹吸,现出一道头尾颠倒的形。 第一百八十二章 伏灭心火颠面鲶(一) 一眼三秋,苦苦等待,等不来期盼的救援,周磊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也明知裘明需要稳住魔豚,定是抽不出身,更何况实力悬殊,便是来了也讨不得好,不如不来,可就是心中泛起奢想,他深恶痛绝但斩之不绝的奢想。 罗伯特余光瞥见他懦弱的举动,嗤一声,放大音量,强自灌入周磊双耳:“看看这是什么?一只水里的卑贱爬虫,只能窝在不见天日的水底地板啃噬苔藓的废类,连碰一下都会脏了我的手。” 他在说浊水鲶。 周磊闷哼,颈部的力道加重,因呼吸不畅而头昏眼花,意识坠入心海。 “畜生,你敢咬我!”耳边响起罗伯特气急败坏的怒骂,然后噗通的,宛若重物落水的声响。 恍惚之间,周磊心中拉开一道虚幻的帷幕。 “你敢咬我!” 眼前一晃,躯壳一栽,头磕到窄巷边沿的墙壁,重重一碰,全身仿佛散架,五脏六腑麻得厉害,分明不疼,但使不上力,丝毫站不起来。 推他的人有些火候,专挑无关紧要的部位打,伤势不会重,但苦处少不了,真要细究,也找不出多大的错,顶多罚点钱道个歉,点到为止赔偿了事。 周磊满脸挂彩,除了铁般的血味,还有独属于臭水沟的滂臭,黏答答,冷飕飕,偏生叫阳光晒得温了,风一吹、衣角一翻,都是扩散的微腥,不爽利。 周磊模糊间已经明白身处何地,他并未反击,双手护住了头,一声不吭,忍受着狂风骤雨般的拳脚。 好一会儿,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脱臼滑落,头脸低垂,面色为巷壁的阴影覆盖,一片乌黑,看不清楚,像是昏死。那几人都打累了,呼气舒拳,活络筋骨,再踹他一脚,各自抬足出了水沟,一地的泥印子。 有人站在半光半阴里,略有担心:“没打死吧?” “放心,”有的打手安定他们的心,“没打致命的地方,伤得也轻,只教他吃顿派头,没用御兽没使真力,够他活命了。” “那就好。此行多亏你了,姣妹,不然还真找不着这奸猾的小子。”那人笑着面向大半置于阳光里的女子。 女子偷偷窥视一动不动的周磊,闻言一惊,顿时朝他那里走近,大部分遮在墙壁影子下,甜声道:“这是我应做的,大哥。” 近处一看,此女子头小脸小,又白又瘦,发眼淡蓝,头发柔顺,唯一双眼球不自觉发抖,形如吓坏了的幼鸟。 “哎,别谦虚,你可是抓到了给我添堵的家伙,”大哥揽起她的肩膀,倒不是暧昧调情,单纯喜欢逗弄得这女子一惊一乍,“这小子不开眼,我只是散了点不真不假的传言,给自己的鱼食产品做做包装,顺带打击竞争对手,以和为贵,一本万利的事,他硬是搅合,让我做不成生意,你说这对么?” “不、不对,绝对不对……”姣妹战战兢兢附和。 高她许多的男人大笑:“哈哈!好,这样,你不是想练身段吗?大哥资助你。” 姣妹的眼睛亮了,指节轻轻勾他的衣服,嗫嚅:“真、真的?” “当然,”男人满含笑意,“你要成了鼎鼎大名的美星,到时候大哥都得仰仗你呢!” 女子双目闪闪发光。 “一群败类!”不等他们和睦多久,怒吼打从幽巷那边传来。 “糟!” 男人暗骂晦气,拖着踉跄跄跄的姣妹,举手大挥,率领众人迅速遁走。 等咆哮的那人赶过来时,那伙人无影无踪,撤得干干净净。 “可恶!”这执行者跺脚,跺得震响,他顾不得追捕那伙,赶忙跳到水沟间,俯身把周磊抱起来。 周磊面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犹自挣扎,艰难伸开手指,气若游丝:“水里……” 执行者了然,隔空驱使魔力,从脏兮兮的污水里抽出一道水流,里面漂着一条翻着肚皮、颜色诡异的垃圾鱼。 他接着小心翼翼拿出一个迷你水缸,盛装这条指头长短的中毒的垃圾鱼,放到横躺的周磊的胸前。 感受胸膛的重量,周磊痉挛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弯起,伴着疼痛,两行温热的眼泪从倾斜的眼眶一落而下。 “谢……赵叔……” 赵庖轻轻摇头,抱起这个发育不良的孩子,稳住摇晃的鱼缸,站起身,一时蹉跎。 他忘了,这孩子无家可归。 “那个女孩曾和你一座孤儿院,是吧?”赵庖轻声道,“你说过不想回去。那我带你去一家饭馆暂住,我一位老战友在那招伙计,他手脚不方便,你养好伤住那帮他打下手,咋样?” 周磊无声,安静得几乎让人以为他睡着了,但赵庖附耳,等了几息,在阳光里,在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中,倾听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嗯”。 …… “真是物似主人形,什么人养什么狗……” 罗伯特咬牙切齿地咒骂,弹开周磊无意识反扑的魔力,另一手握紧浊水鲶柔韧的身躯。 他狞笑,魔力舒张,揪着鲶鱼中段,扭了数十圈,活生生把鲶鱼拧成麻花,再上下一叠,使它头尾相贴,强硬掰开鱼嘴,教它把自己的尾巴和身子吃了进去,团成一团,撂进海里。 忽而,他脚下的海突然冒泡,一股冲天的浪花兀自刺出,势必要把他穿个透心凉。 罗伯特移形换影,闪现另一边,半途却是眼前一花,换错地方,恰恰措手不及,被那股彩色水流冲得七荤八素。 “呕!”罗伯特兀地干呕,身上五颜六色蔓延,扶起脑袋,血丝满眼,五官变形,皮肤软化,立马就要融化入海的样子。 他隔空抓握,那厢海水退避,顺势劈开海面,筛出孤零零一头飘逸白毛的雄健狮子,其昂首挺胸,见了罗伯特杀气腾腾也不躲不闪,仰天大吼,粗浑咆哮,却见海水莹莹,水势见涨,居然亲近贴到罗伯特的魔力之上,形影不离。 罗伯特的魔力由此变节,为那柔情化作绕指柔,与海水融为一体。 既是一体,怎会排斥?海水很快堵了回去,甚至变本加厉,气势滔滔,一股要把罗伯特吞吸怀中的深情之相。 见状不妙,罗伯特体内分出一条虚幻的蛇形,钻入海中游走,本体则迅速转移,避开此起彼伏的海浪。须臾,浪止了,海面悄然浮现一条蟒蛇,叼着一头伤痕累累的狮子,窜到御使面前。 罗伯特纵观自己烂得七七八八的服饰,回想自己方才狼狈逃命的丑态,语调隐晦:“【至高之水】的雏形……是我小觑了你们……” 他从不曾放开周磊,刚刚只顾保全自身,倒是忘了他的情况,于是,新仇旧恨之下,罗伯特再度加深力道。 水画狮不甘地聚起波浪,但凝聚一半就被蛟供奉打断。 罗伯特指示暗影,削尖成四颗影钉,对准狮子四肢,瞬间洞穿。 四个血洞在关节处顷刻撕裂。 “吼!” 狮吼方冲出咽喉,立即为暗影阻隔,全数被咽下。 周磊昏迷着,没有反应,只是脸色紫得发黑。 …… “又没找到?嗯。” 敞亮的大堂内,女子卷发蓬乱,有些方的面孔尤其邋遢,唯有右眼下几颗泪痣尚显精神,但也是忧郁疲惫。 赵庖急得像火锅上的蚂蚁,迫声道:“余水你究竟要耽搁到什么时候?那可是个只有垃圾鱼护身的小孩子,万一出事,他能保护自己吗?” 余水懒懒散散:“还说我呢?根据调查,你照管的那孩子,丢了几天你才来报案,现在过去半个月,凶多吉少,这词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赵庖语塞,握拳。 余水看他一眼:“你那战友死前立下遗嘱,希望把店铺留给你,你身体机能也退化了,是该为自己谋后路。可惜那孩子有主见,先前在那违规商贩倒台时踩了一脚,现今又不知跑哪里治毒寻医,结果把自己治没了。” “我不是为这点。”赵庖沉声。 “嗯嗯,确实,咱们还有的好活,有的好活,”余水倚靠在桌边,体态不成样子,“你早来找我,说不定我能进族里为那孩子的垃圾鱼想想办法,可惜为时已晚。” “来找你,你会见?”赵庖反问。 “很可能不会。”余水轻笑。 “那说何废话!”赵庖拂袖而走。 目送他走得愈远,余水突然发言:“你还抱着希望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伏灭心火颠面鲶(二) “为何没有希望?人又没死。”赵庖头也不回。 “人没死……”余水呢喃重复,“人没死……” 她看向自己的掌心,其中冒起绿光,葱绿的枝丫慢慢生长,充盈她的眼瞳。 哗啦,海水冲刷沙滩。 周磊睁开眼睛,一黑一蓝,不等边上的人说话,他开口喷吐,猛地扑地,呕出蓝的、黑的、红的,稀里哗啦,似是吐出大半精气,头发染苍,体肤皱缩,摇摇晃晃直立,却使不出力,绊坐下去,震得整个人晃神。 有头狮子想去扶他,但被一丰神俊朗的人物拦住了,这极英俊的人屈身观察,一双星眸看向一边茫然的水狮子,又看向虚脱的周磊,眼里浮出笑意。 他亲自接近,不顾天海一般蔚蓝的长袍华服,脸上奇异地描有几条沧桑的纹,坐在周磊旁边的位置。 周磊瞧他,警惕地挪远。 于是,这一看就非同凡响的人跟着挪屁股,粘着周磊不放。 “……”周磊张口,蓦然剧烈咳嗽,平缓后哑声道,“你干什么?” 这异人道:“孩子,你有亲和天赋?” “那又怎样?” 异人笑道:“难见天赋者被抓去研究改造,还被当作垃圾丢入海里,混这么惨。” 周磊语气不善:“关你屁事!” 狮子倒竖明睛,趋近开口:“喂,小家伙,虽然尊……” “停,”异人制止它,“我是微服私访,小狮子,你总记得么?” 狮子有些不安:“尊者,您说出来了。” “没事,”水尊笑得开怀,摸起周磊的脑袋,“这小子啊,是自己人。” 周磊烦躁地呼开他的手:“谁跟你是自己人?”说罢,他焦虑地四处巡视,东张西望,频频顾盼。 水尊不急不缓站直,抬掌聚水,其中有一条黑不溜秋的小鱼浮浮沉沉。 周磊觑见了,瞠目结舌,大喊:“还我!”他张牙舞爪扑向水尊,又挠又抓,又踢又踹,扰得水尊不胜其烦,连着水盏一齐给了他。 拿过后,周磊凝神端详里面的垃圾鱼,发现它大体完好无事,松了口气,又仓皇地左瞧右瞧,忽然定睛,呆滞了。 水尊和一头雾水的狮子等着他回神,周磊回神扑来,恶行恶相:“你他妈干了什么?”兼之一系列污言秽语,魔音穿耳。 水尊终于皱眉:“恶言伤情。” 他指尖分水,点到周磊眉心。 周磊立即跌落沙面,一黑一蓝的双眼懵懵懂懂,嘴巴紧闭,出不了声。 狮子见隙插话:“孩子,感应一下你的垃圾鱼。” 周磊的回应含糊。 水尊叹气:“等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纠正你的言辞。” “唔!”周磊怒目圆睁。 “非也,我不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组织成员,”水尊扫视周磊身上无意露出的密密麻麻的针孔和切痕,以及那双渐渐睁不开的蓝无眼白的眸子,缓声说,“你的御兽中的毒,我解了。” 周磊瞳孔缩放,猝然一瞬光亮,然而很快熄灭,敌意取而代之,在眼内增生。 “我究竟是不是哄你,时间会证明一切。”水尊领着狮子,用魔力缚住周磊,步入海洋。 周磊剧烈挣扎。 “放心,无需太久,你的羁绊不迟一时半会。”水尊悠然道。 狮子却忽然发言:“尊者,他便是那个人?” “小狮子是说哪个人?” “尊者莫拿我打趣。” 水尊淡然一笑:“他就是那个人。出身泥潭,而非濯清之莲,崛起微末,而非意气草莽。但终有一日,他会助你洗净诅咒,返本还源,也会继承我等意志,庇佑一方。他会是清洁水域的先锋,一切染污的克星,他会是栽培芳菲的园丁,开辟太平的将领,他会是不可或缺的见证者和亲历者。” 一连串的夸赞下,周磊懵逼了,感觉自己遇到了赵叔和店主提过的臆想症和神经病。但通过契约,他的确感知了垃圾鱼事实上焕发生机,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头狮子听言,竟是也当了真的样子,好奇地看他看个不停,露骨,毫无遮掩,却与以往所见之人不同,没有任何挑肥拣瘦的不屑,也没有居心不良的恶意。 “你好,”周磊听到这头狮子轻轻低头,再度口出人言,“我是水画狮,很高兴与你相遇。” 这头狮子神俊异常,皮毛十分漂亮,犹如倒置的蓝海与云彩,它的眼神极其灵动,鬃毛和尾巴洁白如玉,在傍晚的黄昏中映得熠熠生辉,像极了天边的晚霞。 “以后请多指教,我的人类御使。” 那时尚且幼稚的周磊不禁忘了揣测与忧虑,凝望那双清澈的眸子。 那里面满是温润如水的包容,以及他自己的倒影。 …… 一头血迹斑斑的四腿走兽被撂进海。 水花喷溅,受暗影挤压,一星半点沾不得金贵且愤怒的罗伯特。 这太阴贵族满头驱除不得的泡沫,满面阴云,冷森森提起紧闭双目的周磊,铁钳般的手掌将其脖子勒得血管暴突。 这表明周磊不但没死,还顽强地汲取空气,拼力地获取求生的机会。 “真是和阴影沼泽的湿泥一样恶心,”罗伯特厌恶地说,“我可不会让你死得痛快!” 他身上分裂成百上千蛇尾般的影条,一根根没入周磊筋络,横切血脉,隔阻血液,削片精神,偏偏强化了痛觉,种种触觉堪称痛彻心扉。 就见周磊的身体在无意识的抖擞中被拉伸得变得奇形怪状,这里鼓起一块,那里凹陷一块,头瘪腰突,一手肿成西瓜,另一手细成面条,左腿半截拉丝,右腿全部车轮一样扭曲,就连脊椎都恶变了,无力撑直,如同一只西瓜虫那般,蜷为一团,但限于坚硬的骨骼,脊椎无法弯成完美的圆,卡在一半,咔咔嚓嚓,欲缩不缩,欲蜷不蜷。 观赏着新鲜出炉的得意之作,罗伯特愉悦地弯起眼睛:“这就对了,既然干的不是人事,何必长的个人样,现在不是适合多了?” 他将畸形的周磊破布样甩了甩:“自由海洋,自由海洋,只有兽类的自由,没有人类的自由,哪能叫自由海洋?” 他贴近周磊,声音轻柔:“我说的对吧?你这条多管闲事,对兽类俯首帖耳的狗。” 他作势抬高周磊,掌心酝酿乌光。 与此同时,和裘明大吵一架的魂球升入高空,炮弹一样急坠。 …… “……是这样啊,他们背地骂你走狗。”水尊握住鱼竿,端坐海岸,头戴箬笠,身披蓑衣,臀置竹席,俨然一副钓鱼翁的打扮。 听着周磊倾诉烦恼时,他不忘看着海里争先恐后,甚至为争夺他的鱼竿而打起来的鱼群,笑了笑。 “还有‘半瞎子’。”周磊抱怨。 水尊悠然道:“他们讲的也没错啊。” “师父!” “立场不同嘛,可以理解。” 周磊握紧拳头:“那我出师了。” 水尊眉毛一抖,拔出鱼线,立时有条最强壮健美的鱼乐滋滋地含着鱼饵跃出水面,然而其他落败者不甘,滥竽充数,一齐跳出海面。顷刻间,千百条形形色色的鱼种瓢泼降落,好似刮了场晴天里的台风。 周磊头发、两肩落着几条蹦跶不停的活鱼,他呼气,御水将它们尽数送回海里,无奈地盯视水尊。 水尊捋起人形时并不存在的胡须:“别瞪。言归正传,你吃我的,用我的,学我的,如今想走可不行。” “上赶着卖的不值钱。”周磊回道。 “又来,我怎么教你的?言语总是如此粗鄙。” “师父你自己想歪了,”周磊表情不悦,“再说鸱吻叔不常说这种话?” “所以他不受欢迎。” “……师父。” 水尊轻点那条胜利的鱼,只见灵光一闪,那鱼得了奖励,欢快翻越回海,再有无形水流途经,把众多搁浅的海鱼卷回海里。他得了空闲,脱下蓑衣箬笠,面对周磊,拍拍经年不换的海服,问道:“常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想说服他们吗?” 周磊不曾幻想:“说服不了。” 水尊笑了:“不甘心呀?” “嗯。” 水尊看他一眼,视线投诸广阔的海:“我们生来是一条鱼,彼此独立。此世不然,竭力罗网,使我等休戚相关、密切相连。于是,海形成了。容纳百川,休养万鱼,是故,海的思想便是每条鱼的思想,海的理想便是每条鱼的理想。 “但正因每条鱼都希望你染上它们、成为它们,所以它们不算是你自己。哪怕我这条鱼,也不是你。 “另一方面,正因你自己也是海里的鱼,你也会希望如此。 “可宽广如海,依然有殊异海华绽放,或净或污,或大或小,仿佛异类瑕疵,但沧海一粟,除非过分,无需理会。” 周磊问:“为何,水不是脏了吗?” “水至清则无鱼,水至浑亦无鱼,清浊皆为海水,不必苛求。” “我的难受也只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的吗?”周磊垂头。 水尊抬步走去,抚摸他的头:“非也,不是渺小,而是有的鱼不在乎,在其看来无关紧要。 “徒弟,未来你远渡重洋就会发现,遥远的海水再是缱绻悱恻,依然泾渭分明,彼此判若云泥,纵使流动亦是如此。无论海水清浊,我们仅是一瓢,生平便得二三瓢共我哀乐,足矣。 “同道难得,但非妄想,全心笃志前行,相遇莫忘珍惜。” 周磊抬头问:“师父,你究竟为何选我呢?” 水尊稍微思忖,再摸他头:“你那条垃圾鱼呢?” “浊水鲶。”周磊强调。 水尊一笑:“啊,吃珊瑚宝枝进化了。” 周磊不语。 …… 海面上的罗伯特眉心一跳,侧身一躲,一条发着赤红幽蓝光的圆团刺破水面,如一道火流,水火相冲,白雾漫漫,灼伤了罗伯特半边身体。 …… “傻小子,你有的和我给的,可不止明面这些,”水尊揉乱周磊的头发,“有朝一日你会明白,出身贵贱、世态炎凉、人类兽类,这些并不重要。” 周磊烦了,拨开水尊师父的手。 …… 罗伯特被气场冲击得倒飞,訇然松手。 周磊的身体仰面倾倒,凭空飘浮,依旧闭目,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气息。 …… 水尊不恼,悠然叮咛: “你是我亲手撬开岩穴,敲出的一口泉眼,总要潺湲流淌,历遍山林沧桑,期间陡峭悬崖,崚嶒奇石,总要流经。” …… 周磊的体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恢复,半晌重回原样,只除了一身的伤痕。 …… “你会与其余河流参差交织,分道扬镳,也可能被拦腰斩断,不得不改行。” …… 魂球停滞在空中,诧异眨眼,眨个不停。 魔豚身上,布灵目光一扫,发现裘明忽然颤抖,一丝丝隐瞒许久的黑气冒出。 …… “无论如何,河流总要继续流下去,流着流着,汇入海洋,看见另一番风景。” …… 空中那团红蓝交加的光忽而大盛,现出头尾颠倒的形。 …… “拾尽寒枝,游历天下,阅遍千帆,读览行人,你会自成沟渠,照映明月,不为污心,不将渎意……” …… 本想反击的罗伯特忽而跌坐,未知原因动弹不得,再也顾不得贵族风度,怒骂出声:“混蛋!” …… “……燃尽盲目,灼烧踌躇,直至海内错象再也魇不住你。” …… 周磊豁然张目,正身而起,一手直伸顶天,指着外形突变的浊水鲶,浑身魔力燃烧胜火,又仿佛流动的水,变化无穷,形状无定。 须臾,那股火焰忽然止息了,尽数投入水中,那水由此发展壮大,由一条小溪拓充为一条河流。 周磊抬起的那只手慢慢放下,指着动弹不能的罗伯特,对方深深喘息,又是痛恨又是惊惧。 指尖魔力凝聚水枪,突刺罗伯特眉心,他周身暗影隐现,挡住了绝大部分威力,还是被打仰了头,一阵眩晕。 水花迸溅,信标确立,高升空中的头尾倒置的浊水鲶降为一束流光,千钧一坠,直击罗伯特头颅,任凭暗影负隅顽抗,它自岿然不动,终于压垮护罩,硬生生砸到罗伯特身上,将之砸入海里,一身衣服浸黑。 入海后,罗伯特喷出一口血,头顶和脖子兀自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爆发强大吸力,当头狂吸他的生命魂力,蚕食鲸吞,贪婪无比。 “啊!” 罗伯特七窍冒雾,没入黑洞之中,同时出血,刹那头发白了部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纸包水火(一) (御兽种属)颠面伏鲶 (御兽属性)水\/气 (御兽能力) 【稀释】 【淬炼】 【吞噬】 (介绍)曾被暗自施与气运的眷顾,逐渐褪去凡胎,只外表并不明显,在经历过深刻的错位之后终于厚积薄发、血脉突变的奇异鲶鱼,首非首,尾非尾,其颠倒而生的姿态似乎响应着某种决心。 裘明洞彻浊水鲶奇异进化形体的讯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此等兽类种属。 布灵注视空中的魂球,海上的周磊、颠面伏鲶,最后瞥向自家御使,发现他霭霭放出黑气,与脚下的魔豚四婶同出一源。 马烦特意站得远了些。 “主人……”布灵弱弱地探听口风,“你生气了?” “不止。”裘明不形于色,但语调沉重。 布灵默默为球哥祈祷。 那厢,周磊再发神威,凝结浑身水力为一水线,虚空为弓,水线为箭,拉弓搭箭,一触即发,霎时间风驰电掣,一路显煌煌之威,直取罗伯特的眉心。 罗伯特忽而大张双眼,盯着水线,暗影编织罗网,水线犹如陷落窠臼的蚊虫,晃晃荡荡,力求挣脱,丝丝水花不由自主脱落,势头缓了,再经闭合暗影阻挡,若晴日轻浪,拍死在暗影堆积的礁石上。 与此同时,那块黑洞兀自战栗,为遽然扩大的暗影侵吞,慢慢咀嚼,像是啃食一块硬骨头那般谨小慎微,但终究让影子巨口占据了上风。 悬空的周磊闭上眼,披着满身伤痕,和透支的颠面伏鲶一起仰倒,收束了神光,缓缓坠落。 罗伯特仍然在费力消化水线与吞噬黑洞的残余影响,腾不出手对付强弩之末的眼中钉。 “叽?” 魂球虽然懵逼,但身体反应向来快于脑子,仗着敏捷闪现在周磊和鲶鱼旁边,一触手拖一个,在他们落海前及时救下。 其后这球一抖,抖搂一个魂仆,那魂仆如法炮制,钻进海里,打捞出一个逐渐生长完全的章鱼脑袋,还有一头表皮几近复原的蓝色狮子。 虚幻的煞痴鱼鬼先前一直跟在周磊头部后面,这会儿撵着魂球脚步,也在恢复。 周磊的那波爆发似乎对他的御兽都起到了正面的催化作用。 魂球带着俩,魂仆带着俩,他们旁边还跟着一个,而四周尽是茫茫大海。 魂球看魂仆,叽了声,魂仆看魂球,叽了声,二者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化为两条残影,默默赶回了渐行渐远的魔豚背面,放下周磊一行,状若无事,旁若无人,心虚地吹口哨哼歌,就是不看凝视他们的裘明。 “呵呵。”裘明冷笑。 魂球与一模一样的魂仆尽皆扭身,当作没听见。 …… “当然了,”水尊口若悬河,掷出一揽子豪言,最后负手微笑,语出惊人,“就算你没做到,也没关系,我也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你已经给了。”周磊侧目而视。 “哎,不是说了,我这条鱼也做不得你的主嘛,”水尊长叹,“我最近在学你们年轻人的新鲜玩意儿,比方说,冷笑话,是吧?徒弟你就当我讲了个冷笑话,怎么样?” 周磊深深吸气:“师父——” …… 裘明冷瞪魂球,魂球缩头不睬,两者冷战,便没查探周磊情况的心思。 布灵最淡定,也有逃避冷战的意思,先是遥遥览望罗伯特那儿,无形魔力闪烁,颇低调开个洞,使了招玄妙的,偷偷扔入洞里,洞开合拢,而后飘下来,挨近周磊,按摩其御兽,梳理经络魔力,一阵忙活。 突然,他动了动,瞥视周磊,眼珠转动。 昏迷之中,周磊好像呢喃着“师父”这个词。 水尊怎么了? 布灵糊里糊涂。 “谢谢。”有声粗嗓介入他的思考。 布灵一惊,条件反射躲到裘明和魂球后方。 二者听到声音,感及魂念,不约而同望去,先是不省人事的周磊,后是深度调息的水画狮,逡巡了一匝,缓缓把视线定格在那条扁平的、看不出头尾的鲶鱼身上。 颠面伏鲶予以回视,尚显虚弱地再次道谢:“感谢你们的援助,我谨代表御使主人和画狮领袖,向诸位致以最真诚的感激。”他轻轻拍打魔豚的背,权当行礼。 裘明如遭雷击。 他不难看出这头鲶鱼在方才的进化收获甚多,灵性一步登天,但真正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原来兽类刚通人语的时候可以这么礼貌吗? 布灵也不差,可那球是怎么回事? 魂球憋不住了,反戈相向:“叽?”你什么意思? 裘明毫不客气,暗自讥讽:“在感叹原来真有先天素质的差异。” “叽!”呸,哥明明是被环境带坏的! 布灵幽幽道:“球哥你为什么要承认?”然而他人小声弱,无人在意。 “什么环境带坏的,我身边分明群英荟萃。”裘明狡辩。 魂球斜眼:“某些人才是那颗坏一窝粥的老鼠屎。” “难听死了,某球的素质可见一斑。” “还有什么比‘魂球’更难听的?” “你不是认了?多亲切!” “叽!” “呵!” “抱歉。” 鲶鱼发言,把众人的注意拉回自己身上,他语气凝重地说:“我和御使临场爆发有效,但无法阻挠罗伯特多久,接下来还需要各位拖延时间。” “他还没完蛋?” 裘明侧头看去,那里一层层阴翳,吸食了四处的浓荫,补缺残损,重发生机,正是重整旗鼓,韬光养晦。 坏了,他被气狠了,光顾着挤兑某只球快意,结果忘记了正事。 该补刀的。懊悔之意充斥裘明的心。 某只球能感应到他的心思,但他只记得救人,也忘了补刀,这会是五十步笑百步。 “的确没有,”鲶鱼回复裘明语气强烈的反问,而后困惑地说,“但按罗伯特个性,一旦缓解,必然穷追猛打,不可能给予我们空隙,此番蛰伏很不一般。” 魂球两眼冒问号,唯独裘明看向寡言的布灵。 布灵心领神会,飞到他们面前,魔力浮动,凭空拿出一颗碧绿透明的虚幻种子,拉开一个石头大小的口子。他再召唤出裘明放于口袋、用以防身的微型炸弹,倒豆子一般倒了进去。 顿时,似有气浪一动,裘明他们向远海瞧,但见影域从中央狂乱暴动,像是愤怒狂舞的爪子,而布灵控制的那颗种子倏然一动,蓦然刺出一条黑影。 众人急忙后撤,而布灵眼疾手快地击碎了种子,洞出的空间隧道因而粉碎,黑影窜到一半,硬是便秘般恼怒地憋了回去。 “还是被发现了。”尘埃落定后,布灵惋惜。 这是他学自塔兰森林的跃舞草的能力,只是弱化版,他自称“微端种子跳跃”,只能在一定距离内开出两颗种子之间的通道,且只可传送拳头大小的东西。 御使苦心调制的炸弹就很合适。可惜他用来干扰的【变卦】对罗伯特而言不好发现,这些炸弹却着实显眼,一有动静就叫他钻空子,不得不让布灵废掉费尽心机撂到他身上的种子。 裘明顺手瞄准,聚精会神,全力发射一道穿云裂石的凝练魂力,竟是横贯海域,不减分毫,直击影域,给了罗伯特雪上加霜的一击。 魂球反应过来,收回魂仆,桀桀阴笑着,一面自娱自乐加戏,一面蓄力,积蓄至极限不断隔空击打,一下接着一下,愣是把中央层的影子轰得纷飞乱舞,支离破碎,委实大快人心。 可最中心的地方,无论他使多大力气,依然不能撼动。 马烦本想帮忙,裘明眼见魂球都无计可施,便叫他停下。四婶毕竟只是暂时安稳,若有万一,这一群都需要马烦拉到天上,他必须保存体力。闻言,马烦胆颤地凝视这一群,看看自己单薄的双翼,点头如捣蒜。 魂球打了半天,不见成果,歇下了,靠着布灵。 裘明眺望中央,其中无光的黑暗凝成了一枚卵,这股魔力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遇见过,而且十分凝练,让他看不出情况,不由忧虑。 “援军还有多久?”他问道。 鲶鱼趴着,他很喜欢这样恢复魔力,听到提问后没有立刻回答,等一小会儿后忽然道:“来了。” 裘明以及众御兽几乎同时心念一动,有所感应。 不远的海面,波涛涌现,水花迸溅,从中翻出三个脑袋,分别是一只鲸鱼、一头灵豚,还有一尾龟鼍。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纸包水火(二) 三兽甫一露出脑袋,气场彰显无遗,四婶立即出现异动,似乎惶然不安,即将攻击他们。 裘明急忙联合众兽加强幻象,吊着四叔的幻影当作骡马的萝卜,一顿安抚,好不容易使得闹腾的四婶重归平静。 “肆欲魔豚?” 众人脑海中传来一道急躁的意念,追根溯源,来自那只水泽豚灵。 裘明环顾一圈,发现果然还是自己最适合发言,便心念电转,迅速告知先前经历。 “荒唐,”水泽豚灵大发雷霆,“居然和肆欲魔豚为伍,自甘堕落,与虎谋皮!” 裘明不太满意他的态度:“这只魔豚相当于间接救了你们少主。” “那是……” “好了。”苍老的意念插入传念,瀚海般广阔。 裘明倏忽一震,与同样惊骇的魂球、布灵和马烦匆匆对视。 这道意念竟仿若从海洋四面八方传递一样,无所不在,令人无从知晓虚实。 水泽豚灵偃旗息鼓:“鳌老。” 大鳌似是和他说了些悄悄话,灵豚不再发言,换大鳌与裘明和善沟通:“小友救我少主逃脱大难,我千恩万谢,此后你便为自由海洋的座上宾,我等随时虚席以待。” 裘明愣了,忽而垂首,觑着不屑一顾的魂球,纠正:“不是我救的。” “哦?”大鳌和蔼地问,“那是谁?” “一只臭屁的球。”裘明歪嘴讽笑。 “叽?”魂球顿时炸了,强挣布灵的阻挡,不依不挠地要好好给裘明一个颜色看看。 裘明瞪他,火上浇油:“来,怕你啊!” 某球气急了向来不顾场合,撸触手,一气砸向御使。 大鳌的声音却响起:“哈哈,球小友真是英姿勃发,风华正茂,周身气度一见难忘,实乃球中龙凤,令兽钦佩啊!” 正待动手的裘明眼睁睁望着某球在空中紧急刹车,把他抛诸脑后,听着奉承,扬眉吐气,侃侃而谈:“那当然,哥就是如此帅气逼人!” 裘明默默收手。 布灵劝得对,跟这球计较实乃跌份。 “咕。”布灵否认他这样说过。 裘明左耳进右耳出,事实究竟无妨,反正他是这么理解的。 “叽?”你们遭到其他四阶人类的拦截? 魂球和负陆大鳌聊得正欢,香鲸和水泽豚灵骈行并驶,一齐逼向黑卵状的核,香气四溢,水花飞舞,使尽解数,奈何黑卵不得。 “鳌老。”二者恭敬送来意念,请托负陆大鳌出手相助。 “暂时不可,”大鳌拒绝了,转而向包括裘明在内的一众后辈解释,“源于太阴的人类都喜欢遮遮掩掩,不露行踪,但他们确实擅长此类手段,每回交涉都以此借口推诿,最终不了了之,哪怕现在把海里搅得天翻地覆,事后脸皮也厚得出奇,要追究责任,我们必须掌握证据。” 香鲸问:“海水的记忆和录影不行么?” “你看看。”大鳌乐呵呵的。 香鲸有说有做,竖起一面硕大水镜,就立在诸位人兽之间,但见镜面一片模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香鲸着急,运起魔力推移向前,过去的景象更虚假,虽是清晰,却是天朗气清,鱼跃鸟斡,一派繁荣光影,与后面的一起观看,仿若海上仅仅是经过了一段阴天。 香鲸无奈地撤去水镜,散作一滩,须臾毫无间隙地溶回海洋。 “奸诈可恶的人类。”水泽豚灵痛恨道。 裘明一言不发,他早料到这点,早在发现海域的灵魂为罗伯特所制时就料到了。 他只是意外,兽阙海分明是水尊应龙的领地,但它的管理好像格外宽松。放在晖炅境内,再小的城镇,要把控那片的灵魂都是难上加难,难到魂系御使根本不会考虑,眼下却用在了实处。 而周磊方才遇险,在他临阵爆发前,脖子都要被掐断了,他那个师父也没出面,影子都没见,异常淡然。 还有,魂球提及的其他四阶御使又是怎么一回事? 裘明一个头两个大。 宣小脑请的救兵呢,他速度这么慢吗?早知道就给他下点泻药,跑起来绝对火烧屁股! 为今之计,只好先把手头事处理处理…… 一圈精神力遽然自裘明爆发,无形胜有形,浮出一圈涟漪。 布灵忽然看向裘明,发现他、自己和球哥身上不断挥发浓烈黑气,犹如腾腾黑烟,不多时消散干净,那股隐隐的束缚感随之荡然无存:“主人……” 海上三兽改看他们这边。 香鲸和水泽豚灵因为黑烟显得不太自在,尤其是后者,急切催生一批海上藻类吞吐净化,把污水清洗一空。 “妙啊,”大鳌眼光老到,不吝称赞,“借肆欲魔豚的魔魂污染对抗外力的灵魂缚网,居然还只是心动期,即使在老朽看来,你的悟性也是生平仅见了。” 魂球蓦地转身,体会着久违的轻松,惊讶地看着裘明。 他们仨商讨过,在不暴露裘明眼睛秘密的前提下,以他们目前的能力,解开海域锁定需耗大量工夫,不是一时之功。所以,在他们吵架期间,甚至在吵架之前,矮个二货都在努力破解吗…… 裘明跟球对视一眼,漠然移开视线。 魂球合起触手,眼神闪烁,漏气似地瘪了。 “鳌老,接着怎么做?”水泽豚灵浑不在意魔豚上的动静,烦躁拍打水面,五味杂陈地望着慢慢挪远的四婶,忍不住道,“以您老的真身也打不破那片黑暗吗?” 大鳌悠哉传念:“可以。” “那为什么……” 大鳌没有解答,主动把话题交给裘明:“人类小友,你说说不能直接打破的缘由,咋样?” 这头龟类比裘明预想的油滑许多,但他无心推脱,言简意赅:“那是五阶强度的暗系魔力精华,这样的魔力规模……你们打算和太阴开战?” 水泽豚灵不甘反驳:“明明是他们挑衅在先,要和我们开战!” “我无所谓,我也搞不清自己怎么掺和如今这局面的,”裘明摆手,“但是太阴光五阶御使就有两个,一个赛一个强,你们记得做好准备。” 水泽豚灵哑火了,静得沉闷。 香鲸不比他好上多少。 “晖炅的执行者学子啊……”大鳌感叹,“讲起这些总是轻描淡写,教鱼羡慕……” 瘪瘪的魂球眨眼,望着海里三兽,感应他们心情,忽然迷茫。 裘明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抱起沉思的布灵,掐住脱去茫然、与他斗眼的魂球,绕开横躺的周磊及其御兽,走到马烦身边,提身跨坐。 “人也救了,锁也解了,四婶给你们看管,四叔……我回去想办法。仁至义尽,此后场面我也帮不上忙,先走一步,江湖再见。” 裘明说完,轻踢马烦肚子,马烦懂了,张开双翅,一飞冲天。 随着所处位置升高,三兽、四婶和罗伯特化作的黑暗越来越小,风吹飒飒,阴云流走,裘明衣袖飘飘,总算轻出一口气。 终于告一…… 马烦猝地一颤,弱声嘶鸣,扑扇翅膀力度见小,反而越飞越低。 裘明、魂球和布灵目睹三兽的体积越来越大,半歇,马烦战栗着,抖腿坐卧,停驻四婶的背。 裘明恍然明白什么,面沉如水,跳下马背,端视马烦情况,稍许沟通,质问大鳌:“你吞噬了他的体力。” 水泽豚灵和香鲸诧异十分。 “只是尽可能礼貌地挽留你们,小友。”大鳌慢条斯理。 “原因。”裘明连一丝虚与委蛇的耐力都耗光了。 大鳌开诚布公:“我等需要晖炅援助,所以你必须待在这里。” 裘明哂笑:“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不,你有。” 裘明撕破笑面,冷淡地说:“我记仇。” “无妨,那只是记我老鳌的仇。”大鳌洒脱道。 而后,它将庞大堪比岛屿的身体尽数浮出水面,掀开万丈波澜,翻江倒海的,一举推向凝滞的黑暗。 丰润的水系魔力浪一般击打,黑暗应激,天色陡暗。 裘明心生预感,突然回头。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束强光穿云破雾,不远万里跋涉而来,湛湛无比,似是漠漠昏天里的一颗灿烂流星。 “来了。”大鳌感慨。 第一百八十六章 纸包水火(三) 谁知昏昏沉沉的夜幕比任何人兽都更早一步,相距极远伸出漆黑触手,丝带状蔓延,编织交缠,势必要把与其相克的光明困死于窒息之间。 黑包的核心刺出几线渺茫的光亮,然如萤火比于皓月,蚍蜉撼树,微不足道。 眼瞅黑带越缠越紧,密不透光,大鳌挥开香鲸和水泽豚灵,甩动巨大的身体,在海面打了个十分笨重的旋。 本来样子滑稽,他身尾的边缘却有水涡愈发得深邃,待转满一圈,以那发着莹蓝的圈为起点,无数水涡迎天席卷接天连海的龙吸水,气冲斗牛,蔚为壮观。 龙卷霎时崩散,却激起了翻天巨浪接续,浩浩荡荡扑面往前,越攒越高,越滚越大,越来越快,劈头盖脑的,把凌空的暗色罗网荡烂喷残,自己也耗光了劲力,散成漫天的泡沫,和黑暗的表层同归于尽。 海中【狂澜】自有优势,由积久年深的老鳌使出,更是不畏这黑罗蹩脚的偷袭。 万丈光芒犹如打破了墙壁,一通倾泻,海面登时变得一片空白,刺目的光辉中,修女般的向日葵托着罗曼,从破破烂烂的暗茧里飞向魔豚和海里三兽。 魔豚的体表再度腾起不安的黑雾,水下污墨翻涌,阴嗖嗖的海水凭空多出些许五花八门的色彩,使人感觉头脑辛辣阵痛的那股子魂念卷土重来。 这回的动静可比上回大多了,裘明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它。 罗曼也发现了他,先是指示默仙葵发射炽白激光,把黑卵削薄一层,而后看向忙活完的裘明,语调冷沉地建议:“要我净化它吗?” “嗯?”裘明惊讶于这人一本正经的态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罗曼不做过多解释,扬手示意,默仙葵顺势舒展枝叶,滋滋微光凝而不放。 “许多肆欲魔豚并非生来如此,而是水泽豚灵接触了太多污染物恶变而成,所以在大海里,它们从来不会灭绝。”大鳌为他们解释。 裘明瞟它的短脖子大头,扭头转向,不言不语。 现场唯一的水泽豚灵却突然传出强烈的意念:“我和它们决计不同!” “好,好,没人说你和它们一样。”大鳌安抚它,灵豚方作罢。 裘明察觉四婶在酝酿的激光之前空前激动,几乎摆脱四叔的幻影的吸引,制止了罗曼。 默仙葵散去光束,罗曼了然,问他:“你和这只肆欲魔豚认识?” 裘明承认:“有恩。”观四婶恢复平静,再问道:“你知道如何让她取回理智以及净化回水泽豚灵吗?” 罗曼面色淡然地摇头:“你这个熟人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 “执念,”那头灵豚忽然插话,“恶变后认知世界天翻地覆,唯有心中的执念可以帮它找回清醒。”它语气复杂而忌惮:“但就算找回清醒,它也只是一头肆欲魔豚。一颗海洋的定时炸弹而已。” “可我听说肆欲魔豚和水泽豚灵可以相互转化,”裘明提出异议,特意看向罗曼,“学院有教。” 罗曼开始指挥着默仙葵转而拆除那枚黑卵核心,没放多少心思,神色懒懒,应付道:“确实有这一点。” “变回来之后呢?”灵豚反问。 “嗯?”裘明一时间答不上来。 大鳌一边辅助钳制夜幕中央,一边呵呵笑道:“小友,纸上得来终觉浅,那些净化后的魔豚,后来不久都变回去了,无一例外。” 裘明动动嘴唇,归于无言。 他明白了。 一扇窗户被打破,就等着所有窗户不受珍惜,接二连三破碎干净的命运;而一个海洋的宠儿,一旦倒戈相向,便犹如染了污的海水,纵使复归清澈,依然好像透着一种时时刻刻的异色,在兼容并包的海里格格不入,无处可去。 这世上哪有白璧微瑕价更增,金无足赤人益奉?污点就是污点,一朝有了,便会跟随一个人一辈子。没有洗心革面,安能重新做人,岂无大智大勇?到底磋磨泯然。 它们不足够好,不足够坏,一如这一望无际的海水,但就是这样的海水中,没有它们的存身之所、安居之地。 最后,它们只得虔诚拜求水尊,祈求赐予它们一方不受打扰的清净地,直到行踪莫名暴露,东窗事发,所有桃花源似的幻想毁于一旦,仿佛一场过程十分美好、结局异常惨痛的梦。 而现在,梦醒了。 魂球唔唔地叫。 幸亏有布灵死力捂住他嘴,不然鬼晓得这球会放肆讲出什么。 “此番事了,”裘明听见自己问,语调极为冷静,如同含了寒刺深山中的百年老冰,“四婶会受如何处置?” 大鳌仿人类那样叹了声:“流放,这是公事的态度。至于私下……我们会尽量约束海兽的过激行为。” “流放,怎么流放?” “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除了兽阙海的区域。” “出了兽阙海,他们还能往哪去?” 裘明觑向罗曼,后者相当干脆地拒绝:“行走的海水污染源,你若不想鲛人宰了它,就叫它离远点。” “陆地呢?” “你还嫌晖炅不够乱?”罗曼冷淡道,“裘明,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无论东西南北,都没有肆欲魔豚的容身之处。” 裘明此时一反常态,过于执拗,自语道:“因为身怀污染就是个祸害,只能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无以为家,是么……” 罗曼眉尖一颤,直觉他情绪不对,烦躁地啧了一声:“我没时间陪你霍霍,它们再惨也是四阶,日子能坏到哪?你瞎操心。 “我不动它行了吧?解决罗伯特后,你回岸上找左悠黎他们,我自个还有事。” 说罢,不理裘明动向,罗曼召出另一株体型较小,能力也迥异的默仙葵,大棵套着小棵,两两合力,一颗枝叶并拢,聚合攒射洞穿天际的激光,一颗汇集魔力,大发辐射,助那激光更亮一层,以无可争锋的姿态强势捅入黑暗,直捣黄龙。 天上隆咚声响,仿若打起了闷雷,紧跟着狂风般的呼啸和火花的噼里啪啦。 黑卵顷刻间粉碎,散成远远乌烟,风云交加,龙虎相争,片刻却并未止息,妖风恶浪腾起,墨云胜似海楼,天上再被遮天蔽日的浓翳覆盖,势压摧城,犹如灭顶,但观海上水波不兴,魂念无生,鲜活的颜色尽数褪去,这股黑暗竟是鸠占鹊巢,彻底成了气候。 大鳌倏然偏头,身子一停,就那么浮在水上,任浪扑打,一动不动。 “鳌老!” 香鲸和灵豚犹如失去主心骨,飞速游到其身边,以水花拍打的鳌头,再扶起粗硬的脖子,观其精神,不知何时没了,烟消云散。 “啧!”罗曼眼里总算多了些生气,只不过显然是心情不爽。 “你做了什么!”灵豚尖啸,发出的声波刺得人耳膜几乎破裂。 “蠢货!”罗曼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呵斥,“你看不出它是分身吗?这暗影穹顶蒙蔽了它和本体的联系,自然不动了!” 灵豚被骂得无话可说。 “我们会怎么样?”裘明插道,他像是整理好了情绪。 “不会怎样,”罗曼斩钉截铁道,“我在,罗伯特不过尔尔。” “阿热斯呢?” 罗曼攥紧手掌:“你真是我见过最讨人嫌的救援对象,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 罗曼斜视面无表情的裘明,变回了原来那副混不吝、滚刀肉、一切不记在心的漠然样子。 端凝片时,罗曼还是扭回头,一句话都没说,他也半斤八两。 两颗默仙葵广开光环,彼此配合,昏天暗地里升起一颗冉冉初阳。 但见潮汐不安于寂,礁石亦为暖光笼罩,天边出现道道霓虹,斑斓缤纷的色彩染遍了海水与天空,堂皇非常。 无处不在的暗色都被排挤得浅淡,有个浓墨般的身影格外明显,在躲过罗曼再接再厉的攻击后,悠然自得,出露本相,赫然是藏匿哪里的罗伯特。 “老鼠。”罗曼痛恨道,言简意赅。 罗伯特入鬓的飞眉上挑,语气意味深长:“闻说杜松之战后的牛人遗脉今年终于是成功叛逃晖炅,弃暗投明,真乃可喜可贺,前途远大啊,你说是吗?阿热斯也托我给你道贺呢。” 牛人遗脉? 裘明和布灵诧异至极,看向凌空踏立的罗曼,只见他面色一片冰寒。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纸包水火(四) “你好胆。”罗曼森森道。 修女般的默仙葵抬高花盘,内蕴危险的凝光。 罗伯特置于迷蒙阴霾中,见状不躲不闪,右侧阴影蠕动翻腾,聚而成形,成为一个挺鼻尖耳,柔和面庞,手掌宽大,略显强壮的女人轮廓。 赫然是罗曼魂牵梦萦,执迷要问个究竟的对象。 罗曼脸上酝酿暴雨。 只见罗伯特所化入的昏黑中传来一阵嗤笑,而后有暗影所造就的大手囫囵攥握,那副女人轮廓眨眼被捏爆,影手淌下一滴滴散逸清香、闻之引人垂涎的酒液,分毫入海,醉了飘摇海带,浮现条条横着肚皮、吃饱喝足的鱼。 说时迟那时快,忽有颗颗黑乎乎不起眼种子剥皮去壳,在居高临下的罗伯特那厢闪烁星点般灿烂的光辉,驱散漠漠黑雾,携归杳杳黎明。 罗伯特不慌不忙,背后一刹展现蛇形,两手回屋,发动夺舍,暗天所经之处无不响应,攫获点点光辉,染成墨色,同化为无边无际的宽广黑天。 被夺取了生机和魔力的种子因此黯淡。 却见两棵默仙葵及时放射辐射,穿云破雾,贯海洞浪,凝聚十足的光束猛然打在光种子上。 种子倏然生根发芽,狠狠扎透暗色天幕的表面,埋入深根,吸得暗色渐渐浅淡,而自己茁壮成长,开出花盘,和两棵默仙葵一般无二,居然在无所不在、一潭死水的乌霭中盛开出一块向阳的金色葵花林。 葵花林成形瞬间,便依照罗曼之意,齐心摆布花盘,瞄准罗伯特可能所在的方位攒集扫射,天边恍若多出道道平移而气势汹汹的流星。 只是一眨眼工夫,罗伯特消失无影。 罗曼聚精会神,端立当空,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在黑沉沉的墨色里,含怒寻索无礼挑衅者的踪迹。 然而,流光悉数打空,坠落海里,蒸发阵阵浓厚的白雾,只在原地长出一棵棵寻找太阳的葵花。 如此积累,葵花本应越来越多,直至占据天海,致使罗伯特再无处藏身,不得不暴露。 然而,裘明环望四周,发觉那些最先长成的葵花以惊人的速度凋落枯萎,碾为光尘,融进漫漫对峙的光影。 无光亦无影,但此地的黑暗竟是霸道到排斥强盛光芒的程度,这对罗曼太过不利…… 至于罗伯特,他明朗是四阶贤者,若无意外,共契约四只御兽,一只死亡,一只叛逃,成了四叔,一只是蛟供奉,最后一只则是他识别到的醪蠙。 他又和裘明一样,属于亲和魂系的天赋者,按理说,他应当没有【暗遁】的能力才对…… 暗属性本身便具有一定的遮掩能力,这不假,可如何蒙蔽老对头罗曼的眼睛呢? 裘明思索片刻,和心思各异的魂球布灵交流几句,逆向思考,展开目力,双眼不向上看,向下俯视。 透过层层波澜,四婶本能倾斜的污染,以及污染之下汹涌的暗流,裘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灵魂。 那个灵魂也一惊,随即犹如看到了可口的猎物,缠了上来。 只是霎那惊讶,裘明恍然发觉自己头昏脑涨,一丝丝异样的感觉从灵魂出发,渗透血管,操使筋络,自身的灵魂之中仿佛闯入一个重影。 与此同时,双色异力无端升腾,隐隐从裘明体内产生。 马烦一个激灵,抬蹄子过来,有意无意挡严了裘明。 魂球布灵皆大感震动,双双跳上裘明脑袋。 滋滋涓流助力,裘明散焦的眼神定了回去,他使劲摇头,狠劲在眼中一闪而逝,咬破舌尖,突发剧痛,再加强感应,愣是痛上加痛,提振精神,屏息凝力,聚集了一时所能调用的全部精气神,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撼了上去。 那道重影訇然崩溃。 无形无质,无从视听,唯有依稀感知的范畴里,突兀发出不大不小的波澜。 罗曼忽地俯瞰。 在下面,原来是在下面。 罗伯特没有倚仗五阶夜幕遁入暗影,而是自行魂遁,藏进了他最熟悉的灵魂,海洋浩瀚的灵魂里面。 他在忌惮什么,害怕什么,如此上风也不敢正面交锋吗?啧,不愧是老鼠,藏头露尾,胆小如斯! “你以为只有自己会吗?”罗曼讥笑,化一流光,与大号默仙葵融为一体。 默仙葵大放光芒,燃起眩目的青蓝光焰,抖搂花盘,葵瓜子下雨般坠落海洋,疯狂吞吸浑然一体的海水,因吸收极速,海水补充不及,竟是凹陷一个黝黑的空洞,空洞区域转眼出落一株株高比大楼的庞然巨葵。 它们占地极广,香鲸和灵豚只好拖着休眠的大鳌躯壳转去他处。 这些巨葵尽是死寂的,因长成时间极短,称不上拥有灵魂,无法通过【魂遁】穿越,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把深入海魂的罗伯特给阻挡在魔豚之外,不许通过。 显然,罗曼也意识到敌人偷袭后防、截获人质的意图,他必不会让其如愿。 他实在厌恶透了这样的作风。 不仅如此,巨葵保留了【色散】的性质,只要寄生着海水,便会无意识转化光质,以根茎为基点,大范围散播致盲、过敏、轻毒等等五花八门的魔力特性,不需要多强悍多深刻,只需要将海水混乱一时,海魂受到大幅干扰,罗伯特自然会被迫现身。 要知道,海水易变,海魂不遑多让,都是这世上最不安定的东西之一。一旦被辨出,寄宿其内的存在反倒处处受制,罗伯特可谓走了一步臭棋。 果不其然,随着海水染上几乎同染污海华一般无二的颜色,罗伯特被逼无奈,只能脱出,周身五颜六色的,好不多彩,罗曼守株待兔已久,当即御使葵花林赏了一发攒射。 条条流芒比星河,气贯长虹斗凌霄,斩翳断秘摧匿垢,击花荡洋照妖谎。 罗伯特进退维谷,无得他法,掀开了斑斓海水的迷乱至极的魂魄,临时用作挡箭牌,令其在盛光普照之下升华成一团无瑕无疵的虚幻,缓缓消散,而自己及时勾连夜幕,避开在绝大部分威力彻底爆发之前顺利脱身,归于暗影。 仍旧未能建功。 但此击耗尽了罗曼苦心准备,饶是小号的默仙葵如何辅以再生、汇灵与增幅,硕大无比的葵花林依然萎缩、凋零、佝偻,缩成了弯曲的老人,再崩散成漫天的辉光。 一时之际,海域通彻,如受天光,魔豚肤表锃亮,裘明一行神清气爽,海里多余的华彩升华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好似从来没有改变过。 就连空气都仿佛更为清新,因海水水质畸变而遭殃的香鲸与灵豚也一起回过神来。 葵花林荡成齑粉,小号默仙葵改换了辅助对象,聚集光环似的的魔力,注入急剧消耗的修女姿态的大号默仙葵体内。 形势不妙,裘明得出观察结论。 有他和两小只策应,奋力拼出罗伯特的疏忽一刻,加之罗曼蓄势待发,仍然没法给予其重创,甚至教他轻松逃了。 香鲸和水泽豚灵供着负陆大鳌的躯壳,而且能力不偏向战斗,也就是先前罗伯特没针对它们,不然不知它们能帮多少倒忙。 这面铺天盖地的黑幕……施与的助力太大了。 裘明仰视天空。 他记起来了,曾经和阿热斯缠斗时,那个疯子也曾释放过类似的,只是强度要小一些,但大差不差。 真比硬实力,罗曼绝对比罗伯特强,可论起腌臜伎俩和旁门左道,罗曼反而不如在太阴苦心经营、只手遮天的后者。 必须找外援。 裘明心念电转,和魂球、布灵转眼,窥向魔豚背上尸体一般、人事不知的周磊。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纸包水火(五) 迈步走去,蹲下,裘明凝视周磊安详的表情,心里坏水不住泛泡。 沉默许久的鲶鱼爬过来,抱有些许警惕。 “放心,”裘明挥手,“把你御使叫醒,有事,你也看清这局势了。” 鲶鱼挪动身躯,看向僵持的占据,为他们腾出空间。 裘明端详周磊。 布灵轻声建议:“要不捏人中试试?” 话没说完,裘明把他俩放到一边,两手各按周磊一边脸,使劲摇晃,筛子似抖。 半晌,毫无动静。 裘明瞥魂球:“二球,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给他一拳。” “叽?” 没等魂球回复,偷听的马烦高声嚷:“主上,会出人命的!” 裘明转眼瞪他,这匹马识相地缩头。他又见魂球瞅着自己触手,犹犹豫豫的模样,顿时代为做主,两手握拳,对准周磊的胸腹,不等鲶鱼阻止,擂鼓般崩、崩、崩打了三下,打得周磊一个激灵,无意识地使了个鱼摆尾,双腿如鞭,抽飞裘明,独自荡几圈后,捂着肚子弯腰,呻吟着站起,声线颤抖:“哦呦……闷痛!” 而裘明则倒栽出去,幸好布灵常有准备,用魔力半空定住他,否则说不好真掉海里去了。 “御使。”进化后的鲶鱼向周磊摆动身体的后半截行礼。 周磊一顿,两手垂下,怔然道:“浊水鲶?” 鲶鱼噙着笑意:“也是垃圾鱼。我刚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颠面伏鲶’,你不介意吧?” 周磊不敢置信似地浅浅摇头,俯身抱起扁平扁平,纵使形体奇特依然不咋醒目的鲶鱼,展颜道:“这十几年来,多谢你了。” 鲶鱼小小的眼睛予以回视:“我也是,当你从水沟里把我捞出时,当你喂我珊瑚宝枝时,当你坚定信念时,我都记着。我也许做不到像狮子大哥那样,但我会尽力。” 水画狮不知何时睁开了紧闭的眼眸,翘首观望,眼里平和温柔。 裘明由布灵接应回到四婶背上,半边身子都被踹红了。 某球嘲笑:“叽。”活该,叫你起坏主意。 裘明瞪他:“还没跟你算账呢,得意什么,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叽!”某球叫嚣。 “呵!”裘明横眉冷对。 “叽!” “呵!” 最外缘还有个大气不敢出一声、战战兢兢的马烦。 目睹全程、作壁上观的布灵幽幽叹气儿,明明出身差不多,怎么两边氛围就能是天差地远? “主人。”他出马了,指着天上胶着战况,或者说,罗曼步步后退的劣势。 裘明立即把某只凑他面前唧唧歪歪的白球物理层面地抛到脑后,就见魔豚背部闪过一道白色弧线,颇为显眼,引得叙旧完的周磊、鲶鱼和狮子投来眼光。 “谢就不必了,道歉也不必。”裘明先发制人。 周磊摸自己肚子,眼角一抖。 “你师父呢?”裘明指向天边混战一气的光明与黑幕,“方才凶险,他都没现身,恕我直言,他不会不把你当回事吧?” 周磊望向空中,一瞬了然,明白这是裘明唤醒他的目的,出言确认:“你要索求我师父的援助?” 裘明哈了一声,似是疑问,重重朝天上一指:“你看看现在谁在援助谁?东道主人呢?” “抱歉,不太清醒。”周磊抹了把脸。 仔细瞧着,裘明才发现这人精神委顿,疲惫不堪,原本沉眠便是自我修复的必要过程,中途被他叫醒,反增损耗,状况更差了。 不过事出有因,师出有名,裘明理直气壮,不会产生丝毫愧疚。 周磊略加休整,说:“我师父作为成熟的五阶神龙,向来站在风口浪尖,被各国加以提防,要他出手,没合理理由是不可能的。” 裘明还是隔空点向天海之间。 证据?漫天遍地都是证据,磨磨唧唧,比那球挑选三餐的效率还不如。 “一头巨鳌找过证据了。”布灵及时解释。 “巨鳌?霸下叔?”周磊抚摸鲶鱼,与水画狮默契对视,“那就好办了。” 霸下? 裘明正在琢磨陌生的字眼,那厢,周磊已经上手,浑身发起幽蓝的光,聚集全部魔力,按住水画狮的头颅。 颠面伏鲶、煞痴鱼鬼、以及深海搏章尽数返回其精神空间,所怀魔力听凭调遣,如同河流注海,汇集在水画狮的体内。 这头狮子眼神一亮,气宇轩昂正立,抬头挺胸,鬃毛无风自飘,神采非凡。他仰天长啸,从口中喷出一道旋转的龙卷,掼在雾蒙蒙的黑暗边壁,所经之处黑色浅淡,暗雾凝水,险阻稀释,厚隔薄破,隐约露出外面提振精神的海腥气。 裘明、魂球和布灵尽皆一震。 他们察觉,好像有什么,连通了。 周磊身上光华褪去,露出衣衫褴褛的本体,水画狮同样化为流光,入了眉心,他勉强睁着眼睛,嗓音透着倦怠:“这下,靠你了……” 说罢,他缓缓倒下,幸而魂球急忙蹿去,扶稳他倾倒的身子,再一瞅,这人眼皮闭合,气息轻微,体内魔力少如游丝,几近干涸,这下子怕是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真是信任我……裘明嘀咕。 若有危险,他还是会把这人扔下的,反正这是海里,此人大本营,怎么也不至于丧了命。 他这人没良心惯了,不可能出于一时感动就赴汤蹈火、做牛做马的。 娇娇小小的魂球把人高马大的周磊抗至一边平铺,而后跳到此时也是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裘明头顶,问后来打算。 裘明刚动嘴皮,忽而天摇地动,四面猝然升起水壁,初时与魔豚等高,不过多时,顶天立地,千仞万丈,似乎接通天宫,直连宇宙,排山倒海,从十面八方奔涌而来。 罗曼附体的默仙葵突受了罗伯特一记狠的,搠到海里,溅起大片浪花。 天上海下的阴影忐忑不安地战栗,本就是模糊边际物,竟然抖抖嗖嗖,分化出千片万片,风流云散,各自脱逃。 然而山壁巨浪岿然不动,在裘明等人严阵以待之时,有如无物越过了他们,却把阴影一点不剩地向内挤压,不给罗伯特一分一毫的发挥空间。 凝作一团的阴影宛若困兽,化兽爪、化锋刃、化斧钺、化钻头,始终未能破浪而出,那等巨浪虽是清澈无瑕,却媲美最刁钻的酸液,反触及的阴影即刻融为一体,进了广阔无垠的海洋,只教它多了一丝丝肉眼无从窥见的黑色,不可动摇,不可揣度,不可胜利,不可比拟。 终于,罗伯特在变形的黑幕里现了形体,嗔声:“水尊,你当真不顾情面形势,敢把我置于死地?” 默仙葵破水而出,聚合光芒,遥相瞄向罗伯特,危险的光束蓄势待发。 巨浪没有回话,当然它也并不会说话,只是听从驱使者的命令兢兢业业收缩。 透明的浪壁里,罗伯特面色狰狞,身旁流影暴乱,蛇形颠簸,使尽了浑身解数支撑,忽然,他神态异动,喜色溢于言表。 远在魔豚背上的裘明等等看得最是清楚。 浪壁骤然透明,就如同先前越过裘明等人那般反应,而后,一个披头散发、粘着海藻、狼狈不堪的人,拽着一条章鱼的触手,从剔透的浪壁间一跃而出,神情麻木。 默仙葵的光束应时而来,乍然登场之人挡在罗伯特之前,与蓝色章鱼一同为那光束洞穿。 钟章! 修女状的默仙葵僵硬了。 “叽?” 布灵惊得显形一瞬。 “他怎么在这……”裘明喃喃。 罗伯特湿发湿身,水流不止,垂首低颈,此时终于放肆大笑,宣泄此前所有的隐忍和屈辱。 他抓住钟章后衣领,掂到浪壁附近,浪壁果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后撤,他如法炮制,给自己争出一片容身之所。 “来啊,你再来啊,”罗伯特垂首阴笑,“哪怕是水尊,哪怕给自己弟子出头,也得顾虑同时杀掉晖炅的优秀执行者,和太阴四阶贵族的后果,不是吗?”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打乱阵脚的葵花,挽起充满恶意的笑。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纸包水火(六) 黑影像一滩水,明目张胆漫到默仙葵根茎之下,正欲反扑,默仙葵通体发光,把阴影照得蒸发。 见此抵抗,罗伯特不慌不忙,亮出双目无神、犹如人偶的钟章,手挽缠绕衣袂的影子,轻轻挥动。顷刻间,钟章脖颈应时出现一条裂口,血沫横飞,好似喷射的泉眼。其后,罗伯特好整以暇地望向下方。 在他视线所望,罗曼附体的默仙葵静默地收去光辉,合拢花瓣,停止了动弹。 罗伯特一笑。 阴影由此死灰复燃,刀一般插进葵花,再一劈砍,瞬间扬起大波的汁液,密密匝匝的伤痕出现在葵花的表面。 葵花一动不动,任他殴打,后又被挑飞,一骨碌摔入海里,泛起墨绿的水晕。 阴影不依不挠,跳进海里,像一颗张牙舞爪的海草,牢牢绑缚葵花,使其淹在海里不得脱困,终于令罗曼忍无可忍,一举照散影子,跃出水面,雄赳赳的葵花重新屹立岸边,对着天上的罗伯特一波扫射。 罗伯特气定神闲,也不嫌招式老旧,拖出钟章,堂而皇之捅在光箭前方充当盾牌,那些光箭随即偏移了真可谓一招鲜吃遍天,叫罗曼恨得咬牙切齿,愣是拿他毫无办法。 然而,罗曼没有回应,罗伯特却蠢蠢欲动,要闹出动静了。 只见他飘在空中大摇大摆地指指点点,赫然是魔豚的方向。 裘明一行瞬间感觉到骇人的杀意,赶忙诱导四婶转向,然时机紧迫,已来不及,四方暗影从海中罗织密网,犹如瓮中捉鳖,兜住了他们几个,随后,暗网长出锋刃,尖刺一般伸长,扎住几人模糊的倒影,立刻不得动弹。 紧接着酝酿摄人心魂的穿心刺,如同蟒蛇吐信子,在雕像一样的几人中间缓缓延长,眼看就要狠狠咬上一口,把五脏肺腑吃个罄尽。 不想,这回无论罗曼还是水尊都并未姑息,二者不约而同出手,一个放出媲美太阳的光华,一个汇聚无形销魂的水流,令那暗网黑狱不攻自破,消融得无声无息。 裘明等人安全了。 罗伯特露出不悦的神情,转身扭断了钟章一只胳膊。 他斜瞥正在回顾的罗曼,信手御影,将其推下海水,令影子活跃异常,活化成一台狰狞可怖的绞肉机,将孤立无援的默仙葵置于其间,自己则一副看戏的表情。 那棵修女样的葵花果然变了姿势,枝叶摊开,像一个全然舒展四肢的人类,本是生活常见的姿态,由它使出却是颇为不体面,自生一股憋屈无力之意。 罗伯特满目幸灾乐祸,看得不亦乐乎。 遍体浅伤的裘明忽地抬头,安静十分,诧异地与魂球、布灵和马烦彼此对眼神。 他们察觉到了宣逍的精神气息。 这厮没走,跑来凑什么热闹? 不多时,他们尚且犹疑不定,举棋不前,罗伯特那边欣赏着罗曼的苦相和水尊的忌惮,无来由出手,拍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健壮身形。 行踪突地败露,宣逍脖子一梗,捏着草籽的手顿住,脸色涨得通红。 不必别人提醒,他自明白事情坏了。 一股黑暗搓出的麻绳将他四肢缠得结结实实,栓在中空悬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罗伯特意味深长,“要不是顾忌晖炅那些损人不利己的疯子,你落我手里,早死千百遍了。不过,你现在自投罗网,对我倒不是完全无益……” 他身后浮现蛟蟒的虚幻形体,散发迫人的魂力波动。 宣逍两眼大张,扭个不停。 海上,裘明冷眼盯着,道:“魂球。” “叽。”魂球听从,急电般冲入空中,掏出阴河精灵与食人花两个魂仆,一个正中罗伯特附近,卡在他用以护身的阴影旁边,登即渡魂、幻惑齐出。 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超出罗伯特预料,他猝然失神,几息回神,便发觉制止宣逍行动的捆绳已经被一只透明的趋光食人花放出的光明照散了,宣逍脱出,在魂球接应下逃得远远的,进了罗曼和水尊的保护圈。 咔嚓一声,罗伯特扭断了钟章的另一只胳膊。 宣逍青蛙一样趴着着陆,吊着脖子后瞅,发现钟章两只胳膊不自然七拐八扭,顿时惊怒交加,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裘明将他拎到一旁,甩了个制止的眼神。 宣逍看他,表面偃旗息鼓。 “你这里怎么回事?现在可怎么办?”他示意性地将嘴斜向初时醒转的大鳌和惊喜的两只海兽。 “一言难尽,”裘明反问,“你们呢?钟学长怎么回事,被控制了?” 宣逍阴沉道:“罗伯特在我身上留了分念,结果转移到了学长身上。” 裘明哑然。 他确实没能发现罗伯特的小动作。 控制海域灵魂后,他能下手的空间太大了,明显超过了裘明伸手的范围,所谓鞭长莫及,难忘项背。 也正因为这点,宣逍没多对裘明多提要求,或是抒发不满。无论如何,面前这个辣眼睛的大汉都只是一个进境不久的心动期御使罢了。 “目前可以和海兽联合。”裘明让宣逍看看旁边不省人事的周磊。 宣逍很嫌弃:“这就瘫了,不争气啊,还不如你。” 裘明瞪他一眼。 恰在此刻,心有不忿的罗伯特再次恶劣地找上罗曼,倚仗人质在手时罗曼缩手缩脚的当口,将默仙葵的花盘割下一段,随着狂风吹出近海。 看得魂球为之一抖,身上隐隐作痛。 另一株小号的默仙葵见状,聚集温和的光辉,浇灌受创的大号,加速复原,罗伯特却是咄咄逼人,似乎失了玩闹的心思,一味要将罗曼置于死地,指挥暗影如臂使指,招招致命,很快伤了花心、揭掉瓣蕊、砍断根茎,连着两颗葵花一起压制,分毫不见先前为罗曼吃瘪之态。 “两位小友,”大鳌久违地联系上他们,传出疲惫的意念,“看来我的苏醒给你们添了麻烦。” “废话少说,”裘明绝对是最忧虑罗曼落入劣势的几人之一,急匆匆道,“你们打不打?” 大鳌斩钉截铁道:“打!” 天上乍然闪烁漫天光华,仿若盛大至极、灿若明霞的烟花,其势头之强盛,黑暗中隐秘的魑魅魍魉尽皆为此退避,黑色的夜幕仿佛从最中央戳出一个白洞。 “魂球。”裘明目不斜视,盯着天,道。 “叽。”魂球一跃而起,奋不顾身,闯进灼目的激芒。 第一百九十章 纸包水火(七) 光芒炸裂,暗影乱窜,混作一团的光影酷似海洋的天海跗骨之蛆的痘斑,无边无际,挥之不去,弥漫诸多活物心中,回响不绝。 燃烧白焰的残损葵花从天上跌落,强势的光明直刺心海,即便合上眼睛、封闭感知,依然被其照得一片透亮。 正所谓,盲目之光亦是黑暗,在场众人众兽皆因此视若不见,闻若未闻,一派摸瞎,互相戒备,各自为战,竭力动用魔力消去光影冲击的副作用。 魂球却保持着那股仿若一头撞死的冲劲,所向无前地飞跃,很快路过默仙葵,与其相撞,顺道搭了一把,当空转着圈飘飘悠悠下来。 其后,那白球在踮在海上的葵花身上轻点,嗖地窜跃,奋勇朝天,揣着一股莽劲重整旗鼓,冲向残乱的影子,叫出阴河精灵魂仆,无声无息发动【渡魂】。 就见阴影包裹的无数生灵的怨念、悲怒、不舍、哀恸,种种无休无止的负面情绪一时烟消云散,阴影似乎都变得纯净许多,顺眼不少。 然而这些魂念同样是罗伯特收集的武器,受了渡魂,便再派不上用场。 魂球的小动作坏了罗伯特好事,黑影中即时伸出一条蛇尾,胜似钢铁,一鞭响把猝然浑身冒火的魂球抽到海面上方,砸出小山高的水花,白气霭霭。 裘明、布灵和马烦在那之前各使手段支援,可惜杯水车薪,效果微乎其微。 好在魂球召唤火焰魂仆相当及时,那火焰的力量更是出彩,生机旺盛,令得这球生受尾巴鞭子,居然安然无恙,只受了点皮外伤,掉了点毛。 在他们僵持之际,负陆大鳌趁机摆尾,故技重施,在海面稳当当转一圈,甩出狂澜,排山倒海地逼向罗伯特,这阵势头,有复刻水尊围堵之为的前兆。 罗伯特解决了魂球,立刻指挥起六神无主的暗影,临阵磨枪,像是缝缝补补旧衣烂衫般,勉强拼凑出一块相对完整的,而后悍然迎上去。 一方是千钧百丈浪头龙,一方是绣花小布漆黑帕,本是天壤地别,可就在二者接触之际,情势陡转。 庞大腰圆浪头恁是奈何不了缩衣小布块,后者以小博大,四两拨千斤,碰了水浪就好比馋狼饿虎,一涌而出,摊平在水浪起伏不定的面,鲸吞虎咽,把恢弘的水浪悉数消化,不过二息,而自个化作一圈回旋的墨,酷似雨天浸了水的伞面,只不过黑黢黢的。 “失算,”大鳌像是为避免尴尬,如此传念道,“我该用气属性的招式……” 天上,罗伯特瞟了海面。 罗曼消耗巨大,无力多战,大鳌不是本体,不足为惧,香鲸和水泽豚灵在黑幕的重重抑制中只能起一点微乎其微的辅助作用。 罗伯特面色平淡,扬手挥下,墨团即刻倾盆,形似大雨却非大雨,凡碰触众人众兽的,即融化入体,防不可防,挡无可挡。 四阶的大受限制,四阶以下的更是直接丧失行动能力,一把倒地。 只除了一个例外…… 裘明、布灵和马烦倒在贸然尖鸣的魔豚之上,将魂力转移给了尚未散去的海雾里的魂球。 而天上,罗伯特一转攻势,倒头隐没暗影,而后暗影仿若硕大无朋的钳子,钳柄夹向周磊、宣逍以及裘明。 “你敢!” 负陆大鳌惊怒出手,魔力极速汇集,隔空施展,不顾魔豚反应,在其后背拉开一张黑乎乎的巨大口子,爆发显着吸力,将那些胆大妄为的影子吸入其中,吞噬为纯净的魔力。 然而比起神出鬼没,气系又怎能比肩暗系,转眼,罗伯特另谋行路,避开吞噬的作用,掠及站立不能的几人上方,目射寒意。 蛇影随他动作展露獠牙,御使御兽勠力同心,然而那些溅起的白雾却出乎意料地凝聚分尖,化实为虚,刺向罗伯特。 罗伯特即时被捅出一个大洞,随即消散为影。 他又出现在距离三人稍远的方向,左顾右盼,风声鹤唳。 白雾凝而不散,飘飘荡荡,覆盖三人,叫人再看不出底细,仿若那里面素来无人。 “水尊,”罗伯特阴涔涔笑道,“看来这三人你是保定了?奇了怪了,你和晖炅相隔遥远,不与他们接壤,还怕他们?不然你将那二人交予我,我太阴继续与你互通有无,友好交易。” 白雾浮浮沉沉,毫不动摇。 “垃圾,”大鳌直言不讳斥道,“你可没这个资格,先将你撂海里的屎溺捡捡吧!” 罗伯特冷了脸色,扬手,暗影蠢蠢欲动。 忽然,他闷哼,身子骨如同闪了腰般僵立,又像是一只反向躬体的虾子,双手颤动不止,感知向后延伸。 一只双目通明的白球使出巨大化触手握成的巴掌,正狠狠砸他的后背和手肘。 为何?为何他没有感应! 罗伯特满是血丝的眼睛恍然发现白雾隐隐的波动,以及它所遮蔽的事实。 水尊…… 可恨! 罗伯特屈身迎上,一条手臂抓紧钟章脖颈,另一条肌肉喷张,同那小不点的球硬碰硬对上一招,顿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四体抖颤,被那股无坚不摧的巨力打得倒飞而出,一口血液喷洒,心惊不已。 这哪是三阶魂之精灵该有的气力! 他被抛掷空中,白雾、大鳌、香鲸灵豚、乃至魂球伺机而动的魂仆倾巢而出,一齐把目标锁定在他那条手臂抓住的人,也就是钟章身上。 罗伯特闻其弦而知其意,自是不会把大好人质放回自由,死死攥住这人脱臼的胳膊,令得众兽不敢过分。 然而此刻,一道强光倏然而至,化作面色苍黄,神情冷淡的罗曼,他一手呼唤,那厢的两棵默仙葵响应,一并来到身前,大开花心,两束激光蓄力待发,另一手发光召出罗伯特隐没黑雾的手掌,干脆利落砍去。 当啷一声,两人都使了强身术,犹如金铁交鸣,利器相击,还是罗曼更胜一筹,连根断了罗伯特和钟章的手腕,顺势掳走破布般不能自制的钟章,光手一抹,给他止血,同时长出肉芽。 手掌连根飞出,血液却受控不使迸溅,罗伯特无声地勾起唇角,在愈发强烈的光辉中,恍惚间转为无形。 提起十二分精神的罗曼突地一震,捂住头脑。 两道光束一射而息,消泯于灰暗的海角。 观察得目不转睛的大鳌登即劈开一道巨浪,朝向罗曼逼去,连同莫名静止的两棵葵花一起卷入,连连绵绵,缚在水中。 罗曼一会挣扎,一会配合,在水里闹腾不休。 他手边散掉力气,钟章随之抛开,跌落向下。 大鳌纠集波浪,腾空靠近,不想这时海面暗影翻腾,杀出个程咬金,把钟章以及紧跟而来的他的御兽一并吞入,大摇大摆远游。 “瓮中鳖还敢造次!”大鳌痛骂,凝聚魔力,然而海上暗影遍布,干扰感知,且等阶高出于他,他无法锁定阴影激发吞噬。 香鲸和水泽豚灵更加抓不住它。 正在束手无措,那边飘起了漫漫的白烟,不久,白烟飘飞于此,托来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类,还有他那只蓝环毒章。 “多谢尊者,”大鳌大加感谢,问道,“那人怎么处理……什么,跑了?” 大鳌扭动粗笨的脖子,窥向海水陷阱里的罗曼,只见他眉头一阵拧动,须臾松开,身体大放光明,蒸发海水,走了出来。 他一脸不悦,似乎从方才的精神斗争了获悉了对方的部分想法:“罗伯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和我们硬拼……因为水尊。” 他看向变化不定的白雾。 没了心怀鬼魅的恶敌,白雾透彻许多,此时怜惜地摩挲周磊的脸庞,摸得他皱眉不已,像在做噩梦,不过身上的创口倒是快速愈合,不一会便完好无恙。 在罗曼灼灼注目之中,白雾托举周磊、宣逍、魂球、布灵,还有乏力后收回马烦的裘明,婉转缭绕,一瞬离开魔豚的背部。 罗曼蹙眉,意欲开口,便觉魔豚的异样,凭空倒退,避开其迷乱十足的咆哮。 纵然离得越来越远,但战场也越发扩大,它始终在被攻击范围内,仅仅凭着一腔无端残余的思念支撑迄今,当裘明再负担不住四叔虚影的消耗,四婶所化的巨豚更是接连惨遭池鱼之殃,便再也无从忍耐,彻底发狂了。 只见汩汩油腻的墨彩从其体内倾斜而出,不一会儿把方圆数十岛屿染污得气味诡异,一朵空前庞大的污浊巨花在其身下绽放,生出畸形怪异的红网珊瑚、油墨一般的脏藻,甚而吸引来一条条滂臭非常的鳝鱼,整片海立马变得不堪入目。 罗曼察觉不对,飘飞高空,昂首眺望。 染污海华还是染污海华,没有变化,然而,他们眼前偌大规模的染华竟只是冰山一角,准确地说,仅仅为一片海华的花瓣。 整整一朵染污海华早就超出了兽阙海,抵至东边的黑旋海、西边的雷岛外海,以及北边的弦月附海。 “水尊,这是何意?” 一道大体平和,含着些许恼怒的女声传至周边人兽脑海。 他们只见一场竹花从北部极远处飘落而来,纷纷扬扬,空中碧光凝集,现出一个身披白袍的黑发女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纸包水火(八) 但见她一头黑发及腰,身披白袍,袖镶金饰,顶结草环,皮肤吹弹可破,身材高挑纤雅,耳朵稍圆,增些憨态,眉目却是浅淡,温温和和,似二月不暖不凉的春风。 弦月群岛原人近两百年来的顶梁柱,禾宛。 数条白袍紧跟她的步伐,或快或慢抵达,立在她的后方,宛若个个黑面门神,前来兴师问罪。 白雾倏然加速,只一转眼的时候,裘明便发觉那些空中的贤者已如芝麻粒般大小了。 他们同样发现了转移的几人,一致未出手阻拦,似乎即便是问罪,带离在场的小辈也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等到裘明他们撤了极远的距离,才有两朵盛大的水花一前一后在海上绽开,跳出一头雾气伴生、长着龙头的大鱼,以及一只庞然的白花花的蚌贝。 有贤者上前,意欲开口,禾宛挥手,制止了他,看向海面上发狂的肆欲魔豚,眼神闪烁,不知思考为何。 精神紧绷的大鳌松了口气,抱怨:“你们可算来了,在海里看得舒爽吗?若非我不能随意动弹,非抽死你们!” 鸱吻瓮声瓮气的:“老子倒想,水尊大人非拦着!叫那个什么萝卜使劲蹦跶,让老子抓着了,不摁死他才怪!” 椒图不发一言,向着禾宛的方向开合,隐有华美的光辉从内露出,一刹黯淡。 远方由雾气托运的裘明忽而微张眼眶,略显惊讶。 那枚蚌壳,无论气息还是外表,都和他在冥灵见着的那一枚好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倒是去抓啊,缩头王八!”大鳌飙起气话。 鸱吻圆睁双目,龙须往下一撂:“你当老子不敢!” “两位兽族阁下。”禾宛不动声色地收回眼光,丢下一把竹花,飘飘洒洒,落在魔豚身上,即刻发芽脱笋,长出一片葳蕤竹林,撑胀了魔豚骨架,反令其难以行动。 大鳌和鸱吻听到她严肃正经的语气,双双了解此次不是插科打诨能蒙混过关的,便息了大半表演性质的刁难。 首先是大鳌和气道:“禾宛冕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呐?” 禾宛觑魔豚,回答:“弦月群岛周边附海同时出现程度不一的染污海华,水质骤然下降,连累内部水梯变质,鱼群奔逃,我等属民出现严重的水、空气和魔力中毒症状,迄今无一人痊愈。” 她后面当即有贤者跳出,中气十足:“污染从兽阙海流出,绝对有你们的问题。” 禾宛瞧了那人一眼,那人识趣地退后,接着,她说:“我此番是希望弄清楚如此严重的污染发生的原因,毕竟如此恶劣,绝不可放任自流。如今看来,高境界肆欲魔豚的失控,这是其一……” 裘明渐渐听不见他们的交谈。 说实话,他支撑到现在实在很了不起了,在残流的黑暗和海水的阻碍之下,还能探听他们的谈话,就连罗曼都不一定能精确做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罗曼现身,赫然就在他们一旁。 早在禾宛现身之时,他便溜之大吉,不掺和那些有的没的,一味看重自己的任务和同国的后辈,完全不搭理那些错综复杂的麻线。 等白雾无意带他们掠经一块小岛,罗曼眼疾手快,挥散白雾,明光四放,领着他们一并着陆,自己两手提起周磊和钟章,任由裘明和宣逍自生自灭。 宣逍不负众望,漂亮地立定,除了隐含的疲惫和焦虑,另有一种雨过天晴的心安,眼神在重焕光芒和纠结感伤之间游移不定。 裘明就难看多了,纵使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单凭外貌是众人里最能唬人的,但身手最菜,摔了个面朝地,鼻尖通红的,支手弯腿,趔趄挺直。 某球开口,但没发声就被布灵捂嘴。 罗曼将周磊随意抛到地上,扶起眼皮抖动的钟章,手抚其断手的肉芽,和光浇注,只见那些肉芽茁壮生长,延伸骨头,充实血肉,搭建脉络,慢慢从头长成了一只白皙光滑的新生的手。 在不损及根基的情况下,有了合适的治愈方法,哪怕是相对脆弱的人类,生命力也是十分可观的。 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念着落罗伯特手里,这小子绝没少吃亏,罗曼虽是恨铁不成钢,依然帮他梳理了身体的魔力,助他更快恢复。 疗效立竿见影,钟章眼皮抖得越发频繁,自己醒了。 甫一睁眼就看到罗曼那张白脸,钟章当机立断挥拳,烈烈拳风直扑罗曼面庞,罗曼眉毛都不动一下,迎面挥掌, 一拳一掌交接,拳头无力掉落,手掌屹立稳当,罗曼得势不饶,势不可挡地正拍钟章胸膛,将之一把拍飞,在天上转数圈,捂头坠落,愣是比裘明跌的模样惨得多。 本打算打圆场的宣逍默默退了回去。 惹不起,现在的罗曼真惹不起。 “很有精神,”罗曼舒活手腕,看向爬起的钟章,叫道,“宣逍,给搞不明白状况的这家伙说明一下。” “是!”宣逍昂首挺胸立了个军姿,踱过去,弓腰伸手。 钟章打开他的手,嗓子像进水的破锣:“我自己会起来。”说罢,他勉强站了起来,看向蜷缩的深海搏章,气息晦涩,却眼不见心不烦,挥手将它收回。 宣逍张口,钟章再制止:“我知道。” “你知道?”罗曼的眉毛舞了须臾,好似有片刻变回裘明熟悉的样子,但刹那打回原形,淡漠质问,“这么说,罗伯特控制你,乃至你的御兽,拿你当人质,阻我害我的事,你都知道?” “不、不是,那是我……”宣逍急忙插嘴打断,痛恨自己拙嘴笨舌,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他求助似地看向裘明,意外发现他盯着远海那边,一语不发。 “我知道。”钟章平静答话。 “哈,”罗曼先是尖刻地笑笑,而后不加掩饰地奚落,“的确是那只沐猴而冠的老鼠会干的事。” 他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端视钟章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一副便秘的样儿?我记得把你治好了。” 宣逍顿时紧张地回望,无暇顾及小伙伴的情形,打量钟章,担心他再出闪失。 钟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微微握紧,似是提问似是自语:“我的御兽没被操控,但是为什么,它们会听从他的命令……” 宣逍怔住了。 原来是这等无聊的事,如果是在之前,罗曼尚有心思安慰几句,但现在他没打趣的心情,恢复平淡面色,不置可否,看到岛旁露出一鲸一豚两个脑袋,身化流光,抓起昏迷的周磊,扔到了香鲸的头上,叫声:“喏。” 香鲸小心翼翼接住宝贝疙瘩少主,还不满地轻轻鸣叫,灵豚亦然。 “怪我?你们让我大费周折,我不翻脸就很给面子,”罗曼抱臂陈言,“再有下次我掼海里,你们自己捞吧。” 香鲸和灵豚被他眼中泛起的微光震慑,另一方面确实欠了人家人情,闻言也不愿触他霉头,灰溜溜地走了,遁入大海。 大事告成,罗曼拍手,身上的沉重感卸去不少,向三人放话:“咱们走。” 宣逍从善如流,但走了几步方发现只有自己一人挪步,他没去打扰钟章,偷摸窜到裘明一边,抱住挨在一起的白球黄板,拽着裘明就跑。 裘明回神,收起纵向远方的精神,奇怪地俯视这人,问:“你干嘛?” 宣逍不太习惯地仰视他,快给他跪下了:“大哥啊,你还看什么,不趁现在走,回头让肖雅上香吗?” 裘明、魂球和布灵一齐认真地窥向他的眼里,宣逍上下别开视线。 裘明道:“你不后悔?” “有何好后悔的?”宣逍嘴硬。 “这景况,兽类得理但不得势,你没想法?” “没有,”宣逍往那瞟了一眼,忽而低声,“小明,你别说了。” 魂球扒着宣逍的手臂,静静朝上凝视,布灵靠着球哥,同样感受到宣逍收紧的力道。 裘明这次没有说话。 宣逍拉着他来到罗曼旁边,松开手,怀里放着心绪五味杂陈的魂球和布灵,伫立于罗曼身边。 钟章也到了,一样静默。 罗曼顾不得在场几人的心理健康,唤出默仙葵,拖着几人,向远离海洋的内陆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裘明半途叫回留魂球和布灵,出乎意料的,平时闹腾半天的魂球这回十分听劝,从宣逍怀中跃出,跑到裘明头顶。 宣逍怀中一空,与胸膛紧贴的心脏一阵空落,他垂首闭眼,握紧拳头。 葵叶之上,裘明回望那片海洋,突然凝聚起精神。 就在这时,宣逍突如其来的传念惊了他一下,差点打断他的行动。 “小明,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要牢记,我们都不强,不足以力挽狂澜。 “为了更重要的,总要舍得,即使主动忽略一些东西,无视一些人,卑鄙一点,比起愿望,实际无足轻重……这是我今年最深刻的教训。”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何处桃源(一) “冕下所言,不甚妥当。”大鳌难得伸长了脖子,晃悠悠仰望,似在不悦地摇头。 禾宛低目垂眉,淡然道:“从大浪起时,我已经给了你们足够久的时间。” 她当空挥手,飘舞万千洒洒黄的白的,一朵朵细小的竹花爆开,大雨般倾盆降落,分出成百上千绺竹花的河流,各自迅速流动,其中一道冲向被捆成粽子的肆欲魔豚,颇有蚀骨化骸的劲头。 魔豚敏感,感应到威胁,扭个不停,像砧板上的肉。 鸱吻大眼怒张,呼出一口气,转瞬天暗海迷,雾气朦胧,宛若一层迷蒙蒙的盖子撂到海上,白气氤氲,远方再看不真切,全都为一层雾茫茫笼罩了。 这圈雾气自呼出就追赶着竹花流的脚步,比它蔓延得更猛更快,不甘落伍,后居上游,叆叆叇叇,弥漫四方,把条条花流冲得七零八落,残碎枯败,后力不济,纷纷凋萎,被水和雾一并吞了进去,影也不见。 禾宛利眼扫去:“鸱吻阁下?” “行了,虚情假意,省省力气吧,”鸱吻嗤之以鼻,“你要杀掉它们,我们可不同意。” 大鳌扑打逼天大浪,埋没那些花碎,以行动彰显态度。椒图则一开一合,沉默如故。 禾宛不以为忤,冷静说道:“这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途径。” “哼,那要是杀掉你的属民呢,你还会这样干脆?” “……我自是会妥善处理,不会姑息,”禾宛稍加思量,回答得颇为得体,“但眼前之变,燃眉之急,实是这类污染之源,哪怕放逐外海,依旧无从避免危害,还是彻底解决,方为上策。” 鸱吻冷不丁道:“那海盗呢?” 禾宛皱起眉头。 “哈!”鸱吻讽笑,挥着雾气,好像小儿扑到一只心仪的蝴蝶,找到对方的漏洞而一网打尽,心里好不快意。 大鳌适时插话:“就按鸱吻方才所言,此次污染扩散,从西方和北方所来的海盗也贡献了一份相当的份量,冕下何妨前去清算叛徒?我兽阙海于后必定给弦月满意的交代。” 禾宛背后的几人又站不住,开口放言,直批兽类怠惰怠慢,耽误时机,分明不把弦月属民之事放在心上等等。 大鳌无视他们,主要聚焦在沉吟的禾宛身上。 禾宛环顾一圈,挥手示意,那些仿佛沉不住气的贤者偃旗息鼓,她解释说:“抱歉,请原谅我们的唐突,实在是岛民中毒案例不胜枚举,不乏濒死之人,气息奄奄,日薄西山。在我弦月,所有岛民都是彼此的同胞,委实不忍生死相别,所以气冲上头,冒犯各位。” 大鳌见她语气有所松动:“冕下以为如何?” “抱歉,”禾宛轻轻俯首,手心放出飘扬的竹花、松针、梅瓣和菊蕊,郑重其事道,“海盗之事我定追究,然而我亦不可放过此事,风险必须掐灭在萌芽之间,这些荦荦大端的污染者必须即刻清除。” 说吧,她悍然出手,瞄准大鳌移到身后的魔豚,竹花铺染,梅色遍地,苦香扩散,松针攒射,都是天笼地缚,生生遮天覆海,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好似刮起一场花瓣树叶的骤风,吹地波涛汹涌,鱼兽变色,把魔豚包围得水泄不通,不给一点逃生的缝隙。 大鳌摆尾,劈波斩浪,和那木叶风暴正面相撞,然而不敌,被连底掀飞,打水漂似地在海面点了数十下,噗通入海,溅开百丈激浪,犹如山峰,淹没低些的小岛,夷平了大片、大片的海。 四阶的分身大鳌不敌,实是意料之内。 鸱吻当机立断,仰天长啸,但见雾气剧变,转起危险四布的旋,水雾沸腾一样无规律跳跃,天下海上如置于其掌心,大雨倾盆,砸透花叶,融化绺一般,将这吹起的木风淋得越来越矮小,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见状,禾宛道声“得罪”,身形刹那无踪。 代以出现的是一棵棵挺拔翠绿的竹节,聚集组成偌大竹林。 竹林眨眼扩增,不消一息占据半片新造的海域,一面节节攀高,一面枯萎开花,竹花迎风沐雨,漂流群海,转瞬吸收了大量的海水,出落一株株展露峥嵘的新竹,夹杂些许松、梅、菊的植株,须臾占据了海,就连染污海华也相形见绌。 它们朝向理智缺失的四婶的方向,蝗虫般蜂拥而去。 鸱吻甩尾拍鳍,龙头愤吼,身融雾罩,雾气顿时活了过来,犹如利爪、尖喙、獠牙、强颚,无形更胜有形,在蔓延铺展的竹林前方挥出道道雾刃,每一下必定大有建功,拔树摧林,斩草除根,硬是阻拦住竹林的扩张。 蚌壳状的椒图终于动了。 在动弹的那刻,一层隐蔽的领域就以它的中心扩散天边,经过鸱吻、大鳌、四婶时并无作用,但掠过竹林时,这座竹林的所有动静顿时慢了不止一档。 犹如矮人城的荧幕按下了慢放键,竹林的繁殖、铺张、抵御和生长大受干扰,立即从与鸱吻分庭抗礼的地步转为落入明显下风。 鸱吻含怒发威,将竹林砍得稀稀拉拉,竹林随即分出人影,正是禾宛,此时她的脸色稍显苍白,似乎状态不佳。 自她现身,那群避其锋芒、只能自保的白袍贤者都奔赴过去,碧光闪烁,为其补充魔力,治疗暗伤。 鸱吻停止攻击,椒图亦然。 有些奇怪。 当了上百年邻居,禾宛的实力他们十分清楚,不至连这点进攻都无法抵挡。莫非她御兽死亡带来的伤势,尚未痊愈? 被打歪到另一头的大鳌露出海面,驱使海浪把人事不知的四婶推及身后,它同样注意到禾宛的异样,主动开口:“禾宛冕下,你要保弦月子民,我等也怜惜那些罪不至死的兽类,假若依你所言,我等保不了第一个,肯定保不住第二个,所以是绝不可答应的。海路是非,纷纷扰扰,不若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彼此扫清门前雪,如何?” 禾宛捂着胸口,蹙着眉头,没有搭话。 倒是一旁冲动的贤者年轻跳出指责:“海里异状持续数天,我们不予计较,已酿成许多岛民遭殃,再不亡羊补牢,如何面对付诸信任之人,怎对得起那些把人身性命交付我们之手的岛民?此事必须速速解决,一刻拖延不得,你们兽类此时不过是兽兽相护,互相包庇而已,说什么情?” 鸱吻冷笑,龙须翘天,憋着没有口吐芬芳。 “不计较?”大鳌的语气转冷了,切中肯綮道,“是不计较,还是只顾自保,不想沾惹麻烦?横行霸道的海盗,你们不管,个中若干还是你们自己驱逐出的内务罪犯;倾倒污染的歹商才是甚多污染的罪魁祸首,你们不管,不愿招惹岛外的亡命之徒;流离失所的干净海兽,你们没管,只是饲养一些用得着的,堪堪观赏的物种,其他的任由自生自灭。漠视太阴搅混水,忽略匪患动刀兵,到现在污染盛行,染污华泥沙俱下,你们要在我等眼皮子下插手我等事务,杀尽兽类,以图自身,全没这个道理!” 它眼里寒芒乍现,一字一顿地说:“人类邻居,你们过分了!” 鸱吻紧跟着咆哮出声,只见它蓝白交加的体表红得出奇,宛如被煮熟了,气得不轻。 再无相让,场面登即剑拔弩张,分明是偌大海洋,一眼望不到边,却为气氛紧栓,好似勒紧了人兽的脖子,令得窒息。 那多次出言,最不沉稳的年轻贤者当即召出御兽,全副武装地冲了上去。 大鳌甩尾起浪,以供反击,二者碰撞极快,令人猝不及防,那些更稳重的人类没来得及制止。 浪花散落成雨,浇注棵棵绿树奇花,两方兵刃相向,转圜之地几乎丧尽。 大鳌在海面扒着水,勉力消解攻击,年轻人类贤者飞得更远,显然处于劣势。待他站稳,目眦欲裂,瞅着那些一再干预他们行动的不识抬举的兽类,念及一个个卧病的可能有其血缘的亲人,再忍不住,命令御兽加速,偷袭而去。 大鳌眼神一闪,怒气陡生。 却不料,天上忽而响起鸱吻的怒啸。 那贤者正在冲刺途中,雾气猛地围拢,橡皮糖般牢牢裹覆,又像绞肉机一般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斯须之间,一声惨叫没有,那处雾气,包括人类贤者及其御兽在内,统统化作一朵血红的沫儿。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处桃源(二) 大鳌猛然看向天边,惊念:“鸱吻!” 椒图充作板砖,使劲砸在龙鱼头顶,砸得它一个晃荡,脑袋好像被敲的钟,回音萦萦。 鸱吻如梦方醒,愤怒的红眼怔愣,惶惶然自语:“我、我、什么……” 弦月诸人架势瞬息变了,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绪激昂起来,有几个飞到血花那里,收合血液,呼年轻贤者的名字,有几个默然不语,守候目露愕然和愤怒的禾宛身边,等她的指令。 禾宛静静飞出,眼神冷冽如霜,挥出竹林包覆了两组贤者,而后化作了参天的松、梅、菊和竹子的林,一时直插云霄,媲美山河星辰,撼天动地。 …… 狂风并残花败叶,骤雨含兽息浅香,四面漫漫无情霖,天地悠悠轻狂飒。 葵瘦不禁强横,罗曼携众苦挣,终是不敌,簌簌落在一座渺渺遥遥的石岛,感岩石战栗,听凛风呼声。 “都疯了。”罗曼张开护罩,勉勉强强不倒,黑着脸,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裘明、钟章回视风暴中央,神色不一。 宣逍小心翼翼问道:“他们怎么了?” 罗曼表情不悦,忽地嗤笑:“有条鱼下手过重,杀了个年轻的,嗯,地位跟你是没得比,但足够弦月心疼。” “那他们……”宣逍生出不妙预感。 罗曼眼神晦暗:“管他们!我们反而走不了了,啧,你们仨真是一个比一个事多,烫手山芋……” 裘明传念,要魂球布灵回精神空间,两小只拒绝。 正在此时,风暴猝烈,一股猛风如同万马奔腾,气冲斗牛,转覆大海,轻蹭石岛,就是一阵波摇。 众人几近站立不稳,罗曼闪身众人之前,凝光消风,身先士卒,两株默仙葵不等休息完全,现出身形,帮助抵挡。 只见周边天晃晃,海荡荡,无船无兽,风疾浪骤,石岛一翻一翻,居然像油锅里的麻虾一般左右跳舞,好不滑稽,又似人类跑步时迭前迭后的扑棱盖,总之难有一个安生。 纵有强身术的支持,几人依旧是被晃得头晕眼花,恶心欲呕,却有一环龙卷,记仇似的,小孩见猎心喜似的,一经过他们,便恋栈般动也不动了,牢牢粘在他们周围,把最强劲的风力全数迎向他们,仿佛推心置腹、袒胸露乳。 可惜对常于陆地的几人,这般馈赠实在消受不起,罗曼包着几人边抗边撤,张起的防护经由天灾人祸,多面夹攻,犹如补之不尽的渔网,总会漏些小鱼小虾,万仞风浪的冰山一角就足够身在其中的人们喝一壶的。 宣逍透体打湿了,水津津地矗立最前,与魂球合作,在光面之后立起晶壁,缓冲无处不在的狂风暴雨、枯枝败叶,不多时血溅数道,开了深可见骨的口子。 裘明、布灵和钟章藏在最内,心感不安地环视毛玻璃般模糊的外界。 黑雨渗赤胜冰雪,狂猛打击为风烈,咆哮轰雷滚霹雳,天云压压薄光泄。岛屿移,土崛起,石子抖颤如筛笠,人难安,兽身残,无边矛盾无方医。 裘明感觉,他们这当口甚而不如先前在海上横闯时驾驶的那艘小舟结实。 忽然,众人有所感知,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风厉如刺,一梭子一梭子地凿刻,终是不负有心人,给它洞出一条细微的罅隙。 罅隙一经产生,便缓缓地,像冰面融化的前奏,丝丝裂开,伴着要人胆颤的尖调,须臾间占了一面。 布灵挺身而出,发出冰光,堵住一时。 “快跑!”宣逍低吼。 “跑哪?”裘明摊手,哪怕这种要紧的空,他似乎也镇定过头。 钟章没同他们打哈哈,推开裘明,三束流光从眉心迸发,化为伤痕累累的猛虎、章鱼和一朵凋落殆尽的牡丹花。 受到此等天灾威慑,他应当也没多冷静,不然不至于把目前毫无裨益的缠枝牡丹召唤出来。 裘明被大力推得趔趄,侧身看去时,又感应到十分不妙的吱嘎声,那缝儿变本加厉,蔓延至罗曼抖个不停的双手那里,不过转眼,罗曼与两棵葵花不由自主地向后倒栽,一股巨力猛地自四面八方爆发,瞬息压垮光罩,殃及荡飞了光罩范围之内的宣逍、钟章和裘明等人,原本整齐有序的队伍分崩离析,各自崩散。 整个身体被飓风裹挟,空落落地悬浮,无处着依,几人势单力薄,宛若劲风里的蒲公英,失重感几乎同时席卷了他们。 再看罗曼,他和默仙葵各放尚显强盛的光,在昏天黑地里却如幽幽萤火,堪称风中残烛,徒能自保,无力他顾,被风与木夺去甚远,晃神时候便咫尺天涯。 “叽……” 魂球的叫声淹没在无边的风呼和木叶的簌簌中,越发渺茫,再无听闻。 按那球的性格,恐怕是逆水行舟,非要头铁,顶着风流寻他们,结果失散在飓风、叶刀和黑天里了吧。 一刹那的慌忙以后,裘明突地定神,屈身抱体,把布灵掖在怀里,呈一类保护内脏的姿态。由他怀中的布灵缓缓放出一丝丝微弱的黄气,暂且抵挡当空旋风的围堵和清剿。 他没往外求援,兀自缩身,犹如天上断了线的风筝,抑或是破皮漏气的气球,到处冲撞,就是无法着地,找不到一方遮挡。 他所置身的风生来如心脏般搏动,但也只懂搏动,它引导所挟之物一次次歇斯底里反冲,之后遍体鳞伤,七上八下,无可心安,直至在力量耗竭后茫然消散,像极了灵魂遭掠的水、没有归处的沙,以及懵懂无知的鱼。 裘明一会被拉到天上,一会被拽向海面,搞得衣衫褴褛、头昏脑涨,皲肤口子一条条,内脏隐痛一阵阵,终发有一个意外,跌至一片黑乎乎的浪花,猝尔拍在一堵坚硬的落体上,呛了满口的腥臭,赶忙哕出来,顾不得自身的狼狈,勉强开眼,和布灵张望四方。 就在这时,耳畔炸开,头脑发麻,一股尖锐的鸣叫从身下响起,伴有剧烈的抖颤,数之不尽的打碎的海浪扑面而来。 是四婶。 原来他们落在了四婶身上。 不对……四婶逃出来了? 裘明赶往朝天上仰视,可惜满是令他近乎睁不开眼的风暴,他搞不清楚状况。 “咕。”布灵好似松了口气。 早在察觉四婶被困之时,他和球哥、主人就商量能否靠近看看,毕竟人情不算报完,而球哥也不忍心,有机会尽力试试。 那个时候,他用新近产生的【变卦】能力将他们的邂逅之运稍加捆绑,希冀产生一点效果,然而等到情势急转直下,依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以他最近的研究发现,神秘属性的能力获取情报时玄乎,主动作为时又有致命性的延迟,若要得到精准消息,又得付出高昂的代价和长久的前期准备,临时战斗中百无一用,简直鸡肋。 现在又把球哥弄丢了……他分明把他们仨的气运绑在一起了。 布灵有些郁闷。 四婶虽然时有狂乱,但出于求生本能,坚定不移地游离风暴的中央,就在周围场景快速变换之时,它却忽然颠簸,似乎磕碰到了巨大的礁石。 裘明放眼望去,空无一物。 然而四婶却像嗅到了老鼠的猫儿,调转方向,不经操控,没遭幻惑,一味向前,磕磕绊绊行经,横穿乌海,在裘明心惊胆战和设法阻拦之间尽兴漂流,抵达一片空空漫漫的海面。 除了危机密布的暗流漩涡,这里一无所有。 裘明百思不解,四下巡视,不经肉眼,冥冥直觉此地眼熟。 布灵道:“主人,这里是之前四叔和四婶的小岛所在处。” 裘明恍然,而后再生新的疑惑。 却见四婶浮于水面,任由漩流肆虐,风暴摧折,她自岿然不动,犹如泛泛浓雾里的一座破烂的灯塔,已失去了昔日光辉,不识眼色地、冥顽不化地坚守在无从依凭之地,守候着、守望着,等待那一只有缘相遇的行舟。 呼啦! 闻得撼人心魂的风声,裘明猝然抬头,面色凝重。 天上行云居然被撕成一绺一绺,浓雾淡去不少,天光降下,并不温柔,扎得眼睛几乎流泪。转瞬,这里的天灾变了花样,一面狂风骤雨,一面晴耀炙身,令人冷热交加,几近被劈成两半。 这时,近处的海却缓缓突起一个灰蓝的头,海水分道,巨物显露,慢慢收缩,化作一个半边身子溃烂,半边身子青紫黑红,唯有神色安详、微阖双目的男人。 “四叔……”裘明深感惊讶,低声喃喃。 布灵转眼觑向他手里拎的一只白球,目不转睛。 四叔淡淡一笑,因为五官僵硬趋于坏死,真只极为浅淡的笑,手臂不太自然地一曲,把不省人事的白球丢向裘明和布灵那里。 尽管显而易见得虚弱,他丢时仍使巧力,裘明和布灵接得顺利。 裘明翻看昏迷的这球,用手捏捏,比之以往软了许多,像是被水泡滂了,帮他注入魔力,依旧未醒。 轻轻抚摸几下,裘明将这球捂在怀里,连同布灵一起抱住,看向四叔。 那厢,四叔不发一言,眼神温柔,向四婶这儿飘,飘得极慢,如行动不便、拄着拐杖的伤者那般的慢。 庞然魔豚状的四婶亦是扑打尾鳍,慢慢游曳,睁着一双鲜红而不通明的眼睛,凝视四叔,恍恍惚游去。 二者轻轻抵在一起。 人身的四叔趴在魔豚头上,摩挲魔豚头部的一小块皮肤,用那半边完好的脸贴住,轻语:“等久了嘛……四老婆子,我回来啦。” 许是被他摸得痒了,魔豚无意识地摇头摆尾,动作极其轻柔。 “呜——” 它悠然长鸣,一滴滴偌大的黑泪由眼眶掉下,落在海面,打湿成久久不散的幽蓝。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何处桃源(三) “哎,”四叔叹气,“我知道自己来晚了嘛,你甭这样,小辈也在这儿,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魔豚泪流不止,依旧无知无觉地叫着,仿佛一个痴儿在广旷的苍穹之间尽情诉说着无止尽的委屈。 四叔相对完好的半边脸露出无奈的笑,抚摸着魔豚:“不得了,家里婆娘可会哭,隔了段时候还长胖了,不得了喽。” “呜——” “哎好,好好,”四叔趴着低语,“我跟你悄悄地说,就咱俩悄悄地说,只有咱俩知道……” 他放低音量,真好似说悄悄话,魔豚背上的裘明一行确实听不清了。 裘明相隔一段,欲言又止:“四叔……” 四婶她估计已经听不懂你讲的话了。 但他再三翕动嘴唇,道不出口。 布灵挨着昏迷的魂球,凝望着两只重逢的魔豚,只是静静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没变,四叔淡然起身,一瘸一拐,走到裘明面前。 这时,裘明才有留心他毕露狰狞的皮相,像是在油锅里煎了一遍,皮层尽数挑破,伤口花花绿绿,刺骨流脓,不成人形。 四叔走近,顿住,面对着他们缓缓躬身,持续几息,有些喘气地直身。 裘明躲开此番行礼,诧然道:“四叔?” “抱歉,”四叔洒然一笑,“我婆娘伤势不重,你们却疲惫,怕是没少操心,这是谢你们的。家沉了,我也拿不出其他东西,聊表谢意。” 裘明摇头推拒:“还人情而已。” “嗯,我明白,人情还了,”四叔蔼然注视着他们,“我把你们送到伙伴那里,虽然他们好像也有麻烦,但你们该走了。” 裘明看他,再看脚下泪水止息的魔豚,问:“你们呢?” 四叔轻笑,不答,托一股柔力,如水一般举起裘明。 裘明浑身魔力闪烁,斥去柔力,身体一沉,脚踏实地。 见状,四叔微微叹息,露出一个稍显着急和无力的笑。 “你们呢?”裘明执拗问道。 “……”四叔垂眸,转向前方,背对裘明他们,道,“那个衣冠楚楚的小丑,你们见到了么?我先是他的御兽,后是兽阙海的一尾魔豚。” 他昂起脖子,像是眺望愿望,又像注视着魔豚的最前头:“为消去阴魂不散的契约,曾经那条水泽豚灵几近灵魂溃散,成就了我。说真的,我常常纠结自己究竟是不是他,而他到底是不是我。 “直到遇见了四老婆子,我才发现这些无关紧要。 “我和她兜兜转转,几经坎坷,在这里安了家,共度几轮岁月,这里与人世隔绝,恰好为我俩的世外桃源。 “然而拜访邻居时,我们被赶走了;去喂点鱼虾,又被咬了。我后知后觉发现,魔豚不受海里欢迎。老婆子钝,我就没讲明白,穷伤心。 “幸好海洋偌大,包罗万象,我们仍有一席之地,可真置身世外,亦是不可承受,海里一尾鱼,总要归于海,同众水拥抱,染上各方色,与海断绝,即是自绝。” 裘明沉不住气:“你们不走吗?” 四叔背对他们,轻轻点头,猛呼一口气:“是啊,不走了。” “为什么?” “海里的一条鱼,”四叔转回身,脸上依旧是捉摸不透的淡笑,“走,又能去哪呢?” 裘明说:“去陆地上。” “陆地,不也只是有些不同的海吗?” 裘明一时哑然,他只能强调:“主要过错不在你们。” “我明白,但每一道浪的兴起,原本就不是几条鱼造成的,然而,总会有鱼卷入其中,付出代价。红眼小子,这是我俩的事,你真不必操心。” 四叔推心置腹,和盘托出,裘明讷讷无语,只说:“我没有操心。” 四叔付之一笑,踉踉跄跄离去,突然转身,在裘明陷入凝思之时,出乎预料动手,挥出水波,裹着裘明一飞而起,扎眼带走若干距离。 裘明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已经揣着布灵远离了魔豚的小岛,因为海洋一览无余,无所着陆,马烦冲不破肆虐的罡风,他只得顺风飘走,身不由己,盯着魔豚,一去不回。 魔豚背上,越发渺茫的黑点动了动,似在仰望,目送他们的离开,其后再也不见,再无交集。 …… 钟章驾驭猛虎章鱼,在漫天飓风飞雨中冲杀出一条血路,然而中道崩殂,半途便跌了下去。 宣逍和他方向相似,察觉他的异样,释放重重晶壁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当空滚动,转成流光,可怜不抵风雨侵蚀,也褪去颜色,灰扑扑的,被撂到同样的方向。 即将坠落的那刻,宣逍一个激灵,怀里放出碧绿的光芒,笼罩全身,瞬间神完气足,在空中大放魔力踩急刹车,倏尔顿住,轻轻蹦跳,划一道弧,极速挪移,飞掠向猛虎章鱼。 滚动的晶壁生出臂膀,揽住钟章一行,再遽然放大,增生一层,落到海面,与前赴后继的浪花冲撞得七零八碎,外壳灰飞烟灭,索性是护住了里面的人。 未曾溶化的晶壁慢慢展开,充当临时落脚的浮岛,宣逍身上条条道道皆是划伤,沁着血丝,口中亦流血,脱力跪坐,垂着头喘息。 “呼,呼……” 他放下一旁的钟章,学长掉到一半就突然昏迷了,也未解其情况。 “学长,学长?”他呼唤道,嗓音宛如布帛撕裂,难听得紧。 钟章眼皮微微翕动,忽而大睁,左顾右盼,犹如一头森林里绿着眼睛的野狼,随时会撩起利爪扑食前方的感觉。 宣逍直觉不妙,未等他做出反应,钟章先行跳开,前后巡视,忽而嘴唇紧闭,一股源自心底的戾气油然而起。 “学,长?”宣逍卡壳了。 “不见了。”钟章嗓音如故,身体安然无恙,他似乎受到了相当周密的保护。 “什么不见了?” 钟章一字一顿:“缠枝牡丹。” “牡丹……学长你的第一只御兽?” 钟章左右探望,尽管依然行动有序,表面不慌不忙,但频繁的回视和环顾都一反常态,教人不得不深思。 宣逍眼含忧虑,看向无边无际的风暴和暗无天日的周遭,裘明和罗曼生死未卜,他和钟章自身难保,情况简直不能再差了。 无论如何,当前要务一定是活下来。 宣逍镇定心神,安慰道:“学长,咱慢慢找,肯定能找到的……” 钟章忽而摆头,凝视一处。 宣逍顺着望去,发觉那是一片波澜起伏的海面,光影纠集,魂念交错,委实是一片混乱之地,而就在狼藉之间,有一小杆粗糙的尖尖枝头,勉强浮出水面。 莫非是…… 钟章飞身而起。 宣逍手比脑子快,御使晶壁前凸,横在钟章之前,阻碍其行路。 钟章咚地撞碎晶壁外壳,硬是死死嵌入水晶,目露偏执,不悦质问:“为何阻我?” “太远了,学长,”宣逍简单比划,风暴席卷,蹚过去与找死无异,苦口婆心地劝说,“贸然过去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钟章闻言,不理不睬,下一刻,猛虎和章鱼突然战栗,不受控制地各自移动,极不情愿地迈向深渊一般的海洋。 宣逍惊了:“学长,你的御兽都是重伤。” “那就放开我,我去,”钟章眼射寒光,“一批是非不分的懦夫,也敢长出利爪和触手,可笑!” “你这样只会妄然搭进去!”宣逍心烦意乱,吼道。 就在这时,那枚枝头再陷进水里一点。 钟章瞳孔一张,浑身爆血,遍体是皲裂的纹,那是强行与宣逍的桎梏对抗而造成的。 宣逍一时不忍,松了力道,让他得以逃脱。 满身是血的钟章立时骑乘猛虎,在御使鲜血的刺激下,猛虎章鱼强打精神,一并跃入海中。 “不!”宣逍情急,顾不得收拾晶壁,欺身而上。 没曾想继而一阵刺麻直透天灵,血肉崩裂,一只拳头横亘胸背前后,穿透宣逍的胸膛。 宣逍怔愣,无神地凝视钟章,只觉得胸部空落落的,又好似十分鼓胀。 他全身凝固,随着钟章闪电般抽出染红的手臂,突生一阵虚弱,面朝他缓缓倒下。 合眼之前,他仍旧盯着钟章,这时候,他才恍然发现,有道虚幻至极的身影贴紧了他,犹如跗骨之蛆。 那身影抱着面色冰冷的钟章,缥缈地蛊惑道:“对,就是这样,拦路的障碍,痛快解决不就行了,优柔寡断为何?” 宣逍彻底倒下,血流一地,晶壁在海水冲刷下也变成凄然的苍白。 钟章本欲离开,忽然皱眉,看着宣逍,点出明灭不定的绿光,缝合了他的伤口,并慢慢复原。 影子讥笑:“何必呢?你能继承‘工厂’秘术,本非善人,何必虚与委蛇,自欺欺人呢。你该不会以为那一拳是我控制你打的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何处桃源(四) 钟章不理睬他,指使座下猛虎挥舞利爪。 寒光乍现,水晶浮岛被切下一块,再由魔力催动,快马加鞭,驶向缠枝牡丹沉浮不定的海域。 他已经加班加点,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眼瞅那节枝头茶叶梗般微微竖立,浸透了海水,潜水一样地直沉下去,像一艘微小的沉没的船。 在漫漫的海上航行之中,总不免遭遇这种情况,我们和一艘艘同道的小舟亲密无间,如影随形,转眼间物是人非,分道扬镳,不觉须臾以后生死相隔了。 钟章伸出一半的手僵立在海面半空,他定定地凝视着海,透过精神契约,感受到缠枝牡丹的生命越发稀薄。 眼前浮光掠影,难以遏制地出现一幕幕他刻意遗忘的画面。 那时,尚且年幼的他仰望记忆里父母高大的身影,闻到他们暮归时身携的林间的湿气,好奇地看他们捧出一个挡得严严实实的方盆,小心翼翼解开包裹,拍灰扒土,露出一朵与木屋、油灯、寒霜、蓑衣全乎不同,绮丽的艳艳的花卉。 它如此张扬明绚,大得出奇,甚至比父亲的手掌还大上一半。 那是他幼时最鲜明的一抹色彩。 父母抚摸他的头,叮嘱他好好学习训练,将栽着那朵花的盆递给他。 盆栽里盛着大花和厚土,分量很重,魔力浓郁,换作同龄人肯定抱不起,也遭不住,但他轻松接了去,瞧着牡丹,嗅着花香,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父母大呼幸运,又不禁絮絮叨叨,耳提面命,说这是稀罕之花、富贵之花、吉祥之花,当他们不在家,它肯定会代替他们好好保护他们的小幼苗。 保他稳稳当当成长,保他像林里的猛虎一般强壮,保他如北海的章鱼一般坚韧,保他穿过北境寂寥的森林,保他渡过黑夜中苍茫的风霜,保他迎接每一天崭新辉煌的太阳。 那株牡丹,带有寒露的冰凉,微微浸润了钟章的手指,流到手心,在暖和的屋里,开得更好。 它是花中之王,但一株静止不动的靶子对于乡镇里的人们而言,甚至比不上能够飞檐走壁的野兽。 在比试中,钟章轻易败北。 他在人类之中横行,每次都是他护着牡丹,和一个同龄人以及一头御兽对战,双拳不敌四手,何况其中另有一匹兽类,因而屡败屡战。 父母悔恨,冒险走到更远的林,一去不回;村镇二阶居多,钟章对他们而言相当于自断一臂,无人问津;牡丹孱弱,在打猎农活一无建树,他独自操劳,练出一身体魄,而后狩虎搏斗,震慑乡里,一飞冲天。 他鲜少当别人面召出缠枝牡丹,但所有资源一点不少。 独自一人时,他偶尔发愣,召出长成三阶的牡丹,瞧着它现身不久,周围绽放一株株埋藏地底的花种,时有沉思,但不知沉思缘何。之后,他收回牡丹,在一阵萦绕不散的花香中,刻苦训练,不曾懈怠,多年如一日,尽是如此。 然而现在,这朵花在风浪接连的打击中凋尽花瓣,只留秃梗,现今连秃梗也没了,堕入无底的深渊。 钟章蓦地看向浮在旁边的蓝环毒章,手中放出惨绿的幽幽光束。 触手残缺的毒章抖了抖,硬是克制逃跑的本能,活生生受了光照,忽而焕然一新似地,长全了触手,变得神采奕奕。 “潜进去找。”钟章哑声命令。 毒章听令,嘟起几个泡沫,入了水。 海上,木面虎背部,钟章受风吹浪打,猝然咳嗽,口中血流不止。 旧伤复发了。 他神色冷漠,抹得嘴角淋漓。 他是天赋者,但世上从不乏天赋者,遑论晖炅这般地大物博的国度。 考入国家学院之前,他只能在附近几个城镇的奥瑞金学院学习,但起点太低,不受重视,也对他的牡丹颇感棘手,难有指导,耽误若干岁月,幸得一个在丛林里穿梭自如的强者垂青,授他加速修习之法,教导断续一年,未下暗手,未施阴谋,在他执意前往塔兰,强者不发一言,只说他喜欢钟章如狼一般的眼神,而后离去,不再现身,钟章对此怀恩在心。 他所修习之法不是如今广传主星各地的精神修炼法,而是古早的一类秘术,需以祭品为引,熬炼魂肉,增强自身, 钟章属于木系,祭品就是自己以及外物的血液,施展之后,既能加速修炼,也可临时爆发远胜原本的实力,能攻能守,但会导致难以痊愈的顽固暗伤,他进入塔兰之后,已经很少使用。 秘术导致的伤势,只有开学时每一寸检查的老师有提及,除了裘明,就连其他的四阶贤者也没发现。 但这几个月屡屡破例,暗伤不断叠加,此刻积重难返,复发得格外严重。 摇摇欲坠之中,钟章无意放松了精神,眼前产生重影,突生一阵眩晕,他并起双掌,使劲扇自己一巴掌,打得知觉麻木的身体也为此隐隐作痛。 “这么戒备我吗?”那道声音笑说,语气和善优雅,却充满恶意。 “罗伯特。”钟章一语道破藏匿于他体内、不可见人的东西的身份。 “不用慌张,我是一缕残念,不久就会被你自动排斥出去。”那东西如是说道。 “滚。”钟章喝道。 那道声音冷下来,意味悠长:“毫无礼貌的家伙。” 自钟章向外扩散一圈魂力,回荡海上,又捅进海水,穿刺甚深,钟章突然一个激灵,望向深邃的海水,恨得咬牙切齿。 只见章鱼脑袋慢慢浮出,一动不动,失去意识,同时一无所获。 残念笑道:“这样你就只能自己潜海了,是……” 不等他说完,钟章收回御兽,一个猛子扎进海里,黯淡的水花侵浸伤口,火辣辣得疼,流些血丝,而后泡得灰白发胀。 在海水的冲刷中,罗伯特惹人心烦的声响消散到九霄云外,钟章耳畔心里恢复安静,顺应苟延残喘契约的指引,朝不见微光的下方去钻。 木面虎待在海面,后肢缠一条越来越长的藤蔓,套在钟章的腰上,身上围绕木系魔力,抵抗海水的同化。 一束流光降落在水晶构筑的岸边,光华止息,露出两株枝残花败、相互扶持的葵花,再分离一人,正是踉踉跄跄的罗曼。 他面色如土,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一踩实晶面就四下寻找,见了卧地不醒、血流狰狞的宣逍,当即大惊失色,闪身扶起,摸他鼻息,查他脉搏,搜找伤口,微微放松。 应该是受了贯穿伤,虚弱时罹受太强冲击,以至于昏迷,幸好伤势本身不重,没有致命。 罗曼和默仙葵交替发出温柔的和光,敷在宣逍额头,宛如注入汩汩生机,令他快速痊愈,只是一时半会无法醒转。 把宣逍扛起来后,他又觑向目光另一边的远海,注意到木面虎的踪迹,踩光迅速接近,果然在天上隔着老远观察到了木面虎身上的藤索,不必多费脑子,立马猜到钟章免不了入了海。 “乱来!” 口头不断抱怨,罗曼身影一闪,恰好落在木面虎的近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何处桃源(五) 木面虎猛然咆哮,捆着的绳索一震,唰唰收回。 罗曼朝边上躲闪,不慎脚下趔趄,险些绊脚,他急忙稳住,没好气地瞪视水里划着狗刨的猛虎,轻飘飘在天上负手等候,待木藤收束,把老虎的主人拴回来。 不需多久,一个惨白惨白、皮肤疲软、唯有面色青黑的人就捞上来了。 他似是流失了全部的气力,跟一团洗衣桶的破布条似的,四肢软绵绵瘫着、浮着,泡肿了,任由海中不时产生的小涡流歪扭他的躯干,摆出各种奇葩的姿势,而没任何感觉。 见钟章这副惨相,自己又确实累得很,罗曼根本生不出揶揄冷嘲的心理,只见他掌心含光,一把摄来猛虎和钟章,虚拈在掌上,像凌空拎着包袱,另一手拖着宣逍,晃悠悠地登陆。 踩实了,他一屁股坐在水晶铺砌的浮地,阖目调息,头发湿淋淋的,滴水不止,呼吸微热,又接冷气,内里五脏仿若融化,粘稠潮湿,却是一片空虚,好似装满了浸水的浓雾,不自在不爽快。 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家伙。 一边调息,他一边心里捉摸。 裘明应该离得最远。 赶来途中,罗曼曾留意附近,一根人类头发都找不着,前面意外分离的时刻,不知是重量太轻了还是他们搞小动作,裘明和他的两只御兽飞得最远,眨眼就脱离了宣逍和钟章的行列,同他们隔得茫茫远,现在寻不到踪影,罗曼分毫不意外。 而且,他估摸着,裘明绝对没老实听话。 天堂有路,他偏不走,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到…… 罗曼忽而睁眼,侧目而眯起,身边待命的默仙葵放出柔和的光芒,当空织出面面柔软的绸缎,一匹匹地挂在不速而至的波浪之前,那波浪酝酿不短时长,势大力沉,一路势如破竹地撕破了大多光绸,终于渐渐消弭,末尾掉出一条水流,滑落一个抱着白球黄板的强壮大汉。 大汉顺流而下,恰好落在晶陆上面,丝毫不差。 罗曼眯眼瞧他,语气高深莫测:“回来啦。” 裘明转身望向远海,没搭话。 罗曼却未善罢甘休,喋喋道:“我倒是未曾料到你本事比我大,这么夸张的风浪也来去自如的。逛得还舒服吗,谁接应的你小子?” 裘明未答,抬头看天。 罗曼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看,天上残云破碎,光斑杳杳,风花压迫,枪林弹雨,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声势却弱了少许,仿佛歇斯底里的暴乱已是强弩之末,一盘散沙的纷杂即将尘埃落定。 罗曼眼神闪烁,暗暗凝聚气力,口中仍然不止:“诶,把你送回来的那人,你叫叫他,我可是精疲力竭了,一会儿能撑多久都不保证,万一阴沟里翻船……” 密密匝匝的云雾刹那间散开。 罗曼猝然回头,一时失语。 拨云见日,灿金的天光大放,云翳如天梯般打穹顶吊下来,好似桥梁两旁的固绳,却是一扎围着一扎,像固化攒射的光线。阳光里,菊瓣凋零殆尽,竹花败落全无,梅香浅淡,唯有一颗连天蔽日的松树,虽饱经风雨,仍然坚定地伫立在那,开出碧绿毛绒的伞,罩住苟延残喘的污衣女子。 雨过天晴,云翳缠成一股,一道包裹雾气鱼影自云绳滑下,正是不露真容的鸱吻。 一枚巨大的蚌壳当空堕下,垂在雾影旁边,微微张开,就见雾影稍动,未作任何回应,一头钻进海里,消隐无踪。 弦月的几个白袍立马各使手段飞到禾宛附近,戒备那枚近乎完好无恙的贝。 禾宛扶着一侧的胳膊,念头响亮,但难掩其虚弱:“鸱吻伤重,无法维持形体,大鳌灰飞烟灭,你会说话吗?” 椒图微微开壳,内敛光华,一道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念头插入众人精神:“会。” “水尊呢?”禾宛坚持扬头,呈平视之姿。 “你没资格见。” “无礼!”有贤者喝道。 椒图不闻不问,反而是禾宛眼神一冷,手射松针,钉住那人面庞,叫他保持瞠目结舌,张口而无言。 做罢,禾宛紧接着说:“污染危及弦月,我们所求不过自保,合情合理。” 椒图道:“人所谓未雨绸缪,真求自保,风浪之始便会来,迟到,无非心存侥幸。” “所以你们仍不配合?”禾宛压低语气,“兽阙海西邻大荣光洋,东接黑旋海,北望我弦月,南至南极海,四方皆有人类,何况太阴罗伯特已成宿仇,你们当真再得罪弦月?” 椒图不动如山,再有开合:“……” 忽然有道声音插入。 “我一戴罪之身,有劳弦月来客远道而来。” 那声音不是源于天际,而是来自十分遥远的海平面,引得椒图转体,众人移眼,俯瞰而去。 罗曼同样这般做了,期间不由发现裘明浑身一震,连着布灵和刚苏醒的魂球面容变色,于是灵感一闪,悟透了,抿起嘴角,须臾摇摇头,面无表情。 椒图缄默地闭壳,与弦月诸人一同转向,灼灼定睛的四叔和魔豚形态的四婶。 禾宛上下打量:“又多一个……但你不是污染源,弦月不会计较。” 四叔昂首挺胸,呵呵笑道:“禾宛冕下宽宏大量。”他微微欠身,垂头施礼:“事到如今,还请慷慨给我一点时间,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觑向他脚下狂乱中不失依恋的魔豚,禾宛眼神闪烁,目露了然,挺直身子,收回其余人等扶住的臂膀,命他人噤声,自己则肃然以对,郑重拱手:“请。” 椒图不置可否,寂静洁白,宛如天边凝滞的云彩。 四叔抬眼见此,便弯腰支手,慢慢坐下,粗粝的掌心轻柔摩挲魔豚的粗皮,在众人注目当中不疾不徐,抚摸一遍又一遍,忽而开腔:“老婆子,咱又得搬家了……” 谈到“搬家”的字眼,意识朦胧的魔豚尾巴一抖。 接着,四叔在魔豚背上躺倒,噙着笑意,遥遥挥手,海面翻波,升起几件残破的布料,以及一些瓶罐。 “咱先收拾、收拾行李,你把你喜欢的布盖头、厚衣裳和酱料一并带上。” 四叔将那些物事揽到怀里,自身倏然发光,晶莹纯净的蓝光,一如晴天时干干净净的海洋。 “然后呢,我来打扫其余有的没的杂物,给你托个底,你看咋样?” 话音落定,远处的裘明等人也好,天边的弦月贤者和椒图也好,全都看见海上缤纷而不祥的色彩倏然倒流,好像被一种力量拧干提纯,筛出了最浓的颜料,脱离海水,一齐灌注到越发庞大的蓝光之内。 魔豚发出一声辽远的长鸣,拨动海面,惊起浮波,直荡涤到很远很远。 蓝光悠然,渐渐多了各异的色彩,像长了块不太美观的暗斑。 其中传出四叔含笑的嗓音,很低,几近呢喃:“总待在同一个地方也不是办法,是吧?老和我说看一片海的日出日落看腻了,吃一片海的鱼吃遍了,睡一个地方的床睡烦了,就怕你说总和同一个老头子呆着,呆厌了。你看,咱这不就搬家了?” 蓝光愈发驳杂,渐渐转为浓重的墨黑,色彩斑斓,倏尔一抖,抖脱魔豚的背,跌入海洋,溅起好大一片澄澈的水花,却又有条条污痕自那黑色的中央流出,长成根,长成枝,开出叶,开出花,赫赫然一朵艳丽张扬的染污海华。 届时天海尽关注,八面听微风,海兽皆不动,众人尽静默,唯有魔豚忽然开始嘶鸣,忽而开始流泪,幽蓝幽蓝的泪,像极了海岸少见的边条状的蓝眼泪。 随它的喊声,蓝光浪花般崩散,显出一只体型不逊于它的黑色魔豚,却是眼神深幽而安静,仿佛不见天日的深海。 天上,禾宛立时有了动作,气喘吁吁挡在诸多白袍之前,极其戒备。 裘明则听到罗曼感慨:“天妒英才啊。” 裘明转头,以眼神询问。 罗曼只顾伸脖子,不清楚有没有注意到他:“这一头肆欲魔豚,和另一头被强行催化的不同,几乎踏在了五阶的门槛,天份属实不低。若真成了,兴许它能成为理智的海水暗面的使者,与水尊眷属一起治理海洋。” “那……”裘明眼中希望一闪。 罗曼彻底打破了他的希望:“所以它是绝对不能成功的,一旦被发现,附近国家无人容得下它。” 闻言,脱力的魂球哼哼唧唧,布灵不发一言,裘明则转回头,眼神晦涩。 远海,那头新进登场的魔豚张开尖尖的喙部,一丝悠长的音韵从中泄了出去。与此同时,一丝丝幽蓝的火焰在它的背鳍、长尾以及头部突地点燃。 它甩动尾巴,朝前面游,唱着悠扬渺茫的清歌,携着与泪同色的幽火,抵到四婶的头。 两只魔豚碰到一起,应该是怎么样的声音?就连海兽们都闻所未闻。 可能由于身体坚硬似铁,应该是刀剑相交的声儿,可能由于皮肤粗糙,应该是掉皮之类簌簌沙沙的摩擦,可能由于庞大沉重,就是砰砰隆隆,俨然雷鸣的音响。 但都不是。 四叔和四婶碰到一起,似乎扬起了无数哗啦啦的水花,还有仿佛丝竹管弦尽全,犹如乐器交响一样的曲调。它们仿照浪花的汹涌,仿照飞出的泡沫,像晴日海面的天际线,像淫雨霏霏的无数涟漪,像泉水滴进心底,像海岸沙漠浮沉放荡的雨云。 火焰沿着水花和浮沤,从四叔身上烧到了四婶身上,而后,四叔喘着气,凝神注视着黑烟漠漠的四婶。 第一百九十七章 魔豚谢幕比双鱼 在水与火的联手熏蒸中,那群黑烟慌忙逃窜,眨眼溜得干净,四婶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透亮,时而的抽搐和隐忍也息了,但是身躯渐渐变得透明。 她一改懵懵懂懂的模样,虽然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叔,但是增添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四叔见了,踌躇起来,忸怩起来,停止哼唱,轻轻道:“对不起,老婆子……” 四婶化作的魔豚下意识地摆头,伴着与头齐高的浪沫,眼里再流幽蓝的泪,哽咽道:“恁回、回来就好。” 四叔忽而笑了,他所化的魔豚轻巧转个弯,尾巴和四婶的勾到一处,贴着她,比体型:“你今儿比我大一点,四老婆子。” 四婶破涕为笑,撞他一把,溅起万千浪壁:“四老头子!” “哎呦,”四叔差点荡飞,撞她,“四老婆子没轻重!” 四婶又撞:“四老头子没羞臊。” 四叔还笑,但她忽而抬眼仰望一众注视他们的人类,轻声道:“我快撑不了了,老头子。” 四叔搂紧她的尾巴。 四婶扬起尾巴给他一下,打得雷响,身形却又透明一些,给了四叔一个眼神。 四叔看见了,挨着她,喙部张开,重新吟唱起那首海一样的歌谣。 那是一首音调极高,仿若超出了人类发声范围的歌,但不算刺耳,十分悠扬。歌曲一响,四婶就闭上了眼睛,和四叔互相依靠,身上蓝色火焰跳跃,迎着晴朗开阔的天。 清澈的海水就这样攀上去,在她浑然一色的背结出轻盈如飞沫的头罩,又在头顶编织纯洁赛银浪的白沙,四叔则一身缁袍皂顶,一黑一白,颇为醒目,黑白交加,相得益彰。 做完这些,天边的人类略显不满,似在怨怪他们动作太慢,但被禾宛呵斥了,悻悻闭嘴。 然而就在这时,四叔四婶的身体同步透明一瞬,几乎让阳光穿透而过,照到身子下面的海水。 四婶大张眼睛,看向四叔,泪水在眼里打转。 四叔却笑着,昂头示意她举头看天:“看,四老婆子,今天的宾客够不够分量?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人类的婚礼,你羡慕得不得了,今天有那么多人,够格开一个盛大难忘的婚礼,对不对?” “甭说了,你这……”四婶抓住他透明的鳍。 “择日不如撞日,”他高高昂起头,紧盯着椒图和众多贤者,“来都来了,与我们主个婚可好?” 禾宛一手镇压了后方贤者所有异议,对下方的两条巨大的魔豚颔首:“乐意之至。” 椒图飘在空中,开启壳门,里面光华倾泻。 揽着四婶,四叔笑了。 …… 远海,罗曼却撇开眼,不再多看。 裘明亦然,他知道事情无可挽救,神色怏怏,唯有魂球在他头顶,裘明转头,他就挪移角度,紧紧注视,仿佛要把四叔四婶的样子永远镌刻在心中。 布灵正翻开画板,一笔一划绘着,力透纸背,笔触有些抖颤。 “你为什么不看了?”裘明问罗曼,权当转移注意力。 “没意思,”罗曼垂首,弹红宣逍的眉头,反问,“你呢,怎么不看了?” “没意思。”裘明不再多语。 …… 禾宛牵头,挥手放出万千纷飞的花瓣,飘飘扬扬洒落海上,香气四溢沁人心脾,犹如下了一场缤纷馥郁的浪漫花雨。 椒图凌空,不见举止,而有水柱腾空,喷吐青天,跌落的弧线弯成了一条条纤细的虹。 晴日和花雨之下,虹霞与蔚蓝中间,两条浓黑如墨、夹杂漆彩的巨大海豚彼此依偎,两尾相勾连,身形渐浅淡,须臾工夫越发透明,好似一场慢慢苏醒的梦,迷幻而短暂,留在世间说不上多少足迹。 海浪滔天,迸发的沫含有巨大的能量,直跃蓝天。 浪起不断,好似行舟时连绵起伏的山川,又像抖动不止的音符和旋律,排排列在并行的四叔和四婶周边,好比众星拱月,又是起起伏伏,临时造了一座变幻无定的宫殿。 东奔西逃的鱼儿经过驱赶,在污染尽褪去的洁净水面露出扩张的腮口,长寿的龟鼍浮出擂鼓一般的龟壳,沉默安静,任凭冒失的鱼儿在其背壳弹跳。 海鸟盘旋鸣叫,这厢无视了富有威胁的一干人类,叼着鱼,衔着瓣,扇动翅羽,划过流畅的弧线,一贯而过,道道悠游的线条在天中海上自由的发挥舞蹈。 水尊……禾宛眼神一动。 四叔和四婶同时在海上前游,瞧着四婶好奇而触动似地望向海面,望向蓝天,骄傲问道:“老婆子,满意吗?” 四婶收回目光,嗔他一眼:“满意死了。” “哎,可不兴死——”四叔拉长语调。 “贫嘴。”四婶离他近了些,虚幻的身子几乎交叉在一块。 “哎,只可惜……”四叔叹息。 “可惜嘛?” “可惜不能把抓你的人涮一遍。” 四婶轻答:“俺不在乎。” “可惜咱的世外桃源最后过了期。” “俺不在意。” “可惜你这是最后一次穿婚纱。” “俺没关系。” 四叔撇眼:“那你在乎啥?” 四婶定定注视着四叔。 四叔一怔,乐呵呵地摇头摆尾:“老婆子,咱不欠头上这群人类的。” “俺心里头明白。” “那你咋这甘心的?” 四婶瞅他,没说话,但是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四叔就和她心有灵犀,一见就懂。 四婶的灵智是四叔牺牲自己大部分寿命挽回的,还不长久。既然他甘心如此,四婶自然无话可讲,她所能做的就和四叔相同。 生则同衾同被,死即同卧同眠。 最后无非一句,同生共死而已。 四叔撑大了眼眶,浓重的笑意在眼里凝聚,在化作浮华与泡沫的过程中,他抬起轻盈无比的头颅,春风一般吹到四婶的旁边,四婶同意伸出头颅,两个相濡以沫的灵魂再次抵在一起。 一朵水花以他们为中心乍然爆开,就见一点灵明陡生,从四叔四婶碰在一起的点向两边扩散,化为一条淡色的水线,所到之处,豚身的墨污灰飞烟灭,逐渐返本还源,重塑两只透明纯净的水泽豚灵。 两条灵豚相交相缠,形比双鱼,仿佛双翼,诞生于海,拥抱蓝天,稍稍挥翅,便抟风直上,轻轻停息,就潜入深海,它在舞动,在跳跃,如同天海的脉搏,最后于一霎那间崩散,散作点点晶莹的水星子,清清凉凉,触之令人心旷神怡。 整片兽阙海莫不如此,浑如一次缥缈难忘的烟雨。 雨幕轻,不掩太阳光,水雾淡,观如阅琉璃,豚魂散去之时,海草丰茂,鱼儿讴歌,龟蛇之类尽兴游走,海洋之水清澈如镜,流离土层牵扯会合,重现座座岛屿,再有且决明生,豆荚簇拥,海面富集,水母漂游,藻类堆积,大物蛰伏,昔日生灵欢荣之景,再现辉煌。 弦月诸人旁观至今,禾宛接取一点雨滴,突而收了御兽。 “冕下……”有贤者试探。 禾宛淡然答道:“污染还未完全褪去,但我相信海兽邻居的决心。”她看向同沐浴烟雨的椒图:“椒图阁下以为如何?” 椒图微微开合。 禾宛点头:“那便这样定了。”说罢,她与弦月诸人身边凭空一颗颗竹子,一个晃动,便消失在天际。 椒图闭壳,钻入海里。 而远海那里,罗曼站了起来,诧异地舒活双臂,伸展身体,他的伤势转眼好了大半。 放在晶板上的宣逍和钟章一前一后醒来,看着海上仍旧残留的飘雨,前者惊艳,后者茫然。 宣逍眼光扫一圈,瞄到钟章时面色不改,自然地找罗曼询问:“这是怎么了?” “回去再说吧。”罗曼放下手臂,命默仙葵托起他的一语不发的钟章,最后托起沉静伫立的裘明。 “小明?”宣逍出声。 裘明转过身,头顶的魂球自主滚到了他怀中,布灵立在他一边肩膀上方。 烟雨朦胧,飘他身上,原本身强力壮的可畏外表仿佛寒冰遇上了温水,几息融化得干干净净。 喷张的肌肉消解,脸上沟壑平整,身子越升越高,身材反而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踩着消散的木系魔力,平静地看向他们。 “回去吧。”裘明敛眉垂眸,这么说道。 宣逍窥着他的神色,坐了回去,没再出言。 罗曼领着默仙葵,划一道流星赶月的弧光,疾驰东方,这一回畅行无阻,再无遮拦,在烟雨的飘转里,瞬息消失在迷蒙的天涯,不曾回首。 第一百九十八章 回塔兰 流光穿过茫茫沙漠,横渡乌云,经历半个广陆,迎来破晓,落在草木依旧葳蕤的塔兰山。 山上平和如故,草长莺飞,和风絮语,蝴蝶比翼,翩然拂过恍然降落的诸人,带来馨香阵阵。 两棵葵花在触达土地的那一瞬,便化作幻光,枝叶消退,凝成罗曼一人,眉心闪烁一点微光,就此沉寂。 几人站定,神色各异,有的惊疑,有的漠然,有的自嘲,但一致地保持沉默。 林梢荡漾的微风送来一批人类的脚步声,过了会儿,宣忠和肖雅临头,亲自前来迎接,神情大体平静,只是步伐急切,一马当先地冲过来,隔了段距离顿住,双双端详宣逍、裘明、罗曼和钟章,确定他们伤势还能挽回,似乎松了口气,神经绷得不如之前紧张。 紧跟他们两个的脚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类齐齐飞身赶来,立在后头,队列整齐。 裘明百无聊赖地扫过,发现其中夹着余泪凉和格里姆两人,二者看着他们,同样眼神一闪,像是有些高兴,有些忧虑。 看来他们发现自己帮不上忙,便先行退回国内了。 也是,毕竟他、宣逍和钟章执行的任务危险得多…… 可为什么,他不是个偏科的脆皮吗,他不是下定决心明哲保身的吗,他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裘明表面盯着前方,实则瞳孔失焦,陷入注定无结果的沉思。 魂球和布灵没有打断他,怏怏不乐。 宣逍环视众人,见半天没人吭声,就忍着胸口的钝痛,脸上挂出笑容,上前一步,举手大呼:“哥,我们回来了!” 宣忠先定眼瞅他的神情,在他脸上犁过一遍,而后默契点头,含着欣慰,笑道:“欢迎,我和小雅带来了治疗队,各位不必硬撑,舒服着来,我们会看顾好你们的。” 他挥手指示,治疗队有序分成四组,分别扶着罗曼、宣逍、钟章和裘明,接着围成四圈,检查疫病,看诊透视,消毒抹药,治愈抚慰。四个人,以及魂球和布灵都相当配合地听从医嘱,有话答话,当场的气氛有所缓和。 裘明这边分到了格里姆,他应是几人中领头的,娴熟地抬起裘明的手臂,撩开眼皮,观察舌苔,测量体温,使用魔力摸测气息,感应光灵反应,几下子弄清了裘明的情况,得出结论:“体力虚脱,小程度精神透支,贯穿式旧伤痊愈大概,兼有部分内息紊乱,可能是‘改造’过度的副作用,主要问题是精神和血液稀释得严重,急需养分补充,及时消去水力,否则可能境界倒退,实力跌落。” “嗯。”裘明轻声答应。 格里姆挥退另外的几人,厚实的防护服露出的双眼注视裘明,突然道:“以你的境界,为什么要去蹚浑水?这一次即使有罗曼前辈救援,你们也差点回不来了。” 