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溺宠》 您是越林少爷的女朋友 天空洋洋洒洒下了一天的大雪,黑夜渐渐覆下来,城市像一块七零八落的拼图,星罗布局的白色图块熠熠生光。 可惜这样的雪夜随处充斥着鸣笛声,破坏了深沉而静谧的意境。 继今晚第三起追尾事故,一道猛烈的撞击声再次响彻夜空。 念时悦娴熟地拿出手机,点开摄像头狂拍了一阵。要是高架桥允许下车的话,她指定是要过去伤口撒盐采访一下。 近半小时的拥堵路段,司机快把刹车踩冒烟了,总算驶出了高架桥。 这台劳斯莱斯沿着碾过的雪痕亦步亦趋,缓慢地拖曳城市的夜景。 念时悦无心观赏,低着头,指尖飞快敲字,一篇新闻稿在手机上迅速初见雏形。 直到司机出声提醒:“念小姐,快到了。” 她指尖稍顿,又继续敲了几个字才作罢。 往窗外看了看,这一带属于繁华地段,但或许因为天气寒冷,街道略显萧条,只有几名穿着厚棉服的路人束手束脚地加速行走。 念时悦也套上防寒的羽绒服,又将脖颈裹上一圈羊毛绒的围巾,确保不会漏风还细致地整理了一番。 司机绕过车头打开后座车门,“念小姐,可以下车了。” 念时悦弯唇含笑,语调轻快:“谢谢您了。” “客气了。”司机和悦道,“您是越林少爷的女朋友应该的。” 陌生的名词裹挟入耳,她不适应地微微一怔,又朝司机客套地笑了笑。 下了车,念时悦独自往面前的大楼走。 听到后面车声渐远,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今晚无星无月,天色黑得纯粹,城市一隅却亮着明艳的光。 念时悦随意虚靠在一台车旁,捉襟见肘地挡住一侧的风。 她同电话的人里说:“姿姿,你过一小时打个电话给我。” 女人声音干净清甜,仿佛给了这喧闹的雪夜唯一的宁静。 “啊?干嘛啊。”林姿诧异中带着戏谑,“你不是陪男朋友过生日去了。” “所以才让你打电话啊。”天气太冷她拉高衣袖盖住半只手,转身面向了车,声音携一丝寒颤:“过个生日而已,还没到要搭上自己的地步。” 林姿大概听明白了。 念时悦和许越林在一起才不到一个月,两个人还仅限于牵牵小手的阶段。若借着生日的由头,两人喝点小酒,一不小心就能进阶到床上交流了。 本来像许越林这样的纨绔子弟,念时悦能躲则躲,但架不住他强势追求了大半年,里里外外的兼顾周全,连她爸妈都给拿下了,她只好答应先试试。 “借口呢?”林姿笑着问。 念时悦低眸想了想,睫毛的影子盖住眼角下方一颗精致的小痣。 漆黑的镜面描绘她思索的神情,片刻,她纤长的眼睫掀抬,神情露出几丝狡黠,“就说我弟打架被人打断腿了。” “……” 寒风无声的催赶,电话一断念时悦立马把手机揣兜走人。 不一会儿,她刚倚靠的车门被打开,丝丝缕缕的雪松冷香毫不违和地融进寒夜里。 男人捞起副驾驶上的大衣外套下了车。 前方的背影自然而然映入眼底,穿着雪色的长款羽绒服,脖颈围着淡黄色的围巾,只露出一颗浑圆的脑袋。 男人眉梢淡淡扬了一下。 念时悦低头给许越林发消息,完全没注意到后方的视线。 【我到啦】 许越林没回,她跟着侍者走到相应的包厢。 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所有人的目光投过来。 室内朦胧的雾蓝色与门外暖黄光骤然相冲,使得光线更为晦暗不明。 短暂的适应光线后,一张清纯妍丽的面孔汇入视野,在场人无一不闪过惊艳之色。 而念时悦没想到里面这么宽敞且这么多人,她望着众人一时间杵在了门口。 其中一个英俊的男人立马捻了烟,起身朝她走过去,“悦悦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看清是许越林,念时悦重新动步。 两人交汇,她才回道:“我和你发了信息。” 身处陌生环境,她声音不由地低柔了几分,听起来很像是在撒娇。 许越林有些心猿意马,立刻搂上她的腰,低头凑在她耳边说:“是嘛,那是怪我。” 他搂着她往沙发上坐。 刚坐下,有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冒出,“许少爷,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不和我们介绍介绍。” 许越林游刃有余地嗤笑一声:“我犯得着跟你们介绍嘛。” “怎么犯不着啊,记住每个美女的名字是绅士的责任。” 纷至沓来的戏谑声不间断,念时悦当了两年记者,充分体会到了生物多样性,没太在意这些二世祖的调侃。 “别理他们。”许林越手扶在她腰侧,看她穿着格格不入的羽绒服,关切地问,“热不热,外套要不要脱了。” 念时悦手冷得还没回温,摇了摇头,“身上还没热乎呢。” “那我给你暖暖。”许林越连同厚厚的外套把她拥进怀里。 他们俩靠墙一侧并坐,男人宽厚的肩膀形成了天然的隔离带,念时悦倒没有觉得多不自在。 期间有人过来敬酒,都被许越林一一挡回去。 包厢内暖气开得足,男男女女脱得只剩薄衫。 其实念时悦也有点热了,但不想突然提出要脱衣服,怪尴尬的。于是默默忍受着还可以忍受的热气。 就在她忍无可忍要摘围巾的时候,门第二次被意外推开。 但这一次的不速之客不同于她的无所适从。 男人泰然自若地走进来,修长的身型十分出挑,肩宽腿长,休闲随意的黑色冲锋衣套在他身上倒成了一种修饰。 有一瞬间,无规律的光束悉数拢向他,将五官衬得清晰。 有些过分的好看。 立体分明的五官勾勒出有棱有角的线条。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勾有锋利的弧度,平添了一种贵气的疏离感。 看清楚来人,现场旋即掀起起哄声。 男人嘴角漫上了一抹笑意,又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散漫。 念时悦平淡地收回目光,听到身边的人开口:“斯泽你现在是真难请啊,我这生日都快过了才肯出现。” 梁斯泽循声看过去。 目光停留了一瞬,朦胧的光影下几乎细不可查地敛了敛眼睑,他嘴角极轻的一挑,“就我来得晚?” 这磁性嗓音分外好听,但只比他早到半刻钟的念时悦莫名觉得意有所指。 这么想着她鬼使神差地掀起眼睫。 刹那间,有片光影落在她脸上,她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撞进了一对深黑的眸子。 总之不像是正经人 视线短暂的交汇了两秒。 她睫毛很轻的扇动了下,若无其事地挪开眼。为了更显自然,还接上前面动作,慢慢吞吞地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 幸好光景热烈,谁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有人回应:“不就你面子最大,还有谁敢这么迟来。” 梁斯泽很轻巧地移开目光,折身坐下,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骨。 “悦悦,你自己坐会儿,我过去招呼一下”许越林跟她说。 偷看被当场抓包,念时悦有些心不在焉,迟了几秒说:“好。” 许越林嘴角勾笑,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他走后,念时悦把外套脱下来抱在怀里,单剩一件杏色毛衣。挺认真的看着前方的液晶电视,视线主要集中在顶端一排滚动的字。 ——警方提示:未成年人禁止入内。拒绝黄赌毒,人人有责,从我做起。 她莫名想到是不是可以做这方面选题,这不,现场就是很好的素材。 刚才粗略扫了一眼,在场的女人大都穿着性感,举止风流,未不未成年不知道,总之不像是正经人。 思及此,她缓缓转头想再确定一下。 不经意瞥到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人,整个人浸没在暧昧的光线里,姿态十分闲散,一双长腿恣意交叠,指尖夹了根点燃的烟,风波不动地笑着,有种难言的气场和吸引力。 有了前车之鉴,念时悦视线没敢停留。 正要挪开眼,有个身材火爆的女人坐到了他身旁。 出于八卦的心理她还是停住了目光。 见不知男人说了什么,薄唇似笑不笑的,随后女人指尖捻住他指间的香烟,缓缓抽离,送到自己的红唇上,衔住他咬过的烟蒂。 “……” 算了,她立马扭了头,用那行字洗洗眼。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念时悦起了提前离开的念头。 于是发消息给林姿:【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我】 林姿秒回:【?这么快】 念时悦没把现场的情形描绘告诉她,只发了个有点无聊。 很快,手机响了。 做戏做全套,电话一来她就小声喊许越林的名字,等他看过来,然后她指了指手机示意要出去接电话。 她前脚出去,许越林后脚便跟了出去。 站在外边的长廊,念时悦接着电话,等林姿把台词说完,她随即做出一个激动又生气的表情,“什么,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许越林侧身靠着墙,等她挂断电话问道。 念时悦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弟不知道怎么搞的,腿受伤了让我过去接他。”她特意皱眉念一句,“烦死了,叛逆期真是难管。” 许越林想了一秒,马上说:“别着急,我陪你过去。” 念时悦拉住他胳膊,善解人意地说:“不用了,今天你是主角走了多不好。” 许越林顺势环上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低头看着她:“你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说实话这一刻念时悦心跳快了,同时良心受到了谴责。 细想起来,经过这一个月的考量,她觉得许越林称得上是个合格的男友,基本随叫随到,体贴入微。 骗他总归过意不去,她第一次主动回抱他,仰起头,带着撒娇的甜音:“还是不要了,你在这儿吧。” “你的生日礼物没来得及回家拿,我明天给你。” 突如其来的亲昵许越林嘴角上扬,笑意盎然的拖着长音嗯一声,“那行,我让老张送你过去。” 这话念时悦没再推脱,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言尽,她返回包厢拿衣服。 没了宽厚的外套遮掩,念时悦姣好的身材露出来,清纯偏甜的脸,意外的有料,而且腰特别细,男人一只手掌几乎完全握住。 两人手牵手亲密而归,吸引了在场不少目光。 出于礼貌,念时悦和大伙交代一声,“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各位。” - 一夜之间,地面的雪清理了大半,偶尔有枝桠上的雪块抖落下来,砸到坚硬的地面碎得七零八落。 雪影变得稀稀落落,寒气却丝毫未减。 念时悦是被一通救场的电话唤醒的。 她和林姿同一所高校毕业,毕业后又一同考进本地融媒体中心,她归在民生这一块,而林姿主财经。 但实际单位分工不明确,两块领域基本交叉,两人常常是互帮互助。 这会儿林姿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说是她妈不小心摔倒进医院了,念时悦二话不说替她赶去发布会现场。 举办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她知道这家酒店,隶属于梁氏酒店集团,虽然没正式开放,但是名声打得很响,据说是本市头一家全智能化酒店。 她赶到酒店的时候,发布会已经开始五分钟了。 匆匆忙忙找电梯上顶层,正好撞见有台电梯门要合上。 “等等——” 她这声换来了电梯门重新打开,连忙跑了两步。 冲到门口一声谢谢就要脱口而出,看见电梯内的人,微微一顿,才道:“谢谢。” 说话时她瞥了眼挡在电梯门的手,手背白皙泛着淡淡的青筋,指骨长而直,客观来说,和人一样是好看的。 “客气。”手的主人回复道。 没有昨晚杂声影响,这两个字清晰利落。 不是和陌生人说话的疏离感,反而有几分随意的散漫。 念时悦不确定他是否因为认出她是朋友的女朋友,还是他平时讲话就这样。 没过多探究,她神色如常的走进去,转身停在靠门口按键的位置,一眼发现顶层的按键灯亮了。 这么来看他也是来参加发布会的。 念时悦猜测着,记者不太像,能和许越林是朋友,想必身份不菲。所以猜想他应该是这家酒店集团的某位高管。 随即,她的猜想停止。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呼吸跟着停了一秒。 她悄然调整呼吸,闻到空气中有抹淡淡的木质调香气。貌似是雪松香,营造出一种深沉与温暖兼具的氛围。 尽管如此,被陌生的气息似有若无占据,免不得令人紧张。 她加以掩饰,紧盯着楼层显示屏,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挡不住有人突然出声:“你是记者?” 念时悦吓一跳,这里没别人,只能是和她说话。 她默不作声做了个深呼吸:“嗯,对。” “哪家报社?” 她又是一怔,“本地融媒体。” 他似有意外,隔了几秒,慢条斯理地说:“挺好。” “。” 对话结束,电梯刚好停了。 门打开,男人伸手挡住电梯门,示意让她先出去。 这回念时悦没说谢谢,直接快步走出去。 她按照指示牌找到了会议展厅入口。有四名保镖两两分组各站一边,以及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 念时悦一到,就被拦在门口。 “不好意思,请您出示一下工作牌。”工作人员公事公办。 林姿有交代说把工作牌交给了其他记者,让她到了打个电话过去,可她现在打了没人接。于是同工作人员在门外僵持住了。 她解释说:“我是融媒体的记者,临时过来替场,工作牌在里头,我进去就能出来给你看。” 解释苍白,这么重要的场合工作人员不敢懈怠,没有工作牌坚决不让她进。 念时悦只得继续打电话。 “怎么回事儿?” 她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后方递来一道磁性的嗓音。 这声色…… 念记者,手机请调静音 男人步调不紧不慢,身上极具质感的黑色大衣淡化了几分散漫,更显出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个高腿长,很快走到她们这边。 近距离看,会发现他的瞳仁是很深的黑色,比昨晚看着要冷峻许多。 工作人员认出是谁,立马恭敬地回复道:“梁总,这位小姐称是融媒体的记者,但她没有工作牌,按照规定不允许进入。” 念时悦马上跟着接一句:“我有,只不过在里面。” 听着还挺不服气。 梁斯泽视线自然落到她身上,穿着和昨天差不多款式的羽绒服,今天是橘色的,更像只怕冷的橘猫了。 他煞有其事地抬腕看了看时间,露出大衣内的一角西装,平添了几分冷酷的严谨。随后又偏头看向禁闭的大门,“你真是记者?” 问第二遍等于不相信,念时悦咕哝着:“我骗你干嘛。” 他应该是听见了,重新瞧上她,似笑非笑地说:“那我哪知道呢。” “……” 算了,她还是打电话靠谱一点。 正当她下定决心打算靠自己,却听见他又说:“所以我跟你进去确认。” ? 不等她回应,他教育起工作人员,“公事公办是没错,但也要懂得变通。” “是是是。”工作人员虚心接受,她试探性地问:“那我跟这位小姐进去?” 梁斯泽嘴角一牵,“不用,我亲自确认。” 尽管按照规定办事无可厚非,但念时悦总觉得被当作骗子对待了。 她不甚高兴地鼓了鼓腮。但好在成功进入了会场。 这会儿主持人正在说些乏善可陈的台词,掺杂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念时悦尽量降低存在感,猫着身子潜到第二排,找到了林姿所交代的那个男记者。 念时悦和这人照过面,但不熟。他见到她还愣了一下,她说起工作牌的事,才反应过来。马上从口袋里把工作牌给她。低声说:“不好意思啊,手机调了静音。” 念时悦笑着说:“没事,谢谢了。” 她把工作牌挂到脖子上,仿佛拿到了有力的证据,腰板都直了,随即返回去证实自己。 梁斯泽抱臂半靠在墙边,前方是一群媒体工作者,他毫不避讳地看着人走过来,嘴角染上抹悠然的笑意。 念时悦站定在他面前,把牌子举高怼到他眼前:“现在信了吗?” 他眼眸稍敛,明显出乎意料:“林姿?” 念时悦讪讪的收回手,虽然工牌上没照片,相当于没证据。但她无法理直气壮说这就是她,底气瞬间弱了两分。 她咽了咽:“是我同事,我是替她来的。” 梁斯泽挑眉,口气夸赞:“还是诚信经营。” “……” 相对无言几秒。 他始终抱臂靠在门边,姿态散漫,却有几分压迫感,目光扫过她左眼角的泪痣,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平时要有男人问这种话,尤其是他这种浪荡公子哥,她都懒得搭理。 可现在身处人家的地盘,她又不占理,若要把她赶出去也是说得过去。于是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念时悦。” 听言他有一阵没说话,似乎在品析这个名字。 “有笔吗?”他忽地问。 “啊、有。” 念时悦有随身携带笔记本和笔的习惯。她不爱背包,只要口袋够大,出门要用的东西都是随手揣兜里。 她旋即把手伸进外衣的口袋去翻,掏了有一会儿才把笔拿出来。 他说:“哆啦a梦呢。” 念时悦一时之间理解不到什么含义,呆呆地看着他,用表情打了个问号。 梁斯泽嘴角压住笑说:“笔。” 她迟钝一刻,把笔递过去。 见他两根长指跟夹烟似的衔住笔,昨晚色情的画面一闪而过,她不由地露出几丝警惕。 梁斯泽看在眼里,默然转了转笔,下巴冲她胸前的工作牌一点,“牌儿。” 念时悦微怔,指了指工作牌确认,“这个?” 他嗯了一声。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掩盖住了他没动唇的发音,念时悦以为他不耐烦都懒得搭理她,怕被赶出去,她迅速把牌子举高到他面前。 梁斯泽有一瞬的停滞,而后挑了挑唇:“行吧。” 这语气掺了无奈,念时悦也不知道他在无奈个什么劲儿。 下一刻,他指尖捏住了她的工作牌。 念时悦像被扼住喉咙一般,刹那间整个人冻住了。 他自若地摁了下自动笔的笔尾,把牌子上面的名字划掉,语调利落地问,“哪个nian哪个shi哪个yue?” 念时悦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要把她名字写上去,类似官方认证? 她迅速放松身体,迟了几秒回答:“想念的念,时间的时,悦耳的悦。” 由于工作牌一端绕着她的脖子,完全限制住行动。念时悦不得不和他保持十公分的距离,以至于他细微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尾音刚落,便见他鸦羽般的睫毛掀了掀,很快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觉得名字很难听还是认为她在乱编? 要不是她有求于人,非要他说道说道这不明不白的一眼的中心思想。 结果下一秒听到他点评道:“是挺悦耳。” “……” 低磁好听的嗓音淌出几分真诚,倒是她误会了,念时悦暗自忏悔了两秒钟。 隔着十公分的距离,两端相连。 对方微低着脑袋在自己面前写字,闻着他袖口淡淡的雪松香,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他比许越林要高些,她头顶还没到他下巴,平视的视野里是他的脖颈,肤色偏白,凸尖的喉结透着分明的性感。 她观赏性地看了两眼,转而盯着他流畅的起笔、落笔。 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一听到铃声,她飞快拿出手机,备注都来不及看立马摁了静音键。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与此同时,梁斯泽写完最后一笔。 他手指松开,胸牌随之轻落回她胸前。 男人瞥了眼她手机屏幕上的备注,脸上没了半点笑意,天生那股居高临下的疏离感自然而然占上风,使得无波无澜的语气莫名听出份严肃冷然。 他道:“念记者,手机请调静音。” 男朋友来接我 “梁总,请问您认为酒店的智能化都体现在哪些方面?” 男人注视着台下提问的记者,眼睛深邃而明亮,闻言剑眉轻轻一挑,“我等这个问题等很久了,再没人问我都要请托了。” 风趣的话引得台下一阵笑声。 唯有念时悦始终埋头写字,看着很忙的样子。 其实是刚才被他教育了一句,她心里怄着气。 他那口气好像她是特别没道德的人,潜台词是当记者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但说得又在理,她压根找不出反驳的论点,所以准确来说是在跟自己怄气。 哎,怎么就会忘记调静音。许越林的电话怎么就刚好打过来。 她只有三秒钟的懊恼时间,因为台上的人又开始言辞凿凿。 “第一个体现在自助服务,酒店大厅有智能机器人,可以自助完成入住退房等流程。当然,也可以选择人工服务。第二智能家居……” 念时悦一边听着梁斯泽条理清晰的回答,一边笔尖不停的记录下来。 经过刚才主持人介绍,她才知道他不仅仅是企业高管那么简单。 原来他是梁氏集团中华地区的ceo,这意味着梁氏国内所有的业务全权由他管理。 刚才她查了一下梁氏的市值,是做梦都梦不到的数字,就算梦到了估计也数不清几个零。 还真是厉害,年纪轻轻就…不对,他姓梁,肯定是家族继承。 这么想来,还是…挺稀罕。像许越林在自家也只混了个部门经理。 一小时后,到了下半场的氛围更加轻松,主要介绍邀请嘉宾以及对酒店未来的规划和展望,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值得记录的不多。 最重磅的消息还是发布会结束前发的福利。 ——今天在场的工作人员可凭工作牌免费入住梁氏旗下的唯悦酒店,房型自选限两晚,七天内有效。 这种扔钱式的福利前所未有,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念时悦坐个电梯,听了一路对梁斯泽夸赞,什么天花乱坠的形容都有,总之堪称十全十美男人。 她单纯听听,没发表什么看法。 出电梯后林越成打来电话,和她讲路上有点堵要晚几分钟到,语气里充满了安抚。 她欣然应说:“没事儿,你慢点开,我这在等。” “我宝贝真乖,等我马上到。” 电话断后,一道走的男记者问:“有人来接你?” 念时悦微微一笑:“嗯,男朋友。”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那我先走了。” 念时悦礼貌和他说再见。 她哪会不明白他那点心思。她长得漂亮,而且是具有亲和力的美,所以常常有男生上前主动搭讪。对此她也练就了擅长拒绝的本事。 许越林还没到,念时悦找了位置坐着等,顺便把整个大厅一览无余。 挑高八米,主色调为白色和深灰色,其他冷色点缀,整体搭配很有层次感,格调十足。还没正式运营已经营造出一种科技感。 打量完了一圈,念时悦手心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发呆。 参会的人员陆陆续续离开,人都走了一大半,许越林还没出现。 “悦悦。” 期待的声音终于落耳,念时悦楞了一秒立刻弹起来。兴许是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她像是找到了避风港,直接扑过去抱住他。 许越林还有些意外,慢半拍地搂住她,“等累了啊?” “嗯,有点。”她闷闷的应道。 许越林玩笑说:“那看来我以后都得迟点。” “你敢我就不等你了。” 他笑出了声:“那我不敢了。”突然话锋一转,“诶,斯泽?” 听到这个名字念时悦打起精神,缓缓从许越林怀里出来。 转身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为首的正是梁斯泽。 被人群簇拥着,身形修长而高大,五官无可挑剔,仿佛自带了一种质感高级的滤镜,与周遭的人形成天然对比,让人视线自动定位到他。 念时悦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这边,隔了两秒才露了点笑,而且那笑意不及眼底。 忽然察觉肩膀上搭来一片重量,她匆忙收回打量。 “我就说记得这家酒店好像是梁氏的,合着我没记错。”许越林说。 梁斯泽停在他们一步距离,嘴角泛起散漫的笑,这会儿又显得平易近人,“那你怕是忘了这栋楼原本是你们许家的。” 许越林似乎真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公共场合不方便谈及两家的交易,梁斯泽眉梢淡挑,“自己回去问你们家许总吧。” 许越林笑了。 “对了。”他转头和念时悦说话,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额间,“悦悦,这是我朋友,你们俩昨晚见过的,记得吧?” 念时悦犹豫了一秒:“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刚还把她训了。 紧接着许越林又介绍她,“这是念时悦,我女朋友。” 此话一出梁斯泽才顺势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女孩杏眼圆润漂亮,鼻头也是弧度饱满,但鼻骨高拔,显得很精致。看着毫无攻击性的长相,偏偏透着不服输的劲儿。 他语气随意,像第一次听到她名字一样点评道:“名字挺悦耳。” 听他假模假样的回答念时悦不经意撇了下嘴,在后面偷偷扯了一下许越林的衣服。 许越林会意,立马说:“那不耽误你干大事了,我们先走了。” 梁斯泽把她的小动作收进眼里,他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懒散地嗯了声。 念时悦坐上许越林的跑车,车开出去有一段路,许越林才含笑开口:“悦悦,你是不是有点怕他?” 他?念时悦几乎瞬间理解这个“他”指代的是梁斯泽。 怕倒也不是怕,没什么好感而已。 但她总不能当着许越林的面置喙他朋友。于是挑了个和气的说法,靠在座椅里,随口应道:“没啊,他看着还挺和善。” “和善?”许越林表示出诧异,随后又同意她的话,“嗯,瞧着是挺和善。” 明显话里有话,念时悦转了脸看向他。 观察到许越林平日温和的脸上浸了点凉薄之色,但极其细微,不易察觉。 不同于梁斯泽收放自如展现出的疏冷,他更像是隐藏在角落,不小心表露出来。 若不是她职业习惯,擅长观察人的微表情,正常人是看不出来的。 很快他用笑意遮掩,“但你别看他表面随意,能坐上这个位置手段多着呢。”他转过头看了念时悦一眼,“你能少和他接触就少接触。” 念时悦手揣在口袋里,指腹摩挲着工作牌,两个名字隐没在平滑的质感里。 她不以为然,眼神笃定:“我和他以后肯定零接触。” 渣男 暮色四合,浓云散淡于微暗的天际。 晚饭后,念时悦便提出要回家赶稿,许越林一向体贴,没有丝毫怨言开车送她回家。 一回到家四面八方的凉意袭来,感觉跟进了冰窖似的,念时悦后知后觉想起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这空洞的低温房间令人透心凉,念时悦冷得打哆嗦,换好鞋又把手揣回了兜里。 刚走一步,再次摸到一个平滑的质感,她指尖微顿。 缓缓拿出来,有个苍劲有力的字体印入眼帘,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瞬间吸住了她的眼睛。 盯了有几秒,她鬼迷心窍一般,迅速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林姿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医院陪护。她妈一摔把肋骨给摔断了,胸腔有积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听到天降这么大一福利也没了心情。 “你去吧,别浪费了,我这几天恐怕都得在医院呆着。” 听到她这么沮丧,念时悦心情跟着不好,“要不我明天去看看阿姨吧。” “别了。”林姿强颜欢笑说,“又没多大事还专程跑来医院看,我妈该紧张了。” 念时悦给她逗笑,“好吧,到时候等你妈出院了我去你家看。” “好咧。” “那我把今天的采访记录发给你。” 挂了电话念时悦着手整理资料,包括现场视频照片以及她手写的记录。她费了大半个小时导出来,然后一次性全部打包压缩发给林姿。 处理完这事后,她收拾东西这就去住免费的五星级酒店。 - 巍峨气派的大楼矗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外墙被绚烂的灯光笼罩,宛若夜里值得观瞻的明月。 念时悦路过这里无数次,却从来没机会进去过,所以步入一楼大厅时显出几分茫然。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很轻易看到了醒目的接待台。 想起打电话预定的时候,客服说让她到场出示工作牌和身份证。 念时悦确认有没有带全,正要掏口袋时,忽然停止了动作。 前五秒看到的俊拔背影,此时露出了侧脸。 刚才想着有人和他背影相似是正常的,但这一秒,那张独一无二的侧脸对着她,绝不可能存在什么相似,毋庸置疑就是他本人。 许越林,前两个小时还和她亲亲蜜蜜的人,现在,此刻,怀里正拥着另外一个女人。 看到这一幕,她以为自己会风平浪静的接受。可事实证明,她发现她是在意他的。 她感觉自己置身于漫无边际的大海,被无穷无尽的寒冷包裹着。一个浪又一个浪无间隙的拍打,夺走她一切的行动和思考。 这场惨绝人寰的海啸正在肆意凌虐着她。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接纳他们每个亲密动作,像一道道锋利的刃往她心口上割。 他搂着其他女人,比搂着她还要紧。他的笑,比对她还要温柔蜜意。 念时悦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肌肉记忆,直到这对男女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意识到没拍下一张照片作为证据。 良久,念时悦站在大厅中央,来往的路人与她擦肩而过,或有狐疑的看她一眼,或有因为静美的脸蛋而吸住目光,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最后消失的方向。 她是在抉择,该上前质问,还是视而不见。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不想成为歇斯底里的泼妇遭人围观。 她缓慢地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胸臆的空气快要被抽光了,怪不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最终她绝望的闭上眼睛,转了身,垂下乌黑的眸子,隐藏起被劈腿的心情。 偏偏人倒霉起来全世界都在作对,念时悦刚走两步就撞上了人。 她像是刚通上电的机器人,意识渐渐回笼,机械地抬起了脑袋。 本能地要说声对不起,可看清人的脸时,她话到嘴边生生打了弯,气狠狠地啐道:“渣男!” 梁斯泽:“......” 她飞快地从他身边越过,兴许是速度太快,甩出一滴泪来,她抬手抹了抹,却越抹越多。 残存的意识知道这里是公众场合,随着眼泪掉下来,她头也越埋越低。 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路,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口袋里的手机乘风震动起来。 念时悦抹干眼泪,湿漉的脸颊被寒风吹得生疼,吸了吸鼻子,把手机贴到耳边。 “好,我马上过去。” 渣男可以不要,绩效不能丢。 念时悦约了一个受访人半个月,终于有线人来消息说回公司了。 她立马打了车赶过去。 城市的霓虹灯逐一熄灭,而有些办公大楼暗夜长明。 “你先坐,陈总还在里面谈事情。” “好,谢谢。” 念时悦被安排在休息室。一杯咖啡下肚,反而有了困意,不知不觉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一道敲门声惊醒她,秘书走进来略表歉意道:“念记者不好意思,还不确定陈总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见你,你要不...?” 念时悦打起精神,笑意盈盈:“没关系,我再等等。” 好不容易“捉”到人,这次要错过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刚被劈腿,如果再被放鸽子,人生这道坎她怕是过不去了,于是又喝了杯咖啡。 在秘书进来的第二次,她终于忍不住提出能不能催一催。 念时悦长得漂亮,典型的南方美人长相,五官线条柔美又不失清甜,属于很讨喜的类型。她稍稍一撒娇秘书便同意了。 她跟在秘书后面,一路到陈世明办公室。 秘书敲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有些胆怯的询问:“陈总,电视台的念记者想问您方便接受她的采访吗?” 人说着话,念时悦顺势从门缝看一眼里面的情形。 一刹那,她如静止般。 里面有个男人靠坐在单人沙发里,裹着西装裤的长腿交叠,姿态倨傲懒慢,虽是抬着眼看她,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场。 男人身姿卓然,气质凛然出众,显得另一边的陈世明逊色十足。 短短两秒,念时悦分析出了现状。 这位显然是陈世明的座上宾,更是一位身价斐然的商界大佬。 而这位大佬刚刚被她骂了。 若是他计较,她这场采访可以直接宣布死刑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口舌之快要不得。 完了。 不想让我走? 谈话被中断,陈世明心中不耐烦,脸上不露声色,语气平平道:“再等...” 他话未说完,梁斯泽悠悠起身,长腿落地,“既然陈总有事,明天再谈。” 陈世明连忙起身挽留,陪笑说:“没事没事,梁总我们可以继续。” 梁斯泽略微弯身捻了烟头,语调随口却有轻重,“陈总,今天谈不拢的生意,明天就不一定了。” 听言陈世明当即了然,“好好那我们明天再约,那我送送您。” “不必了。”梁斯泽朝门口走,丢给他一句,“有人在等你采访。” 陈世明听他这语气有些奇怪,像是一种提醒,又似警告,没敢再上前。 男人腿长步子大,很快走到门口,秘书迅速让出位。 由于事情发展过于顺利,念时悦竟然还不适应,慢了一步后退。 于是毫无防备的,和他正面对上了。 男人身上的气息冲撞上来,她还楞着忘记挪步。 木质的冷香沾染了烟味,莫名添上一种迷离的幻觉。 使得她看着他的眼睛,犹如雾气浓稠的破晓,晦暗缱绻。 她浑然不觉心跳在暗自加快。 四目相对中,男人几乎细不可查地挑了下眉,语气挺认真:“不想让我走?” “没有!”念时悦猛地往后退一步,神色讪讪。 梁斯泽瞥了一眼她泛红的脸蛋,勾了勾唇,随即抬腿越过。 念时悦做了个深呼吸,笑脸相迎的走进办公室。 接下来的采访出奇的顺畅,一般遇上刁钻的问题这些企业家都是敷衍笑过去,而陈世明这次答得很有价值性,几乎每个问题都值得记录。 直到采访结束后她明白了原因——原是以为她和梁斯泽有渊源。 这种认知遭到念时悦强烈否认,但对方依旧不信。她也就懒得再解释了,收好录音笔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天色纯黑如墨,清凌凌的雪花纷纷飘落坠地,烘托了寒夜的凄凉。 念时悦仰天叹了口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惨。 她正伤春悲秋,眼前突然白光乍泄,刺眼的光束投过来,她抬手挡了下眼睛。 适应光线后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见不远处有台黑色的车打开了双闪。车型伟岸气派,嚣张的霸占一方道路。 须臾之间,她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看清了驾驶位的人。 男人五官棱角分明,锋利的线条陷半明半昧的氛围里,偏头瞧着她时倒少了两分锐利。 很显然,他是等着找她算账。 行吧迁怒他总归是她的错。 她鼓足了勇气走过去,停在驾驶位车门前,低着眼,没骨气地道了道歉:“对不起。” 梁斯泽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微倾,不含审视的看着车外的人,“对不起什么?” 念时悦琢磨了下措辞,轻声说:“不该迁怒你,骂你。” 她做足了道歉诚意,声音低柔婉转,裹着寒风钻进耳蜗,全由温软侵占。 他唇角勾起一抹探究的笑意,低磁的声线淌进寂静的夜里,“嘴上道歉了,心里还是认定?” 念时悦表情闪过的怔然,几片雪片落在肩头的雪花轻轻颤动。 梁斯泽自言自语般:“还真是。” 他目光扫过她的双眸,蒙了层潮湿的雾气,半遮一圈波光粼粼的红晕。鼻尖冻得通红,樱唇却染上抹虚弱的白,每一处五官都透出可怜劲儿。 轻啧一声:“上车。” 念时悦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懂这两个字。 梁斯泽好像是笑了,不急不缓几分嘲弄,“怎么,有男朋友的人不能坐其他人的车?” “男朋友”三个字精准的刺激到了她的神经,板起脸否认:“我没男朋友。” 她的表情变化太快,男人明显笑出了声,细碎的笑音融进寒风里,打乱了宁静的冷冽。 念时悦顿时想起来,他和许越林是好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声笑兴许还是取笑她,取笑她的自作多情。 在他们这些公子哥的眼里,或许早就知道许越林同她不过逢场作戏。 思及此,念时悦身心一阵恶寒,无意再和他多作纠缠。她维持不多的礼貌,“不打扰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怕打扰还不上车,有说话的工夫都到家了。” “......” 对方是大佬,不能明目张胆的拒绝。念时悦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回绝,只得木着脸拉开后座的车门。 温暖的气息四面八方的聚拢过来时,把她那点不情愿给赶走了。 头一回被人当成司机,梁斯泽非但没计较,反而称职的问:“去哪儿?” 念时悦想了想,酒店是不可能去了,现在提起这两个字她就胸闷气短。 回家吧,回哪个家。 她是本地人但平时没住家里,除了周末,都是住在电视台附近租的房子里。 思忖过后,她回答:“市融媒体中心吧。” 说完她就觉得根本是掩耳盗铃。 驾驶位的人回身,一张俊脸和颜悦色,“电视台给你工资开多少,我开三倍。” “......” 意思是她这么卖命,他愿意花三倍价钱买下她这头忠诚的牛马。 念时悦讪讪的说,“没有,我就住那附近。” 梁斯泽看着她没说话。 她挠了挠脸,补充道:“的天璟小区。” 梁斯泽淡淡嗯了一声:“还好不是什么军事基地。” “......” 车很快行驶起来。 念时悦一言不发地目视前方,观察挡风玻璃透进来的街景,确保他没把自己运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夜晚的街景在眼前闪过,红绿灯交替变化,似乎带了催眠的效果,她的头越发的昏沉。 她强撑开眼,与生理性犯困抵抗了三分钟,终究陷入了一片混沌。 梁斯泽偶然从后视镜看一眼,女人纤细的身体蜷缩在后座沙椅上,柔软的一团,像只安眠的布偶猫。 车平稳的停住后 他动作轻缓的调整坐姿,支起胳膊,撑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光景。 身后平缓的呼吸纠缠着感知,男人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手机背面。 时间不动声色地走动,车内骤然亮起一簇光。 有人下了车。 “斯泽啊你怎么还没回来?”一个老态的声音从听筒里递出来。 梁斯泽半坐在车头,长腿支着地面。低磁的嗓音在黑夜里淌开,“送姑娘回家呢。” 老太太明显不信,哼哧了一声,“你少诓我,还送回家,昨儿林家的姑娘来你连门口都懒得送。” 有段时间梁斯泽爱好极限运动,又是往天上飞又是去深海潜水,老太太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让他戒了。生怕他再度卷土重来,每天要打电话来查岗。 他唇边溢出一团冷白的雾气,“不喜欢的姑娘怎么能送。”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掘地三尺外婆也给你找出来。” 梁斯泽头仰了仰,漫天的雪花飘扬,坠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他眼睫微颤,缓缓回了头,视线定格一秒,忽地轻笑,“小骗子吧。” 梁老太太气狠狠道:“说什么胡话!就知道你是诓我,赶紧给我回来。” 他应:“这就回去。” 与此同时,念时悦惺忪的爬起来,乌黑柔软的头发滑落,樱色泛白的唇瓣缠上几根发丝,她慢吞吞地一根根揪下来。 忽然动作一顿。 恍惚之间,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倏地打起了精神,警惕的张望。 好巧不巧,正好望进了一双漆黑的眼里。 空气兀自安静了几秒。 她立马挪到车门边灰溜溜的下了车。 离开温暖的车里,寒气裹挟着白雪吹拂面庞。 念时悦紧了紧羽绒服,纤细的手指插入发间捋了两下,几分局促的走到车头,站到车主的身侧,诚意十足的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 梁斯泽修长的身躯微曲半靠着车头,视线几乎与她齐平,他侧头静看着她。 她的身影融入笼罩在朦胧的雪雾之下,身后是稀稀落落的人家灯火。 对方不说话,念时悦讷讷的告别:“那…我先走了,谢谢。” 梁斯泽思神回归,抬起手似随意状拂了佛她发间的雪,轻嗯了一声:“回见。” 他动作过于自然,不带丝毫轻佻意味。念时没在意,当即转身就走。 回...见? 不见了吧。 我是有点急事要找你 念时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许越林送的所有东西翻出来,准备全捐了。 拾掇完后,她按部就班的洗了澡躺上冰冷的床上。 深夜两点,她把许越林全部联系方式拉黑。 旭日强势的笼罩下,天气回温了两度,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落下来,形成有节奏的韵律。 念时悦不到八点就醒了,脑袋沉得像是有口钟罩在脑袋上。 由于她这工作不需要坐班,平时都是睡饱了再起来干活,所以对于她算是早起来了。 一睁眼,她对自己喃喃两个字——工作。誓要把气愤化成绩效。 念时悦起床洗漱后,啃着面包,翻昨天穿的那件外衣的口袋。 里面有根录音笔记录了昨天的采访,她今天得整理成稿提上去。 手伸进左边口袋时,心倏然一提,扔了面包,郑重的去翻另一边口袋。 也是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的掏了又掏,最终崩溃的抓头发。 内心不断重复着:怎么会不见呢,昨晚明明放进了左边口袋里。 重复五次后,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溯昨晚发生的一切。 画面最后停在了一台车上。 她漂亮的眼睛开了灯似的亮起一簇光。 很快,又渐渐熄灭。 没有许越林作为中介,她上哪去找梁斯泽的联系方式。 简直要疯了。 纠结过后,她决定去梁氏集团总部碰碰运气。 巍峨气派的梁氏总部大楼俨然成了这座城市的地标,高调的耸立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 念时悦几乎仰头九十度才看到顶楼的标识,对于梁斯泽背后的资源似乎有了份具象化。 她吐了口气,毅然决然走进大楼。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的话我们没办法让您见梁总。” 前台始终摆着职业化的笑容,让人想进一步耍赖都不好意思。 念时悦有些气馁,“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梁总现在在公司吗?” 如果在的话她至少还有希望,在这等的话说不准能遇到他。 可前台小姐只是笑而不语,明显不能透露。 念时悦叹气,正要转身离开,听到一个声音:“你好,我预约了梁总十点谈合作事宜。” 声音耳熟的很,她抬头看去,惊喜的唤道:“陈总。” “念记者?”陈世明同样诧异,随后了然道:“你来找梁总吧。” 念时悦面露尴尬,“是...啊” 昨天刚否认她和梁斯泽不熟,今天就主动来找他,现在更像是掩饰他们之间有什么。 事已至此,她只能先咬牙认下来,拜托他把自己带进去。 陈世明就觉得他俩有猫腻,自然欣然同意。 无论如何念时悦得以见到了梁斯泽。 她进他办公室时,应该是秘书正在找他签文件,办公桌上叠了一摞文件,他低着脑袋执笔签名,落笔依旧洒脱凌然。 念时悦想起他的字写得很好,小时候手心应该没少挨打。 梁斯泽听见有人进来也没抬头,气宇轩昂的坐在办公椅里,眉眼间带有工作时的严肃凌厉,高挺的鼻峰呈现出冷肃之感。 念时悦和陈世明只得静静地站在一旁。 没一会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忽然抬起了眼,冷峻的神色未散,视线停了有两秒,又低下头签字。 声音淡淡道:“什么时候转行了?” ? 秘书懵然之中有几分的惊慌,谁转行了? 突然身后冒出一个好听的女声:“不是...” 秘书闻声转头,见有个容貌极为秀气的女人,穿着稍显厚重的外套,却有张令人无法忽视的漂亮脸蛋。 她心中狐疑这女人是谁,见陈世明邀功似的笑说:“我正巧在楼下碰到念记者,她说要找您被前台拦住了,我就顺道带她上来了。” 这话说的暧昧不明,念时悦忙跟了一句:“我是有点急事要找你。” 闻言梁斯泽挑了下眉。 念时悦:“.....” 两分钟后,梁斯泽签完最后一个字,秘书便抱起桌上一叠签好的文件离开办公室。 久经沙场的陈世明多精明,立刻识趣的跟着秘书出去。 念时悦回头无声挽留,怎么走了,你出去我更说不清了啊。 “什么急事?” 闻声念时悦骤然转头回来,顷刻撞上一双浓墨似的眸子,只是淡淡地看着人,却自带了一份锐利。 “就是,”她紧张的抿了抿樱唇,温吞地说,“我录音笔好像落在你车里,你有看见吗?” 梁斯泽巍然不动地坐在那,缓缓合上笔帽,抬着眼睫看她,不紧不慢地说:“走那么急确实会丢东西” ?他这话什么意思。 念时悦揣摩着他饶有深意的话,颇有些责难她的意味。 回想昨晚,她的确走得有点急,而且故意没和他说再见。 今天又灰溜溜的来找他要东西,俨然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她甚是心虚,给出一个很勉强的理由,眼睛和嘴巴都透着小心翼翼,“昨晚太冷了,所以走得急了点。” 梁斯泽本就没打算跟她计较,只是这姑娘对他有偏见,次次对他避之不及,不对她凶点不行。 他把笔搁在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在念时悦听来威慑力十足。 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找补:“真的,我这个人很怕冷,一冷就会忘记礼义廉耻。” “……” 吓成这样?都不惜骂自己不知廉耻了。 