闻言,裘明抬头瞄他,未直言回复,而是把那几个目露诧异的、在阳光中闪烁青蓝目光的植人纳入眼帘,反问:“他们是你的族人?” 格里姆回头,嗯了声。 “你们避世远居久了,近来又为什么要从光辉岛下来,掺和这个世态呢?”裘明提问。 格里姆摇头:“我们只是遵从布莱特族长的指令,我并不赞同。” “原因?” 格里姆坦陈道:“人类本就不如许多兽类身体强悍,植人更是脆弱,我的族人倘若下岛,肯定会受伤,甚至会死许多人,我不愿意。” 真是合理的说辞。 裘明再问:“在岛上,你那么执着于队长的位置,为什么?” 格里姆几乎有问必答,直愣愣地说:“我不瞎,有三个人看着就像事先说好的样子,明面说着公平,却有内幕,我怎么放心把指挥权推手让人?” 他毫不避讳,谈话声音不小,让挨得挺近的宣逍和余泪凉听着有些尴尬。 裘明淡淡笑了。 他觉得这个人不讨厌。 当然,也可能是他现在心烦意乱,刚见了让人恶心作呕的小丑角色,现在看个普通人都能比拟貂蝉了。 “多谢你的祝福,”裘明瞥见郝然而耳朵发红的宣逍,岔开话题,向格里姆道谢,“帮了大忙,不然我们就不止于消耗亏空这样的小毛病了。” 格里姆退后一步,忽然低头,拉起口罩,点了几下头,脚步匆匆退回队伍,一身的防护服和族人别无二致,宛如撒手的鱼跃入大海,寻不见了。 直到最后,他没问得裘明的答案,或许完全忘了。 裘明也乐得悠然,敛下睫毛,洒脱地坐在地上,手臂抓住岔开的膝盖,心思莫测。 他这边是最早结束的,一是因为他亲身参与的惨烈战斗不多,这身伤多是由于体虚,被海魂压迫,被狂风吹,被暴雨淋的,二是因为格里姆的疗愈技艺拔群,高出一筹,双管齐下,最早完事。 宣逍是第二个。 这厮应该经过一轮治疗,又有橄榄祖核补充生机,身强体壮,没让治疗者费多少工夫,便神采奕奕地拔地而起,挺得笔直。 面对宣忠,他抬手凝聚碧芒,召唤橄榄祖核,再一抖,开出口子,招呼治疗队成员,身先士卒闯入秘境。 宣忠随后,一群人接续,少时抬出一个个担架,包括博志,包括接应到的执行者前辈,陶海没待在担架上,走在最后面。 宣逍闲不下来,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飞在众人之间,这里搭把手,那里帮点忙,十分繁忙,和优哉游哉的裘明构成了显着对比。 但当他和其中一个躺着的前辈对视时,对方突地眼球一动,不太自然地朝一边抖。 宣逍觉得奇怪,随着瞟去,那里却是钟章的位置,登即心里一颤。 对了,他没对橄榄祖核的秘境作出限制,既然钟章能感应外界,那么里面的人也都能,他们看见了之前钟章学长…… 宣逍按捺慌乱的情绪,勾起安抚性的笑容,依旧在旁边帮忙,却是脑袋晃动,左右摇摇,意有所指地把从秘境出来的一干人等环视一通。 彼时,这群目睹全程的人确实或有或无地把余光放在宣逍身上,见状有所明悟,便定心不再多想,全凭宣逍自己拿主意。 宣逍暗自松一口气,偷摸看了眼钟章,心有隐忧,但转头坚信,看向前方。 却不想,无论是裘明,抑或是始终分出注意放他身边的宣忠,都察觉到些许蹊跷,只是都不动声色。 裘明正思索着,肖雅忽然跳到眼前,叫道:“喂,休息好了吧,我带你回去。” “其他人呢?”裘明用眼光抒发无语的情绪。 肖雅努嘴:“喏,宣小脑不是搁这呢,他和宣逍学长就够了,不需要我喽。” 照管的队伍中,宣忠适时起身,和煦笑道:“去吧,辛苦你照顾裘明同学了,他历经一番苦战,又功绩突出,你可得多多关心啊!”他又回头,笑意温暖和煦:“几位前辈和同学也是,皆为我晖炅的立国栋梁,万万没有建功后冷落的道理,除了大量分配的价值外,还需要麻烦治疗队的队员陪同照料一段时候,另外,御兽的伤势也由我塔兰一并承担……” 裘明跟肖雅越来越远,渐渐听不清宣忠的话语。 裘明看着肖雅的后脑勺,冷不丁说:“都走远了,叫我什么事?” 小雅猛然转头,伸出手,神态凝重:“我给你的药剂呢?” 裘明没动,负手道:“快用光了。” “用光了?”肖雅尖声喊叫,突然一顿,捂住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音量降得格外得低,贴近后声若蚊蝇,“那么多,够你用三个月,只出去一趟,你就用光了?” 裘明冷眼俯瞰,直言不讳:“做作。” 肖雅瞪他:“你再刺激我也没用……事情真严重到这样?”她神态复而严肃。 “还有点药渣,就是你炼废的……” “行了行了,我懂了,”肖雅摆手,低头叹息,“改天我再给你一点吧,算是补偿,没料到仅仅一次出国历练而已,居然闹那么大……” 裘明扬眉:“那我要……” “你不要!看我心情。”肖雅不客气地堵死他的话。 裘明立在原地,面无表情,但浑身遍布不满的气场。 肖雅作势咳嗽,眼光游移,转移话题:“说来,宣小脑怎么了,一僵一僵的,熟悉他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余波翻涌 裘明移开视线:“谁知道?他这人有时候犯抽抽,让人看不懂。” 肖雅哼了声:“你在说自己吧。别想搪塞我,你们那儿什么情况?” “哦?”裘明微微睁大眼,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们来得那么及时,我还以为你们都调查清晰了。” 他像是在说塔兰治疗队伍的事,又像是在说其他的事。 “呵,你挖苦谁呢,”肖雅可以说是秒懂,露出冷笑,“姑奶奶懒得和你废话,太阴国的耗子要能捉得干净,他们早被周围给灭了,轮得到找你们麻烦?” 裘明不满道:“那他们能凑巧在晖炅半壁小辈都在的时候寻衅滋事?” 肖雅噘嘴,摊手。 裘明眉头一颤。 不会吧…… “你们运气不好喽,虽说姑奶奶也觉得巧得过分了,这事得继续查,但目前的事实就是这样,”肖雅寻思了会儿,直视裘明的双目,“这样吧,姑奶奶和你好好盘算,你置身局中,难免没我们看得全面。” 裘明和魂球、布灵对视,安静下来,洗耳恭听。 “经左大哥汇总报告,你们当时分成两队,他们四人往北,你们往南……” 说到这里,肖雅目光怪异:“宣逍去就算了,你跟着去干什么?神经。” 裘明难得变了脸色,撑着眼睛瞪她。 “咳咳,呸呸呸,抱歉,我错了,我出言不逊……”肖雅立刻认输,“只不过,你懂的,宣逍是打小这么摸爬滚打训练过来的,你才痊愈多久,马上撤离也是正常的,突发情况嘛。” 裘明没回话,平平淡淡地挪开视线。 布灵一样沉默,唯有魂球见此,忽然把两只触手绞到一起,眼神闪烁,球身瘪了。 “好了,继续,”肖雅加快语速,“总之,看来不止你和宣逍,钟章学长、几位前辈,以及光辉城直属的博志都直接卷入了兽阙海的纷争,你应该清楚得多,但是,另一队有额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裘明问道。 “他们找到了其他组织的巢穴,里面关押了包含四阶在内的海里的珍奇兽类,通过建筑样式和魔力痕迹推断,显然建立不久。” “什么组织?”裘明追问。 肖雅丝毫没卖关子:“‘神侍’,特别喜欢搞见不得人的戏码和手段的那伙,也符合他们一概和太阴联络紧密的动向。” 裘明皱起眉宇,集中精神凝思片刻,却一无所得,他不禁晃了晃头,突然有些目眩眼花,身体晃了一下。 “诶!” 肖雅赶忙去搀,但在突然惊起的魂球和布灵协力,以及裘明自己的努力中稳住了,她没帮上忙,便抿了抿嘴,垂下头,语气复杂,语速进一步加快: “进一步的情形尚在调查,不必操之过急。 “另外,有关此次的主要肇事者罗伯特,我们的其他高阶执行者抵达之时,海洋已经被五阶的黑幕和水力封禁,进出不得,所以无法援助,但在罗伯特从海上逃到陆地时,他们给了他一下狠的,必然是个令他终身难忘的教训,你且安心吧。 “还有你先前提及的南部的端倪,确实发生蹊跷……” “南部?”裘明按着太阳穴,一时间没有回忆起来。 肖雅予以嗔视:“就是你扰姑奶奶清梦那次。” “哦——”这样说,裘明立即想起来了。 肖雅头部发出了一串仿若猛兽的闷呼,但她极力按捺,勉强平静地叙述: “经由校内的严晶、泛运,校外的严武、重云判等人协助,我们对花会的出生、成长以及各类经济记录进行了深入调研,并未发现异常。和上次复查钟颜时查到可能做出掉包的迹象不同,她的记录在真实性上完美无缺,无可指摘,一如千千万万的普通晖炅居民,所以,她是外国奸细的可能性非常微小。 “唯一的问题是,严武小队具有定时出队训练和采集打猎的习惯,她一向很少缺席,唯独这一个多月以来,行踪俱无,宛若人间蒸发。” “问题坐实了?”裘明明知故问。 “坐实了。”肖雅认真回复。 但人也没了,棘手啊……裘明无力地仰头望天,只瞟见茂密的树叶和枝蔓,把阳光挡得七零八碎,只有一条条光斑泄露。 “学院其后会采取行动。”肖雅和裘明以及他脑袋上的两小只保证。 裘明却说:“只有学院?” “嗯……”肖雅挠了挠耳朵,“事有轻重缓急,这些目前不是重心。” “重心是什么?” 肖雅略显为难,看了看他们,眼神猛地一定,像是下了决心,挥手放出魔力,周围即时万籁俱静,草木不动,似乎时间静止。 她相当冷静地提问:“小明,就在你们回归之前,我们收到附属于自由海洋的两只高阶魔豚死亡的消息……它们是导火索之一,这点暂且不提,但是你认为单单死了两只台上的身不由己的替死鬼,这样就能平息事端了吗?” 突遭这番提问,裘明却觉得话语十分刺耳。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烦躁地转看林子深处,任凭目光延深幽远,淡淡说道:“当然不可能。” 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究竟无法抗拒无尽的海浪扑咬;行善积德,刻己镇恶,终归不能抵御标记结局的命运。 大势所趋,莫管多么顽强的自我,莫管多么隐蔽的居所,总会被居心不良之徒掀得底里朝天。 世道是网,人如游鱼,逃,逃无用。 桃源是纸,欲赛水火,藏,藏不得。 不论人类兽类,谁都一样,即使浪花颓败了,依旧会诞生遥远的涟漪,把这片海水推广到难以望及的他处。 一切只是开始。 …… 漠央,沙滩,潮涨潮落,沙子的色一遍遍冲洗得深,一遍遍被太阳烘得变淡。 石免带着一副黑框墨镜,伫立在岸边,长久眺望远处的海平面,看那里云楼落水,鱼跃飞天。 一条金线从他后方的沙漠划来,陡然顿住,现出一只巨隼,只见它飘摇翻身,化为流光,注入跳下的矮敦子的眉心。 这人咚的一下落地,虽说降临在松软的沙子上,声势确实不小,来势汹汹。 石免脸上浮起微笑,转身向金姆道:“总算把金亢五哄回去了,真不容易。” 金姆回以冷淡的眼神,开门见山:“你知晓太阴之人绕海路潜伏兽阙海的事,为什么不做阻拦?” 石免微微叹息:“你也怪我吗?要明白,晖炅同辈有我护送,而太阴不走陆路去走海路,便能看出我的倾向了。” “不够。” “……”石免稍作忖度,怀有歉意地笑道,“不行,我们不能一味站在一方,这不是可通情理的地方。” 金姆使一只粗壮的手臂敲碎海水冲上来的小石块:“我指的不是这点,晖炅如何,我们不关心。” “嗯?”石免开始好奇了,灼灼注目。 金姆转而愤恨地说:“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整个矮人城就再也见不着美球了,你知道你险些铸就了多大的罪过吗?” “……”石免默然,像是一时之间回不上话的样子,不过他习空见惯,倒也适应,很快调整了心情,和气地反驳,“我们都看不见海中发生的事,你所谓‘差一点’有待商榷。” 金姆语气激烈:“管它呢!反正美球不能死,什么计划都得把他剔除,知道吗?” 石免被心中的无力压垮了,深深弯腰低头,半晌才表情扭曲,点头:“嗯、嗯……”他倏然插嘴:“你们的兴趣还没过去?” “过什么?”金姆质问。 “不,没事……”石免气势又弱一筹,不得不为自己辩护,“我没想害死他们。你也明白吧,锦上添花的盟友向来可有可无,雪中送炭才能被人铭记。等风浪兴起,我们在海岸附近接应即可,他们便会牢牢记住,那四个人,我们不就搭了把手?可都是很难结交的翘楚。我同样没料到会有如何之多的差池。” 金姆全不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斗鸡似地对眼:“其他人我不管,金亢五也不管,但是下次,美球少了一根毛,我们就没完,懂?” “懂……” 金姆这才满意,哥俩好地拍拍石免的肩。 石免苦笑,摇头叹息:“你放心,大概也没有下次了。” 第二百章 太阴残响 太阴腹地。 黑夜百年长存,影踪经久不息,放眼望去尽数伸手不见五指,夜幕昏沉,黑灯瞎火亦不可比拟。 有道影子窜跃,簌簌跳过树梢草场,砰地打开房门,咚地落在黑暗里面,轻轻一动,点燃了鲛油烛光,零星的火焰由此绽放,一下子穿破黑幕,聚焦一个光源之地。 微光照映,这道影子的主人原来圆乎乎的,形状还算可爱,但因为光线阴晦,身上的红色就像刷了一层苍白的漆,让人想起皮开肉绽后显露的筋膜,或者粘着血丝的骷髅,十分不妙。 他待在桌上,发出了低沉悦耳的嗓音,语气却是奚落和嘲讽:“罗伯特在外吃了个大瘪,孤零零地滚回来了。” 应他话语,有个精壮的人类走出烛光之外的影子,毛发旺盛,深蓝似黑的头发和眼眸,手腕套着一只鲜艳的荆棘花环,正是曾经参与抓武会的墨利亚。 她静静聆听血之精灵的讽刺,另一只手抓住花环,感受荆棘所致的刺麻,一言不发。 “要会似乎结束了,”血之精灵话音一转,“喂傻蛋,你呆在这,所以这次又没去参加?” 墨利亚平静回答:“我没有参会资格。” 血之精灵哼哼冷笑:“抓武会也是这样,你何必接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这是我活着的意义。” “意义……活着哪有什么意义?无非用尽手段也要活着而已。” “唯有如此,我才能活着。” “……”血之精灵沉默了。 而墨利亚向来寡言,她找到屋子里的床铺,坐上去,闭目沉静,一如万古缄默的暗色。 过了一会儿,血之精灵才找回话语:“兽阙海与太阴关系恶化,晖炅态度有异,月曜那块恐怕生变,你有决断吗?” 墨利亚轻轻摇头:“没有。” “哼。”血之精灵似是恨铁不成钢地呼气,一鼓一收。 “你还有空吗?”墨利亚眼睛开启一条缝,端坐床铺。 “没有,怎么了?” “那,给我唱首歌吗?”墨利亚的嗓音闷闷,含有一种僵硬的轻柔,“你上次讲一只球、一块板和一个人类在血沼冒险的故事,那以后哼的歌。我还想听之后的故事。” 血之精灵瞥她:“故事没了,但歌还在。” “谢谢。” “嗯。” …… 要会结束,罗伯特满头冷汗,仓促遁入黑暗,在一处烛光明亮的厅堂停留,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那里。 须臾以后,烛光遥遥,烛影悠悠,一道颀长的身形闪现,淡然地坐到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靠背椅上,漠然转头看向罗伯特。 “罗伯特,你还有问题吗?” 衬着烛光,方才得见此人面貌,丹凤眼细剑眉,刀鼻薄唇,面相极佳,但是长手长脚,虽矫健而非壮硕,竟是狼人里罕见的偏纤细的体态。他一身简朴长袍,一手扶头,双眼闪烁似蓝似绿的毫芒,嘴唇开合,露出锋利的尖齿,语气悠然。 “蔡斯大人。” 罗伯特深深垂颈,虚弱而谦卑地说: “我对太阴忠心耿耿,为扩张国家在兽阙海的利益,不惜亲入险境,率兵虏获大量珍兽,未料海兽奸诈,‘神侍’背叛,晖炅横插一脚,我等拼尽全力,还是寡不敌众,全部心血付诸东流,麾下凋零殆尽,就连此身也是深受重创,这是无可争议事实。然而,大人,罗伯特无能,但绝非反贼,会议之上各类愚者的种种诋毁绝非事实,万望大人明鉴啊!” 蔡斯神色淡漠,口中却安抚道:“你的忠心,我自知晓,他们所出谬言,你无需理会。漫漫时光,无论光影变换,罗伯特始终为我太阴名门望族,不可取代。此番你属下亲卫全军覆没,元气大伤,还是尽早筹谋增员为好。” “多谢大人!”罗伯特深深感激道。 蔡斯轻轻挥手:“不必。至于此次事件元凶,我等皆知其为你之副手联络不力所致,否则精兵强将厉兵秣马,早有准备,纵它狂风暴雨,千山万水,也只会取得胜利果实。副手失职,当剥夺职位,凭照事实处置,追究其家族责任,方能洗昭牺牲将士的遗恨。” “大人明鉴!”罗伯特赞美道。 “还有一事。”深沉的黑暗里,蔡斯忽然道。 罗伯特洗耳恭听。 蔡斯敲起椅子把手:“虽然你无意为之,我太阴终是登上了风口浪尖,会上诸人是第一,难保不会有第二、第三,借题发挥,以讹传讹,摆平风浪,究竟是苦差事一件……” 罗伯特双手一抖,面色不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罗伯特家族会将近几年的海运生意分享给众位同伴,共同致富,以固我太阴根基。” “好,罗伯特,无愧太阴显姓之名。”蔡斯满意了,靠上椅子。 罗伯特偷眼觑他眼色,并未离开,而是插嘴道:“大人,罗伯特尚有一事禀报。” “嗯?”蔡斯转眼凝视,“方才会上,你没讲?” “那些庸碌之徒,哪有大人高瞻远瞩。” “嗯……说吧。” 罗伯特向前一步:“此是关于晖炅一个特殊的学员。我与他最初交锋不过是依靠一个活人魂仆,但越是接触越是心惊。他仅仅三阶实力,却魂力凝练不输于我,逾越超然前后的天堑,叫我多次吃亏。 “不止如此,他所契约三只御兽,个个身有所长。一只似乎是变异的魂之精灵,能力强度夸张,好似驱使魂仆对其完全没有负担;一只是匹飞马,速度很快,且精通近身战技,有一爆发式的攻击,摧枯拉朽,无孔不入;还有一只需多加注意,若非我观那御使魂力强盛不像二阶,故此留了心眼,还真着了他们的道!那最后一只尤善隐匿,甚而早期蒙蔽了我的感知,趁我不备下毒手,令我险些连尊上您赐予的黑幕之力都激发失败! “罗伯特已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之表现,甚至令我顿感平庸,自愧弗如。然而,依照他们表现,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不能忽视,不可放任,需得及时下手,斩草除根!” 听到这里,蔡斯轻叹:“这般小辈确实难见,兴许我太阴唯有年少时的阿热斯方可比肩。” 罗伯特窥探蔡斯神情,神情一动,察觉到些端倪,不由疑惑出声:“大人?” 蔡斯回神,为他解惑:“嗯。你说的这小辈,我认识。” 罗伯特双眼瞪大,适当地把惊讶表现在神色之中。 “跟你运用那魂仆相仿,大体是个打照面的工夫,”蔡斯瞄他一眼,悠然道,“给你一个建议,别动他。” 蔡斯鲜少给他如此露骨的提示,罗伯特这回真将讶然盛满了眼眶。 “他身上不止一束目光……”蔡斯语气意味深长。 罗伯特若有所思。 在他沉思之时,蔡斯像是自言自语道:“你说奇不奇怪?这次冲突,众国,包括我太阴众人都认死了是我太阴主导,唯独把那群偷鸡摸狗的家伙给忘了。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其中各个势力总归榜上有名,但这回,那群家伙仿佛隐形,唯我太阴领全黑锅,真是……” 佯装思索的罗伯特忽然一愣,真的愣了,对上蔡斯别有深意的目光。 “神侍”…… 罗伯特连忙低头,施礼道:“既是如此,还请属下告退。” 蔡斯挥手作别:“去吧,罗伯特的家主,最后告诫你一句,行前三思。” “属下明白。” 罗伯特转瞬消失,几个跳跃远离蔡斯的居所,停在一处漆黑的树梢。 他回首望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无喜无悲,终于迈步返回,从始至终,他面色不变,唯有眼里闪过一丝隐藏至深的怨毒。 第二百零一章 流民成家 依旧是原来的厅堂。 蔡斯闭目休息片刻,忽而扬手,黑影翕动,拉来两个人类。 一个肩膀很宽,粗眉大眼,穿得松松垮垮,浑身洋溢野性的魅力,见了蔡斯,两手抱住,举前行礼,大喊一声:“蔡斯大人,守恩有礼了。” 一个盛装华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面相有些阴沉,脖颈露出一些尚未处理干净的伤疤,轻轻颔首,极其谦恭地说:“大人。” “嗯,”蔡斯坐在椅子上,问道,“你们所来何事?” 守恩挠头:“也不是大事,只是你先前告诫我们有事记得通知,所以我们就来了。” 蔡斯勾起浅淡的笑:“什么事?” 不等一旁的同僚组织语言,守恩便大咧咧地直言:“那个小白脸打过来了,好几次,哦,叫‘罗曼’,对吧?” 他看向特沃罗,像是在征求肯定。 除了点头,特沃罗无言以对。 “嘿,我就说自个没记错,刀疤刀痕还一个劲叨叨,娘们一样,”守恩简直称得上口不择言,又向蔡斯问道,“大人,下回要还遇到那小白脸,怎么处置?要老子说,非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今非昔比。” “不用管他。”蔡斯的回复出乎他的意料。 “啊?”守恩被浇一头凉水,傻眼。 蔡斯说道:“我们这没有他要找的人和线索,他自然就退了。” 守恩嘟囔了几句。 特沃罗使劲捅他,守恩吃痛退后,懒散瞥他,深呼一口气,朝座上的蔡斯挥起大手,招呼:“那就这样,你们还有事吧,老子先走了,这儿黑黢黢的,眼睛看不得劲。” 蔡斯颔首。 守恩爽朗一笑:“蔡斯大人宽宏大量。”说罢,他的身影一闪,仿佛原地化作影子,就此消失无踪。 他一离开,特沃罗深深行礼,满怀歉意:“属下为守恩对您的多次冒犯致歉,还请您大人大量,不同他计较。” “无妨,”蔡斯毫不在乎,黑夜一般的眼眸注视着特沃罗,“在太阴的这段时候可还习惯?听闻你前一年拒绝了相亲,但自己找了一个,今年孩子都要出生了,动作倒是惊人得快。” 特沃罗有些窘迫:“您见笑了。” “能安家立业便好。”蔡斯语含笑意,烛影微微摇曳,仿若清风拂来。 闻言,特沃罗却是郑重地将拳头按在胸膛上,身体一抖,竟是抖出一个低矮的鬼影。这个鬼影掉出来,一见到蔡斯,立刻毛骨悚然,匆忙躲到特沃罗身后。 特沃罗抚摸着吓坏了的鬼影的头,看向蔡斯,目含感激:“您让我从一无所有获得了新生。” 不料蔡斯盯着鬼影,半晌未答,忽而叹息,轻轻颔首。 特沃罗目见此状,按住吝啬鬼,与其再度融为一体,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思念自己曾经的御兽吗?” 据他打听的消息,蔡斯战死的御兽中便包括了一只吝啬鬼。 “大概吧,转眼那么多年了……”蔡斯的语调有些怅惘。 “战死沙场是无上的光荣。”特沃罗答复得十分认真。 蔡斯心不在焉地点几次头,问道:“方芒他们态度如何?” 特沃罗早有腹稿,赶紧答道:“抗议激烈,主要集中在海洋暴动会大幅影响民生,尤其是南部百姓的生计,”他忽而蹙眉,抱怨,“若守恩能够管住下半身,不同那个背景复杂的迪米做情人,我们的刺探本不至于耗费如此多的时间。” 蔡斯不以为意:“事已如此,罢了。弗瑞西那帮子呢?” “一如往常,他们的人马从未关注这些,即便海路和空路大为受限,似乎也不与他们干系。” “意料之中,那群家伙……”蔡斯轻轻摇头,眼神晦涩不明,像是将无光的暗吞入了眼帘。 特沃罗微微一顿:“大人,我们此后的任务为何?” 没曾想蔡斯并未按部就班下令,反而问他道:“你认为呢?” 特沃罗一怔,他抬起低垂的眉眼,透过模糊的暗色,试图与当面依然无法看穿面目的蔡斯对视,却仅仅看见一片静谧的永恒的夜幕。 “我希望维持平稳的局面,”他缓缓地说,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唯有自己的声音,“吸纳边界的流浪汉填充人口,发展眼线,促进生产,这些都需要和平。” 蔡斯长声喟叹:“是啊,和平……但假使有人不满意目前的‘和平’呢?” 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特沃罗目光闪烁,不停考量蔡斯所言何意。 然而蔡斯并没止于感叹,继续叙述道:“沉暗逝去后,我和弗瑞西出世,但实话实说,我等实属下风,直至木龙陨落,引入诸多外援,太阴内部方才彼此牵制,达成平衡,纵使如此,依然脆弱如镜花水月,所谓制衡之策,实际经不起动荡波折。” 特沃罗试探问道:“您说的波折,和前段时间那个东西提出的抓捕四阶海兽的委托有关吗?” “大概,”蔡斯没有完全否认,只是感慨性地伤春悲秋一会儿,便出言安抚,“目前局面大致稳定,但总要未雨绸缪,以调和为主,无须过度担忧。公务之余,不妨多陪家人。” “是!”特沃罗恭敬地弯腰,表示得令。 “那便这般……”蔡斯的身形忽而改变坐姿,似乎是扭头看向外面,有些诧异,“外头有人等你了,是你带到国内的那个小女孩。” 特沃罗眼睛微微一动。 “既然这样,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蔡斯挥手,暗影随之攒动,扑到特沃罗身上,下一刻便人影无踪。 …… 只是转眼的工夫,特沃罗恍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到房屋之外甚远,道路旁的萤火灯笼发着些微亮光,四面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安静,好似一下子从深山回到了入夜的人市。 灯笼前站着一个小女孩,在特沃罗出现的瞬间,她就乍然暴起,直至嗅到熟悉的气息,她于空中急停,松开了握着刀刃的拳头,砰的一声,剪刀掉到地面。 特沃罗听觉灵敏,退后一步,屈身蹲下,找到小女孩的手,拍拍她新出伤痕的手掌,再牵住,立身站起,情绪复杂地说:“我们回家吧,莉琪。” 他遵从感应,向所得不久的宅邸那边赶路,走了几步,忽而被后方的力道拽住。 他向后问:“莉琪?” 只见瘦小的女孩待在远处,动也不动,脚下像生了根。 特沃罗又拖了几下,再问:“莉琪?” 女孩突然把手探进上衣,一阵鼓捣,映着微弱的荧光,拿出一颗比她手掌稍大的物件,特沃罗汇集眼力观察,发现那是一颗干瘪的、有些臭味的果子。 他无奈一笑,倾身弯腰,挥掌一拍,女孩递给他的果子轻轻拍落地面。 果子越过了微小的荧光,跌入漆黑一片,看也看不见。 女孩的视线似乎随着果子一齐转移至地上。 特沃罗却在她的头顶之上和气地说:“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吃这种东西了,不用省。在家里也不要藏这些东西,妈妈和你即将出生的弟弟妹妹会不开心,知不知道?” 莉琪仰头,高大的男人不复往日的邋遢,可谓改容换貌,神气十足,半边轮廓浸着弧光,他说话比之前强势一点,说完后转头走路,牵着她手的臂膀再度传来一股子大力。 莉琪身体一倾,走脱了萤灯的光圈,与特沃罗一齐进入幽幽的夜色。 …… 屋内,蔡斯慢慢从椅子上站起,立在窗前。 太阴终年极夜,窗户除了通风之外没什么用途,但蔡斯挺喜欢立在窗户之前、遥望窗外的感觉。 在他身后,一双竖瞳蓦然在黑暗里睁开,发着幽绿,唐突地悬浮在半空中。 “你的手下总是缠绕着些复杂的气息。”竖瞳的语气含着讽刺。 蔡斯不予置评,转头问好:“夜徒大人。” 竖瞳毫无寒暄的心思:“你的手下这次闯的祸不小,想好挽回损失的办法了吗?” 蔡斯诚恳地摇头。 “晖炅那边的责问,你们如何应付?” 蔡斯还是摇头。 “无用的废物,”竖瞳阴沉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蔡斯神情淡然,道:“大人,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只能尽量把控先机。” 他虽然口口声声不离“大人”二字,但态度着实谈不上谦卑和尊敬。 “先机?呵!”竖瞳冷笑一声,不加掩饰地肆意神侍蔡斯一番,在黑暗中缓缓淡去。 屋里恢复安静,只剩蔡斯一人,他面不改色,靠在窗前,外面蔓延无边的夜。 第二百零二章 阿依斯冰宫 阿依斯城。 冰宫前门可罗雀,厚重的冰门呈现深邃的蓝,完全冻结了外人尝试窥探的视线,在阳光下挥发几不可见的雾气,触之冰凉。 钟颜盛装打扮,穿一身绫罗绸缎,头罩雪冠,伸出润白的手,轻轻推门。 只见这扇门往内推动,却是如一股炊烟倏然散去,露出富丽堂皇的殿内,这冰宫全数由纯澈稀罕的冰块打造,穹顶飘着雪花,却是不冷,地方广阔,内里不凡,可谓步步生玉树,道道镶珍珠,窗牖泛虹彩,浅雾萦顶层,堪为缥缈地盘,胜似天下仙境。 钟颜习以为常,举步迈入,身后跟随着亦步亦趋的钟异尘,朝向宫殿中央的王座。 他们入殿一段距离后,就有雪花飞舞,自行在门沿积聚一层,结成牢固的门,隔断了门里门外。 钟颜龙行虎步,气宇轩昂,步履稳健却如飞,少顷便见得王座上闭目养神的女人,矮居一阶的苏昊,以及台下吵得热火朝天的群臣。 她甫挨近,那群家伙即刻住嘴,面面相觑,一齐抱手,尴尬地立在一旁。 苏昊望过来,眼神一亮,使用魔力将手握的拐杖冻在原地,抬起不甚灵便的右腿,稍稍靠近一步,尤其热络地问候:“姐!” “嗯。”钟颜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走到阶前,面朝侧靠王座的女人,钟异尘则悄然融入群臣,不发一声。 但见那女人披散着雪一样的白发,睁开了水晶般浅蓝剔透的眸子,面容圆润大气,轮廓艳丽却端庄,形体慵懒而不散,好似雪原腊梅,冰铸春花,实在是万里难得挑一的美人,唯有些许面颊的皱纹体现了她所经历的风霜。 “母后。”钟颜郑重地俯身行礼。 “回来啦。” 钟晴雨轻声应答,也不见她有何动作,冰阶突然升起一座椅子,样式和王座大同小异,就立在钟颜旁边。 钟颜昂头,打量站在阶上的苏昊,不动声色地扫视群臣各异的神态,便撩了下摆,端然正坐,从容自若,喜怒不形于色。 见她入座,钟晴雨淡淡开口:“继续。” 群臣一个激灵,立刻哄然。 “那鸱吻椒图现身的时机地点好生可疑,分明是御兽背叛主人,和那兽阙海的反贼结党谋逆,意欲诛杀契约主,不义攫取自由之身,同时削弱我人类势力,助长它们不开智的气焰。弦月的五阶定海神针不就因此受创?怕是以后剑拔弩张,要不好受。” “各位,我有异议,兽类虽建势力,规模甚微,一国之力便能轻易覆灭,它们怎敢堂皇挑衅人类呢?” “轻易?怕是已然成了气候,再姑息无视,是养奸作伥矣!” “呵,你也说是‘兽类’,它们何从聪明至此,莫不是如今正为区区一役之功得意忘形呢!” “附议,纵容它们一次,难道要纵容第二次?观那弦月禾宛,恐是濒死的伤势,应龙圈僻海为宫时,谁曾料想它们能达此等实力?韬光养晦必为大患,我寒刺也仅有钟晴雨阁下这一位拔尖罢了,损失不得,不趁现在,难道等逆反的野兽康复吗?” “可我寒刺几十年来中立于外,不曾招惹祸端,这番论述不妥。” “不妥?苏昊殿下为自保而先发制人,要取宣家三子性命时,我寒刺还能中立?” “你这是对英明神武的殿下不满吗?” “晖炅非宣家一言堂,宣家亦不会为一在外子嗣同我等交恶,何况苏昊殿下在外漂泊已久,只因宣家三子周遭护卫监视目光增多,就认定要落敌手,而使夺命诈计,未免反应过激。” “反应过激?苏昊殿下恰好落在晖炅关隘,尔等以为巧合?那可是与钟颜殿下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那晖炅莫不是狼子野心,妄想取我寒刺之权!遑论殿下忽闻身世真相,心神动荡,天人交集忽有预感,使计有何不可?” 苏昊突然咳嗽。 群臣为之一寂,就连提出反对的意见的臣子也即时过了这篇,转而讨论他事。 “事已发生,赘论于事无补,此会重点在于寒刺此后对兽阙海之态度。” “对待兽类,无需留情,此世为人类之大世,要那狂妄水尊付出代价。” “逆乱海兽,剥皮抽筋;鸱吻椒图,拔除龙骨。” “万一水尊要争,奈何?” “那便争,纵是神龙也只一头,怕它不成?” “若是水尊要磨?” “那就磨,它兽阙海安生,我们尚能容,这般猖狂,还需等?” 众臣的态度愈发激进,钟颜目光变冷,但王座上的钟晴雨和苏昊面不改色。 在三者的沉默中,臣子们一改话锋: “我寒刺开北海正需劳力,海中鱼兽似乎合适,国内贤者御兽有缺,不失为一适宜时机。” “善。” “兽阙海内资源,我寒刺必争至少三成。” “善。” “钟家子弟,自是契约海中稀罕冰兽,叛逃之类,也由我等送还诸位强者。” “此为大善。” “……” 大臣们渐渐谈得不可开交。 钟颜坐着不动,倏然扭头。 苏昊不知何时下了台阶,拄着黑檀木杖,款款走近钟颜,他未言先笑,柔声道:“姐,那些大臣咬文嚼字的,挺有意思。” “嗯。”钟颜答应着,转眼觑向母后,发现她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仿佛与外界无缘。 虽说她态度冷淡,苏昊却显得颇为热情:“姐,我听说,你要杀的一个人逃了?” 钟颜忽而看他:“怎么?” 苏昊笑而不语。 钟颜明显地皱起眉头,打了数次交道,她其实很不喜欢这个自小失散,半大后认祖归宗,看着贵气亲切,实际心思诡谲的亲弟弟。 像是垃圾道旁的脏污的积雪。 苏昊对她的表情视若无睹:“姐,他是如何逃走的?” 钟颜深沉地注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苏昊耐心十足,娓娓道来:“你引发的雪崩声势极大,我在城外的雪峰头都能察觉,这样的雪崩下还能捞出人的,实力应该不低。荒郊野外,雪中施救,能施救的应该不是普通居民,而是行伍中人,而且是比较游离、不服管教的行伍中人,姐,你总该想到的。 “各国动作不休,主星局势将乱,置身行伍而不尽心,出野施救不问来历,这等‘人才’,不该多加训导、为我军中树立‘楷模’吗?” 钟颜严厉道:“这不是你目前该管的事,你自襁褓时离家,刚回国内,先安家熟悉城内,好好照顾母后吧。” 苏昊勾起调皮的笑容:“妈妈她没有意见。” 钟颜不禁望了钟晴雨一眼,没有得到回应,更加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群臣安静下来,苏昊见状,回归原位,钟颜坐在冰座上,和睁开眼睛的钟晴雨遥遥相对。 钟晴雨的眸子里,歉意一闪而逝,随后,她说:“那大体按照此次商讨的结果实施,钟颜,你留一下。” 本欲开口的钟晴雨稳下情绪,目睹群臣退出冰宫,苏昊登阶同母后相拥片刻,对她笑着点头,跟着离开了宫殿。 人都走了,雪花依然在飘。 钟颜迫不及待出声:“母后,但凡采用新编撰的练兵法的营地,都出现了透支士兵身体、毁坏冰属环境,附近结晶火花高发的情况。”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钟晴雨略显疲惫地说,“各地形势紧张,我们又绝无可能交出小昊,与晖炅交恶无可避免,自然要加强军备,颜儿。新练兵法固然会造成一些损伤,但更能利用冰雪,保住寒刺的子民和疆域。” 钟颜沉默了,眉头拧得死紧,忽然道:“母后,你还为父王的死而愧疚吗?” 她的言语极其直白,令钟晴雨一怔,而后仰头望着冰晶的天顶:“也许吧,小昊跟他简直一模一样。这两年,我常常想,若是我当初多给予一些耐心,他会不会表现得不一样,也不至于让我为顾全大局亲手杀了他。但是,颜儿,这与我做的决定无关。” 她平和的目光落到正襟危坐的钟颜身上:“当初小昊归来,为考校你们二人,他留在寒刺,而你去往晖炅历练。不到一年,群臣便被他收拾服帖,而你自小就与诸多臣子关系不和,即使长大,也是以势压人。小昊你比更会御使我寒刺的臣子,对吧,颜儿?” 钟颜觉得憋闷,似是不太服气:“那帮老家伙很奇怪。” 看着女儿难得的情绪化的表现,钟晴雨微微一笑:“还有一件事。” “我哪有那么多点不如他?” 钟晴雨道:“若你继位,你会对他如何?” 钟颜默然。 “小昊城府很深,但有一点我能确认,”钟晴雨软下语气,“若他继位,你和他一定能够共存,这是我的私心。” 钟颜忽而起身,一拍座椅,那椅子化为飞雪,翩然掉落。 “若你心有不服,自然可以竞争,我很期待。”见状,钟晴雨神态柔和,补充道。 “当然。”钟颜白了母后一眼,携着寒风白雾,毫无礼节地离去。 第二百零三章 深林秘宿 时光匆匆,十月如约而至,相比孟秋季节,天地暗了许多,塔兰森林倒是一如往昔,树林哗哗,安闲恬淡。 虚幻的漩涡于荒地中空绽放,裘明从中跳下,独自一人落到地上。 他刚刚结束同巨龙师傅的交谈,因为冬季天暗得快,估摸了下时间,便提早出来,趁林子残留的午阳的余温赶紧回屋。 却见他孤零零的,既没有在头顶霸占一只看着就蠢的白球,背后也没飘浮一只鬼魂般的方砖,孑然一身。 这情形自然不是那两个小东西听话地进入精神空间了,而是自兽阙海回来后,裘明开始名副其实地秋后算账,根据某只球叛逆得无以复加的行径一一清算,强行订立了惩戒规则一二三,某只球现在赶着长毛,没空、也厚不起脸皮跟他一起出来——毕竟这球半月前还浑身光溜溜的。 没错,裘明回到塔兰的当晚,首先就是佯装忘了那茬子事,藉着那球晚上睡得比猪还沉的时机,强打精神苏醒,拿出矮人出品、质量优良的剃毛刀,唰唰动手,把他全身刮得一根毛不剩,比卤豆腐都滑嫩。 不仅如此,他还煞有心计地涂上了一整箱脱毛膏,抹了半个晚上,果不其然,此后一个月内,魂球身上寸草不生,光洁如新,可以直接抱去照镜子。 裘明本来还想用魔力固化剂再浇一个“二”字,然而忙活半夜,他累得睡着了,睡醒后那球悲痛欲绝,又打人又叽叫,又分房又告状的,他再没找到机会。 听见动静的熊人们心都给这球哭碎了,但裘明莫得感情,计划照样执行,可不会就此止步。 他讲得明明白白,一整个箱子的高质量脱毛膏足以令某球裸奔半年之久,但解除药效的方子得对症下药,不可随便将就,某只球要是希望早点长毛,就得听他的。 魂球当时磨着牙,忍辱负重地顺从。 于是,在回塔兰的后一个月,魂球见人就得自称小弟,不能吃任何甜食或有滋味的美味,更不准挨上一点熊人偷偷给他开的小灶,只能喝干水吞粗食——简称吃土,如此坚持整整一月。 魂球的应对也很简单,他整一个月都没出门——这样起码不用自称小弟了——有布灵和陶海的陪伴,依旧成天气鼓鼓的,偶尔举起桌凳磨牙,一个多月来让他咬坏了十几张,咬合力现在不比普通的鳄鱼差,越来越不像一只人畜无害的魂之精灵。 这段时间以来,裘明和魂球时常斗智斗勇,互有输赢。 至于布灵,在一个月后魂球得到裘明给他的方子,半信半疑用了,慢慢长出视若珍宝的白毛后,他就没必要陪伴一侧了。 然而,自从他们回来后寄给余韵一些兽阙海的特产,余韵便在九月末回赠了一箱礼物,里面都是小尺寸的过冬用的衣物,还有一些大型鲛纱布料,裘明依照自己尺寸裁剪,粗略给自己添了身衣裳,布灵同理,唯独在魂球的衣服上,他们遇到了难题。 众所周知,一只球和一块板形状迥异,适合的衣物款式肯定是天差地远的。因此,他们仨一眼就能认出余韵亲手编织的是专门供给魂球的小衣裳。 这可不是什么荣幸,要知道魂球才把曾经的小裙子毁尸灭迹,结果这当儿又送来了。 吸取上回的教训,余韵学聪明了,她这回送来的不是小裙子,也没同时给魂球和布灵两小只送,只送了魂球一只球,并且…… 她送的是兔子装,后面束一朵云朵形状的尾巴,圆溜溜的衣服上缝了两只纤长的白耳朵,与魂球的毛色一般无二。 余韵相当大气地表示兔子装随他们处置,魂球当场为其险恶居心勃然变色,但不等他一口火烧掉,布灵双目闪亮堪比天上太阳,眼疾手快把兔子装卷起来收了。 于是魂球终于没来得及,而那兔子装一直在布灵的画板空间里幸存。 而那之后的每一个白天,布灵都灼灼注视球哥的一举一动,形影不离地贴着,也不提任何过分的要求,但全心全意皆是心照不宣,一步步都是真切的期盼。眼儿含水,像会说话,神色含娇,一眨一眨,满是暗示。 魂球扛不住,转眼二次分居,投入了陶海的怀抱,最近天天晚上在陶海于吝啬茶树林附近搭起的小屋过夜。他说想迫害他节操的人比比皆是,特别没安全感。 渔翁得利的陶海最近春风满面,鲸生正得意。 想到这,裘明自顾自地翻了个白眼。 他才懒得理会那几只非人类之间的爱恨情仇,反正账算完了,他乐得清闲自在。那球不知被谁带坏了,现在咬人可疼。 林影婆娑,十月的风吹晃阳光黯淡的尾须,有些凉。这条道上的人向来不多,或者说“人影稀疏”更妥当,只有蜂群筑的巢外飞舞着入冬后懒懒的护卫,因着蜂巢众多,即便三四个巢穴只出来一只,那数量也可观。 裘明避开他们,在树丛里横渡,一边漫步,一边魂游天外,思考着有的没的。 一个脚印踏在厚实的泥土上,刻印略浅的足迹,他倏忽愣神,转头瞥视,只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宛若浮光掠影。 什么东西? 裘明心感讶然,他捕捉到那个活物毛绒绒的,而且体色偏黑,更奇怪的是,它居然能悄无声息瞒过他的感应,就连一些四阶贤者也不一定能做到。 想了想,他心念一转,召出马烦,翻身骑乘,下达指令,追上那条影子。 马烦得令,昂首喷出一圈迷离的碧绿幻彩,笼罩了他和背部的裘明,旋即展翅直冲,触及林子竟然就颇是顺利地融了进去,不曾掀翻一片叶子的正面,在绿海里如鱼得水,悠游自在,如同一枚随风的花瓣上蹿下跳,偏巧撵上了那条毛影的项背。 毛影子猝然加速。 马烦不甘被甩脱,同样提速。 二者在林子里东奔西跑,你追我赶,隐隐成僵持之势。 但马烦并非独自一个,裘明抓准空隙,在那影子再度辗转腾挪时,双目加深,一道魂力极速击出,正中毛影,令之一个怔愣,摔了下去,砰地坠落,砸出一个洞来。 马烦小心靠近,探身过去,裘明开眼遥望。 洞很深,刚好遮住了底,但面积不大,正好蔓延到正常生长的树木面前,就像个锥子硬出来的。 不是摔出来的。裘明第一时间判断道。 “马烦!”他一声令下。 马烦善解其意,大吸一口,双翼猛地一扇,扑向高空,再当空翻身,脖颈用劲,泄力一喷,一道明亮亮的匹练便携千钧之势打下,把整个洞囊括在内,一时之间光彩绚烂,好似天边彩虹拖到了人间。 “吼!”一声属于兽类的痛呼蓦地在林子里荡漾,莫名的魂力波动扩散。 马烦忽然噫了一声,惊疑不定。 裘明却心想果然,正要接手甩炸弹,忽地眼神一动,往地面的林子定睛看去。 只见一条弥漫浅光的身形飞速奔来,忽然一顿,怀里一闪,托起一只兔子,那兔子耳朵一抖,一道蓝汪汪的链条便凭空生成,其中一端以风驰电掣之姿拴牢了马烦的一只蹄子,另一端一抛,连接到一颗抱树。 “小雅?”裘明心生疑惑,忽然灵光一闪,赶紧下令,“降落!” 马烦也觉得不妙,一个激灵就扑向地面的树林,就在距离树林大概三四人高度时,肖雅使了一个眼神,玉兔就伸爪从阳光里捞出一团绿油油的光团,将之丢到那棵抱树上。 光团霎那融入,抱树岿然不动,然而马烦却僵硬了,犹如一座雕像,裹着裘明从空中坠落,咚的一声,这会摔的坑倒是宽而浅,十分自然。 一阵烟尘飞扬,裘明咳着驱使魔力荡开灰尘,从摔得七荤八素的马烦背上跳下,收回马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肖雅,使劲甩手,就是没问问题。 “呃,”肖雅看看毛影挖出的洞,再看看裘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解释道,“星链只传导了轻微的麻痹毒素,你的飞马不会有事。” 裘明立刻接话:“我知道!那阵麻痹还不如摔的那下。” 肖雅吐舌头,两手撇在背后,左右摇晃身子,微微垂头,语调娇憨,像是不好意思地说:“人家是一时冲动嘛,不好意思。” 裘明摆出死鱼眼,一针见血:“别装可爱,也别废话,那个东西是什么?你上次瞒的就是它,是不是?还想轻轻放过,想都别想!” 肖雅哽住,恶狠狠地涮了裘明几眼,突地跺脚,在地上不浅不深跺出一个坑。 “跟我走。”她侧转身体,扭头看向裘明,朝自己肢体的面向晃下巴,可谓一朝败露就气急败坏,颐指气使。 裘明却动也不动,满眼尽显狐疑。 肖雅不用看就明白,头也不回地催促:“你走不走?” “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裘明刺探道,心想要不要至少把布灵叫来。 肖雅猛然转身,抱臂,呸了一口:“你当姑奶奶是你吗?要跟就跟,婆婆妈妈。” 她迅速转体,步伐加快,没入茂密的树木。 裘明环视一圈,重点扫视那个现在已然没有东西的锥子洞,依稀看出了残余的锐气,目光一动,跟了上去。 第二百零四章 肖雅和肖筱和熊(一) 一路上,肖雅可谓神头鬼脸。 她时不时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探视这里,偷窥那里,还不走寻常路,专门跳地洞,穿地道,荡藤蔓,爬树梢,就是一点不沾平整的路面,好像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掩人耳目地领裘明偷偷奔赴一个机密地点。 裘明一开始受气氛感染,竟然也稍微紧张起来了,跟她左右晃荡,最后费尽苦功,飘到了鳞次栉比的鹅卵石路和蓬松的毛的正上方,他端凝下面,觉得甚是眼熟。 “哒哒。” 裘明忽然默默踏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 用魔力在前方的肖雅立马回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没等回头,她又反应过来,发现裘明低了一截,分明落到了地上,瞪眼瞪得是目眦欲裂。 “行了,下来吧,戏精,”裘明漠然吐槽,“我就不该信你!” 这儿就是他们经常出入的一个秘境,里面生长着许多多毛蓬松而柔软的植物,还畜养有一群毛绒绒的美食羊,成天忙里忙外,也就现在这时间人少一点,显然不是啥见不得人的地方。 哦,上回魂球还变大后笼络了一堆花羊小弟来着。 话音回荡在羊肠小道之间,肖雅梗在半空。 裘明吊着眼睛,瞥着这货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囧样,再接再厉,直言不讳:“别干杵在那当气氛组,一会儿有人来怎么办?” 他倏然转身,指出高人一头的草丛:“出来!你也跟来了吧,别偷偷摸摸的,我的感知可没失灵。” 他所指的那束放射状的草丛旋即窸窸窣窣地摇动,走出一个沾着草叶、情绪讪讪而人高马大的身影,体表满覆毛发,远看像个毛球,竟是和这堆植物一样毛溜溜的。 不过,它是个人形,四肢和头部俱全,而且在走出来后,它往头上一抹,好似揭下了什么,露出一个大半边脸都被旺盛的毛发包裹的人头。 “你好……”这东西声若蚊蝇,嗓音很是粗沉,他就那么立在那里,手足无措。 气息有些怪异。 裘明察觉一些异样,不禁眯起眼睛,细细观察。 然而,后面天上的肖雅突地一个俯冲,身携狂风,从后向前荡得裘明措手不及,掀起一股狂风猛拍他后脑勺,趁他被拍懵之际一个打旋,亭亭俏立于那个毛影身边,嘴里没个好气:“客气点,明贼。” 她凑到毛影怀中,同他亲近地蹭了蹭:“这可是我幼时的保姆,你得叫声叔叔。” 毛影回抱肖雅,两只圆眼睛里流露温暖的笑意。 裘明咳嗽几下,甩甩头,好歹由眩晕中恢复,定睛朝毛影看去。 (御兽种属)深林金熊 (御兽属性)金\/木\/魂 (御兽能力) 【锐气】 【改造】 【野生】 (介绍)以熊人为原始素材,经由特异改造而产生的熊类生灵,在改造之时刻意激发了其木系魔力层面的潜能,并插入额外的趋金造物属性,保留了熊人稳定和迅速成长的特点,并赋予其更强的破坏力和生命力,是一个组织突破技术的结晶。 “改造人?”裘明喃喃自语,但足够令肖雅和毛影听见。 二者神色怔忪,毛影主动松开了肖雅,阐释说:“不是,我不是,我现在不是人类。” 说着,他探出两只毛茸茸的熊掌,寒光一闪,抽出锋利的爪尖,而后收了回去,全程头也不抬,呆呆望着。 肖雅侧身打量它的神情,忽而对裘明喊:“小明,我们走吧。”说罢,她拉起毛影的手,脚步匆匆,径自加速,超过裘明,向小径深处走去。 裘明的目光跟随他们的脚步,他看了少顷,也徐徐跟上。 “软点”内部一如既往,依然有着蔚蓝晴朗的天空,天上飘荡朵朵白云,地上安然行走咩咩羊群,苍翠的草野时而匍匐,时而挺身。 微风吹拂,肖雅牵着毛乎乎的保姆,找了一处较高的草坡坐下,还向裘明招手。 草原空旷,除他们之外并无一人。 裘明环顾四以后后,走到二者旁边,也席地坐下。 “难得啊,”肖雅眉头一挑,首先开启话茬,“就咱仨,你居然没开头就担心我们杀人灭口。” “说过了,嘴累。”裘明言简意赅。 肖雅用鼻子呼气,毛影笑了起来。 裘明扫视他们两个,目光严肃,开门见山:“讲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交代人体实验的罪证,你们还能死有全尸。” 肖雅瞪他。 裘明不甘示弱地盯回去。 “不关我事的吧,”毛影把屁股挪了挪,尝试远离战场,弱弱嘟囔,“我这种一般不都是受害者吗……” 肖雅扭头大喝:“住臀!” 毛影乖巧地停住,一副任打任骂的老实模样。 另一边的裘明目光一闪:“‘改造之瞳’?” 这下子,连肖雅也没第一时间接上话。 看来猜对了……裘明心里有了决断。 他在晖炅东南的“火堑”地区见过类似的人体改造生灵,记得那是一只四阶的人鱼,本来应是一个鲛人,而根据这个毛影毫无遮掩的气息来看,它和熊人有许多的相似点,或者,它原来真是一只熊人。 肖雅叹了声气,用周围都能听见的音量嘀咕:“想太多折寿……” 裘明咳了一下,十分明显的提示与催促。 “哦!” 肖雅重重地答应一声,重又拉起深林金熊的一只胳膊,揽在怀里,斜靠在它的肩头,看向远方,脑海中一瞬万条思绪,思索着从何开始叙述,眼波流转,感受静静拂过耳畔的清风,缓缓呼气:“熊叔,我说了。” “嗯,说吧。”一旁的深林金熊回复的语气很平淡,但含着一股浅浅的宠溺,它微微弓腰,这对它似乎是一种比较放松的姿势。 “磨叽。”裘明在边上不遗余力地侃风凉话。 深林金熊笑出声,乐呵呵的。 肖雅又剐了裘明一眼,把头靠回去,嗓音悠长:“妈妈现在是‘改造之瞳’的首领。” 只见裘明双手抖动,手指间夹住几颗便携小型炸弹。 当即,人形的毛熊身子一倾,严实挡住肖雅,对着裘明略感意外地眨眼。 “你敢丢试试!”肖雅活动手腕。 裘明默默收回炸弹。 “放心,没杀伤力,”他补充说,“里面都是豉椒粉。” 听言,毛熊光速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连忙去捂肖雅的,同时通体发光,构建护罩。 肖雅瞠目结舌,由于面前罩了张大手,发出的音模模糊糊的:“靠,那不是拷问用的吗?” 裘明目射锋芒,机智地回答:“所以做武器才厉害啊。” 肖雅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诶,别学我。”裘明提意见。 “学你个头,”肖雅拉掉毛熊的手,重新抱回去,“话题都被你扯歪了,继续。” 裘明安静坐回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肖雅瞥他几眼,担心这货故态复萌,提心吊胆闲谈几句,终于言说正题: “妈妈年轻时被伽格爷爷他们通缉过一段时候,她在那段时间四处流荡,不期结识了‘改造之瞳’的高层,并渐渐晋升,获得‘改造之瞳’前任首领的赏识,成为其弟子,之后顺理成章接任了首领的职务。当时她才生下我不久,事务繁忙,所以委托她新契约的熊叔照顾我,熊叔就是我最初的保姆。” 裘明张嘴,像是有话要问。 肖雅不给他这个机会,加快语速:“但妈妈只是在外面流浪一会儿而已,她始终希望回到晖炅,所以早早在‘改造之瞳’留下木儡把控事务,隐蔽踪影负荆请罪,带着我和熊叔一起回来……” 裘明若有所思,见缝插针:“你小时候脾气恁差,有这缘故?” 肖雅习惯性地忍耐。 毛熊噗地笑出来。 这一笑,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给绷断了,肖雅面色剧变,直接开言怼裘明:“关你毛事啊,明贼!管好你自己吧!”不仅如此,她还阴森森地威胁:“知道太多的人小心晚上走夜路啊。” 裘明分毫不以为然,居然懒散地侧躺在草地上,轻轻摇手:“继续,听故事呢。” 肖雅踹他:“你给姑奶奶放尊重点!” 裘明作势滚了一圈,避开肖雅的脚印子,又滚回去,坐起来,拍衣服上的草叶子,偏着头:“反正不是奸细就成。” “你才奸细!” 肖雅还想撩袖子打人,被毛熊拦住了,它还摸了摸肖雅的头:“小雅儿,咱说正事吧。” 于是,肖雅悻悻坐回原位:“算你狗运。” 在裘明存在感十足的视线中,她强行调息,平定心情,继续说道:“总之一波三折,伽格爷爷他们勉强同意了妈妈戴罪立功,就一直持续到现在,好了,你满意了吗?我和熊叔可是合理合法地居住在这的。” 裘明捋下巴,一针见血地提问:“如果肖筱校长是‘改造之瞳’的首领,为什么火部还会袭击丰都城,为什么残党还会报复‘火堑’,为什么还需要各国合力围剿?” 第二百零五章 肖雅和肖筱和熊(二) 肖雅没有回答。 不仅没有回答,她还转头告状,伸出指头戳裘明的方向:“熊叔你看,我就坚持不说的嘛,说了,这家伙就一堆问题。” 毛熊憨憨地笑,摸着肖雅的脑袋瓜,但一言不发。 “诶,你们的嫌疑还没洗清。”裘明插嘴。 “嫌疑个屁!” “小姑娘家家成天出口成脏。” “还不是被你气的,”肖雅瞪他瞪得眼干,便抹着眼睛,深呼吸,“真不知道宣小脑怎么受得了你。” 裘明不予赘述,双手叉腰,摆出正义凛然、大公无私的态度,吐出铿锵一字: “说!” 肖雅看得眼角抽抽,无奈就坡下驴:“‘改造之瞳’早就变了。” “怎么回事?” “在所有隐秘的地方组织中,‘改造之瞳’是最年轻,也是最早分崩离析的,早在妈妈继任之前,首领一职的权力就所剩无几,不然你以为妈妈当时三十多岁,不知底细,还是成熟的沧桑期外人可以轻松接任首领吗?” 裘明捉到盲点,思路分叉:“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三十多岁?” 肖雅还是无可奈何,眼光乱瞄,不太自然地打断:“注意重点!那时‘改造之瞳’的总部便形同虚设了,到妈妈上位更是直接废除也不碍事,现在的‘改造之瞳’只相当于一个部门分散各地的闲散组织罢了。将在外军命还有所不受呢,更别说那些不服管教的疯子。” 裘明暗自思忖。 若依小雅所言,那“改造之瞳”各部门的确不一定会听从首领的命令,很难控制。这种情况下,先搜集情报铲除晖炅内部隐患,倒也能说得过去…… “那还是很奇怪,”裘明指出其他疑点,“我在升学考试搞了一通操作,伽格就涮了我一顿,你妈妈叛逃在外,又受通缉,为何他还能付诸信任?” “妈妈以前是伽格爷爷的得意弟子,”肖雅答道,“只是长年无法超然封贤,又在战争里牺牲了一只御兽,逐渐心灰意冷,生出归隐的心思,所以……” 她忽然扭捏起来,两只小手绞在一处,像是接下去的话语不堪出口。 裘明纳闷她的反应,这位姑奶奶可鲜少羞涩,脸皮比起宣逍绝对只厚不薄。 那边的毛熊觑了肖雅,体贴地接住话头:“肖筱谋夺了一位出战植人的精血,计划孕育一个血统纯净的植人后代,但孕育之计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在他人看来,她就是故意谋害战友,犯了战时叛逆之罪。” “……”裘明沉默了,他掏掏耳朵,又拍拍头,像是不敢置信。 方才踯躅的肖雅猝地捂住脸,以一种悲痛且夸张的语气哀叹:“我是不该出生的孩子……” “等等,你先别演,”裘明强行中断肖雅绘声绘色的演绎,果然得到一个白眼,他较真地斟酌,“生孩子和心灰意冷想要归隐有什么关系?” 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肖雅抱臂负气,没心情搭理,一直背对着他们。 这次还是由毛熊回答:“肖筱其实很喜欢毛蓬蓬、软绵绵的东西,她的第一只御兽就选择了美食羊,第二只类似,因此在御兽死亡后,她希望能在归隐之时得到一个外形柔软的孩子。不巧,她虽是有植人血统的熊人,但是主要继承熊人的天赋,如若不结合纯粹的植人血脉,很难得到植人子嗣,出没于晖炅的植人又不多,她便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段下手了。” “……” 虽说深林金熊的叙述堪称有理有据,听着煞有其事,但真的荒谬,超出了裘明能够接受的范围,他大脑嗡的一下,宕机了。 肖雅的背影沉默如故,又矮了些许。 毛熊瞄了眼肖雅,尚且补充:“植人也参战了,但期间只有零零稀稀派出一支小队,做做样子,当时晖炅除了他们四处伤亡惨重,肖筱对他们出手,可能夹带着怨愤的情绪。” “你还真是了解。”裘明下意识地捧哏。 “还好,”毛熊搔头,“我当时就在‘改造之瞳’目睹了肖筱超然的全过程,也听她断断续续讲述了一些经历。” 肖雅忽然抓紧它,稍显急切地询问:“妈妈是在‘改造之瞳’封贤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小呢,”毛熊抚摸她的头发,“肖筱是诞下你之后才晋升超然的,你才多大,还没断奶呢。” 突然聊到这个话题,肖雅有些不知所措,她转眼,果真瞄到裘明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顿时又羞又气,撇过头去,不搭不理。 毛熊继续回忆:“肖筱的第三只御兽是一颗仙人掌,干瘪、没有一点水分、浑身带刺的仙人掌,外表和柔软毫不相关,但却是风沙的第一道屏障,每当风暴来袭,它们便尽忠职守地保护绿洲里面鲜嫩的幼苗和花朵,然而在战争中,她一没保住战友,二没护住御兽,因此一度迷失,直到她有了你。” 它敲一敲肖雅的脑袋瓜。 肖雅迷惑地抱头,不让它敲。 “恢复神智后,我曾问她超然的理由,她跟我说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忽然想通了:她终归放不下心中的一缕柔绒,而自己当不成柔绒,但心甘情愿地充当一丛长着锯齿边缘的杂草,阻拦野兽的啮咬,遮挡窥探的视线,把所有觊觎的野兽打落牙齿,如此便可,这就是她的超然之路。” 毛熊弹肖雅的额头:“所以啊,你可是肖筱捧在掌心的宝贝,可别说刚才那种话。” 肖雅愣愣的,罕见地不发一言。 半实半虚之间,她说的未尝不是自己曾几何时的真实感想,此时听了毛熊难得的见地,一时心乱如麻,又感到涓滴般的宽慰,百感交集,难能表述。 裘明终于缓过神来,思量、揣度、推测,统统不行,实在是一时接收的信息和常有的印象相去甚远,他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怀疑。 他只问了句:“那位被强了的倒霉蛋之后怎么样了?” 肖雅即刻回头:“住嘴,只是精血!” “双标。”裘明如法炮制,回以白眼。 肖雅鼓起面颊,腮部红彤彤的。 “装可爱没用。”裘明冷酷无情地揭穿她的伪装。 肖雅空闲的那只手往旁边一锤,顷刻间打出一个坑来。 “威胁没用。”裘明和她纠缠。 肖雅束手无策,干瞪着一双透亮的眼睛,恨不能用眼光把裘明喉咙刺穿。 毛熊隔岸观火,笑了笑:“他不讨厌小雅儿的存在。” 肖雅又是一怔,眼神含有的攻击性荡然无存。 “只是这孩子来得究竟不情不愿,而肖筱也怀霸占的打算,所以啊……”毛熊轻柔地揉肖雅的头发,“他就把植人相关的修炼感悟整理成册,间接交给了你。” 肖雅低头:“这我知道……” 她折腾自己的手指头,时不时戳一下、勾一下,握在一起。 裘明头脑仍然没有理清,他兀自思索,忽然被拍了下,抬眼,恰巧和深林金熊对视。 “‘改造之瞳’各部的具体情况,你想了解吗?”毛熊问。 当然! 这是裘明的第一反应,他向来不嫌弃情报多的。但是获悉这类情报,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如实问出。 毛熊侧目看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肖雅:“看在肖雅的份上,免费。” 说罢,它开合隐于厚重胡须之间的嘴巴。 第二百零六章 改造之瞳 据其首领可触及的秘密记载,主星最成气候的数个隐蔽组织之中,“改造之瞳”是成立时间最晚的,距今二百多年,追溯至木龙在世,而百岛板块还处于无休止的战乱的时光。 与现在的职能相似,彼时未成立的“改造之瞳”前身便是一座座分布各地的实验场所,那时条件艰苦,战火纷飞,朝不保夕,那些创始者因陋就简,随遇而安,拼着一条条性命和偌大空耗,搭建起了雏形。 据说在那个时代,他们的研究的确派上了用场,在诸多灾难发生时充当解决关键,哪曾料想而今反倒大搞特搞活体实验,不惜掳掠人口,为虎作伥,面目全非。 而总部的权威也随着时间消泯,“改造之瞳”沦为一家空有名头,实际一盘散沙的“组织”,十二部门各自为政,既不听调也不听宣,哪怕以肖筱的才智,无非多探听些消息罢了,这个首领做得徒有虚名。 不过有困难,自然就有对策,她反其道而行之,做了些别的,比如顺水推舟,做一推手,暗暗分化这个组织。 现存一定规模的部门大致仅余三个:风部、光部和暗部。 “只剩三个?”裘明先是惊讶,而后思路一转,忽而悟了,眼神一言难尽。 毛熊微笑颔首:“对,你自火堑归来后呈交的报告具备不小的参考价值。” 不提报告还好,一旦提起,裘明立刻翻起旧账:“这些暂且不谈,我提起的那个魂系贤者呢?” 上交后压根没人向他供个说法! “那个人啊……”毛熊略显为难,觑了肖雅,突然僵硬地转移话题,“咱继续聊几个部门吧。” 裘明抽筋似地使劲翻眼皮。 毛熊稍加思考,婉言讲述。 十二部门中,藏于雷岛群的雷部最先被龙人强势灭尽;水火两部受晖炅几度打击,近年销声匿迹;气部因牛人灭绝、研究材料匮乏自行解散,这些是明确再翻不出风浪的。 土部、金部低调,已被确认大战后自动融入漠央,名存实亡;木部由于雷部前车之鉴,招惹不起晖炅极为团结的熊人,主要在弦月捕捉众多木系天赋的原人,为弦月之人深恶痛绝,一直严厉打击,可惜木部极善隐藏,阴魂不散,这些是受到抑制,被严格管控的。 余留的冰部和魂部情况特殊。冰部早和总部断开联系,然而寒刺的许多御兽都具有“改造之瞳”通行的特征,魂部明面和“克魂”合作,以便于收集素材,但与“克魂”的活跃时期愈发重合,结合其表现推测,这两个部门应是被同化了。 纵观主星地区,居然只留下主要在月曜板块锐澜大陆活跃的风部、光部和暗部,那儿最是混乱,浑水摸鱼的好地点,当然晖炅在那边收集情报却是最艰难的,不排除情报落后的可能。 “还真是名存实亡,”裘明凉凉道,转向看表情早就了解,然而藏着掖着的肖雅,“你妈妈是个光杆司令嘛!” “住嘴!”肖雅瞪他,双目爆出血丝,愣是不觉眼累。 毛熊轻轻点歪裘明的头。 裘明偏头,侧至一边:“诶,熊兄弟,我和你还没那么熟吧。” 毛熊念念有辞:“你是小雅儿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个屁!”肖雅忽地大发雷霆,强行插入和谐的交谈,她指着裘明道,“姑奶奶喊这个人叫叔,你也得喊叔,辈分错了。” “哦——”毛熊恍然大悟,谴责地看向把他带歪的裘明。 裘明全无阴谋被戳穿的心虚,内心啧了一声,抱怨小雅这厮反应忒快,不似宣小脑好糊弄,外表却如出水莲花般无辜,眨巴透彻的双眼,好像才刚反应过来,一拍手掌:“哦,这……” “别装无辜,”肖雅呛他,“谁还不明白谁!” 裘明瞬息间面无表情,嘴角歪向一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语调颇为不屑:“切!” 毛熊抬到半空,想摸他俩脑袋的手蓦然顿住,半晌,默默收了回去。 这俩孩子的友谊一定会很长久,他感慨。 此时,经过一路的兜兜转转,插科打诨,哪怕此处属于秘境,洒落的阳光也渐渐趋于黄昏独有的玫瑰金色,毛熊聆听身旁两人的拌嘴,仰视散溢的黯淡光芒,抖抖耳朵,立身站起,脱离肖雅的拥怀。 “嗯?”肖雅眼皮一眨,“熊叔,要走了吗?” 毛熊拍拍身体粘着的草籽,煦然道:“我提前回屋子做饭,你能再呆一会儿,但太阳落山前必须回家,听到了吗?” 肖雅举手比了个赞同的手势:“明白。” 毛熊没立即动身,沉吟片刻:“我今天采了点蜂蜜,回去提纯一下,做精品蜂蜜饼如何?” “好,但我的要加两只熊耳朵。”肖雅提小要求。 毛熊笑了:“再给你烤个小羊羔形状的。” 话罢,他俯身用力搓揉肖雅的头发,迈着轻快的步伐,风一般地离去。 肖雅望着他一闪而逝的背影,一吐舌头,忽而察觉异样,扭头看去,果见裘明攲斜满脸、噙着鄙视的小样。 “看什么看,眼睛给你挖了!”肖雅狠狠勾动手指。 “呵。”