梁斯泽沉吟一刻,缓缓松了松领带,“你那录音笔长什么样?” 话题转得太突然,念时悦还愣了一下。 对上他的眼睛她才恍然,匆匆把手机拿出来找网购里的照片,边朝他走过去。步调飞快,每一步透着激动。 “你看,就是这个。”她走到他身侧,略微弯身,把手机递到人眼前。 发丝轻盈的拂动,掀起一阵幽幽的香气。 梁斯泽余光轻扫,清香的秀发半遮半掩着她期待的侧脸。 他极轻勾唇,落眼到手机屏幕。 “黑色的?” “对!”念时悦笑容更大了,眼睛里闪着光。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忍心:“没见过。” “……” 她笑容退了点,不舍的把手机慢慢收回来。但仍是没放弃,试探性的轻声说:“那可以不可以,帮我在车上找找?” 女人的声音轻飘飘贴在耳边,语调低柔轻吟,和撒娇没两样。 梁斯泽感觉喉咙似乎痒了一下。 “很急?” 念时悦非常肯定:“很急。” 她这个月可就靠这篇独家专访撑场面了。马上就到月尾了,再不出稿,她在责编那的地位不保。 梁斯泽慢慢靠向椅背,指尖敲点着扶手,好像在思考什么可行方案。 念时悦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敢打扰他,连呼吸也放轻了两分。 片刻,他说:“要一个小时,能等?” 一听有戏她立马说:“能,我最会等人了!” “。” 梁斯泽嘴角压一丝笑:“那两小时。” “……也行吧。” 男人从坐椅里起了身,高大的身影掷下一道阴影。 念时悦这回长记性了,没做出警惕他的动作,老老实实的站着没动,可他这气场总是不由的让人紧张。 她蜷起手指,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还是头一回这么含笑直视自己,他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又不想让我走?” 念时悦笑容回收,很快的撤到旁边让出位置。 结果有人比她快一步。 忽然有只宽大的手掌勾住她的后脑,往前轻轻一带。顷刻之间,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男人这张无可挑剔的俊脸。 他好难懂啊 念时悦得承认,面对他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她不争气的心率过速了。 可是,她没打算为了根录音笔献身啊。 她逃避他的目光,自己都没察觉讲话磕巴,“你...你不是..要走吗?” 他尾音稍扬轻嗯了一声 那你倒是走了啊。 念时悦清晰得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不冷不热的紧覆在后脑,可她却觉得要热爆了。 几秒时间,她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片红晕。 梁斯泽静静地瞧了半天,才肯放过她,淌出声线罕见的温柔,“一小时,等着。” 说罢他手掌离开她的脑袋,西装衣摆擦过她的指间时,她才回过神来。 慢慢吞吞的抬手去碰他手掌覆盖过的后脑勺,似乎还残留着他的触感。 她倏然一怔,忙不迭搓了两下头发像是要毁尸灭迹。 安静下来,偌大的空间呼吸都仿佛有回音。 念时悦独自平静了会儿。 有些百无聊赖,于是观光似的在他办公室巡游。 空间一尘不染,色调黑白显得有些清冷,其他的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突然门口传来动静,她以迅雷之势跳到沙发上坐好。 是刚才来找梁斯泽签字的女人,念时悦冲她礼貌的笑了笑。 她回笑:“念小姐您好,我是梁总的秘书,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 念时悦对这个问候很熟练,立马说:“咖啡,谢谢。” 秘书停顿了一下,“您可以说具体点吗,比如是冰美式还是拿铁之类?” 念时悦注意到她手上拿了纸笔,这么细心的服务还是头一回见。 她就没客气:“那焦糖拿铁吧,谢谢。” “不客气。”秘书随即记下。接着又抬头问:“您需要吃点什么?” “......” 上这来点餐了还是怎么着。 念时悦委婉拒绝:“不用了,我刚吃过饭吃不下。” “那水果或者甜点呢?” 算是知道了,不点点什么她收不了场。 “那橙子吧。” 不超过十分钟餐上齐了,念时悦看着这一盘切好的橙子,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但她没敢多吃,毕竟吃人嘴短。 一小时后,梁斯泽准时出现。 见是他,念时悦立马站了起来,眼睛闪烁着盼到人归来的光芒。 梁斯泽迎着她的视线走过去,习惯性的轻扯了扯领带结,两指扣入,朝外的手背肤色白皙,血管泛有淡青色。 她目光的不由自主随着他的手部动作移动。 莫名的,她品出了几分色情的味道。 惊于这种不道德的想法,她立马物理打断,很快的撇开眼:“可以走了吗?” 梁斯泽有些松垮的领口,看着散漫了许多。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两眼,像是随口问:“喜欢吃橙?” 念时悦似乎习惯了他讲话的节奏,很快说:“还行。” “还行,”梁斯泽喃喃的重复了遍,他坐到沙发上,往后一靠,略微仰着脸看她,“那比橙子更喜欢吃的是什么?” 念时悦看他是没要走的意思,甚至还想和她促膝长谈。 她减少拖延时间,转向他很快说答案:“肉。” “你平时做访谈的时候,别人回答的模棱两可应该继续问吗?” “......” 她撇嘴:“不该,得自己猜。” 梁斯泽扬眉,好脾气的应:“行。” 沉默了几秒,她又似善心大发的补充,“就是肉,猪肉牛肉兔子肉。” 他勾了勾唇,“记下了。” “。” 偌大的空间莫名静了下来,只有流动的暖气静默的传递他们的呼吸。 念时悦出奇的觉得热,明明外套都脱了。 也不敢催他走,她就那么静静地杵在他面前,心不在焉的盯着沙发后面的画,是幅线条简单的抽象画。 他比这画还难懂。 头顶的灯光跃动,在两双眼睛里来回梭巡。 男人眼里却是囊着女人姣好的身形,婷婷而立。他手指敲点着沙发坐垫,无声的等待时间的流逝。 打断这种怪异气氛的是一道敲门声。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走进来,恭敬的说:“梁总,车到了。” 梁斯泽略微颔首,看着念时悦,“可以走了。” 念时悦怔了下,一瞬间懂了。 原来是在等车,那你不早说。 她连忙拿上自己的外套,和他一道出了办公室。 隐隐能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她心无旁骛的同他坐上电梯。 方方正正的小空间里,念时悦脑子活络不少,突然想起来要问:“我们是要去哪?” 梁斯泽从镜面看着她疑惑的侧脸,似笑不笑的:“现在才问是不是迟了点。” “......” 虽然他这么说,念时悦却不会忐忑不安了。 感觉他好像也不算坏东西。 她跟着他走进地下车库,没两步便看见昨天那台车,依旧高调的占领一方。 那种即将失而复得的心情抑制不住了,直接越过他快走过去。 梁斯泽在后面摁了下车遥控。 听到滴滴两声,念时悦迅速拉开车门钻进去,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录音笔静静躺在座椅上。 仿佛获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她二话不说揣进兜里。 她从车上下来,走到梁斯泽面前,特别真诚对他笑,眼睛弯成月牙,“谢谢你啊。” 虽然你让我等了一个小时。 梁斯泽垂眸看她,眉眼淡淡噙着一丝笑:“怎么谢?” “......”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念时悦笑容僵了一瞬,表面笑嘻嘻,暗地里咬牙切齿,“请你吃饭。” 梁斯泽故作考虑,说:“今天不行,先欠着吧。” ? 不是我要约你,ok? 梁斯泽看着她气得不行又不敢发作的表情,忍了忍笑说:“上车,送你回去。” 他怎么在坏东西和不是东西之间反复横跳。 反正不是没坐过他车,念时悦心安理得的转身要上车。 突然胳膊被他捞了一把。 “坐后面不怕又丢了,坐前面。” 念时悦竟然觉得他说的在理,顺从的坐进了副驾驶。 接下来没有想象中的拘谨,从上车开始梁斯泽只专注开车,开了有五分钟,他可能觉得气氛过于安静,随手打开了音乐。 车里的音质绝佳,慵懒的蓝调立体环绕,男歌手低沉性感的嗓音仿佛就贴在耳边。 念时悦沉浸式的听了一路。 这回下车前她和他说了再见。 梁斯泽靠坐在驾驶位,嘴角牵了牵,“回见。” 念时悦下了车迈进了小区。 这个小区绿化做得很不错,种植的榕树到冬天也是绿茵一片,风一吹,枝叶上的雪簌簌的落下来,比天然的雪景还要壮观。 又或许是心情好风景也好。 她边欣赏着慢悠悠的上了楼回家。 始料未及,在钥匙转动的那刻,她整个人几乎是被一道猛力甩进去的。 随着门重重的被合上,一道质问的冷声袭面而来。 “你为什么会从梁斯泽车上下来?!” 怕你找不到我 念时悦惊魂未定之中,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眼神充满了从未见过的阴鸷和戾气。 仿佛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真是可笑。 她极力平静下来,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从他车里下来恐怕得从唯悦酒店说起。” 听到敏感的字眼许越林明显僵了一下。 捕捉到他神色的慌乱,念时悦更加趾高气扬咄咄逼人:“那是因为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开房,他好心送我回来,结果我录音笔落在他车上,我今天去找他拿他又好心把我送回来!” 她一连串不带停,说完连喘了几口气,还不忘狠狠的瞪着他。 许越林脸上的狠厉顷刻消退,转而是一种丑事被败露的错愕。 但他觉得自己会和别的女人上床是有充分的理由。 归根究底是她碰都不让碰,真的难顶。 他试图解释,“悦...” “滚。” 念时悦这人历来爱憎分明,遭到背叛决不会优柔寡断。 她立刻转身就走。 许越林在身后说:“时悦,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 听得人一阵恶心,她讥讽道:“爱我就是和其他女人上床吗?”她说话的时间都不给他,马不停蹄地说:“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啪—— 甩门,上锁。 还能听到他在门外自顾自的解释:“悦悦,这么久你一直抗拒我,连接吻都不肯,我是男人,我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我是爱你尊重你才没有强迫你。” 这么荒唐的话他也说得出口,念时悦恨不得降低素质,出去给他两巴掌。 而她的沉默仿佛给了他极大的自信,语气变得更为温和,“时悦,你是喜欢我的,但是身体还不能接受我这我理解。所以我找别人解决需求,但如果你厌恶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 念时悦听着他荒谬的一字一句,她从难以置信过度到失望透顶,心情彻底平静了。 烂人,不值得她生一丝一毫的气。 安静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念时悦才沉沉的倒在床上。 一个电话没眼力见儿打进来,她接起来没好气的喂了声。 电话静了几秒,呼吸清晰可闻,平稳的气息沿着微弱的电流声递过来。 在他出声的同时念时悦猜到了是谁。 “哪又招你了?” 听着还挺委屈,念时悦撇了撇嘴,“对不起,我心情有点不好。” 梁斯泽沉默片刻,很轻的嗯?了声。 念时悦纤白的手指揪着发尾,除去他和许越林是朋友这一层,她和他的关系也还没到能说心事的地步。 于是她随便扯道:“因为家里空调坏了,太冷了吧。” 明显搪塞的话,他倒很认真的问:“修好了心情就能好?” 她迟疑了下,嗯了一声。 “好。” 他这句好听上去极有分量,好像做某种承诺似的。 念时悦内心触动,心情似乎好了点,“有什么事吗?” 她声音听着情绪不高,软绵绵的,柔软的让人揉一揉。 梁斯泽喉结上下滚了滚,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怕你找不着我。” “......” 谁要找你了... 她很淡的哦了一下。 这无语的一声“哦”,梁斯泽无声低笑,听到有人在唤他,他说了声:“该去吃饭了。” “哦,再见。” “你呢?” “我也去。” “好,回见。” 挂断电话后,梁斯泽在阳台上又吹了一阵的冷风,携了一身寒气转进室内。 徐凡叼着根烟,几分揶揄:“梁少爷,和谁打电话那么久呢?” 梁斯泽折身坐进椅子里,往后靠了靠,不甚在意的反问:“久吗?” 三分钟都不到。 “不久,但对你来说久。除了梁老太太,谁能有幸和你得你三句真言。”坐他对面的任煜附和一句。 梁斯泽不置可否,下巴点了点桌面,“还打不打?” 徐凡说:“打啊,昨晚输给你那么多今儿不得赢点回来。” 任煜往门口张望:“越林怎么还没来。” “你担心他干嘛,去找“女朋友”不得腻歪一会儿。” 梁斯泽点了根烟,英俊的面容蒙了一层缥缈的冷雾,声线也掺了凉意:“发牌。” 他们兄弟玩起来都是以百万计量,不出半小时,徐凡又输了一只限量腕表, 徐凡把牌重重扔到桌面,“没劲儿!” 任煜靠在那笑话他,徐凡白他一眼,“你不也输了得意什么。” “我乐意输呗。” 徐凡切了一声,转头跟梁斯泽说话,打趣道:“斯泽,我说你最近牌运怎么这么好,去庙里开过光了?” 梁斯泽平时和他们打牌,只要手上的牌不差,靠他的智商基本不会输,但也没到不败的地步。最近几天赢的有些过分,颇有战无不胜的气势。 梁斯泽掸了掸烟灰没搭理他,运气这种东西有什么好解释。 突然徐凡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的啊了一声,“是不是因为好事将近啊。” 任煜摒弃前嫌,好奇的问了句:“什么好事?” 徐凡拿乔,没给他好脸色,“有你什么事儿?”转而笑脸相迎的对着梁斯泽这张古井无波的俊脸,“我听说你和林家小姐要定下来了。” 闻言梁斯泽夹烟的手指一顿,眼风冷扫过去,“谁定的,你定的?” “不是,我哪敢决定您梁少爷的终身大事啊。”他直接把人供出来,“我妈听老太太说定下来了。” “定什么?” 许越林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三人同时往外看了眼。 毕竟还没谱的事,徐凡和任煜都没敢回答,反倒是梁斯泽淡然说了句:“徐凡给我定了门亲。” “......” 许越林视线径直向梁斯泽,不露声色的笑了笑,“他哪有本事给你定亲。” “可不是。”徐凡站起来大手一挥,“走吧走吧去吃饭,去尝尝我家这新厨子的拿手好菜,尤其煎牛排那叫一绝。” 四人落座长桌,徐凡二话不说开了瓶白兰地。 任煜说:“大中午喝这么烈?” 徐凡暧昧的挑眉:“这不正好,到晚上酒散了不影响你们干事。” 他又看看那个事不关己在慢条斯理切牛排的男人,“你就更无所谓了,都不用干事。” 徐凡话特多,接着嘀咕了句:“哎,到时候家伙什儿真要用,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梁斯泽常年被他们嘲笑一把年纪还是个雏,他无波无澜地切下一小块牛排。 银质的刀刃摩擦瓷面的刺耳声音,听着瘆得慌。 徐凡立马怂了,闭上嘴给他第一个倒酒,“能用能用。” 梁斯泽啧了一声。 坐在隔壁的许越林凑近低声道:“谢谢你送她回家。” 梁斯泽神色微顿,难得分辨不出这话的含义。 他手掌握上酒杯,晶莹的酒液在手心荡漾,缓缓开口:“哪个她?” 许越林愣了愣,底气不足地说:“我女朋友。” 梁斯泽喝了口酒,刺激的酒精润过喉腔,他挑唇出声:“这酒确实烈。” 意味不明的话许越林一时无言了。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凑那么近。”徐凡这人很需要存在感,尤其还在他家里决不允许有人忽略他。 任煜没忍住怼他:“你话那么多谁敢跟你说啊。” “怎么哪都有你的事。” 这两人又开始吵吵闹闹,后来把许越林也拉入阵营。 梁斯泽一向不参与,只会偶尔插一句煽风点火的话。玩世不恭的笑着看他们胡闹。 吃完饭,他点了根烟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一眼,唇角不由的勾了勾。 收到一条短信 小骗子:【空调修好了,蟹蟹】 你又凶我 ——提交成功 熬了几个晚上,终于在月末前把这个月的工作量完成。 温暖的房间里灯光交错,电脑屏幕柔和的光悄无声息的融进灯光。 念时悦摘下眼镜,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毛衣下露出一截弧度完美的腰线。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下,她揉着脖子拿起手机看消息。 林姿:【我靠,你男朋友是什么绝世好男人,这不得死心塌地。】 念时悦还没告诉她许越林出轨的事,在她眼里许越林仍是一个全方面优秀的好男友,但是突如其来的夸赞也令人狐疑。 接下来不仅林姿,其他同事艳羡的话接踵而至。 她活动筋骨的动作停下来,郑重的回了林姿一个问号。 林姿:【许越林向台里投了五百万的广告,你不知道这事儿?那看来他是要给你惊喜。】 “.....” 念时悦一下懵逼了。 她从凌乱的思绪中理了理,他们电视台常年亏损,全靠财政拨款支撑下来,若是有人投放了五百万的广告,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台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她是许越林的女朋友,间接的相当于雪中送炭的人是她。 那么就会产生两种结果,领导们喜闻乐见,同事们嫉妒隐忍,因为后期绩效肯定会向她倾斜。 念时悦:【他有病吧!】 怪不得这些天没来骚扰她,原来在忙活这事。 林姿:【不是,他这明显是在帮你撑腰啊。】 念时悦气得不行:【我凭实力上的班要他撑什么腰】 林姿:【姐妹,幼稚了啊,这年头哪是凭实力就能往上爬的】 这句话确实在理,念时悦没法反驳,她有两次约的专访都被人捷足先登,其中一次她稿子都写好了,还是没采用她的。 她沉吟片刻,决定把真相告诉林姿:【可是,许越林出轨了】 林姿【..........................?】 念时悦:【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云游见】 深夜酒吧,摇滚乐震荡着黑夜,掩藏无数的心事和秘密。 “什么!这么无耻的话他的说得出来!”林姿狠狠的把叉子插入西瓜块上,小圆桌没稳住酒杯摇摇欲坠。 念时悦眼疾手快扶住两个杯子。 “这装的也太好了,当初追你追得轰轰烈烈,连你周边的人都给收买了。谁不知道他是个深情暖男啊。” 念时悦耸了耸肩,唇瓣轻抿着吸管吸了一口鸡尾酒,橙子味的酒滋润喉舌,味道还不错,她又喝了一口才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的关键是我被他缠上了。” 她前一个小时才得知,许越林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给念昀辰弄到市里排名前三的高中入学名额。 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爸当时都没能找到关系入学。 林姿气不过猛了一口酒,酒杯砸在桌面,“那就找个比他有钱有势全方面吊打他的男人,然后当着他的面来一场法式舌吻。” “.....” 念时悦脑子闪过一张脸,被酒呛了一下,捂着嘴连咳了几声。 林姿目光递向她,明明媚媚的光影浮在她清丽的脸蛋上,肤质细腻白皙,双颊泛着被酒精熏染的娇红,漂亮得不可方物。 “就你这张脸,只要肯用心,大佬还不是手到擒来。” 念时悦咳的脸都红了,她有些吞吐道:“别了,我可不敢再招惹大佬了。” 她话音还没落,林姿突然抓住她手臂。 “啊啊啊疼疼...” 林姿抓着她不放,激动地说:“那是不是梁氏集团的那个梁总?!” 念时悦错愕了半秒,试探性的缓慢转头看。 刹那间,心头猛的一跳。 目光穿过弥漫昏暗的混光,有群男男女女们坐在卡座,她一眼就看到其中最出挑的男人。 男人穿着件很有格调的黑色衬衫,黑色的袖口随意往上卷了两道,领口松开了两粒扣,看着整个人很松弛的状态。 像是在和旁边的人谈话,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点燃的香烟,薄唇偶尔张合,眉宇之间透着股慵懒的性感。 正当此时,不知身旁的人说了什么,他缓缓转了头。 在与他视线交错的前一秒,念时悦及时扭开了脸。 “是吧是吧,比照片里还帅。”林姿还在旁边喋喋不休,“你不知道他可是近几年来经济界最杰出的青年俊才,还长得了张惊为天人的脸,多少财经记者们眼里的香饽饽,我要是能得到他的专访,感觉可以在阿兰头上拉屎了。” 林姿唠唠叨叨的这一串话念时悦完全没心思在听。 因为她这些天正躲着的人就是她口中的香饽饽。 她感觉很矛盾。的确,梁斯泽帮过自己,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纨绔子弟。和他相处起来也没那么不自在。 但他始终和许越林有一层关系,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和他再有任何牵扯。 所幸过了好半天都没人过来找她算账。 也是,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小伎俩。 她的一次信息不回就够了,像这种高傲自持的男人,绝不会上赶着贴她冷脸。 念时悦喝了挺多酒,她平时酒量不错,今晚可能喝太快一下上头,脑子有点晕晕乎乎,但还算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我去洗个脸。”她起了身,把外套放到座椅上。 “用不用我陪你去。”林姿看她今天状态不对,瞧着有些担心。 她背向人挥了挥手,“不用。” 乐队现场表演中止,一首缠绵悱恻的民谣歌曲娓娓而来。 此时落在念时悦的耳朵里却是轰鸣似的噪音,她几分烦躁的快步往洗手间走。 女人身姿曼妙,轻微晃着身体,一步步穿过憧憧人影。 很突然的被人拦住了去路。 有个黄毛横在她面前说出一句很老套的搭讪用语。 光线暧昧不明,视野仿佛蒙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她抬头眯了眯眼,似乎在辨识眼前人。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说完她往左边绕过去,结果这人也往左移,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语气充满自信,“那就认识一下。” 念时悦细眉皱起,从小到大她很少和别人硬刚,偏向于用柔和的方式处理人际关系。 她冲他微微一笑:“朋友,出门前先照照镜子吧,虽然人家说不该以貌取人,但你不能全信啊。哎,你这内在怎么也不行。” “......”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她绷着脸直接从右边绕出去。 走着走着感觉脚下越发的飘忽,转入拐角时她身体明显打晃。 在朦胧的意识牵绊下,念时隐约悦察觉有人扶了她一把 她喝醉了反应很点慢,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 视野蓦然被黑白两种色调占据,自带晕眩的色块,她讷讷的眨了下眼睛。 又抬头往上移了一寸。 