裘明只发出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 肖雅却好比受到了千言万语的嘲讽,绞尽脑汁,灵光一现,逼问:“球宝宝吃的谁做的饭啊?” 裘明一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转论:“对了,那些融入当地的‘改造之瞳’后来……” 他正勉力抓起先前的灵感,像模像样地谈论,一旁的肖雅有样学样,抱起手臂,故作恬淡地旁观,平和的双眸瞧着裘明慌慌张张,似乎洞悉了他所有的丑态,总之一个词概括,十分欠揍。 裘明说不下去了,屈辱地回答:“布灵做的。” 肖雅平淡的面孔马上换以鲜活的得意,因夺得一筹喜滋滋地弹指“耶”了一声。 “行了,说正事,太阳要下山了。”裘明努力挽尊。 “哼,”肖雅大发慈悲地任由话题转换,顺应答道,“他们很安分,不必担心。” “活人改造的事就这么算了?” “能融进去的人都没参与过人体改造,‘改造之瞳’内部又不是只有这个项目。” 裘明终于问道:“他们究竟在改造什么?” 肖雅忖思少时:“万象血脉。” “嗯?”裘明从未听闻这个名词。 “没听说过很正常,这是他们的初衷,但正是这份初衷,他们才分崩离析的,过于理想化,难以实现,总是被现实的苦果反噬。” 裘明安静倾听。 “万象血脉,按他们的说法是一种兼容并包各类生灵特质的血脉,它无所不含,无所不有,因此没有缺点,自然也无优势,无论人类、兽类、矿物还是小不可见的细菌,都在其范围以内。” 肖雅叹了一声:“然而这等宏伟的目标,想也知道面对挫折之多,浩如繁星都是形容少了。若目标漫漫而不可即,堕落也在一念之间。” 又是个裘明难以理解的目的。 肖雅瞄他一眼:“你不理解很正常啊,你该问问球宝宝的。这个世道,草吃草,肉吃肉,草吃肉,肉吃草,归根到底弱肉强食,败者死无葬身之地,而在‘改造之瞳’兴起的年代,更是这般。 “战争频繁,物资匮乏,饿殍遍地,同类相残,即使暂时胜利,也可能在下一次丧失性命,朝不保夕,难望未来,谁又能摸清何种原因?” “继续。”裘明及时把话题掰回正道。 “‘改造之瞳’的创始人们于是做了一次极其大胆的定义,他们试图抹去食物链的存在。 “他们认为,只要这条层层递进、侵蚀生命的链条还存在,众生众灵就永无安康之日,抹去了,百姓百类才能迎来真正的共存共荣之时。 “万象血脉,能如同食土、食水、食光、食暗的诸多生灵一样,只要存在便能饱腹,如此搭建令一切存在和睦的根基。” 裘明冷不丁道:“他们不信人性。” 肖雅一愣,讶然笑道:“确实。” 这条理论或许有其理想大义,但可悲到认定只有设法消除饱腹的欲望,世界方能太平,从这个角度而言相当悲观。 “你信么,小明?” 裘明以摇头给予答案,说道:“但我也不喜欢这条。然后呢?” “然后……遇到很多挫折,又有许多磨难,他们以自己为素材实验,一个个地凋零,但直到最后一个存留希望的老者死去,也只不过获得一个粗胚。” “什么粗胚?” “他们突破了人类与兽类的界限,”肖雅给了个无奈的眼神,“你也看见了,把人类硬生生变成了可供契约的御兽……据说还有一些可以精进的实验,但都扔进了废置的旮沓。换代的‘改造之瞳’诋毁梦想,诬陷理念,轻蔑人情,苟合一窝臭虫,初心终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裘明面色肃然:“寒刺的兽人计划……” 肖雅点头:“和冰部脱不开关系,这也是我们猜测它被同化的根据之一。另外,由你先前遭遇,我们对北境进行了一番清扫,内网任务板块登记有相应信息,南部也是。” “效果如何?” “中规中矩吧,还是那句话,目前的重点不在这里。”肖雅瞥了裘明一眼,隐有意味。 裘明窥她神情,自然明白她另有所指,脑海急速运转,灵光陡现:“风部、光部、暗部……都在锐澜大陆。” 闻言,肖雅看着裘明恍然的神色,满意地勾起嘴唇,感慨:“你要是没有长嘴该有多好啊!” 第二百零七章 锐澜谋划,小雅心声 裘明不屑理会,回以高冷的一瞥,同时坚持正题:“我还以为会先对付太阴。”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肖雅嘀咕,而后两腿一体,在地上坐稳,双手叉腰,“正面交战劳民伤财,这不是打算试试其他办法吗?” “原因这么简单?” “当然不。诸如‘神侍’啊,暗部啊,类似的组织和太阴每每合作,但他们所处却不位于广陆,如果好运高调其中之一,那便是断其一臂,灭灭太阴的气焰,之后好对付多了。” “围魏救赵。”裘明若有所思。 “嗯哼,还有呢,这也是应了莫斯和米尔带来的请求,我们算是师出有名,就算悄悄做些手脚也没关系。” 乍一听到略耳熟的两个人名,裘明回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是抓武会那两个来自锐澜的植人和狼人?” 肖雅肯定:“他们可是族里的精英哦,本就来此求援的,参会不过是障眼法,如今过了一年多,即使有些风声鹤唳的家伙,也大概消去警惕了吧,正是出动的机遇。” 好么,裘明原来就觉得自己那抓武会第二名的排位水分大,现在感觉水分更大了。 “具体时间。”他问。 “明年,准确来说,今年年底出发,大约一月抵达,我们担心冬季暗系活跃,太阴会整事,”肖雅注视裘明,“你要去?” 裘明白眼,他可没这个打算,只是掌握信息很重要罢了。 他旁敲侧击道:“今年年底就会出现大量相关任务吧?” 肖雅哼一声:“猜错了,还没下定论呢。本来人员足够,但这段时间问题频发,清理北境、搜索南部,包括警戒太阴弄的幺蛾子都需求人手,计划赶不上变化,产生了一些空缺。然而这类远渡重洋的艰险任务一向被归为精英第三年方能执行的范畴,所以学院内你是别指望了。” “不过,”她显得懊恼,“宣妈妈转性后哪里都要操心,我估计他是必定会去的,莽得很。” 裘明心情意外地盘问:“宣小脑会去锐澜?” “嗯。” “伽格没有阻止?宣家的传承怎么办?” 肖雅的表情写满了“无语”二字,郁闷回话:“伽格爷爷说他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讲一句不吉利的,广陆的各国之中,咱晖炅的宣家是更替最勤的,人家顶尖活了数百年,唯有咱们这,来回更替五六代。” 裘明眉头紧锁,猝尔说道:“宣逍的爷爷是什么情况?” 肖雅瞅瞅他,左右张望,摆了摆手,裘明心领神会,凑近,肖雅便挨近,用仅能二人听见的音量答道:“宣腾爷爷在宣叔叔和弥娜阿姨成婚不久后去世,至今三十多年了,但妈妈告诉我,与太阴活了数百年的老妖怪比,宣爷爷只活了七十年。” “为什么?” “杜松之战,咱晖炅是全程参与的。” “……”裘明沉默有余,因肖雅也无心讨论,主动开启话茬,“还有其他人么,比如钟章、宣忠那些学长,或者罗曼、塔弗和温何老师?” 肖雅摇头:“不清楚,跟你讲了人员未敲定,但钟章学长好像有事,宣忠学长近期很是担忧。” “因为缠枝牡丹死亡的事?” 肖雅兴致不高,甚至几分失落:“嗯,我想是的,丧失一只御兽哪里好接受,尤其钟章学长颇为好强。学院批了假,但他并没外出,一直待在屋里……你见过他吗?” 裘明道:“他似乎在躲我,我去的两三回都没看见人。” 肖雅犯嘀咕:“你能有什么好躲的?” “咳!” 肖雅如梦方醒:“啊,正事……你可别指望我,我去不了。” 裘明以一种某人不顾伙伴性命的眼神,正义凛然地睨着她。 肖雅脾气炸了:“你当姑奶奶不想情愿吗?就连上回的弧漪岛,我也想去的!”她的声音蓦然低八度:“可是妈妈和布莱特爷爷不放,我能怎么办?” 裘明瞄她几眼,突然眼球一动,捕获到她眼中迎光时一闪而逝的青蓝色,身躯一颤,像是重新认识她那样,像是接触到一片全新的天地那般,惊叹:“对哦,你是植人来着,哦——” 咚! 肖雅锤塌一侧的草地,犹如受到了莫大侮辱,咬牙切齿,愤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裘明将目光斜移:“没其他意思。” “哼!”肖雅收拾收拾心情,完了剜旁边的比自己略高的矮个子一眼,碎碎念,“左大哥和格里姆会一起出发,他又不是伶仃一人。” “格里姆也是植人吧?” 肖雅如同被踩中痛脚,斗鸡似地炸腾:“你看不起植人?我可警告你,锐澜四大族落其中之一就是植人。” “不,只是他,”裘明回想此前格里姆的作战表现,一条条地分析,“他和罗曼不一样,不像是单人战力够强的类别,听说锐澜很乱,为他自己好,最好不要去。” 肖雅平静下来,好似气球漏气般泄劲:“锐澜大陆光影魔力极度充裕,若想在那儿如鱼得水,行事方便,总得带上亲和光暗的人员,这是没办法的,格里姆是打听消息后自主请缨前往的。” “为他的族人?” “嗯。” 牵连的人物愈发得多,事态委实复杂,裘明索性放空大脑,暂时不思考了,听之任之:“都行都行,反正你管内务,一如往常。” “哎……” 想不到,肖雅却是长长一叹,浑身耷拉,她瞥了一边魂游天外的裘明,直挺挺伸长两条腿,眺望天际,动动嘴唇,小小声说:“实话讲,我心里也害怕。” 裘明没吭声,似乎还在出神。 “我年幼在废弃总部游荡,还不懂事就被接回晖炅,认识塔兰,此后就出不去了。” 肖雅曲起双腿,双臂环抱,低头观看微风吹荡的草叶: “身为血统纯净的植人,我本当接受光辉岛的教育,但我不喜那时同族人的眼光,屡屡阳奉阴违。族里要求第一御兽必须具备充分的攻击性,任何人不可违背,但我偏生选了娇弱的啮齿兔,连自保之力也没有。 “即便犯了这等重大过错,也没人说要抛弃我,但我还是感到窒息,仿佛被反锁在黑乎乎的破旧实验室中,拼尽全力抓挠,只在钢化玻璃留下微不足道的痕迹。 “妈妈把我送去齐郡城,不是因为弥娜阿姨的游说,而是希望我能远离陌生的故土,在一块小地方开始新的、不受她的过去拖累的生活,我懂,然而起初依然很不习惯,当时熊叔的恢复渐入佳境,妈妈也分身乏术,我忍住了,我没和他们讲。 “我乃至于为此自豪,为自己年纪小小就拥有冒险精神,为自己能主动适应崭新环境,为面面俱到的族人忽略的我自身的生命力,但是我还是与你们不一样,特别是这一两年,我深刻感知到,我和宣小脑、和余韵姐,和小明你不一样。 “我习惯安稳,从小到大,我所有任性都是在一方确保安全的温室中发挥的,精确把握每一个度,经计算不会危及自身而开的无伤大雅的玩笑。我害怕生活的每一个小小因子被打破、被颠覆,无论它是什么,我告诉自己可以不在乎,这样就不会受伤。只要做到理性冷静,受伤自然就少。 “我原来害怕冒险,小明。我和你们都不同,我只是个在外生长,却依旧战战兢兢的植人而已。妈妈不允许我去锐澜,讲一句诚实的话,我松了一口气。我难以想象自己或是自己的御兽沾染上当地的混沌病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癫狂、低智、肆意妄为、肮脏污秽,简直毛骨悚然。 “我抗拒丑恶,抗拒面目可憎,但我因为特权豁免而轻松,因为长辈庇荫而安然,反而正在变得丑恶和面目可憎。我心怀忧虑,自己只是温室的花,终有一日有曝露于风雨之中,我将无能为力、无可作为……” 肖雅突然捅裘明一肘子。 裘明“啊”了声:“那什么,这就是所谓不适合当着长辈谈论的话题啊,你可真是晚熟。” “你认真点!”肖雅不满道。 裘明瞄了眼,使嘴皮子从不客气:“你知道刚才的话一部分是矫情吧。” 肖雅胸脯明显起伏,眼角抽动,但顾忌发火后交流恐怕无疾而终,姑且忍气吞声,重重“嗯”一声。 裘明对她的反应不以为意,语出惊人:“我一直都明白啊,魂球、布灵他们都明白。” “嗯?”肖雅傻眼,“明白什么?” “你沉入思考时问什么就答什么,”裘明给了个怜悯的眼神,“你猜猜小时候我和黑猫来回玩过多少次?” 肖雅打断他:“行了,你别说了。” 裘明摊手:“好,我不说,你想知道魂球和布灵的评价吗?” 肖雅本来都都打算卷铺盖走人了——临走把某个知道太多的混账好好揍一顿——听见此言,顿时止住,直勾勾看着裘明。 这便是想知道了,裘明呼了口气,哀叹自己居然再一次堕落到安慰别人的地步,把曾经的闲言碎语一言概括:“他们说你虽然软绵绵的,但是个还挺坚强的人。” “真的,他们怎么没来?”肖雅狐疑反问,但联想到两小只,心里的郁气竟缓缓消散。 “一个忙着给毛美容,一个在想法设法给对方套兔子装。” 这还不如不回答,肖雅感觉云里雾里。 裘明扮作无辜单纯的模样眨眼:“你不想知道我的评价吗?” 肖雅果断拒绝:“不了!” 裘明切了一声。 肖雅站起来,有样学样,用力冲他“切”了声。 裘明看了眼天色,同样站直,一晃趔趄,发觉双腿这个土坡硬实,双腿给坐麻了,再转头一瞧,肖雅半点事也没有。 “你没事了?”他竖直腰,活动筋骨。 “嗯,说出来畅快多了。”肖雅抬步往回走。 裘明跟上,途中想起什么:“对了,上回的药剂用光了,我得补货。” 肖雅火烧屁股般蹿了几步,同他隔得不近,一脸警惕,字斟字酌:“补货?” 裘明坦然承认:“对,我为你的委托用光药剂,你总得负责吧。” “不是还有一些废渣吗?”肖雅几近口不择言。 “哦,”裘明双目黑黢黢的,“这样,我去拿那些废渣,正值饭点,你搭配有熊耳朵和小羊羔形状的精品蜂蜜饼喝下去,只要没中毒,我就不要药剂了,怎样?” 他轻轻抬起一步,不高的身量却发出了莫大压力,来自坦荡,来自道义,来自倾听心事的体贴,来自图穷匕见的算计,来自早有预谋的耐心,仅仅一步就致使肖雅莫名心虚。 肖雅恍然大悟,又怒目圆睁。 刚刚还安慰呢,这就盘算生意了,这人的心肝绝对是黑的! 裘明再度向前走出一步。 肖雅瞳孔紧缩,脑海中忽而出现儿时听人所讲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的想象,与裘明的身形惊人地重合。 她禁不住退后。 “废料……喝下去……”名为裘明的怪兽缓缓踏出沉稳的步伐。 肖雅仓皇转头,在鹅卵石道大步奔跑,后面的怪兽步步紧随。 “啊!”她惨嚎,大声求救,“熊叔,救命啊,接我回家!” 毛蓬蓬的各种植物犹如动弹的耳朵张扬颤抖,一道亮光骤然兴起,罩住奔跑的肖雅。 裘明耳聪目明,感应灵敏,早在异状发生之时便击出魔力魂力,直取肖雅,然那光芒岿然不动,固若金汤,轻轻发出一条锐气,平和地将魔力魂力消磨殆尽,訇然消失。 空留加速追赶的裘明扑了个空,徒然抓握一把空气。 第二百零八章 柔情俱灭 日落以后,天气冷凉,寒星透冷光,草丛披盖银白,一座外形素朴,刻有斑驳爪印的木屋敞开门扉,木屑簌簌下落,跨出一个高壮而憔悴的身形。 钟章望向屋外,弯腰捡起放在地板的包袱扛到肩上,过程中环顾漆黑一片的屋子,看完一圈,抿着嘴走出,拴紧门闩,听着扣门的动静,不声不响地迈入清冷的月光。 进入十月,气候明显转冷,他一身单衣,偶尔还被树叶的露珠眷顾,时不时沾一滴,打在裸露的肌肤,有股透彻、让人冷静的凉,那颗好像被屋内的暖意烘得一惊一乍的心脏总算是开始平缓地搏动。 钟章拂开拦路的粗枝,熟悉的凉意,让他记起村里的森林,尚记得,他出走密林深处时,也是这样单枪匹马地沐风栉雨。 入夜了,林子里时而传荡不知打哪来的熊人的鼾声,亦或小孩子绵绵的梦话,都入冬了,反应迟钝的晚蝉秉承晚出土晚鸣叫的粗心,依然烦人地聒聒。萤火虫的光比之夏季要单薄不少,暗淡不少,像是一反常态,人类增补衣物,它们反倒消瘦了似的。 钟章款步前行,即使目不斜视,敏锐的观察力足以通过余光反馈给他充足的信息,但他并未停步,仍然前进。 终于,掠过一系列夜间出行的小东西,和种种梦游中舒展枝梢的抱树擦肩而过,他抖擞精神,挺直身板,一步踏出,风景霎时变换,出了秘境。 外面的塔兰森林如出一辙,茂密的树木四季常青,敦厚的土地万古长存,路上并无一人,也许有守夜的,但对钟章来说,避开他们并非难事,唯有遍洒的朦胧清辉始终罩顶,包拢天下,他避之不及。 外头更凉,呼呼烈烈,风起了,冷风岑岑,下方的密林蔓延一条条蜿蜒的脉络,晚间的山岚和薄雾伴行,托举稀松的月光,随着清风遥遥荡荡,犹如一座细分成雾粒、凭虚浮空的河,勾连人的回忆。 呼! 万籁俱寂,钟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也许他的气息相比平时沉重一些,也许他目前正在胡思乱想,才会如庸人般注意到这些无聊的琐事。 这儿还是和北境的森林不同,这儿安静许多,没有呼啸的烈风和恣意游走的猛兽,本来纠结良久的选择,到如今反而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如梦似幻,这般容易,使他由衷产生一种荒诞的轻松——好似被风吹向天空,四脚不触地面,分明下一刻很可能粉身碎骨,仍有片刻感到自由轻松的那种荒诞。 无人看见,无人发现,他索性摇了摇头,又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啼笑皆非,但面上如古井无波,丝毫不动声色,只是信步走去。 到了山腰,他方才止步,不是犹豫踯躅,而是需要考虑去向。 他迄今没决定好该去哪里。 只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不能再在塔兰驻留。 忽然,耳边的风送来一道叹息。 扛着半人大的包袱,钟章转过身来,扫视宁静如昔的一干树林,平淡开口:“宣忠。” 哒、哒。 清光背面的树影蓦然拓宽,逐渐分开一道人影,原来宣忠刚刚就躲在那里。 “你要去哪?”宣忠神情晦涩,语气复杂。 钟章望了分叉的山路:“不清楚。” 宣忠换一种问法:“那么你是要离开学院?” “嗯。”这次,钟章给予肯定的答案。 宣忠沉默片刻,尽可能委婉地提出挽留:“我为缠枝牡丹的牺牲感到遗憾,但你是学院十分重要、十分优异的一位学子,我们这一年级缺你不可。” 钟章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我很抱歉,还请另择美玉。” “能再考虑一下吗?我们也希望能至少陪你度过这段兴许有些艰难的时光。” 从始至终,钟章的情绪保持得很平静:“一月有余,我意已决,多谢学院的体谅。学院分配的空间枢纽,我放在曾经的房屋内,相关赔付补偿我业已尽数收下,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了,我的那间随时可以腾出。” “是由于小逍吗?”宣忠突地提问,又赖上类似求情的话,“看在我宣忠的面子,而不是学院的面子上,说一说。” 钟章本来随意选了条路启程,听到后面一句,蓦然止步,回首看宣忠在月光下的神情,于是上身一顿,慢慢说:“有吧。” 当初返回塔兰,知晓他对宣家三子发起过致命攻击的不止一人,但后来竟无一人泄露一丝风声,钟章对同伴倒戈相向的行为就这么隐瞒下来,其中恐怕少不了宣逍个人的努力。 分明是受害者,还对加害者大加同情,说什么亲眼看见钟章是被罗伯特的蛟兽控制,所以相信钟章无过错,还堵了别人的嘴,而那些旁观的人都为宣逍所救,也受了钟章帮助,没有立场指认,居然同时三缄其口。 然而,唯有钟章自己或是罗伯特才明了答案,明了当时他捅穿战友胸膛的举止,究竟是不是出自本心的正确答案。 那条浸润战友鲜血的上衫事后洗得干干净净,但钟章再也未能将它穿起。 纵然砍断那条濡透了心头血的臂膀,也无从搦爆产生过背叛意志的心脏。 因为他还想活。 这是他迈不过的第一道坎。 那厢,宣忠似是忖摸着,不太确定地说:“小逍没挑明,但他好像并不介意。” 钟章答:“两码事。” 宣忠放弃就这方面游说,话锋一转:“太阴,晖炅迟早会对上的,你若想报仇,我会全力助你。” “我会用自己的手段。” 宣忠忽而眼神闪烁:“你要去哪?” “一个隐秘组织。” “隐秘组织,”宣忠眼神一厉,双拳紧握,闷声低吼:“你知道那些家伙都干的什么事吗!” “知道。”钟章不为所动。 宣忠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魔力不稳,形成电芒,在身上交替窜流。 钟章却主动谈道:“罗伯特是一个家族,牵连无辜者为数不小,你们不会允许我杀光他们。” 他目光如炬:“但我恨!” 渴望饮尽仇雠九族的血液,焦渴欲狂,这是第二道坎。 魔力倏忽收敛,宣忠面色变得极为冷淡,凝视分道扬镳的此人,第三次发问:“你去哪?” 钟章对他的反应视若不见,径自回复:“晖炅以外,游荡者相见……我依旧身携塔兰教导,辨析一些隐秘,这些无法丢弃,统统会带去,那个组织无人在乎,但我不确保自己不会利用这些。” 他坦荡直视宣忠的眼神:“你们该追捕我了,从现在开始,塔兰的守夜人,执行者,潜伏的开智之类,以及各式生命的屏障,全数出动。” 说着,他脚步生根,立稳下盘,已然做好战斗准备,或者说,他从未脱离警备状态。 宣忠却是随意站着,疲惫地合眼,声音很低:“你走吧。” 钟章没动,显然完全不付与信任。 宣忠换以高声,仿佛身处高台致以颂词:“缠枝牡丹虽未能开智,依然是值得塔兰铭记的烈士,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仍为交托后背的同伴保驾护航,即便之前无人洞察它的贡献,无人在意它的沉静,它仍然时时刻刻为其同道奉以忠诚,压制暗伤,传导能量,为我尊重,为我镌刻,为我塔兰的生命所纪念和传承。 “而你,缠枝牡丹的御使,在你走出这座塔兰山以前,你仍是塔兰的英雄。当你跨尽那一步,你将褪去所有大节和道义,下次相见,我将视你为敌。” 话毕,所有暗里的动静偃旗息鼓,不复启动,而宣忠保以默然,灼灼注目。 钟章同样得缄默,他动了,然而不是进攻之类的大动作,仅仅望了学院秘境的方位,一瞥伫立的宣忠,当即转身,违反战斗禁忌,将背部暴露在宣忠和森林的面前,一步一步,下了山路往西,随着微微晚风,一头钻入无尽的黑暗,直至杳无踪迹。 而宣忠矗立着,在失去对塔兰山脚的钟章的感应后,忽而垂头,浸在月光的阴影里,嘴角不停地颤,兀地勾起嘴唇,露出两个酒窝,却是笑得颓然。 …… 隔天一早,裘明习惯在终端瞄两眼,看余韵有无突发奇想闹妖,期间看到什么,脸色骤变,把脑袋上的照镜子的魂球撂到一边,风一般撞出门。 三步并作两步,茂密的林木花丛一概而过,依照记忆按图索骥,他来到了钟章的木屋。 登登跑上去,他打开门闩,闯入房门,推得过猛,合页不堪重负,吱呀作响。 屋内整齐摆放着床铺桌椅之类不便随身携带的物件,都露着原样,光秃秃的,柜子空空如也,连一点垃圾也没有。 属于钟章的小东西一个不剩,人类的痕迹片甲不留。 人去楼空。 第二百零九章 寻人占卜 在学院历经一阵兵荒马乱,裘明最后将就领个任务,乘纸飞机避人耳目地溜到天色阴沉的边界,四处搜索,可惜一无所得,只好身披灰蒙蒙的斗篷,徐徐走到哗哗流淌的阴冥河,在岸边坐下,凝望乌黑发亮的河水。 “咕,”布灵轻轻在肩上飘落,先是叫一声,后来使用抽出裘明口袋里的终端,“主人,我们没找到人,需要通知小雅他们吗?” 裘明摇头:“不用,他们得知消息更早,不也没找到?” 最初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尚不信邪,没怎么打理就莽撞出来,结果倚仗这双眼睛也没寻见一鳞半爪像样的线索。 不得不服气,钟章这个人就连离开都干得有模有样,居然有那闲工夫把精神气息遮掩彻底,教他也束手无策。或许等阶再高一些,能做到联系土地之魂的魂系贤者会有更多办法,然一旦他们出动,这件区区找人的庶务就该改变性质,一发不可收拾了。 钟章大抵筹谋许久了,非一时意气。 缩在河边的魂球侧身偷听他们谈话,忽地一跃,秤砣般沉重倾轧裘明的脑袋,令他的脖颈不禁发出嘎吱一声。 裘明用力晃头,没晃掉,这球这段时间锻炼的不只有咬合力,顺带把粘性增强许多,比强力胶水也不差。 他没和御使纠缠多长,不解地发问:“叽?”那个凶家伙为啥离开,是塔兰的饭不好吃吗? 裘明这会儿没有奚落的精力,直言:“跟饭食无关。” “叽?”那为什么? 裘明念起上次救回钟章后的种种种种表现,揣摩分析一通,却缓缓叹息,俯首低视岸边的淤泥与摇曳的草丝,不言不语。 魂球一向不喜欢这类使人忧郁的沉默,他不满地上下蹦跳,像只草丛里的蚂蚱,急迫获得解释。 布灵闪到魂球旁边,突然点出:“球哥,他的其中一只御兽死了……” 蹦跶不止的魂球蓦然顿住,单单嗯了一声,就此停在御使头顶。哪怕大咧咧如这球,面对生死离别也是饱含敬畏感伤的。 布灵的话语不止于此:“若学长所说为真,缠枝牡丹是他父母去世前最后遗留的礼物,而他常年透支身躯所致的暗伤之所以没有爆发,危害他的未来,都是因为那朵牡丹暗中的庇护……” 裘明插话:“那朵牡丹不具备完整神智,更无法清晰沟通,它的御使又从来不看重、甚至抗拒为御兽开智,因此直至凋零腐朽之际,钟章才因暗伤爆发发觉了缠枝牡丹为他无声做过的事。” 布灵续道:“他一直以为那是他的耻辱,羞于使其露面,临别之刻恍悟一切的得失,而他却连一句道谢都未说出,仓促迎来永别……” 裘明眼眸加深,望穿河内翻滚的长着人形手脚的鱼妇,说:“他要复仇,这样便说得通了。” 魂球瘪了,把原来圆鼓鼓的球身挤压出一条沟陷,好像一条压扁皲裂的梅干:“你们讲得哥不舒服了。” 布灵默然。 “猜测而已,”裘明望着阴冥河,尽管洞察深刻,却任凭哪个角度都看不到此季节黑沉的河底,“也许有我们不了解的其他原因。可惜,我虽看出他有内伤,却没发现那内伤严重,也没再坚持让它复查。” “叽。”魂球嘟囔:的确可惜,哥本来还想同他比划比划,让他当小弟呢。 想到这,这球突然振作精神:“你们说,凶家伙会不会回来?” 毕竟他们约好要再切磋呢,而钟章向来是十分守约的人,不会轻易违反约定。 裘明戳穿这球的美梦:“谁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叽。”说了等于没说。 裘明翻白眼,因为钟章离去已成定局,没再追究,反倒话锋一转,怼起那球:“你成天说的废话不比我多?” 魂球作势撸起触手上不存在的袖口:“叽叽!?”还敢顶嘴!你前儿剃哥毛,哥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事出有因才勉为其难跟着你来,你想挨打? 裘明不甘示弱,指尖寒芒一抖,夹着几颗小型炸弹,气势汹汹:“呵,那是你应得的,我就该让你裸奔一整年!” 听到某些令球毛骨悚然的字眼,魂球忽然战栗,而后恼羞成怒地火了,白毛悉数炸起,形如一头刺猬,同引燃炸弹的裘明厮打在一起,顿时闹得附近狼烟滚滚、火星四溅,折了花杆断了叶串,惊动鱼妇扰乱河川,搞得满是狼藉,但那些本该出动施以惩戒的河中生灵竟是没有一个出来制止。 布灵默默地退避三舍,由着他们打。 他是真拉不住,不如明哲保身,反正目前没出乱子,周围也无人,他感觉还好。 至于阴冥河,现在那群冥河鱼妇已经对付不了他们了,尤其是球哥,他方才还和里面的阴河精灵耍着玩,现在看来这部分河段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愧是球哥! 因为情绪低落,布灵任思维漫游了片刻,之后重整旗鼓,寻了处看得顺眼的地方,召出画板,掏拿一个个小物件,支起架子,蘸阴冥河水为墨,鞣制蓍草为纸,双目深幽,气质忽而通灵,倾听天地怆然幽幽之音,竟是就那样胡描乱抹,制作鬼画符一般的涂鸦。 一条条幽光在难以分辨的符文中转瞬即逝,影影绰绰,细细微微,似是渐渐汇聚、拖拽来一股肉眼无可觉察的天地之势,倏然迎到这块闭着双眼的黄板身上,而后他气势收敛,如同凡物,纸墨笔却是喷云吐雾,图纹跃纸而出,形似星罗斗转,划分白云苍狗,不知几时,又乍然形消烟灭,一切如常,宛如浮光掠影,一场幻梦,不能捉摸,平平无奇。 完事了,布灵睁眼之时,突地发现裘明和魂球两张大脸一左一右顶在面前,包夹着他。 “咕。”布灵心跳如擂鼓,仓促退后。 魂球殷勤地问:“怎么样?”说过话,他方才发现布灵神态不对,又傻呆呆问:“布灵咋了?” 裘明掠过一眼:“胆子忒小。” 布灵幽幽回复:“主人,没资格说我。” 裘明装聋作哑,旁若无人地挪开视线。 魂球没参与这场交锋,挤去贴住布灵:“布灵,结果咋样?” 布灵眼怀隐忧:“凶。” 魂球马上问:“怎么个凶法?你这个‘启示’耗费那么多时间,可以看得清楚点不?” 布灵略带羞赧:“我只看见钟章位于一片波光粼粼的海边。” 裘明怀疑:“这就凶了?他不是在度假?” 不等布灵回话,某只球立即咄咄逼人地责怪某个御使只会打击人,一点不懂体贴。 “迄今为止,连带塔弗老师那一回,这卜筮就没吉利过。”裘明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出一句实话,就绝杀了气昂昂的白球和欲言又止的黄板。 “以后别卜了,就按照凶象来吧。”矮个御使仍嫌不够,在两小只的心脏再插一刀。 魂球扼腕,百思不得其解:“叽!”不应该啊,哥的运气应该很好啊! 裘明冷漠道:“你当种子的时候落到了我身上。” 介于这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说法,魂球无言以对。 裘明转对布灵询问:“你的卜筮是由【灵慧】学自其他生灵,效果削弱许多,那这个【启示】呢?” 为这次占卜,布灵准备良久,就像水系和土系能力在充分酝酿后足以发挥远超火焰的威能,这种要求颇多的能力应该具备独特的长处才对。 布灵亮了一下,郑重其事:“我看见一条腾飞的神龙,它的脚边是广阔的森林;一群神态麻木的怪异人种,他们在光影的幕布间穿行;一条云雾构成的根系,漂亮的巨鸟绕树三匝;还有一棵枫红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巨木,主人坐在那里。” 听到最后一条,裘明一怔,指着自己:“我?” 布灵诺诺点动身体,十分确定。 “叽?”哥们在吗? 布灵这次不太笃定:“好像有?” 某只球眯起大眼,以一种那绝对是个好地方,而裘明背着他们偷吃的眼神,谴责性地打量,啧啧怪叹。 裘明一巴掌拍飞这球:“八字还没一撇呢!”而后,他捋下巴,瞄着布灵,再三忖思,还是决定讲戳人肺管子的实话:“感觉没啥用。” 布灵当即眼里挤出俩大泪泡:“呜!” 第二百一十章 卜言与冥乐 魂球对其态度大发意见:“叽!”呸,态度好点会死吗? “无聊,”说是这么说,裘明却瞥了球,故意问,“你来教怎么说?” 魂球突然卡壳,在布灵隐含期待的目光里嗫嚅踌躇,好久答不上话。 布灵脸色变了,目光幽深:“球哥,你不会也觉得没用吧?” 某只耿直但嘴笨的球汗流浃背了。 处于一边看好戏的裘明却好整以暇地抱臂昂首,幸灾乐祸地欣赏两小只之间的僵硬气氛和暗流涌动,甚至暗搓搓希望从空间戒指里挑些零食拌饭。 忽然,布灵毫无征兆地扭身,静静望着裘明,一言不发。 裘明的视线顿时瓢了,偏移向不知名的别处,总之不与他对视,就如他始终置身事外,不在现场。 “主人,我还没说完,”布灵语气缥缈,他好像不愿再在旧话题上耽误时间,“除了几幅画面,还有一句类似批语的意念。” 裘明挪眼,瞄他一眼,感觉不妙,但还是道:“怎么说?” 魂球也来了精神,尴尬地夹着嘴,悄悄飞到布灵身后。 布灵声音越发空灵:“衰者凋败,新生方兴,戳破光影的幕布,迁徙在美梦与噩梦之间,接受早有绸缪的使者指引,得以看透真实。” “……” 话音停息,好一会儿都无人回应,布灵百无聊赖,看看一脸懵逼的球哥,再转身挑剔地上下打量表情堪比便秘的裘明,这块板动动四个角中的一个,捅出一条魔力,点在裘明头上。 “……主语是什么?”裘明心有所觉,然而负隅顽抗。 布灵学着魂球睨视他。 裘明心态马上不好了:“你的占卜关我何事?” 布灵把四只角一甩,摆出个爱信不信的姿态,话里却是:“主人,面对现实。” 然而裘明不能,他只想把这块板塞回他的猫妈妈的肚皮,装作一切从未发生。 在他纠结的半天,布灵同魂球交头接耳,大体把情形翻译一遍,魂球恍然,触手一锤:“所以二货要去锐澜一回?” 裘明瞪他,动手一甩,把这球在湿软的河畔拍两三下。 “叽!”魂球怼他一声,又奇怪地看向布灵,“二货干嘛这么抗拒,塔弗大叔上次不还嫌弃我们去的地方少?” 布灵觑御使一眼:“如今多事之秋,又去锐澜那地方,犹如雪上添霜,火里浇油,容易被人浑水摸鱼,不好应付。” 这也是布灵最早并未直言的缘由,想也知道一旦说出,自家御使的心态就该炸了。他本来打算自己先合计,等调查清楚再说。不过御使和球哥竟敢有意无意看低他呕心沥血的启示,那只好早点告知了。 至于引起的心态问题,布灵暗道活该。 但魂球历来心大,听了此言只是简单答应,随后想象前景,反而目光亮晶晶的:“叽。”那就去呗,恰巧宣小脑也要去,跟他们一起去,哥还可以蹭蹭他们请的馆子。 裘明按揉太阳穴,叹气,他暗含不满地平视安安静静的布灵,语气微凉,夹枪带棒:“不会还有什么吧?” “没了。”布灵老实告知,无辜地缩在魂球背后。 裘明又剧烈呼吸,先是烦闷地用力吸,两颊都撑得鼓起,再一泻吐出,气声不小,显然情绪浓厚,顾不得保持高深莫测的仪态。 “去吗?”布灵突然发声,只从魂球后方露出小巧尖角,直勾勾盯着御使。 裘明没有回应,思维麻线团一般混乱,目前只确定了一件事,他讨厌预言。 他仓促地更换话题,硬邦邦道:“再看看地冥土,方才不是效果不佳么,这回把它们合在一起,看能不能增强冥乐的效果。” 说罢,他身先士卒,站起来一寸寸寻摸阴冥河畔的泥土,没管魂球和布灵的反应。 魂球与布灵对视,布灵递个无奈的眼神,二者很快追上去。 一人二兽再次结伴,于乌漆漆的河道边沿晃晃悠悠。 裘明一开始心不静,搜寻地冥土的进度迟缓,但后来渐渐放下,效率便提升了不少。 赶在下午之前,他找出大大小小的几块,把这些个通灵的土壤从地层中掘出,囫囵垒到一起,在它们蠕动着尖叫时,相当利落地掏出暗系液态魔力催化剂,强摁着几块土,捅穿所有地冥土的土层,灌了下去。 那架势简直跟他剃魂球毛时的强势有的一拼。 只见几块地冥土顷刻软化,像是进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水,整个泡滂一样,彼此竟是慢慢融化,互换魔力,粘连融合,形成一大一小的两块地冥土。两块都是三阶,都大的那块明显在魔力方面更胜一筹。 裘明看向这两块地冥土。 (生灵种属)地冥土 (生灵属性)暗\/魂 (生灵能力) 【聚灵】 【冥乐】 【古祖之姿】 (介绍)来源不可考的天降生灵,外貌只是普通的土块,却具备神奇的能力,神智浑噩,动作极慢,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 几乎一模一样,唯有魔力强度有些许差距。 看来小雅说得对,地冥土无法通过魔力的量变引发种属的质变,单纯积累数量不能诱导它进化。也不知塔弗老师是怎么具体催生它们进化的,裘明上次打听这种机密时被抽得好惨。 可惜这一带的地冥土,纵然他们尽数折腾,把耳朵贴着地冥土聆听冥乐,也最多使他们回想起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仍是记不清楚,仅依依稀稀感觉有那么个人,无法回忆起那人的面貌,还有他都做了什么事情。 宣逍和肖雅那里也没问出究竟,他们两个应是受长辈提点,明白一些不方便透露的隐秘,但归于他们自己,大概同样记不得那人。 裘明眼神阴鹜,他打从心底嫌恶影响他的灵魂与精神的因素。等他记起,非找那人麻烦不可,以泄私愤。 “叽。” 就在此时,魂球当空坠到裘明头顶,这次他心情不赖,很有弹性地跃了几下。 布灵飘至肩头,目光湛湛,仿佛看透了两块土的马脚,他转身问裘明:“主人想起什么了?” 裘明漠然回答:“没。” 现在是一点效果也没了。 “那卜言……” “布灵安静。” “……”这块黄板效仿魂球生气的模样,鼓起来,宛如水煮时充气的发黄豆腐,他不聒噪,不吭声,唯独目光如炬,像要把裘明的厚脸皮烧出一洞。 裘明心累,佯装不曾发现,视若无睹,魂球倒是兴致勃勃,翻滚到人类肩膀,伸出触手戳弄布灵,戏玩起来。 三者心思各异,在此时却异样和谐。 不过此情此景维持不久,一阵突如其来的搏动从东边的山峰浩荡卷来,猝然裹挟三者,令得他们齐齐打激灵,不约而同地转眼眺望,那恰是塔兰的方向。 适值十月暗踊,年末之际生机沉眠,万木收颓,百花瞌睡,等待来年苏醒争奇,本应如此。 然而此时,塔兰尖峰碧光荡漾,直冲云霄,接天连日,太阳之辉相形见绌,森林之风回响四方,生命仿佛失了眠,又仿佛早早唤醒,众多生灵的视线焦点不由自主地跟随而去,集中在塔兰中央。 那儿有万千树叶翩然而动,花卉簇拥,露水赐福,一星欲滴的翠点油然凝聚,自下而上飘浮,越是上升越是扩大,渐渐扩充为一枚硕大的茧。 天地之间似乎响起一道咔嚓声响,那茧乍然破裂,内放直熏灵魂、无视距离的馨香,伴随一道开天辟地般的金光,有条长影蓦地腾空,发出摄人心魂的清啸,抟扶摇,上青天,搅散厚云浓霾,天放灿灿金芒。 裘明和魂球寂然无声。 布灵一面睁大眼睛注视,一面低声喃喃:“这么快吗?” 【启示】的第一幅画面,在此应验。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甜食黑手 早一些的时候。 馥郁芳香渐浓,浓得无意沾水就起了轻雾,遮拦天上阳光,导致这十月份的阴暗更深一层。 吝啬茶树林坐落于塔兰不高不低的腰背,面积不大不小,存在感素来不强不弱,一直可谓不温不火,平平无奇。 今日却不同以往,有一批熊人集会于此,熙熙攘攘的,在树林外边包了一圈,既不采茶也不修枝,叽叽喳喳,彼此小声讨论。 林曾从队伍里走出,趋近茶林边上建造的小屋,举拳敲门,门应声开了,正是一身休闲装束的陶海,见到林曾绷着脸,相当严肃,他心领神会,探出身体环顾四周,目露了然,问道:“是时候了?” “嗯,”林曾给予确定的答复,“辛苦你这段时间的值守,今日情况特殊,还望回避,多多包涵。” “了解,了解。”陶海眯眼弯唇,忙不迭收拾屋内细软,扛一个半身大的包袱,挤出房门,用余光悄悄瞥了几眼,屋子也不管,马不停蹄地奔离。 自陶海动身离开,林曾身形一闪,现身在茶树林附近的空地,他屈指把一枚豆粒大的种子弹在那栋木屋上,就见种子轻灵灵跌落屋顶,转一个轱辘,哒哒两声,空间忽地搅动,连同整座木屋消失无踪,原地只留一个空荡荡的地坑。 不止于此,林曾重新丢出一粒种子,正中地基,就见空间扭曲,一堆苍翠欲滴、充满木系魔力的珍贵材料瞬移到地坑中,哗啦啦散落一地。 它们甫一出现,森林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间或虫鸣兽吼不绝于耳,好不热闹,似乎蛰伏着成批的视线,在此时尽数心动地投诸此地。 对此,林曾呵呵一笑,大手猛挥,瞬间风云变色,一束莫大流光透掌而出,竟是分散作气贯长虹的流星雨,每条流星的尽头都分作一只气势惊人的飞蜂,团团围绕,唯以中央的那只最是尊贵、身似鸳鸯的大号钦原马首是瞻。 蜂群显形,顿时迫使众多目光收回兽性的贪婪,不再蠢蠢欲动,悉数安分守己地据守在自己的领地,只有一星半点的目光懵懂观望这边的发展。 林曾并不介意,说实在话,有他在,这些灵智半开的家伙根本闹不出妖,方才只是惯例敲打敲打,顺手罢了。 他驱散拱卫钦原的蜂群,命它们警戒周边,防范未然,之后看向手脚麻利的族人们,默默凝视那里面唯一一个把材料抱了满怀、流口水而不自知、胆大包天的孽徒。 他血管微突,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珊蓝!” 这道喊叫穿人耳膜,震耳欲聋,吓得诸多熊人踉跄,原本心情美得冒泡的珊蓝更是不堪,惊嚎一下,立即起身,却忘了怀里正搂各式材料,致使扑啦啦撒了一地。她饱经锻炼,体格敏捷下盘稳当,倒是无碍,可怜在旁帮工的熊人没她身手好,受了惊吓,误踩滚地的物料,顿时东倒西歪,你推我搡,噼里啪啦摔了一片,场面狼藉。 完了,珊蓝心头咯噔。 果不其然,下一道“珊蓝”的吼声穿云裂石,在怒吼者的魔力作用下,首当其冲的珊蓝甚至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要吼散了。 先是偷窥怒气冲冲的林曾,再瞧了瞧鹌鹑似缩头、蜜蜂似干活、分明没受太大影响的各位同族,珊蓝掏耳朵,略带不满地低声嘟囔:“过分。” 林曾装作没听见,指完她再指那堆物料,干脆下令:“干活!” “哦。”珊蓝不太真诚地答应,俯身拾掇,跟其他熊人结起伙,着手做事。 林曾眼尖,何况珊蓝这逆徒从来不教他踏实,盯她就盯得频繁一些,就在众人勤勤恳恳做活的时候,他突然阴恻恻地叫停:“珊蓝,你兜里的是啥?” 融入族群后仿若小蜜蜂的珊蓝,僵了,心虚地眨眼。 林曾对其神情视若无睹:“拿出来。” 珊蓝于是不甘不愿地探手入口袋,掏出一枚黄绿相参的蜜晶,应林曾的要求置于掌心供族人们观看。 晶莹剔透的晶石状物,反射的光线却柔和,夹着一股甜甜的香味,是珊蓝尤其喜欢的甜度,所以她一时忍不住,下了黑手。 “我,我只是想拿回去舔一舔,舔完就、就放回去……”珊蓝一面期期艾艾呜咽,一面吸鼻子。 见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实在可怜,熊人们放下手中的事,动了恻隐之心,都为她求情: “哎呀,林曾兄,你太凶了,看把孩子吓哭了。” “是啊,这又不少见,咱熊人都会犯的错误嘛,理解理解。” “只是一块蜜晶而已。” “……” 听着诸多求情,林曾面色如常,视线如刀子一样扫视半圈,蓦地点出:“你们兜里装的东西,掏出来。” 熊人们陡然安静了,场面一寂,落针可闻。 本来在心里暗骂老师的珊蓝也停止呜咽,云里雾里地东张西望。 “这不会好吧……”有人胆子大点,扭扭捏捏地婉拒。 林曾不容分说,回以一道闪光,风驰电掣,教他措手不及,兜里顷刻一轻,一小块蔗糖从中掉落地面。 众人目睹那块赃物,气氛当场凝固。 想不到这胆子大些的老油条一无心虚,二无恼怒,居然尖叫一声,急忙心痛地捧起那块糖,宝贝地呼气,势要吹掉所有粘上的灰尘,再用魔力擦拭囫囵,再环顾四周灼灼注目的族人与板着面孔的林曾对视,旁若无人地把糖踹到怀里。 最后,他轻轻地、爱惜地拍拍口袋。 林曾的额头血管又是一突。 “咳,”老油条族人咳了声,故作淡定,“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林曾突然出手,一圈迅猛魔力犹如波涛汹涌,蜂群的鸣动推波助澜,协力将一众熊人裹挟在内,把人推得七倒八歪,与此同时,一个个赃物从熊人们的口袋齐刷刷掉落,色泽缤纷,甜香四溢,除了林曾竟是全军覆没,无一例外。 魔力掀起的风停了,众人稳下身子,不等诘责林曾领队便发现了各自脚边的“收藏”。 这会没人捡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忽然发出笑声,众人面颊鼓动,像是按下开关,不约而同笑开了。 “哈哈哈……” 林曾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如此重复,等笑声片刻后稀稀拉拉的,就插话打断:“别笑了,干活!今个必须给我把茶龙树催化好!” 笑声停息,各人把自家看上的甜食拿起,珍惜地揣到口袋里。 林曾对此网开一面,反正按照规矩,在结算报酬的时候能够倒扣对应价值。不过…… “珊蓝,倒立训练半月!”他冷酷道。 “啊?”珊蓝不服,“凭什么,法不责众,明明大家都有份!” 林曾不爽地回答:“凭我是你老师!” “是老师了不起啊!” “一个月。”林曾信奉严师出高徒,特别他指导的还是棵愚蠢不堪的杌樗朽木,这宗旨就更有必要了。 这下子珊蓝真生气了,她也实诚得紧,愤而揭发:“你前几天给小球开小灶遭拒,就拿学生出气!” “哦呦——”有人怪叫,“老林这事办得不地道啊!” “还真敢,”也有人瑟瑟发抖,“那矮个小子发话也敢违,他整人厉害着呢。” “两个月。”林曾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明显被戳中了痛脚。 珊蓝自暴自弃,反正不管怎样都得脱一层皮,不如扒下老师的假正经,嘴里不断爆料:“你还想糊弄刚下岛的植人,拿普通蜂蜜换他们特制的人参果汁!” 懂配合的熊人们已经开始鼓掌。 “三个月……”林曾跺出一深坑,扭脖揉拳,浑身噼里啪啦响动,像是在热身。 珊蓝已经豁出去了:“肖雅家吃了一半的蜜饼经常丢,不是被林子里的东西偷了,是你眼馋叫蜜蜂叼走的,还嫌太甜……” 转眼,面前林曾的身影消失无踪,珊蓝一阵恍惚,正当她疑心老师无地自容逃跑之时,侧面突受重击,她立马侧倒,哎呦一声,眼冒金星,不省人事。 踏在她身上的林曾却没停,凶神恶煞地高高抬手,魔力汇集,当即构成一道锋芒毕露、寒芒如霜的蜂刺。 熊人们见状亡魂大冒,顾不得工作了,对准理智全无的林曾一拥而上,抱腰搂颈,围手捆腿,纠缠得他动弹不能,还尽力劝着: “同胞相残使不得啊!” “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她是你亲学生啊,养这么大不容易!” 然而有句话叫越描越黑,反正林曾的脸色是愈发乌云密布,他放过昏迷不醒的珊蓝,缓缓扭头,看中了五大三粗的诸位。 熊人们吞口水,下意识护严放甜食的兜口。 林曾轻轻一晃。 眼前蜂刺一闪而过,熊人们倒飞数米,第二次,有的熊人被当萝卜栽到地里,第三次,一个二个叠起了熊人的罗汉。 森林里鸡飞狗跳。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南极远涉 塔兰山腰,避人独居的木房子里,迎来一位打扮老气的客人。 伽格早早把凳子拉到窗前,就靠着窗,昂头侧望看林子里的乐子,嘴里哼哼取笑,可谓不亦乐乎。就连木门当啷挂响,粗布荆衣的肖筱穿过堂口,把目光投诸他身,他也目不转睛,没去搭理,眼皮不曾撩一下。 肖筱同样向窗外挪了眼,隔着老远便能发现林子里一团混乱,她肩膀一耸,无奈叹息,收回目光道:“族长,别看笑话了。” 伽格转头看她,挪转身体,正襟危坐,好像方才便是这副一本正经的状态,他浅浅抬手,语调沉稳:“说吧。” 肖筱回复:“如你所观,前些日子在吝啬茶林成功催发的特殊个体,历经多日资源灌注,大概积累圆满,今日便会迎来形态变化。” “好。”伽格露出满意的神色。 肖筱多问了一句:“族长,为何吝啬茶树林会出现异样生机?我问过各位学者,无一人做过培育。” 她对这类意外总是饱持警戒。 伽格望向窗外:“那是木龙的遗留。” “木龙?” “嗯,晖炅建国后,我族先祖格林和木龙共执森木大权,格林先祖负责压制内部宵小和对外交涉,而木龙闲云野鹤,不喜机锋,虽然镇守边疆,但时常腾空飞舞,兼有挥洒生机,分予诸多人兽,从而构建了晖炅边境繁盛的森林。这些个吝啬茶树的祖宗都是受其恩泽才渐渐觉醒通灵,然后生存繁衍至今的。 “近二百年前,他们同时遇害,我晖炅怀恨回以制裁,与此同时,据族内记载,晖炅边境的森林竟在一夕之间尽数败花落叶,竟仿佛它们对木龙的吊唁。之后不久,族内出现了第一颗吝啬茶树。” 言及最后,伽格语气意味深长。 肖筱会意,眼神晦涩:“这些吝啬的茶树很可能是木龙的后手,只是延迟了近两百年的时光?” 伽格哈哈一笑:“丫头啊,杀气又藏不住了。” “在您面前,我不必藏。”肖筱随意道。 反正她从小就是如此,伽格理应司空见惯。 伽格却于此时摇头:“若事实如此,我倒是不惮于木龙的复生,传承已经交托给你,里头对它评价如何?” 肖筱略加回忆:“虽属木系之身,却武功盖世。” 她眼中忌惮更浓。 “还有呢,”伽格敲窗户玻璃,“还有个总结:‘爱好和平’。” 肖筱不以为然,另有异议:“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当时兽类并未式微至此,倘若它复生,恐生异心。” 伽格缓缓道:“建立国度,驱除外虏,平定灾异,治安生灵,每一桩每一件它都居功甚伟,或许如今咱们不再歌功颂德,总不得忘本。”他话锋一转:“再者,纵使它兴风作浪,如今的晖炅怕么?” 肖筱轻轻颔首,变动话题:“植人与鲛人族长对此后行动没有意见,只是依旧封闭族群,估计不会援助。” “不出意料,除了战争,老子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们几次,”伽格洒脱甩手,“山坎儿那边呢?” “他十分认可本次行动,并会派出隶属光辉城的精英。” “好,不愧是宣腾的种!” 伽格腾地站起,背部挺直,眺望远东,触及高入云霄的天堑山峰,目光闪闪:“就让咱们拭目以待。” …… 晖炅领土至南与一片广阔的海洋相接。 这里由于一系列复杂原因隆起了呈现狭长弧形的广袤岛链,地广人稀,知之者称为“火堑”,内部酷热,火系魔力充沛,像是一道硕大的红纹,将趋于蔚蓝的海洋染出绯色,绯色渐渐扩散,形如一片掉入海里的痩长枫叶。 岛链叫作“火堑”,岛链之外的海域自然也有名字,只不过光有名字不具名气,经常被鲜少出海的人们忽视,忽视这片名为“下西天堑湾”的水域。 这是一片被陆地推挤得可怜巴巴的海域,又被火堑一劈两半,北边的视作晖炅内海,南部那一小块面积硕果仅存,故此以海湾为名。 而再往南,就是气温骤降的南极海。 和北极海不同,南极海没有连贯的陆地,最多是随波逐流的浮冰,大件的勉强充当冰岛,但数量极少,平时构不成危险。 相对应的,这里最危险的是它的邻居,是它的位置。 往东北,是环绕周边布置阵法的火堑地区,整个晖炅做其后盾;往正北,太阴的南际形似一柄锥子,强硬凿进南极海;往西北,又是漠央和兽阙海,他们缄默多了,但也不是死人。 如果横渡光怪陆离的海域,远离广陆,抵达月曜板块,又会相逢封闭度日、不与外界交流沟通的螺号大陆,其中的居民会把过于靠近的船只视为敌人,从来不轻轻放过。 弦月群岛与雷岛大约是最友善的邻居,但这是因为它们从不把南极海当作邻居,因为海路漫长,他们认为早在抵达群岛之前,穿过南极海的船只便投入了大荣光洋的怀抱,所以他们相隔挺远,自然非邻。 日前,正有一只不起眼的小舟晃晃荡荡地在南极海行驶,船上众人表情严峻,在十月裹着厚实的火属鲛纱棉袄,撑着长蒿,粉碎一块块人为制造的浮冰,徐徐航行。 船上,余水摸了把冰屑,面色不佳:“暗属性魔力残余,温何,这还没出发呢,太阴就来插一杠子了。” 一鞭击碎层出不穷的浮冰,温何同样心情不虞:“太阴那伙耗子又不是傻子,猜出什么了吧。” 不止是耗子,还是鸵鸟,一向风声鹤唳,豆大的胆子,吹点风就够他们战战兢兢。 余水站起身,迎着鲛纱也挡不住、透入骨髓的瑟瑟寒风,遥望雾影弥漫的广阔海域。 但见晨光不在,如坠永夜,唯一粒粒结起的冰晶横亘半空,或低或高,如同降了一半就停滞的冰砾,它们通透入光,在恍若夜幕的天空折射七彩斑驳的光,交相辉映,此起彼伏。每颗冰晶本来只能射出一面薄光,层层覆盖之后居然搭落一层如梦似幻的光彩帷幕,披在视野所不能及的彼岸,这就是南极海的极光。 美则美矣,但十月份暗系魔力充裕,本非极光盛行之时,现于此时此刻,要么天时有异,要么人心不轨。 温何也站起来了望,片刻,对一船人员斩钉截铁地下令: “撞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极点暗夜 一船人员听言,习惯性无奈地遵从,召唤御兽,驱动魔力,便见船外的一圈海水倒流爬升,支起一个可观外界的透明水罩,不但如此,另有火圈庇佑,冰层凝结,风助前进,各色魔力和谐相融,兼有御兽护卫,整艘船径直驶向面前这副迷离的光景。 那悬在海上空中的各色冰晶,才一接触,立即宛如冻雨那样,本是固态的冰晶居然刹那间融开了,像一滩滩粘液附着在船只的护罩上,滋滋作响,配合寒风,使得海上众人为之体肤一冷。 未经多时,船员便感觉自身以及御兽的魔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减,对比漫长的航路,隐隐产生了透支魔力的焦虑。 温何依然笔直伫立,眼见一颗颗冰晶碰碎、溶化、腐蚀,听闻玻璃那般清脆的破裂、击碎、煮沸,直觉棘手,举手朝前方中空射出一道流光。 流光乍现乍隐,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永垂的夜幕与遭受打扰、迸溅星芒的极光,好似温何刚刚只是故弄玄虚,于事无补,可不等半歇,四周除却漆黑和光彩,另外多了些小小的、红蓝交加的微点。 这群光点越发增多,那场景如同一颗颗星辰样的冰晶里掺杂了红蓝的沙粒,初时不显威能,等到聚沙成塔,积少成多,仿佛亘古永存的黑夜却受到微末光点的干预,漆黑之中增添了红蓝二色,而夜幕一旦变化,船员们的感觉即刻天翻地覆。 首先是那些自发停空的冰晶,在船只向前行驶时没再融化,而是像石头磕硬物,被护罩干脆顶到了别处,受其动力,在空中无规则乱飞。 然后是冰晶相互碰碎所产生的魔力风波,也在红蓝二色的调和之中渐渐止息,没到船行之处就自我消解,朔风不宣而无,前路因此顺利不少。 余水眼界高于同船其他人员,稍加观察,认得了这番变化的起因,哑声夸赞,声线令人情不自禁地头皮发麻:“难得见你动用不是横冲直撞的能耐,这是架起领域了吧?刮目相看呐。” 几句话不知是夸还是骂,温何也不顺着她意回答,瞅这语气翻旧账:“你就是这样虚词虚语挑逗我外甥的?” 余水想不到这人横成这样,方幸免一难还有心力追究老黄历,不由说:“诶,你给过我几鞭子,烫伤几天没好。” “活该。” 温何一边张嘴挤兑,一边动手指挥藏纳周空的霁雨蠓蚋,调整阵法,梳理脉络,不与诸多冰晶短兵交接,避重就轻,巧妙地冲出重围。 这么精细的操作耗费她不少精力,等到船只渡过南极中央,冰晶稀疏,夜幕初晓,前方亮起黎明之时,她两腿一弯,蹲坐船头,额头沁汗,累得喘息,哈出一阵阵白气。 “辛苦。”余水安慰道,在温何休息时暂替指挥。 他们这艘船很小,队伍不到十人,但贵精不贵多,个个是身负精神空间的亲和天赋者,此行便是身先士卒勘察南极海水文近况,以供后来航行之参考。 现在看来,有人从中作梗,布下的种种阻挠就连温何去克服都需要呕心沥血,航行难度可见一斑,已非理想路径。 余水毫无保留,将个中考量一概告知。 “再看看吧,”温何疲惫地解释,“如今百岛海域也不太平,出海风险必定不低,多个方向总是好的。” 船上诸人认为合情合理,无人反对,小船继续行驶。 夜幕垂挂,不见日月,众人拧紧心弦,自然难以感知时间流逝,唯独苍穹熏染了半遮半露的日头,炽白的光线不论寒暑,昭彰着前方诱人思念的清晨。 不对! 温何沉声命令,各人令行禁止,合力动手拉扯,强行遏止船只前进。 余水未发一言,等候温何的话语。 不出一息,温何道:“出发之际晖炅时辰?” 余水道:“凌晨。” “航程至今费时?” 余水顿了下,看向天边朦胧的光:“不及半天。” 众人沉默了。 晖炅和锐澜大陆分属南极海两端,按理说昼夜相反,晖炅正值午后,月曜就应该处于深夜,哪里来的阳光? “还过去吗?”余水小心地问。 他们此行其实有试探托壳态度的意图,但目前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南极海远比北极海温暖,浮冰都少,方才一路悬状冰晶也很蹊跷,各人心照不宣而已。 温何沉吟道:“去,我们小心点,海上我们不是霸主。” 余水忧郁地以臂撑头,眼皮上撩,嗓音沙哑,叹道:“我可是请示族里了。” “没指望那些品味奇葩的滥情鱼尾巴,走!”温何厉眼催促。 这称呼冒犯了余水,她哼哼着干活,其余人等不敢冒头,兢兢业业地催船前进。 众人挺入了光芒之前的海路。 万事就怕比较,越是挨近曙光,越是不甘于继续困囿于麻木的暗,那条切割光与暗的分界清晰可见,简直使人蠢蠢欲动,迫不及待。 然而船只好像忽然触礁了,咚的一下,翻起半边的浪,很快攲斜,掀得半数船员跟着乱晃,幸好他们有所训练,很快抓紧船沿,强自稳住平衡。 温何就在这时身影消释,下一瞬出现在一条极其隐秘的黑影之前,抬手召出火蝶,暴烈的火焰汹涌喷发,逼得那黑影遁于黑暗,再气息杂乱地出现在相距甚远的另一处。 “敌袭!” 余水连忙大喊,放出粗壮藤索束紧小船,同时纠集盘缠,在众人面前拧成一团团坚硬的藤盾。 众人也召出御兽,但无一人效仿之前放出魔力护罩,统统蛰伏在无所不在的黑暗之中,以免把存身的小舟变成活靶。 温何同时聚精会神,放出无数灿若星辰的红蓝光点,好比洒下二色星河,继而骑乘火灵桑相,隐于莫大星河之间,于下一刻依照内心预感,猛然出击。 火光如枪,在黑黢黢里乍然点燃灿烂光烁,一发即止。 但温何面色剧变,通过魔力反馈,她确实抓准了目标,但对方在夜幕中好似泥鳅,在即将为她擒获时就融于黑暗,顺利脱逃,机动性远胜于她。 可恨! 温何立马扭头,在众船员心力传念:“退!” 余水立即荡出藤蔓,同其他几个不会造成过大光亮的船员一齐使力,藤蔓击水,御兽拉船,奋力从原本位置拉开。 可惜才刚走出,温何尚且距离他们好段步程,那黑影突然闪现于面前,手丢一颗火星,在船边引发,顿时炸开漫天灿金色的火花。 紧跟船只的温何瞳孔骤缩,隔空抓握。 无数红蓝星点倒灌船边,将寂寞的黑夜点亮一片,本是美不胜收之景,星点所至却如蝗虫一般蒸海食暗,寸草不生。 余水等人默契卧倒,星点洪流从他们头顶一窜而过,直至那道黑影。 黑影霎时消泯,任凭星点刺穿,却是无影无踪。 星点扑空,如一条环伺领地的蛇,盘桓小舟附近,却又不敢太过接近,以免自身所带的光辉染指小舟范围,给那暗系杀手可趁之机。 余水等人喘了口气,加速往回赶,速度比之先前探路快了不止一筹,那块冰晶凌空的南极极点近在咫尺。 而空中飞翔的温何眼见小船触手可及,忽而令栖身的桑相翻身腾飞,恰恰好躲开一道伴随刺目光辉的致命影刃。 那影刃将空中一切两半,连同她唤来护身的霁雨蠓蚋一起,片甲不留。 温何心情凝重,如果没有躲过,她和桑相起码重伤,桑相引以为傲的翅膀甚至会被切断。 确定了,那人身具太阴国五阶御使的暗系魔力载体,否则不会如此难缠。 天时地利都在他手…… 温何目光一肃,倏尔望向船只方向。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同归灰烬 火灵桑相与她心有灵犀,突然大展双翼。 一团锦绣活火在它的翅膀、虫身、触须和尾部烧起,整只蝶体顷刻化作一只内赤外金、完全由火焰组成的圆茧,同生一阵强风自茧内吹刮,火茧四分五裂,崩散千千万万片,片片燃烧,团团辉煌,倏然破碎万万光纹,双双火翅破光而出,竟是火里涅盘,由单一桑相分化三千法身,漫天遍野。 半边夜空照得恍若白昼,任何污秽纤毫毕现,黑影所藏匿的黑暗也不免俗,等影子烟消云散,只余它孤零零飘在空中,它却不慌,发出低哑的讥讽:“呵,你想照亮整个南极海?不自量力。” 这若干意念仅浓缩于一瞬,它马上远遁,顺利避开无数三千桑相通力扇动的激烈旋风,甚至反向利用,御风而上,弹出锋利的骨爪,不过须臾就从天际一边移到另一边,崎岖的骨架轻描淡写地掠过火光粲然的桑相群。 天色立即暗了不少,对船上众人只是眨眼工夫。 抬头一瞧,三分之一的桑相无声无息地埋没于永恒的黑暗。 余水扭头,目视不可见的黑幕,眼神频繁闪烁,心思彷徨,忽而咬紧牙关,立身绷直,将坠青翠葛的藤条尽数收回,转而把身体捂得密不透风,作势高跃,试图加入战场。 “余水?”有的船员紧敲锣鼓地催增动力,百忙之中讶然回首。 “走!”温何的意念同时响起,不见她具体行踪。 余水一怔,却唤不同意见,虽为实话,扎心得狠:“你都吃几次亏了?” 温何一如既往利落,说一不二:“别废话!” 此言了了,传念恢复寂寂无声,但周遭可不安生,南极海中溅起的浪花时而透过层层防护的火属鲛纱,滴到后冰得一僵,就连意识都不受控地卡壳一秒,在需要躲避战场的此刻尤其要命。 说时迟那时快,火光与暮影再度相冲,彼此针锋相对,好似天边火烧云与沉暮冷夜相抗的雨后剜昏。 冷水灌沸油,张扬的火红兑开阴郁的浓黑,咆哮的飓风自然诞生,终年死气沉沉的南极海一时沸反盈天,翻江倒海,宛然一只巨大的手一股脑劈进海里,不断恶意搅弄。 就连近在咫尺的冰晶盛天也遭到池鱼之殃,本就是各国闻风而动谋算使然,又接太阴私遣毒手摧残,它虽漂亮,却外强中干,碰到一点便会损失内部平衡,这会儿突受狂风与寒流的敌对,立即土崩瓦解,犹如悬挂的玻璃帘一夕散架,那颗颗珠珠剔透玲珑的冰晶自是分崩离析,一粒粒不容分说地分解,刹那间掀起翻天覆地的魔力潮。 余水反应极快,猛甩双臂,藤条如臂使指,栓牢在座各位腰身,同时整饬航程,带动一叶扁舟,顺风而行,逆势而偏,在狂风骤浪中踽踽难行,虽坎坷而生还,虽如履薄冰而峰回路转。 等之后各人纷纷醒转,缓过最初的恶心与眩晕,勠力同心,这架小船尽管并无一人达到四阶,无一人能是来犯之人的对手,仍然不能动摇,初成固若金汤之势。 而无论天上海面,独属于温何与黑影的斗争之中,火云次次冲击冷影,某一次,冷影蓦地气势大盛,扑上火云便强势倾轧,好比蚕食鲸吞、大快朵颐,大半边的天空染上了原来冬季的瑟缩与阴郁。 一如黑影所言,季节限制,地域压抑,魔力环境的排挤,种种天时地利导致,温何固然比黑影更强,但在黑影使用黑幕真正的力量后,她并非其一合之敌,一下子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承载晖炅众人的小船一头闯入面目全非的冰晶群。 一滴滴无色的雨水突然从天上降落,打在人的脸上,有船员应激,差点朝天空打出一道反击。 但是之后雨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淅淅沥沥,逐渐大雨滂沱,若干水滴自日益稀少的火云落下,触之不冷不热,温温凉凉,也未在船上堆积,碰触船身便自动蒸发,与顶空的火云一般,消泯得无声无响。 它们只是随风飘摇,顺着涡流描绘各个方向的雨线,放射一道道不起眼的黯淡虹彩,勉强驱逐浓厚的暗,在夜幕占据主导后,就连那些霓虹也迷茫了,一切倾覆于无垠的暗夜。 “温何前辈她,她不会……”有些船员声线颤抖。 “说什么呢?”余水不悦地搪一把藤叶塞住这些嘴,省得扰乱人心,加之轻抚发梢,眼波流转,喑哑出声,“大的还没来呢,何况温何可不放心她的外甥落我手心。死相,要不是你长得漂亮,我哪会那般让你?” 恰在这时,黑影没了碍事的,即率倾天之幕,乌泱泱垂坠,形势浩大无朋,八方埋伏皆敌, 船上多人骇然,不敢正面迎战,急忙全力搜寻漏洞找寻出路,然而乌云漫漫无尽,黑暗无休无止,众人挣扎无果,翻身无望,眼睁睁看着,虽然提起勇气,却自知徒劳无功,只是砧板上的咸鱼,任人宰割,至多在黑幕里留下一条微不足道的裂痕,不消几时便自动复原。 余水资格最老,站位最前,行动最果断,但见她臂膀缠敷的藤蔓一抖,数个迷你的木块抖落,摇身一变,伴着浓烈的碧绿光芒,化作极致庞大的章鱼、墨鱼、乌龟之类,通体爬着皲裂般的纹路,那是木儡的象征。 有她领头,船上众人提起精神,摆起御兽阵势,尝试拼死一搏。 黑影并没阻止,率领天空夜幕,宛若千军万马,势必踏破城门,取下敌人性命。 “收回去!”温何的意念却直达众人脑海。 余水不疑有他,第一时间服从,收回庞大藤条时,不忘顺便把海里的诸多兽类抽到船上。 各色流光风流云散,命运坎坷的破烂小船转眼只留下势单力薄的船员。 来袭者即时察觉不对劲,他继承了太阴贤者多疑的秉性,哪怕对面使空城计也必须停下想他一想,一马当先的步伐当即休止,打算另择良时。 但,晚了。 偌大海面的雨滴即刻逆流,升腾一个个黑黝黝的泡沫,无声裂开,就在包括小船众人和黑影的范围之间猛烈爆炸,一个接着一个,酷烈的爆炸接踵而至,似乎没有一点喘息,炸断不堪重负的小舟,炸散措手不及的黑影,更是蒸发了大片海水,翻江倒浪,挖陷一个个空洞,洞连着洞,肖似水域开道,神力斫海。 伴随一朵巨大的火烧蘑菇云升空,红蓝光点凝聚成温何的身形,只见她足尖在空中轻点,围拢数不尽的光点与浊焰,迅速扬鞭缠住分散各处、伤势不一的众人,脚踩死灰复燃的桑相,流星赶月飞跃极点。 尽管方才的飓风、黑浪与爆炸引动了大量的冰晶,但数量众多,依然有漏网之鱼。尽管有桑相护持、蠓蚋襄助,但温何肉体凡胎,遑论要为那些已经受了重伤、境界不足的诸人抗伤,她这般强闯,依旧风险莫大。 起码黑影在被轰出内伤之际就早早远遁,不同他们搏命。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撕去护体的黑暗帷幕,黑影又要平息内伤,无暇他顾,那身伪装便渐渐散失,露出他过长的头发和满脸的胡须,邋邋遢遢,不修边幅,但气质格外阴沉,隐含危险,不似一般的失意人。 他抬头,极目远眺极点彼方。 继续追吗?他如此思考。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灰复燃 领受的任务便是阻止晖炅之人靠近月曜板块,这方面他完成得相当不赖,不怕该死的找茬。 至于要那些人的性命?哈,顶多算个添头,那群吝啬又虚荣的豺犬鬣狗只会在他打个半死以后虚情假意地寒暄片刻,然后不顾他的功劳,继续霸占油水最多的行当,他能有什么好处?什么都没有! 只有疯子和傻瓜才会与敌人打生打死,然后回国被口口声声自诩的自己人接着背刺!疯子是不在意,那傻瓜呢?哈哈。 不过,德伯毕竟兴起了好奇心,他想看看那个疯起来连自己人也不放过、和传闻中的晖炅贤者作风大不一样的女人结果如何。 会不会中途力竭,然后为海里冰冰凉凉、隐藏至深的海兽一口吃干抹净?或许运气再差点,大荣光洋近来不太平,许多海盗流亡他域,或许一个二个就流窜于此,这女人状态极差,不慎被俘,然后在那群海盗身子底下丧掉最后一口气,这期间她舍命保下的战友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哈,我可真是个垃圾。 德伯习惯性自嘲一句,他仰头纵览,无形的黑纱披上身体,刹那无踪。 一瞬万里,他乘温何冒死逃脱撕开一条隧道之便,轻轻松松渡过连他也难以逾越的极点冰晶群,转眼跨到广陆,但见曦光微微,比对面月曜明亮。 极远的天边正有一条火焰撵着太阳余晖,散淡不少,岌岌可危,鉴于下西天堑湾形状狭窄,横切很短的特点,他们即将接近晖炅边界。 德伯没料到短短时间他们竟然跑了那么远。 负伤在身的四阶火系御使,要爆发这种速度,除了元素遁法,还需要不少代价吧。 可惜没看见他期待的一幕……不过,既是心怀期待,为何不自己创造呢? 德伯抬起双手,与御兽左道影龙同化的手掌伸出仿佛撕裂虚空的利爪,黑暗受他控制,蠢蠢欲动。 天边的火影似是直觉不对,进一步提高了速度,如同一颗自燃的火流星。 晚了,德伯卑鄙地计划,等发出一击,他就立刻离开这里。 空中的阴影无形无质,隐秘地攀住火影的脊背,刚要有所行动,一道紫黑的火痕一闪而逝。 德伯倏然弓腰,像只发育畸形的虾米,包围周身的夜幕灰飞烟灭,露出他消瘦的体魄,过分苍白的脸庞,以及如同蝗虫般啃食他骨髓的紫黑色灾炎。 他痉挛抽搐,涕泗横流,涎水竖淌,扣得血流不止,恨不得浮冰上打滚,然而无以言表的剧痛令他手指紧紧蜷缩,形似一环环紧箍,筋骨也发烫膨胀,整个人像是气球一样,重复着充气、炸裂、再充气、再炸裂的过程,无法抑制、无法忍受,唯一能够活动的灵魂发出惨烈的尖叫,但只有摇晃的冰面敷衍回应。 用时不短,他徒劳张口,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撸直舌头,平顺肺腑喉咙,打从丹田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啸。 咚的一下,他双膝双肘嗑在冰面,勉强开眼照着狼狈不堪的镜像,又很快糊住,眼里冒的、鼻子出的、口中流的、皮肤挤的,统统淋到冰上,却未冻结,连带着冰层表面,受一层虚无的紫黑异火灼烧,镜面没了,仿若死不瞑目,空留坑坑洼洼。 紧接着,冰层迅速消磨,浮冰崩碎,置身其上的德伯无力落海。 海上气泡兴灭不定,飘起浓浓白雾,久了,水花迸溅,德伯浮肿的身躯出露,他挣扎地游泳,强烈的求生欲令他成功爬到另一块浮冰,等一切告终,那股无法言喻的折磨也不翼而飞,他方才缓了心神,后怕不已地躺在冰上喘息。 喘了一半,他陡然僵直,毛骨悚然,感应到一股存在感十足的审视,几乎魂飞魄散。 是那道异火的主人! 德伯缓慢地、以一种绝对不会冒犯对方的速度转过眼睛,仅用余光回视。 只那一眼,他立即转身,捂住双目,觉得眼球火烧火燎,湿润的两条自眼眶流下,嗅着像血腥味,两眼都被伤了,伤得不浅。 经过这么试探,他已经能够猜出对方的身份:海蒂,晖炅唯一的归源期火属性贤者。 莫非归源期、五阶真的强成这样?居然让他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无法升起,就连两个虚伪的大人赐予的加护都抵挡不住。 “滚!” 他尚自犹疑不决,一道强横的意念在脑海炸开,使得他脑袋一空,两耳发聋,魂儿都震散些许。 强忍着种种不适,德伯战栗着,低道“我滚”,浑身如影照光,悄然挥散。 火堑地带。 诸多焦地以外,梧桐树叶岑岑下落,在一片稍微浓厚的草茵堆积,垫起数人的落脚点,丝丝火苗摇曳,并不炽热,反而温润似水,贴在伤口处令人大为宽舒,长长叹一口气。 但大难不死的众人此刻没那闲心感慨此类异火的神奇,他们的目光汇聚于一块长形的黑炭上。 那是火力殆尽的温何。 但见她一体焦黑,燎得与火堑的土同色,倒是在衣物烧尽后无畏走光,众人不敢碰她,刚刚有冒失的人无意触及,发觉她身体发脆,扑簌簌掉灰不说,腰部那块被碰到的表皮连带血肉都一同抖落下去,像是解体的煤渣,更有甚者,那空了一块的腰部没流一滴鲜血,暴露的血肉尽是柴火般的惨样,而且是近乎燃烧殆尽的柴火,实在不堪。 天威不可贸然直攻,何况她是单枪匹马强闯冰晶之群,种种魔力穿肉腐骨,消化心魂,即使倚仗御兽供给,此刻的她也接近油尽灯枯。 看着看着,有船员挪开了眼,不忍直视。 余水安静凝望着,不顾五内俱焚的伤势,豁然开口询问:“我记得这家伙不容易死,是吧?” 出言时,她全程俯首,众人不知她在和谁交流,也不知如何接话。 “等着。”就在这时,浑厚的嗓音做出回应,下一瞬,众人眼里一花,一旁出现一个身高体壮、曲线明显的女人,正是她给予的回复。 余水眼前一亮,内心生发确定的希望,却因情绪激动引动内伤,咳出掺着饱含水系魔力的血,他不再敢轻举妄动,一心稳定伤势,注意海蒂的行动。 海蒂没做什么特别的,她只是召出一头酷似皮毛乌黑的狗,但气势惊人的兽类,大致只有她腰的高度,那条类狗的御兽吐出一朵红绿相间、富有生命力的火焰,将之注入焦炭般的温何体内。 众人不由自主地倾过身子,伸长脖颈。 那朵火焰犹如遇着了薪火,相当顺畅地在温何体表烧起,慢慢的,躺平的温何变成了一个火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二火相妍 使人敬畏的火光附着那具黑漆漆的燃尽的躯壳,却并未灼伤曲解任意部位,反倒如同上好的护肤品,剥落一堆飞灰和尘垢,显现属于人类原有的肉色肌肤,新生的,婴儿一般的滑嫩。 做好这些疗养,火光慢慢熄灭,空留几个明灭不定的火星,像是迎着微风不断地荡漾,花枝招展摇曳生姿,高调招摇。 海蒂早就富有先见之明地把一匹耐火的厚布料盖温何身上,只是动作粗鲁不堪,像是葬礼上裹尸,囫囵把面部五官罩得满满当当,俨然是没考虑给人留下呼吸的空隙。 微温透过布料,下方的焰犹在安静燃烧,半晌,一条凝练的赭红点芒自布料下亮起,从上到下一闪而灭,登即划出一条整齐的口子,温何从中露头,乱糟糟的赤发形似鸡窝,满脸沾灰,表情怫然。 “你大爷,老娘差点给你憋死!” 她怒骂出口,旋即扭头看向除余水外被她吓得抱团的诸人,质问发声:“都杵这干嘛,想看老娘走光?塔兰通知了吗?” 海蒂未置可否,侧身退让,大手大脚地把旁边畏缩的人尽数扯出,把空间留给大难不死的船员。 他们诺诺不予回答,唯有余水以手抚摩海草般的头发,操着低哑的语调欣慰地答:“毕竟先前不知你的死活,不清楚该发讣告还是喜讯呢。” 温何手指夹火,将布料折来叠去,现场加工成款式朴拙的蔽体风衣,手法说不得多细腻,勉强顶用,她听闻余水的话,气性就更大了,狠狠瞪她:“一个充其量狐假虎威的败类,我怎可能那么容易死?” “好好好,知道你很有能耐,”好端端一句话安慰,饶是让余水讲得令人浮想联翩,她见船员们畏惧,便给他们搭了台阶,自荐道,“那我们先筹备后续事宜,你先在这休养?” 问询期间,余水有意无意地扫过温何露出的肢体上的烧伤瘢痕。 温何顿了顿,环望一圈,发现没缺一人,故而颔首,不吝采纳,催促道:“可以,动作麻利点。” 行程就此敲定,余水雷厉风行,揪住船员们便动身离去,原地留下温何与一直在旁看戏的海蒂。 温何从地上起身,嘴里嘶地痛呼,因为外人不在,她没有逞强伪装。 “你不能挑个效果温和点的火焰吗?”她抱怨,催动魔力温养撕裂的筋络。 “有就走运了,治愈类的高阶异火常见吗?梧桐树林不够给你霍霍,”海蒂鄙夷这人要求太多,但是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羡慕,啧啧称赞,“有个特殊分化的超然能力就是好,你的“复燃”救过你好几次命了吧?” “羡慕啊,努力吧。”温何不以为意。 海蒂气结,攥紧了拳头:“这是努力就行的吗?我境界可比你高。” “你水呗。” 海蒂猛地跺脚,整个火堑都跟着战栗,轰的一下,仿若地震,远处烽烟滚滚,岩浆迸溅,惊鸟逐鱼。 温何步履踉跄,险些栽倒,没好气地回视:“你注意点,多大人还成天折腾。” 海蒂咄咄回击:“多大人了还不会说话!” “呵,”温何刻意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情绪倒也持续不长,不几时散了,她盘起发辫,打掉身上的灰,与同样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海蒂对望,“这次谢了,那家伙是你逼走的吧。” “德伯,”海蒂叫出来袭者的名字,“在太阴凑合排的上号,但缺陷明显,他平常唯有一只御兽供驱使,我们都猜测他可能有底牌,方才脱颖而出。你此次狼狈不堪,见识到他底牌了吗?” 温何神色变得郁闷:“没。” 海蒂早有预料,问:“又是五阶的夜幕?” 她说得没错,温何点头确认。 这是暗属性的特色优势,只要愿意担受被夜幕的真正主人夺舍的风险,都可以依凭暗系魔力的连接,反向同化自身魔力,达到增强能力强度,拓宽作用范围等等效果。反观其他属性,不是完全不可借力,但步骤更加麻烦,而且收益不比暗系。 海蒂吐了口气,怏怏不乐,嘴里嘟哝:“都是伽格叔不许我出手,一次次的,好像我们怕了他们似的,不住吃亏,显得我晖炅无人,小人得志。” 而且她心里窝气,若不是感应到那个德伯追击得不尽心,后面也只想把温何击落,没下杀手,她管两国表面,直接把他烧得灰都不剩。 温何这个负伤的却在辩解:“这次任务目的在此,模拟普通队伍远洋过海场景,最大化减少执行者伤亡,上回自由海洋的教训还不够?” “不够,”海蒂堂而皇之地双手叉腰,“它们海蒂奶奶又不在场!” “你行了,”温何懒得同她计较,她们脾性相似,但也只有脾性相似,“不止太阴作梗,托壳也不欢迎我们,南极海的冰晶一般很难悬浮如斯,这一年,除了太阴,托克也出手了。” 一言蔽之,重重阻力应接不暇,南极海估摸是走不成了,得另择他路。 海蒂不满地唾骂:“一片柳絮样的弹丸小地也摆谱,咱又没蹚它领土上,只会途经东边的海线沿岸,这也杯弓蛇影,怎么每年发疯的光暗兽类没吓死它?” 温何无语,瞄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卧榻之侧安敢分枕,晖炅有让他们忌惮的资格。” 再说了,你这火堑的地盘没比托壳大。这句话,温何没道出口。 “哎……” 海蒂心底的火突然像锅炉泼上大水的火车,噗地灭了,留下萦绕不散的烟,突入咽喉,顺着气管喷出,化作一声喟叹,久久无语。 “想打架了?”温何问道。 海蒂无精打采地睨一眼:“想又不想。” 口气倒是斩钉截铁,没给别人接话余地,温何没在意,翻找自己的空间枢纽,倏尔眼睛一亮,颠颠手,拿出几滴气息内敛的异水,她喜道:“正好派上用场。” 海蒂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嘴巴圆张:“高压重水,哪来的?给我一滴。”她化作一道旋风,气势汹汹冲向温何。 温何轻盈转体,躲过抢劫,即时握住一滴,催发火系魔力,那重水本属水土,遭到焚燔淬炼,顿时蒸发,周身犹如一阵源于深海的风儿吹起,令罹受烧伤反噬的温何神气一清,心旷神怡,酣畅舒爽,恨不得呼出声。 效果甚佳,温何立即用了第二滴。 见她表情美美,海蒂却不依不挠,过去扑闹,拍肩膀咬手指,言之凿凿:“我收藏的梧桐树梢咯吱窝火给你用了,你给我一滴补偿会死吗?” 温何推开她:“给你个王八,纳火奇原是你一家做主么,你一归源贤者和我抢,丢不丢脸?海底都是这东西,自己去找!” 海蒂着急:“火堑的海底都被那玩意祸害了,你又不是不明白,哪来高压重水?” 温何翻白眼,受用两滴,便小心翼翼把剩下的收起:“我不知道。” 见这人油盐不进,海蒂死了心,灰心丧气地席地而坐,七十多岁的人盘腿鼓腮,悻悻瞪着温何,又不快地挪眼,撑头吐气,吹倒了附近焦土上面奋力爬行的蚂蚁。 温何哑然失笑,抖出一滴高压重水,夹在两根手指之间,拎着拐了半圈,走到刻意转头不去瞧她的海蒂,抬胳膊抖抖:“喏!” 海蒂瞥她,定睛一看,瞳孔一亮,风卷残云收起,一拍口袋:“我的了,这可是你主动给的!” “没人跟你抢,”温何无语,转动好似被阳炎蹭到的手腕,“瞧你这守财奴的样儿,去年居然舍得赠与学院那份大礼。” 海蒂忙着给高压重水腾位置,头也不抬:“那是给伽格叔的,不是给学院的,不过最后用处不大……对了,你怎么搞到的?” 温何忽而一愣:“那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缄默。 “咋啦?”海蒂维持一向心大的性子,视若无睹地问。 “没什么,学生送的,很贴心,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用到。”温何似乎有些感触,但摇摇头,恢复淡然。 “那你学生对你的能力可真了解,”海蒂一无所觉地嘟囔,“你每次复燃都会不适于强焱,严重烧伤,高压重水的性质十分契合这种症状。” 温何不言,侧转其身,望向塔兰的方向。 就在此时,本来赖在地面的海蒂气势陡变,腾地站起,身边燃起熊熊火焰,双目神光大亮,径直聚神,朝向塔兰。 温何怔然,意外地看向她。 顷刻间,她直觉受到触动,同样吃惊望去。 只见一股金青光辉穿云破雾,强行冲溃十月的阴晦,带动整座塔兰山峰湛湛发光,长天传响一道渺远的龙吟,上接青霄,下拓绿野,普照山河,辉映万象,虽火堑之远仍受震撼,便江河浩瀚亦有波及。 温何无言。 海蒂轻声开口:“神龙出世。”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此非木龙是乌龙 塔兰山碧光弥漫,无所不在。 山花烂漫,野岚奔腾,浊气减而清气增,生机苏且灵性盈。 漫山遍野的抱树、柏树、桦树等一瞬间花开花谢,洒遍了整座山峰,花香馥郁,果实杪结,飞虫跳舞,走兽欢呼,猿猴摘果鸟啄木,微菌化菇豸觅粟,此时此刻为生灵与非生灵一致所向,为等候了数百年方得圆满的庆典。 林曾早在绿光盛放之前便踏花逐叶,劳心劳力地运送一堆吊儿郎当的二货,总算保证没有一人卷入吝啬茶林突如其来的爆发。 此刻,他们正躲在塔兰山腰的一处低地,仰望比比皆是的奇异景象,一概熊人大为惊奇,东看看西瞧瞧,甚至圆耳朵一动,想要顺从森林的喜悦,跟着摇摇晃晃,转起圈,抖起身,跳起舞来。 然而林曾的一眼嗔视击溃了他们所有美好的幻想,瞬间把他们拉回现实。 “甭添乱。”他言简意赅,警示意味十足。 熊人们唉声叹气,尤以珊蓝为最。 她被懂点医术的同族又是捏人中、又是掐穴位的,胡乱一通操作,给疼醒了。 林曾重点看过去,眼神里好似积淀着森林的腐殖层,阴暗晦涩,爬虫密集,叫人头皮发麻:“珊蓝……” 珊蓝头皮一紧,打了个激灵,急忙挺直胸膛,立正道:“有!” 林曾曲起大拇指,朝森林里面指,态度傲慢,居高临下,丝毫不给学生面子,显然有公报私仇之嫌:“撤。” 珊蓝一不乐意见他这扮相,二是还想看热闹,于是倾斜了身体,散去严肃的架势,拐弯抹角地请求:“那个,奇景很难遇的,我还小,正是需要开广见闻的时候,老师你能不能为亲爱的学生通融通融……” 对之,林曾呵呵冷笑:“去你的。” “老师——”珊蓝拉长声音,腔调嗲得她自己都犯恶。 上次历练学自余泪凉的恳求技巧,听说男女通杀,虽然总感到怪怪的,珊蓝做得也算惟妙惟肖。 但是林曾毫无废话,魔力集于一脚,在珊蓝大感不妙,爆退回避之际精准锁定目标,一发踢出,犹如暴风呼啸,一把子将珊蓝整个人毫不客气地跺进林子。 熊人们为之骇然,胆战心惊地回避,原地只剩珊蓝滞留的惨嚎。 “什么乱糟糟的,”林曾摸手臂,一身肉麻的鸡皮疙瘩,半晌恢复,望向诸多毛发耸立的熊人,轻飘飘地问,“自己走,还是我送。” 他特地抬起脚上的草鞋,示威性地猛跺地面。 地面一震,熊人立即整齐划一地组成队伍,规规矩矩地溜了,听话入了林子,再没折腾。 四周总算安静了,林曾长吁短叹,感慨:“还是硬的有用啊。” 塔兰的熊人大多皮实,成天倒幺蛾子,不磋磨不听话的。珊蓝犹有过之,前几月表现好,不免夸她几句,最近又没摁住,结果最近就快登天揽月了,还得多教训。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林曾负手伫立,守候于塔兰偌大森林与吝啬茶树林的间隔处,成群的蜜蜂、抱树在其身边团团集结,兼有深绿的硬质藤络舞动,巩固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 但见吝啬茶树林正上方的忽然成形的碧绿光茧缓缓裂开,万丈金光碧芒齐射,震落了盘旋的飞鸟,撕开了厚重密布的阴霾,与降下的阳光彼此映照而不失风姿,一条细长的身形从中油然而生,欻地破茧飞跃,直捣青冥,倏尔转身落地,扫向塔兰万千林木。 林曾下意识要出手,但没发现恶意,窥了山腰木屋一眼,念及塔弗交代,没去阻挠。 那长形蜿蜒飞过,甚至一点不避讳地经过林曾的头顶,它所经过的地点,悉数苏发新芽,草木葳蕤,它所穿行的地点,兽虫身强体壮,气势强了不止一筹。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趋于无形,化为一条绿色的广大波纹,又像是分割山河阴阳的线条,从一边散布另一边,不出几息便行遍了塔兰山脉,直至身形闪现,又在吝啬茶树林现身。 林曾运转目力,加深观察。 透过掩体的强光,它方才看到,那长条有着蛇一般纤长的身体,驼头,鱼鳞,鹿角,虾须,鹰爪,不生羽翼而凭虚飞翔,一举一动恰和木林相宜。 正是一条应运而生的木系神龙。 这条刚刚诞生的神龙扭了个身,掠向吝啬茶树林的上空,龙尾微摆,在茶林上左右巡回,诸多茶叶就纷纷离开了树枝,但茶叶并未因引力落地,反而凌空追随,缀在龙尾之后,纷繁飘舞,在漫天的花瓣和翠叶里,叶串徐徐凝缩,化为一圈茶叶编织的环,轻柔套在神龙的尾端。 神龙气势大盛,一游而上,直冲云霄,发出渺远的长吟。 林曾安静看着,终于退后一步,在越加茂盛的林木中遁匿,悄然无踪。 塔兰山腰,红木屋内。 肖筱望向窗外,问道:“族长,那是木龙吗?” 从神龙出世之初便一直注视着塔兰的伽格微微笑道:“你如今也修炼到了这个境界,觉得这条龙如何?” 肖筱道:“掌握不小的力量,但气息过于年轻,而且不符木龙相关的记载。” “对,它不是木龙,”伽格难得有些怅然,“看来我们都想岔了,这不是木龙的后手,只是曾经受它照拂的生灵遗留的本能。” 肖筱有些意外,不太确定自己荒唐的推测:“什么本能?” 伽格回答:“报恩,希望历经数百年的积蓄,为恩人挽回生命。” 然而根据历史记载,木龙死得彻底,就连一星半点都没留下,纵使吝啬茶树与其经营百年的根系倾其所有,也无法挽回恩人的性命。 “木龙完全死了?不见得。”肖筱目光一动,看向了盛放的木龙之花,在神龙出世造成的动静中,唯有它最是平静,绽放如故。 伽格也注意到这点,解释:“塔兰曾经保存有它留下的部分力量,不过,现在也没了。” 肖筱向他索要答案。 “物尽其用。”伽格坐回板凳,摊开两只大手。 “那就好,”肖筱朝他颔首,回望窗外满山的杂草,呼气,“学院得清理一阵子了。” 伽格点头,眼神一转,看着山上的诸多熊人百态,流露出轻松的笑意。 神龙的诞辰自是不同以往,是夜,连夜空星辰也比以往山腰,尤其是空中高悬的明月与荧绿色的岁星,在其照拂下,即使时值冬季,清灵的绿意依然在塔兰蔓延,生生不息。 第二百一十八章 茶林新貌 逆季节的草长莺飞持续了一段长久的时间,一个多月一晃而过。 和背着手、一副没事人模样的塔弗阎王草草告别,裘明拖着一具疲惫的皮囊,提着飞不起来、吊在手掌下的魂球和布灵,回到住所洗漱休息一个中午,简单拾掇后,他抬起酸软的腿脚,头顶蔫蔫的白球黄板,出了门,按照事先约定前去恶龙之境连系的那块荒地。 当然在最开始叫了马烦当代步,但其后不太方便骑马,裘明郁闷地把那匹东张西望的灰马收回去,步履蹒跚地爬山。 随着裘明的身体晃荡,某只脱力的球顾不得稳定球身,跟着转来转去,裘明头发上一股子摩擦感,不过那球好歹固着在头顶,没有不小心滚落,不然裘明真不一定回头去捡。 “叽。”魂球有气无力地叫了声。 “我怎么知道塔弗今天抽查训练成绩?”裘明回答得毫不客气,话里话外敬畏有余,尊敬不足,仿佛提及的那人是个不通人情的魔鬼。 他在走路时两腿不住地颤,轻飘飘的,好似变成了云朵,又像踩在高跷上,真怕下一步走崴了,腿顺着错误的方向外撇,咔嚓一下折断。 路程中,他忽然心里一动,临时改变主意,半途折道,进入一片十分茂密的林子。 这林子内的树木身量很高,最低的都有几人高度,裘明进里面犹如石沉大海,掀不起风浪,尽管树体庞然,好像错综复杂的样子,林子内部却井井有条,各类树木梳理得鳞次栉比,一排排一列列井然有序,没有天然森林的那种繁杂感,反而相得益彰,就连透过的阳光都射下一条条笔直平行的光束。 这曾经是吝啬茶树林的外缘,与过去相较,它在这一个多月内可谓改容换貌,天壤之别。 不止这块茶树林,自从那条被熊人族起了“乌龙”绰号的神龙诞生起,塔兰的植被可谓天翻地覆,不但山巅的雪线攀升一截,各地的森林还繁衍出不少新品种,学院的学者们最近可是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这群非学者也没得空闲,森林催生的鸟兽鱼虫品种良莠不齐,以前塔兰森林受熊人管控,在这方面严加限制,一直没出过大问题,但乌龙带来的变化太大,熊人族一时之间左支右绌,竟也产生人手不足的问题,只得把目前还在学院内的学生们叫出来充壮丁了。 因此这段日子,除了训练和休息,裘明、魂球和布灵最常做的杀毒虫,拔野草,围困异兽,烧掉那些真的吃人的魔性植物,顺便培育土壤,采集植株,林林总总不计其数,每天起早贪黑,脚不沾地。 排除部分危险活计,许许多多都是费人手的杂活,如果有新生分担的话,学院大抵还能支撑,但是今年停止招生,他们前一年的学长多半外出任务,所以和往年相比两倍以上重负的杂活就落在了他们肩上。 真想撂挑子不干。 裘明在心里头嘟哝。 布灵默默传递念头,表示赞成。 魂球索性没搭话,表面说是几倍的苦活,但不管裘明还是布灵,他们俩有哪个力气大的,最后不还是他来干?可恨二货花言巧语,又拿零食威逼利诱,他含屈从了,结果一月来披星戴月,焚膏继晷,都累瘦了。 心思百回,魂球越想越气,终于叫出声:“叽!”还他圆润饱满的完美身材! 他这个月一直叫嚣,裘明习以为常,漠然敲定道:“肃静,一只球哪来的完美身材。” “叽!”诓哥劳力,还要强暴哥的审美,无耻! “呵呵。”裘明满不在乎。 不出意外,魂球只是鱼一样在头顶跳动几下,马上就累得呼哧呼哧喘气,大饼一般摊平御使头顶,不言不语了。 裘明很满意耳朵旁边的安静,慢悠悠地走进深处,周围的茶树越来越高,甚至昂头观看时发现它们越过了天空的中央,投下若明若暗的树荫,光晕折射折射,仿佛树干高得打弯,在穹顶编织一座木制的圆顶鸟笼。 而后是几颗簇拥环抱的硕大无朋的中央茶树,一头浑身苍翠的细长体型的神龙正盘在粗壮的树枝上,懒散地一动不动,酷似能够半天不动的树懒。 这是肖雅的说法,让裘明来说,这条金贵的神龙就是一片无时无刻不贴紧茶树、连断奶都没有的大号立体变异茶叶。看看这环绕树枝,几乎不曾动弹的作态,难道不是和茶叶一模一样吗? “主人,祸从口出。”布灵弱弱提醒。 “哦,”裘明口头敷衍,走近了,四处环顾,发现历经一月,熊人们该凑的热闹都凑光了,之前人山人海,现在倒是只有他一个,人丁冷落,便相当随意地朝神龙喊,“乌龙,我兑换一片吝啬茶叶,你记着账。” 捆在高处枝头的乌龙头都没往下看,好像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 裘明不管不顾,深吸一口气,像看仇人一样瞪视长高若干的中心茶树,斜睨魂球布灵,没好气地说:“下来,我爬树呢。” “咕。”布灵实诚地讲他没力气飘了。 魂球更干脆,直接反问:“叽?”你不会蹦上去? 裘明当即就想抓着这球给扔上去,但他苦大仇深地握住毫不挣扎的那球,瞄准遥不可及的树梢时,肩膀突然酸痛,心气顿时泄了,终于意兴阑珊地松开球,手臂秋千一样摇摆。 他现在没力气同这球计较,等着。 摇头晃脑一阵,裘明自认为提了神,他把头顶的白球和肩托的黄板提溜下去,拉出套住脖颈的围巾的两端,一端绑住一只小的,再把围巾两端甩到身后,任由两小只在后头挂着,自己则挨近树皮,双腿上蹬,四肢并用,蜘蛛一样缓慢爬树。 正爬着呢,裘明忽而感知异样,余光朝旁边一瞟,耳朵一竖,捕捉到簌簌类似蛇类移动的声,视野顶角则捉住了一瞬藏在树叶里的苍绿色。 他面无表情地上瞻,偷摸摸观察的乌龙掩耳盗铃地立刻扭头。 裘明呵呵一声,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然后继续爬行。 全程伴随针扎一般明显的目光,他状如从未发现,等到大汗淋漓地攀上树梢,不消多时就原形毕露,目逞凶光,揪准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雷霆出手,猛地撕扯,在叶子的剧颤中摘下完完整整一片,一点不留。 “啊!”那条乌龙蓦然出声,声音凄惨。 裘明扭头:“我摘的茶树叶,你嚎什么?” “粗鲁,”乌龙不由得指控,“像撕皮一样,刚刚茶树都呻吟了。” “我没听见,”裘明面不改色,泄愤后精神好多了,甚至还有余心颠倒黑白,“你听错了吧。” 乌龙对其倒打一耙可谓震惊至极,竟然就此语塞词穷。 第二百一十九章 羁绊叶环 之后,裘明怀抱着粗大的树干滑下去,比攀爬的速度快多了,落地后抖抖脚,运转魔力,使之遍布这片几近有他半边身大的茶叶,再一动心念,粉碎叶片,释放了茶叶之中蕴含的庞大生命力,一时间生机铺天盖地,浓郁得近乎雾状,一涌而出,走势激烈,顺风吹打了裘明、魂球和布灵满身,三者被一片绿莹莹包裹,半遮半露。 片刻,绿汪汪的雾气散去,裘明目光闪亮,虽不至于神采奕奕,精气神也有明显好转。 两小只同样如此,最顶处的魂球微微抖动,舒活身体,横着一倒,不知在做什么。 乌龙发现了,甩尾巴尖,懒洋洋地传声:“球哥,有空常来玩啊。” 裘明正目不斜视地穿越茶林呢,闻言眼皮狂跳,顾不得维持高深莫测的面皮,探手把魂球抓住捞下来,嘴上犹是算账的语气:“你又自作……” 话音戛然而止,无他,待裘明双手攥球、定睛一看时,这厮合着眼睛睡着了,睡得很熟,还发出一阵阵小声的呼噜。 “咕!”布灵从肩上探过来,一脸雀跃,话里话外都是球哥的睡颜可爱。 裘明不作他想,双手深深嵌进软乎乎的白球,掐得那叫一个用力,再用劲摇晃双臂,然而这球始终无动于衷,睡得香甜,乃至被裘明晃出几滴口水。 布灵没开口说话,选择传念:“主人,球哥睡……” “我知道。” 裘明黑着脸中断,他最后回头望一眼悠悠哉哉的乌龙。 (生灵种属)乌龙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繁华】 【净化龙鳞】洗涤负面状态的顶级技能,发动时可以主动剥离鳞片,鳞片具备防范侵蚀和污染的作用。 【祝福】施加祝福,永远增幅某项属性或添加某种特性,但祝福之时变数极大。 【木魂遁术】可在木系环境和生灵的灵魂、心灵之中隐藏、穿梭。 (介绍)极为稀有的木系神龙种生灵,具备极强的生命力和辅助能力,诞生过程极其艰难,经历了数以百年的孕育,先天资质极高,往往成为木系生态系统的核心。 跟一个月前区别不大,只是能量更稳定。裘明想道。 他又上下端详,目光意味深长,盯了足足一会儿,乌龙被他看得颇不自在,蛇一般收拢了盘在树枝上的细长肢体,露出套在尾巴尖的一圈绿意。 (生灵种属)羁绊叶环 (生灵属性)木\/魂 (生灵能力) 【汇灵】 【再生】 【特定融合】能且只能与乌龙融合共生,可大幅增强其全属性。 【叶化分身】分出叶片,持有者可在一定范围内于思绪、魔力、精神力方面沟通并共享。 (介绍)沐浴乌龙赐福之后,由茶树林的整体进化而成的异体生灵,脱离常态的生态循环,形貌大变,和其宿主接近融于一体,保有一定的自主性,具备联系心神、治愈灵魂的潜力,但是限于其进化之前的本能夙愿,不具备觉醒灵智的条件。 这圈奇怪的圆环也没什么异状,或者说,它的产生就是最大的异状,显得其余征兆反而正常了。 观察良久,裘明依旧没得出有效的结论,但输人不输阵,察觉到那条龙有意无意的暗暗窥视,他昂起头,佯装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诡秘一笑,没搭理乌龙的一头雾水,斜瞥那只粘他手掌上的球,翻个白眼,挑起手指一点点把那球扯下,而后捻起他的几撮毛,像拎袋子一样提着上路。 洞悉全场的布灵老老实实呆在肩上,不敢付与一词。 出了茶林还有一段路,走得他脚酸腿麻,沿途森木草芳品种大体一样,但生长情况、根系分株皆与两个月前大相径庭。那条乌龙纵然懒散了些,但平心而言,它的出现本身就意味着木属性的福缘,也是塔兰山脉诸多木植木兽的造化。 经过前番折腾,去往恶龙之境的荒地也面目一新,“荒地”直接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草茵茵的花圃,时不时有饮露蜜蜂飞舞巡逻,只是花圃中央之地绿草最是稀疏,也并无飞虫敢经过,所以更安静。 十二月的日头黯淡,气候湿润,塔兰山时而小雨淅淅,那些没有凋落枯萎的鲜花内苞还噙着湿润的露珠,裘明路过时踩得土壤一震一震,花瓣就抖落不少珠水,水滴实在是小,便形成雾,俯首看去,好似脚边溅起了晶莹透白、须臾飘散的沙尘。 裘明蹚过了花圃,站在中央,像模像样地捂嘴咳嗽,很有气势。 应和着暗语,他头上半米的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从中爆发偌大吸力,一道道黑绿色的霹雳自头顶降下,裘明感觉头发根根竖起,头皮被扯拉,俄而浑身一轻,伴随轻微的失重感,眼前光景突变,变成一座小湖泊,还有一只挥起巨爪的脉龙。 “嘿,小明,”妄娴熟地打着招呼,指着半空中仿佛有绿色电流窜跃的幽深洞口,炫耀道,“我设计的新外观,酷炫吗?” 甩手把魂球抛到湖上,任其漂游,布灵赶忙跟上去照看,裘明觉得身轻体健,终是卸去两个负担,他抚了抚发型,抬头瞻仰师傅的大作,结果沉默了。 “怎么样,怎么样?说话啊!”妄催促。 裘明破天荒挤出一句从未想到会出自他口的话:“少打游戏。” 妄背后的尾巴不动了,横陈地面,犹如被冷水泼灭的热情。 “分明很酷啊,多帅气。”巨龙再次埋怨裘明不通人情。 裘明漠然补充:“如果不是过人的道的话。” 这条龙突发奇想修改的空间通道充斥雷系魔力,中看不中用,若非他以魔力护住了头发,这会就变爆炸头了。 巨龙没收到徒弟的奉承,心情不快,边嘀咕着,边操控薄荷秆拖来一大缸五彩缤纷的液体,念念有辞:“可惜,我本来计划和你相谈甚欢后一起享受熊人最新出品的果酒呢!” 裘明没管这条龙的暗示,狐疑观望缸里花花绿绿的颜色:“没毒吧?” “没有,”巨龙气结,但论起嘴皮子远不如裘明,只会重复强调,“反正就是没有。” 裘明趁机伸长手臂说:“我试试,试试才知道。” 妄低着头颅看着裘明以及他的手臂,默然,半晌才缓缓说:“小明,你打的算盘都崩我脸上了。” 裘明收回手:“不试拉倒!” 巨龙立即驱使魔力打捞一杯果酒,恨恨地捅陷裘明脸颊。 裘明不置可否,接起杯子,揉着脸饮着酒,先啜一口,品出一股酸酸甜甜,有点辛辣的滋味。 妄时时观察他的表情,精准地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满意,顿时老怀甚慰,鼓吹道:“不错吧,熊人加了甜椒的新配方,我也好不容易搞到手……” 裘明中途一瞥,整整一缸果酒。 “……酸酸甜甜,喝了暖身,最适合寒冬腊月的饮料,师傅对你好吧?”妄几乎把身后的尾巴摇出残影。 裘明听着碎碎念,抬头一闷,整杯果酒入口,一气呵成,完了,他畅快哈气,手背抹嘴,眼瞅那一大缸,高举单手,握住酒杯,摇了摇。 对此,妄忽然停嘴,面部表情十分精彩,尾巴停顿中空,好比一座瞠目的银色石像。 裘明催促地摇动酒杯。 妄回过神,无语地俯视比他两只脚爪高不了多少的徒弟:“你自己有手!” “别人倒的酒香!”裘明叫嚣一堆歪理。 “你才多大,看你这样子像话吗?” 裘明不理不睬,催魂似地摇杯子。 妄无奈屈服了,认命地给他斟上,裘明从善如流,再度一口闷了,紧接着举手索要,好似窝里嗷嗷叫唤的雏鸟。 庞大的脉龙把这个面相像少年,实则成年的徒弟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憋出一句疑问:“小明啊,你真把我当师傅吗?”他甚至一面询问,一面为裘明添上果酒。 裘明难得喝得欢快,握住空杯子,不厌其烦地对准脉龙,之后不假思索答道:“当然了。” 第二百二十章 辞龙傅行 妄全然不信这人的糖衣炮弹,一边倒酒,一边斥责:“师傅是给你这么用的吗?” 裘明美滋滋接来痛饮,总算过够了瘾,放下杯子,理所当然回复:“师傅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闻言,妄顿时怒目圆瞪,气势汹汹,撑起一副要彻底计较的牌档,可身后的尾巴却无力地蔫了,表情状若在喷火,转瞬被裘明轻飘飘看了一眼,立马偃旗息鼓,怂了下来,用粗短的上肢抱住自己,眼含热泪。 师门不幸啊,他哀叹。 就在这条庞然巨物伤春悲秋之时,裘明将杯子托着一丢,准确而轻盈地丢在黑色服务器高楼的脚下,再洗手漱口,做完这些,通知道:“年底我们会去锐澜。” 巨龙微怔,喃喃低语:“去锐澜……小明你改主意了?” “嗯。” “为何,你不是一直强调那里很危险吗?” 裘明阴恻恻瞥一眼布灵,转头和师傅谈道:“因为某个板砖精准的卜言。” 这时的布灵正在沉睡着漂流的魂球身上玩蹦床,玩得投入,装没听见。 妄眼珠一转,细长的利爪点起龙头下颔,作思考状:“神秘属性的能力,是布灵最近获得的【启示】?” “差不多。”裘明把布灵的卜言大抵重述一遍。 妄张大眼睛,十分错愕,但转眼看见矮个子的裘明和弹上弹下的布灵之后,眼珠子颤,反而从眼神里透出一抹了然。 裘明眯眼关注这龙变化多端的表情,直截了当地叩问。 妄也是只直率的漏勺,坦陈说:“啊,占卜和预知受限很大的,一般是神神叨叨的箴语,我也是首次听说有兽类能触及具象的画面。” 裘明眉毛上挑:“所以布灵在这方面挺厉害?” “厉害。”妄不吝赞赏。 那边的布灵毫无动静,他深谙对话到了这节奏,后面该有转折了,不足为喜。 果不其然,妄在下一句侃道:“不过这种的估计需要准备较长时候,且耗材昂贵,苦费心力,对战斗帮助不大,而且得到的预言时不时会造就命运的玩笑,所以挺鸡肋。” “你很了解嘛。”裘明略微吃惊。 巨龙为之一窒,他就说这块矮冬瓜对师傅绝无尊重,每每仿佛对待一头笨蛋,敷衍非常。 “去锐澜前都干什么?”他硬邦邦地转移话题。 裘明道:“加重训练,这点塔弗老师有代劳。” 他现在还肌肉酸痛呢。 “另外,我大概会加入先遣小队,先于漠央集合,途经百岛,东西跨越大荣光洋,在锐澜北边的长线海岸登陆,之后就便宜行事喽。” 妄低声嘟哝:“还挺具体。”他又问:“是不是舍近求远了,不能从南极海过去?” 裘明回忆:“听说是有人堵路。” 妄迷惑地歪头:“你不是和我讲过鲛人族会的事吗,为啥他们能来,你们不能去?” “恐怕是到地方搞事和不搞事的区别吧。”裘明一本见血道。 妄把脑袋晃一晃,究竟懒得思虑外界是非,便凑近裘明,使鼻子嗅,在裘明古井无波的注目中开口道:“你身上有龙的气息。” 裘明盯着巨大的脉龙,无言。 妄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掀出一阵旋风,刮得四季开花的宁心薄荷花叶纷飞:“不是我,是别的龙,带着淡淡的茶叶香……你见了那条新生的乌龙。” 这问题根本无需回复,裘明淡淡地嗤笑:“这名字,熊人也挺会起的。” “它怎样?”师傅的一双银镜大眼满含好奇。 “不怎样,”裘明瞟着巨龙,“跟你半斤八两。” 妄感觉被这个不尊师长的逆徒无声无息地嘲讽了,不由大吐苦水:“我怎么了,我不比你亲切,平易近人?你的果酒还是我亲自倒的,而且这几个月你来得勤了,就连一点伴手礼都不戴,小明,你好不会做人……” 裘明目光斜移:“哦对了,为什么一株茶树会变成神龙,你晓得么?” “还转移话题,你的良心不痛么?”巨龙口头强迫裘明直述现实。 于是裘明直述了:“我没长良心。” 巨龙师傅无话可说。 半晌,裘明催问般地提醒:“神龙……” “我怎么知道,被关了多久我都不清楚,”巨龙张嘴不断絮絮叨叨,“但那条乌龙属于神龙,神龙出世艰难,它在塔兰必定有迹可循,起码伽格绝对一早知道的。” 裘明联想起曾经见过的那棵不同寻常的茶龙树。 “你居然没从他口中撬出这条。”裘明纳闷。 妄学着徒弟往常的模样翻白眼,然而龙身忒大,最终的效果不甚明显:“你真当他嘴是蚌壳啊,我要骚扰他好多次,他才搭理我一回。” 说完后,这条龙反而尾巴一厥,自己郁闷了。 裘明想,脉龙师傅和乌龙还是大不一样,前者的各类特性简直一言难尽,后者则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香饽饽。 乌龙降生时,小雅和珊蓝凑巧在塔兰山上,好像都获得了一点祝福,听说赐福过程如沐春风,舒服陶醉,现在聊起来还叫她俩念念不忘呢。 沉入思路少顷,裘明回神,仰观境内监牢般的天顶,简单估摸时辰,松松手脚,告别道:“那我先走了,今个累,谢那果酒。” “你应该谢我。”妄特别较真。 他随后目睹裘明无所谓地摆手,驱赶风儿把湖面的魂球和布灵吹回,再甩干水分,手提睡球,醒板飞肩,整理完全,即将离开。 妄突然道:“小明,你们算过吉凶吗?” “没有。”裘明顺口答。 “凶。”一道嫩音插入交谈。 闻言,裘明心里顿时飙出几句脏话,默然回首顾望布灵,牙齿森森:“呵呵。” 布灵眨眼,身体一闪一闪,老实交代:“我自己算的。” “你就只能算出凶吧。”裘明的声儿阴寒,仿佛从来自地狱的冰窖中硬生生拖出。 妄悄悄挪屁股,挪得远点。 “大势所趋。”布灵转而一脸正经,像个慷慨就义的战士。 “去他的大势,以后不许算。”裘明痛下禁令。 布灵泪汪汪道:“我只是想派上用场。” 如果这块板面对的是魂球,想必对方已经狼狈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说什么是什么了,然而他面对的是裘明,所以事与愿违,裘明只有冷酷提着这块金板的一只角,吐诉的言语宛如来自深渊:“布灵,占卜结果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一种诡异的爽快?” 布灵僵直一瞬,而后喏喏低语:“我是这种兽吗?” 裘明直言:“你是。” 而且这板口口声声叫他主人,全是表面功夫,他没比魂球驯服多少,只是向来面子上应付过去。 布灵大受打击,哼哼唧唧抱着魂球,对裘明不搭不理。 这下子连面子也不顾了,裘明斜睨着一手提起的两小只,跟师傅道别。 妄应时拉开空间豁口,不是早先那条装饰后盛满碧绿雷电的那条,而是普普通通,照映外界葱茏的花圃,有小只蝴蝶飞舞。 “那我走了,”裘明迈步,倏忽顿住,“等我回来给你带什么土产?” “一半一半”的先例在此,他就不腆颜制作了。 “哎,”妄叹口气,“还没走就这种说头,你先平安回来吧。” 裘明翻个白眼,扬起手握的白球,顺带球上粘附的黄板:“再见。” “哎,小明,”妄叫住他,踌躇着轻言,“不管与何人邂逅,不管与何人辞别,你一定记住,不要让自己后悔,这样才会永远不失向前行走的动力。” 裘明回看他,眼神奇怪:“嗯。” 除了做蛋糕求和好的那次,他不曾向师傅透露有关钟颜和钟章的事迹,但现在看来,这粗枝大叶的脉龙猜到了吧。 这般想着,他踏进近在咫尺的豁口之中,走马观花地扫过秘境,踩在草茵前的最后一眼,纳入一只收缩身体的脉龙,乖巧坐在地上,轻轻地摇亮银色的爪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交际问题 “所以,你决定此行跟那小子一同出发了?” 塔兰山腰的木屋内,伽格端坐在床上,捏着茶杯,喝着勒令宣逍尽心倾倒的香茗。 一溜白烟从鼻尖袅袅升起,他面容庄重,看不出有多惬意,唯有嘴唇不停抿茶杯边缘,像被胶水粘住似的,问出的声含糊,姑且能让宣逍听懂。 “啊、啊,对的。”宣逍谨小慎微地侍候在旁,两手拎着巴掌大的茶壶的把柄,有些紧张地回答。 伽格抿一口道:“他就那么得你信任?” “不值得……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方面你该向他学习。” 不知想到了什么,宣逍在回忆中途僵硬摇头:“学不会,学不会。” “出息,”伽格嘲了一句,改而抬眼合计,念念有辞,“钟颜,确认为寒刺王室成员,钟晴雨直系继承人之一;钟章,返归塔兰一月后私自出逃,哎,那小子值得惋惜,太倔……你觉得,裘明这人又会在何时何地背离?” 宣逍眼神涩然,竟不惊讶:“所以去年矮人城的任务,真是故意派他们三个组队去的?” 伽格不否认,另行问道:“你对他们有何观测?” “为什么?”宣逍抓紧壶柄,低下头颅,不答反问,“我真的这么蠢吗?需要把嫌疑喂到我眼前。” 见他目光黯然,伽格放下茶杯解释:“并非刻意撮合,实话实说,只是机缘巧合,水到渠成。钟颜自入学便积极查探我塔兰要务,尤其是外交,漠央的那次任务,大概是你情我愿,听任他们主动选取而已。” 伽格撩起眼皮:“你真没发现?” “他们气息有点奇怪,但既是交托后背的队友,总得赋予信任,”宣逍坦白,开动脑筋找了个案例,“就像太爷爷对肖筱阿姨网开一面那样。” 伽格瞥他:“不同。我教了肖筱二十年,你们才认识多久?” 宣逍比着手指:“十二年了。” 伽格冷哼:“十二年,结果人家拿你命当赌注做局,你连知晓的资格都无。” 就这样还敢跟他谈信任? 伽格再补刀:“十二年了,那小子身患重疾,你还傻不拉几单方面认定他偏科,你哪怕探探小雅口风都不至于。” 他一副不堪设想的表情:“锐澜山高水长,我是真怕你被人卖了,找都找不着。” “我不会!”宣逍着急辩解。 塔弗夺过茶壶,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吞下,盯着不省心的后辈,眉毛一皱,沉声道:“你真决定了?” 宣逍脑海中浮现此前种种,坚定回答:“对!”瞧见伽格面露不快,他正色执言:“我不懂太爷爷你究竟为何忌惮小明,但说实话,他没有辜负过我的信任。即便以你的标准而言,曾为我晖炅流血牺牲的战士,也不该无端受此指谪才是。” 听完一连串论述,伽格边啜茶水边古怪地觑着宣逍:“嘴皮子练了不少。” 这是伽格风格的夸奖,宣逍捂头憨笑,但思量半晌,他悄悄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伽格,轻声询问:“太爷爷,你身体没有好全,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多陪你几天,之后再走怎么样?” 杯子大力扣响桌面,伽格拒绝得果断:“不了。” 这反应不出宣逍所料,他在凳子上扭动身体,纠结不已,想说但不敢开口的样子。 伽格知他心意,淡然俯视杯中暗绿的茶水,说道:“晖炅历史上,不管原人宣家,亦或塔兰熊人,从来没有龟缩于行伍背后高枕无忧、儿女情长的懦夫,你现在晚一天,以后就能晚一周,晚两周,晚一个月。 “都是肉体凡胎,世道中人,大千将士,谁不想多陪陪家中老小?谁真心希望奔赴威胁性命的沙场?他们如此,我们亦然。 “既然入了宣家,就好好守着你们家祖宣训的规矩,当好晖炅一国之将。” 他蓦地昂头,犀利的视线闪电般刺入宣逍踌躇的眼神中,不怒自威,摄人心魂。 宣逍直愣愣地打一个激灵,身板笔直,大喊:“是!” 掷地有声,伽格微微颔首,托起茶杯,运魔力搅起茶水,悠悠一番叮嘱:“裘明这人,我不甚了解,你若真信得过他,交托一些要事也无妨害,但是你得牢记,年轻、城府不浅、但无野心的人,是很难驾驭的。” 宣逍挠头,一脸惘然:“我为啥要驾驭他?” “因为你是上司。此次行动,你是一支小队的队长,”伽格递了个眼色,“克制好恶,勤于自省,赏罚分明,进退有据。” 宣逍脸皮子抽了下,虽说太爷爷义正词严的,但讲实话,他觉得这一串要求忒高了,对方也没能做到。 “当然,这都是废话,几乎没人胜任,我也一样,”伽格放下茶杯,注视着内心活动十分活跃的宣逍,“你记得保全自己一条性命,尽量全须全尾回来,我好给山坎儿交差。毕竟钱大勇那犟牛死不放人,你妈也不愿意再生一个。” 说到这,他反而如同一块垮掉的钢铁,疲惫喟叹:“人丁稀少,真你太奶奶的麻烦!你要再大一岁,弥娜不拦着,我早给你安排对象了。” 宣逍悚然一惊,尖声道:“什么!” 瞧他这不争气的熊样,伽格露出冷笑,用力拍桌:“怎么,不愿意?” “当然不行!”宣逍全身热血往头灌,破天荒底气十足地同伽格对峙。 “有什么不行的,啊?”伽格指向窗外,字字铿锵,“凭你家世能力,偌大晖炅众多美人不任你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突然,他眯眼打量宣逍脸红脖子粗的面色,嫌弃地转头道:“就是这性子磨叽,人家不定看得上,实在不行,你入赘,反正宣家差不多没人了,找个靠谱的,生个孩儿留个后……真是,那钱大勇碍事,宣忠的相亲都给他搅黄了。” 宣逍此刻很想骂人,但当着伽格的面,他不敢,只能像只鹌鹑一样提问:“太爷爷,我爸当年也是被你们这样催婚的吗?” 伽格扬眉,讲到这里还生气:“你爸是个犟种,挨到快四十才结婚,你爷爷宣腾临死前参加个婚礼,孙女的消息都没听到。” “那我……” “你另当别论!”伽格挥掌制止宣逍言语,“就是太放任,宣家如今才后继无人,你这一辈得防。” 宣逍只觉得脸上发烧,忽而灵光一闪,问伽格道:“太爷爷,你和爷爷两家各生了几个?” 伽格一顿,咳了声,过了良久,才在宣逍灼灼注目中不太自在地说:“一个。” 考虑要为自己声明,他补了句:“我想多生,但希儿不愿意,我也舍不得她吃苦。黛西给宣腾那蠢货生一个就便宜他了,还想有第二个?” 他瞄眼宣逍,为自己挽尊:“你以后找对象注意点,真没办法,暗属性有个夺舍,把胎儿放自己肚皮也不是不……” “太爷爷……”听得内容越发荒唐,宣逍面部狰狞,从喉咙里挤出嘶喊。 伽格重重咳嗽,再无言语,捏了把汗,竟是坐立不安,显然被宣逍指出来后,催生对他而言也不是件好差事。 缓了会儿,他很是不解:“你这年纪不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到你身上就这么奇怪?有喜欢的人了?”他狐疑地盯向宣逍,宛如要把他的心脏给挖开。 宣逍无力地趴到桌上:“咱还是谈谈任务吧。” 他急需回避这些令他感到窒息的话题。 第二百二十二章 动身前别睡太死 窗玻璃结着白霜,传出朔风游荡时的呼声,天色昏暗,屋子里面暖融融的,鲛烛在桌面发热,烛光摇曳。 裘明呼出白气,面朝温热的光晕,坐在床边,俯首操作终端。 “恭喜小小明晋升冤种小骡马~额头吊着萝卜,但怎么就是啃不着,马上还得远渡重洋,音信全无喽!” 阅读到这条信息,裘明表情不善。 余韵那货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手指飞速点击,发去消息:“你顾好自己吧,族里不忙吗?” “哎……”对面唉声叹气,没接话茬,反而道,“早说你报名其他学校不好么?到锐澜可没有慧网,姐会想你们的。” “不开那腔了?” “最近没心情,一个冬天了,再是饱暖思淫欲,姐最近也有些撑了……” 裘明中途制止这人随性发挥:“陶海在收拾行李,我马上得走了。” “好啦,我会想你和你的小只只的。” “你够了。” “想哪去了,姐是说小魂球和小布灵,诶,怀念抱他们的触感,你别说,没有骨头嘛,终究还是软的多……”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裘明冷眼旁观消息一条条蹦出来,再无回复,透过窗眺望一片朦胧的窗外,过了会儿,发了句:“我真得走了。” “走吧走吧,别忘提上厚裤子。” 裘明忍无可忍,潦草道句别,按床跳立,扫视屋里一圈,定睛注视蜷在被窝听热闹的魂球和布灵。 “走了。”他揪被褥,掀到一半感受到莫大阻力,里面的两小只同心协力和他抗衡,缩在里面不走。 魂球死不起床,犹自嘟嘟囔囔:“叽……”再睡一会儿…… “主人,昨天下雪了,冷……”布灵仗着人多势众,二个比一个数量占优,同样赖着不起。 就见裘明两手攥住被角,下半被子被他扯得直挺挺的,唯独上半如同被钉子纹丝不动地固定,顶头还鼓出一个小包,正是这两只比裘明还懈怠的懒虫所处。 裘明死死盯着那头,眼珠一转,打开窗户,信手掏抓,再关窗,右手冰冰凉,手指滴着水,悄然无声走近被窝,而后猝然出手拽开那边的被头,右手狠辣刺出。 砰的一下,他右手撞到了无形的护罩,旋即感到麻木,原本抓紧的那团子雪失手甩到床下。 裘明张大眼睛,保持翻开被头的姿势,觑着里面互相依偎的白球黄板,还是不信邪,扭头看向用于冬日照明取暖的鲛油,右手指尖勾出,分出一丝火苗,招到身前,再隔空推动,推向两小只。 火苗碰触护罩,唰地灭了。 裘明不快地四处扫视,忽而胸部用力,喉咙收紧,再一吐,吐出一道略冷的气流,还是撞到了护罩,风流云散。 防得还真严,有这心思早睡一会不行么? 裘明瞪着两小只,左手捏着被沿,上下扇动,像扇风一样,里面因此灌入了大量凉气。 魂球无恙,倒是布灵抖了抖,半睁漆黑的眼睛,攀着魂球,含糊道:“主人,被子合上……” 裘明眼角一抽,恶狠狠地松手。 沉重的被褥宛如泰山崩倒,苍天倾塌,倏然压覆下来,半立不直、将睡未睡的布灵猝然中招,立即完完整整地被拍了个扁。 “咕!” 防护罩顷刻间灰飞烟灭。 粗枝大叶的魂球可没那个思量天天给自己在睡着前支个罩。 “彻底醒了吧,快起床。”裘明好整以暇地拍手,愉悦地观赏布灵艰辛爬起来的全经过。 甫探出黄溜溜的角,布灵就投以幽怨的目光,裘明相当气壮地受着,毫不在意,尚批评道:“起得真晚!” 布灵幽幽叹息:“真想不到这话居然有一天是二货来训我们的。” 裘明原想也是,后来察觉不对:“慢,你们起晚的时候不少吧。” “咕。”布灵搪塞过去,翻找画板空间,套上厚衣服长围巾。 别说,这场景无论观看几次,裘明都觉得违和:“话说你们不能换毛吗?去年不就是这样?” 只能说他才疏学浅,用多穿衣服的方式过冬的兽类,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回。 布灵瞟他一眼,简单说道:“腻了,换搭配。” 裘明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裘明和布灵顺声音看去,透过模糊的窗玻璃隐约发现屋外有道黑影,传来陶海的嗓音:“大哥主人,大哥昆玉,我收拾齐全,咱们可以出发了。” 他作势开门,裘明阻止了他:“等等。” 门开启一条缝,飘入几片雪花,闻说裘明之语,陶海当机立断关闭房门,不敢延误一分一毫。 “有什么不方便吗?我怀里正揣着小铺盖,纯美食羊羊绒,松软柔滑,还有甜香,球哥的睡窝绝对无需担忧,”陶海卖力介绍,语气热情十足,说到中途想起什么,结结巴巴道,“啊,大哥、大哥昆玉若有意,我这铺盖也是蛮大的……” 一番陈述下来,裘明面不改色,特意对着布灵拉长声音:“他想得着实周到。” “哼,”布灵噘着嘴,别开眼,正欲酸溜溜挤几句,余光瞟到御使动作,变了声似地诧异开口,“主人?” 裘明一把子掀翻被窝。 白生生的魂球全部露出,外面的凉气一激,球身颤了颤,翻次身,尚且恍若无事,睡得香甜。 接下来,裘明熄灭鲛油,屋内顿时暗了,窗外的风雪似乎聒噪许多。 怜悯地瞥了眼人事不知的魂球,布灵不忍心地向墙边靠,悄悄动用魔力戳魂球,然而那球睡眠质量一向好得出奇,收效甚微。 “开门吧。”裘明仿佛没注意布灵的小动作,悠然发话,听起来一如往常,毫无二致。 陶海却犹疑了,他在门外斜瞥暗下来的灯光,委婉劝说:“不、不太好吧。” 裘明变脸,喝令:“叫你开就开!” 这语气急迫得很,陶海手一哆嗦,居然真打开了门。 暮冬之际将死的阴晦、积雪、烈风、霜尘踊跃闯入,乌糟糟地吹动桌椅,吱呀作响,闭紧的窗棂簌簌落灰,屋内凭空升起一阵呼啸,荡卷四壁,片瓦无不寒颤,室温骤降。 轻飘飘的白球在众目睽睽中迎风而起,飞来舞去,屡次三番撞经四壁,跌落在门前的地板上。 临近的陶海刚要弯腰,裘明的死亡视线便当空降落,冻僵了他。 硬邦邦地弹了两三下后,某只顽强的球终于浑身抖得仿若筛糠,兀地睁开了眼。 恰巧,此时屋外来不及扫除的新雪也由寒风卷携,宛如长了手脚,从屋外着急忙慌爬到屋内,一股脑蜂拥而至,气势浩浩荡荡,堆砌在身高不过一尺的白球面前,在其惊慌的目光中,高高大大的冰渣子、硬茬子、雪沫子和霾土星子,毫不畏惧地怼着他脸填了上去,一气垮塌,压做个实打实的多球雪人。 温热的圆嫩胴体霎那间触及冷硬的天地结晶,春暖花开温柔乡,原来是索性勾魂湿冷牢,犹如一刻天堂堕地狱,眨眼温泉变冰窟,凉意不胫而走,瞌睡不翼而飞,清醒得前所未有。 “叽——!” 年底的塔兰森林依然如此得富有朝气,不妨听一听,就连那声刺穿天穹的惨叫也颇有中气。 第二百二十三章 集合众人 塔兰西麓,一伙形貌各异的人聚在那儿。 雪花在灰暗的天空下轻轻飘落,树梢耷拉一摞宿雪,白茫茫的飞粉在深木的墨绿背景里溃散,随风拍打人脸,像刺骨的软钉子。 宣逍东西摇晃,跺跺脚,握手吹热气,掸落大衣革面的雪花,旁边站着宣忠、温何,远一点的是左悠黎和格里姆,众人沐风戴霜,翘首以盼。 裘明和陶海姗姗来迟。 不同的是,前者不带一物,两手套在袖子里,鲛纱帽和覆面面罩捂住头部,全身密不透风,一丝缝隙没留,外人乃至分不清他的神态。 陶海则露出圆脸,顶着一副心满意足的笑,怀中捧着水盆大的厚包裹,圆乎乎的,似乎在响,支耳朵探听,宛若一只鸡崽喳喳叫唤。 “叽!叽!叽!”禽兽!辣鸡!祸害! 某只球气急败坏的唾骂不绝于耳,若干粉尘飘舞,仿佛他大吐特吐的唾沫星子。 裘明犹如耳聋,置身情绪激动的聒聒之中仍是闲庭信步,从容地走到宣逍面前,打了个简短招呼。 说是打招呼,但是鉴于太冷,他没有出手,而是翘起了两只胳膊的一边,像是一架单坐一边的跷跷板,波浪般销魂地晃荡一下,看得宣逍嘴角抖。 “我们是最后来的吗?”裘明张望,“迟到了?” “没有,还差一位。”宣逍往旁边瞅。 宣忠面带微笑,即时解释:“我父亲钱大勇也会参与这次行动,他需从南部沿海赶来,请稍等片刻。” 钱大勇? 裘明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宣逍和宣忠两哥们之间来回巡逻,针扎一样。 宣逍梗着脖子瞪回去,宣忠只保持着淡然的笑。 扫了一遍,裘明问道:“温何老师也去?” 温何摇头:“我此来只为送送宣逍,宣忠也是。” 裘明一听,下意识看向其他人,看过左悠黎,看过格里姆,再盯着眼前几人,不甚理解:“带队贤者呢?” 没等温何张口,一道流光突兀照到几人之间,现出原型,高高瘦瘦,正是数月未见的罗曼。 “你要的贤者。”温何指人示意。 裘明很给面子,当即就明晃晃翻起白眼。 罗曼胸腔震动,哼笑一声,不予置评,孤身侧靠雪下抱树,衣着单薄却仿若未觉。 恍恍惚间,他与微弱的毫光互为表里,化而为一,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看不见了。 看来这人还没恢复正常。 裘明和诸人交流时,陶海站定在若即若离的附近,距离颇是暧昧,大概足够他享受和大哥的相处时光,不太为人打搅。 那里时不时传来接近于碎碎念的声响,裘明瞥了一眼,懒于理睬,和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冽风劲道,比较起来,他们音量不大不小,谈不上热闹。 过了半晌,东方的林径窜来一条追星赶月、十分高调的锋芒,坠落面前的土地,播土扬尘,细雪纷纷,来得竟是一胖一壮两个人,分别是早有通报的钱大勇,以及裘明这几天尤其不希望碰面的塔弗。 塔弗一贯板脸,注意到裘明时有意无意停顿了一瞬。 裘明顿时肝颤。 钱大勇跳落地面,险些栽倒,哎呦一声,幸好宣忠眼疾手快搀扶一把,才有惊无险地稳住。 “这塔兰怎么从不修路,叫人自己爬上来?”他一面口头牢骚,一面后怕地抱住突出的肚皮,好似那里安置有着实吓得半死的心脏,虽然耍弄着嘴皮子,他那小眼睛却极其灵活,快速把现场浏览一番,心中有了定数,面上叹气,怨怪地嗔眼宣忠,转而笑眯眯向塔弗奉承道,“有劳贤者冕下托一手,不然这百里崎岖山路可够我老钱受的,今时之恩,改日一定报答。” 塔弗推辞:“不必。” 钱大勇笑意更盛:“施恩于人不求回报,冕下令钱某拜服,不过现时的确不容耽搁,冕下所来何事,还请先述。” 塔弗微微颔首,当即接住话头,举手递给宣逍一个袋子。 宣逍怔然,下意识接过去。 “迷榖,冥灵特产,佩戴提高对魂属污染抗性,你们每人都有;纯净灵湖水结晶,补充魂力,节省使用;一堆满天星种子,可吸引过盛过浓的魂力,切记,勿在污染浓重地点使用;屈轶草,每人一根,感知敌意;赤纹黑烛定神香,尔等便宜处置;袋里还有一枚伤魂鸟沉眠卵,三阶,激活后必须附身于人,体质趋向阴性者可与之共生。以上为内容物。”塔弗讲了一连串的说明。 宣逍认真倾听,发问:“体质阴性的标准是怎样的?” 塔弗道:“气息和柔,斥急火斥掣雷,轻易不动喜怒,勉强的话,体质中性也可凑合。” 得到答复,宣逍进入沉思,目光飘忽,掠过英气勃勃的自己,掠过喜上眉梢的陶海,掠过气血旺盛的左悠黎,掠过身宽体胖的钱大勇,最终定格在悠悠哉哉的裘明和置身事外的格里姆二人身上。 格里姆没何反应,倒是裘明一向机敏,感知视线后立即予以回视,目中冷光一闪,察觉到宣逍后反而眼光一变,变得趣味滋生,饶有兴致。 宣逍打个寒颤,沉默掠过他,朝着魂游天外、全副武装的格里姆闪耀着灼灼目光。 “格里姆,此等重任全靠你了!”他语气真挚,上前几步,握住植人几层手套包裹的手掌。 格里姆一顿,回过神,警惕地打量宣逍,又盯着宣逍裸露在外的手,不知有无消毒。 他抽回手掌,按捺放出净化光束的欲望,问道:“何事?” “伤魂鸟需要附体,你最符合……” 话讲一半,格里姆猝然插话,激烈抗拒:“我拒绝!” 反应颇大,令众人侧目而视。 宣逍没有气馁,在其横眉冷对之下试图劝解:“伤魂鸟对我们的调查大有裨益,而且它的附体属于共生,不会伤害你的身体,能不能稍微考虑考虑?” 格里姆仍然竖眉,但态度缓和,有些迟疑地问:“消毒了吗?” 宣逍哑然,求助地看向塔弗老师。 塔弗觑了眼格里姆,目露了然:“够干净。” “我看看。”格里姆伸开手掌。 于是,宣逍一阵倒腾,从袋中掏出一枚透明的蛋,才刚露头,蛋壳便烟消云散,蹄鸣无端响起,使人宛若醍醐,有团气雾凝合鸟形,钻到格里姆的掌心,不住翻腾。 “体质合适,”塔弗几不可查地颔首,继而阐述,“你散出一股很得伤魂鸟喜爱的药香,相当纯粹,不错。” 即便得到塔弗的夸赞,格里姆还是默不作声,只是掀起手套打开一条缝,任气雾进入,自己随之一抖,便安静如常。 见自己的安排落到实处,宣逍眼珠一转,再接再厉,蹑手蹑脚凑到塔弗边上,建言道:“老师,要不再给一只伤魂鸟?万一等时候有分队的情况,我们也好应付。” 塔弗抱臂冷笑:“给谁?” 宣逍胆大包天,横手长指,正是裘明所处。 “不行,”塔弗冷言冷语,击溃宣逍的幻想,“他魂力太强、太特殊,附身的伤魂鸟会被反噬。” 闻言,宣逍目瞪口呆,望向裘明,嘴巴大开,几乎能塞进一个魂球。 底子快被戳穿了,裘明撇嘴。 其实稍微克制一下也无妨,但就像巨人在脚指甲尖穿上蚕豆大的袜子,还是能走路,但得时刻小心不使掉落,憋屈,妨碍发挥。 塔弗目光瞟向裘明、魂球和布灵三个,对其余一众人等叮嘱:“锐澜部分地区遍布幻境,当处于那些区域时,记得不要远离他们三个,只要没人撬动地区的灵魂,他们在这方面近乎不存敌手。” 在场不少人是知晓塔弗性子的,闻言顿时诧异地对三者一通端详,三者顷刻间得到了瞩目待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钱大勇的答疑 受十几只眼睛凝视,裘明不以为意,我行我素,略微变动站姿,视众人如无物。 陶海怀里正骂骂咧咧的魂球和安安静静的布灵也分到不少视线,但以他们目前的心情,肯回应的概率不大。 而三者皆无反应,众人中愿意主动寒暄的也顾忌目前氛围不想露头,所以,塔弗难得的好心提醒居然就这么被冷落了,一腔善意付诸东流。 这位严厉的活阎王本就挂着棺材脸,察觉此点后更是拉下脸,情绪颇是不佳。 “到此为止,”他生硬做出总结,再不管宣逍串葫芦似的连番问题,将钱大勇的身位让出,“该你了。” 钱大勇笑意更深,答应一声:“好,好。” 他缓步前行,雄赳赳走到众人中央,握拳咳嗽,朗声道:“有劳各位冒严寒于此等候,今日我应犬子之邀,为各位杰出人才前赴锐澜领路。长话短说,我已报名了跨越大洋的豪华游轮,为期一月,出发地在漠央正西彩色沙滩,有贤者们帮忙,今日便可抵达,明日出发。” 豪华游轮? 之前可没人通知这茬,裘明暗自逡巡一周,不只有他一无所知。 “我们要搭一艘大船?船上人员背景如何?”格里姆问道。 钱大勇的眯眯眼瞧见他单纯的面相,笑得亲切,两只酒窝深深凹陷,十分和蔼,如同哄小孩那样软言说:“不仅仅是大啊,斯里尔号唯有主星部分有门道的富商才能登上,请恕我说话直接,若严格按标准筛选,即便是在场各位,有那个渠道资格的也恐怕寥寥无几。” 格里姆侧耳倾听,认真提醒:“我的问题。” “爸。”宣忠无奈拍他肩膀,轻唤一声。 “哦,哦,”钱大勇使目光悄悄痛斥宣忠,又满面笑意地补充,“能乘船者非富即贵,但如今世道大家都懂,多的是商家铤而走险,出门做生意把脑袋栓裤腰带上,所以来来往往的乘客多变,而且都有眼色,只需做点伪装,我们这些干生意的就默认是个新人,不用担心走漏秘密。” 格里姆蹙眉,不太赞同:“听起来很不安定。” 钱大勇哈哈大笑,笑声震耳:“安全不用担心,要说谁最看重自家安全,那当然就是我们这些成天走南闯北的!之所以有这种费时费力的轮航,是因为我们身家雄厚,而大荣光洋海盗屡禁不止,我们抱团取暖,人数一多,力量大了,反叫那群海盗闻风丧胆,这才安心嘛。” 格里姆微微颔首,不作他想,倒是左悠黎径自发声:“如果乘客内部有穷凶极恶之人,该如何处置?” 钱大勇笑意淡却,阖半眼皮,低语:“斯里尔号从不收纳犯了人命官司的家伙,除非是受雇的保镖。但请安心,保镖都必须自设监禁手段,我们才敢雇佣他们,讲实话,你们算是乘客里战力最高的那一批了,若非塔兰盛名在外,钱大勇我也心中忐忑呢。” “明白。”左悠黎道。 “还有问题吗?”钱大勇扫视诸人。 无人回应,众人信赖塔兰长辈的选择,而长辈们确实更清楚这份选择,因而再无人提出疑问。 钱大勇便一锤定音,向隐于人后的温何和罗曼说道:“那出发吧,麻烦二位了。” 温何撩眼望他,转而看向负手伫立的塔弗,点头道别:“我们走了。” “一路顺风。”塔弗淡然答复。 罗曼则未与他们客套,召出一株隐光的向日葵,抓住格里姆、左悠黎、钱大勇和陶海,遁光消泯,先行一步。 温何发髻飞出一朵火苗,倏尔放大,变出一只庞大的火蝶。她捞起宣逍,宣忠和裘明,火蝶扑翅高飞,画条闪亮的火线,倏忽飞远。 此次乘风飞空的体验不同以往,天边云翳厚沉飞雪,稍稍感应就如坠深渊。恢宏庞然的乌云覆盖天涯海角,鹅毛大的雪花当空分解,散裂成更细的冰晶,比之年中时节,冬天的边境高空显然不友好得多。 