顷刻坠入一双深邃的黑眸。 宛若掉进深不见底的幽潭,连挣扎的欲望都丧失了。 她如静止一般望着男人的俊脸。 只是眼神有些失焦,眼前的人模糊了两分。 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片白色是他胸口的肌肤。距离很近,她甚至能闻到被烟酒味遮盖住的木质冷香。 见人半天不说话,男人嘲弄的嗤了一声:“嘴不是挺伶俐的,到我这成哑巴了。” 发音标准的中文清晰入耳,念时悦绯色的脸颊如同倒映在海平面上的晚霞,海风一来,吹皱一片。 她别过脸,委委屈屈地说:“你又凶我。” “......” 不想你接他电话 梁斯泽无奈失笑,“没凶你。” 念时悦借着酒劲,嘀嘀咕咕的谴责他:“老是凶我,发布会那次我又不是故意没调静音...” 梁斯泽凝神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这姑娘还挺记仇。 有人经过,他把人往边上拉了点,让她贴着墙站。 男人高大的身躯罩住她,略微扛着背,盯着她绯红一片的脸轻声说:“因为不想你接他电话。” 念时悦喝了酒脑子不太灵光,琢磨了半响才明白这个“他”代指谁。 但她没明白这一整句话的意思,呆呆的问:“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梁斯泽恐怕也不得而知,那一刻只是一瞬间冲动的想法。 如果是现在,他应该可以给出确切的答案。 没等他说答案,念时悦紧接着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梁斯泽无法否认,梁家和许家是世代,自从他被接回梁家,许越林和他的名字似乎就形影不离。 “是朋友。”他确认的回答。 “那为什么呢?” 她好像陷入了死循环的机器人。 梁斯泽嗓音沁出笑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意外的很松软,手指不由的穿进她黑发间。 “好重。”她唇瓣翕张,不满的咕哝了两个字。 喝醉了这么爱耍脾气。 他手掌搭在她头顶,又略弯下脊背,语气轻了两分,“哪里重?” 念时悦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指道:“你的手。” 他嘴角微扬了扬,头往前倾凑在她耳边,几乎用气音引导她:“那你把它拿开。” 她延迟了半秒才接收到信号,听话的伸手去拿掉头顶上的重物。 有些微凉,还有骨骼的硬质感。 她好奇的拿下来看,歪着脑袋仔细地观察起来,莫名说了句:“你的感情线好深。” 手掌被一只温热柔嫩的手心托着,感觉有些奇妙。 梁斯泽目光划过她眼角的泪痣,落到他的掌心,“是哪一条?” 念时悦伸手食指,纤白的指尖点在他小指下掌边,沿着深细的纹痕慢慢划至食指下。 “这条。” 酥麻感蔓延,他喉咙有些紧,声线哑了半分,“有什么说法?” 念时悦这回没那么乖巧,拒绝回答似的摇了摇头。 大都企业家都多少迷信风水,而且业务越大越是越迷信。梁斯泽则压根不屑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她一摇了头,倒勾起了他的兴致。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试图套出她的话:“那它是好是坏?” 脑袋被抚摸得很舒服,浅意识里告诉她这算是一个好脉。 “算好的吧。” “是吗,好在哪里?”他口气质疑。 “就是好。”念时悦皱着脸说:“它代表了这个人重情,重视心灵交流大于肉体。” 他目光划过她鲜艳的唇瓣,声音压得低哑:“那可不一定。” “时悦!”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沟通。 林姿见念时悦半天没回来,火急火燎跑过来找人。 竟然真看到有个男人明目张胆把人困在那,她气势汹汹的冲过去。 只剩两步路时突然顿住了。 她来迟的眼聪目明,看清了两人交握的手,准确来说是念时悦握住别人的手。 而这个别人正是她口中的香饽饽。 林姿惊恐万分小心翼翼的把色心滔天的女人扯过来。堆着笑脸致歉:“抱歉啊梁总,她喝醉了。” 梁斯泽把落空的手揣进裤袋,他看向念时悦,转眼间靠在了别人怀里,手还不安分的抱着人家的腰。 “姿姿,我头好晕啊。” 嗯,还和别人撒娇。 他略点下巴,“送她回去吧。” “好好好。”林姿诚惶诚恐,揽着念时悦转身就要走。 梁斯泽无意流露出不容拒绝的口气:“车停在门口,车牌五个零。” ? 翌日 念时悦醒来时,浑身犯着宿醉的后遗症,头痛剧烈,手脚酸痛,睁眼有重影。 上一回醉得这么不省人事,还是大学毕业同学聚会那天,跟别人玩骰子一直输,她不服气还要继续,最后还是被林姿生拉硬拽的扛回家。 念时悦莫名回忆起了这段记忆,从善如流的给林姿打电话。 林姿接起来就调戏她:“哟,美人醒了啊。” 念时悦声音有点糊:“嗯,醒了。我昨晚又是被你扛回来的?” “不然呢,还是你想让大佬扛回去呀?” 她人还是不太清醒,但隐约听出这句话别有深意,“哪来的大佬?” 林姿更明显的问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干了什么?” 毋庸置疑了,显然是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念时悦一个鲤鱼打挺,“我干了什么?!” “你牵了梁斯泽的手,还给人家看手相呢,这招可以啊姐妹。”林姿竟然有点沾沾自喜,“我就说你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获得恩宠,这不大佬直接送我们回家了。” 她牵...梁斯泽...的手 这几个字组在一起,怎么这么晦涩难懂。 念时悦脑子里冒出无数的问号和感叹号。 在这些符号之间有些片段闪过,黑和白的色调交替。 她回光返照般睁大了眼睛,紧接着生无可恋地倒了下去。 “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死什么死,”林姿不以为然,“多好的机会甩掉许越林。” 念时悦心如止水地吐出一个事实:“他是许越林的朋友。” “......” “不行。”念时悦机械的掀起被子,僵硬的下床,“我要出去躲一阵。” 林姿从宕机中回过神来,“你还想躲去哪?” “回家。” 回到父母的身边,安抚她两面夹击的心灵。 念时悦很快的刷牙洗漱,很快的收拾行李。 她没法让自己的手停下来,一停下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缠着她的手。 那种触感太真实了。 她马不停蹄地出门。 结果出师不利,逃跑被迫中断。 许越林堵住了她的去路,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冻得耳朵通红。 念时悦对他这种自我感动式的受罪没有丝毫触动。 来的正好,她有些话要跟他说清楚。 她手扶在门板上,身体挡着入口,郑重其事的说:“许越林,我们俩已经分手了,请你别管我家的事。” 许越林仿佛没听见,“有点冷,进去说行吗?” 她现在完全不信任他,要是和他落入封闭的室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好说的了,就一句话,别再来找我。” 许越林眼睛耷拉下来,做足了认错的态度:“我错了,悦悦,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是真的喜欢念时悦,要不然也不会花大半年时间追求她。她不理他的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痛苦过。 念时悦不想听这些虚伪的追悔莫及的话,当即推门合上。 可就在她起势的那刻,突如其来有道力和她抗衡。 她瞥见握在门板的大手,心底起了一股无名火,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你到底想干嘛?” 许越林温声答:“想你原谅我。” “不可能!” 她感觉抗衡的力越来越大,直到抵抗不了,她松了手,门重重的摔在了墙边上。 池城失守,她一时慌乱了:“你要敢进来我报警了!” 听到这句威胁的话许越林竟然笑了下,那笑容很温柔,好似任由她胡闹的样子,应她说:“好。” 说着往前进了一步,越过了领地界限。 念时悦被逼得后退,但他似乎没有要再近一步,只是游刃有余的看着她。 她却被他这种平静的态度激怒。 她一鼓作气,毫不客气地拨出一个报警电话。 意思是不想负责? 念时悦做完笔录,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座椅上。 大概是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冲动之后神经一刺激,她整个人处于游离状态。 直到许越林走过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折身蹲在她身前,“走吧,悦悦。” 猝不及防的吓得她往后缩,抬头看见了穿警服的大哥,才意识到这是在警局。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位警察先说了:“你们俩可以回去了,情侣俩吵个架,多大点事儿。” 什么?怎么成情侣吵架了。她当时报的是私闯民宅。 “不是,我们不是情侣。”念时悦否认道。 警察老道的和稀泥:“现在不是,等会就是了,情侣分分合合正常。” “……” 如此坚决的话语念时悦很快明悟过来。 在这个社会,只要冠上了情侣或者夫妻这层关系,就有理由潜移默化的大事化了。 更何况许越林有强大的背景,这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只要他没杀人放火,根本拿他没办法,甚至干了也可能逃避法律责任。 思此,她打心底里起了股绝望的凉意。 许越林看了眼她空洞的表情,慢慢站了起来,回头对人说:“麻烦您了。” 警官直了直腰板,看起来对他毕恭毕敬,一脸堆着笑:“哪称得上麻烦,应该做的。” 果然。 密匝匝的乌云汇聚,天色阴沉的也不知道是要下场大雨还是飘一场雪。 反正念时悦心里正在下冰雹。 她身心俱凉的走出来,一眼看见有台劳斯莱斯大大方方的停在了警察局私用的停车位。 许越林走在她身后,“你想去哪,我送你过去。” 来这里之前他注意到她挎了个大包像是要去哪逃难。 事到如今,他还是这么若无其事。念时悦才真正感到了他的可怕。 她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口气说:“送我去单位吧。” 许越林神色闪过惊喜:“好,我送你过去。” 再次坐进这台豪车里,已然是另一种心情。 一种想要同归于尽的心情。 当然,念时悦不会那么冲动,为了一个疯子葬送自己。 在他送自己到单位后,她随即打了车去林姿家,抱着林姿大哭起来。 林姿一边痛骂一边安慰她,“欺人太甚了!没事咱不怕他,别忘了我们是记者,大不了抓黑料曝光他。” 念时悦哭得稀里哗啦,还能分析情势,她拿纸擤了擤鼻涕,“他现在是台里的金主,审核不会让过的。” “……” 这倒是,林姿叹了口气。 被普通男人缠上都难甩,何况许越林这种富家少爷。 想到这一层,林姿磨着牙根说:“要我说你就把梁斯泽拿下,是他朋友不是更好,气死他。” 念时悦眼眶挂着眼珠呆住了,有那么点认可她这个说法。但很快良心又占了上风,抽搭着吐字:“不…行,这不是让人兄弟反目嘛。” 林姿顿了一下,说:“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朋友。” 这时,门外有人喊了声,“姿姿,带时悦出来吃水果。” “噢!来了!” “好啦,别哭了。”林姿给她擦眼泪,“外面有你喜欢的橙子,吃一吃心情就好了。” 念时悦吸了吸鼻子,噘着嘴嗯了一声,“我洗把脸再出去。” 林姿看着这张泪眼婆娑的漂亮脸蛋,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她玩笑道:“是要洗洗,不然我妈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 说的对,至少没出什么难堪的事。 念时悦定了定神从床尾下来。 林姿也下了床,把抽纸盒放到桌上。 回过身时,听到嗡嗡的震动声,见念时悦的电话亮了,她喊道:“悦,电话!” 念时悦的声音洗手间传来,“你帮我接下。” 林姿拿起她的手机,看到是一串陌生号码,心里百分之八十认定是骚扰电话,她接起来不说话就等对方开始介绍业务。 通话时间跳转了两秒,一个富有磁性极具质感的嗓音从听筒里流出,“你人在哪呢?” 这音色...有点耳熟。 不管是谁,听他这么问应该是和念时悦相熟的人。 但这人气场太强了,尽管语调是温和的。 林姿怕是找她麻烦,便说:“有什么事吗我可以转达,时悦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梁斯泽的记性很好,辨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他默了两秒:“她是在你那儿?” 林姿心说他还认识我,到底什么人啊,她越发好奇,“请问您是?” “梁斯泽。”他果断道。 林姿惊的掉下巴,刚好念时悦这时候走出来,“谁的电话?” “梁斯泽。”林姿马上呸了一声,改口,“梁总。” 闻言念时悦脚步一顿,楞在了原地。 林姿兴冲冲地过去把手机塞给她,眼神鼓舞她快接起来。 念时悦瘪瘪嘴,把手机贴到耳边,低低的嗯了声。 嗓子明显透着哭过后的鼻音,梁斯泽凝语片刻,“想不想吃肉?” 念时悦嘴上说:“不想。” 他有条不紊的继续询问:“猪肉?牛肉?兔子肉?” “......” 念时悦嘟囔着吐出一个字:“兔子。” 他没有一丝迟疑,果决道:“地址发我。” “什么兔子?”林姿等她挂断电话,迫不及待地问。 念时悦温温吞吞的说:“去和他吃饭。” 林姿激动万分:“你可算开窍了啊,前面看你难过我都没说,我都帮你打听好了关于梁斯泽的八卦。” “说梁斯泽这人在工作上手段狠厉了点,但私生活特别干净,从不沾染女人,或男人。” “......” “八卦不可信,我都亲眼见到他...”念时悦话口顿了顿,细想起来她也不算亲眼见到梁斯泽和别的女人怎么样。 “他干嘛?” 念时悦摇摇头,“没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半小时后。 一台连号的黑色宾利招摇地停在路边。 这次有司机开车,念时悦毫无选择的坐到后座。 本来中间有个扶手作为分界,可以让她没那么局促不安。 结果他的手搁在了他们之间的扶手上,她一看见这只五指修长的大手,昨晚的画面挥之不去。 虽然印象很模糊,但是那感觉很清晰。 微凉,硬质的骨骼感。 感觉力量十足,特别有安全感。 避免他误会自己是个轻佻的人,她主动提及,樱唇微抿,“昨晚我是喝醉了。” 意思是我不是要故意握你的手。 他转头看她,略有深意的嗯?了一声,“意思是不想负责?” “.....” 情人还是女朋友 这话说的也太暧昧了。 念时悦飞快的看了眼驾驶位,冲他急道:“就牵个手而已,怎么就要负责了。” 梁斯泽品了品这个“牵”字,嘴角跟着牵了牵,转而说:“我睡会儿。” 呼—— 轻飘飘地浇灭了她的气焰。 眼看着他薄薄的眼皮覆下,藏起了黑色的眸子。两片薄影叠落眼睑下方,传递出安静的信号。 她不受控制地欣赏了几秒他的睡颜,慢慢退回座椅里。 华灯初上,一盏盏路灯鳞次栉比的亮起,天色处于界限不明的黑色与雾色之间。 念时悦单手支颐,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暮色。 身旁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平稳均匀的点在耳膜上。 忽然,节奏打乱。 “因为是第一次。” 一个极低的声线侵入,搅乱了一汪心池。 念时悦仍望着窗外,悄无声息地平复心跳。 不知不觉,车行驶上了盘山公路,山顶上覆盖一层未融的雪,像冬天的一杯桂花奶盖。 有些奇怪,她对未知的终点没有半分的畏惧。 却被一道铃声吓到。 嗡嗡两声,她速度极快地摁下静音键。 车厢瞬间恢复安静。 不过几秒,有个慵懒的低嗓打破安静,“不凶你,接吧。” “......” 是个陌生号码,念时悦怕错过工作电话,还是接起来。 她轻轻喂了一声。 等对方第一个字出来,她几乎立刻变了神情。 “悦悦,我在你单位楼下了。” 念时悦无意识瞥了眼身旁的人,控制着声音和语气,“你又想干嘛。” 梁斯泽霎时睁开了眼睛。 电话里的人坦然道:“接你下班。” 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念时悦既有恐慌也是恼怒,不自觉攥紧了手。 蓦然之间,察觉手背覆来一片温热。 她倏地一僵。 电话这端安静下来许越林以为她没有意见,继续问说:“你想喝点什么,桂花奶盖吗?” 念时悦完全没精力去应付他的话,因为她所有感官都会汇聚在自己的手上。 此时此刻,男人粗粝的指腹在她指间辗转捻磨。 似乎还能听见极其细微的摩擦声,细细摩挲着静谧的空气。 她清晰地感觉到指缝在被一点点撑开,他手指力道很克制,却有着势如破竹的气势。 短短几秒时间,阵地失守。 她猛地一个激灵,飞快地说出一句:“我出来采访了,不在单位。” 许越林尽管觉得有些奇怪,但没起疑心,好脾气地说:“结束了和我发个消息,我去接你。” 念时悦没应声,直接挂了电话。 借着手机屏幕亮的几秒,她用眼睛看清了现状。 有只骨骼明晰的大手叠在了她手上,天生修长的手指隐没进她的指缝之间。 屏幕灯光自动熄灭。 又陷入一片晦暗之中。 失去视觉,触感更加强烈。 念时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反复几次,最终温温吞吞地说:“你是不是知道我和许越林今天闹到警局去了?” “嗯,知道。” 梁斯泽讲话有些懒散,好像没放在心上。 可是他握她的手又紧了一分。 “有点疼。”念时悦撇了撇嘴。 他立即松了两分。 “那你怎么看?” 她本来只是想吓吓他,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到,加上昨晚酒劲还没散,一冲动真报警了。 现在想想,有点过激了。 她尾音落不久,车刚好刹停。 停稳后,车厢内亮起一支橙色的夜灯。 司机知趣地先下了车。 独剩两张好看的面孔陷在昏黄的光里。 “保护自己没有错,”男人薄唇轻启,沉稳的声线漫进密闭空间内,像一支昭示安全的电波,“但要找对人。” 念时悦纤浓的睫毛很轻的扇动了一下。 他没挑明,她大概明白指的是谁。 可是——他们是朋友,他难道会为了她和许越林反目吗? 梁斯泽瞥了瞥她迷茫的样子,把她手拿过来搁到自个腿上,“要不要试着相信我?” 念时悦思绪骤回,视线飘向自己的手,正被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她微翘了翘嘴,索性挑明了:“你们是朋友。” 梁斯泽手指动作有所停缓,缓缓掀起眼皮,眸色深而亮地看着她。 “如果我们的关系更亲近呢?” ? 说到关系,念时悦几乎不假思索:“情人还是女朋友?”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他难得怔然,看了她几秒终究没再说什么。 拉着她下了车。 念时悦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能感觉这里比城区的温度要低许多,而且风大。她穿着羽绒服显得捉襟见肘,寒风趁隙侵入防御,止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真实的温暖从后背裹上来。 身后被罩上一件大衣,长度直抵她小腿,几乎覆盖了整个人。 她转头看了看,男人身上仅有件黑色毛衣,高大的身影昏暗的暮色下显得清冷削薄。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抵寒的外套,伸手把它下来,“不用了,你穿吧。” 在她拿下来之间,他手摁在了她的肩上,“用不着,反正生病了你也不会负责。” “......” 这话说的她好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她呼出一口冷气,否认似的说:“我会负责的。” 梁斯泽冰凉的手指僵了下,有意无意划过她余温尚存的脖颈,“我记下了。” 坐落在半山腰的山庄轮廓逐渐清晰,门廊处的灯带作为山庄唯一的指引,正不遗余力的发着光。 走进去倒是别有洞天,灯光辉亮,潺潺流水,与四周的山峰界限分明又似完美融入。 山庄主人亲自领他们至包厢。 梁斯泽熟门熟路地吩咐,“老样各来一份,另外加五斤兔肉。” 边说边把念时悦身上披的大衣拿下来挂到衣架。 念时悦跟在他后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他回身,瞥了一眼她纤白的手,挑挑眉示意她说。 人老板还在总不好大声密谋,念时悦稍微踮脚,凑着他轻声说:“太多了,又不是喂鳄鱼。” 她本来想说她来请,但看这地方随便吃一餐估计她一个月工资还不够。 算了,她不逞强。 但就算不是她付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梁斯泽感受到她拂过来的呼吸,裹挟着清淡的橙子味,他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低声说:“那怎么办,点都点了。” 念时悦望着他英俊冷隽的面容,神色无意敛出久居高位的傲然。对于他这样的人物出尔反尔确实没面子。 她说:“那你要吃完。” 他缓缓挑了半边眉梢,很自然地牵上她往餐桌走,“吃不完可以找人帮忙吗?” 贴过来的手过于冰凉,冷不防地念时悦打了个寒噤。 她讷讷地问了句:“找谁?” 他随手拉开一张椅子,眼神示意她坐。 她迟疑了下,弯身坐下去,听见他半真半假地回答:“许越林吧,反正咱俩都认识。” “......” 这话噎的她够呛。 老板看他俩窃窃私语半天,怕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敢走,终于听到他可以插得上的字眼,“泽少,您说越林少爷啊,他刚才打电话是有说要过来。” 听言梁斯泽无波无澜地坐下。往后靠了靠,也不去看念时悦什么表情,淡嗤了声:“可不就是巧了。” 老板不明白地挠了挠头,按照流程问道:“茶还是毛尖吗?” “换成龙井。” “好咧。” 等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念时悦看着他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说:“我要不回避一下?” 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梁斯泽坐靠在那,看着她的目光很静,因为眼尾弧度锋利却是一种睥睨。 他不轻不重扔出两个字:“理由?” 理由...明明原因他们都明白,他这么直白的问话,念时悦居然一时说不出来。 不等她回答,他又抛出一个问题,“你和许越林现在什么关系?” 念时悦又是一怔,但这回她答了:“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为什么要回避?” 他的连连逼问,念时悦徒然生出几丝胆怯,不自觉微微收了下巴。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了,梁斯泽正要安抚她。 刚好这时有人敲门,他抬了一寸的手又落下。 侍者把茶和茶具放到茶几上便离开。 念时悦遥遥地瞟了一眼,茶器釉色纯粹清透,似用白玉雕琢而成,想必价值不菲。 “喝茶么?” 她迟钝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头。 梁斯泽有些好笑,这怎么还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了。 他继续先前的动作,伸手把她的椅子拉近。 突如其来的一下,念时悦没来得及稳住,慌乱之中本能地扑进安全的地方。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而念时悦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她清晰地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和气味,正一丝一缕地浸入感知。 对方的脖颈微凉,但掩在衣料下的胸膛滚热,起伏之间熨烫着她的心脏。 一丝冷冽的木质香气,添上尾调的麝香,以铺天盖地式席卷她的嗅觉。 或许正是由于这抹气味过于好闻,她慢了好几拍才意识到要从他怀里出来。 她将手掌抵在他坚硬的胸口,想借着力起身。 结果下一秒,另一道力让她又跌了回去。 紧随其后是一声质问:“抱完就跑,这一回也喝醉了?” “.....” 念时悦被腰间的手臂紧缠着,她不得已靠在他怀里,却也记得责任在他,“是你拉我椅子。” 梁斯泽搂上她才真切感受到了女人身体的纤瘦。 用了五分力不到人就到怀里。 他嘴角一丝噙笑,轻应了声:“怪我。” 这么快承认念时悦倒出乎意料。 她清了清喉咙,手抵在他胸口,“那你放开我。” “嗯。” 他这么应着,仍是气定神闲地靠在座椅里,箍着她的腰,仿佛这条胳膊就长在她腰上。 念时悦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气:“这个姿势很不舒服。” “。” 她浑然未察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男人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嗓音滚出几丝暗哑:“那换一个。” 话音未落,他宽厚的手掌握着她的腰侧,轻而易举地一抬,一落,让人坐到了他腿上。 起落之间,念时悦心跳滞了又滞。 被迫接受着他的体温从四面八方裹上来,不得不令人产生一种本能的畏惧。 臀下紧挨着一双力量感十足的双腿,身体垫着舒适松软的毛衣,她却觉得躺在了潮湿粗粝的海滩上。 而她是一条搁浅的鱼。 他则是海岸上睥睨众生的神,她不过无意中掉进了他的视野里,看到它挣扎的样子偶然来了兴致,大发慈悲地施舍她一汪海水。 她不知道这场偶然能维持多久,也许明天就结束了呢。 在这之前,她可没打算以身相报。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她认为是逃脱的时机,刚要开口。 一个高调的嗓子敞开:“越林快来,听说斯泽和一个女人来贤庄吃饭。” 越林?许越林?! 这人嗓门这么大,梁斯泽不可能没听见。 念时悦立即仰头去看他的神情,只看到一张无波无澜的俊脸。 她提醒道:“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他目光微垂,不紧不慢地擒着她,“你今年几岁?” 都什么时候还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很快答:“二十四。” 说话间脚步声更近了。 念时悦越发紧张,可他仍有条不紊地说:“我二十七。” ?我没想知道啊。 砰砰砰—— 频率极快的敲门声仿佛一道巨大的钟声震得人耳根发麻。 念时悦不由地抖了一下。 门并没有锁,外面的人随时随地可能闯进来。 她紧张得要死,可见梁斯泽始终八风不动地搂着自己,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她试图挣扎时,他再次开口: “介意和大你三岁的人结婚吗?” 念时悦顾着门外的情况,没多思虑他的话,小声地急道:“三岁以内不介意,你能不能先让我下来。” 梁斯泽安抚般摩挲她的头发,“那你愿不愿意结个婚?” 这句问话浇下来,她像瞬间熄灭的焰火,残留的火星子微弱地闪了一下光,眨了眨眼睛,一脸错愕地瞅着他。 于是亲眼看到男人形状姣好的薄唇发出两个音节。 “和我。” 轰—— 这两字犹如平地一声雷,比敲门声还要令人震撼。 念时悦从错愕到震惊。 脑子自动在计算一个简单算式,二十七减二十四等于三。 原来这个“人”,指的是他自己! 紧接着又是一个叩门声,还带喊了一声,“斯泽,是我!” 隔着一扇门,气氛界限分明。门内静如死水,门外如奔放的泉涌。 “我靠,不会在里面干坏事吧。” “还真说不准,头一回想吃荤难免狼吞虎咽。” 男人轻浮的语调隔着门板传进来,念时悦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她小幅度张了张嘴:“外面...” 梁斯泽散漫随意道:“放心,他们不会进来。” 他话音才刚落,便听到外面的人似乎是在催赶服务员。 “去去去,现在上什么菜,他正吃着呢。” “走任煜,我们去放几炮庆祝一下。” “.....” 两道脚步声渐行渐远。 念时悦还保持着懵然的表情。 梁斯泽看了她一会儿,手指碰了碰她的脸蛋,“饿了吗?” 她慌忙回神,赧然地垂下眼睫:“有点。” 他略一抬眉,“那怎么办,现在怕是吃不着了。” 经由刚才那人一说,“吃”这个字已经别有深意了。 念时悦都不知道该应什么。 他又道:“要不吃点别的?” 这语气听着十分正经,念时悦却不得不想入非非。 现在她人在他怀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他若要她,完全轻而易举。 虽然冲他这副皮囊骨相,她也不亏。 可他刚才说愿不愿意和他结婚,说明他不是单纯想和她上床。 念时悦不自在地绞着手指:“你刚才说结婚是什么意思?” 他低眸看着她的小动作,坦荡而直白道:“求婚的意思。” “我知道,”她犹豫了一下:“我是说为什么要跟我求婚,我们俩才刚认识不久,结婚是不是草率了点。” 他从善如流道:“总比和第一次见面的人结婚要慎重。” 听得出他没有半点玩笑,甚至是下定了决心。 念时悦偷看他一眼,五官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尤其这双凤眼,眼型线条流畅,自然向外延伸至眼尾,微微往上一挑。 只需染上点零星笑意,看着人时其实自带一份深情。 念时悦陷进去几秒,视线滑下来,经过挺拔的鼻梁、偏薄的嘴唇,又不由自主地定了定男人的喉结,微凸的棱角颇具男性魅力。 她理智尚在,嗫嚅着:“你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 他们身份悬殊,这一点他不会不明白。 念时悦家庭条件不差,母亲是市区学校的高中老师,父亲是江州小有名气的律师,拥有一家知名律所。家庭总体算得上是中产阶级。 但对于梁家这样的豪门望族着实高攀不起。 她心中所想梁斯泽自然明白,他指尖勾缠着她一缕发尾,动作随意语气却颇显庄重:“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方便偷情 念时悦二十四年人生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甚至是不自信。 她聪明漂亮,可以说浸在夸奖的蜜罐里长大。 小时候常被人夸成精致的洋娃娃,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跟镶嵌的珠宝似的。发育之后,她的身体迅速成型,出落得亭亭玉立。脸蛋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美,完美的肉体也是天然的姣好,几乎不需要经过外在的塑型加工。 这是一种天赐的恩典,念时悦感恩并时常保持慎独。她很早就意识到这副华丽的修饰,是一种张扬跋扈的外包装,足够让人忽视内在。 她没有靠这副外貌自视甚高,但拥有美貌确实会让人自信。 而当下梁斯泽的话给她带来一番反思,世界这么大,比她漂亮的很多,比她有聪明的更多。 她凭什么成为最合适的选择。 论梁斯泽,他的地位财力和甚至学识都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加上一副锦上添花的骨相皮囊,可谓是上帝创造出的最完美人设。 若说她被天赐了一片湖,那么梁斯泽则被赋予了一整个太平洋。 所以,他指的最合适具体是什么。 于是她费解地问道:“我凭什么最合适?” 看着她一脸懵懂问自己凭什么,梁斯泽有些好笑。 他手移到她的下颚,轻轻往上抬,微偏着脑袋,煞有其事地打量她,眉梢淡挑:“可能因为你不会喜欢我吧。” “......” 这话让她怎么接,说会也不是,不会也不一定。 噎语半响,她动了下唇角。很突兀地跳过他的话,问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父母能同意吗?” 他淡淡笑了声:“那得找位通灵的大师去问问。” “?” 面对她的疑问,他平静地像提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我只有一个外婆。”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父母已经不在了。 虽然他看起来很淡然,但念时悦还是有不小心勾起别人伤心事的愧疚和懊恼。 正当她再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手机非常懂事地响了。 她神情表现出松懈,感觉像是解决了一个什么大麻烦。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梁斯泽扫了她一眼,冷淡地嗯了声。 念时悦翻出口袋里的手机,很快滑动接听键贴到耳边,“喂。” 对方说出第一句话后她神色立马变得凝重。 等电话里说完她紧接着回到:“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对话结束后,她飞快地挂断电话,无间断地着急道:“我弟和人打架进警局了,我得去捞他出来。” 梁斯泽没说什么直接解开了他的禁锢,神色恢复平日人前的疏冷。 念时悦丝毫没注意,她急着走,立刻从他腿上起身。 她的腿擦过他的膝盖,快速从他身旁越过往门口走。 走到半道时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停住了。 她现在要是出去不是给人抓个正着,而且这荒郊野岭的,她想打车也打不到。 于是,她脚下一转,颇有几分囊中羞涩:“那个,我现在出去合适吗?” 梁斯泽讲话不太温柔:“不合适你不也得走。” 念时悦没在意他口气的变化,她真的着急走,“确实是要出去,就是,这边不好打车。” 她不好意思地补充说:“你能不能送我到市区,可以打到车的地方就行。” 梁斯泽一言不发地起了身,挺拔的身影挺立,似乎遮住了头顶光亮,室内莫名暗下几分。 “过来。” 念时悦愣了一下,看他已经往门口的反方向动身,她连忙跟上去。 原来这个包厢有个后门,可以直接穿到外面的庭院。 天空浸透着深蓝色,没有其他任何模糊不清的色调,悄无声息地覆盖着斑斓的城市。 念时悦紧跟在他身后,还有心情开玩笑,“留这个门是方便警察找上门的时候逃跑吗?” 他平冷地掷下一句:“方便偷情。” “......” 念时悦坐上车下山。 直到车开出去一段路,她后知后觉出梁斯泽对她态度的转变。 自打上车后,他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右手也没搭在他们之间的扶手。而是左手支颐,阖着双目,英俊冷隽的面容贵气逼人,像是故事里不可侵犯的神明。 她觉得自己是他纡尊降贵施舍的路人。 就因为她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吗? 念时悦无语又有点气,她这股心气硬生生挨到了市区,一看到有人气的街道,她便说:“这里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没有梁斯泽发话,司机不敢擅自决定。他没吭声,依旧踩着油门等后座的男人吩咐。 不过很快,男人低沉出声:“在这停。” 话一出司机随即找地方停车。 念时悦开门下车,出于礼貌她还是说了谢谢。 这一带属于城郊区,由于附近有个旅游小镇,所以晚上能见着一些游客,但天冷,人影散得很快。 车沿路开了一段,不再见一个人影子。 梁斯泽眸子捻着漆黑的夜色,指腹缓缓摩挲着锋利的指甲,冷不防丢出一句:“返回去。” 他鲜少有这么不明确的指示,司机虚虚地揣摩着他的意思,犹豫过后在前方掉头。 - 念时悦再次上了车。 她还出乎意料这里这么好打车,原是司机刚好送一个乘客到这边,正巧就接到她的单。 夜里车流少,畅通无阻的抵达派出所。 一天之内连着两次踏入是非之地,念时悦叹了口气。 警察告诉她,起因是几个少年打球时起了冲突,双方打架互殴。念在是未成年人,批评教育一顿让家长接走这事就算了。 其他少年都让家长接走了,就剩下她弟弟念昀辰。 这孩子性子倔,始终不肯透露家长的联系方式,还是一个女警官好说歹说他才肯提供姐姐的电话。 念时悦对警察表示再三感谢和歉意,迅速签了字返回大厅去接念昀辰。 念昀辰今年刚上高中,这一年身体抽条,一下拔高不少,一米八的个子念时悦跟他说话都要仰头了。 她瞧着他嘴角和颧骨的淤青,啧了一声:“破相了,没人爱了。” 念昀辰双手揣在兜里,冷淡地撇开脸,径直越过她。 她这弟弟有着少年时期的桀骜不驯,从眉眼到嘴都透着拽。 “你吃饭了没?”念时悦转身,挽上他的臂弯,“你姐姐我快饿死了。” 还说请她吃兔子,屁都没有! 想到这,念时悦更气了。 他们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饭馆吃饭,念时悦从药店买回来跌倒损伤的药,念昀辰不肯涂,她硬掰着他的脸在饭馆里给他上药。 期间有两个男人打来电话她都没接。 念昀辰终于开口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和男朋友吵架别拿我撒气。” 少年独有的清冽声色,声音好听,但是话很不好听。 念时悦把棉签用力扔进垃圾桶,“没男朋友,吵个屁架。” 念昀辰脸上有不一样的表情了,眉眼露出一点幸灾乐祸,“分手了?” 她冲他咧嘴一笑:“是啊,你高兴了吧。”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念昀辰对许越林一向不待见,她分手了全家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念昀辰。 “不过你先别告诉爸妈,等我处理清楚再说。” 我来替你照顾女朋友 月末,按照惯例中心召开总结大会。 会议照常进行了两小时,念时悦全程吊着神经听。 结束后她感觉经历了一场耗费精力的心理战,整个人疲软地坐上工位。 林姿拍拍她的肩,调侃道:“我看这场会的标头得改一改,叫念时悦的表彰大会怎么样?”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不错,叫念时悦的树敌大会也行。” 林姿乐了声,安慰她说:“哪至于,你是凭实力拿到表彰,虽说靠了点财力,但又不是你主动要来的。” “别人又不知道。”她把眼镜放下,缓缓站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 几乎成了定律,每个单位的洗手间是八卦的温床。 有时候运气好,能刺探到惊天大秘密。运气不好的话,你就是话题的中心。 念时悦今天就属运气不太好,正要迈进洗手间,就听到有人讥讽地说:“这个会议某人算是出尽风头。” 虽没指名道姓,但只要参加会议的人都明白是谁。 另一人冷哼了声,“沾沾自喜什么,还不是靠她那富二代男朋友。” “就是,得意什么。” “而且我听说,”一人谈话小声了点,“有记者拍到她男朋友和其他女人去酒店的照片,后面被压下来。”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念时悦突然冲进去,激动中透着兴奋:“哪个记者,有联系方式吗?” “......” 想要和女人处好关系,抛心置腹地吐苦水吐槽是最快的方式。 打通关系后,念时悦成功拿到那个记者的联系方式。 但只有微信,对方还没通过。 一下午她看了手机八百遍,下班了都没等到通过的消息跳转出来。 刚出单位,她爸的电话倒是打过来。 “喂爸爸,我刚下班呢。” 电话里浑厚的嗓音递过来,“你晚上是要回来吃饭吗?” “嗯,对啊。”念时悦今天开了车来,她这会儿正要坐进驾驶位。 “那你去找越林拿份合同,帮我带回来。” 她拉安全带的手一顿,“什么合同?” 念立恒话里有份不容拒绝:“一个案子的合同,你带回来就是。” “额,好吧。” 电话断后,念时悦放空了几秒。 她内心一番挣扎后还是打电话给许越林,口气很不友好:“你在哪,我去找你拿合同。” 许越林报了一个俱乐部的位置,她立马踩上油门直奔过去。 — “谁要过来啊?”徐凡握着球杆,视线纵观球桌上的球,随口问了句。 许越林挂了电话走过来,嘴角泛着几丝得意,“我女朋友。” 砰—— 一声响亮清脆的撞击声。 “漂亮!”徐凡身为对手,看到这么干净利落的一杆球也忍不住夸赞。 梁斯泽面色冷峻,俯身贴在球桌,白色衬衫折出几道棱角分明的褶皱,球杆瞄准白色的母球,像一个杀伐果断的猎手。 接下来徐凡再没机会出杆… 念时悦到的时候,梁斯泽正在球桌上大杀四方。 她完全没有预料他会在这里。 当时走进去,第一眼便被一道优越的身影吸引。 一双笔直的长腿束在西装裤,裤型熨烫平直,仿佛连折痕都精心设计过。上身白色衬衫颇具质感。俯身贴着绿色的球桌,更显得腿长腰窄,光是一个背影便能窥见其气度不凡。 在他缓缓直起身的那一刻,她恍惚间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挪走眼珠。 正好迎上许越林的目光,他有些诧异:“今天怎么戴眼镜了?” 他话音一落,隐隐感觉有几道视线看过来。 念时悦掩饰般扶了下眼镜,“我本来就近视,眼睛最近不舒服没戴隐形。” “嗯?怎么了?”许越林下意识要去搂她,被她不露声色地挡开。 她侧身的时候,镜片投射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慢条斯理地给球杆擦着巧粉。 “没什么。”她很快说:“合同给我吧。” “等会儿,我让人去取了。”许越林没再尝试去和她肢体接触,他指向休息区,“去那边坐着等。” 她还没来得及答,一个响亮的撞球声响彻整个空阔的房间。 “梁少爷,这是杆不是枪,你要把球打穿啊。” 听到这声无奈的吐槽念时悦忍不住想笑,她克制住,绷着脸说:“不用了,你和我爸签什么合同?” 许越林没再勉强,索性陪她站着说话,“让你爸帮忙打个官司。” “你家公司没法务吗?”明摆着想和他爸拉关系。 他恭维道:“没你爸厉害。” 这时,那边又传来摔杆的声音,“不来了,和梁斯泽打一点游戏体验感都没有。” 有人嘲讽他:“你不都输习惯了,有什么好撒气的。” “你就会张嘴,有本事你去跟他打。” 念时悦终于分辨出这两个声音是那晚在门外的两人。 听着两人莫名开始拌嘴,徒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插入:“闭嘴。”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不超过三秒。 “越林你去和他打,我来替你照顾女朋友。”徐凡转而走向他们这边,这声语气明显有几分轻佻。 他话一出,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下,捂着脑袋扭头,看了眼地上掉的巧粉。 抬头看梁斯泽,人正若无其事地仰头喝酒。再看任煜傻呵呵地憋着笑。 徐凡没好气地骂道:“任煜你有病吧,又没照顾你女朋友,你砸我干嘛。” “……” “徐凡你有病吧,骂我干嘛。” 念时悦看了个全程,梁斯泽懒散地半倚着桌沿,微微仰头喝了口酒,领口松散,可以清晰地看见喉结滚动。他就那么随手捞了个巧粉丢过去。 她犹豫着要不要当证人,许越林开口说:“我女朋友也用不着你照顾。” “好你们一个个的,”徐凡一个个指过去,最后指到了念时悦,他忽地眯眼露出笑脸,“还是美女招人喜欢。” 念时悦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徐凡走近她,温声细语地问:“美女你肯定看到了,告诉我是谁砸的?” 许越林把他拉开,“她没看见,你少来烦她。” “她这角度怎么可能不见。”徐凡和许越林一边推搡一边喊,用口头收买人心,“你告诉我是喝酒的那个帅哥还是傻笑的那个傻子,我送你一份大礼。” 他这口头承诺似乎起作用了,念时悦默默供出来一句:“喝酒那个。” 出其不意的话,四周的空气倏然凝滞。 片刻 一个碰撞声破开这死一般的宁静。 被她指认的男人把酒杯搁到绿色的桌面,缓缓地掀起眼睫,黑色的眸子径直看向她。 我们谈谈 念时悦假装若无其事地垂眼盯地面。 许越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还是徐凡吼了一句:“梁斯泽,我跟你拼了!” 但他所谓的拼了好像也只是拿手机出来当键盘侠。嘴里说着:“你等着,我马上把你的行踪透露给林语溪。” 林语溪?是谁?念时悦脑子自动冒出这个问题。 都涉及到了透露行踪这种描述,大概率和他关系不一般,而且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 在她的好奇之下,外面突然传来高跟鞋踩地的声响,步伐频率十分之快。 几秒后,有个人如阵风般从身旁呼啸而过。 念时悦几乎本能地闭了下眼,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目标直指梁斯泽。 在深冬时节看着十分清爽,轻薄的香奈儿外套,下身是条半身裙,双清透的丝袜裹着一双细白的腿,脚下是带钻的高跟鞋,bilingbiling闪的人眼睛酸。 “梁斯泽,你打桌球怎么也不叫上我。”女人的声音完全贴切这一套甜美的装扮。 谁能想到人生就是这么巧合。 徐凡朝梁斯泽疯狂暗示表示不是他叫来的。 梁斯泽看都没看他,波澜不惊地拿起酒杯喝了口酒,黑色的瞳仁晦暗莫深。 烈酒滚过喉腔,他嗓音掺着湿润的清冷:“你会?” 林语溪眼睛亮晶晶的,“我不会啊,你不是可以教我。” 说着她撒娇地轻扯了下他的衣摆。 似曾相识的动作,念时悦眉心一跳。 她稍微侧身避开那边的视角,催促许越林:“合同什么时候送来?” “就快了。”许越林正愁不知怎么收场,林语溪来了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顺势凑近她说,“以后徐凡说什么你都不用管他。” 念时悦有点心不在焉,没在意他的靠近,她问:“谁是徐凡?” 见她不排斥,许越林便更贴近一点和她说话。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梁斯泽手掌捏着酒杯,指骨轮廓勒得明晰泛白,他声音如常:“回去换双鞋。” 林语溪一听有希望,双手托腮装可爱:“要换什么鞋呀?” 他稍觑她,往某个方向递过去。 林语溪怔了怔,顺着他的方向看,此时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颇有姿色,身上宽松的呢子大衣遮掩看不太出身材,但出众的五官清晰可见,一副浅色边框的眼镜反倒更平添了几分清秀。 莫名起了天生的敌意,林语溪敷衍地瞥了眼她的休闲鞋,好像故意提高了声音:“那么丑的鞋。” ? 念时悦和人对上视线,意识到是说她。 她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鞋,鞋面浅白色,几个刺绣的英文字母作为点缀。 好看的不得了。 重点这双鞋可是宋星时代言的,一双限量款签名鞋。 她一气之下没忍住回应,“闪瞎眼的鞋确实好看,我幼儿园毕业就不穿了。” “……” 四周随之一阵憋笑声。 