堪比刀片的罡风为火花挡在蝶翼以外,气压凝重,逼得人产生宛若窒息之感,有感天地之威,蝶上几人说不来话,一直挨到乌云过去,柳暗花明,才谈上些许闲言碎语。 “带好迷谷,守正精神。”宣忠不停地耳提面命,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宣逍憋不住为自己辨明:“哥,我不是小孩子,而且你只比我大一岁!” “呵呵,”宣忠忍俊不禁,看着漠央天空中拨云见雾的明日,缅怀道,“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小小一只,比我矮好几头,现在都快赶上我了。” “已经比你高了!”宣逍强调。 宣忠挑眉,面善的眉目多了份不信和促狭:“那我不信,来,捋直了,咱哥俩比比。” 宣逍挺胸收腹,把身体绷得直直的:“比就比!” 两人走近,桑相却突地颠簸,差点把他们丢下去。 “比什么,敢在老娘御兽身上撒野,”温何不悦回头,语含威胁,“再闹试试?” 宣忠赶紧稳住,主动弯腰请罪,陪笑:“阿姨,我们错了,您消消气,回头我到家里找几份上好的清火茶,给您赔罪好吗?” 宣逍则晃得像只陀螺,还在晕晕乎乎,相形见绌。 裘明默默做了对比,深深觉得辣眼,委实没得比较。 温何却哼了声:“家,哪个家?” 这问题太尖锐了,不愧为温何老师。裘明叹为观止。 宣忠正色道:“两边都是对我关照有加,我也真心关切,不可或缺的家。” 裘明在心里头鼓掌,这块夹心饼干比他想得有本事多了,两碗水给他端得游刃有余。 他同时分享给了另一边的布灵,与他一起领略此等高超的话术。 至于魂球,他一气之下把裘明屏蔽了。 “哼,”发这声时温何音量低了不少,嘴里嫌弃,“贪心滑溜的圆头小子!” 但也只是为难一句,其后她再无意见,专心地驱使桑相,注意空中航道。 好难平复下来的宣逍偷偷和他哥小声嘀咕:“你真不能去锐澜吗?” “咱哥俩总得有个留在国内吧,”宣忠表示别无办法,另瞟目不转睛看他们热闹的裘明,“我相信裘明学弟定能帮上大忙,塔弗老师可不会随便夸人,是吧?” 两个宣家人同时看向裘明,此时的矮个御使正和魂球的封闭斗智斗勇。 方才和布灵联系时,那球趁机揭开屏蔽,并塞给他一摞子不堪入耳的谩骂之言,裘明不曾是会吃闷亏的性子,尤其是对某只球,所以他们俩又杠上了。 僵持得正起劲,他心里一动,发现有他人打探的目光,分出一丝精力勘查外界。 未料一心多用的弊病复发,他的意识错乱,身体张开了嘴,把脑海里塞给某球的话语在桑相身上道出口来:“我去你个球!” 这一詈骂声音响亮,掷地有声,惹得宣逍瞠目,宣忠错愕,场面瞬间为之静寂。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沙岸无船? 话一出口,裘明立刻察觉不对劲,意念光速回笼,发现气氛诡异,几人面面相觑,尴尬油然而生。 “呃……”裘明语塞,开动脑筋,思考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毕竟天天和某只小气巴拉的球吵得热火朝天,说出去也不是光彩的事。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对策期间,宣逍扭头直言:“哥,你现在可以开始不放心了。” “哈,”宣忠看他满脸苦大仇深,头疼不已,很没良心地笑了,他拍上自家兄弟的肩膀,安慰,“当队长时常遇到突发情况,这不算什么。” 说完,他笑意稍弱,念起一位出走的故人,微不可察地轻叹,没叫陷入苦恼的宣逍和走神的裘明注意。 “谁爱当谁当……”在宣忠面前,宣逍才露出比较随性的一面,嘟囔着抱怨。 驾驭火蝶的温何朝后方望了一顺,没有多语。 宣忠由着他发泄心头压力,他了解三弟性子,平时连口花花都少有,一旦有了便确实是压力巨大,需要一个听众。 等到裘明几息后想好借口,这异父异母却感情真诚的两兄弟又聊上了,气氛和谐,你一言我一语,让他这个旁观者张开了口,却找不到时机插话。 算了,他想,这本就是他们兄弟交流的场合,他还是操心突破某球的屏蔽,给他添添赌吧。 裘明就是这么一个心胸狭窄且双重标准的御使,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御兽点灯。 之后的时间,他同温何老师一般沉寂下来,在宣姓二人的窃窃私语之中安静地度过。 不消多时,迎面吹来一股温润海风,底下铺就白色勾芡、渲染淡彩的大片沙滩,点缀一粒粒三五成群、大小不一的黑点。 “到了,我们降落。”温何传声宣布。 漠央西边一溜海岸线发育了规模不一的彩色沙滩,他们这次到达的正西边角就是本次轮航的渡口。 传声一停,桑相便急剧坠落,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几乎把三人吓出浑身冷汗,等思绪刹那间回归,温何已然雷厉风行地收回御兽,在前方昂起下巴,不顾三人余悸,扬手长挥,喝道:“走吧。” 她不说虚言,抬腿行走一马当先,在松软难行的沙地如履平地,把三人落在了后头。 “嗐,”宣忠抹开额头疑似出现的汗水,笑得发苦,着实无奈,“温何阿姨还是老样子,很有神气。” 换句话,就是马虎……裘明默默在心里翻译。 宣逍首先迈开步子,他是三人里适应最良好的,不觉哪里不妥,也向后催赶:“咱快走,人都要没影了!” 着眼一瞧,确实如此,茫茫风沙之内只剩一条细影,温何大概不曾回头,有意无意地把他们抛诸身后,见状,宣忠和裘明连忙加快步调,跟了上去。 哪怕时值寒冬腊月,主星临海区域一般也不会多么寒冷,海洋浩瀚壮阔的水体总会不论冷热一并吸收,余留的便是沿岸相对温和平稳的气候,沙滩边上同样如是。 但是众人一路紧赶慢赶,海风中的水滴吹洒了全身,海洋近乎跑到了眼皮底下,依然未曾见到所谓豪华游轮的一块甲板。 无论是水天一线的远海,亦或风沙席卷的内陆,都是空空如也,连条小船的影子都没碰见。 “船在哪?”裘明径直提问,甚至没提及“游轮”二字。 宣逍也在到处张望,倒是宣忠似乎清楚内幕,但怀抱吊人胃口的心思,希望观赏小弟和学弟的神情,并未出言解惑。 温何老神在在,开了尊口:“等。” 只答一字,再不多言,又冷又酷。 但这相当于在回答“我也不知道”,对于裘明毫无价值,他面无表情,转头逼视过于从容的宣忠,目光犀利异常。 如果盯着的是宣逍,大概率扛不住,可惜这人是宣忠,难缠得多。 这位仅仅笑眯眯的,以与钱大勇如出一辙的笑容,和蔼可亲地发问:“学弟这般看我,所为何事呀?” 裘明重复问及:“船呢?难不成明日出发,它明日才到达?” 除了上回那种海盗临时起意,浑不在乎乘客安危的,哪类航行不提前安排?更别提所谓的巨型游轮,想也知道不能临时抱佛脚,匆匆出发的。 宣忠答非所问,一脸神秘道:“学弟,不是我坏心讨你们嫌,只是我事先告知,这事就没意思了。” 宣逍哦了声,音调朝上,而裘明兴致缺缺。 温何没理会小辈之间的调侃,摆出长辈该有的沉稳,过了会儿,说道:“来了。” 她话音刚落,亮光在身边闪烁几下,显出罗曼的身影,抱手侧着头,没睬他们,出神地望向沙漠之深。 他搭载的四人紧随其后,钱大勇脚力最弱,落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宣忠立刻飞身赶至他身边,搀着提速,方才勉强吊在末尾。 魂球随着陶海的挨近露头,一下跳到裘明头顶,狠狠跺他数下,不满地叽叫不止。 陶海悄无声息地走近,那痴痴的架势,怕是希望和球哥呼吸尽可能相同的空气。 裘明和头顶张牙舞爪的球拌起嘴,由于顾忌形象,他们倒没吐诉出口,而是照常传念,口水战十分焦灼。 左悠黎和格里姆双双走来,前者冷静地观察四周,眼神一顿,不知想法,后者无意打量的动作相当明显,突地停止,看向两位贤者,道出与裘明相仿的问题:“豪华游轮在哪?” 和裘明相比,他的疑惑更深,话里话外仿佛在问:豪华游轮听着像庞然大物,难道只是名不副实,仅仅小小一舟,他这时才没发现吗? 面对提问,罗曼依然缅怀着什么,无从处理,温何则甩手丢出火鞭,把还未赶到这头的父子二人拉了过来。 火鞭刹那消失,徒留懵懵然的宣忠和钱大勇。 宣忠反应更快,道过谢,拍了钱大勇一下。 “哦,来了来了,”钱大勇,下意识吆喝,不期然发现众人注意都被自己吸引,再度迷茫,不过他经验丰富,老道地添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言语,整理好思路,态度神秘,挤眉斗眼地说,“算算时间,也快来了,咱们还有时间吃顿丰盛的午餐。” 不知详情的众人心里浮出问号。 但就在此时,沙滩倏尔一荡,地下想起一阵粗声粗气的哗哗。 宛如黏糊糊的瀑布水冲击崖底石滩,又似黄鹂鸟嗓子眼梗了口痰,流水般的闷响打脚下袭来,越来越近。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斯里尔号豪华游轮 许多人跻身撤后,但声响传遍沙滩,除却空中竟无处可躲。 罗曼唤出默仙葵,释放一圈有如实质的光晕,把周遭的所有人托举起来,速度很快,如同乘坐高层建筑的电梯,眨眼之间身处渺渺高地,仿佛腾云驾雾。 “哎,不用。”钱大勇抹了把汗水,一点不紧张地俯瞰沙滩。 只见流沙像沉陷的流水一般缓缓劈开,从其中渐渐露出一个金光熠熠的顶,然后是厚重的壁,宽阔的甲板,遍染沙尘的庞然船身,赫然是他们搜索不得的巨大游轮。 偌大沙地像极了一张超越想象的巨口,把这个巨无霸困难地吐出,而后托着这只笨重的怪物,仿照河水纳船行经,沙滩捋平了自己的表皮,任由巨轮一路朝向低地滑脱,轰轰烈烈地破岸入海,这才释去全部重负,逐渐恢复其上起起落落的风波。 遥遥望去,那巨轮沉降进海的渡口都被它轻松倾轧,以至于本来平整的海岸线痛苦地撕裂,分成两个纤细漂流的三角浅滩,犹如被刀剑捅穿的伤口。 即便置身高空,众人依然全程听够了轰轰隆隆的异响,吹遍了从沙面逆推扶摇的刚劲狂风,尤其是最后入海的那下,简直媲美陨石坠落,真是难以想象,如此一个大家伙是怎么安然从漠央的地底畅通行驶,最后破出海洋的。 直至这艘巨轮泛起流光溢彩,拭净沾惹的浮尘的时候,众人仍旧失语,呆在半空,像一群傻掉哑巴的学舌鸟。 早有预料的钱大勇同自家儿子对望一眼,不无得意地轻咳,说道:“各位后生,会否大开眼界呀?啊呀,罗曼贤者,游轮的入口就在靠向沙滩的方向,我们降落在邻边就可。” 罗曼一愣,答应道:“啊,好。” 他温柔地抚摸默仙葵的硕大的花瓣,众人顿时为一股和光包裹,下一瞬四面景色陡变,呼息间抵达挨近的渡口,在那地方刚刚好能够昂首瞻仰整只巨轮,看清楚它慢慢改变方位的灵巧,自由屈伸的船壁,每个角度精心打造的峥嵘细节,以及从船壁中小心探下水晶阶梯的华贵。 纵观整艘轮渡,即使就此匆匆一瞥,也称得上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美名。 彩虹似的护罩笼络在船体周围,温何罗曼二人简单估计,以他们之能竟然也无法短时间内攻破此等防御。 他们二人避人耳目地彼此对视一刹,各有考量。 “乖乖,”宣逍脖子伸得简直有长颈鹿那般长,大加震惊,咋舌道,“这得多少钱呐?”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架梯子的扶手似乎镶嵌不少名贵的宝石吧,甚至多的比他契约的炫石一类金贵,只不过没有通灵。 温何睨视他这种没见世面的糗样,当即用力踹他一脚,踹得他趔趄。 宣逍捂着闷痛的小腿肚,私下窥探其他人的神态,见自己没惹人注意,于是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吱声了。 裘明巡了一圈,见宣逍讪讪的,便找向一干人中次之好说话的宣忠,发问:“主星上还真能有这样的巨轮?” 宣忠感觉到了裘明暗暗戳他,收回了调笑宣逍的眼神,煦然笑道:“自然是有的。” “漠央有,晖炅没有?”裘明一针见血。 众人默然转头聆听。 宣忠失笑:“没有的,因为一些商业方面的顾虑。” “我来说吧,你小子别别扭扭,不知跟谁学的,”钱大勇特别熟稔地埋汰儿子,揽来解说大任,向众人开腔,“这斯里尔号巨轮不搞有的没的,上头镶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奇珍异宝,哪怕简短启动一次,开销就不菲,效果好,维修更贵,你们晖炅可看不上这类不实用的银样镴枪头。” 简而言之,性价比不如,故而不纳入考虑之中。 “爸,”宣忠在这期间插话突出道,“你现在也是晖炅人。” “哼,”钱大勇一改原本的和气,面色怫然,小眼睛不甚明显地对准温何罗曼一瞥两瞥,酸溜溜地吐诉,“也是,晖炅大人物还对我儿子青睐有加呢,我怎么的也算个荣誉晖炅国民……” “爸。”宣忠长声叹息。 罕见的,温何和罗曼对此不发一言。不过也对,饶是再爱搅混水的人,对别人一团乱麻的家务事还是少瞎搀合为好。 场面安静得有些窘迫,但他人喧嚣向来吵不到某只球心里,单瞧他兴致勃勃地在陶海身上一毂辘,刻意躲开裘明,跃到看着最冷静的左悠黎头上,满含期待地蹦蹦,凑到他耳畔叽里咕噜几句,俩眼像要射出光华。 左悠黎故此听了一耳朵咕哝,倒是十分平静地建议道:“总之,我们需要乘上游轮吧。” 片刻工夫,钱大勇已经平复心情,他看别的小辈时比看自家的要和蔼多了,连忙应道:“对,对,走吧,那扶梯口快到了,迈上去就行。” 他抖擞发福的身体,一步跨到队伍前面,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宣忠,然后是护着众人的罗曼温何,等到水晶扶梯抵在水与沙的边区时,众人登上扶梯,那梯子自动运行,送着众人上船,视野随之开阔,沿岸风光一览无余,正因如此,他们接着发现恰好在赶赴这里的成群黑点。 驱使魔力仔细观察,那是一伙伙驾兽飞奔的商旅,许多成群结队,人数称不上稀少,有的队伍还拖着长长的尾巴,皆是通过暗系或冰系附魔以遮蔽隐私、保存品质的货物。 裘明若有所思:“既然乘坐此船花销不小,那么这些人做的生意,得利定然不薄吧……” 走在前头的宣忠回首望他,点头笑道:“没错,他们大约都会携带锐澜稀缺的资源以供贩售,其中多多少少会涉及灰色地带。” 毕竟一个国家明文禁止的事务常常跟某些能取得的暴利密切相关,纵使不至于真的苛求,但擦些边却是部分商人的擅长,而这也往往属于他们的立足之本。 富丽堂皇如这艘巨轮,依然并非纯洁无垢的净土。 “哎,臭小子,话别说一半,”钱大勇插嘴,“还是那句话,做人命买卖的,我们这艘船不收,安全无需担忧。” 他一通好说歹说,总算把裘明与宣忠冷下的气氛热络回来。 而在这时,扶梯的升高也到了尽头,众人眼前一晃,身前风景骤然变换。 原来无处不在的海腥和腊月的寒意烟消云散,也没了细细小小的风沙,天光明亮很多,如梦似幻的光环盘在甲板上空悠然运转,洒满了迷离的华彩。 他们本以为登船后可以纵览船上风光,俯瞰周围沙滩海域,熟料船上竟然生长有一颗颗形态各异的树木,相互之间分开了一条平坦的路径,附近蜜蜂飞舞,泉水汩汩,胜似那世外桃源。 空气清新,气温适宜,就在他们再稍微前行,从林间蓦然飘来一颗明灭不定的光团,光团起起伏伏,抖动不休,随着一道滋啦作响的电流声,成形为一只生着翅膀的袖珍精灵,比巴掌小。 钱大勇眉眼和善地打招呼:“你好,导航,这次改了精灵的样子啊。” 那精灵发出略带机械质感的轻灵嗓音:“日安,诸位贵客,欢迎你们乘坐斯里尔号豪华游轮,又即将是新一年的开始,请容我在此为各位提前送上新一年的祝福。在此一年一度的航行之中,我们一定会创造诸多美好的回忆,领略各类难忘的风景,斯里尔号随船之灵谨代表我的创造者——矮人城斯里尔大人——为各位献上由衷的祝愿,愿各位身体健康、生意兴隆、万事如意。” 它翩然飞出,顿在空中,相当恭敬道:“现在,请允许我为贵客领路。” 第二百二十七章 厅堂和传送门廊 裘明减缓步伐,藏在队伍中间,悄然探视那一只和投影相仿的小精灵,不出意外,什么也看不出来,既无具体信息,也无灵魂气息。 换言之,这个“随船之灵”只是、程序固定、露天展露的影像,跟一幅画、一张照片没有多大差别。 结果挺无聊,裘明移动视角,环顾周围的风景,索然无味,便沉心投入和某球斗智斗勇的头脑风暴。 船壁垒得颇高,单从甲板是看不清外面景色的,甲板右段坐落一座高楼般的舱房,应该能从那儿找处了望地,便于游览。 随船程序拟态的精灵带领的方向大概便在舱房那里,只是中间路线弯弯绕绕,被四处的真实林木分割得七零八碎,石板铺砌的羊肠小道纵深入林,却统统蜿蜒曲折,没一道干脆利落、直捣目的地,酷似那伙商人掩盖意图、打听消息时含蓄周旋的风格,不过,说不定也单纯是因为他们比较闲。 一行人面色分毫未变,穿过了据说精心设计的船上园林,没入舱房细长的淡影。 精灵在前开路,沿途门户大开,尽显欢迎盛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堂,楼顶安装款式华丽的吊灯,灯架中心嵌有不同种类的宝石,由于角度特别,多数灯光需要透过宝石方可射向四方,所以整座大堂的色彩十分绚烂,宛如把天边的彩虹撷来装潢在内。由于游轮在颠簸,光辉也随之波动,一摇一摆,彩虹由此流动起来。 考究的餐桌规整有序排列,方桌、圆桌、双人、四人、乃至多人的样式一应俱全,尽管种类繁多,却工工整整,不显杂乱,究竟是这所大堂太宽敞,还是沁人心脾的清香,抑或二者都缓和了它们的冲突,不尽人知。 众多身穿各式正装的服务员款款信步游走,见到小精灵与一行人,纷纷行礼致意,恭候众人一个不差地离开,之后依然从容地端起碗盘食材,姿态优雅地做活。 粗略估算,仅这座大堂的面积就不逊于晖炅的大商会,以不紧不慢的速度,众人走了一刻钟,或许更久,但放言整个大堂,竟无一个计时设备,他们只好依靠感觉。 格里姆就在此时猝然发问:“路太长了,我之后可以驱光飞过去吗?” 众人不禁瞟他,心情各异。 连小精灵也反身看向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抱歉,客人,依照往常经验,大厅内经常会有其他聚会的同行者,如果动静太大,很容易打扰他们,还请您多多包涵。” 显然,这个答案不会使得格里姆满意,但他环望众人,发现他们神情不对劲,想了想,试探说道:“族长吩咐我在队里有问题就提,这样不合适吗?” “没有,”钱大勇抚颔微笑,“年轻人敢问从来不是坏事。” 格里姆放心了,继续坦然行走。 不过路途过远的弊端的确并未解决,不少人对这艘巨轮产生了别样的看法。 大堂末端直通一排排伫立的粗大管道,管道与地面相连,构筑一个个板正的房间,按裘明的说法,这就是类似高楼的电梯间,只是大了些,可塞得下一家几口。 他们来临时恰好有道门开启,从中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体型颀长,与他们一样面容模糊,都受到巨轮程序的掩护。 这人见他们多人一队,有一刹表露出惊讶,随后和善一笑,揭帽施礼,绕路让开道路,施施然离去,整个管道廊除他以外再无一人,空旷得很。 “人真少,我们来得太早了吗?”宣逍小声嘀咕,他喜爱更热闹的场面。 宣忠为他低声解惑:“这船虽大,但游客稀少,人多了鱼龙混杂,不好管理,渡洋巨轮安全为上,自然收纳人数有限。” 宣逍心里唉声叹气,表面搂住宣忠的肩膀,使劲拍他膀子,做出哥俩安好、自己无恙的样子。 精灵轻灵地在一条街似的廊口转悠一圈,返回众人之间,开口介绍:“为诸位贵客享受方便,包括平层厅堂在内,斯里尔号游轮的建筑一般都设立此类传送门室,身在其中等待片刻,即可在各区域之间传送。 “此次传送节点已确定在各位来宾的休息室内,只需进入空闲门室就能传送。请注意,门室传送单次仅容一人,且只能定位具体的一个地点,无法实现多人多地点同时传送,还请贵客们见谅。” 听完说明,格里姆才发觉自己的问题多余了,他凝视着一个个门室,不发一言。 钱大勇用富态的身躯挤出队伍,大力拍掌引来注意,喊道:“好了,大家都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吧,不喜欢就换,不必拘束。” 积极应着他的言论,罗曼先行一步,踏入门内消失无踪,实在利落。 钱大勇只觉得身边一股清风吹过,然后有道门一开一闭,人就没影了,不由得发愣。 温何之外的其他人也猝不及防,经罗曼这么折腾,他们反倒被莫名震慑,踌躇不前了。 左悠黎忽然发言:“都是单居室吗?” 精灵及时予以叙述:“斯里尔号尊重游客一切合理合规的个人隐私,单人居室为巨轮贵客的默认范式,倘若客人有其他意愿,可在个人休息室内阅览船内的私立慧网,提出邀请,随船之灵与船上人员将会竭尽所能满足客人的合理需求。” 左悠黎颔首:“好。” 在钱大勇的组织下,他继罗曼以后第一个迈出步子,寻一个近的传送室,缓步走入,随着门室一闭一开,人已杳然无踪。 一行熙熙攘攘,观看这神奇一幕,难得有所骚动。 并非空间传送有多难得,而是他们鲜少在晖炅以外体验这等稳定的空间传送,倒是某种层面的大开眼界,领受了别处手段的厉害。除去裘明和宣逍,这一串青年真身去过矮人城的终归属于少数。 尾随众人、十分低调的陶海忽然摁住胸前的包袱,那里几不可查地晃出一只白花花的尖尖,一闪而过,他面色如常,摆出标致的憨笑,状若无事。 与此同时,表情高深莫测的裘明目光一动,眼睛深处灵性乍现,整个人突然清明许多,勾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 他又赢了。 某只球动手为王,论嘴皮就是个大写的暴躁渣渣。 对了,那球不会打人吧? 他觑过去,恰巧捕捉陶海死死捂住包袱的手,心中为其点赞,回神整理这段时长接收的讯息,思维高速整理。 这壁厢暗流涌动,那一边心思同样不轻。 焦不离孟的兄弟二人中,宣逍偷偷捅了宣忠一肘,传声:“哥,该我了吧。” 异使异地,合该身先士卒,他正懊恼责任风头俱被左悠黎抢了呢。 “等一下,”宣忠跟他讲悄悄话,做贼心虚地以余光蹭了眼温何,“罗曼还没回来,你等他回来再去。” 宣逍狐疑:“哥,那你老爹啊,我看钱叔怪喜欢你的,你疑心这船罢了,怀疑他咋办?” “当然没有,那是叫温何阿姨放心,”宣忠语重心长,“小逍啊,到了锐澜可别一头往前冲,该往后缩的时候就缩,你的责任不只有冲锋陷阵。” 宣逍欲言又止,似是不太服气,想为自己申辩,但看一眼肃然伫立的温何,默默按捺顶嘴的冲动,留待之后再谈。 当是时,钱大勇在前做主,有些当着东道主的面越俎代庖之嫌;宣逍宣忠二人凑在一块,堂而皇之地交头接耳;裘明和陶海挨着,氛围古怪;格里姆全副武装,他领会了一动不动的温何的念头,也全心赞同,不得到其余人的反馈,他绝不会主动涉险,哪怕这艘轮渡确实安全。 随船之灵只是静默等待,这都巨轮规则如此,只要没有彼此产生矛盾,就万事不管,而且它对这场面的内含一窍不通,归根究底只是一段被施了附魔手段的程式。 在众人或有意、或无意的翘首以盼中,罗曼和左悠黎二人一前一后现身。 灼灼瞩目之下,罗曼一顿,居然开始清嗓子。 也许这般情景叫他找回了些过往的性子,有那闲心吊起人家胃口。 左悠黎却无这种恶习,切中肯綮道:“我的居所无事。” 但他身具言语过度简略的毛病。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数码彩蛋 宣忠适时问道:“房间布置怎样?” “很好,设备齐全。” 虽这般褒扬,左悠黎却觉奇怪,好似有什么蹊跷拥堵思路,想不出究竟,他只是凝眉思索,不甚满意。 罗曼贴到墙壁上,投去平静目光,言语耐人寻味:“我那里铺有一片茂盛的花园,阳光正好,你那儿呢?” “是座静谧暗沉的武室,兼有休息区域,”左悠黎恍然,接收罗曼眼神,不动声色地提及,“这艘轮船分析了我等魔力的特质。” 在场的没有蠢人,这么一唱一和,大略都回过味来,他们面面相觑,有一着没一着瞟去那精灵,无论脾性如何,都感到有些冒犯。 唯独裘明不以为意,早有预料,历经矮人城那一遭,那伙矮人干什么都不会教他惊讶了。 他没聋,“斯里尔”这个煊赫的名字可听了个透彻,那可是矮人八长老之一,还是其中资历比较老的一位。 倒是宣逍那厮记吃不记亏,顾衣不顾腚,应和别人皱眉,全然没有经历过一回的淡然,估计连叛出塔兰的钟颜钟章都要比他镇定。 然而,该镇定的不镇定,该心虚的却泰然自若。 作为巨轮的代言人,游客的向导,那只袖珍的金属嗓音精灵完全无视了心有异议的诸位贵客,目下无尘,静静地飘在空中,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理直气壮得甚而令他们产生一瞬间的动摇,怀疑是否自己想太多了。 钱大勇于此刻干笑,毛虫粗的指头虚虚顶向门口:“大家有所不知,矮人城在这方面的规矩模棱两可,但他们对别人隐私兴趣不大,姑且可信,还是赶早到自己房间看看,万一不满意,还能早做修改。” 他说得有理,一众各人跨越半个大陆,不远万里,披风沐雪,跋涉沙漠,当前爬了梯子上了船,事已至此,难不成还原路归返,回塔兰提一堆意见?哪怕再挑剔的,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众人各就各位,分别选一空闲的廊间,站进去,随着门口一开一合,眼前闪烁一阵迷蒙幻彩,下一秒就到达各自的房间,严整有序。 裘明也在行列之中,临别之时,他强自揪下了非要扒着陶海的魂球,身后跟着隐形的布灵,怀里抱一团莫大的羊绒铺盖,绵密的细毛几乎顶到他的鼻子。 忍着想打喷嚏的冲动,他感觉身体霎时一轻,突然在一块琳琅多彩的商铺里现身,转眼就是一溜五花八门的虚拟商品,天花板悬挂七拐八绕的霓虹灯,门是完全透明的,可以透视外面深蓝色的夜空和宽敞的过道上不拘一格的建筑样式。 商铺无人运营,连个机器人都没有,裘明眼尖,瞥见魂球不停闪着眼皮,看柜台的糖果流口水,直接开嗓,隔空问话:“这些糖多少钱?” 魂球一僵,猛地转体,看都不再看一眼。 “个人休憩室内全场免费。” “叽!”魂球心花怒放,跳上柜台,捞起满怀的糖果大吃特吃,囫囵吞下,也不晓得他嚼了没有。 随着话音落下,熟悉的插翅小精灵抖搂出身形,依凭它那古板呆滞的语气强行贺喜道:“恭喜贵客鸿运当头,触发了斯里尔大师今年维修巨轮时遗留的隐藏彩蛋,进入稀有程度达到满星的个人休憩场所:矮人城游乐园构想图景(斯里尔企划版)! “初步估计,该场所面积为其他休憩室的五倍以上,功能更加齐全,娱乐设想完全复原了斯里尔大师的期望,想必定然能为贵客带来更美好、更充分的游玩体验,现在请允许我为……” 裘明中途打断:“不允许。” 小精灵呆了一瞬,浑身一亮,发出滋啦的电流音,过了一息,它缓缓重复道:“初步估计,该场所面积为其他休憩室的五倍以上,功能更加齐全……” “有其他休息室?换成其他的,全部。”裘明嫌弃地打量外头的天空和奇形怪状的建筑风格,记起了某些不愉快的经历。 小精灵的身形虚幻一瞬,仿佛接触不良的电视画面,再过刹那,它恢复清晰的常态,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道:“您好,鉴于私人休息区的布景源于巨轮对客人体质的详尽分析,斯里尔号游轮并不倡导颠覆所有的布局,毕竟原本的休息室布局皆是为了有的放矢,更好舒缓您的身心,贸然妄动很可能损伤本有的效果。” “我不在意,换了。”裘明其意已决。 魂球一听,加紧胡吃海塞的速度,满身糖渣,白毛似开了染坊,绿的、粉的、黄的、绛的,堪比刚从染缸里舀出来。 而二度收到裘明指令,小精灵的投影触电般战栗,一抖一动,看着宛若死机了。 裘明看得纳闷,这投影却蓦地膨胀,像朵飘忽不定的乌云,不仅乌七八糟地四面扩张,还泄露危险的雷电,滋滋无形电压惹得裘明皮毛倒竖。 危机感无需多谈,他一错眼,结果发现对零食恋恋不舍的魂球身不由己地凌空浮起,赫然是布灵见势不妙想开溜,却记挂他球哥,便携着一起奔走了,只把御使留在了店内。 裘明瞪大双眼,怒意上头,拔腿追赶,撵着那惜命的方块,气势汹汹。 布灵回头,瞧他两腿拼命狂放,面色凶神恶煞,惊地咕一声,逃命似的,飘得更快了。 裘明发挥十二分潜力,紧紧咬着两小只不放,须臾之间,背后震荡一声轰天裂地的巨响,千钧一发之际,裘明心惊肉跳地滚在地面,所幸毫发无伤,只是胸腔里那颗心脏怦怦跳得不止,难以遏制。 他回首看望,原来的店灰飞烟灭,整块地皮夷平,徒然升起一道袅袅乌烟。 他吸了口凉气,双手撑地,感受手腕、心脏剧烈的脉搏,突兀把一侧挥冷汗的布灵提溜起来,目睁厉芒。 “主人我错了!”布灵立即蜷伏认错,泪汪汪地注视裘明。 “错哪了?”裘明阴恻恻地问。 布灵哽了一下,小心地瞄着裘明神情,为难地拐弯抹角道:“主人,球哥平常很轻,所以我能浮起他,同时保持高速,但是你有一点点沉……” 裘明回以呵呵,捏着这块软板甩来甩去,犹如甩干一片黄色的厚抹布。 “咕……咕……”布灵晕头转向,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小弟水深火热之际,当时就有一条杂色彗星穿过二者,生生砸在裘明头上,力道之大,愣是撞得他犹自痛哼,松手侧扑于地,而布灵挣脱束缚,呲溜飞出,回旋镖一样绕着街道路灯转悠一整圈,才势头有减,正面坠落,眼冒金星。 “叽!”只有某球照旧安然,神气活现地攀到裘明天灵盖,咄咄逼人。 当面欺负他小弟,当他死球吗! 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挥下,那球正威风凛凛着,警惕不足,猝不及防中被一刮子扇下去,冲到地上打水漂般反弹几下,这才休止。 黑手的主人——裘明坐了起来,嫌恶地抹掉一脸的糖渍糖渣,任由它们分解成一条条虚拟程式,转而摩拳擦掌,扭转手腕,盯着那球咬牙切齿,恨道:“我今天非把你炸成麻球!” 至于被威胁的主,由于糖吃太多又仓促间受到痛击,他目前趴在地上犯恶心,暂且支棱不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裘明迫不及待地倾身站起,蹒跚走向哼唧的那球,辣手探抓。 那球尚且呕着,全无防备。 但所谓好事多磨,就当裘明将要一展御使雄风之际,那球又不受控地倒飞而出,闯进了逐渐消散的烟雾里。 裘明抓了个空,十分不悦地将眼光剜去。 “真是你呀!”烟后发出一声惊喜的语句,从那轮廓来看,小精灵的投影居然变为一个身量不高的人影。 裘明捡起地上的布灵,心生不好的预感。 但见烟雾倏忽散去,原有的平地冒出个须发偏白的矮人,套着款式与外界相仿、腰粗腿短的滑稽正装,蒜头鼻托着圆框墨镜,一胁夹文件一样夹着晕乎乎的魂球,咧开白莹莹的牙,打扮得油头粉面。 第二百二十九章 慧网申诉 新鲜出炉的矮人城长老投影浮在半空,笑逐颜开:“哈,不枉费我攻克自家防御耗的力气,哎呦,可真难啊,我当时怎么想的,可真聪明。” 他翻手抱住白球,笑嘻嘻道:“不过我现在更聪明!”说着,他歪头挨近那球:“来,亲一口……” 在地上二者瞩目时,他那脑袋狠狠嘬了一下。 魂球登即睁眼,便瞧见一张满是胡须的大脸,垂涎地凑眼看他笑。 “叽!” 他凄厉尖啸,使个与其体格形状全然不符的利落抛摔,握住投影的手肘将其狠狠砸下,流星一般摩擦火花,打得地板膨隆呻吟,一股子飞沙走石。 裘明目睹全程,抱着布灵木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讨厌这种神展开。 视野转移,眼角余光把摔得七荤八素的投影纳入其中,裘明暗自奇怪,这玩意不是个投影吗,怎么会被魂球打成这孙子样? 思考间,白光落到裘明头顶,正是魂球,这球呼呼急喘气,明显心有余悸,还用触手抹着毛,擦拭拂蹭,如同身上长了跳蚤。 “哎呦,哎呦——” 那投影在裘明冷眼旁观中扶着粗笨的腰,颤巍巍站起,疼得抽气,他幽怨又畏怯地望了眼嫌弃十足的魂球,不敢再靠近,一面又匪夷所思,琢磨嘀咕:“怪了,就算这儿有一部分真实,也不至殃及我本体呀,怎么连矮人城的真身都那么痛?哎,美人儿都带刺儿,扎了一手啊。” 言罢,他悻悻地掸着不存在的尘埃,身体悬浮而起,因为吃了教训也没去纠缠魂球,反而端详周边的建筑,几番查看后欣慰自得地捋胡须、扬眼皮,向任由魂球作妖,看起来随和许多的裘明投去炫耀的眼神。 “如何?这里可是我的得意设计,可惜他们都没眼光!”他说。 裘明无动于衷,没搭茬:“跟矮人城差不多。” 投影对裘明就不抱多少纵容的心思了,他高声一哼,掐起嗓音道:“矮人城,你知道矮人城的才多大吗?你知道单独一人把这么个地点塞进小区域慧网有多困难吗……” 裘明听出熟悉的自说自话的味道,再后来就没吭声,由着他自吹自擂,扯了一堆有听没懂的金系应用原理。 而头上的球不歇地抓着白毛,对先前非礼之人根本视若无睹。 斯里尔侃到一半就又被憨态可掬的球勾了魂,声音弱了,直勾勾盯准,眼光和胶水一样,黏答答的,还咽口水。 “你什么时候走?” 虽说想看某球倒霉,但裘明也腻烦,他本意是休息一会,不想意外频生,闹得他现在身心俱疲,顾不得磋磨那球,只想驱赶不速之客。 听出他驱逐的意思,仅仅是投影,斯里尔居然也做的出吹胡子瞪眼的神情。 别说,矮人生气多是这种表现,铺在面颊的胡须都涨了起来,犹如毛刺被醋泡软的河豚。 “你什么时候走?”裘明当没看见他的表情,冷酷地二下逐客令。 “我可好不容易才追到这船上的,”斯里尔低声嘟哝,“这就是你们对锻造大师的待客之道吗?等着……” 没等裘明发表看法,他气冲冲飘到天上,以那粗短的手不可思议地打了个响指。 这响指仿佛某种指令,一经发出便天摇地动,烟尘四起,等一身是灰的裘明露出面来,就见宽阔的街道大变形态,凭空生出一条高耸入云的铁道,几乎比拟数十楼的高度,在铁道以下多了若干露天铺子,布置着诸如机、爆米花机等众多金属机械。 魂球掏弄身上口水的动作为此停顿。 通过契约,裘明清晰地感应到某只贪吃忘形的球蠢蠢欲动的心情。 他果断抓住头上的东西,捏着毛把他摁在怀里的布灵旁边,任其唔唔闷叫、扭来扭去,但裘明手比铁箍,心若铁石,一点眼光不分,半晌,那球不再动了。 裘明向下施舍般瞅了眼,果然被那球瞪了下。 裘明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斯里尔还在做着翻天覆地,仿佛改造世界的举动,放眼望去,道上显露出云霄飞车,摩天轮一类的游乐设施。 恐怕这就是小精灵谈及的游乐园了,但他在矮人城并未见到规模如此宏伟的。 这时,裘明忽然侧头望天,捂紧耳朵。 一辆长蛇般的机车从头顶的轨道轰轰隆隆行驶经过,带来一阵震耳欲聋、经久不息的噪声。即便闭了耳朵,还是有股波动顺着皮肉骨骼传遍全身,导致血肉颤动不止,好似心脏都跳了一拍。 等到它沿着高空铁道跑远了,裘明才松开双手,面无表情。 取缔的原因找到了:太过扰民。 必须得换,如果房间是这鬼样子,他晚上别想睡好。 裘明觑了忙得热火朝天的投影一眼,有些头痛。 他上一回去矮人城,可以说别的没学到,但对矮人我行我素的倔劲绝对印象深刻。 而刚才打的照面再度印证了他的印象,起码这位巨轮的修建者,斯里尔长老,充分继承了矮人的传统,不是个兼听则宜的性子。 如果直接搬出客人的身份压人,裘明确信大概率会失败,况且这是人家主场,矮人长老又是清一色四阶,纵使是个投影,怕也不好相与。 另外船还没开呢,温何老师没走,他实在不希望打起来出问题,然后被记上一笔。 裘明思索着兵不血刃达成目的的方法,他浏览了附近半圈,动用魔力呼唤那只作为随船智能的小精灵。 周围安静如故,远方喧喧嚷嚷,唯有那个斯里尔的投影一顿,扫向他这边,嘀咕他冥顽不化,重又改造游乐场去了。 看来那智能被攻陷得彻底,还好没有直接刀剑相向,不然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不过裘明本就没抱多大期望,他掂步瞎转悠,瞧着偌大休息室内的地形起起伏伏,被立志证明能力的投影折腾得惨不忍睹,手边金光浮现,抓出一个终端,点击几下,驱使魔力,试图连接船上慧网通知老师同学。 失败。 慧网根本连接不上。 裘明盯住终端不放,目光如炬。 “别整无用功了,我斯里尔偷跑怎会让他们知道?我又不是金闪四,”投影懒洋洋地奚落,“等我把游乐场整顿好,你们和美球一定喜欢,那时候就明白斯里尔大师的厉害喽!” 裘明紧皱眉宇频频操作,几乎把手指舞出残影,但机关算尽,也找不到错漏之处。 在此期间,斯里尔直接放弃劝说,睬都不睬,一味专心地搞他的设计去了。 实在无计可施之下,裘明瞄到自打进入房间以来就刻在房间门上的一溜很小的联络序号,揣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无奈,一个个照样子摁。 拨打期间,终端亮了一瞬,四周的数据与金系魔力悉数向其靠近,被其吸收,紧接着滴答一声,居然拨通了。 “你好,何事?”对面的声音仿佛冒着寒气。 魂球好奇地露头,看着终端。 裘明愣了下,接话道:“呃,你好,我要投诉。” “地点,原因。” 裘明瞥天上的投影,实话实说:“斯里尔号豪华游轮,我休息室的投影变成了一个怪人。还一直在改我房间的地形,休息不成。” 对面沉默了。 “嗯?有问题吗?” “没事,”那串序号沟通的人慢条斯理地回答,“请等待三十秒。” 说完,对面主动挂断了通讯,终端恢复原样。 裘明放下终端,同魂球面面相觑。 就在他俩眼神沟通的时候,天上忽然传来一道嘶鸣,犹如捅破的擂鼓和嘶哑的夜枭,随后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犬吠。 投影一听,立即紧张起来,神头鬼脑地左右张望,身形倏然浅淡,但退到一半,一只虚幻的,仿佛无数格子构成的狗凭空诞生,咬住他的小腿。 “啊!放开我!”投影大喊大叫,无头苍蝇一般在天上乱晃,“疼,真疼!” 那狗丝毫不为所动,咬得死紧,不止如此,一只只另外的狗纷纷跳出,张开大嘴巴咬住他的手脚、头颅、腰腹,甚至连耳朵都挂着一只。 “嗷!”斯里尔的投影叫得更惨了,连连求饶,“我认输,别咬了,金秘幂,你教它别咬了!” 他停止和一堆狗的对抗,嚎得凄惨无比,乖乖地立在原地,疼得浑身抽抽也没动一下。 半空另外生出一个身披白服短打,缎缠金色短发的身影,身量一样不高,眉眼严厉,气质一丝不苟的矮人。 裘明默默看着。 得,他这个私人空间成筛子了。 新来的矮人缓缓开口,语调似冰:“斯里尔长老,违反规则入侵成品智能,未经允许闯进个人网络空间,另有干扰区域及矮人城结合慧网部分运转,三罪并罚,即刻取消慧网接入资格四个月。” “啊!”斯里尔悲痛地嚎叫,蔫头耸脑,萎靡不起。 魂球感觉有些不对劲,当即叽叽问道:“他非礼哥的部分呢?” 金秘幂瞅一眼球,对其态度比对斯里尔的和善一些:“城内并无相关法规。” 魂球不服气,在斯里尔大受打击之下坚决清算,否则他今天的心理阴影不是白受了? 金秘幂不讲人情,拒绝了所有相关提议,把魂球气得不轻。 “叽。”那球扭开身子,跳入御使怀里,看都不看他们了。 裘明纵观这场闹剧,听了全部,倒是发现一些细节,比如,金秘幂并没有因为斯里尔长老侵犯他的隐私而判罚,比如斯里尔的处罚似乎很轻微的样子。 但他不想计较,送瘟神一样送走了这一前一后的两个矮人,或者说两个投影。 第二百三十章 自由活动 两个矮人消失的瞬间,房间内部天翻地覆,归于虚无,变得黑黢黢的,一无所有,形如金属仪器关闭时冷清的黑屏。 与无边黑暗相照应,裘明他们面前凭空汇集细碎的光点,重组了那只体态轻盈、嗓音机械质感的小小精灵,它展翼飞到近前,以一种公式化的语气道:“恳请贵客选择休息室样式。” 顺着它的请求,一面光平在裘明身前展开,映照了各式各样风格的房间,比如水茫茫的一片海滩,比如绿油油的森林包被,比如珠光宝气,华贵非常的商铺群…… 裘明无视某只喜欢极限运动的球叽叽不倦的怂恿,只挑了个最普通的。 “室内样式确认完毕,祝您在船上旅行愉快。” 话罢,小精灵无影无踪,而四周光景变换,化作一间敞亮的屋室,窗明几净,配套完备,阳光从窗外投向室内,照得室内纤毫毕现,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望出窗景,还能瞧见波澜起伏的大海和接壤天际的午阳,视野开阔。 微风经过屋内,空气拂动摇摆,吹过御使御兽,带来与阳光不同的凉意。 这才是正常的房间呐……裘明腹诽。 某只球经新鲜的风儿一吹,意见倒是通通飞到九霄云外,摊平了肚皮晒起太阳,颇是惬意,鼓起的圆腹一缩一张。 布灵被他一同捞起沐浴在阳光之中,此刻才迟迟转醒,他起来通览一圈,便知一切业已尘埃落定,自己错过良多,不过旁边就傍着柔软的球哥,他丝毫不以遗憾,顺势倚靠着球晒太阳,心情轻快。 作为人类御使,裘明可没他们悠哉,自斯里尔被那个叫“金秘幂”的执法人员逮捕,二人投影双双离开后,终端就恢复了和船上慧网的联系,他正忙碌查看同船上众人发的消息。 所有人中,他是最晚回复消息的,不速之客整弄这么一大堆麻烦,耽误的时候可是不少。 裘明一目十行,连通终端迅速阅览,略过有的没的,简要发几句话报个行迹,便计划起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 这艘轮航要说面积广阔也不然,随便召出一只脚程快的兽类就可绕上一圈,但也谈不上小,所以接下去一段时间主要是各人分别探索,熟悉船内区域。 想了想,他转头对窗台上犯懒的两只提议:“出去参观参观吗?” 布灵没动静,魂球翻了个身,继续晒。 没得到答复,裘明也不急,走到边上,忽地嗅到一股日晒皮毛导致的淡淡焦香味,转眼觑那两只晒得正欢的,他信手提起,一手一个,轻轻松松,触碰时刻宛如手探温泉,滑滑溜溜。 魂球和布灵离了窗光,骤感冷凉不适,不赞同地捣御使的手,但他们着实在日光浴里泡滂了,即使是魂球,力道也不轻不重,几乎没产生什么感觉。 裘明没管这俩松懈过头的,通知一声“走了”,揣起两只小的,走到门前,一步离开房间。 他考虑选了了望露台作为传送目的地。 这船规矩如此,登记入住之前使用船内传送功能受限,但入住以后容易多了,有条件在多个固定点中来回传送。空间相关应用的管理总是大同小异,在晖炅内外使用空间枢纽也是一大堆的要求。 一阵失重过后,眼前是蔚蓝空旷的天,太阳挂在高空,裘明瞟了几眼,自己就站在船壁一角,临近自动撑开的遮阳伞休闲椅,不远处挖出一座小湖般的游泳池,道路反光发亮,一个个无人摊子顺着轨道来来往往巡游,粗略一观,品类挺丰富,冰糕、书籍、游戏机等一应俱全。 隔两条窄道的距离另设一张躺椅,诸如此类,躺椅之间不是井然排列的,而是如同一颗颗彼此避嫌的硕大树木,相隔不近,唯有那一个个自动行驶的摊子存在感明显,这般林林总总,空间挪用得相当奢侈。 除他以外,这片露天休闲地带稀稀拉拉地行走着几团人,如一滴滴墨点,互相之间王不见王,融不到一处去。 第一眼望见那些人时,裘明就直觉他们之中不是每一个都是商人,或者说,不是每一个都是八面玲珑的晓者,也许正和他们团队一样,每个晓者拉帮结派,最后竟是一大团人中堆起笑容逢迎待人的成了少数。 裘明走走停停,不是观察,心里记住路线,至于他那或捏或抱的那两只不中用的御兽,受到光照复又懒散起来,没骨头一样搭在裘明身上,像极了衣杆上晾的衣物,没个精气神。 加之上船以后,巨轮主动为他们施与的掩蔽措施,饶是靠近端详,恐怕也难以看出两小只的御兽身份,只会错认为裘明品味特殊,非要在衣服上添缀鼓囊囊的护胸。 但裘明也只有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半途为歇息,他坐上了休闲区专用游览轨道车——这艘巨轮居然设置了这玩意儿,他还真用上了——游览车限速,过了半天他也只是逛个七八,一些边角没去。 届时他坐在慢速的车辆上,头顶打开大遮阳伞,魂球布灵扔到一边,手握一杯酸甜凉银,吹着自然海风,突然终端震动。 他看了眼,随手接听,问道:“什么事,宣小脑?”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别前召集 宣逍声音很小,偷偷摸摸地回答:“我哥和阿姨他们要走了,小明你来不来送?” “就这?”裘明啜了口凉饮,比起外面,船上暖和多了,运动过后甚至有些热意,喝点鲜榨的果汁能润喉生津。 那边不爽了:“看你和他们最熟而已,就在舷梯口的海岸,不来拉倒!”他果断关掉通讯。 耳边啪的一下陷入安静,唯有海风轻轻拂过,裘明看了眼终端,百无聊赖地收入口袋,盯着远端的海洋出神,但没有多时,他意识回笼,给代步车设置目的地,连人带车飞也似地跑了。 船上无法随地传送,需要前往指定的传送点。 传送点经过精心设计,与船舱自然交融,和谐融洽,并不突兀,比如这块露天了望区,传送点就是一个个夹在特定轨道之间的多人桌椅,花花绿绿的色彩,如热带的火焰一般奔放,只消坐在椅子上,操作终端就可传送。 轨道车送人送到西,径直怼在桌椅旁边,不等裘明跳下,它居然自行解体,降低车身,重构成一座步行矮梯,梯阶所朝正是裘明预约的那个传送端口。 裘明按部就班走出阶梯,回视代步车飞速还原,重新归入轨道,再续船上轨道循环。 还挺便利的……他一面在心里评价,一面把闲散的两小只摞在桌面,自己操作终端。 没有何种特别的动静,三者的身影宛如电火花那样闪烁几下,瞬息无形。 眼前景色骤变,裘明脚下一软,双足生生沉降几寸,他环顾四周,身后是镶嵌宝石的扶梯,人来人往,算不上拥挤,有些人大包小包的,没走扶梯,而是扛着包袱直接消隐于巨轮厚实的腹部,其他的衣装各异,皆是轻装简从,攀上扶梯,旁若无人地匿去身形。 身前正是眼熟的沙滩,潮水正从海里奔涌,哗哗地扑袭白沙,又似力道不支的巴掌,拍出一段便销声匿迹,偃旗息鼓地退回海内,徒然一串亮银的白花。 远远近近撒着几团或大或小的斑点,尽是人兽的集群,其中一团散发着宣逍他们的精神气息。 点点水花仿佛跨越白沙铺就的沟壑,隔空吐了点唾沫在他身上,无臭无味,就是暖干时增添凉意,风一吹,他登即打个寒战,船外冷多了。 魂球和布灵两个本来是毫不反抗,被引力吸着往地面拽的,后来见沙子被裘明这样的脚丫子踩过踏过不知多少遍,立即空中急停,纷纷在御使身上反弹,一个弹到了天灵盖,另一个弹性欠佳,只攀到肩膀脖子那儿,都是过往的座席,他们也习惯。 期间魂球被冷风扇了几个耳光,他双眼大张,扫望几下,使触手戳着裘明脑壳,言简意赅地叽叫:“冷,回船!” “咕!”布灵附议。 裘明面色发黑:“你俩够了!”说完不顾二小只对扶梯望眼欲穿,强拉他们俩奔赴刚刚感应到的方向。 比较登船者,这一堆仅仅小猫两三只,而且隔着一段距离,周边寂静,连喜欢泄露的风声都刮不响,显然是不喜打搅的一组人马。 裘明在沙上健步如飞,与宣逍他们的那一团越来越近,却把手挡在眼前,眯起眼睛观察。 “叽!”魂球也叽叽抱怨,唯有布灵双目通幽,安静如常。 他们有此异状,缘由无他,只是太刺眼了。 随着距离拉近,散发宣逍等人气息的那团竟是愈发耀眼,就像把太阳挖了一块下来,刺得人禁不住流眼泪。 裘明及时运转强身术,好歹保住双眼,也保住了体面,没当面丢人。 魂球也只是有点不舒服,这球平常矫情得很,一点惊吓就大呼小叫的,布灵倒是依然是块不吭声的背景板。 最后的光壁几乎教人睁不开眼,手探过去,皮肤都生一股高温,乍寒乍热的,裘明担心自己得感冒。 他心思一向多得冒泡,再三确定这让人瞎眼的光圈确实就是熟人气息的发散处,索性一闭眼,闷头闯了进去。 一道炙热的弧线将他从头到脚扫荡,身体一轻一重,眼皮一开,他成功进入了光圈内部。 “啧!”熟悉之极的腔调。 裘明应声看去,罗曼挑着眉毛看着他。 “我真应该用光记录下来你的表情,跟要受刑一样。”罗曼似乎恢复了往常的漫不经心,还有心思调笑。 裘明没和他斗嘴,指着魔力强度夸张的光罩,简明扼要地提问:“你干的?” 罗曼道:“不然呢?这片渡口的人多起来了,总不好泄露行踪,万一走漏消息,还不是我们吃亏?” “你至于吗?”裘明用力点了两下,手若筛糠。 “没料到你会过来,”罗曼眼光飘游了一周,包揽宣逍、温何、宣忠,最后放到裘明身上,反问,“对了,你来干什么?人家正一家温情告别呢,来和我一起当电灯泡?” 裘明并未第一时间答复,移眼向另外三人看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提前赠礼 温何和宣忠同样正在盯着他,前者挑眉,捅了宣逍一肘子,后者见状闷笑。 “就你多事!”温何埋汰着婆妈的外甥,普普通通的道别,愣是被他多此一举,简单的事都给整复杂了。 宣逍吃痛闷哼,身子晃荡回退,摸着隐隐作痛的胸腹,急使眼色求救。 裘明看到了,然而当作没看见,瞧了一圈,尤其在抱臂看好戏的罗曼身上顿了顿,表情忽而变得无辜茫然,口说:“不好意思,走错了,你们继续。” 他也不耍虚头,说是走错就真的扭头离开,头也不回,全然无视了瞪直眼的宣逍和晕乎乎的魂球等等。 “哎,且慢,”宣忠一改笑意,急匆匆屈身伸手,好在圈内不大,迈几步路就让他抓着了裘明,拖着肩膀,陪着笑,把意欲跑路的这人的正面挪转过来,犹自喟叹,“学弟,我这有件礼物送你。” “礼物?”裘明微微眯眼,变化颇不明显。 魂球却是一蹦,突然来了精神,支棱软弹弹的身体,探望过来,兴冲冲道:“礼物!” 布灵照旧无言无语,但裘明能感觉到他飘得近了些。 宣忠呵呵一笑,煞有介事地扭转手掌,变魔术般甩出个罐子,红褐色,古朴端方,大致手掌大小,他颠颠这褐罐,掀开罐顶,冒出一道子茶香,清新稍苦,闻之提神醒脑,心有旷然。 “嗯,邻春冬茶,其性不凉,用水烫一下就可,来!”宣忠品味了一番茶香,笑眯眯地把手中茶罐递给裘明。 裘明低头看了,没动,无功不受禄。 魂球闻到苦味却丧失兴趣,这球向来喝茶不泡茶,只接受御使伺候成品,对原料不感兴趣。 宣逍作势要开口,但又被温何拧住耳朵,开口就是阵痛叫,光顾着嗷嗷求饶,没能顾及裘明那里。 “见外了是吧?”宣忠依然笑得开怀,但也意会,给以解释,“这是新年礼物。” 算算时间,现在十二月底,也的确是将近新年了,裘明目露了然。 他不想表现得拖拖拉拉,宣忠又一再坚持,便干脆接过茶罐,掀开罐盖嗅闻茶香。 清苦而富有生机,很熟悉的味道,属于吝啬茶树,并且要拥有这种浓郁的程度,得是乌龙成天缠绕的那颗主树自行滋养的嫩叶才行,以之吝啬,让它心甘情愿恐怕得付出不少代价。 裘明合上茶罐,郑重道谢。 宣忠笑着接受,围手虚抱,不知怎么做到的,竟是凭空抖搂出一个大袋包,大得抱了满怀,热腾腾得冒气,浓烈的果香转瞬突破袋子禁锢,霸道地充斥整块地方,引人垂涎。 香气着实馋人,众人不由得望向宣忠,看着他托起袋子,对正咽口水的魂球说:“超大号多汁水果馅饼,这是球小哥的,喜不喜欢?” “喜欢!”魂球高喊一声,从御使头顶呲溜滚下,落在袋子上,吸起香甜浓厚的味道,幸福抱紧,不撒触手。 宣忠乐了,举起袋子,任由魂球颤颤巍巍地抱着飘浮,左瞧右瞧,问裘明:“另一位朋友呢?” 裘明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头一转,那方向的布灵不吭一声,默默显了形。 “了不起的潜息。”宣忠连连点头,信手掏出一个塑胶罐子,抛出一掷。 罐子飞到一半定住,而后化为一条弧线绕到布灵一边,它自行开启,露出罐里盛放的黑乎乎的酱物,不发气味,布灵沾了点嗦嘴,小声向宣忠道谢。 “你们就是太客气了,”宣忠轻轻摇头,出手帮魂球抬了一把,对三矮个笑道,“此行虽是远在他乡,也勿忘我等与你们同志同心,凡有困扰一并通知,我们必不轻忽。”他扭头觑向宣逍那边,呼气之声几不可闻:“我那驽钝憨直的弟弟,也拜托照看一二了。” 裘明浑不在意他前半的套话,听到后半倒是移了眼,观去宣逍求爷爷告奶奶的窘状,评价:“宣小脑比你们的设想坚强得多,不需操心。” 宣忠含笑,有样学样地窥了眼,颔首道:“嗯,我很期待。” 他沉吟一息:“另外,塔兰的新年喜庆热闹,而你们去年未能返回,今年再度错过,实在可惜,此番祝礼也属于我个人私愿吧,希望你们姑且感受一下新年的气氛。” “多谢。”头上顶着魂球,魂球扛着大包,裘明顶上仿若叠罗汉,模样滑稽地回答。 兴许是见他们客气惯了,宣忠这回没推脱,笑着应了,最后致以一句祝福:“新年快乐。”他回过头,向温何呼道:“阿姨,事办完了,咱们走吧?” 温何搭上目光,松开桎梏,宣逍马上跳远,摩挲自己饱受磨难的脸,眼角含着生理性的眼泪。 “你那么体贴,倒是显得我和罗曼没心没肺了。”温何望着缓步走来的宣忠,撩起眼皮。 “啧,跟我无关,”罗曼悠然开口,公然扫视四人,死皮赖脸地装傻,“他们谁啊,我认识他们吗?” 温何投以鄙视的神色:“别等到地方了,你还这般不靠谱。” 罗曼嘿了一声:“靠什么谱,第三年的学生谈不上是新兵蛋子,还需要我照顾他们吃喝拉撒?我可讲好了,到地方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送他们半程,之后就井水不犯河水。” 温何厉眼挥了一鞭,罗曼闪身躲避。 火鞭消失于掌中,温何瞧着同侪似与以前无二的玩世不恭,也无意多加计较,向留在罗曼一边的二人叮咛:“万事小心,谨守心神。” 裘明和宣逍表示牢记。 温何召唤桑相,卷起一叶耀眼的火焰,携着宣忠一起离地,奔赴东边的天际。 裘明看了会儿便收回视线,宣逍看了方久,昂首仰望,那火影愈来愈小,渐至看不清楚。 “走吧,别跟断不了奶的稚儿似的。”罗曼打哈欠,重点扫视宣逍。 宣逍回过神,回击道:“你才稚儿似的!” 这人炸毛了,罗曼有趣地逗他几眼,面上嗤笑,同时未耽误手上功夫,心意指使着光圈挪移。 只见脚底板的沙面换成扶梯,再变成平坦的金属地板,那时,光罩撤去,他们便已过了船上一系列检验,回到了露天的了望区域。 第二百三十三章 酱汁淋头 遮挡视野的光圈瞬息收敛,源于外界的阳光就此打了进来,触摸一行几人的皮肤,不同于魔力制造的光芒,自然温暖,无处不在。 既然回到船只,护送自然告终,罗曼不与二人置喙,轻佻打个弹指手势,眉毛一扬,身一侧,转眼不见。 真可谓来无影无绝踪,来去如风。 “他屁股着火了?”等人走了,裘明没好气道。 宣逍应声翻白眼,没搭没接,触目远望蓝天蓝海,反而俯首长叹一声。 裘明早见识透了他这种一反常态的深沉,一次稀罕,两次还好,三次就烦腻了,他根本懒得搭理,琢磨起来手里握着的茶罐,掀开罐顶,清苦的香味扑鼻而来,荡漾四周,将船壁反射的光都熏染了茶叶的乌青。 与此同时,魂球也不安生,因为匆匆忙忙找不到袋子口,又委实猴急嘴馋,他直接出触手,捅穿个口子,嗦面条一样大口大口吸起饼条子来。 他行为猖狂,布灵更为虎作伥,暗搓搓飘在球哥临近一边,殷勤拿出自己分得的礼物,开了盖子给球哥蘸酱,一时间,爆炸般的浓醇酱香打从裘明头盖向四周席卷扩散,气势滔滔,甚至引起了相隔较远之人的注目。 裘明察觉那味道萦绕不散,自己头顶宛如正中泼了一盆浓酱,熏人发昏,他眼角抖动,呵呵一声,果断出手捏住那球。 啪! 魂球正享用美食,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怎会在此时轻易落他手里,他闪电般击开人手,凌空弹出几下,恰恰好掉在宣逍头顶。 身携一股无法忽视的冲鼻酱香,这球就连朝御使丢个眼神的工夫都无,一门心思啃着汁水饱满的饼子,也就主动投靠的布灵能与他结伙,分他的馅饼。 这两小只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那叫一个汁水四溅,满口流涎,乐不自胜,得意忘形。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伤春悲秋的宣逍就那般猝不及防地被丰沛的果汁浇了头,看着美味,闻着芳香,连脚步都滑溜,脚底板旁尽是汁水,一倾身子差点没栽个起倒。 “我草……”宣逍磕磕巴巴,像是咬到舌头了,“你,你们……” “诶,指谁呢,”裘明瞧着面前这人和自己如出一辙,甚至犹有过之的狼狈相,表面淡定地打开茶罐,挥手唤来露天区摊桌的水,讲道,“冷静,来喝口茶。” 宣逍瞪大眼,半歪脖,看陌生人一样看裘明,伸手指颤巍巍指向蓦然回神的魂球,不可思议地问着:“你不管了?” “叽……叽?”魂球吃个半饱却才回神,懵逼地瞅起宣逍指他的手,沿着向下,见了清一色的果汁、饼屑、酱渣子和调料粒,惨不忍睹,当时就僵在那处,抱着比自己还大的馅饼,不知所措了。 解了饕餮意和贪嘴情,这球方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做了错事。 裘明顶着放凉后有些凝固的馅饼汁,满头发型好似杂乱生长的藤蔓,还是结了水果的藤蔓,觑了眼懵逼的魂球,心头不怀好意,面对宣逍,眼中暗芒一现一消,满面沧桑说:“管不了啊……” 宣逍原跟他挤眉弄眼,忽然面色发空,而后若有所思。 裘明视若无睹,抱怨:“你看看你,再看看那些个长辈,人或非人,草木虫鱼,一个个放纵那球,我怎么管呐,我这个御使,有跟没有一样……” 怨妇般的语调,裘明又故意拿腔拿调,惹得宣逍一个寒颤,也未解是语气所致,还是内容影响。 “那,那球哥确实过分了,我……”宣逍立即动摇,倾向了卖惨的裘明那方。 裘明顺着接道:“你跟你太爷爷说说。” “我跟我太爷爷说说……” 裘明道:“叫那球面壁思过,禁食八周。” “叫球哥面壁……” 魂球突然高高跳起,重重坠下,砸得宣逍脑袋晃荡,仿佛震地的水斗,又像是小儿手摇的拨浪鼓。 “叽!”精神暗示,无耻! 这球没长眉毛,徒有一双大眼,瘪嘴皱皮,都也能做出横眉冷对的姿态。 宣逍像极了醍醐灌顶,猝然醒灵,一缸凉水溉下,什么迷糊摇摆都荡然无存,他回想方才之事,面揣一言难尽的情绪,看向裘明。 “恶球先告状,”这句裘明是朝向魂球骂的,之后他对视宣逍,一手抹头,全掌流油,闪亮亮的罪证确凿,义正词严地抨击道,“看看我俩现在什么样子,这球再宠着就是怙恶不逡,早晚上天!我只是带你领悟真正的现实罢了!” 我觉得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这句腹诽,宣逍没敢说出口,他扛不住小明加球哥的威力。 有东西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襟,宣逍心思一动,见白球和矮个御使彼此剑拔弩张,无暇顾及他,便晓得了提示他的人。 他明智地微调站姿,距斗牛一样的一人一球愈来愈远,尽量缩小存在感,半晌后,瞄向动起手来的二者,得以置身事外,终放下提起的心。 布灵在肩头显形,面前浮一块馅饼,但见他四角闪烁晶莹,轻点馅饼,那饼子倏忽为一块剔透的冰冻住,俨然冰做化石。 大功告成,他激动又克制地把冰冻馅饼收了起来。 “不吃吗?”宣逍疑惑地小声提问,梦话似的,说完立刻反悔。 直觉告诉他不要掺和,但没禁得住他一时嘴快。 熟料布灵阴森森贴近他脖颈,使冰晶未消的角戳他,凉得激一片寒栗。 “保密,否则……”布灵在他脖子横切划出一条虚线,眨眼消失。 宣逍眼皮一跳:“因为一块馅饼?” “没眼光,”布灵珍惜地蹭蹭自己的画板,“这可是球哥递给我的馅饼,我要回去好好烹饪一下独享。” 宣逍突然松了劲,犹如泄气的气球,本来绷紧的心情不知所踪眉目一下子舒缓。 他当是什么事呢!虽说感觉有些奇怪,但单单这么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他保证自己不会泄露一丝风声。 “说出也无用,吃了后就无凭无据。”布灵或许是因心潮澎湃,此时居然也多嘴了一句。 宣逍瞥这黄色扁平砖头,暗道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御兽。 “我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先行告退,”宣逍望向上演全武行的一人一球,“他们什么时候,罢了,我先撤,你帮我捎句信,就说多谢小明和球哥的陪伴,可否?” 眼前这泥潭,谁爱蹚谁蹚吧,宣逍是自认没有莽到那种程度。 “好。”布灵利落接受。 宣逍微微点头,轻托起布灵,自己换了方向疾驰而去,步履匆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洗个白搭 且说布灵答应宣逍带话后不言不语,隐了形体蹲在视野好的地界,坐视御使和球哥搓麻互殴,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久而久之,即便粗神经如魂球也察觉些不对劲,舍了手边的捅劲,左瞧右瞧,似有数道视线有意无意朝这边打探,好在巨轮照常帮着遮掩,他们还没暴露。 随时间推移,船上人渐趋增多,人流迹迹,何况缠斗久了,魂球和裘明互相看着对方大脸,嫌弃地对了一眼,真是两看相厌,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就此结束。 酱水、饼皮、毛发之类散落一地,二者麻利收拾完毕,再有布灵很有眼色地自行落下,三者汇结,也迈上归途的步调,进传送室,回了窗明几净的休息室。 当是时阳光稍弱,比较正午时分更近日暮。 回到地方的第一时间,裘明甩开方块白球,急切走入盥洗室,力求马上洗干净一身难以言表的污渍怪味。 同样浑身污垢的魂球瞪眼大喝一声,飞身靠近:哥也要洗! 裘明不理不睬,一味闭门。 就在那球即将钻进的最后一刻,门成功合上了。 那球咚地砸在门上,撞得门槛吱呀作响,门框整个骇人地颤动,但不消一息,一群虚幻的方格在门上铺陈,眨眼间恢复原样。 裘明睨视门外大饼形状的阴影,估摸是那只强闯不得的莽球,他嘴边溜出一句呵呵,脱了外衣,环顾寻找洗浴设备。 然而寻了半天,他只寻到一个喇叭相的小口子,黑黝黝的,把手覆其上方隐隐有风吹出,且越来越大。 裘明半裸着,面无表情地感受着那风儿窜进胳肢窝,摸向腿肚子,似凉似温,感觉会洗不干净,便唤了句:“加大风力,热风。” 风力应声加大,温度变热,竟是类似于蒸桑拿,只是无汗,裘明总算有了些正在洗澡的实感,闭上眼睛赋闲冥思。 “咚、咚、咚!”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休息,外面的那只大饼影子却是不依不挠,使劲砸门,一声更比一声响亮,到后头简直扰民。 裘明睁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咚的一声,门框随之歪落,门外大饼蠢蠢欲动,但不等他进来搅事,房门顽强地迸出一串方块似的的虚影,须臾修补了门沿,导致外面的入侵者功亏一篑。 而外面的大饼球自然不甘半途而废,更用力地砸门,那门再度应声跌落半边,又是一阵弥补,坚挺住了,如此循环往复,一破一补,一斜一正,这门形如顽皮的孩子扮着五官歪扭的鬼脸,又似麻虾在锅上滥竽充数、贻笑大方的疯癫舞蹈。 换了别人,恐怕没法子看完全程,但裘明不同常人,就这般一面洗着,拂去泥烂异物,一面关注着门框与魂球节奏激烈的搏斗,从容自若,洗得仔仔细细。 后来他乃至于少许钦佩这巨轮管理的智能了,毕竟这世上能拦住魂球的可不占多数。 大体搓洗一遍以后,裘明见衣服也已整洁,便披到身上,系好代扣,俯身观察那门的砸动,趁那门框震得最剧烈以后的空档,一把子推开门,翻身转跃,巧妙地避开球,突出了盥洗室。 这会儿魂球使力最重,恰好在后继无力,酝酿新气的时候,正正被裘明趁虚而入,借力打力,推得那球一个旋转,陀螺一样凌空飘滚入室,砰地砸墙。 裘明紧接着扣上门锁,咔哒一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唔——” 密闭的盥洗室传来一阵沉闷的球叫,其后仿佛暴风呼啸,瀑布穿空,流沙滚滚,触地击石,气势滔滔,回荡不绝,声响之大,连球叫都掩盖了。 “乖乖。”裘明暗暗吸气。 隔着道门都能发现这风力和刚才不能同日而语,想来那球碰到什么地方,导致设备故障了吧。 闻说动静,布灵欻地闪现,排开杵着碍事的裘明,霎那恶向胆边生,与魂球里应外合,二话不说截掉门的一块。 顿时,犹如大机械轰隆巨响,一股夹杂琐屑烟霾的旋风从撕开的孔洞里冲了出来,打烂窗棂,扔飞摆设,扑簌簌掉渣落灰,凄厉厉切皮割经,所过之处一概片甲不存,整座房间乌烟瘴气,狼狈不堪,不需赘述。 裘明好容易整饬的模样遭了大罪,这会不只是头脸,肩膀脊体腿脚无一幸免,半边白沫半边黑泥,好似参半的黑白无常。 某只球就在盥洗室内残余的空饷中骨碌滚出来,晕头转向的,尚打个饱嗝。 裘明糟心十分,擦掉面上沾的清浊,提溜起闹事的球和板,呼唤智能。 小精灵适时出现,巡览一圈,瞅了不省人事的两小只,又观裘明喜怒难辨的面颜,未经请求先开口道:“虽为虚拟化成,但是还请客人珍惜物件。” 裘明狠狠吸气,大口呼气,胸脯大加起伏,以鼻音“嗯”了,权作回复,马上下令:“初始化房间布置。” “收到,”嗓音富有金属质感的新精灵令行禁止,首先初始化了自身,分散为大大小小的虚拟方格,后从蜂拥而出的方格响起男女老幼混杂的音来,字音倒是清晰,“请客人外出片刻,初始化完成后即时通知到乘客登记的个人终端。” 裘明从善如流,扛起不多的行李,揪住吐舌头的白球黄板,登上传送房离去。 …… 初始化用时要比裘明设想的长。 本来当天夕阳奄奄,正可趁机吃个晚饭,和同在摸索情形的众人聚一聚,交流交流感想心得,然后各回各家,熟料,会散了各奔东西,厅堂人丁冷落,裘明三个依然困在屋外,不得入。 偏偏每人房间唯一,而且只给人类起名档,魂球布灵没名没分,入夜了,三个矮冬瓜无处可去,最舒服的也不过在露天休息区,躺遮阳伞下吹凉风晒月亮。 “要不你们去我那里?” 宣逍上身花衬衫,下身花裤衩,面架一副条纹墨镜,打扮得甚俏,此时不放心被迫失所的三个家伙,追出来好心询问。 穿着几乎没变的裘明挑剔地上下两眼,干脆拒绝。 宣逍几欲气笑:“你甭挑!我这是入乡随俗。”他随手指那些形形色色同样晒月亮的人,补充道:“况且你们都没地方去了,还挑挑拣拣。”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弦月在即 裘明顺他意探去视线,白眼道:“入乡随俗?我只看见一派花花绿绿的马赛克。” 自上船起,巨轮自主为每位客人施展障眼之法,远观难见真容,乘客亦可另加伪装,重重遮蔽下去,粗略一观,往往连衣物款式都看不清,更别提五官身形了,说是马赛克也名副其实。 “别扯开话题,”宣逍说不过裘明,见他坚决,便游说另外俩,“球哥,你们真要在这风餐露宿吗?” 小明就算了,但对球哥,宣逍实在不能放心。 没错,别看他成天口口声声撺掇裘明管治御兽,嘴上喊得欢快,却是最看不得那球受委屈的拥趸之一,和塔兰山的那群熊人沆瀣一气。 但他的心头球此时一动不动,睬都不睬。 “球哥?”宣逍凑近裘明头顶的球,意欲伸手。 裘明察觉他的小动作,侧头歪偏,那球顺势滚落,他再两指夹捻球肉,翻手一着,给球囫囵转了体,便可见那两只素来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此时阖得紧紧,球身还一低一高,打起轻呼,显然是呼吸均匀,睡得踏实。 这毛团的睡眠质量高得令人羡慕,若非他那身皮毛畏惧电蜇火燎,恐怕怒雷洗脸都叫不醒他。 “睡得蛮香啊……” 裘明丝毫没有身为毁坏房间共犯的自觉,瞧着罪魁祸首犯嘀咕,但吵也吵过,打也打过,他不愿揪着琐碎三番五次地辩,所以打着眼不见心不烦的主意,挪了视线。 布灵与他全乎不同,看着白球睡得踏实,也兴了睡意,伏在白球侧面,傍得安适。 他俩倒是随遇而安,所作所为全跟宣逍之言南辕北辙,浑然无不适应的姿态。 宣逍这厮依旧心不死,棍子般插在那里,脚不离地,裘明瞟他:“你还不走?” “他们睡了,要不……我把他们抱走?”宣逍搓掌轻问,满眼小九九。 裘明一个字也不吐,横指戳向船舱的位置,意在赶人。 宣逍看着心动,很想体验头枕球哥安眠的滋味,但惧于新伙伴长年淫威,终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裘明懒懒倚靠躺椅,在清胧的月夜,伴着生态区遥相响应的蝉鸣入眠,一夜无梦。 其后数天,裘明三者都在露天区过夜,吃惯了琳琅满目、及时供应的夜宵,待遍沙滩椅、老年椅、沙发椅等多种多样的坐具,且晚上气候适宜,不冷不热,还有吹自树林的晚风照拂,宽怀自在,即便不能进屋,总不能称之为受苦。 如此优越的条件,在这过夜的自然不止他们,夜间走几时总能邂逅一个二个,因这艘巨轮的性质,情人稀缺,花前月下稀少,但时有不加掩饰的交谈,大略显摆谈话者卓远的见识。 露天了望区,既有所谓“露天了望”,视野自是绝佳,几天的工夫,裘明目睹巨轮驶离漠央的沙滩,投入广袤无垠的海洋,更是亲眼见到海水一层层发黑,整艘船安然航行于自体旋转的巨大涡流,之后又从黑旋海和弧漪岛的地界走开,海水随之恢复了往昔的蔚蓝。 凡漠央沿岸以渔猎为生的赶舟人们皆是知晓,开出弧漪岛,远拔黑旋海,向南行驶毗邻兽阙,向北而行可揽弦月。 弦月群岛树木茂密,生物丰富,虽是海岛并不贫瘠,岛内五步一木,十步一圃,鸟语花香,欣欣向荣。 至于远了岛心内陆的岸缘,更是水网密集,罗生诸多浅水藻草绒花,鱼虾鳖鳌应有尽有,难能可贵的是它们与合群的舟子相处和睦,人们急踩浅滩吆海歌,便有蚌打拍子绵呼哨,此起彼伏,相得益彰。 以上消息来自裘明在网里网外听说过的各种吹嘘,想来大伙心里门清,信它五分就成,再多就敬谢不敏。 但有一点值得相信:弦月群岛实打实是个连系广陆和月曜两大板块的交通枢纽。 六百年的时间,主星各地发展坎坷,打了歇,歇了打,风雨飘摇,尚无发展更多复杂势力的条件,跟月亮、岁星等一众卫星相比,主星地大物博,也终究分作三个板块而已。 偏偏陆地面积最阔的广陆板块和海陆交相辉映的月曜板块隔了一条贯穿全球的天堑,互相不利通行;而另一个选择——南极海——接壤势力诸多,平常保持那副藏龙卧虎的死样;从矮个里拔出一个将军,唯独剩下大荣光洋这条未免宽广的过道了。 而大荣光洋占地大,包含条条道道亦不小,它盘着的地儿里,最下边的兽阙海对人类忒晦气,人们都跟避瘟神似的;而中间的零星碎岛是块穷山恶水,缺能吃的饭、能喝的水和能走的船,就是不缺擅长劫财的人儿和劫命的兽。据说,纵使最腰缠万贯的富商骑乘最膘肥体壮的海马,到那里面晃悠一圈,都得只剩皮包骨头,油脂给刮擦没了。 钱大勇,钱叔,提到这点时骂骂咧咧的,不知是吃了多少闷亏。 千帆阅尽,为今稳健如钱叔,他参与抱团的巨轮自然不会是黑吃黑的平庸货色——好歹挂着斯里尔大爷的牌坊,矮人祖宗都不怎么好说话——但保险起见,巨轮只会按照最安全最稳定的航线前进,相传那一路风和日丽,景色旖旎,令人见之难忘。 这天,终于回到重置完成的寝室,睡了一夜,将将启明之时,裘明感到有风强硬地突出窗户重围,把他的发梢吹了个倒仰。 他顶一头乱发,爬起来摸到窗户,关严为通风保留的缝隙,也终止了尖锐的风笛声。 对,原来他这个房间是虚实参半,真假杂糅的,窗是真窗,豁通海上,否则初始化修复不会耗费恁长时候,这讯息还是智能修好后再三叮嘱他的……这艘巨轮连矮人城未建成的游乐场都能模拟,怎生找个写实和正常些的房间就那般费力! 胸堵满腹牢骚,裘明往海平面望了眼,然后呆住了。 墨云黑海,金光不在,囫囵浑一面,独罩云阴翳横空,遮得是严丝合缝。 竖潮浊浪,龙卷出世,洋洋不计数,遍钉翻波旋天罡,端的叫顶天立地。 窗玻璃上悉是打碎的水花点子,还不限一个色儿,五颜六色的,犹如布灵搞翻的调色板,外面的海乌沉沉的,竟是不起雾,黑里浓墨淡彩,恍惚间似曾相识。 裘明半跪在床边,望着海景,思考了一会人生,以及重点回顾了一通钱叔对航线的各种介绍,沉默,又向外丢一眼。 他发现一个可供自我安慰的盲点。 虽则外头几乎闹翻天了,但起码这船行得稳当,不是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突发风雨 他俯首凝视方才关窗时手掌摸到的墨点,不太想放出精神力试探,周边又无趁手工具,他扫了半圈,定睛于睡死的白球体表。 嗯,蓬松的绒毛,昨晚洗得一尘不染,干净,柔软,最重要的,一旦碰上什么脏东西,纤毫毕现。 裘明端凝半晌,闪电般出手,惊动了揉着惺忪睡眼的布灵,使他一惊之下销声匿迹。 裘明不理,握住那球,颠颠使手感,然后瞄准窗台溅落的泛光晕的泥点,手握那球,缓缓扎下。 那球的毛唰地触及泥点,松塌塌的,把泥点遮挡得严严实实,或许是窗台比较凉,正睡着的魂球轻微动了动,唔唔闷音,在裘明掌内翻了个体。 裘明一声不吭,聚精会神地观察变色的白毛。 不料布灵闪现在他脸边,情绪激动,浑身颤抖,难以置信地低声道:“主人,你在干什么!” 裘明看得认真,表情也不变,嘴上答复:“用抹布啊。” “咕?”布灵的尾音尖利地上扬。 裘明有些不耐烦:“不然用你……”他居然转头看了看,一时恍然,虎视眈眈道:“你别说,布灵呀,你的形状更像抹布啊。” 四四方方,扁平,确实更像抹布,他的注意力老集中在那球身上,居然忘记了。 布灵亡魂皆冒,刹那闪现老远,忌惮又没安全感地盯视裘明,光芒一动,他把画板召出,护在自己身前。 裘明不以为意,目观白毛变成石油一样的乌彩,觑向窗外。 染污…… “失礼!残忍!”布灵出声道,他没再压抑音量,大力抨击。 他再怂,那也是球哥,即便需要和黑心御使敌对,他也在所不惜! 布灵一边以一种大无畏的眼神注目,烧灼着裘明的良心,一边加大音量,力求把球哥叫醒,让他好好修理这个越界不干人事的贼子。 裘明完全无所谓,免疫了布灵所有的语言和视线攻击,他又没长良心。 反正已经确认外面有染污海华的存在,目的达成,裘明巡视房间,见有些浸的水滩,便命令智能予以打扫,然后他看看手里完成使命的毛球,无可无不可地打开盥洗室的房门,隔空点击了风动清洗装置的按钮,熟门熟路地将球扔了进去,顺势合门,整出动作行云流水,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好了。”裘明拍掌,魔力一荡,涤去双手沾惹的污渍,大功告成。 布灵淡定不了,目瞪口呆。 “看我作甚,外面。”裘明朝窗户扭头。 不管如何,事已既定,布灵暂且收敛情绪,看向屋外,发现漫天大海的水龙卷和苍穹的乌云漠漠,也沉默了。 裘明突然开话茬:“布灵,出发前你又偷偷占卜了是吧?” 布灵回神,同时会意,诺诺应答:“主人你不是发誓再不打探了吗?” 裘明不同他纠缠这茬,开门见山:“凶,是吧?” 布灵没回应,但有些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裘明冷哼一声。 布灵再三思索,联想早晨看到的种种,自认为尽可能委婉地提醒:“主人,会不会不是我俩的问题?” 比如天道轮回,人行事太过缺德,出门就会遭殃之类的。 裘明凉凉地斜瞥,布灵果断隐身消失。 就在此时,盥洗室内隐约响来一声轻轻的叽叫,音量急剧升高,然后是一阵咣咣当当,半晌门开,毛发纠结的魂球冲了出来,啥也不看,逮着裘明的方向就恶狠狠地怒视。 裘明目光漂移,置若罔闻。 “叽!”你等着! 放过狠话,魂球缩起身体端详自己皮毛卷团的惨状,当即无法忍受,迅速飞到梳妆台上,一面照镜子,一面拿梳子,谨小慎微、一分一寸地打理,完全顾不得裘明了。 布灵默默显形,在一边搭把手,两小只忙了起来。 裘明趁势咳嗽,呼唤道:“智能,外面的风暴是怎么回事?” 凭空光影抖动,化成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精灵,出现后,它扇动迷你的翅膀,靠近窗户,机械化地说明:“自本轮航出离黑旋海范围后不久,海上便大幅掀起狂风骤雨,海面可见度骤降,来势之急,不像天然,而属人为。” 裘明目露怀疑:“不会是斯里尔的仇家什么的吧?还是怀璧其罪,你这艘巨轮也要被海盗打劫了?” 小精灵解释:“斯里尔号拥有的武装力量不惧怕任何海盗的侵袭,而经过数据库反复验证和魔力雷达扫描,已确认外界异常天气源于海平面上下的多类海兽侧影,且并非海盗常见契约品种,据程序推断,很可能属于野生无主的污染类次生鱼兽。” 裘明看了眼外面起伏不定的波涛,那上面不时出现一部分似金属似油脂的光泽,那就是海中的污染集中地,就如同曾经令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的染污海华。 “风雨的大致范围?”裘明问道。 “辐射很广,蔓延至毗邻弦月群岛的周边,”小精灵顿了一下,“斯里尔号已更改航线,预期将在接近的小型无名到脚停靠,清乘客做好准备。”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二度拆迁 裘明问询着,魂球洗洗刷刷完了,一马当先砸到他头顶,发出咚的一响。 “叽!”某只皮毛顺滑、唯有相貌伶俐的球甩出触手胡倒腾,掰乱裘明的发型。 裘明心知这球论脾气不能一味欺负,便由他摆置,反正他头顶坐着这尊大佛,发型什么的根本等于没有。 “作何准备?”裘明继续问。 智能化作的精灵答道:“为保安全出航,本轮将在无名海岛进行一次整修,检查设施状况,确定人员安排,乘客若无要事,推荐待在休息室内,远离了望与露天区域。” 合理,裘明暗暗认可。 精灵的虚影忽然晃了下,抬起比杏仁稍大的头颅:“人员排查已开始进行,恳请诸位乘客自行联系登记与担保责任人核验,全程单对单进行,充分尊重隐私,二次查验不合资格者无法随同斯里尔号行驶。” 通知告终,裘明的问题也解决了,精灵不再逗留,一瞬消失。 “要联系钱叔吗?”布灵突地凑过来,十分突兀。 裘明直接应激,一拳打过去,感觉到是布灵才仓促间收了强身术,途中受力,最后只是蹭到了边,为掩尴尬,捏捏他的身子。 布灵却是了然,学御使平时那样翻白眼——这块扁平扁平的板也有翻白眼这功能。 裘明当没看见,掏出终端,选了钱大勇的序号打响。 那边等了一会儿方才接通:“喂,裘明呐,找我核验的吧。” “嗯,钱叔,需要什么流程?”裘明问道。 钱大勇大声朗笑,终端隐隐传出朴朴风音,裘明听着,甚至可以想象出对面使劲挥手的动态:“简单,我叫轮航智能新建一个空间,你进来就行。” 裘明生疑:“真身进入?空间构造?” “哈,金属性的能耐也很有意思呢,之后你瞅瞅就懂,记得跟智能禀个信儿。”钱大勇那边挂断了通话。 裘明放下终端,沉思中与布灵对视,翻手拨开了头上魂球不依不挠的触手。 “叽。”某球使性子,不对,他睡着觉被人抡起来丢去洗澡,扰球清梦,这谁受得了,他这才不是小性子,端的是有理有据。 裘明面无表情:“我头要被你扯秃了。” “叽。”秃了正好。 魂球嫌弃地扫了裘明乌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表示秃的脑袋光滑发亮,更衬得上他尊贵的大哥地位。 裘明一个甩头,把某只痴心妄想、满口胡言的白球掷了出去,空中只剩猝不及防的叽叫。 “智能,接通钱大勇所在空间。”做完这些,裘明立即出声发话。 “收到,已为乘客裘明向乘客钱大勇发出准入请求,”应和他的指令,精灵没再出现,但响起一道缥缈的机械质感的声音,“乘客钱大勇接受请求,即刻为乘客裘明进行传送。” 恰在此时,被扔惯了的魂球这一次反应快得出奇,飞到中途就来了个急刹车,犹如扑进弹弓皮筋,全然违背惯性,加速反弹回返,气势汹汹,直逼裘明,弯都不拐一个。 裘明面无畏惧,只是上扬双手,作接应状,似是要把他当排球给打回去。 但下一刹那,他转瞬消失,而方向未变的魂球划一道笔直的白色轨迹,一路撞飞沙发座椅,砸穿全景电视,震得天花板地板齐齐一荡,灯光如入风烛残年般不断摇曳,最后在地板上捅出一方黑黝黝、袅袅生烟的大洞。 一头灰头土脸的球从洞里头狼狈爬出来,毛上挂着七零八碎的木渣子,球嘴呸呸吐灰,眼睛顾盼四周,心里一个咯噔。 劲儿使大了,二货不会找他算账吧。 心中郁闷,在场的又唯有一个亲近的布灵,这球竟不自觉把心里想法道了出来。 布灵光速收回创作一半的画,蹭到球哥旁边,给他支招:“没事的球哥,这里都是虚拟空间,初始化花的时间长了些,但我们可以自己用魔力简单重置嘛,而且还有智能帮忙。” 魂球一呆:“可是二货上回不是说这里半真半假……” 布灵倏然捂住球嘴,频繁眨眼暗示,嘴边还说:“假的就是假的,修复起来不费事,而且我们是‘乘客’,船上智能‘一定’会帮忙的。” 魂球还是不太懂。 布灵为了演示,便主动呼唤起智能,叫它分出一个精灵化身,一块块修复室内环境,他来监工,力保在裘明回归之前把一切恢复原样。 不方便智能出手的类实体环境,则由布灵将就修修。 魂球在边上旁观,开了眼界,为此恍然。 …… 裘明传送至一半,突然停了。 讲真的,这种意外的感觉有些糟糕。 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属于巨轮智能,大体是告知他离开了个人休息室,但休息室内还停留两只生灵,是否需要封闭休息室,确保个人隐私安全。 “封闭了会如何?”裘明有所猜测,但还需要问问。 “驱逐休息室内的所有外来生物。”不知为何,裘明感觉智能的这句回复尤其生硬。 他想了想,问道:“斯里尔号考虑得可真周全,不过先前有登记他们是我的御兽,你为何会发出这项提议?” 智能回道:“检测他们曾对客人发出过攻击性行为,为充分确保乘客安全,故有此项提议。” 很有道理,但裘明还是感觉奇怪。 不过这对他不无足轻重,再三思考后,虽说他对整蛊某球很是心动,奈何那球和布灵皆又小又轻,万一驱逐在外被风卷跑了,操劳去寻的还得是他,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得到裘明的回复,智能的声儿莫名出了一段回响,而后戛然而止,恍若死了某种心思,只在撤出之前额外叮嘱裘明一句“请乘客注意保护船上环境”,然后接续起传送的作为。 这智能的表现与前头有所不同,裘明兀自疑惑,一转眼就天旋地转,面前站立笑得像佛陀般的钱大勇。 “嘿,小伙子,还没正式打个招呼呢,”钱大勇胖乎乎的脸颊挤出两个深邃的酒窝,朝着裘明招手,“从晖炅南部一别,壮实了不少呀,有点你这年纪小伙子的样啦!”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久违的游戏 “钱叔。” 裘明回了招呼,不着声色上下探视,四处空荡荡,前后冷清清,真就只有家徒四壁一窗室,两桌椅,一头坐着钱大勇,一头留给他的,再向屋外感应,就什么都没有了。 裘明坐过去,看向摸颔眯眼笑迎他的钱叔:“这船自检工夫下的不少。” “的的确确,”钱大勇笑着同意,“见了几人都这么讲,虽则麻烦一些,但如此你们尽管安心了……可够得上塔兰的标准?”最后一句是疑问,他的语气却颇为得意。 说起塔兰,钱大勇就容易半嘴火药味,裘明理智地没多谈论,应和几声权作礼貌。 “钱叔,核验是如何个法?”裘明中途问。 似是而非地抱怨了几句宣家的不是,钱大勇拧了脸皮,也没把烦恼长郁于心,挥眼忘却,痛痛快快地呼唤智能具现设备,对着裘明有的没的一通扫描,耗了些手脚,方才抹掉额头出的汗,大手拍向裘明臂膊:“好,可以了。” 裘明错眼望去,琳琅的设备烟消云散,徒留一段段数据汇集于他的手中,化为一张张书面报告,他扫几眼,像是加长深化的身体检查报告。 “血脉、精神悉数无异,”钱大勇瞄了他手中的报告,赞叹,“体质相当健康,你小子还是能做得到的嘛,好好保持啊!” 他又用力拍了裘明后脊,震得裘明五脏六腑为之一震。 裘明隐蔽地拨开钱叔的手,揉自己背:“……还有其他事吗?一并办了吧。” 钱大勇抬眼沉思:“是还有一件。你们领队的打算等船只靠岸后上岛刺探消息,别忘了。” “刺探消息?”裘明想起外面翻波涌浪,下意识看唯一的窗户,却看不出名堂,这是虚拟空间。 钱大勇无所谓地摆手:“叔叔可不懂,也无兴趣,只是被家里小子强拉来的,他也不顾念我年纪大了,还要受冤家的气,去他爹的不孝子……”说着说着,他又咕哝上了。 裘明迅速接话:“那我回去后好好问问。” “可以,辛苦你这小家伙了,”钱大勇停了话茬,想自己比小辈大抵得德高望重,却没帮忙,便不太好意思地搓起粗手,他忽而活泼地一笑,眼角纹耍个身段,神神秘秘地说,“等到了锐澜,我带你悄悄去找当地私产的年久佳酿,包你回味无穷,那儿可不比晖炅看得严。” 裘明表示心意领了,但是正事要紧。 钱大勇心有遗憾,同裘明告了别,留在虚拟空间,继续等下一位。 裘明则回了休息室。 乍一睁眼,初初摆脱天旋地转的感觉,裘明眼角一压,揪住了某个偷偷摸摸、几近窜成一道光的圆影子。 他倾身探手,顺道一握,这球还在掌间挣动,唔唔叫着。 眼光就势扫览,裘明没在室内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提起那球质问:“你刚在干什么?” 某球哼了一声,东张西望,唯独不看裘明,嘴却是硬:“叽!”哥跑着玩! “是吗?” “哼!”某球窥到一丝缝隙,液体一般流了掌间,兀自左扭扭西瞧瞧,最终理直气壮地抱起触手,对准裘明重重哼一个大的,重又找去飘在附近的布灵玩去了。 布灵与魂球碰头,跟御使问个好,便拿起终端,激发了实境游戏实境,二者沉浸耍乐。 因着感到不对头,裘明低腰再三检查室内摆置,除部分稍显杂乱和拼接的痕迹,大体无碍,反正这房间不是他的,他便由着去了。 那球头和那板子行动在船上,总归不离智能视线,它都没提意见,裘明能说什么? 其余事情堆着,裘明无心多做计较,召出终端,打响了宣逍的通讯。 另一边接得爽快:“喂,小明,你检查完了?” “嗯,出船调查是怎么个事?”裘明单刀直入。 “那件事啊,不危险,”宣逍先是安抚,然后详细叙述,“弦月群岛说开放是开放,说封闭也封闭,那些落单的边缘小岛偶尔会流出一鳞半爪的线索,我们去碰碰运气,纵使一无所获,就当出去透透气嘛。” 透气……裘明瞥了外面的风暴喧天,只当胡扯。 宣逍继续说道:“不设目标,收获随缘,大家伙主要长长见识,走动走动。” “那还出去干甚?”裘明凉凉怼道。 “嘶,你这人真功利,”宣逍不满地回嘴,“弦月外海应对风暴经验丰富,我们到的岛屿都有庇佑,你就不想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出门溜溜?” 闻言,裘明稍作思量,尤其回首窥视打游戏打得地板隆隆震的魂球那里,答应了。 “咦,你这回应得这么干脆?不提条件?”宣逍诧异,他都不习惯了。 裘明从其口中得知停船与行动的大略时间,应付几句,挂断联络。 收起终端,他那存在感十足目光一扫而过,游戏实境那边的震动停了,安静如常。 裘明表面无语,心想自己也是无计可施。 由兽阙海返回塔兰的当夜,一向好眠的魂球居然失眠了,他苦等许久,等那球好不容易真正睡熟之际,趁机剃光了他满身毛,以为那球醒来定然暴怒。 事实亦的确如此,那球怒发冲冠,好顿折腾,竟明面摆脱了萎靡,在紧接的塔弗老师的地狱式特训中表现得生龙活虎,而后没心没肺,仿佛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其后一二个月甚是太平,那球憋了一身气力不得宣泄,于是故态复萌,渐渐无法无天,看看这几天闹的幺蛾子,这房间屡屡受灾——裘明绝不承认有自己引火之嫌——再不出门溜溜,他唯恐彻底把这房间拆了,到时候真入了黑名单,船都上不了。 或许就像遛狗一样,不出去走走,狗得拆家,裘明在心里头打了个形象的比方。 “叽。” 耳边一道风响,裘明的头顶蓦地多一坨重量,这坨重量叽叽叫唤,挥舞着终端变形后分解的感应组件。 裘明抬眼,果然那球低身觑着他,瞪直两眼。 “平常眼瘸耳聋,坏话倒是一句比一句抓得准,”裘明吐槽,“你不是打游戏呢?” 魂球遭提醒,慌忙握住组建,在裘明头上端坐,隔着老远,使一双火眼金睛灼灼顶着芝麻大小的游戏屏,一面操作,一面回道:“叽?”在哪里不是打?哥就坐这了。 裘明默然走向游戏屏。 所谓屏幕,其实是房内自设的电视,这在矮人城每户一套,十分常见,两小只刚才释放了全景功能,外观看着像只金灿灿的球,由于魂球突然离去,全景功能自动解除,故而只剩下开启的屏幕。 裘明稀奇打量。 上番在矮人城途遇一窝糟心事,没能来得及体验,而困居齐郡城时,他又直接联系慧网,装不起这种设备,如今有闲一观,自是好奇。 布灵就于此时见缝插针,浮起一张新添置的沙发,放到裘明脚边,自己先一步坐上,反问裘明:“主人,一起玩游戏吗?” 裘明不加客气,掏出自己的终端,熟门熟路地连接,感觉既熟稔又陌生,心底滋生丝丝触动。 两小只的游戏再加了一个,屏幕显现载入的人物。 魂球立马雄赳赳地从裘明头顶跃下,落到沙发上犹自颇具弹性地跳跳,高声放言:“叽!”哥要当第一! “就你?”裘明熟练地放嘲讽,手下几个动作,加载游戏。 魂球应言转身,狠狠剐他几眼,立即转向面对屏幕,挺胸抬头,战意昂扬。 裘明同样盯紧屏幕,聚精会神。 至于布灵,这块板悠然调了房间的几项参数,用魔力拿了自己的组件,飘在空中伺机而为。 嘀的一声,提示音响起,全景模式开启,终端与屏幕共鸣,放出大量实实虚虚的金色斑块,愈来愈多,逐渐覆盖三者,构成一片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境界。 而裘明三人也难得没有任何争端,心平气和享受了一回全景游戏的体验。 第二百三十九章 荒岛老人 一两天后,斯里尔号安然停靠在一处荒凉的海角。 裘明改头换面,头戴压扁魂球做成的宽檐渔帽,背后飘着一声不吭的布灵,披黑衣,包得一丝不漏,出了轮航,冒剧烈的风雨翘首眺望。 只见海岸崎岖,砂岩嶙峋,一条岸线宛如佝偻的老人脊背,瘦骨凸出,边锋参差,颜色甚不明朗,灰暗乌沉,还有泛黄或发白的斑点,该是翻出来的土壤,抑或裸露的石肉,于一概灰扑扑的景色里十足扎眼。 迎面海风不息,似乎有在海中连滚带爬浸湿一遍,吹到身上发潮,四面八方回荡不知所起的轰鸣,犹如九天之上的雷震,岸边的黑浪坚持不懈拍打沙滩,迸溅时刻闪眼得白。 这一切的附近坐落着一艘庞大沉稳的巨轮,如山一样屹立,岿然不动,只待在原地便是一个永恒的巨影,任它风吹雨打,固若金汤。也是它阻拦源于内海的更猛烈的风暴,从而连裘明三者这样轻飘飘的存在都能立稳。 下船后,裘明习惯找一处僻静野地,沉住气把船边岛缘浏览一圈,把苍蝇大小的下船者观个七七八八,方才只身走远。 景象大差不差,清一色的荒地砂砾,不开化,连条像样的平路也不铺。 裘明拐着脚足,在野路跑跑跳跳,期间魂球兴许回视了,传念问道:“哥好像见有人被吹跑了,帮一帮吗?” “不用,跟你说过那是御风而行,他们去的别岛。”裘明朝远海的其他黑斑瞟去,给帽子球用眼光指路。 魂球沉吟半晌:“船停的这座岛,人一定最多,既然要打探消息,哥们不去别的岛吗?” “不去。”裘明冷酷拒绝。 “叽?” “没提任何目标,没设任何要求,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裘明理直气壮地偷懒。 魂球鄙视了下,但是哼哼唧唧地赖在裘明头上,没提独自调查的事。在外头,他一不可讲话,二需得伪装,光靠偷听要调查到什么时候,不如明智放弃。 布灵附议,当然,除了裘明和魂球,无人能够收到他的回复。 敲定摸鱼的主意,三者便松了心情,步步闲逛,按部就班做任务,成果随缘,之后随口应和应和就行,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岛上也确实荒得厉害,地方广阔,动植物杂乱无章,见了裘明不是扑来啃咬,就是匆匆躲避,分明野性难驯,没一个通人性的,但因此精神羸弱,往往受不起裘明一招魂击,不需魂球布灵出手,他自个就能在岛上横行无忌。 裘明一面放大感应,搜索浓郁的灵魂所在,一面飘飘然地感叹:“我现在一点不惧这些野兽……” 想当年他还在学院时面对三两只野兽怯怯兢兢,今非昔比,真是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了啊。 正回忆旧事,头皮猝然一紧,带着闷痛,裘明赶紧回神,原来是变帽子的魂球模仿头箍束他的头。 那球语调嘲讽:“叽。”醒醒。 裘明瞬间面无表情,移动目光,旁边发现一株糙皮树木,于是在路过时不慎拌脚,一头撞到树干。 咚的一声,叶子瓢泼下雨,伴着传念里某只球的哇哇大叫,头部不痛不痒的裘明淡定爬起,扑打膝盖,攀上树,屈身蹲在树梢,昂头远望。 在树皮和御使脑袋中间做了回夹心饼干的魂球不依不挠:“你故意的!” 裘明肃然遥望,心里回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叽!”还装傻,你就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听不懂。” “叽!” “听不懂——”裘明拉长声音,但音量控制得小,好似伴同风音的深沉低鸣。 不过某只球气了个够呛,化成的这顶帽子都嗖嗖冒烟。 “行了,找到人了。”裘明按下某只球的怨气,和隐身的布灵通了眼神,跃下树干,提力强身,犹如一只豹子,在怪石荒林中灵活窜动,跳到一处密林里,蜷身歇了下来。 “叽?”怎么,腿断了? 某球语气依旧很冲。 裘明没搭理,任他叽歪,一手扒开面前灌木,双目加深,定睛瞧去,果真在视野中捉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类,麻衣草鞋,打扮朴素,阖目弯腰坐在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石头上,悠悠哉哉,摇头晃脑的。 布灵落在他肩上,与裘明一同隔着叶缝窥视那人,做贼一样。 当帽子的魂球低眼就看见这般作态,难以理解地叽了一声:“只是打探个事,你俩为什么又鬼鬼祟祟的?” 裘明盯得认真:“哎你不懂,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提前观察,以防万一。” 魂球不屑:“你们现在更像坏人。” “主人说的有道理,”布灵钻入缝里回答,“还能看对方好不好惹,点子硬不硬。” “然后看碟下菜。”魂球咕哝,鉴于是布灵,他的抱怨声音弱了许多。 过了片刻,裘明左看右看,那人的各种信息翻来覆去分析若干遍,真的简简单单,一目了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岛民,故而从屈身的灌木里缓步走了出来。 那位满面老褶的大爷应声看来,双目睁开,哼的小曲静了,将将瞅了数眼,他捡起地上的木拐子,在地上敲了敲。 “汪汪。” 有道狗叫从大爷那方向的林子里响起。 裘明停下脚步。 林子窜出一只浑身斑点的大狗,跑到裘明和大爷中间,体格强壮,直楞四条腿时大致够得着裘明的胸膛,只是部分皮毛发白,眼神有点浑浊,估计年龄不小。 (御兽种属)毒泪花狗 (御兽属性)水\/木 (御兽能力) 【侵蚀】凝结大部分魔力为毒泪,毒泪对木系植物具备强腐蚀性。 【食木】 【食水】 (介绍)经常出没于湿润地带丛林的大型犬类生灵,一旦觉醒便会在身体皮肤长出一个个暗色调的大块斑点,蕴含此前凝集的魔力,也是其毒性的象征,这类犬种拥有在密林中毒杀密植,建造窝巢的习性。 与此同时,另有一只慢腾腾的昆虫爬上他皱皮的手掌。 (御兽种属)刺尾蜂蝎 (御兽属性)风\/木 (御兽能力) 【侵蚀】使毒素对护罩具备显着的破防效果。 【混合血脉】兼具高频飞行与地下躲藏的能力,激发血脉后,毒素和尾钩攻击威力大幅加强。 【寄生】攻击目标并产下虫卵,虫卵会扰乱并吸收目标体内的能量,在吸收一定能量后,虫卵会发生爆炸。 (介绍)身怀多类血脉的混合生灵,诞生缘由不祥,似乎能追溯至极为古老的时代,既是蜜蜂亦是蝎子,尾部的毒针具备将多种毒素杂糅,从而大幅增强毒性的本领。 “看完了吗?崽子。” 裘明一愣,挪眼觑那个安静的老大爷,他正撩起耷拉的眼皮,一双浊目定定看着他们这边。 第二百四十章 大爷论今 “外地人,”老人琢磨一会儿,撇起嘴,以胳膊搭架子撑脸,鼻口慢慢出气,闲懒得紧,“桃杏岛不去,蹊下岛不去,来这鸟不拉屎的小破地方,蛋疼!” 魂球叽的一道意念:“这大爷说话真豪爽。” 裘明见根脚被说破了,无意隐瞒,抬高帽檐露脸,堆出笑容,恭慎地保持间距,低眉顺眼地道:“老先生,我们是来旅游的,只路上风高浪急,权且在此歇脚,对您无心打扰。” 其实是故意的,别人找人或许费事,但他一魂系天赋者,只消搜寻浓郁的魂息,按图索骥,自是手到擒来。 大爷哈口气,慢悠悠道:“出门在外,遇见生人,尤其是长者,不该主动报上姓名吗?” “好说,”裘明笑着握拳,易容后的面庞棱角分明,唯眼部透露一分柔和,“我名宣方。” “宣方,”大爷诺诺点头,觑了眼远处格外醒目的豪华巨轮,目含思量,随口应道,“老汉佩吉……这里雨打风吹,恁得恶劣,你出那安乐窝,所为何事啊?” 裘明也坦然告知:“打听消息。” 佩吉并无意外的神情,问道:“什么消息?” 裘明顺势将手往怀里掏,搁楞一下拿出两瓶鲜红的酒,走近递与老者。 佩吉接住,一瓶夹在乱糟糟的腋下,一瓶用干巴巴的老手撬开木塞,捅鼻下闻一闻,面部顿时舒缓了,眯眼陶醉砸吧嘴,赞道:“火气儿饱满的好酒,难得难得。” 裘明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拍走朔风灌进去的凉意,笑问:“走南闯北,识物揽货,有幸邂逅佳酝,不知老先生可否满意?” 假的,两瓶火系果浇都出自珊蓝之手。 既然上回见识过盗匪舟子有多喜爱这些火系果浇,而这次途经大荣光洋,他怎么可能就此轻轻放过?所以在提前准备的环节中,他使了五成力气狠心抢劫,咳,是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把珊蓝感动得五体投地,自觉献上了存货。 佩吉哈哈笑开:“满意!你想问啥子?先讲好啊,老汉一介野人,不识几个大字,更是在荒地日久年深,若是时新玩意,我答不上来,果浇可是不还的。” 裘明昂头环望四周的天空:“不难,晚辈想问这儿的天候。” 佩吉掀开袖管,用手腕把酒瓶子拭净,一边低头干活,一边出言解惑:“这点恰巧老汉了解,也是老黄历了。” “老黄历?” “哎,”佩吉刮着酒瓶,不悦地嗔视裘明,“听老汉说完。” 裘明受着,表面老老实实的模样,刻意忽略脑海内某只球张狂的大笑。 光滑的石凳上,佩吉慢慢悠悠地晃着头,嘬一口果浇,畅快舒气道:“我像你一样嫩答答的时候,这里就时不时发起大大小小的海斗,兴风作浪,没几日安分,待我三十多了,甚至有次旷日持久的,那才叫暗无天日哩,如今这点场面,嘁,小巫见大巫。 “在这吃人的海上,人类并非戏台上的角儿,你哪怕陷里面了,也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那群岸上的人自恃道途遥远,觉得远水浇不垮他们,肆意激怒水里的鱼鳖,呵,早晚得吃亏。” 裘明耐心等候,见他闭了半会儿气,应是说完了,适时提问:“岸上的人具体是哪些人呐?” 佩吉老大爷撩眼皮子,瞟他几眼,抿口酒:“东边大陆的人呗,听闻其中有个贤者纠集大批人马来抢自个逃跑的御兽,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人马没了,御兽死了,本人落得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哈,没本事还瞎整活,可笑。 “另一家嘛,就是最东面那个,仗着自身豪强四处多管闲事,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得插它一蹄子,好端端的都得给折腾出事来,最后弦月受罪,他们呢?拍拍腚子走了。” 谈到两家势力,老大爷明显都甚是不喜。 魂球和布灵戳裘明。 裘明察觉了,无奈地装出老好人的样子,尽量以局外人的语气续道:“我听说另一家好像是要救人。” “救人?”佩吉重复一遍,一半出乎预料,一半则略微不屑,反问,“地位很重要的人?还是很有钱?” 裘明还真没想过如何回答,含糊其辞道:“这就没听说了。” 佩吉于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年轻人,你被诓了。家里大了,人心会肥,而人心一肥,就会想往外飞,要往外飞,就得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当翅膀,再赶走其他占窝的人,你瞅瞅天下哪里不是这样?” “我没异议,您老说得没错。”裘明答道。 这确实是少有的实话,细想兽阙海一役,宣小脑也许真是出于好心,但往后的扯皮、推诿、辩论等口水仗——通称为外交——事态不可能单纯。 只不过裘明一向讨厌这些琐事,而宣小脑也好,小雅也好,乃至珊蓝、余韵等人,都对他的行事风格心有余悸,委托他时不约而同地推掉了所有相关的事务,他也乐得清闲,因而不很了解。 魂球、布灵和马烦倒是觉得自家御使相当适合,但被裘明无情剥夺了话语权。 佩吉被裘明恭维得心满意得,但只有一刹那,瞬间恢复了古井无波,摆出长辈的谱,安抚道:“无需忧虑,你乘的那艘巨无霸可不好惹,而且驰名在外,凡是有点头脸的不敢沾,他们闹得再厉害,对这艘大船却无办法,你只管走便是。” “谢谢老先生,”裘明笑着抱手添话,“晚辈还有一问,因经年有限,初来乍到,不知弦月详貌,此地历史名录,特产风俗,能否提点一二?” 佩吉闻言觑他,屈手弹起酒瓶,嘴巴阖得跟青年肌肤一般紧巴。 裘明会意,伸手入怀。 魂球也悟了,叽叽直唤:“这大爷好贪心!” 裘明就如布灵一样未置可否,在大爷隐含热切的目光里笑眯眯地抓出一个墨绿盒子,抛给大爷。 佩吉望眼欲穿,着急揽入怀里,身体前倾,猫腰弓背,头也垂下,破荆蔽衣松垮垮半落,应该牵扯回他五分心神,这老人一愣,才晓得一时失态,眼里闪出一分难堪与恼怒。 他状若无事地坐正,东西也不看了,信手拆开,鼻翼微展,嗅到味道才懒懒低眼,原来是一盒子烟草,怪不得入手忒轻。 第二百四十一章 问完跑路 “一股子草腥土膻,不纯,”佩吉将烟盒挪到鼻子下面,皱眉评价,事后将烟盒在石面按扁,“你小子平时不会就抽这种的吧?年轻人就是没品味。” 裘明负手赔罪:“晚辈孤陋寡闻。” 塔兰山就不种烟草,熊人们不需要,甜食就是他们的烟草。裘明不抽烟,魂球和布灵都属于天生地养的精灵,平时连个屁都不放,从未上过厕所,更别谈吸烟了。 他认识那些伙计也不抽,跟塔弗、温何提只会挨骂,还是宣忠好心推荐了一种,但提醒过他,烟草不比酒酿,锐澜对其栽培碾压晖炅,教他留心。 这不,遇到一个挑嘴的,就嫌上了。 然而佩吉却将盒子随手一放:“罢了,我同你个毛头小子较什么真?况且弦月能是什么好去处?收不得你多好的物事。” 裘明微笑,仿佛不曾把话放在心上,虚心问道:“除了海兽冲突,弦月还有其他大事件吗?” 佩吉瞧他一眼,没再轻举妄动,敛盒入袖,面色不改:“没,结界内风平浪静,尽可耍着玩玩,但谨记躲着蹊下岛学院。” “这是为何?”裘明不解。 佩吉冷笑:“以防无意捅见某些营私,伤了和气。” 裘明默然以对,充分演绎了一个外人的无措感。 佩吉挥挥手:“说多了牢骚埋怨,年轻人不会喜欢,别当真……你坐的这艘大块头往常直冲桃杏岛,那边外地人多,现在虽是旅海淡季,但估摸着人数不会少到哪去,也没啥特殊讲究,你尽可安心。” 话头渐渐止了,裘明心想问不出更多,抱手道谢。 “没事,收了你东西,一项交易,”佩吉抽出一支卷烟,手指搓灰点燃,缓缓吸了一口,吐出白霭霭烟气,品味一番,摇头,“滋味果真不正、不正。” 他灭掉烟头,续上果浇,方才松眉,抚摸脚边趴住的狗头:“我讲完了。” 裘明看老大爷一副不愿再受打扰的架势,没有纠缠,笑着告辞,掉头原路返回。 瞧着游轮越来越近,魂球忍不住冒泡:“叽?”不继续了? 裘明正在顶风赶路,分意念回复:“还有其他人呢,我们都做了,要别人作甚?” “叽。”懒。 “那你自己去。” 魂球不吭声了,他怕被半路吹跑。 布灵幽魂一般轻盈落到裘明肩上,凑着御使和球哥:“那位大爷所知有限,但并未撒谎。” 裘明同意,另行补充:“我们和他彼此提防,问不出详细。” “那,不如催眠?”布灵大胆提议。 “……叽?”某只球仿佛震了下。 裘明浑然忽略某只球的反应,思索道:“有难度,他应该是三阶,两只御兽护持,万一第三只御兽完好无损呢?独身一人待在荒岛,我不信他没有底牌。” 说穿了,裘明不愿在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地冒险,万一玩脱,反而不美。 魂球又是懵逼地叽了一声。 “也是,风险太大了,”布灵转向魂球,“球哥怎么了?” 变成帽子的魂球呆呆地拴在裘明头顶,全程旁听小弟和御使的狼子野心,始终懵逼,未能醒转。 “你问太早了,”裘明当时就传去轻蔑的念头,“这球刚刚光顾着一惊一乍,反应不来的。” 布灵反对:“球哥天性纯良。” “就是傻嘛。”裘明翻白眼。 “才不是!” 布灵对此毫不退让,据理力争,裘明也一言半句地应付着,魂球保持着不知所措的状态,三人顺利登上了船。 脚踩住长梯的一瞬间,永无止息的呼啸就静了,只残留部分呼呼,如同天海悠长的气息。 气温一下子回升,暖气团活跃地扑打额头面颊,冻僵绷直的身体为之舒缓,整个人飘飘然,连实打实的落脚都仿佛踏在棉花上。 裘明思忖斯须,没直接回休息室,而是带着两小只去了露天了望区。 对,就是游轮智能建议乘客最好远离的那块地方。 传送完毕,甫一现身,裘明立马感觉原来平稳的风向混乱了,好似无头苍蝇,千回百转地乱窜,直至力量消亡,表现就是他露在帽子外的头发被吹得杂乱无章。 “喂,这、这,还有这都没盖到!” 裘明扶正魂球帽,对头发最凄惨的几个方向指指点点。 这回魂球反应敏捷,立即收紧帽檐,勒得裘明喊痛,完了后大肆嘲讽:“略略略!” “帽子都不好好当!” “哼!” 拌一通嘴,裘明找到一处避风地,靠在那儿回览东边,眺望西海,神态一刹深沉。 魂球此时已经调动脑筋,大致回想了一遍和佩吉大爷交流沟通的点点滴滴,不得不说,他果然不是搞阴谋看气氛的材料,思考得特憋屈。 布灵也一定不是,只有他英俊尊容之下的御使心怀叵测,成天算些有的没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在心里使劲美化对布灵的印象后,魂球做完心理建设,问了件自己不懂的事:“二货,老大爷为什么不喜欢蹊下岛?” 裘明纠正道:“叫主人。” “噫!”某只球的嫌弃溢于言表。 裘明有些手痒,却暂时没轻举妄动,目光投向狂风骤雨之中若隐若现的群岛轮廓:“据说弦月由于战后弃婴众多,有能力赡养者稀缺,所以兴办了公家公学。当时他们挑一座环境较好、损失较轻的岛屿作场地,收罗了群岛绝大部分幼儿,淡化出身亲缘,由所有成年岛民共同抚育,毕业后依贤能强项分配工作,组建家庭后继续执行,如此循环,延续至今。” “叽?”那他们父母怎么想? “哪能怎么想,”裘明说明时莫得感情,“杜松之战打了几十年,地处交通要道的弦月是主战场之一,岛上各处百废待兴,许多人残疾在身,毒蛰蚀骨,凭自己根本养不起孩子。就算中高阶能力为数不少有净化解毒、重续断肢的疗效,但战后还活着的御兽剩多少,有力气的又有多少?” 魂球迷惑道:“好惨啊,晖炅就没这样啊。” 裘明道:“晖炅强势,有三大山脉防线,而且宣家传承的土系和塔兰熊人传承的木系都擅长整理地络、改善环境、庇佑属民,条件得天独厚,纵使国外打的热火朝天,但国内总体安定。弦月群岛名义上团结,但因地理限制,一旦遭逢天灾就容易沦落为一盘散沙,完全比不了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风中闲谈 魂球叽叽念叨,不大的脑袋里骨碌碌转了一套想法。 “这样的话,大爷说的营私是啥?”他问。 裘明抬望连成一片的乌云,长空有风呼啸,翻卷天光,直达黑色海面,答道:“因为元气恢复了吧,经过那么多年,寒刺能生异心,难保弦月不会如此。不过,咱们又没打着晖炅旗号出门,无需担忧他们会设何种圈套。” 魂球听完,安静了好久。 裘明始终未动脚,单纯扶靠边缘观着骚动的天色,任由游轮周边护罩滤过的小风环绕,凉涔涔,孤零零,只有他们一动不动,显得傻乎乎的。 魂球忽然打破平静:“咱们这次出门行动是对的吗?” “起码上岸前都是安全的。”裘明说。 “哥不是问安全问题,哥是问那里……”魂球掀开变作的帽檐一边,翘起来抵向弦月,以及更西边茫茫的海线。 裘明早有预料,口吻淡然:“那大爷态度偏颇,不用记挂在心,至于当地人欢迎与否,不重要。” 至少弦月一定是欢迎的,现今海上风云四起,洋流鼎沸,航行险峻,恰是不利旅游,有些新鲜血液注入,哪怕仅仅是过客,对当地生意也不妨是一个苦尽甘来的吉兆。 魂球唔了声,陷入沉思。 布灵不像魂球那般在意,陪着御使看了会海,把岛上岛下记得差不多,也目睹几道从外往返的身影试图返回巨轮,但有的成功有的失败,林林总总,话休絮繁。 他们仨虽则没想在外头被大风大雨热情招呼,然一连几天窝房内打游戏厌烦了,故而在露天的地方多待了会儿。 就是这无人打扰的片刻闲暇,裘明和布灵却蓦地心里一动,回首察看,却是同样出来遛弯的钱大勇。 这位上年纪的圆面大叔见裘明敏锐回头,本来偷偷摸摸的诡异神情突地僵住,向外延长的手臂不尴不尬地顿在空中。 裘明一眼就看出这位童心未泯的大叔想整些令人心肝颤颤的恶作剧,未料被他当面撞破,结果进退维谷,正在心里捉急补救呢。 毕竟宣小脑、小雅,包括魂球都经常流露出这副傻样,他简直不能更熟悉了。 “钱叔,来散心啊。”裘明决定给这位慈祥和蔼的大叔一个台阶。 “咳,是啊,毕竟天色……”钱大勇觑了护罩之外黑黝黝的天,“天色少见,并且虚拟空间待久了总不自在,就喜欢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也在。” “嗯,”裘明将眼光追随钱大勇的脚步,看他一步步走来,站在跟前,“想吹吹风。” 钱大勇调侃:“这种风可是够把人给卷跑,尤其是你们,真让人操心。” “有护罩挡着,雨点子没几滴,这船着实大手笔,”裘明随和接话,“要形容,大约就和下雨的时候移到窗户边,听雨打、看雨花差不多吧。” 钱大勇轻轻地笑了:“理解,不过塔兰的雨雪天气怪少,这种雅趣难得,南部反而时而下雨,下的还是缠绵悱恻的小雨,那儿的鲛人们很是喜欢,油伞墨衣的生意都比寻常兴旺。” 二人倚靠船壁多时,略观阔海高天,领闻风号雷电,所在不是岿然安歇处,亦非京华胜景地,没什么别有风味,只希图居外杀闲。 裘明忽而出声:“钱叔,我们去弦月有安排吗?” 钱大勇顿了一瞬,缓过来神,答道:“安排,没有啊。” “所以只是单纯路过?” “对。”钱大勇言简意赅,重新仰头观望在裘明看来乏善可陈的天色,陷入某种难以形容的思绪。 “相比晖炅,锐澜各地都很潮湿,”他飘忽地说道,仿佛梦话,“因为动植物更富野性,铺平的道路总被凸起的嫩芽,腐烂的枝杈,或者饥饿的虫豸挤兑腐蚀,尽管频繁巡视,总难万全,多有疏漏,常常是一阵滂沱大雨过后,路上满是泥泞,崎岖不平,难走得紧,商旅实在委屈。 “封闭隔绝的村落倒是欢喜商贩,只因能买来外面的新鲜玩意,但要说随从成亲,共与漂游,风餐露宿,夜住晓行,那些固守一隅的人怕是第一个反对……”钱大勇的言语突然停了,他背手前倾,望着空中翻滚不休的暴风乌团,仿若回想起某个人,也许是哪件事,小眼睛微睁,眸中闪出柔软的怀念与思念。 半晌,他眼睛被风晾得发酸,心里酝酿的情绪渐渐平息,便合上眼,眼皮抖了抖,将握在后腰的两手收回,转头看向裘明,一如既往的温和,方才的真情流露只在刹那之间,昙花一现。 “钱叔?”裘明隐有察觉,试探地问。 钱大勇轻轻摇头:“无事,年纪大了,动不动回忆往事。”他换上了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话说,你恁快回来,是打听到东西了?” 裘明没再计较,回得实诚:“没有,几乎一无所获。” 钱大勇挑起大粗眉,耐心聆听。 裘明继续道:“我们在岛上遇见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大爷,拥有三阶的毒泪花狗和刺尾蜂蝎护身,单看表象,有些不同寻常,但彼此心怀猜忌,谈的内容没甚营养。” 按理说这堪称办事不力,钱大勇却未责难,反而惊叹:“哦豁!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真有人住?那人脑子有病吧?” 裘明沉默了。 钱大勇滔滔不绝:“住哪不是住啊,非得挑这,连座像样的林子都没有,什么都缺,茅厕都得自己修……” “钱叔。”裘明使个眼色。 钱大勇恍然回神,捂嘴咳嗽遮掩失态,干笑应付:“萝卜青菜啊……哎?” 他忽然眼珠转转,灵机一动,扯住裘明凑到一边,低声交头接耳:“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的那人会不会藏了啥宝藏?咱们去探探?”说着,他示意性地搓手指。 裘明不为所动,甚至把虎躯一震的魂球帽子塞到怀里,死命压制,防他乱来,同时漠然出声:“钱叔,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晖炅南部有头有脸,说是富甲一方也不夸张吧。” 压根就不缺钱。 虽然在裘明面前一向没有个有钱人的样子。 谁曾想钱大勇恨铁不成钢地狠拍他的背,激动地往裘明耳边挨近,几乎要把他耳朵啃下来:“这是钱的事吗?这是梦想!哪个男人小时候没有一个做海贼的梦想?” 裘明举手,还催促布灵魂球一起举。 被强掖在怀里、结果变了形的魂球狠狠拒绝,至于布灵,他表示自己只是一块板砖形状的精灵,而精灵没有性别——其实球哥也没有,布灵只是讨球开心顺着称呼罢了。 最后只有裘明一人孤零零的小手迎风直立。 钱大勇挑剔地打量:“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还不到那个年纪呢!” 裘明把帽子戴回去:“您今年贵庚?” 钱大勇一顿,难得板起那张弥勒佛一般的脸。 第二百四十三章 雨间迎新年 然而他棺材脸半天,究竟什么话也未出口,只一个劲灼灼逼视裘明。 这类眼光,裘明简直习以为常,十分淡然地与之对视。 最后还是钱大勇先没撑住,表情垮了,按揉面皮道:“你小子哪来的怪才……罢了罢了,到底是将回故土心血来潮,偶尔的一时兴起,也非要紧的事,不看便不看。” 裘明此时才见缝插针:“我觉得那老大爷没藏什么东西。” “怎么说?”钱大勇立即盘问。 “聊了数句,我发现他性格较乖僻,似乎对弦月心存某种芥蒂,所以孤身在外,离群索居,倒是跟财宝、宝物之类的无缘。” 钱大勇听了,沉吟片刻:“弦月啊……也是一笔烂账,不过咱们顶多在桃杏岛歇歇脚,不几时就得走,也没甚工夫探讨。” 裘明问:“弦月一向低调,有何烂账?” “海战,”钱大勇简明扼要地说,“外国事务在晖炅国内慧网流传得不多,你们新生代不熟悉也正常。很久以前,起码在钱叔我出生之前,弦月群岛和月曜之间的海战便纠缠不休了,尤以杜松之战期间最是厉害。你甭看弦月当今兼容并蓄,好似彻底摒弃前嫌一般,哼,转悠一圈合计合计,凡是根底出自月曜的商客,总要比来自广陆的多被宰上一头。” 讲到最后,钱大勇颇具怨念。 裘明突然抓住关键:“钱叔,我们以商旅名义途经弦月,届时需要下船扫货,对吗?” “对,但无须担心,弦月海运发达,不仅汇集了广陆和月曜之人,咱们现在这条航线直抵锐澜的长线海岸,弦月的货色对他们吸引力不大,将就着糊弄一批就行,大家伙都是如此,费不了多大劲。”钱大勇出言安抚。 “只是捎货之时,莫提我的名头,他们会涨价。”钱大勇猝然变脸,乌沉沉的,竟有几分类似于这惨淡天色。 裘明、魂球和布灵静静围观,默默点头。 挨着谈了三言两语,游轮支起的护罩忽地变亮,好似从傍晚一下子返归到正午时分,外头风雨交加,声响更是热闹,瓢泼大雨雷电轰鸣,盖住了两人的话音。 一道纤细的闪电自面前划过,厉芒般撕裂视野,一闪而逝,瞬息消亡,天色反而朦胧暧昧,罩住一层若隐若现的幕布,悉数掩埋于连绵不绝的雨点。 酷烈的风暴里,游轮孤单巍峨地挺立,轮船脚下时而汇集来仓皇的光束,犹如一线线几不可见的小溪,那是猝然遭受加剧的风暴,因此半途折返的游客。 甲板的风雨也大了起来,纵使上头支着一顶遮风挡雨的护罩也不甚顶用,为免淋成落汤鸡,裘明和钱大勇互相道别,各自匆匆传送回了房间。 进屋换了外套,裘明百无聊赖地旁观两小只打两盘激烈的游戏,忽而心神一动,隔空找来随意撂到一边的终端,看其上序号,是宣逍打来的。 很遗憾的一件事实,弦月唯有个别地区搭设慧网,但不包括这个犄角疙瘩,宣逍能打通通讯,要么是脚程长,仅仅这点时间就蹚过海域跑到了桃杏岛,要么就是已然返回了船上。 裘明旁觑天色,却是自始至终乌漆嘛黑,不知天地为何物,索性站起,走出几步接通。 首先闯入耳朵里的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和风呼。 裘明顿了顿,问道:“在赶路?” “倒霉催的!” 宣逍气喘吁吁地答上来,混入一股子气急败坏:“我本在岸边调研,雨突然下大了,浪花也追过来咬,活动结束、结束,速速回船!” 裘明恶劣地勾唇笑,感到好奇:“你就这么一个个通知的?” “你是最后一个,”对面仿佛也明白裘明如何作想,半点面子不给,语气凉飕飕的,“反正小明你估计早就找个借口回来了吧。” 裘明依然悠哉,干脆承认:“确实,还看了会风景。” 终端响起一阵磨牙的搓搓响。 裘明毫不动怒,淡定道:“有收获吗?” “没!”口气恶狠狠的。 “好巧,我也是——”裘明拉长尾音。 终端突兀安静,半晌后,宣逍应是不堪其扰,挤出一句“洗澡了,明年见”,便关闭了通讯。 于是,这一出临时的调查组织不幸中道崩殂。 不过裘明也不觉得惋惜就是了,毕竟弦月本非此行重点,多掺和外事徒惹一身骚,他们只是过客,没必要非得鞭辟入里地探究。 联络断掉便断掉,裘明放下终端,见两小只玩得起兴,就先行前去盥洗,完了一身舒适地挤上沙发,在白球黄板的白眼中观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去的日子风雨不断,经历整修和检查,斯里尔号再度安稳地开上航程,把这座无名荒岛抛在身后。 荦荦瀚海,茕茕孤船,一派黑灯瞎火里形单影只,遑论风哭雨哀伴着常在,真不是个适宜游览的天气,船上反而渐渐热闹起来。 因为抵达弦月的核心岛群之前,新的一年便到了。 考虑到多数船客背井离乡,斯里尔号一连举办了多种多样、不一而足的活动,宣称包揽各国各地特色,办得有声有色。 由于某只球又贪吃又爱玩,裘明在其催促下去过那么一次,评价却是中规中矩,主要是船上行动范围因风雨受限,参加者只能在虚实参半的场景中交互,对一个敏锐的魂系御使而言处处透着虚假,遍地散发着违和感,他不太习惯。 除了这些,钱大勇和宣小脑不知琢磨了什么,合伙发起一场贺年会,时间就定在年前一天当晚,那天白天还得交换劳什子礼物。 裘明不抱期待,也嫌麻烦,将就应付着送去了,起码面子上看得过去,布灵比他用心一点,懂得顾及包装之类的玩意,那只球到底持之以恒地人来疯,为这事折腾得上蹿下跳。 有失有得,魂球成果斐然,他收到的礼物最丰厚,足有一箩筐——名副其实的“一箩筐”,大约到裘明脖子那么高,能把那只球彻底埋进去,都是些蜂蜜、米酒、甜饮之类的充饥零嘴。 是夜,魂球得了大丰收,唆使御使好生安放那堆礼物,便雄赳赳跳到脑袋上,跟布灵、裘明一起传送到宣逍的休息室。 这次由宣小脑做东,说是弥补上次大家无功而返的挫败,一同迎接新年。 但要裘明来说,这事根本无人在意。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客同会他乡 传送波动消泯,入眼一片还算宽敞的套房,大概三四个房间,摆置装潢与晖炅国内的旅馆差不多,这种环境大家也熟悉,不至于产生不适。 室内播放着晖炅那边的民歌,旋律轻快,喜气洋洋,灯光跟着变换,好似人们摆动的舞步,错错落落,香气算不上芬芳,萦绕着热腾腾的饭香。 唯一的意外…… 裘明粗略一扫,随着他和两小只的出现,在场众人的视线投射而来,罗曼,左悠黎,格里姆,宣逍,钱叔,以及目光灼灼的陶海。 人齐了,没错,人齐了。 可怜小猫两三只,这也就罢了,人人手揣终端,面前浮现模糊的保护屏幕,相对无言,悉数凝视于他们,沉默的尴尬油然而生。 然而裘明从不是好拿捏的性子,他淡然地与各人面面相觑,找了座位从容坐下,闲适掏出终端,有样学样低下头,对旁人反应一概无视。 莫提别人反应,魂球和布灵先是对视,只不过一个目光透露了然,一个满是懵懂,看不清气氛。 唯二没握终端的是钱大勇和宣逍,前者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碎碎念:“这一代的年轻人啊……”后者则欲言又止地盯着裘明,喃喃自语:“小明……” 裘明耳朵灵敏得很,闻言把终端按在沙发边,警告地瞪了一眼,出言道:“嘘!你喊出来了!” 有事不会传念吗?他随着用眼神提示。 宣逍撇过头,置若罔闻。 二人的眉眼官司引来几人注意,罗曼首先嗤笑,翘起二郎腿,两手交叉靠在后脑勺:“啧!” “你笑什么?”裘明不含糊,转移火力。 对于罗曼他可一点不怂,那次救命之恩他能唠一辈子,直一辈子的腰。 罗曼显然也是被缠怕了,没多刁难,狡猾地避开辈分更高的钱大勇,向年轻而资历尚浅的宣逍发言:“诶,人齐了,年会什么时候开?我还赶着有事呢!” 早开不下去了! 宣逍默默打落这句抱怨,和着牙齿一齐吞进肚子。 “哎……”钱大勇又扶额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 左悠黎和格里姆保持缄默,隔岸观火,好像从来都不存在,陶海则悄无声息地挪到裘明那里,挤占侧边一个位置,抱起懵逼的球哥,和布灵一起亲热地给他按摩。 一言以蔽之,在场的形如一盘散沙,各怀心思。 但不得不说,场面相比裘明到来之前火热些许。 裘明斜瞥没精打采、耸拉脑袋的宣逍,忖度些许,推敲着问:“我来之前,这里就这副冷冰冰的样儿?” 答案不言而喻,跟他隔了段的左悠黎依然往他们这瞧了瞧,尤其瞟过享受按摩打呼噜的魂球,少有地开口:“是的。” 裘明闻声诧然看过去:“冷淡的团建会影响团队气氛,你不介意?” “无碍。”左悠黎遣词造句仍然极短,说完后闭目养神。 “……”裘明语塞,他有点明白宣小脑的心情了。 就在他俩聊天时,格里姆将眼光分了来。 裘明恰巧捕捉到,便弥补面子似地没话找话:“话说,你们来得好早。” 平素寡言的格里姆很给面子,实诚答道:“左右无事,早来也好。”他稍微歪头,直直注目:“倒是你到得晚,发现乐事了吗?” 不,单单是那两个小东西非要多开几盘,硬是拖到临近期限而已……虽心里如此想,嘴上可不能如此答,裘明呵呵敷衍:“路上看看风景。” 几人都是直接传送来的,他显然在瞎掰扯,格里姆立马目露不信,情绪推诚不饰。 裘明找话题找得心力交瘁,正打算就此告终,忽而瞄见同陶海打成一片的白球黄板,灵光一闪,高声道:“既然无事,在座又稀稀拉拉的,不如把御兽放出来共喜同乐?凑个人场,热闹热闹也好。” 一言既出,诸人神色皆为之一动,竟是整齐划一地转看陶海膝盖上乐颠颠、摇头晃脑的某只球。 “叽?”魂球一顿,茫然睁眼,气质颇为愚蠢地望向众人。 对,居然还有这个选项! 宣逍连忙扭回头,赞赏地冲裘明比出大拇指,和钱大勇对个眼色,没等任何意见就先斩后奏,大手一呼,拍出一个铁饼大小的耀眼光团,从中吐出一大摞五彩缤纷的杂乱石堆,稀里糊涂地倒了一地。 五颜六色的宝石们水一般泼洒出去,直蘸湿众人的脚尖,方才匆匆忙忙地旋飞而起,争先恐后发亮,串成交相辉映、大大小小的霓虹灯,灯光昏头昏脑转圜,光辉散射开外,映射的光影便随之千变万化,一时间闹盈人眼,迫得眼花缭乱。 分明眼前此般热景,当场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裘明充满嫌弃,传念给宣逍:“你努力过头了!” 宣逍于是挺直身子,煞有其事地咳嗽——这招百试百灵——而后肃穆地巡视一环,言道:“我觉得裘明说得很有道理。” 钱大勇捂额。 “嗯……”格里姆喃喃出语,注视团团转的彩石,是唯一目不转睛的人。 左悠黎倚靠沙发,淡然认同:“看出来了。” 这人轻描淡写说风凉话,行动上却十分配合,心念一动,足下影子延长,从中无声无息窜出三道影子,赫然呈现黑猫、脉龙和蜘蛛形态,影影绰绰,彩光境内也看不分明。 格里姆登时回神,摊掌聚流光,同样唤来细高灌木,莹白光点和一株合拢花瓣的圣洁雪莲,随手抛丢地上,即刻生出渺渺茫茫的白雾,托举两棵花木与虫寄魂,飘飘似仙。 一光一暗,一来一往,另增光芒烁烁,场面绚烂多姿,魂球不免被引去心神,满门心思往别处看,砸实了喜新厌旧的牌坊。 这倒一般,但那群没头没脑的石子转着转着,一大半的倾泻白球身边,又蹭又滑,又是途经又是偶遇,殷勤得讨嫌,争宠之心昭然若揭,挂念某球的陶海哪里能忍? 这只饱经裘明打熬后成功减了肥的鲸鱼,当时就垮了比拟钱大勇的憨厚面相,挥手招来,三个水泡凭空出现,纷纷破裂坠地,这便是缩了尺寸的深海搏章、杀人鲸和拟态海龙,也是陶海在外伪装所有的三只御兽。 “陶海兄,你的御兽恢复得真不错啊!” 正主尚未发声,宣逍首先把三只端详一番,怀有喜意,真挚地祝贺陶海。 “托塔兰的福。”陶海把笑容端得滴水不漏,恰到好处。 裘明无意观赏他们,特别是那只球的死忠跟人类虚与委蛇,把目光投向钱大勇和罗曼,孰料他们并未动作,反而看向他自己。 眨眨眼,裘明不知所以。 众人端看他一动不动,也是困惑。 裘明看着众人对自己注目,愈加不能理解。 “叽?”魂球身边三只鱼和石头们对峙起来,但这球无心关注,奇怪地凝视御使。 场合临时僵住了,仿佛静止的发条,定格在一瞬间。 “主人,马烦,马烦!”现场所有人中,唯有布灵最了解也最敏锐,着急地朝裘明传念。 哦! 裘明恍然。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怎可少饭局 哦对,他还有一只御兽,怨不得总感觉有什么忘记了! 裘明一边感叹,一边联通那个奇异的空间,叫出暌违许久的灰马。 空间波动荡漾,随从瓣瓣虚幻缥缈的鲜花,一匹貌不惊人的灰马展开羽翼,一步跨出,乍见众人就扭向裘明,长长的马脸满面幽怨。 裘明坦然自若,使个眼色,命他找向魂球布灵所在的方向,冠冕堂皇的态度几乎令有所察觉的人们怀疑自己的记忆。 马烦只是一开始微微抱怨,本性逆来顺受惯了,领悟主上的意思后就半推半就从了,行动堪为利落。 魂球嗤了声,不是嘲笑,单纯恨铁不成钢,马烦甩了甩尾,视而不见。 在座之人面面厮觑,眼神奇特,不停在裘明和马烦身上逡巡,氛围诡异。 只有格里姆少不更事一样,目光湛亮,毫无恶意地坦陈道:“你不会是忘了自己的御兽吧?”语气并非坚定,就连他们这些外人,也对裘明所有个性鲜明的御兽抱以相当深刻的印象。 裘明面色无波,犹如古井深潭,气定神闲地扯谎:“当然没有,只是这马像个待嫁小姑娘,害羞不敢见人,千呼万唤才肯出来,所以耽搁点时间。” 格里姆头颅打转,果见马烦颤巍巍地抬头,颇为人性化地对他们绽放一抹云娇雨怯的笑,复而垂首撇目,扭扭捏捏不欲直视。 “叽……”一人三兽心中响起魂球的传念。 “不要脸”单一个词,魂球已经说腻了。 格里姆却眼球一动,比之旁人,他显然对裘明更感兴趣,此般神色寓意追问。 但还没问呢,霎时间他却顿住,挪眼移视,见袖口抖了,是有人招呼,他再斜抬眼睛一瞥,发现宣逍正不遗余力却尽量避人耳目地打着眼色,表情自然又不自然,腮边青筋若隐若现,很是用力的样子。 格里姆表现得耿直,但也不是朽木,马上懂了,缄口不言,仅狐疑地抛去两眼罢休,才让宣逍悬吊的肝胆放下。 好,这样聚会的重心平稳地过渡到其他人身上了。 随着一干小辈表示,钱大勇和罗曼理应接棒,然此番二者都未有行动。 宣逍想起什么似的,眸中不忍一闪而逝,清嗓子呼道:“各位……” 不防钱大勇早有预料,出声打断了他:“大家伙抱歉呐,钱叔我估计没法子参与。” 瞧准众人目光汇集己身,他不慌不忙,叹息道:“我的御兽早在年轻之时就尽数折在锐澜大陆,无一生还,护身之物多是网蛇榕一类的特例,抵不得人场。”他笑一笑:“这一次就让罗曼小子抢抢风头。” 所有人目光突动,各抱心思。 左悠黎没拘束自家御兽,任凭他们蹭去魂球那儿,近乎冷酷地询问:“全部御兽……是单次的孤注一掷,还是日积月累的磨损?” “后者,我是个商人,不喜赌博的商人,”钱大勇并不介意,他晓得眼前小辈的秉性,“在锐澜居无定所,四海为家,风险总比安居一地高,不少同行跟我差不离,不少外行也跟我没区别,反而我能在晖炅攒下家业,还把臭小子拉扯大,知足。” 