称得上是公开挑衅了。 林语溪不能丢面子,趾高气扬地朝她走过去,“你没见识我不怪你,我给你科普一下,我这双鞋是香奈儿和巴黎设计师rogervivier联合定制款,鞋面的钻石都是人工一颗颗镶上去罕见的粉钻,是你想买都买不起的限量款!” 念时悦敷衍地“哇哦”了一声,“我这双鞋还是亚洲王子参与合作的呢,你想买也买不到。” 林语溪懵了一下:“什么亚洲王子?” 念时悦轻飘飘地说:“宋星时啊,不知道百度去,我是没空背词条。” “……” 又是一阵低笑声。 林语溪气得面红耳燥,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的,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千钧一发之际,许越林眼疾手快扼住了她的手腕。 与此同时,一个愠怒的声音掼下来,“林语溪,要撒野滚出去。” 瞬间,气氛降到冰点,凝固了四周所有声音。 众人神态各异。 他这句话未免太重了,论亲疏,林语溪要亲的多,毕竟明面上是梁老太太指明给他的未婚妻,就算任性了点,也不该当众叱骂她。 难堪的林语溪甩开许越林的手,吭哧吭哧哭着跑了出去。 空气继续静了几秒。 徐凡率挠了挠头,先开了口子,“那个斯泽,你要不要出去追一下。” 梁斯泽漠视他的话,从他身边擦过,扔出一句: “跟我出来。” ? 他侧身停在念时悦面前,明显是跟她说。 许越林反应很快,完全挡在了念时悦身前,义正言辞地说:“斯泽,女人吵几句嘴犯不着动怒。” 梁斯泽缓缓转过身,正面对着人,古井无波地反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会动怒?” 他听不出情绪的口气,反而令人难以招架。 许越林是有些不明白,他一向不管这些闲事,为什么会为念时悦开口。 他的沉默使得气氛再度僵下来。 “犯不着犯不着,都是兄弟多大点事。”徐凡过来说和,“越林,这事涉及到林家,斯泽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是,你让你女朋友给他说几句这事不就完了。”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说完这句话梁斯泽给了他一个冷眼。 但另外一边,经他这么一说,许越林觉得有点道理,总算松口道:“我问问她的意愿。” 没等许越林问出口,念时悦从他身后出来,咕哝了声:“走吧。” 她清楚现在只有跟梁斯泽走才能收场, 于是乎他们转进了一间无人的室内。 灯光倾泻,视野辽阔,对方的一举一动清晰可见。 男人半倚着牌桌,手指慢条斯理地解领口的扣子。由于他没温度的表情,使得有些色情的动作不显半点轻佻,反带来一种压迫感。 这种压抑的气氛延续了不欢而散的那晚。 念时悦心里不大痛苦,跟她求婚不成转眼间就有了另一个未婚妻。 所以,她不过是随时可替换的备用品。 呼吸有些不畅,想尽快结束这场无声的对峙。 于是她率先打破沉默。 “对不起,把您未婚妻气走了是我不对,如果需要我道歉的话我可以上门赔罪。” 一个“您”字听不出半分尊敬,更像是在怄气。 梁斯泽冷淡勾唇,“不用,别再把人气哭了。” “……” 话里话外护着未婚妻,念时悦握了握拳,闷闷地说:“既然不用,那我可以走了吗?” 她虽然是问句,但脚下已经转了弯,正当要迈出第一步时,身后传来梁斯泽的声音。 “念时悦。” 念时悦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唤她的名字。 明明口腔唇齿组合的形状都一样,可是他的发音却出奇的好听。 最后一个“悦”字尾音放得轻,使得字正腔圆的发音缱上几分旖旎的亲昵。 尽管如此,她依然固执地没回头。 紧接着,她听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精准踩在她心跳的频率上。 咚咚咚—— 在心脏狂跳了有十下时,手腕倏然被一只手掌紧覆。 “我们谈谈。” 还是说,你还想要其他关系 念时悦被他牵着走,不情不愿地在后面:“谈什么?” 你都有未婚妻了有什么好谈的。 梁斯泽脚步停下,停在了椭圆形的扑克牌桌前。 黑色的桌台,外圈高出一截,类似一个低浅的泳池构造,不过有个半米宽有个缺口。 念时悦正琢磨着个缺口位置是做什么的,忽然被动地双脚凌空。 下一刻,她臀部坐到了这个缺口处。 失重的感觉还没抚平,男人微微俯身,两手撑在她两侧的桌檐。 他的脸压下来,念时悦心脏骤然停了一瞬。 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与她视线齐平,穿过透明的镜片直视她的眼睛,“谈谈,你在生气什么。” 这个姿势和距离太过暧昧,念时悦没办法照常和他对视,垂低眼睫,否认道:“我没生气,明明是你在生气。” 大晚上的把人丢马路边,我说停你还真的停。 “我是生气。” 他不假思索的承认,念时悦楞了一下,“你生什么气。” 她这话分明是陈述句,表露出意思是你还有脸生气。 他淡哂,意味不明地说:“你和前男友相处的挺好。” 念时悦噎了下,咬文嚼字:“你和你未婚妻相处的也挺好。” 他眉心展出一丝舒然,几分自嘲:“我哪来的未婚妻,求婚那晚人不是都跑了。” “.....” “电话也不肯接,原来是旧情难忘。” “.....” 这算得上是污蔑了,念时悦不得不开口解释一句:“我是找他有事好不好。” 梁斯泽盯着她,“什么事?” 说话时他一只手掌搭到她腰侧。 念时悦莫名感觉受到了威胁,她很快回答:“来找许越林拿合同。” 梁斯泽:“什么合同?” 被困在他身前,念时悦像个老实的犯人一样交了底,“我不清楚,他和我爸签的合同,应该找我爸打什么官司吧,是我爸让我来拿的。” 梁斯泽若有所思:“你爸是念立恒?” “你认识我爸?” 他眉眼舒展,微微挑了挑:“有所耳闻。” 两人一时无话了。 在这一问一答中念时悦心跳趋于平缓,开始注意到空气里浓淡相宜的酒味。 安静之中莫名又添了几丝暧昧成分。 “眼睛哪不舒服?” 他忽然开口,念时悦顿了顿说:“有点干涩,有时候会重影。” “我看看。”他不由分说地捧起她的脸,往上稍抬。 男人英俊的面孔覆下来,恰到好处地悬停她镜片上端,“看着是有点干,看医生了吗?” 念时悦呼吸紊乱,和他平稳的气息胡乱纠缠在一起,被迫吸入了他呼吸间的酒味。 醇香迷离的烈酒气味。 她似乎微醺了,不由自主往他唇瓣飘了一眼。 上唇偏薄,下唇有一条明显的弯弧,类似花瓣,粉色的。 她喉咙有些干涩,“还没。” “明天我带你去看。” 他的嗓音仿佛贴在耳边,念时悦却迟疑了两秒才接收到。 “啊?”她恢复神志,“你干嘛带我去。” 你什么身份啊你就带我去。 他目光划过她的唇,喉结轻滚:“想带你去。” “不要,我不想香奈儿和巴黎设计师rogervivier联合定制鞋甩我脸上。” “......” 梁斯泽笑乐了,肩膀随之轻微颤动。 念时悦鼓了鼓脸。 这男人笑起来还真好看。 他脸上停着笑,“那你就把亚洲小王子参与合作的鞋甩她脸上。” “我可不敢。” “你哪不敢,连我你都敢举报。” “......” 她抿着唇不说话,他轻嗯了声,“哪学的胳膊肘朝外拐。” “什么叫胳膊肘朝外拐。”念时悦这句话说得没底气,“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梁斯泽重重地看了她一眼,“牵过手不算有关系?” “抱过也不算有关系?” 他揽上她的腰,低头直逼她的脸,一字一句地问:“还是说,你还想要其他关系?” “……” 暗示意味极强的问题,念时悦一个字都不敢答。 他的唇悬在她上方一寸不到的距离,令人微醺的酒味弥漫在他们之间。 她怕一不小心没稳住平衡,就脱离了支撑。 梁斯泽同样维持着这微妙的平衡。明明此时此刻她就在掌心里,他只需往前一点,就能吻到她的唇。 他嗓音微涩,唇动得幅度很轻,“那就再添一个陪你看病的关系。” 啊? 念时悦纳闷地发出疑问,突然整个人落回了地面。 梁斯泽收回她腰上的手,缓缓垂到腿侧,他语气恢复往日的平静,“明早八点接你。” 气氛陡然转换,念时悦适应了两秒,才有余力思索他的话。 原来指的是带她去看眼睛,针对八点这个时间她说:“这么早。” 梁斯轩神色漫上一丝不可思议,“八点还早,你平时几点起床?” “不一定,大多数九点以后。” 这回换梁斯泽刷新认知了,想到之前说要花三倍价格撬走她这头牛马,看来还不好撬。 他捋上她后脑往前推,“那八点半。”接着自言自语般:“也不知道上的什么班。” “……” 念时悦感觉受到了贬低,她不服气地说:“我加班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 “看见了,大晚上都敢进别人公司找男人。” 他语气颇有几分谴责,她气急败坏地反驳:“我那是工…” 最后一个字被他堵在掌心里。 梁斯泽略微弯下脊背,偏头向着她的侧脸,往门口瞥了一眼,声音放得低:“我们什么关系啊,你这么凶我。” “。” 念时悦很快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她声音这么大说不准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她立刻讪讪地消了气焰。 梁斯泽直起身,手掌从她唇往下移,掌心携着她唇瓣残留的温度,覆上了她的颈窝。 他轻轻握着她的侧脖,掌心宽大,彰显出一份游刃有余,“放心,没人敢动你。” 举重若轻的话念时悦不由地为之一振。 门一打开,便见到三个男人装模作样地喝酒聊天。 见他们出来很不流畅地停止了谈话,像是ppt转场。 下一帧,许越林先朝他们走过来,准确的说是走向念时悦,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没事吧?” 念时悦察觉到一道视线觑过来,她心口微颤,把许越林的手推开,淡定地说:“没事。” 有人玩笑一句:“越林,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事?” 许越林闻声看向梁斯泽,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是笑着的,但眼睛有份不加掩饰的凌厉,使得这句玩笑话更接近质问。 满目疮痍的关系,有一缕光照在了裂缝处。 许越林静静地看着他,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齐平的对视下暗潮涌动。 徐凡和任煜赶过来打圆场,“越林,你还不知道斯泽什么人,他哪会跟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是啊是啊,他自己的女人都应付不暇。” “……”梁斯泽冷眼睇向徐凡,“别忘了回她一份大礼。” 说完他大步走了,徐凡摸了下脑袋,才想通他什么意思。 “啊对对对。”徐凡这点诚信还是有的,说到做到,转头对念时悦说,“美女你想要什么礼物?” 念时悦拿上了合同,边走边说:“迪奥和意大利设计师manolo联合定制鞋。” “……” 你找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差 翌日早上八点,念时悦准时被一通电话闹醒。听到电话里梁斯泽的声音蒙圈半天,才想起了今天要和他去医院。 可被窝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迷迷糊糊地不自觉撒娇,“我能再睡儿嘛。” 梁斯泽的时间观念一向严格,面对她撒娇式的赖床,他也没打破原则,抬腕看了看表,“三秒钟再不起来,我就去你房间掀被子。” 念时悦倏然睁开了眼。 虽然不确定他是否知道她家具体门牌,但从他嘴里说出来非常有威胁性。 她心不服口不服地应道:“我起还不行。” 他懒懒地应了一声,“八点半之前到。” 这公事公办的口气念时悦感觉在跟领导打交道。 憋着一股怨气起床洗漱,出来看到念立恒坐在餐桌边看报纸边吃着早餐,猝不及防的她吓了一跳,喊了声:“爸爸。” 念立恒视线从报纸上脱离,看了看她,几分纳罕地说:“今天这么早起。” 她老实说:“我去医院看看眼睛。” 接下来念立恒和她聊上了几句,结果耽误了些时间,她坐上的车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 她拉着安全带,怯生生地主动交代,推卸责任:“是我爸硬拉着我唠了几句家常。” 梁斯泽神情闪过一丝黯然,淡淡嗯了一声,把中控台上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迟到没被责怪反而得到一袋暖乎乎的早餐,她心口仿佛烫了一下。 “可以吃吗?” 这么贵的车,要弄脏的话她可赔不起。 梁斯泽单手扶上方向盘,边踩油门,好笑说:“没给你下毒。” 念时悦噎了噎,“反正要弄脏了你别找我赔。” 话间,一台大g行云流水地驶出停车位。 他瞥她一眼,缓嗯了声:“不会。” 念时悦总觉得这一声“嗯”有点意味深长。她没过多琢磨,把袋子里的三明治和牛奶拿出来吃。 尽管他口头保证不会计较,她还是吃得很小心,生怕碎屑掉到车上。 从地下车库出来,直射的阳光迎面打在挡风玻璃,两副精致的五官顷刻明朗。 天气难得晴朗。 梁斯泽朝她看一眼,“帮我把扶手箱里的墨镜拿出来。” 闻声念时悦停止进食,把三明治重新装进纸袋里,再把牛奶瓶盖拧上,指了指他们中间的扶手箱,“这里面吗?” 梁斯泽视线看着前方,腾出手摁下按钮,“这里。” “哦。”念时悦看到有个墨镜盒,然后伸手把它拿出来递过去给他。 梁斯泽眼角斜了一眼,没接,似有两分认真:“要不你来握方向盘。” “……” 念时悦迟钝地理解出含义,讪然地用双手打开镜盒,把里面深茶色的墨镜拿出来,抬起两边的镜脚才再度递向他。 她撇嘴说:“现在可以了吧。” 梁斯向她伸手接过墨镜,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指,他停顿了一秒接过来架到了鼻梁上。 视野添上一层深茶色,他狭长的眼睑微合,“你给许越林也是这么递的?” 好端端提什么许越林,念时悦没好气地说:“他又没叫我给他递过。” 他嘴角淡勾,伸长手臂揉了下她的头发,“你吃着,我开个会。” 没开玩笑,他真的开始了一场线上会议。 由于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两边的声音都能听到,念时悦有种身临其境的参与感,仿佛和那边的人一同参加了这场紧张的会议。 她发现梁斯泽工作时和她讲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严肃冷峻,寥寥几句话,言简意赅没一个废字,且每个字都透着绝对性。偶尔还会冒出一句冷幽默。 “快过年了凡事都讲究一个新,我看岗位也得换新,老话说得好新脑子新气象。” 他这么说没一个人敢笑。 念时悦参与感和他们比差点,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突兀的笑声,那边的人面面相觑,却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 梁斯泽余光往右递过去,腾出手掐她的脸,还带晃了两下。 一边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林总监你要是岗位待腻了,下班前发通知给我。下一个。” 那边有个人咳了一声,“梁总,云水湾二期项目已经着手开始了,和林氏的合同拟定还需要您过目……” 人声不断,男人指间的余温久久没散,念时悦慢慢搓了搓被他捏过脸。 她转移注意力,扭头望向沿路的街景。 朝阳热烈,树影斑驳。 街道上的门店许多都开始营业,来往的车辆与人群川流不息,在这座城市有条不紊地运行于各自的轨道。 可总有人会违背正常的运行轨迹。 “等等!停车!” 突然的一声车厢内再度静止了。 梁斯泽睇了睇她,依言打转方向盘,靠路边停了车。 念时悦迅速下了车。 梁斯泽看着她的背影朝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跑去。 少年穿着白蓝色的校服,单挎了只书包,上课时间段游走在街头显得十分突兀。 “念昀辰,你要死啊竟然逃学。”念时悦气得拍他的肩膀。 念昀辰身体轻微晃了一下,讲话冷淡:“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逃学了?” 念时悦知道他所在的学校就前面不远处,和他走的方向完全相反,不是逃学是什么。 她一副别想蒙我的表情:“你别告诉今天是周六你不小心上错学了?” 念昀辰没搭理,打算绕过她继续走。 忽然停下来,沉声问:“你又换男朋友了?” “什么…” 蓦然一个沉稳的嗓音截了她的话。 “怎么了?” 念时悦转头看,梁斯泽一身深灰色大衣,深茶色的墨镜架在高挺冷峻的鼻梁,气场十足地走过来。 如冬日里利落挺拔的冷杉,他站在了她身后。 打断他会议,念时悦有些不好意思,生涩地说:“这是我弟弟。” 梁斯泽扫了他一眼,这少年和念时悦有几分相似,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把嘴角和颧骨的淤青扯得醒目。 他若有所思:“打架进警局的那个?” 念昀辰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黑了,冷冰冰地盯着他,“念时悦,你找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差。” “……” 念时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吐槽哪句。 “他不是…” 忽然肩膀搭上来一只手,她停了话口。 “走吧,要迟到了。” 说罢梁斯泽直接把人揽走了。 “等等…”念时悦被迫跟着走,不断地扭头看念昀辰,“他逃学我得送他回去。” “人都逃出来了你还给送回去,怎么当人姐姐的。” 念时悦看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点气,“不是你弟弟你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 梁斯泽脚步一顿,停下来,侧头看着她。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念时悦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面对他的凝视莫名多了份惶恐。 良久,他说:“我倒想让他是我弟弟,你愿意吗?” 念时悦一怔,没想到是这样温和的话语。 又或者说他再一次间接地询问她结婚的意愿。 若说第一次可能是冲动,那么第二次肯定有深思熟虑的成分。 她缓缓抬眼,透过镜片看到他的眸仁,附着了一缕茶色,偏生出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白日的街道上,他目光如深冬的暮色晦暗不明,寒风吹拂着他的话,却没吹散他的话。 始终耳边萦绕。 这一刻,有种不知名的情愫在侵占住了她的意识。 她好像失去了控制。 “愿意是有条件的。” 她说。 那个,可以离婚吗 冬日的风裹着女人轻婉的声音吹进耳窝,比春风还要温柔写意。 他静默片刻,眉心舒然展开,“等着。” 说话间人转身走了,念时悦错愕地问:“你去干嘛?” 他的声音顺风飘过来:“教育弟弟。” “……” 他说的教育更像是教训。 念时悦眼睁睁地看着梁斯泽从后面卡住念昀辰的脖子,直接强硬地把人拖走。 到底是成年男性的身体,比少年清瘦的身板要强壮有劲,加上身高压制,念昀辰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被人从后背强行拖拽,他只能嘴上叫嚣:“念时悦你找的什么黑社会流氓!” 这一声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梁斯泽面不改色地拖拽着人大步流星,手臂用力一勒,暴力地把人扔进车里。 他手肘随意搭在车顶,高大的身躯略微弯下,往上推了推墨镜,和颜悦色地对车里的人说:“这么危险,要不我雇两个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念昀辰正不爽地撑坐起来,闻言神色顿了顿。 本来面对他这种不痛不痒的教训,念昀辰没放在眼里,但添上两句威胁的话,威慑效果就不一样了。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不像只是说说而已,若真要雇保镖无异于是要找人看守他。 念昀辰正处于最追求自由的年龄段,可以说这句威胁精准的拿捏住了他。 梁斯泽轻笑一声,手一推把车门合上。 念时悦全程看着,显得有些目瞪口呆,她把嘴合上,又缓慢张开:“会不会太暴力了点?” 梁斯泽瞥她一眼,他还只是把人强行带走,要换作十年前,念昀辰恐怕没这么幸运。 他笑了笑:“那你和他讲讲道理,告诉他不能逃学打架,否则会老师家长被骂一顿。” “......” “上车。” 后来念时悦发现暴力还是有用,一路上念昀辰都安安分分地坐在后座。 她偷偷看了看驾驶位的人,侧脸线条锋利冷硬,神色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娴熟地打着反向盘,看起来好像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心神徒然晃了一下。 把念昀辰押送回学校后,车径直开往了医院。 有梁斯泽在的好处可见一斑。以往她单独来医院看病,挂号看病拿药都得耗费等待时间,有时候还会遇上大爷大妈强行插队,一个上午都得交代在这。 今天除了检测散瞳前滴眼药水要等待二十分钟外,几乎是无间隔走完一整套流程。 在那失去视力的二十分钟里,念时悦可以感觉到存在感极强的气息紧紧萦绕在身边。 原本浸透在黑暗会与生俱来的恐慌感,好像被安全感取代。 她从容地接受时间缓慢流逝。 莫名有点好奇,在那二十分钟里他在做什么。 ... 最终诊断结果是有轻度的干眼症,问题不大,重点要改善用眼习惯,防止过度用眼。 坐回车里,梁斯泽看了看诊断书,“以后看电脑每过两小时休息四十分钟。” 检查完后视力会有一段时间的模糊,念时悦眼睛还没恢复,闭着眼靠在座椅上,难得乖巧地哦了一声。 她这声“哦”之后车里安静下来。 车始终没有启动。 少了视觉干扰,听力会特别灵敏,她听到轻微敲点的声音,节奏平稳有序,像在等待着什么。 黑暗里的等待令人惶恐。 念时悦睁开眼睛,稍微歪头看,只见模糊的人影,男人的轮廓有抹重影。 但能辨析他的动作,双手搭在方向盘,身体往前倾靠,往她的方向偏头看着。 片刻的凝滞后,她温吞地动了动唇,“不走吗?” “等你说条件。” “。” 其实念时悦刚说出口的那瞬间就后悔了。 结婚不是谈恋爱想试就试,它涉及的不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更牵涉到双方家庭。 可是话已经出口,若她朝令夕改,梁斯泽觉得她在耍他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纠结半响后,她犹豫地问道:“那个,可以离婚吗?” “......”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很轻的笑声,类似嗤笑,有点可怕。 “当然可以,你还可以得到梁氏百分之十的股份。” 这声音冷得掺了冰,但话暖得入心。 念时悦眼睛都明亮起来,眸子闪着珠宝般的光芒,“真的吗?” 梁斯泽看着她这财迷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了点气。 大概是有些真实的可爱。 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脸颊,“前提是至少两年后。” “两年啊。”念时悦重复了一遍,摸摸吃痛的脸,听着还有点失望。 梁斯泽已经到了气无可气的地步,最终变成了一种无奈,“两年换百亿资产不亏吧。” 念时悦见好就收,冲他眯眼笑:“不亏。” 梁斯泽捞了烟盒打算抽根烟缓缓,看了她一眼,终究没点着,扔了烟往后靠了靠:“说条件。” 念时悦观察着他的神色,如履薄冰地说:“如果结婚了可不可以先保密。”她飞快地说出原因,“我怕我爸妈会气晕过去。” 感觉话不太对,她又解释说:“我意思不是因为是你他们气啊,是我无论和谁闪婚他们都会气到死。” 听她这一番语无伦次的话,梁斯泽神色没什么变化,保不保密他无所谓,不咸不淡地应道:“那先让梁家老太太气晕吧。” “.....” “还有什么?” “还有,”念时悦有些难以启齿,磨蹭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我们要分房睡。” 梁斯泽偏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念时悦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她知道自己这句话分明是想白嫖百亿资产。 那本来也是,他们又还不是很熟,睡一个房间多尴尬啊。 “可以。”梁斯泽爽快地应下,“还有没有?” 她眼睛一睁,不敢再说了,立马摇了摇头。 “明天领证,领证完搬去我那。” 他话里坚决没留余地,但念时悦必须说一句:“可是户口簿在我爸妈那,明天之前我不一定偷得到。” 听到“偷”的这个字眼,莫名冒出她鬼鬼祟祟的画面,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能偷到?” 念时悦认真地想了想,“后天吧,后天我爸出差不在家。” 梁斯泽兴致盎然地和她讨论起偷户口簿的事,“你知道他们把户口簿藏哪儿?” 闻言念时悦楞了一下。 他伸手过去,曲指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就说单位收集信息,需要户口簿户主那一页的照片。” 念时悦仿佛灵光一闪,恍然明白过来,先确认藏点,然后再找机会偷走。 她摸着微疼的额头,皱巴巴地说:“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梁斯泽不声不响地发动引擎,脚踩上油门,车飞快行驶起来。 他道:“是啊,我偷偷结过八次婚了。” “......” 可以回家了吗 念时悦按照梁斯泽的方法,在连月盈没有起一丝怀疑的情况下,成功偷到了户口簿。 当天下午,她和梁斯泽领证了。 念时悦捧着结婚证瞧了瞧。照片上男人眉眼俊落,薄唇挑着淡淡的笑意,原本锋利的五官变得柔和明朗,证件照都能拍的这么有质感。 她承认,这波不亏。 两人都是百忙之中抽空领个证,领完后便分道扬镳。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到了冲kpi的时候,念时悦被安排了两个外访。 在此之前,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户口簿放回了原位。 之后按部就班出去外采。 第一个是给家民营企业做深度访谈,因为之前沟通过两次,所以很流畅的完成了采访。 结束后又立马赶场到第二个采访点,是对本市新入驻的美术馆进行宣传报道,而这一次她需要出镜。 念时悦本科专业是播音主持,积累了不少出镜的经验,这点对她倒是不难。 她按照提前对好的稿子,在镜头下流畅地进行报道,先介绍场馆分布,然后再和负责人做简短的访谈。 两小时后收工。 摄像和灯光师在整理设备,负责人走过来邀请他们到二楼餐厅吃饭。 外采偶尔会碰到被访者邀约用餐,念时悦并不意外,但她今晚有事便以个人婉拒了。 负责人是个年轻男性,戴了副斯文的眼镜,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写意勾人。他开玩笑似的问:“是要和男朋友约会吧?” 念时悦神色微顿。 实际上她要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搬去梁斯泽那里。 那么,梁斯泽现在算是她什么人? 可以说他们从稍微熟悉的陌生人直接过渡到了夫妻关系。 而且对象还是前男友的朋友,听起来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莫名想了这一茬,她脑子有点乱,摇了摇头答:“不是,不是男朋友。” 刚好摄像和灯光收好设备,他们同样说各自有事,于是这餐饭作罢了。 天空披下一层灰蒙蒙的薄纱,介于白天和黑夜之间,零星的路灯亮着。 负责人送他们出去,几人说说笑笑,目光总是不经意在念时悦身上流转。 她今天花心思化了个清透自然的妆容,束着利落不失活泼的马尾,加上一身颇为正式的衬衫铅笔裙,散发出都市丽人的独特魅力。 殊不知采访途中勾起多少男人的欲望。 当局者没注意到,但旁观者清。 最后负责人提出要添加她微信,念时悦想想后续的通稿还要和他沟通,便拿出了手机打算和他互加好友。 点开手机时,先看到一条短信:【我在外面等你】 她整个人僵住半秒,扭头往马路边上瞅一眼。 豁然看到对面的榕树下有台连号大g,几根过长的藤蔓搭在了车顶,像张牙舞爪的触手,给这台黑色的车添了几丝恐怖气质。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她转头回来,继续和他添加好友。 “时悦姐,你要回台里吗?”摄像搭档陈帅问道。 念时悦收了手机,“不回了,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 电视台的公务车就停在马路边上,同事们和她告别先行一步。 等他们离开后,念时悦正要往那台大g走过去,那负责人拦了她说:“念记者,忘记问你了今天的采访什么时候会播出?”他解释说是要跟上面领导汇报。 具体时间她也不知道,上面领导审完片子才能确认,她回说:“现在还不清楚,等确定了发微信告诉你。” 他若有其事地想了想,低眸看着她,“微信可能会延迟接收,能不能打个电话给我?” 念时悦没多想,欣然说:“可以啊,你电话多少?” “等等我记一下”她边说边拿手机出来,低头点开拨号键。 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她条件反射地啊了声。 下一刻,熟悉的声色在脑子里兜了一圈,她猛的扭头。 视野陡然暗下来,男人颀长的身影几乎遮住她所有视线。 随即,肩膀搭来重量的同时,头顶压下一道温和平静的嗓音:“可以回家了吗?” “……” 负责人诧异地看着搭在念时悦肩上的手,视线主要集中在手上的腕表,尤记得在哪个展厅上看到过这只表,不菲的价格令人印象深刻。 再一打量腕表主人,气场已经不言而喻。压根没给他一个眼神,完全把他放在眼里。 有点尴尬,他仍是硬着头皮问:“念记者,这位是?” 这个问题问的好,好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念时悦迟疑的片刻,有人替她答了。 “室友。” “……” 她反应很快,“啊对对对。”立马说:“林总监片子要审好了我知会你一声,我先走了哈。” 负责人:?戴百达翡丽开大g的室友,上哪找的? 一坐进车里,念时悦脑袋枕着后靠不太舒服,她把束高的马尾放下来,指尖勾进发绳慢慢退下来,发丝拂起一阵幽香。 不经意间,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看着她的目光有几分探究。 她指尖蓦然一顿,僵停在了发丝间。 这瞬间,男人欺身过来,伸手将指尖穿进她的指缝,慢慢扣入直到严丝合缝,带着她的手继续卸下发绳。 幽香浮动,念时悦僵硬地感知他的一举一动。 心脏像被点燃的爆竹,掩盖了所有外在的声音,她只听得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把她指间黑色的发绳取下来,环在自己的两根长指上。手指冷白色,修长匀称,缠绕着一根黑绳,有种强烈的视觉效果。 紧接着,这种剧烈的反差色彩中闪出细碎的光芒。 须臾之间,无名指滑过一丝冰凉。 倏地念时悦眼睛里闪烁出真实的珠宝光芒。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一颗猫眼大小的钻石。不由地发出惊叹:“这么大!”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惊讶,就像小孩看到一只巨型一样。 梁斯泽忍着笑意,淡声问:“不想要?” “要。”念时悦飞快地把手缩回来,还用另只手包紧了。 不要白不要。 梁斯泽坐回驾驶证,手扶上反向盘,“要就戴好了。” 念时悦欣赏着这颗钻戒,中间有颗主钻,被六颗副钻环绕点缀,形状类似六芒星,又像一枚晶莹剔透的雪花。 惊艳了好半天,她才回神过来他这句话。 戴这么大一颗钻戒出门未免太招摇,而且明显是一枚婚戒,不就等于把她结婚的事公之于众。 她委婉地说:“这么大一颗戴手上,不得被人打劫了。” 他意味不明地哂了声,“这么招眼,确实会被人劫走。” ? 怎么感觉他每句话里都有话。 她顺势应下:“哦,我是挺招眼的,有人要是把我凶跑了,路上很容易被人劫走。” “……” 梁斯泽盯了她几秒,忽地笑了下,语气分不清真假:“那就把人都抓回来。不过,会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其中的“人”大概包括了她,念时悦立刻闭上了小嘴巴。 车一路疾驰到天璟小区地下车库。 念时悦先下了车,掩耳盗铃地包住自己价值连城的手,神神秘秘地有种护送文物的庄重感。 梁斯泽跟在后面忍不住笑。 但她护送路程有点段,没走几步脸上突然展现出被撞破秘密的惊恐。 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倏然一个扭身,对着梁斯泽向一台劳斯劳斯指过去,慌神道:“是许越林的车。” 自己想想怎么补偿我 梁斯泽随着她的方向看,确实是许越林的车。 他眸色沉了两分,“所以?” 念时悦答得很快:“所以我们不能上去。” 她还不能让许越林知道他们在一起。因为这事她还没跟爸妈说。 本来想拿到了许越林出轨的证据和父母摊牌,但是那个记者自称有高尚的职业素质,死活不肯给照片。 她没辙,一拖拖到现在。 梁斯泽好一阵没说话,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生气了。 现任老公要回避前男友,这事简直闻所未闻。 念时悦明白他生气的点,可她这不是没法办法,到时候许越林倒打一耙说是她先出轨的,不仅会坏了她名声还会连累到他。 说来说去总归是她的问题,她拿出想要讨好的态度,捏住他的衣角,轻轻拉了一下。 他缓缓垂下眼,睨她。 一双湿漉的杏眼望过来,微撅着嫣红色的唇瓣,柔软的声线扮演出一份楚楚可怜,“你也不想我爸妈把我赶出家门吧。” 他无情道:“我想啊。” “......” 念时悦噎了一下,“那你也...太与众不同了。” 梁斯泽看她为难的模样,终究没忍心,伸手揽了她的腰,闻着她身上的橙花香,语气放软了两分:“还有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她身体紧贴上他,滚热的气息令它失去正常的运作,她舌头好像卡住了。 适应好一会儿,她不太麻利地讲话:“还会...会影响你们兄弟和睦。” 听到这句话他似乎是笑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她与他相贴着,能感觉到他胸膛微微颤了一下,特别清晰。 念时悦正解析他这笑什么意思,听见他说:“那你还勾我。” ? 他声音过于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否认这个事实:“我什么时候勾你了?” 他没答,反是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自己想想怎么补偿我。” 呼吸的热气灼烧她的耳畔。 以及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她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在她处于宕机状态时梁斯泽腾出一只手,翻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随着他开口说话,被滚热坚硬的胸膛一下一下震荡,念时悦大脑逐渐重启。 “过来唯悦,谈谈云水湾二期项目。” 等他说完后念时悦听见电话那头似乎在说我马上过去。 她隐约辨出声色是许越林。 电话一断,梁斯泽毫不留恋地松开了她,“我让司机来接你。” 念时悦还没来得及应声,他雷厉风行上了车,利索地挂挡踩油门,打方向盘驶出停车位。经过念时悦的时候降了一半车窗,轻啧一声:“还不躲。” 念时悦慢半拍地领悟过来,脚下迅速动起来,一边回头看着那台野性十足的大g驶出视野。 她心里头好像跟着空了一块,凝神望了会儿车最后消失的方向匆匆躲到一台车后。 直到亲眼看到许越林开车离开,念时悦才回了家收拾东西。 她打算只带当季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冬天的衣服厚,轻轻松松装满三大行李箱。 结果来了五个人,其中四个是搬家公司的员工。 显得她三个行李箱特别弱小无助。 四个搬运工僵硬地杵在门口,好像碰上了一个世纪难题,三个行李箱应该如何分给四个人。 最后还是梁斯泽的助理陈宋指派了其中两个人,把三个行李箱直接搬到他那台车上去。 解决掉了这个分配不均的问题,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一下车,念时悦有点儿懵,倒不是说面前这栋别墅多大多豪华。 而是她来过。 准确来说是在门外兜了一圈。这一带是有名的富人区,沿路是建筑风格各异的独栋别墅,组成了这个城市一处独特的风景。 念时悦曾经对这里报道过,当时从外观来比较,最喜欢的就是她眼前这栋。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是建筑风格简约,干净的白色方形,在一众繁复的建筑中一骑绝尘。 如今成为门内的一员,感觉不太真实。 念时悦穿过庭院往室内走,脚下的地灯应该是触觉感应,一踩上去下一格地砖紧接着亮了。 她沿地灯的轨迹寻到了室内入口,刚想问陈宋这怎么进去。 很好,是自动门。 很好,灯也是自动的。 感觉入住了一家全智能化的高级公寓。 “我带您去房间。”陈宋先拖了两只大箱子跟上来。 然后念时悦跟着他坐电梯到二楼,仅需左转三步路,她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她严重怀疑,梁斯泽是觉得她懒到没边了。 房间的设施同样是全智能化,门一打开,有盏台灯自动点亮,但不是特别明亮,昏黄的光静静地照着一隅之地,像一颗即将陨落的夕阳。 她出手打开头顶的吊灯,顷刻间这缕微光吞噬进耀眼的日光灯里。 等陈宋离开后,念时悦又开始新一轮的整理行李,嘴里边念叨着这个东西应该藏哪呢。 她在房间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 当她正唠叨这枚钻戒应该放哪时,有个声音回她:“藏肚子里。” 念时悦吓了一大跳。 扭头一看。 男人优越的身影入目,双臂环胸,斜靠在门边。清俊的眉眼泛有零星笑意,整个人看着温和而散漫。 又或许是处于温馨的房间里,会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自言自语被人听到,念时悦有点尴尬,她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斯泽看起来认真地想了想,垂目片刻又抬起,看着她说:“大概在你说内衣该放哪的时候。” 什么?!内衣… 这两个字如一声惊雷贯穿耳膜,念时悦瞳孔倏地一震,白皙的脸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成绯红色。 念时悦想找地缝钻进去,他淡定地抬起长腿走进来。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羞耻,随意扫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箱子,“就这些东西?”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尴尬,掐着嗓子回他:“对…对啊。” 梁斯泽掀了掀眸,“你当住酒店来了?” “……” 念时悦红着脸凝语片刻,低声反驳他:“谁住酒店带三个箱子啊。” 他哂了一声:“那是来冬眠了。” “……” 念时悦一时无言,僵着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确实把这儿当作暂时居住的地方。 在她沉默的几秒钟里,梁斯泽走到了她面前。 “你还打算回那儿?”他拿过她一只手,轻轻握上。 念时悦手指颤了颤,她没有否认,低低柔柔说:“那万一我们吵架了,你赶我出去怎么办。” 这个回答倒出乎他意料,甚至有点满意她的说辞。 梁斯泽手掌缓缓扶上她的后腰,微低头看着她:“你觉得我们会因为什么事吵架?” 男人掌心炙热,穿透清薄的衬衫材质,几乎等于直接贴覆在皮肤表面。 念时悦紧张地感知他真切的体温,抽出余力思考他的问题。 “很多,”她说:“比如我睡懒觉出门迟了点你如果凶我,那我们就可能吵架。” “……” 这是在给他提醒还是警告呢,梁斯泽轻笑:“还有吗?” “还有如果我们一起出门,我说要往东,你偏要往西,也有可能吵架。或者我们对一部电影的看法产生分歧,也会吵架…” 他耐心地听着她没完没了的话,一边缓缓摩挲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等人说痛快了,他指尖点了点她手心,“这是你总结出来的经验,但对我不适用。” 什么总结出来的经验,他这是在暗讽她恋爱经验丰富吗? 她才没有。 刚要反驳一句,听到他说:“我不会和你吵架,我只会…” 恰到好处的停顿,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抬眼看他,“你只会什么?” 他盯着她,嘴角勾起似笑不笑的弧度:“你试试就知道。” “……” 这么一说她哪敢试啊。 在她呆然中,他接着说:“换个话题,说说补偿的事。” ? 去接您孙媳妇儿 不说她都忘了这一茬,她能想到的补偿不是涉及金钱就是肉体,很显然前者他不缺,那么只剩下后者。 一个色情的画面随心浮现出来,她被自己吓到,慌乱地垂下眼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目光紧紧地擒着她情绪变幻无常的脸,“想好了吗?” 她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用蛊惑人心的低哑气音吹入她耳蜗:“我想好了。” 这句话化作一声“砰” 她脑子被炸了一下,全身的神经一瞬间麻痹了。 半点动弹不得。 因为不及她领会,他脑袋已经往下移,埋入了她的颈窝,灼热的气息扑打在颈间细腻皮肤。 ——呼吸凝滞。 四周空气变得稀薄,如丝如线地飘在上空。 极为温软的触感贴上来,她脑子自动补充他唇瓣的形状,几分色欲的花瓣状。 所有神经丝丝密密地汇聚过来。 她手指紧紧蜷缩,眉头紧锁,就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接受他不太温柔的亲吻。 在浮浮沉沉的气息里,时间无知无觉的流逝。 不知多久,他唇离开她脆弱的颈间,手指抚过他留下的痕迹,欣赏般看了会儿。 “这就算是补偿。” “.....”念时悦愣愣感受余痛尚在的那一小块皮肤,还有残留的湿润。 梁斯泽手掌覆在她发蒙的脑袋上,“晚上一个人敢睡吗,要不要我陪?” 念时悦灵魂归了一半,僵硬地摇了摇头。 他顺了下她的头发,“今晚我得回梁家,门外有人二十四小时看守,你安心睡。要是还怕的话给我打电话。” 听到他要走她思神全归,立马点点头。 接着他又提醒道:“记得滴眼药水。” 她再次点点头。 “说话。” “...知道了。” 梁斯泽说走就走,看起来就像肇事逃逸了一样。 念时悦倒是理解这是他的处事风格。 不理解的是她心跳还没平复,还在强烈的快速的冲撞胸口。 可意料之外,这天晚上她睡得特别安稳。 大抵是床品过于优质了,像睡在松软绵密的云朵里,念时悦比平时睡得还晚。 而她酣睡的时刻,有人已经工作了一小时。 庭院外山茶花冬日里傲然盛放,幽幽暗香飘进室内,完全被咖啡的香气遮盖。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早间新闻,有位老太太精气神十足地坐在客厅观看,身披一条做工精良的羊绒披肩,年近八旬不失优雅。 梁斯泽端着杯咖啡经过,一身居家服清朗明俊,有意无意往电视上瞥一眼。 画面一转。 他脚步微顿。 “哟,现在的记者长这么俊儿。” 梁斯泽唇角挑笑,悠悠然绕到沙发前折身坐下,视线不离电视上的人,像是随口一说:“给您当孙媳妇怎么样?” 老太太怔了怔,显得有些意外,还有欣喜:“你想娶媳妇了?” 不等他回答老太太拍手叫好,笑得皱纹堆得满脸,“好好好,我马上联系林家这就把日子定下来。” “.....” 这老太太的耳朵会自动过滤,只能听到“媳妇”两个字。 梁斯泽淡扯了下唇。 电视上的新闻不知不觉换了下一条。 他视线转移,看向梁老太太,眉眼含笑地问:“外婆,您血压今天测了没?” 今天什么好日子,一会儿主动提起媳妇,一会儿又关心她的身体。 老太太高兴得笑不拢嘴,“还没呢。” 他倾身把咖啡放下,“那我让医生来给您测测血压。” 一般测血压这种简单的操作,家里佣人已经很熟练了。 这次特意把医生叫来,纵然有些大材小用,老太太也没起疑。 二十分钟后,家庭医生赶来给老太太测血压。 梁斯泽一边啜着咖啡,漫不经心地瞥着血压仪上忽高忽低的数字。 “怎么样?” 医生取下耳朵上的听诊器,略显恭敬地说:“老太太身体状况良好,血压很稳定,心率也正常。” 梁斯泽若有所思地颔首,朝医生挥了挥手。 医生会意,收拾好医药箱暂时先离开了客厅。 老太太拢了拢披肩,颇有几分神气,“嗨,你不用担心外婆的身体,只要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外婆保准能...” 她说着话,梁斯泽默默地翻开一个红色封面的本子,准确无误地递到她眼前。 老太太眼睛倏忽闪了下,紧接着睁大了眼睛,一把夺过来。 她把本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盯着上面双人证件照,声音里有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哪来的?” 梁斯泽手抄进兜里,懒洋洋地说:“民政局发的。” 老太太心一梗,血压直飚一百八,用尽不多的力气把红色本子掼在地上。 一道清脆的响声,伴随一句:“畜生玩意儿!” 老太太粗喘着气,全身颤抖着伸手指他,“真是造了孽,梁家出了你们这两个没心肝的东西。” 梁斯泽弯身把结婚证捡起来,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瞧着还挺心疼。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又恶狠狠地啐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和你妈一个德行!” 说完她用力咳了几声。梁斯泽坐过去给她抚背顺顺气,“不是您让我结婚的,怎么结了还生上气了。” “没让你随便结!”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吼了一句。 “哪就随便了。”