他想了想,面朝几个小辈挤小眼睛:“不过我手无寸铁,你们记得保护好我啊。” “一定。” 这次仍旧是左悠黎最先波澜不惊地开口,口吻不含感情。 宣逍、格里姆等人默默点头。 陶海笑了笑,隔空戳指罗曼。 罗曼不为所动,眼珠横移,看御兽们一窝蜂作堆的角落,彼处拥挤不堪,乃至把陶海和布灵都推挤出来,一人一板正是生无可恋的时候。 魂球夹在里面,目睹一堆奇形怪状簇拥四周,无仇无怨,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蹲那懵逼了。 所有人类一致看去,除去觉得陶海行为不甚体面以外,反应倒也并不大,充其量叹服一下自家御兽难得的豪放,左悠黎和宣逍更是眉毛也不曾动弹一点。 格里姆沉思中看向裘明:“醉蝶秧它们很喜欢你那只魂之精灵。” 裘明默不作声,心里面已经把某只球扔出船的场景演示了无数遍。 罗曼把众人神色纳入眼底,适时轻笑:“我说不需要吧,有这一只风靡万千的白球存在,不需要我家默仙葵来镇场子。” 话音未毕,熙熙攘攘的石头、花瓣和毛皮正式把魂球淹没了,掩盖得水泄不通,只听仓皇叽叫凌空,再无球之声息,一星半点的白都透不出来。 “咕!” 布灵和陶海试图强行突进,一次又一次失败,屡败屡战。 裘明无语旁观,又听宣逍问:“球哥没问题吗?” “没问题,”裘明发现他有插手意愿,出言制止,“那球挤不死,我们继续。” “哦,哦。”宣逍诺诺点头,同钱大勇打个配合。 一眨眼,房灯熄灭多半,响起节奏轻快、喜气洋洋的音乐,屋子边沿的地灯反倒亮起红黄交加的暖光,配合慢慢升高的室温,缓缓烘热到了心底。与此同时,盘盘散溢香气的年夜饭从内厨方向飞了过来,碗筷杯盘,一应俱全,既有家常小菜亦含炊金馔玉,咸甜辣酸,惹人流涎。 呜—— 房内似乎响起何种秘密的闷响,但没人听见,无人在意。 裘明一顿,该是听见了,但只翻了个白眼,不管不顾。 多亏刚才那段插曲,大伙还挺松快,见菜色上得越多,也不讲什么老幼尊卑的繁文缛节,掰了碗筷就捞,开始吃起来。 唯一不太自在的要属格里姆其人,拿到所分碗筷后离座另行涮洗一通,等他回来,看着满桌别人动过的菜,竟是拔着茫然、束手无措,不知从哪下嘴是好。 宣逍盯着各人,发现后唇形变化,刚想张嘴,便听得罗曼哂笑,夹块红烧肉放至格里姆的餐盘内,叫道:“吃。” 这块红烧肉喷喷香,油腻十足,酱料神似浓稠饱满的瀑布,打横截切面飞流直下,气势滔滔,一股脑堆积在盘内,把细腻洁白的盘子染得黏答答、泥泞泞,凑近处细瞧,甚而能瞄到其中浮动游移、仿佛活着呼吸一般的血丝。 格里姆暴露在外的面庞宛如核桃一样皱起。 罗曼嘴里咀嚼东西,毫不含糊但又含糊不清地埋汰:“族里惯的,你这死样在锐澜能活下去?快些吃,我好歹称得上你一句前辈,这也排斥?” 他吃得那叫满嘴流油,津水四溅,衬得附近的钱大勇、宣逍、左悠黎都是举止文雅之流,愧不敢自呼不羁。 这件玩意真的是植人吗……裘明窥视越发没个吃相的罗曼,小咬一口饭菜,嘴里嚼着,心里腹诽。 谁知格里姆翻手把筷子拍在特意腾出的干净地方,以挑剔莫名的眼光打量弯腰吃猪食般的罗曼上下,冷飕飕评判:“指甲缝残留淤泥,发梢沾湿雨滴,衣冠不整,黑眼圈较浓,病菌迹象显然未清理……卫生不合格,健康不注重,不满足下岛要求,依族里条例,勒令回岛再行教育。”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大伙含着饭菜,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吊在半途不上不下,默契地一语不发。 罗曼倒是黑了脸,侧头把口中骨头往盘里一吐,任那骨头滴溜溜晃荡,嘴巴一圈满是酱料汁水,气从丹田,泄出一字:“靠!” 第二百四十六章 动口加动手 出离光辉岛,远航大洋上,居然还能收到类似族里长老的碎碎念。 这一瞬间,罗曼脑海中浮现出若干早已淡忘的长老的唠叨,心情霎时间为一层绵绵的心塞蒙住,尚存余悸。 过不多久,他放下碗筷,感受一言难尽地望向目光如炬,出言如同说教的格里姆。 “族里长老教得很好啊……”他的语气五味杂陈。 格里姆觑他,不咸不淡地回:“一般,但确实比传闻里的你学得好。” 脸皮子一抽,尽管告诉自己别追问,罗曼还是禁不住嘴贱:“他们说我什么了?” 格里姆目光古怪地看他:“长老把你列为反面教材典型的事,没经你同意吗?” 众人的视线唰地聚焦在二人周身。 罗曼只字不提,既没明嘲暗讽,也未啧啧逼人,相比往常轻佻,谈起植人长老时安分得令人咋舌。 格里姆悟了,眉头一蹙,为其打抱不平:“这是长老们不地道,我回去就报道他们撤下去。” 罗曼没顺话头,反问:“族里大大小小都知道了吧。” 格里姆抬眼回想,大力点头,耿直道:“嗯!” 罗曼无言,不拿筷子,徒手撕开一片熟肉,凶恶咬碎,连筋带丝吞咽,骨头都不吐一块。 他全乎丧失插科打诨的耐心,吃着东西,切中肯綮地说:“总之,锐澜那里粗野不精,你得适应适应,不说你,就算族里的老头子过去都得水土不服。” 格里姆归根究底并非不识好歹,听完此番心平气和的劝诫,便缓和神色,低头道谢。 再后来,他真是听进了建议,说吃就吃,只见面呈土色地对向那块肥得流油的肉,驱动苍白的手攥起刀叉,于众目睽睽之中梗起脖颈、捏着人中,强自塞入喉咙,不等咽下,额头沁汗,手指微颤,嗓子眼突地闷响,仿佛呼噜,仿佛轻雷,一束酸嗝便爬着喉管蹦出来,恶心得其人猛然捂面,眼角噙泪,一双手掌使出死力,青筋跟着暴露出来。 宣逍等半天也没等到钱叔求情,见状看不下去了,出口说情,旁敲侧击道:“纯血植人好像都不是很喜欢荤食,锐澜雨泽丰沛,不至于山花野菜也没有吧。” 既然这么辛苦,真就别求速成了,他个光看着的都身临其境地感到反胃。 “你懂什么。”罗曼啧啧张口,嘴中无意滋出一道酱。 好在左悠黎眼疾手快,在酱汁溅到餐盘之前弹飞,这桌才幸免于难。 罗曼恍若未觉,故作为难,喟叹:“哎,族里新一代的宝贝,老头老太怎么舍得派你出来呢?我压力很大啊——”说完,他夹满一筷子,吃得红光满面。 没见你压力大……多人不约而同想道。 格里姆好难喝杯清水——来自宣逍体贴赠送——压制干呕欲,扫视一桌子人,板着脸正襟危坐,用筷子夹菜,九素一荤,油腻极少,尽可能循序渐进,安安静静吃饭,除却两耳通红,全然不提刚刚的窘态。 罗曼外的几人也无心情拿他开涮,餐桌就此稍显沉寂,本要风平浪静,不料又是“咚”的一声,这次不止裘明、布灵有异样,连围桌子一圈的全部人员都察觉到了动静。 众人听声辨位,望向众多御兽攒团的地方,只见有个圆溜溜东西向下暴扣,宛若巨石平落镜湖,掀起万丈冲天波浪,径直砸入包围圈,又竹子般拔地而起,搠得众星拱月的鸟兽虫鱼七零八散,而后携万钧之势一个虎扑,铛铛撞到桌沿,白乎乎的躯体顶着泛绿发光的狼瞳,目不转睛凝视面前叮叮当当战栗的碗盘,呜呜闷叫,仿佛满月之际幼狼的初嚎。 那叫声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众人见了这球,再瞥不省人事的自家御兽,没去怪球,反倒对裘明侧目而视。 裘明面不改色,淡定擦嘴,浑然无视殷勤帮添餐具的布灵,朝四仰八叉的马烦丢了个眼刀:“怎么办事的?” 马烦欲哭无泪,像一颗打焉的茄子,蔫头耸脑的,委屈巴巴道:“么儿……”球哥力气太大,我们拉不住…… “下次注意。”裘明撂了句话,重新拿起餐具,除了边上因为多了只胡吃海塞的球,空间挤了一些,一如往常。 罗曼偷笑,但没敢出口。 左悠黎和格里姆目睹他从容依旧,回头打量御兽,没动筷子。 宣逍试探道:“小明,你没喂球哥饭吗?” “喂了。”裘明把某只球推远,某只球叛逆地挤兑回去。 宣逍用筷子指魂球,一副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的样,吃得是上气不接下气,还得麻烦布灵拍他顺气。 裘明会意,面呈心累:“我怎么知道?他变异……唔!” 魂球狠狠撞了裘明胸腔,差点让御使岔气。 裘明猛咳一声,目露厉芒,单手一按,拈起筷子如枪剑,戳刺捣劈;魂球如临大敌,不甘示弱,触手另长,伸缩自如赛刀盾,架隔遮拦,一人,一球,抛布灵至一头,这就干脆利落地在餐桌上动起了手,铿铿锵锵,争出小斗。 除了好整以暇的罗曼,诸人嘴皮开合,发现一人一球单手对决,别手吃饭,不耽误进食,也不殃及他人,对峙格外激烈,居然一时半会插不上嘴,只得旁观。 被抛诸脑后的布灵望着战况,飘落宣逍肩膀,深沉道:“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冲上去喊‘别打了别打了’,制止他们?” 宣逍头疼地咧嘴露牙风:“劝你不要,吃饭吧。” 布灵明智附议,在宣逍附近用餐,不时瞟去眼神捕捉球哥英姿,心里计较下幅画的构图。 虽说伴随乒乒乓乓的噪声,众人半途居然也习惯了,总体而言,饭局不似钱大勇预料的平和——宣逍倒是预见在先——但也叫得一句“热闹”。 期间,御兽们渐次苏醒,在座御使鲜少强硬之辈,单坐的场面不好看,邀来御兽们同乐,餐桌这里重新变回了簇拥一团的局面。 但空间实在是小,兽类还好,一众人等不堪重负,纷纷离座,剩到最后,唯有裘明苦撑,他还和某只球斗着。 而某球附近总是拥挤非常,几乎是下饺子,一个紧挨一个,裘明感觉被生生挤掉了几两肉后,总算忍无可忍,放弃和魂球争锋相对,自出兽类包围圈,到其他桌椅逍遥去了。 某只球是想耀武扬威的,至少裘明在没来得及屏蔽他时收到了,但没等那球得意多久,滔滔兽群便淹没了他,心音也销声匿迹,从此二者隔兽相对两茫茫。 裘明勾起浅笑,对此还挺满意,一身轻松地凑到钱叔另组的一桌,赫然坐着几个人类御使,用过年夜饭,现在桌上摆放的不是菜肴,而是一揽子五花八门的消遣娱乐。 第二百四十七章 牌局粗谈心 无魔力的桌棋、纸牌、麻将、骰子,无需魔力驱动,门槛低,成本小,普及广泛;有魔力的赌小果、固化剂组合、斗灵捉将、漫忆舞台,需要魔力激发调控,造价可观,但是呈现效果有趣,别具一格。 区区盈尺之地,钱叔一通倒腾,端的放得下若干玩乐。 当时,用完餐,时值除夕,大伙饱腹意懒,不欲做多激烈的动作博弈,故而略去一干魔力相关游戏,只各自轻轻松松拿着一叠纸牌享闲。 裘明找座位坐下,看众人你来我往简单地过招,都侧靠着椅子,架势松散,即便坐姿最端正的左悠黎也缓和神情,平静注视手中的牌,一股子闲适之意油然而发。 房内放的音乐不知何时变得安宁平缓,灯光犹如午后煦阳,身旁暖融融,恍惚间,睡意朦胧攀升,无意攫获裘明的上眼睫,沉沉下掉,让他闭了会眼,不期然觅闯无边的黑甜。 猝尔有阵小小的风,微凉,拂经他放置膝上的手指,也使得裘明突然惊醒,眨几次眼睛,模糊的眼前对了焦,几人照例沉着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牌,格里姆碰巧打哈欠。 “我说,我们要聚到几时?”他怏怏问道,快直不起脖。 “之前说好了一起跨年啊,得凌晨以后才散,”宣逍回答的声儿细细小小,像蚊子在哼哼,他眼神往旁边一动,“呀,小明你醒了……” “嗯。”裘明答应着,眼角含泪,伸懒腰。 “嘘,小点声,”宣逍竖起食指,划向那边,“他们睡着了,别吵着他们。” 裘明挪眼观去,果真趴了一堆五花八门的品种,叠罗汉似的,又像某些地区装在箱盒里的年夜饭,看着丰厚喜庆,其中最特别的还要数某只白球,连布灵、马烦,以及未知何时乱入的陶海都依偎一处安睡了,唯有他整一只粘在饭碗旁,触手不停挥舞扒饭,黑黝黝、深渊般的巨口仿若永不餍足。 天呐…… 裘明默然失声。 钱大勇乐呵呵调头,看过来看过去,笑眯眯道:“放心,厨房能自动煮菜,饿不着他。” “饿一饿吧。”好半天,裘明才如是回复。 钱大勇哈哈大笑两声,戛然而止,心虚捂嘴,过会才犹若无事地搓牌。 罗曼倒是精神奕奕,丢一张牌,尚有闲心打趣:“这么小心干嘛?万一谁醒了,我叫默仙葵给它一记,保准睡到明天醒不过来。” “你可省点心吧。”钱大勇回以一张。 “过。”宣逍和左悠黎放弃,格里姆老早昏昏沉沉,已经弃权。 “啧,”罗曼把牌拍到桌上回击,“您老方才不肯吭声,这下想开口了,首句就是数落我。” 钱大勇环顾众人,蔼然道:“我这是给年轻人发言机会,不像你,一点长辈风范不顾。”顺便雷霆出击,截断罗曼牌路。 “啧!”罗曼放下牌堆,“我输了。” 其他人同样默默放开手牌,留给钱大勇整理。 罗曼望着满脸微笑的钱大勇,禁不住抖机灵:“您说谦让晚辈,不见您谦让我呢。” 钱大勇将牌组掂来拈去,一手技艺出神入化,几乎教人看不清动作,相当利落地接茬:“好个小子,‘谦让’是你让你这么用的吗?” 他摆好卡牌,一双小眼睛笑得快没了,捋胡须稀稀拉拉的下颔:“钱叔我不必多想,都能明白你家长老被你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罗曼混不吝地抬嘴:“一箩筐冥顽不灵的老头子老婆子。诶,您还没回答呢。” “我看你心态正着呢。”钱大勇道。 罗曼反驳:“谁说的,我这是把情伤记在心里头,不露出来而已,也没见人安慰安慰我,命苦。” 钱大勇侧头怪道:“哪家姑娘被你糟蹋啦?” 众人侧首倾耳。 宣逍面色诡异,类似于便秘数日的表情。 罗曼哼哧出气,见醒着的除却裘明、宣逍都是或有或无的八卦,竟是憋闷,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放开胆子,牙痒痒地信口开河:“那哪是个女的?男的!” 乍一出言,宣逍的脸色酱紫,显得更诡异了。 “人家没被你吓到?”钱大勇平静如故,笑着调侃。 罗曼没个好气:“是啊,吓跑了。” “啊?”这回连钱大勇也没跟上话题,他脑筋稍微一转,“跑到锐澜了?这也是你的目的地?” “与那没多大关系,但是的确顺路。”罗曼耸肩,不愿多谈。 钱大勇适可而止,将牌分发给众人。 罗曼一巴掌轰向趴着小憩的格里姆后心:“起来!” 嗓门不小,宣逍和钱大勇急忙回顾,所幸无人无兽被吵醒。 “收回去不就行了?”裘明瞥向马烦,打起主意。 “不可,过节的仪式感相当重要!”钱大勇着急制止。 宣逍匆匆点头附议。 裘明不能理解,但懂得适时闭嘴。 同时,罗曼那一掌力道也不可小觑,拍得格里姆那叫一个圆目极张,腾地弹起,后又按着背颤颤巍巍佝偻了腰,疼得抽气,说不出话。 宣逍哦了一声,幻视出曾经裘明弱不禁风的模样,再错眼,与边上淡然摆棺材脸的裘明对比,那一瞬间,心里居然充满了同老母亲相仿的感慨。 “植人可不兴你这样折腾。”钱大勇插嘴。 罗曼凉凉瞟去一眼:“我也是植人。” “嗯?”钱大勇有斯须傻眼,忽而恍然,嘶地吸气。 罗曼笑了笑,早习惯了这般目光,转头训斥:“行了,拿出光辉岛的气势来,你这样叫别人怎么看?” 格里姆本来不搭理他,但听到光辉岛的名称,立刻改换气势,咬牙直起身子,这一拼力,听得肐察一声,搞得面庞痉挛,咬牙挤眼,红紫青筋遍布白净的脸,比拟恶鬼,胜似罗刹,本来精致冷淡的气质愣是被他添上几分不善不美、不伦不类的盗匪气。 罗曼满意,拍格里姆的肩,其余几人沉默了。 半晌,钱大勇找回声音:“叔我还是觉得你整得过了。” 左悠黎评价:“欲速则不达。” 宣逍恳劝:“慢点吧,真不碍事。” 裘明逼出了一丝所剩不多的怜悯,统统随着目光赠与了格里姆。 罗曼听不进去,拂袖坐到格里姆旁边:“你们不了解光辉岛和锐澜到底差了多少,也不清楚两地植人差距几何。凭真本事,这小子不会输,然而立身于世,凭的只是真本事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新年快乐 钱大勇扫一眼格里姆尽力按捺忍受的苦相,劝说道:“理是这个理,拔苗助长也不好吧。” 罗曼不以为然:“我现在不难他,锐澜那里一样难他,不如早早习惯。” “你的经验?”钱大勇话题陡转。 罗曼侧头,微微耸肩,将脑袋轻轻一点,举止吊儿郎当,态度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钱大勇却是看得面色稍缓,退让了,不再多言,挥手阻拦求情的众人。 罗曼微微一笑,挑起眉,凑近,将只手无声放在整张脸趴在桌上的格里姆的肩膀上,手上轻轻使力,居然体贴地为其按摩一会,方才放手,恢复那副没眼看的仪态。 这段插曲轻轻放过。 钱大勇重操旧业,整理起纸牌,侍弄闲情,把个手势,往弹起的纸牌用口一吹,让纸牌稳当当绕圈飞到几人手心,这厢效果不错,还犹自得意地笑笑。 格里姆歇菜,裘明替代了他的位置,半路出家当起牌手。 “话说,锐澜的植人有什么不同吗?”打着牌,宣逍好奇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罗曼不给面子。 钱大勇咪一眼宣逍悻悻的神色,和蔼回话:“要咋说呢……我见的植人少,简单说来,就是隔阂比较深吧。” “隔阂?”宣逍回味这个微妙的词语。 “嗯,”钱大勇仰头回想,“反正自我小时候起,他们就整那套光辉普照的路子喽,讲什么光明之下人人平等,荣誉伴随你我永恒……诸如此类的废话。” “听着像传教的。”裘明冷不丁吐槽。 “哈!”一笑出口,钱大勇急忙合嘴,只因发觉自己嗓音又忒大了,过后压着嗓子赞同,“确实,不过除了螺号大陆,咱们主星可没有成形的教团,锐澜的植人只是口头说说罢了。” 左悠黎重复:“口头?” 罗曼嗤笑着插嘴:“不论口号如何,植人的生理特性始终统一的,体质相比其余人种更难进步,用俗话说就是比较脆,所以面对潜在威胁都更神经质,锐澜不如光辉岛安稳,里面的植人论起排外可不比我们族里逊色。” 因为排外,却又打着平等的光荣旗号,所以显得格外虚伪。 宣逍有些心累:“感觉去锐澜也不会顺利啊。” 左悠黎暗暗点头,裘明面无表情。 “这可是你们第三年的任务,当然有难度,”罗曼倒是幸灾乐祸,看乐子看得欢快,“悠着点吧,第三年的任务是允许出现损伤额度的,看牢自个小命。” “那钟章呢?” 裘明漠然出声,他总是在人们猝不及防之时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意外,”讲到某位,罗曼亦是有些尴尬,毕竟正主算得上是在他前去援救期间遭遇不测的,“没想到你还惦念着他,感情怪好啊,出乎意料。” 听及这个名字,宣逍怔然,倒是交情不深的左悠黎始终面不改色。 “感觉不太好而已,”裘明出了张牌,“一个活人凭空没了,教人不得不警惕。” “别说得好像我们暗杀他一样,”罗曼向来明了这小子心生一块反骨,也不恼怒,相当平静地点出,“他可是不诉原委自行出逃,去向成谜,还携带一脑子晖炅的机密,明眼人都感觉蹊跷吧,没明面下通缉令已经是看他面子了。” 这番话题没聊下去,主要是话题中心已经离开了数个月,杳无音讯,也聊不下去,只能算作一次意料之外的语言偷袭罢了。 之后,众人闲言碎语聊了会天,渐渐唠到深夜,室外非但不是万籁俱静,甚至还喧嚷起来,依稀响起不同人声、机械音的计数声。 “……五、四、三、二、一!” 这一刻,炮火齐鸣,锣鼓喧天,也未知游轮怎么搞出的大动静,外面欢呼雀跃,传至室内却只有小小几声,播放的音乐变了调,轻灵有序,仿佛新年踩着稳健的碎步,在众人的欢迎中羞羞答答向众人走来。 牌局暂歇,除了煎熬的格里姆之外,桌上的人尽数站起。 钱大勇打开隐藏式窗户的一角,夹雨寒风突入,室温骤降,诸多眠伏的御兽有了醒来的迹象,惊得他手忙脚乱关上。 “就这样看吧。”钱大勇把窗户变作透明,透过其能看穿飘摇黑雨,目光直达游轮大费周章放出的不惧风雨的虚拟烟花。 众人排排站立,予以盯视。 裘明肩膀忽地发痒,他转头瞥视,布灵悄然苏醒,正立在他的肩角对他眨眼。 “新年快乐。”布灵说。 “新年快乐。”裘明在心中温声回应。 忽然,裘明头顶一沉,正是魂球放下饭碗,整饬一下,卧在御使头顶看烟花;袖角跟着扯开,是屡次受到遗忘的马烦,主动嗦开嘴咬他袖子,必须让没良心的主上在一年之初牢记他的陪伴。 裘明平淡传念:“新年快乐。” “叽。”没诚意。 魂球依旧直肠子地嫌弃。 裘明遽然变脸:“爱乐不乐。” 某只球用力哼了一声,其他人见怪不怪,只教旁边的左悠黎侧目,然后那球抖了抖,在裘明灼灼鄙视里,憋出细声细气的一句传念:“哥们新年快乐……” 马烦直率多了,咧马嘴,乐道:“新年快乐!” 一行人兽问候完了,轮到外面人类各自问候,裘明应声附和,突然心累。 这么形式主义的冗杂究竟何时能够取缔啊? “裘明。” 烦恼间,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嗯?”裘明看过去。 原来是钱大勇推开拥成一团的大伙,环视一圈笑道:“叔我听说前年唯有独居海外,连新年也没过成?” “啊……”裘明几乎忘了这茬,“没错,但我不在意……” 没等他说完,钱叔拍他臂膀,眼神满含怜爱和鼓励:“这样吧,由钱叔做主,今年的许愿权就给你了。” “啊?”裘明一头雾水。 钱大勇操起神秘莫测的腔调:“不知道么,传说新年交替之际,在知心伙伴陪同下,唯一开口许愿之人许下的新年愿望会有很大可能实现的呀……” 闻言,裘明翻白眼:“这和那海盗梦想都一样,是钱叔你说来哄小孩子的吧。” “诶,许个愿望呗,你看人家都羡慕你呢。”钱大勇挤眉斗眼。 羡慕,真的吗? 裘明果断转头看向众人,皆是目光闪避,或是似笑非笑,反正没一个正经艳羡的,反倒顶上某只圆形物体蠢蠢欲动,让他十分心塞。 “许个愿望呗。”钱大勇在旁撺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年会罢,此入眠 赶驴上磨,裘明也无法,围绕众人戏谑与魂球的眼红,硬着头皮凑上窗户,模仿钱大勇的演示做了个手势。 外面天色暗沉,黑黢黢的窗玻璃充分映照出他的面容,位置不上不下,神情不尴不尬,看着忒傻。 裘明趁空回头,看见钱大勇一脸庄重,保持奇特的仪式感,他一时眼花,居然感觉眼中之人和塔兰的那位宣忠学长重合在一起,别无二致。 不愧是亲生父子,某些脾性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裘明扭回头,在催促之中开口讲了句套话:“但愿世界和平。” 一回头,所有人,连同魂球在内,表情都很复杂。 裘明直接无视,趋身回返,奈何钱叔拉住他,对这愿望不甚满意,要他具体点,不然不灵验。 “钱叔你有些迷信啊。”裘明道。 “锐澜好多老一辈都这样。”罗曼刚讲完,便被钱大勇瞪了眼。 挤挤拉拉,推推搡搡,裘明又回到了黑暗冰冷的窗户前,面对自己的那一张令他自己也生厌的棺材脸。 他深呼吸,努力拉伸脸部肌肉,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对,就是这样,心怀友善!”钱大勇激动道,“来,讲出来吧!” 众人翘首以盼,支起耳朵。 裘明却是轻描淡写:“各得其所吧。” 钱叔要求具体点。 “想在哪里的就在哪里,该在哪里的就在哪里,嗯,各得其所。”裘明望着窗户,似乎穿越,直视某一处遥远的彼方。 魂球、布灵和马烦蓦然一愣。 “就是这样,行了吧?”裘明转过来。 “行了,行了。”钱大勇莞尔,招呼裘明过来,偷摸用大手抚摩他的脑瓜,一触即过,亲切克制。 裘明猝然被偷袭,气也不是,无奈也不是,盯钱叔两眼,默默挤到马烦旁边。 宣逍凑巧也挨着,小声絮叨:“听着好玄乎的愿望,小明你要不讲清楚些?” “不。”裘明冷脸拒绝。 “哦。”宣逍叹惋。 倒数已满,愿望已许,夜已深,御兽收回,外面不息的雨点随人倦了,三三两两拍打窗户,即便贴近倾听也不再有哒哒轻响,烟花冷落,欢呼消停,午夜的静谧如约而至。 不只格里姆,多的有人在熏热的暖屋子里上下眼皮打架,一身骨头将近散架,恨不能海水一样渗入软蓬蓬的沙发。 宣逍本意挽留众人,一起度过这个晚上,隔天起床洗漱,再各回各屋,但是钱叔、罗曼和格里姆各有不便,剩下裘明、左悠黎、陶海,以及魂球和布灵陪同过夜。 “小伙子们,那再见了,钱叔我先走一步。”钱大勇拍掌作别。 “钱叔你可以留下的。”宣逍道。 “不了,不了,”钱大勇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个的话题,而且我年龄大了,自己休息睡得更好,就这么办吧。” 宣逍闻言不再多语,挥手目送他传送离去。 “嘿,你小子怕寂寞啊。”罗曼一手捎起燃烧殆尽的格里姆,将之扛在肩上,故意揶揄。 宣逍施舍他几秒眼光,不情不愿的,没去理睬。 罗曼笑了笑,不作他想,单手点击,唤出屏幕,进行传送,他得先把不省心的植人后背运回去。 “保重。”他们身形消弭之前,宣逍突然说道。 罗曼怔忪,举动停了霎那,回以凝眸,忽而弯腰,大大张嘴,嘴角都咧到耳朵根,露出一个颤动的、极不自然的笑,似战栗,似压抑,大幅度的倾斜导致挂搭的格里姆的头颅前后一摇一晃,一串动作几息方歇。 其后,罗曼直起身体,状若无事地打量被吓到了的宣逍,努力无视眼神有针尖般尖锐的裘明,从腹部输出一口子气,压出鼻腔,转为一声像“哼”像“嘿”的轻声,轻佻掠了一眼,整一整格里姆攲斜的身体,抽身离开。 “罗曼贤者有心事。” 等到这人走了多时,左悠黎语气波澜不起地说。 召回御兽后腾出大片空间,地方空旷,也冷落了,掺杂凉意的宁静取代了原本热腾腾的气氛,留下来的几人决定把最舒服的沙发摊开,作为临时床铺。 这本来可以推给游轮智能处理,但时逢新年夜晚,智能异常繁忙,处理时间明显延长,他们都困了,等不及。 对左悠黎敏锐的总结,宣逍讳莫如深,缄口不言。 陶海平素不参与这些探讨,只会沉默做事,暗暗同球哥套近乎。 裘明随意得很,不遗余力地埋汰:“他何时没有心事,揣心上的一件比一件多。” 问不出结果,左悠黎旋即摇头,没继续追究:“早点歇息,明日到岸,我等需下船探游。” 裘明无奈呼气。 任务,任务,一说起任务他就累,立刻就想倒头睡了,遁入梦乡。 “那恐怕没法趁早。”他说。 宣逍温和道:“不急。” 说着,他拍拍精心拉来的高端多类绒毛床铺,其上毯子像是豆腐,一触即陷,又似海绵,离了手即刻反弹,暄软之极,尤有吸引力。 “诶,小明,你问问球哥他们愿不愿意睡我这张床,很舒服哦!”他毛遂自荐。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裘明连一道眼神都懒得扔去,瞄瞄兀自和马烦、布灵的魂球,说道:“马烦愿意。” “麻烦?唔……”宣逍转头看向那匹体积最大、但存在感最低的灰马,大跌眼镜,左右为难。 有幸体验高级棉绒的马烦此时却泫然欲泣,唯唯诺诺挨到裘明面前,可怜巴巴、期期艾艾地恳求:“主上,我,我想和你们一起睡……” “叽!”某只球也炸毛了,飞奔到御使天灵盖,叽叽吆喝他不能这么霸道。 布灵跟鬼一样突然在裘明脸庞闪现,抱住了脸,冰冰凉凉,深邃幽怨。 裘明不耐烦地拍开他们仨,冷淡回首,对宣逍说:“哦,马烦也不愿意,你自己睡吧。” 本就失望的宣逍听到都惊了,捏着上好的被褥,在一边茕茕孑立。 左悠黎洞观全程,罕见地抽抽嘴角,表情发生变化。 三只委实太有主见的御兽凑到一处高兴,徒留裘明苦心劳力铺棉被,收拾半天,总算够看,把三者招来,准备落床。 就在此时,宣逍蹑手蹑脚把床拉来,盯准魂球和布灵所在之处,沉默而无耻地将摊成平板的床铺对接在那。 咣当一下,裘明猛地扭头,投以冰雪一样的目光。 可宣逍不惧寒冷,顶着凛风霜雪,上了床铺,顺手把蹦蹦跳跳的魂球揽到怀里。 魂球冒出头,困惑地叽了一声。 宣逍露出惬意的微笑:“球哥,新年好!” 魂球一愣,浑然未觉自己所处境地,伸出触手热情打招呼:“叽!”新年好! 第二百五十章 率土同庆 幸福感还没来得及充盈宣逍的心胸,半路便杀出个程咬金。 但见陶海生硬挤上床,巧手挖出宣逍怀中的球,立即上下其手,使劲浑身按摩解数,把那球伺候得荡漾叫唤,自己则笑意盎然:“失礼了,小队长,俺家球哥就好这手,刚才突被打断,这会补上。” 他低头呼唤,笑容满面:“是不是啊,球哥?” 魂球口齿不清地叽叽称赞。 得了允准,陶海更添喜色。 宣逍则怀中一空,心里一疙瘩,吸了口冰冷的空气,空落落的感受塞满胸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呆呆跪坐在那。 裘明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端详他和某只球好半天,权衡一番,神神秘秘找到左悠黎:“我和你换位,躺最外面。” 那几个家伙争风吃醋的中途,左悠黎也把距离稍远的床铺移过来了,兴许是出于保持团结、不离群的念头。 这就和裘明大相径庭了,他现在很希望离这些发病的人和鲸鱼远一点。 听到裘明的请求,左悠黎眼中明显出现一种无奈的情绪,他点点头,同意了。 “多谢!”裘明抱手同意,跟他交换了位置。 那边已经躺下了,以魂球为中心,左下边躺着体型庞大的陶海,右下边侧立着扁平的布灵,上边趴着马烦,他未走上床铺,而是伏于地板休息,布灵那边靠着宣逍,而后是左悠黎,最后轮到裘明。 是的,三座床铺并到了一起,纵然是最外围也没拉开太多距离。 裘明辗转反复,颇不习惯,除去幼时在孤儿院同其余小孩挤着睡,他没在晚上和别人挨这么近过,靠得太近了,源自人类身体的热气叫他心生反感。 其他人兽都有发觉,除却啼笑皆非也无过多干预。 灯光熄灭,音乐停息,暖气轻飘飘环绕,慢慢的,有呼吸声此伏彼起。 裘明睁着眼睛,直视黑夜,半途转过身,看向窗纱,那以外正在飘拂细微的轻雨,无边深沉的黑夜默唱着冷、雨夹雪与还寒的凛风。 而背后,鼾声的旋律和节奏是暖和的,轻柔地丝丝入扣,仿佛晒干松软的棉花,干燥,让人想起牧场晴空下金黄、发泛太阳味道的麦草。 他身体、脸庞、耳畔都在发热,眼睛、以及边沿的眼睫毛却清凉。 他并不位于关注的中心,却无疑位于冷与热的中心。 裘明闭上眼睛,意识缓缓朦胧,世界沉入一方毗邻冷雨的温夜。 …… 塔兰森林。 玄冥与句芒交替的时节,暗系魔力仍旧足够充沛,天色启明的时间较晚,这边依然一层蒙蒙乌黑。 茂密林木的脚边钻出一束束发光草,有成年熊人脚踝高低,顶端点缀颗颗渐蓝渐红的小灯笼,匍匐葱茏的阴影下,张灯结彩,其乐融融。 成年熊人们散成一组组,花朵一般包围各组中央的暖气灯,汪汪热流就是从中散溢,驱散了暮冬严寒。 暖气灯无一例外,全部是荧黄色、富有光泽的外观,形如固块蜂蜜,完全戳中熊人的审美。 看似兴师动众,要有大动作,实则过节而已,熊人们并没严格按照次序正襟危坐,都松散了戒备,七倒八歪,放松得很。 由于已是深夜,虽然身居户外,但几乎没有熊人发出多大响声,有的还醒着讲悄悄话,大部分沉入梦乡,在蜜甜的光芒里无意地舔舔嘴唇,有暖光灯的照顾,不担心受寒。 大病初愈的伽格却游离于这场娱乐,独居山腰的木房子内,拔身挺立窗前,点燃照明的鲛油,眼神迷离,似在遥观林里熊人多姿多彩的睡相,似在遥望更远的彼方。 北地万载长青的寒林,南沿四季温热的海滩,中部一马平川的旷野,东部杳无人迹的高岩,以及极西之外,身在异乡的那艘巨轮。 伽格在微黄的光中,面目笼罩晃动的阴影,背手站立,一言不发。 忽而,他抽手转身,凝眉移目,先是看了看窗外,而后踱慢步走过去,轻手开门。 不出几秒,满头白色短发,看着比伽格还要苍老的肖筱陡然出现,一手牵着扎马尾辫、欲说还休、羞俏俏的肖雅。 几乎同时,睡眼惺忪的林曾也闪身抵达,手提面露苦相,兼有不忿的珊蓝。 伽格开门见山:“你们咋来了?巡完夜,该歇息了。” 时逢佳节,严苛如伽格也不吝网开一面的。 “您不也没睡?”肖筱拎着踩小碎步的肖雅,毫不客气通过门前立着的伽格,挤入房里。 “哎!”伽格叹声气,朝默不作声的林曾那里瞅。 这小子跟小时候一样,闲暇之刻,纵使一只手提着东西,四块眼皮忙于打仗,几乎整个人都挤不出空了,犹自不忘记使唤另一只手往嘴里塞甜食。 他这会吃的是蜜块,酥得掉渣,有些零零点点溅到珊蓝身上,让她面色发黑。 伽格看着,隔空挥掌,拍开林曾那只手,珊蓝得以解脱。 “呼,谢谢族长。”珊蓝诚恳道谢,同时暗搓搓脚踢林曾膝盖,把他踹得身子一歪。 “唔!”林曾恍然清醒了,眼睛瞪大,赶忙赔罪,“族长,我失礼了!” 珊蓝瞬间扭头,用力指向自己。 林曾恍若未闻,货真价实的师生,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忒生分。 伽格倒未计较太多,见屋里肖筱等不耐烦,林曾也不愿离去,便把他们都纳入了红木房,沏了壶茶,分别倒了一杯。 肖雅和珊蓝都是小辈,一个卖乖,一个老实,都未多说。 林曾受宠若惊,捧着茶杯老久不离,一副感动的表情。 肖筱品了一口,开启话头:“大山坎和弥娜他们今年依然在光辉城过节,总揽管理。” “你们今年来这,也有他们的意思吧。”伽格了然道。 “嗯,”肖筱喝着茶,絮絮白烟蒸腾,“今年情形特殊,宣逍和罗曼都不在您身边,宣忠又要入城分担事务,所以如此。” “我可不是啥没能断奶的娃娃。” “那您开心吗?” “……”伽格沉吟片刻,实话实说,“勉强。” 肖筱一板一眼,以平和的语气直白道:“您可真不好伺候,从年轻时起就这样。” “陈词滥调,我可早习惯你这臭脾气了。”伽格也续上一口,不落下风。 肖筱道:“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伽格的回复同样干巴巴的。 这对经年师徒之间的气氛远称不上和谐,但别人莫名插不上话。起码珊蓝和肖雅就坐得远了,不想遭池鱼之殃。 而闲闲无事的林曾则又动起甜食的主意,可惜逡巡一周,没能在屋里发现族长的珍藏,索性掏出自己的,自顾自吃起来。 对老师的自私行径,一旁的珊蓝看得怒气冲冲,可恨而今唯有憋着,肖雅倒是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只当个陪衬的花瓶,打算节后再来找伽格玩耍。 塔兰山腰的这一夜,在老一辈的夹枪带棒和不在状态,还有年轻人的提心吊胆之中度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各地各人年夜 广陆南岸,冥灵。 由于终年不见天日,昼夜光景在这区别不大,人们养成了习惯,依时兴寐蔚然成风,即使逢着新年期间也不熬夜,年夜素来宁静,乍起一声鸦鸣可长驱直入,传荡方圆百米。 唯一你推我往、川流不息的只能属在阴河、灵湖水面放流的莲花灯,它们随波逐流,最终将潺潺流入地下水道,默默无闻地相会于海里深渊,就如同所纪念的英魂一样,无畏地没入沟壑,至死不渝。 和普通百姓比较,警卫起得更早,这时候衣着干练,三三两两沿岸行走,守候花灯的漂流,直至目送它们消失在昏暗的黑水。 每一年每一次,他们都会注视最后一盏灯火消泯,微光在夜幕沉寂。 与此同时,当最后一豆火光消失之际,临近的庄子里总会亮起一个房间,属于睡得最早,也起得最早的人家。 然后,无须警卫们驻足多久,周围的屋子就亮得越来越多,交相呼应,连成一片,仿佛流入地底的花灯去而复返,换一种方式回归人间。 冥灵过往的星星下了河,换来地上的万家灯火。 …… 寒刺。 地居广陆最寒冷的角落,许多河流到了冬季会冻得严严实实,有的大河往下寒冻十尺,冰道之广,冰层之厚,甚至可供雪橇滑行。 而在新年这天,河底的暗流渐渐安息,春光开始酝酿,休养生息一个冬季的鱼虾渐渐耐不住寂寞,把冰面敲打出笃笃的节奏,便是适合送冬垂钓的时节的宣告。 寒刺各地的居民经常在这过年的第一天垂钓。 他们往往起个大早,比如这时这刻,够不着大人腰背的小孩子尚睡在被窝里,超过腰背的青少年便需郑重准备一切器材,驾着御兽,组成一排小队,紧张追随父母辈,亦步亦趋,大包小包的,在冰上一步一滑地行进。 若从高空鸟瞰,广袤宽阔的冰道上,纵有一支队伍的长短也微不足道,犹如一小块行军的蚂蚁,冷白和墨黑无情阻挡着他们的前路,也截断了他们的归途。 更别提冷风凄凄,不开太阳的清晨尤甚,冷风扑扑,面上便鼻涕眼泪挂成一调冰棱,为雪霜刮花。 所以他们贴得很近,不成熟的少年们一个紧挨一个,哪怕最壮硕的壮年也不犹豫地服软,肉麻又大咧咧地同家里人挨近,一如他们在村庄城镇里,邻里间盖的屋子所距也从来不远。 抱成一团的人们由此扎为一座小火炉,烘开侵袭寒风的冷面,任缩小的风儿轻盈钻过彼此的缝隙,却仅仅吹落了大袄上无意沾惹的小细草秧上芝麻大的雪粒。 …… 太阴。 同样是常年暗无天日,太阴有块地区却是整夜的歌舞升平。 该地不固定,东挪挪xz藏,但不管位置怎么变,来来往往的参与者必定皆是粉雕玉琢,华冠丽服,丰衣足食,光鲜亮丽。 画栋雕栏之间,他们推杯换盏、宴赏取乐;唱念做打之外,他们一咏三叹,吟诗抒怀。如此巡游整夜,呜呼乐哉,翌日偃卧于廊坊女萝花下,感叹佳节,一夜无愁。 也有人安寝于静谧的沉沉黑夜,劳作一年的手足恬然摆放,酣睡得不解天地,伴同方兴未艾的朝露休眠。 露珠黏在叶上,叶子出自不太修缮的四壁豁口,豁口股股微风打旋,好险受了夜的哈欠,不具多少威力,须臾即散,打扰不了这番清夜。 这样的他们,虽然共享着一夜,互相却是天壤之别,连星空都被遮蔽,或许唯一普照他们的,唯有晴朗时候的明月。 …… 漠央。 沙地广大,漠央的全境时差比之晖炅也不遑多让,常常东边贪黑的睡了,西边起早的就醒了,当然,这属于极端情况,一般漠央的子民没这般铁打的身子。 不过,新旧年交替期间,漠央全地也不忘休息的,可能会有调皮的孩童被父母教训,大年夜的出门数沙子,但一般忙于庆祝过节,用门窗挡掉来自八方的风沙,罗列辛勤一年后难得沽买的好酒好菜,奢侈一回享乐。 若是栖身的绿洲幸运地建有一座封闭大堂,那就自在了。 互相熟稔的家家户户都会发起慷慨,裹了珍藏,拉着大伙前往大堂,组人挨着大堂临时搭个敞顶架,有的人呆在堂里聚会,有的出外烧烤,烟尘袅袅直上,在一望无垠的夜空竖起条条朦胧晶莹的岚色纱袖,宛如天衣降下凡间,如梦似幻。 饱了眼福,香气就噼里啪啦爆发,勾得吃过年夜饭后的胃部再生馋虫,人们一拥而上,拿过烧烤,痛喝热饮,好不爽快。 …… 是夜,有个人目睹此景,不做任何反应,幽游般无声途经热热闹闹的庆祝大会,唤出御兽,孤身一人游上茫茫大海。 然而他并未指示任何目的地,脚下的蓝色章鱼只好漫无目的地游荡,一边游,一边揣测御使的心思。 钟章却未让它多等,看到一个小岛就勒令上去。 章鱼照做,停在岸边,等候钟章的下一个吩咐。 钟章没有命令,反身大喝:“尾随我一路了,还不出来见么!” 应声跳出一道若虚若实的身影,蓝环毒章应激刺出触手,喷洒毒液,未能接近就在空中冻成冰砾,摔在松软的沙里。 不见这道身影有动,冰砾便腾地化了,散成烟雾,在钟章与它之中飘飘悠悠,泯然消失。 “你是谁?”钟章作出阵势,无畏冲突。 不速之客声音空灵,不像人嗓:“你知道我是谁。” 听到这,钟章瞳孔微张,端详这个谜团人影。 人影丝毫不觉冒犯,任他查探。 仔细看了,钟章面露厌恶,赫然在他眼前的竟是一条拼接的人形,脸是几块雾气缝的补丁,身子是几根冰块冻着的歪斜布条,显然并无一丝人体的匀称之美。 “就你这样兽不兽、鬼不鬼的东西来拉拢我?你的主子呢?” 人形答非所问:“这世上诸多愚人,诸多野兽,杌樗无用,败事有余。你对此厌恶,对之忍耐,却不解其道,苍蝇一般乱转,得不出一个答案。 “但你自己也知,是这个世界赋予了他们太多自由,否则怎会每每酿造令人追悔莫及的惨剧? “下不了决心伤害无辜,又缺乏门道接触祸首,你有慧根,却无锦囊。 “苦恼者,既然放任自由而酿惨剧,何不做其脑上之脑,人上之人,从此统筹全局,规避庸人之过,以全驽钝之失?” 钟章冷言:“说得好听。” 人形道:“也有做的妙计。” 钟章并未回话,现场陷入寂静。 唯有尚未止歇的小型风雨,洒落他的面庞,浇湿章鱼的头壳,而人形依旧如故。 “若能将外人外物如臂使指,何以再担忧世间苦困?”人形再劝,它看了看钟章的神色,飞身飘离。 蓝环毒章小心翼翼地冒头。 “走。”钟章突然出声,跳上它的身体。 毒章明白御使为何意,重返海洋,紧追那道飘忽人影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兵分两路,突发昏迷 当天,人类历325年1月1日,正午。 众人齐齐晚醒,起床时你踢到我,我绊倒你,历经一寨子叮叮咣咣,各自回屋大体拾掇好自己,出船凑到一块。 裘明眼睛下方挂着两条黑晕,有些蔫头耷脑。 前来会合的其他人,除了眼眶青黑的格里姆,哪怕是上年纪的钱大勇,面色也都不错,神完气足。 魂球为掩人耳目,早变成一顶帽子,此时往外抛出感应,明目张胆地嗤嗤嘲讽:“叽!”二货真虚! “安静。”裘明道。 晚上没睡好,他本来烦躁,这球更是跳得他太阳穴鼓胀,头疼脑热。 魂球哼一声,略略转体,故作不理,但下瞄两眼御使精气不振,倒也安生。 裘明松了口气,只是当他认为总算可以养一会精神之际,罗曼调侃的嗓音突兀响了:“呦,又一个瘪了气的……” 裘明深深呼吸,冷瞟一眼。 只见这位样貌花花的植人奇葩倚在格里姆身上,几乎压了半个身体的重量,没个正形,仿若没长骨头的软体虫。 格里姆竟然能忍得住,不,看他面如土色,估计是没那心力计较。 罗曼就那般厚颜无耻地挂住,东张西望:“嗯,你这只魂之精灵又变成帽子了,另一只方形的呢?总算有只学乖,不抛头露面了?” 闻言,裘明收回目光,一眼都不愿施舍某个睁眼瞎。 “嘿!”罗曼不爽于他的态度。 布灵却是自己显形,就安然置身裘明肩上,亭亭立着,面朝罗曼礼貌地微微倾身。 罗曼一顿,背部忽地挺直,惊异之色在其眸中转瞬即逝。 在场之人里,宣逍心里叹息,走出来打圆场。 罗曼也无心追究,此事轻轻揭过。 他再度垮下腰,哥俩好地搂住格里姆的肩,扫视众人,点名:“左悠黎,你跟我们去内陆。” 听到指令,左悠黎毫不犹豫地出列,竖立二人身边。 钱大勇适时撇头,和善地朝宣逍晃晃脑袋。 宣逍会意,自行站出,挥了挥手,引来裘明和陶海,走到钱大勇那一边,解释说:“咱们兵分两路,我们这一趟跟紧钱叔,在岛缘走走。” 陶海挨着魂球,准确来说是猫着腰,虚虚倚靠裘明的天灵盖,因而无动于衷,裘明则光顾打哈欠,默然以对。 两个里面没一人赏脸搭话。 宣逍果断扭头,续上话头:“钱叔,人齐了。” “好,”陶海也是十分利落,含笑应答,同时放大声音,让聚集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注意,咱在弦月只会待上两三天,马上就得走,去采买不需要兴师动众,罗曼他们仨就够了。” 罗曼语调懒洋洋地补充:“别忘了,下船后伪装自动解除,我这边的俩货从来没有在外露过面,没甚名声,目标小……你们就算了。” 桃杏岛这边是部分联通慧网的,宣逍、裘明都参与了抓武会,虽能易容,但桃杏岛四通八达,良莠不齐,难保会有不测,采买的事本来就用不着他们劳力,自然没必要再冒风险;钱大勇是与桃杏岛内陆的商贩有过节,没心思同他们虚与委蛇;至于陶海…… 倏然投去意味深长的一道眼光,罗曼公然叫出低调许久的那人的名字:“喂,陶海。” 陶海闻声,移开注视球哥的目光,疑惑地看回去。 “别成天粘着我们学院学生的御兽,许你出来,你得记住护好他们,懂吗?”罗曼如是告诫,耐人寻味。 裘明目中暗光一闪,布灵操使的笔头晃了晃。 看来陶海根本没捂住自己的马甲,不过也是,四阶的修为就罢了,熊人族长伽格和小雅他老妈总不会如此白目。 魂球蓦然惊恐,战战兢兢箍紧裘明的脑壳。 “嘶!”裘明额头青筋毕露。 “呵呵……” 正巧此时,陶海发出几道虚弱的笑声,粗笨的手指扣着脸皮,做下保证:“我会的,您尽情放心。” “好。” 罗曼回以一笑,揽着怏怏不乐的格里姆,带领步伐一板一眼的左悠黎,组团离开,须臾不见。 钱大勇拍掌,搭眼篷远视近前海岛:“咱们也走。宣逍,你头前带路。” “啊?”宣逍傻眼了,“我不认路啊!” 钱大勇笑眯眯的:“没事,咱们就是出门转转,不干活,罗曼他们包了。弦月桃杏岛风光出彩,不赏它一赏属实可惜了。” “这……会不会不太好?”宣逍压低声儿,旁观别人干活,自己坐享其成,他过不了良心。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钱大勇把他从头到脚扫量一通,“一点油头样都没有,怎么润色关系?你这点还不如裘明。” 宣逍一听,捋起下巴胡须,煞有其事地观察裘明。 说实在的,他这位小伙伴有些时候确实无耻了些,莫非这反而是个优点? 裘明充耳不闻,他快站着睡着了,意识里都是黑暗的朦胧和零碎的星点勾丝,摇摇欲坠。 魂球和布灵试图揪头发提醒他,但全部无用。 宣逍看出些端倪,狐疑地伸出胳膊,用手指戳一戳。 甫一触及,裘明的身子好比倒塌的积木,哗啦一下朝侧边歪去。 好险陶海跟他走得近,顿时上前去扶稳了,才不至于令他毫无防备地跌倒。 “叽!”“咕!” 魂球和布灵吓了一跳,连忙飘起,凑近细看御使,脸色如常,再进行一番感应,他体内的二色异力相当安分,并无异动。 “怎么了?” 宣逍一步跨过来,钱大勇紧随其后,二者各施手段,也检测出裘明并无大碍。 一行人小心地把裘明搬运到树荫下,迎面盘旋小小海风,风暴停息,天气晴朗,海鸟在低空清鸣。 “唔……” 他们将裘明放下,让他靠着椰子树干,午晕造成的树荫之中,裘明悠悠醒转。 在几人的目光里,他站起身,紧皱眉,捂着头说:“我怎么了?” “你突然昏迷了。”宣逍一面心慌地回复,一面上上下下探视,却摸不着头脑。 他最大的担忧是裘明病情复发,但询问的话卡到了嗓子眼,怎么也道不出口。 “我没事。” 不用他们真出声,单凭神色,裘明也能推测出来。 空口无凭,他活动活动筋骨,做了一组辅练强身的动作。 即使如此,宣逍坚持令裘明在船上休息,以防万一。 不只是他,就连魂球和布灵也统一口径,裘明实在拗不过他们,索性不再隐瞒:“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众人不信。 裘明抬眼回想,梦这东西,一旦清醒就会渐渐失去印象,才醒没多久,他就忘了大概,单余最深刻的记忆了。 “我梦见了一颗树,非常宏伟、火焰一般的树,它的根系硕大,裸露于地面,四面一片黯然,不见五指,唯有那棵树闪耀至极,就像是……深渊中红色的岁星。” 第二百五十三章 解梦,船家 听完他的描述,陶海和钱大勇略感茫然,但是不管是宣逍,亦是魂球和布灵,情绪都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魂球下意识寻找布灵,布灵默契地转视于他,彼此心照不宣。 火焰一样的巨树,正是布灵曾经预见的画面之一。 宣逍隐晦瞄了一眼,并未宣之于外,默默记在心里。 而讲了一大通的裘明见无人回应,故作烦扰地略过此事:“就只是一个盹,好了,出发吧。” 他走到队伍前面,昂首长望潮来潮往的沙滩,碎点子样的白星星,在密密麻麻的沙堆里波光般跳跃,风暴方停,太阳露面,正是好时候。 钱大勇为难地婉拒:“这不妥,孩子,你还是先在船上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吧。” “是啊是啊,”陶海连连赞同,“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帮忙托着球哥。” 裘明暗暗瞪了陶海一眼,杀气内敛,后者心肝一颤,四个胃一并隐隐抽痛。 “其、其实,裘明小友看着挺有精气神的……”陶海期期艾艾地改口。 还没等钱大勇奇怪这人态度反复无常,裘明先行走去,拉着钱叔好说歹说,交头接耳嘟噜,费了老鼻子劲,总算征得他的同意。 一向爱操心的宣逍意外地没说什么。 “那你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一有不对,立即告诉我们。”钱大勇耳提面命。 裘明态度坚定在先,自己这组任务很轻在后,何况他们就身处桃杏岛上,真出什么问题也能及时抢救,钱大勇略微放宽一点心。 “钱叔放心。”裘明祭出招牌的无害笑容,仿若三月春天冉冉初升的朝阳。 钱大勇没有多说,对宣逍致意,宣逍领会,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前行。 因着不是正式任务,几人心情放松,走得稀稀拉拉,左摇右摆的,像极了节假日结伴游玩的亲朋。 漫步期间,裘明把魂球帽子戴回,布灵顺势悄然飘落肩角,传念问:“主人,除去那棵树,你还看见了什么?” “蠢蠢欲动的黑暗。”裘明私下传念回复。 布灵进入沉思。 以他所预见,裘明在那棵树上呈现一种积极的神采,原以为是件好事,然而按照裘明的梦,似乎另有隐忧。 “走一步看一步吧。”裘明继续道。 “嗯。”布灵轻轻回复。 魂球一面听着他俩商讨,一面翘起了自己身体变出的一边帽檐,藏在帽身中的眼睛静静浏览岛边。 桃杏岛的沙滩,和四叔四婶所待的岛上相似,和漠央、晖炅的沙滩都很是不同。 一眼看去,这里就分出三条色带,海水那边渐进深化的蔚蓝,内陆郁郁葱葱的缥绿,夹在中间的沙子的金黄,蓝的、绿的、黄的,平行纵横,绚烂鲜明,生气勃勃。 林子是整片整片的竹林,夹生翠柳、绿豆、蕨菜,同一时节开着菊花、梅花、桂花、茶花,不循地序,不遵时令,却实在绿意盎然,点缀繁花,俨然一幅闲家画卷。 海面潮涨潮落,起伏很小,犹如海洋平缓的呼息,而纵使海水具备消融之能,水面也不孤独,系有摇曳的水仙根、荷叶、雨久茎秆,吐露含苞不放的睡莲,浮游一簇簇的金鱼藻和芦苇丛,戏起水,勾着头,悠然自得。 金黄沙滩位于中央,却不逼仄,如同一条宽阔的镶边,勾勒于林子和海洋的空缺地带,耀眼夺目,不失其姿。 时值午后,海岸人数不多,已有趁天晴打鱼归来的舟子,系了缆绳,解掉蓑笠和内服,光膀子蹚波下船,拖着纲网,迈入沙滩往里的一处处窗户大敞的砖头屋,把收获尽数倒入屋外水缸,挂靠滴水的蓑笠,拧干上衣,随后消失一阵,出来后一身麻衣褐服,焕然一新,该是洗浴去了。 众人接近时,犹能听到一声声扯嗓子哼嚎的劳歌。 陶海拉住宣逍,领先一步,携几人抵达一所屋子,朝内大喊:“船家,有空么?” 里头冒出一个脑袋,泄露的古铜色胳膊边还在晃,水流迸溅,洗洗刷刷。 “要鱼自己看,都嘛是现打嘞。” 几人中,有人有球盯着那一大缸活蹦乱跳的鱼。 该说不说,看起来尾巴力道十足,起码比睡眠不足的裘明更有活力。 钱大勇笑呼:“俺不要鱼!” 船家怪纳闷,还在搓自己:“不要你弄啥子嘞?” “俺们打外面儿来,喜欢风景,想恁给俺们几块带带水道。” “呦,”买卖上门了,船家大哈一声,“洒家可贵地。” “买得起恁!”钱大勇笑哼。 “那么好,”船家的头缩了回去,声音发闷,变得模模糊糊的,“等俺片刻。” 主意敲成了,钱大勇满意地领众人走远,说是可以自由行动一段时间。 说是这般,几人也没动。 “钱叔,我们是坐小船?”裘明提问时,目光锁到海岸那一排容纳几人的小渔船上。 “是这样,你还有不舒服吗?”钱大勇关心地说。 宣逍和陶海也偷偷瞧去。 裘明打包票:“我没事,只是没想到坐船走水路。” 钱大勇笑出眯眯眼:“来弦月不赏赏水路,可是一大憾事哦!” 裘明若有所思地看那些船:“拭目以待。” 钱大勇笑而不语。 过了会,船家洗好了,抓着布包丢入屋里,给大缸灌一半水,扔几片鱼食,缸顶合上网,随后身披蓑笠,手握楫桨,大嗓门喝道:“走吧!” “不缓缓吗?”这边的钱大勇也大声回应。 “缓啥,一身地劲儿!”船家拒绝了,龙行虎步跨到前头,一路小跑,找到自己的船,解开钢绳,推船浮水,跃身而上,“谁来?” 众人不分次序,信步飞身,纷纷落在船上。 钱大勇守诺掏了一把剔透的气运结晶,塞到船家空闲的手里。 船家团了团手心,感受一把子结晶交互碰撞的触感,低头鉴别,眉开眼笑:“大气!” “走喽,走喽。”见众人挨着坐好,钱大勇出声催船。 “好嘞!”船家大笑,忽从怀里捏出一支盛开的白玉般的兰花,小心翼翼别在船头,方才划开桨,引船入航。 船只平缓前移,队内数人却将眼光放到船头的兰花上,实在是其凌水安立,谧谧吐蕊,与此船、此行之风有些违和。 (御兽种属)棹舟兰 (御兽属性)水\/光\/木 (御兽能力) 【聚灵】 【晨曦】取出污染,同时吓跑游鱼; 【漩涡】在身边产生漩涡,保护附近; (介绍)原本生活在海岸附近的小型兰草,由于生活环境而演化出祛除污浊,惊吓游鱼,保全自身的能力,由于此点和海上航行要求贴合,常被人们采来栽到船上,护持舟楫平安无事,故此得名。 显然,这株娴静恬然的花卉属于舟子的御兽。 第二百五十四章 年来例行客套 一株连系细枝、白晃晃的兰花在平平无奇的扁舟上格外显眼,不出片时,一船都发觉它的存在,时而瞄视一遭。 在此期间,粗心眼的船家自顾自唱起渔歌,响亮亮传荡海阔四方,伴同浮光跃金,脉搏般跳动。 “还是这样啊,”钱大勇面露怀念,“在船上别一朵棹舟兰,算是弦月这边特有的风俗了。” “风俗?”宣逍凑过去,头顶响起船家跑调的粗嗓。 “是啊,仔细瞧。”钱大勇用眼神示意。 几人听从查验小船前行时泛起的波纹,发现它们不像正常涟漪那样呈现一条条排列的形态,反而围绕小船转个不停,构成一个盘旋不定的漩涡,仿佛有块磁铁盘在船上,而它们就是被吸引的铁屑那样。 小船渡经之地,原初的海面变得更加清澈,仿佛受到更洁净的水源濯洗,筛掉了一身杂质。 “它在净化海水?”宣逍猜测。 钱大勇点头肯定:“没错,更准确地说,棹舟兰以此削弱鱼兽敌意,从而庇护行船。”兼而朗声大笑:“这种兰花可谓弦月渔夫的守护神呐!” 裘明身怀其余手段,自不关心,陶海本就就是海里霸主,不必多谈,在船数人,唯有宣逍真正动了心思。 “那,能不能移栽到我们那儿?”他提议。 钱大勇惋惜道:“不能,这种兰花只在弦月长得够好,别说晖炅,就算种到锐澜,长势也大打折扣。” 渔歌这时停了,船家的黑脸笑出白牙:“俺们这的兰花恋家,走不出去。” “你听得见呐?”钱大勇打趣。 船家答道:“当然,俺又不是聋子。” 他抬高斗笠,黑亮的眼揽入众人:“客人们打哪来的?” 这人也是心大得没边,对人多势众的另一方一知半解,就敢搭他们的生意……裘明腹诽早就生出的想法。 钱大勇道出实话:“晖炅。” 宣逍没甚反应,裘明却眯起眼睛,他不喜欢对不相干的外人透露行藏。 不过这人与他们无冤无仇,再无什么秘密,告诉他倒也无可厚非,他若借题发挥便是吹毛求疵了。 “晖炅啊,好兄弟!” 未料及船家的眼睛蓦地一亮,划桨都利索几分,语气比刚刚热情许多。 “怎么说?”问题出于宣逍。 船家道:“木龙的故乡,恩人的故乡,住着的都是好兄弟。”大手一挥,他豪情万丈:“这趟不要恁们钱!” 宣逍回顾看到的那半座院落,下瞥所待的晃荡小船,意欲出言婉拒。 “那敢情好,”钱大勇端坐船上,笑着应对,“但是亲兄弟明算账,不方便吃你白食。” “不算啥,”船家回绝,“新年嘞!” “诶一趟的钱,出得起!” “俺说请就请,恁小家子气!” “……” 二人你推我往,难分难解地客套起来。 宣逍摸头,伤着脑筋,陶海跟魂球数着水里的鱼,裘明于一边旁观,恨不能离得远些。 半天了,小舟没人撑蒿,独自横了一会,他们还没分出结果。 裘明猝然出手,轰开挡路的陶海,抽飞奋笔疾书的布灵,把住看风景的魂球帽,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魂球,我们跳船。” 魂球帽被他捏紧一角,倾斜着,懵逼了:“叽?” “哎等等,小明,你冷静点!”百无聊赖的宣逍注意到他的动静,赶忙阻止。 船上空间狭小,尽管如此,裘明倚仗自己体型偏矮小,敏捷躲开了宣逍的长手,本人则宛如灵魂出窍,喃喃道:“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被抽飞的布灵飘回来,气势汹汹戳御使肩上:“主人,你只是不喜欢而已。” 说着,他和裘明转视站起身互相推让的钱大勇和船家,他们都闹出那么大动静,这两人居然置若罔闻,还在客气。 “难以理解……”裘明放开魂球,泄了气。 左右无事,他在较小的缝隙之间转体,眺望晴空下的弦月近海,目光伸展,触及更加遥远的大荣光洋。 帽子落在他膝上,魂球的传念直入心扉:“早该这样了,跟哥看看风景。” 陶海可怜兮兮地挤到一边,对焦魂球,望眼欲穿。 宣逍则无奈地扫视一时半会恐怕不能消停的钱叔,转而在余出的空隙里弓腰翻找,魔术般腾出两支长蒿,惊喜地递给裘明。 裘明抬掌拒绝,以一种宣逍不可理喻的诧然眼神端详他片刻,利落地指向陶海。 宣逍明白了,嘴角一抽,递与陶海。 面对那支蒿,陶海犹犹豫豫的,不很情愿。 作为一头鲸鱼,他天生会水,不过甩次尾巴的事儿,自投奔晖炅后又是据守斯敖尤,遍山陆路,委实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做此等脱裤子放屁的举动。 见他踌躇再三,宣逍摆手,爱莫能助,把那蒿扔到一边。 裘明注视少时,挂起冷笑,身经众人惊讶的瞩目,拿起长蒿,然后蹲下来,和善地掰直魂球变作的帽檐,把蒿柄按在帽檐上。 魂球再度懵了。 众人哑然。 场面寂静得怪异,就连争着推辞的钱大勇和船家都察觉蹊跷,朝这顾盼。 布灵最早回神,痛心疾首道:“主人,居然使唤一顶帽子来划船……” 因着太激动,一时忘了养气功夫,他的隐匿中断,语言也为人听及,惹得船家眨眨眼,侧视这块不曾注意到的短板。 宣逍捂着双目,分明没眼看的姿态。 “我乐……” 裘明话音未完,陶海就迅雷不及掩耳出手,拿走了帽檐贴住的长蒿,一下撂入水,立起身体,勤勤恳恳地划起来,速度之快,连手拿另一杆蒿的宣逍都未反应得来。 这下子,裘明也不必把话讲完了,满意勾唇,慰藉似地拍拍陶海的背,兀自坐下,有近身鲸鱼操劳,船只徐徐前行,他便自然能够撑颊倾身,悠哉远观。 那一厢,宣逍默默盘了圈掌中的蒿,凝望着海水,突地觉得自己这蒿撑不下去了。 幸好接着有人揽去了这活。 “俺来,俺来,”匆匆结束和钱大勇的激情辞让,船家急忙拿走宣逍握的烫手山芋,抢走陶海的用具,自己使双桨入水,特意稀罕地瞻仰裘明三眼,捂头道歉,“失敬,失敬,俺乡下人,不曾见城里面的花花道道,刚刚看傻眼了。” 他重新扫了裘明、裘明的帽子,以及对待帽子态度殷勤得古怪的陶海,抬高目光,不知脑海里翻卷的何种浮想联翩,手上使劲,带动船只滑行。 “那价钱就说定了。”钱大勇不动声色,笑呵呵说。 船家愣一愣,早忘记收钱的争议,但想着对自己总没好处,故而讷讷点头:“啊,啊,好!” 就此尘埃落定,船只重回正途。 某一刻,终于盘清楚一切的魂球顶着帽子身,蠕动爬到裘明头顶,鄙视说:“二货真没风度。” 布灵凑在边上附议。 裘明只觉得这点毛毛雨的评价不痛不痒:“你们第一天认识我啊。” 传念中响起了某只球鄙夷的叽叽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小舟闲游 船家甩开膀子,竭力发挥一把子劲道,船桨转成水轮,浪花飞溅,水滴四溢,小舟犹如被风吹跑的单衣,轻飘飘漂出好远。 越是向海内划去,噙着绿意的植物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五光十色的珊瑚礁,丛丛苔藓和绿藻吸附其上,仿若一块块积年日久的铜锈。 珊瑚礁岩与浪潮经常接触的边缘泛着苍白,洗脱色似的,既不长绿衣以衬托姿色,又缺失油润来填补丰腴,于是就嶙峋斑驳,明明傍着海水,却活似没有血肉、营养不良的瘦骨,惨淡裸露,赤条条朝天,唯一可称赞的仅有潮水打磨得略显圆滑的边锋,好歹足以落足,不至扎破人的脚皮。 就是这般乏善可陈的地方,扒住了条条丝绒状的海绵,躲藏有群群灵活的空鱼和水母。偶尔自海蚀的坑洞招展一颗尖尖的绿叶,湿漉漉反射阳光,便是不期然扎根此处的啪啦水豆荚,当它再长大一点,就能将水分和水系魔力凝聚为豆子形态,咕噜喷射四野,有谁踩到了,巨大的重量导致水豆子破碎,内里压缩的水力爆发,就将那倒霉蛋迸得一身湿。 珊瑚礁以外的生态,和四叔四婶曾经定居的那座海岛很像。 一样漂流着具有固定水土之效的且决明,绿油油的扇子叶夹着金黄小花;一样在海面上平铺沉闷的路阶蚌,外壳油光水亮,排了一列,白天能容人下脚;一样蔓延着星流般的洗水藻,流经的海水纯澈透明……各色各样的近海生物、生灵在此安居。 从没来过的几人观看得聚精会神。 钱大勇解说道:“弦月近海的珊瑚礁可是非比一般,相传上面的海藻和珊瑚达成了生态融和,组合产生了近乎【水遁】的能耐,只要征得掌管这里的禾宛冕下的同意,就能在珊瑚覆盖的区域肆意穿行,很方便呢。” 船家赞叹:“消息灵通!” 钱大勇回以笑容,口风一转:“只是我见识不多啊,这么些年还未曾亲眼见识过。” 船家大笑一下,和着话道:“那是应急用嘞,不然平常要我们这伙赶船的干啥?” “有理。”钱大勇又开始同船家侃侃而谈。 魂球出于某种忌惮,从御使头顶落下,颠颠落到陶海交捧的手里,然而没过多久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故态复萌,不信邪地重攀高峰,盖实裘明的头发,问道:“二货,弦月这里很喜欢木龙吗?” “嗯。” 魂球揪他头发:“讲详细点!” “嘶!”裘明痛哼,应激地把这顶帽子提溜起来使劲摇晃,摇得晕了,以指头勾住放到膝上,任凭这帽子一抽一抽地蠕动。 正和钱大勇谈得欢的船家随意一眼瞄到了,突然揉揉眼睛,再度定睛一瞧,那帽子相当安分,俨然就是一顶普普通通的帽子。 “船家?”钱大勇试探问。 “哦,哦!”船家打个激灵,重返对话,再没注意这边。 裘明趁机在宣逍和陶海的大惊失色中把帽子按扁,传念道:“你看看你!” “唔唔!”某只球在裘明掌心不住扑腾,心里头一样哼哼。 还是等布灵劝架,双方作罢。 魂球悻悻婉拒了宣逍自诩温暖的怀抱,回归陶海那边。 “……小明?”宣逍心头惋惜,等仔细查探他们,才发觉小伙伴和可爱小球之间发生了冲突。 讲真的,他们这种无论什么事都偏爱传念的习惯不是很好,老使他生出一种被孤立的错觉。 裘明冷观陶海熟门熟路地给上房揭瓦的那只混球上手按摩,答道:“没什么,那球在问木龙和弦月的事。” 宣逍忖思:“这在课上有讲吧?” “那球健忘。” 这句话不得了,某顶帽子听了立即支棱起来,作势要弄出动静。 陶海和布灵急忙安抚他,还不得引起船家关注,可谓费了好一顿手脚。 “行了行了,”宣逍是怕了他们了,低声开口解释,“我来讲吧,就是根据历史,木龙是百岛和大荣光洋的救星。” “应该是接近两百年前,大荣光洋上的群岛的地质还很脆弱,一连串的岛屿都是根基浅薄的熔岩火山岛,或是随波逐流的珊瑚岛,灾害本就不断,更受到战争的侵害,导致环境极差,不利生存,是木龙横空出世,在岛上栽下了万顷森林,才造就了如今水草丰茂的弦月。 “听闻大荣光洋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好像也源于此,用来纪念木龙所赠与的木林荣光。” 讲说途中,宣逍露出了崇敬的神态。 魂球不知不觉安静了,听得入神。 “夸张。”唯独裘明淡然如故,不吝于说风凉话。 帽子魂球心底的感动碎成了渣,立刻转移矛头:“叽!”你做一个试试! 裘明从容反驳:“木龙再厉害,也只有一条龙,然而弦月历史上的五阶木系贤者虽说不多,但在当时还是有存活的人,改善生态这么大的事,难道只干看着吗?这些树林不可能没有他们的功劳,反倒是把所有成就归功于一头已死的神龙,哪怕它再出彩,总不免引人深思。” 魂球不以为然,这小个御使比他的实际年龄哪里都发育不佳,唯有心眼跟蜘蛛网似的,一口缝接一口缝,多心着呢,会这么看也不奇怪。 宣逍喟叹:“也没这必要啊,木龙是晖炅的木龙,为它歌功颂德对弦月群岛和雷岛群有何好处呢?” 裘明并未就这个话题深聊,反而瞥了聊得火热的钱叔和船夫,传念问:“木龙不是任何人类的御兽,真属于晖炅?” “是。”宣逍毫不犹豫。 这是太爷爷明言告知于他的,宣家内部也始终没有争议。 “它不是人类,不会觉得受排挤吗?它为何不加入自由海洋?” 宣逍一顿:“小明,木龙生前,自由海洋还未成立呢。” “哦,”裘明恍然,过了会又说,“我还是觉得奇怪,强大的自由兽类凭什么能和人类和平共存。” 四叔、四婶和陶海实力也都不错,但说实话,他们都只是规避人类的锋芒,较真地判断,皆属于被人类压制,并非自由共存,木龙应该也是这样的情形? 宣逍莞尔:“我小时候也问过一样的话。” “嗯?那你家里人怎么答的?”裘明显然能猜到宣逍提问的对象。 宣逍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他们说,只要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又并非食物链的关系,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