他再度打开结婚证,指尖往照片点了点,“您瞧瞧您孙媳妇多俊儿。” 老太太气喘吁吁地靠在沙发上,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怒气腾腾的眼睛斜剜着他。 梁斯泽油盐不进地接收她的死亡凝视,“您不看?那我收起来了。” 他话刚说完,手里倏然一空。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被他骗走了。 老太太捏着结婚照,她老花眼拿远了些瞧,嘴里嘀咕了一句:“这姑娘怎么有点眼熟。” 梁斯泽靠着沙发,一条手臂横在后靠,语气悠闲,“您刚见过。” ? 老太太真回忆起刚见过谁,今天见过的除了佣人就是医生,不是中年妇女就是男人,这不明摆着逗她玩。 她瞪着畜生玩意儿,咬牙切齿地说,“都这时候还想诓我!” “没诓您。”梁斯泽眼神往电视上一指。 老太太跟着看一眼。 此刻电视正播报着一条政治新闻,并没有适宜的女人身影。 但是她灵光一现,想起了不久前荧幕上一张惊艳的脸,再看结婚证上的照片,别说脸了,连发型都一样,完全对上了。 她竟然舒心了点儿,工作还算干净。 “她父母是干什么的?”她沉着声线问道。 梁斯泽答:“她爸律师,她妈…不清楚。” 经验的老道梁家老太太一听就听出有猫腻,眯起眼审视他,声音又大了几个分贝:“合着你们两头蒙?” 被看穿梁斯泽难得有两分局促,清咳了咳,有几分郑重其事:“除了我俩,您第一个知道。” “呵。”老太太冷冷地干笑,“合着我还挺荣幸。” “是这个意思呢。” 无论如何女方什么条件,作为男方的家长相对说心理上要更容易接受。 她蹙起眉头,不容拒绝道:“你立马把人叫来家里。” 梁斯泽把结婚证从她手里拿回来,上下翻看了一遍,好像在确认它是否完好无整,边说着:“人上班呢,不然您哪来的新闻看。” “……” 虽这么说,梁斯泽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念时悦。 当听到电话里惺忪绵软的一声“喂”,他觉得脸有点疼,无奈地笑了声:“没事,你睡着吧。” 他一边挂着电话抬腿往门外走。 见人是要逃跑,老太太生气地吼道:“你要哪去,今天哪都不准去!” 梁斯泽步履不停,在玄关处随手捞起一个车钥匙,飘过去一句:“去接您孙媳妇儿。” 走吧,梁太太 念时悦在接完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又接着继续睡了。 不过这通电话之后,她睡得有些不安稳,意识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隐约中听到有脚步声,她在睡与醒之间挣扎了几下。 最终战胜了睡意,睁开眼睛。 朦胧的视野有人影的轮廓,她似在辨认,惺忪的双眼眨了眨。 借着微弱的薄光,一张英俊无比的脸在眼底逐渐清晰,同时间她回想起如今的现状。 ——她和梁斯泽结婚了,此刻住在他的别墅里。 念时悦尽量控制住唐突的惊讶与慌乱,但毕竟刚睡醒,肯定是一副乱糟糟的样子,还是有掩不住的局促。 她默默把被子往上来,遮住整张脸,羞赧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斯泽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把窗帘的透明度调低。 充盈的日光缓缓渗透进来。 他把遥控器放回原位,才回:“你醒来的时候。” 听言念时悦心安了点,“我马上就起来了。” 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发出来,听着意思是在赶人了。 梁斯泽佯装没听懂,侧身坐到床边,“马上是什么时候?” 念时悦顿了一下:“就是马上!” “那你马上一个给我看看。” “……” 算是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的。看样子要是不在他面前起床,他是不会走的。 念时悦心一横,揉揉眼睛,在被子里随意梳理了下头发,就着被子盖住脑袋坐了起来。 梁斯泽差点没笑出声,索性连被子带人一道勾过来。 不过在途中她脑袋上遮掩的被子滑落下来。 蓦然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念时悦呆滞了数秒才避开他的对视,些许娇嗔地赶他:“我起来了你…你先出去。” 他伸手理顺她凌乱的头发,动作温馨却说着耐人寻味的话:“进来了就难出去,下次记得锁好门。” “……” 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熙攘穿过,袖口拂来淡淡的香气,念时悦像只晒在太阳下被顺毛的猫,感觉有点儿舒适。 她讲话没经大脑:“一把锁挡不住一个想进门的人。” 梁斯泽手指停在她发丝间,啧了一声:“我还溜门撬锁不成。” “你会溜门撬锁?!”念时悦像突然被踩了尾巴,异常吃惊,声音都尖细了几分。 梁斯泽觉得今天见了鬼了,一个两个的耳朵跟筛子似的。 他挑了下眉,顺她话说:“那你也不用锁门了,反正都一样。” 念时悦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了。 被她一打岔,差点忘记正事。梁斯泽轻飘飘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吃好早餐跟我回梁家一趟。” 念时悦表情呆住,明明听清楚了还是作为缓冲问了句:“回哪?” 梁斯泽把她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无情地给她说清楚:“带你去见外婆。” 再没缓冲的余地,她迟来的惊讶,“这么突然,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你准备什么,她要见你她要准备才对。”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尽管这么想,念时悦还没出门就犯了难,应该穿什么衣服合适? 庄重点吧显得太刻意,人家家大业大的,万一瞧不上她的庄重反而可能还觉得做作。随意点吧怕人老太太觉得她不够重视。 而且,昨晚被狗咬了一口,脖子上的咬痕让人想入非非。 这么一想,压根没多少选择。 于是她按照平时的装扮稍微再精致,杏粉色毛衣,质感柔软的羊毛绒,搭配一条宝蓝色的丝巾,下身皮质的a字黑色裙配短靴。另外头发用卷发棒稍微卷了卷,再化个淡妆。 添上外在的妆容和搭配,整个人精致活泼又自然清透。 梁斯泽看到的时候,不加掩饰地盯了好一会儿。 念时悦局促地咳了声,厚脸皮地说:“干嘛,被我美到了?” 他倒从善如流地点头,“快把持不住了。” “……” 因为他这句话,一路上念时悦脸热的跟恒温壶一样,五十度持续加热。不过,另一方面驱散了她要见家长的紧张。 直到真正身处梁家的别院,紧张感才细细密密爬上心头。 第一反应是这里真大。从正大门车开进去,道路两旁种着茂盛的大树,树干长直,枝叶郁郁葱葱。沿路隔五十米一桩路灯,像一个个庄严的守护者。 念时悦被这种气氛烘托得更加紧张,手指头不由地揪在一起。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放松她细细的手指。 男人平稳的声线递过来,“放心,外婆会喜欢你的。” 念时悦看着他的修长指节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徒然想起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 他姓梁,为什么喊梁老太太叫外婆? 大约可以猜测,梁斯泽的母亲应该是梁家人,梁斯泽恐怕是跟了母姓。 但其中的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她和梁斯泽之间还没到可以刺探对方隐私的地步,所以她暂时只会自顾自地这么揣测着。 驶过长长的绿荫大道,再经过一大片湖泊,车总算停下了。 念时悦随梁斯泽下车。面前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宏伟建筑,明明外观崭新现代化,却有种古老的历史年代感。 梁斯泽弯起臂弯,抬眉看她一眼,“走吧,梁太太。” 她迟疑地把手臂穿入,挽上他的手,被他顷刻握住。 两人走进一楼,空无一人。 按理来说梁家这么大,多少都会有一两个佣人,刚还看到园丁在修葺草木,反而从进门到现在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念时悦仰脸疑惑地问梁斯泽:“为什么没人?” 梁斯泽扣着她的手往上掂了掂,似有叹息,“可能是我们梁家付不起工钱,把人都遣散了吧。” 他话一出口,一个嗔怪的年老声音骂道,“混蛋玩意儿,有这么咒自己家的么。” 念时悦闻声随即转头看过去。 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走过来,全身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看着有七十往上,虽是老态,但从气质和五官得以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老太太正直勾勾地正打量着自己,被人这么盯着,念时悦神色不太自在,小幅度地张唇,像小孩一样偷偷问:“我该说什么?” 梁斯泽偏头凑近她,“叫人。” 她立马,甜笑唤道:“外婆好。” 这脆生生的清甜温软一声,叫到两个人心坎上了。 梁老太太矜持地点头示意,“你们跟我上来吧。” 说罢便转了身往楼上去。 念时悦表情有点僵住了,也不知道自己这表现是好是坏。而且这句话颇有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她踮起脚尖,手掌竖在唇边,凑到梁斯泽耳边问:“我叫错了吗?” 浅热的呼吸轻扑着耳畔,几缕发丝扫过脖颈,小猫爪子似的挠着心口。 他稍微偏脸,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额头,压低声线碾出一丝笑说:“没错,叫的很好听。” “.....” 她没有证据,但直觉意味深长。 头皮一点点在发麻,加热。 突然一声催赶:“嘀咕什么呢,快上来。” 遇上你,我甘拜下风 茶室里。 梁斯泽坐在主位摆弄茶具,精致的瓷杯有条不紊地进行流水线冲泡。 念时悦乖巧地端坐着,看着对面指骨修长的大手,在瓷白色的茶具之间来回穿梭,俨然在欣赏什么艺术电影。 直到耳边有人出声,她思绪抽离出来。 梁老太太第一句话就是一个死亡问题:“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 在她前男友生日会上认识的。 这能说的吗? 念时悦脸上的尴尬挂不住了,匆忙看一眼对面的人。 他眼都没抬,手上动作未停,语气坦然:“路上认识的。” 好回答。但是应付不了梁老太太,“没问你。”她转头对念时悦和蔼地笑了笑,“你来说。” 念时悦脸色彻底僵了一瞬,好在她反应能力强,不露声色地回笑说:“就是在路上认识的,当时我做完一个采访从大楼里出来,大晚上的打不到车,梁、”她及时顿住,改口说:“斯泽正好经过,看我可怜就捎了我一段路。” 直接省略掉了前面几次不恰当的会面。 梁斯泽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情绪复杂,四分欣赏三分无奈三分苦恼。 这精湛的演技越来越有进步,讲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不准哪天真给她诓过去。 这不梁老太太缓缓颔首,显然信了这一番说辞,她确认道:“是十二月十号那晚?” 念时悦快速读取时间,展露出真实的诧异,“您怎么知道?” 不会口供没对上吧。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梁斯泽,人正好看着她,似笑不笑的颇有要看好戏的气定神闲。 老太太忽然沉了声线:“所以你们俩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结婚了,这不是胡闹吗!” 冷不防地念时悦吓的一颤。 对面伸过来一只手把茶杯轻搁在她面前,看到他劲韧有力的大手她莫名安心下来。 梁斯泽第二杯茶才给梁老太太,他略微倾身递过去,“您还让我和第一次见面的人结婚,那您是什么,无理取闹么。” “.....” 老太太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被他这话气的,还是被他有了老婆就忘了外婆的恶劣行径气到。 半响她憋出一句吼:“能一样吗,人林家姑娘我们知根知底的怎么不能结!” 间接表达出了对不知底细的念时悦存疑。 念时悦其实很理解,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难免会觉得有人别有用心。 但她还是流露出一丝被人误解的低落神色。 梁斯泽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如鸦羽般的睫毛掀抬,观察着对面的人。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梁老太太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穿过扶手轻轻拍了拍念时悦的手,“孙媳妇儿你别误会啊,外婆不是那个意思。” ? 态度转变得太快,陌生粗粝的手掌轻触,念时悦有点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回道:“没没,我没误会。” “外婆也是被他气着说话急了点。”梁老太太解释着刮了一眼梁斯泽。 梁斯泽老神在在道:“我可没气您,您要把孙媳妇儿气走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念时悦看不懂现在的形势,一脸懵的来回看着两人。 “你是叫...叫时悦?” “啊、对。” 梁老太太和蔼可亲地看着她说:“时悦,我听这混蛋玩意儿说你父母还不知道你们俩结婚这事儿?” 一口一个混蛋玩意儿说梁斯泽,念时悦有点想笑,她压住上翘的嘴角,“嗯,我怕父母一时不能接受,想等后面梁斯泽和他们接触多一点再说。”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所以不含一丝说谎的痕迹。 说话时浑然不知梁斯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浅浮在眸子表面的情绪不明朗。 “也好。”梁老太太同意这个做法,“你们俩的事暂时先不公开。” 梁家和林家的婚期虽然还没定下,但是两家要联姻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若是宣布梁斯泽和旁人早已结婚,不仅会遭人非议还会因此得罪林家。 这事得从长计议。 思及此,老太太嗔怒地瞪一眼梁斯泽,“净会给我找事。” 随后她拢了拢披肩,慢悠悠从椅子里起了身,“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等老太太离开后,念时悦身子往前探,悄声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 梁斯泽慢慢啜了口茶,口齿噙着茶香,唇角微扬,“想知道?” 念时悦迟疑了一下,点头。 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 好奇心使然,她听话地站起来绕过桌子到他身侧。 梁斯泽眼角瞥她:“站那么远听得清吗?” 她磨磨蹭蹭地又往他那边挪步。 似是看不惯她的磨蹭,他伸展手臂一把将人勾过来。 须臾,她坐到他的腿上。 温度滚烫。 念时悦下意识要反抗,被他抢先圈禁住,两只手锁着她的腰肢。 她换成言语劝说:“别这样,外婆进来看到不好。” 他下巴抵在她肩头,轻言道:“叫的挺顺口啊。” 温热的呼吸拂耳,有点痒,她肩膀微动了动,生硬地转移话题,撅着唇瓣:“你快说。” 梁斯泽发现这姑娘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了,耍性子说来就来,有好也不好。 不怕他,难管。 他轻掐了下她的侧腰,“那是因为老太太不相信我会被人骗走。” 凭他的精明,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诓骗结婚。 念时悦清晰地感应到男人指尖的力度,她轻微瑟了一下,佯装淡定地哦了声,“只有你骗别人的份。” “原本我也以为是,但是遇上你,我甘拜下风。” 这又是什么话?一句比一句难懂。 念时悦扭头看着他,“你是在说我骗了你吗,我骗你什么了,不是你跟我求婚的吗?” 被人污蔑她表情只有点生气,但反抗动作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高兴,扭动着身子要脱离他的桎梏。 但凭她的力气根本是蚂蚁撼树,只是徒劳地在他怀里蹭啊蹭的。 衣料的磨蹭声混进这茶香里,一室的暧昧不清。 忽然,她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男人温雅平静的嗓音贴耳,“再动,起反应了。” “……” 念时悦瞬间安分了,没想到他衣冠楚楚的精英模样会涎皮赖脸的说这种话。 她红着耳根,垂下脑袋不讲话了。 室内静了数十秒,胸臆慢慢充盈茶香,心跳和呼吸在时间的跳动下逐渐趋于平稳。 “冷静了?” 又隔了好半天,她点了下巴。 于是他伸手掐住她的双颊,缓缓掰过她的脸,与她视线对上,扬眉说:“那我们谈谈,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和你父母接触。” 臭直男会不会哄人啊 原来他的“骗”是指她拿来搪塞老太太的话。 念时悦嘀咕道:“我那不是为了哄外婆嘛。” 哄这个词用的真好,完全成了善意的谎言。 梁斯泽气极反笑,“所以你没打算,这不是骗我是什么?” 不是的,她是有打算的。 她和他闪婚的确出于冲动,但不妨碍她有想经营好这段婚姻的想法。 念时悦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她崇尚做好细致的规划,对自己人生抱有负责的态度。 小时候她学钢琴,很突然的某一天不想每天暗无天日的练琴,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台上为一群人提供情绪价值,于是准备考十级钢琴时,毅然决然地选择中断练琴。 所以,另一方面她具备悬崖勒马的觉悟。 现在她还不清楚他们的婚姻前方是否是悬崖,但在那之前她会尝试着继续往前探路。 只不过速度可能会很慢。 “我有。”她轻抿了抿唇瓣。 梁斯泽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试图从她眼睛里读出一份真实。 他微眯眼:“什么时候?” 这算是问倒她了,在她父母的眼里许越林才是她的男朋友。转眼间,她连丈夫都另有他人了。 她自己想想都不能接受。 回答不出来,她只能换个方式。轻轻柔柔地扯一扯他毛衣的衣角,模棱两可地说:“尽快好嘛。” 梁斯泽看出来了这是她讨好的惯性动作。 偏偏他吃这一套。 他把人搂过来靠进怀里,轻叹了口气。 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苦苦哀求名分的小妾。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个操。 吃饭席间,老太太给了念时悦一只镯子,没等她推脱,梁斯泽替她接下来。 于是一餐饭下来,念时悦不仅收到一万块的见面礼,还获得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 这饭吃的太值了,临走前她不要脸的偷偷问梁斯泽,“我下次来还有吗?” 梁斯泽觑一眼小财迷,“你换一个老公应该还有。” 她点头接受:“那得再找个有钱的。”话没说完被他狠狠掐了一把脸。 这回真下了点狠手,念时悦隐忍着没喊出声来,给掐得疼了,她闷闷不乐的不跟他说话了。 带着心气闷头往前走。 忽然有什么冰凉的卡片塞进她手心里,她几乎本能地抓住,拿起来看一眼。 是张无限额度的黑卡。 “我这么有钱又大方的难找。”梁斯泽合上钱包,揣进裤袋里。 念时悦一声不吭地顺着他裤袋的缝把卡塞回去。 “.....” 梁斯泽手掌覆上她后脑把人捞过来,语气散漫道:“什么意思,给我小费啊。” 念时悦别开脸,皱巴巴地说:“你什么意思,给我卡干嘛。” 梁斯泽无语半响,这真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给她钱花还不高兴了。 “我钱花不完让你帮忙行不行。” 念时悦动了动唇角,到底没说话。 她之所以会心安理得地收下他的钻戒、外婆的见面礼,那都是因为有寓意和由头。 把卡给她算怎么回事。 她不想把他们之间变得那么不纯粹。 讲直白一点,她现在还不想依赖他。 不想像豢养的金丝雀一样,习惯了主人的精心饲养,一旦离开了金丝笼跟折翼无差。 梁斯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生气了。 他平日里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一视同仁地要求高效,多一个废字都不想说。 偏遇上她,他的耐心迟迟不能告罄。 他无声叹气,扳着她的肩膀转个圈,略弯下脊背,靠近她耳畔说:“看到那湖没?” 念时悦莫名其妙,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片湖看一眼。 在阳光的泼洒下,湖面隐隐闪着细碎的金光。 没什么特别的。 她嗯了一声。 梁斯泽指尖轻点了点她的耳坠,银杏叶样式的坠子随之轻晃,“不说清楚我带你一起跳下去。” “……” 臭直男会不会哄人啊。 总而言之,念时悦的确被他唬住了。 她清清喉咙,开口说话:“你不用给特意给我钱花,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建立在金钱上。” 小财迷的这番话着实令他诧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挺勉强地开口道:“那肉体上也行。” “……” 念时悦闭了闭眼,完全不想搭理他。 梁斯泽低笑了声,没再逗她。把人转回来,伸手抱住她。 一个很纯粹的拥抱,他身体的全部热量悉数包裹着她。 他微垂着眼睫,盛了点烈日的光,眸色深而亮,“我给你卡没别的意思,单纯想让你高兴。” 恰当地停了两秒,他继续说:“你兴许会觉得我们之间一旦涉及到了金钱,就认为自己是在用自由或者肉体交换享乐,你那所谓的自尊心便让你百爪挠心,日夜难眠。” “那你有没有想过,从我们领证那一刻,我有义务要给你花钱。” 念时悦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每个字灌入耳朵都是一记清脆的碰撞声。 她没想到,他会抽丝剥茧地剖析她的心理,并且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感。 她静静地消化好一会儿,脸埋在他胸膛里闷声说:“反正我现在不需要。” 他手掌捋了捋她的后脑,唇似有若无贴着她馨香的头发,轻声道:“那你要不要先拿着?” 念时悦犹豫的工夫,他牵住了她的手。慢慢移入他裤袋边,诱哄般低声附耳:“自己拿。” 她指关节触到他裤子布料,细微的摩擦着皮肤,她仿佛受了蛊惑听话地继续往里面探。 男人的体温四面裹上她的手,滚热深处是一处微凉。 她涩赧地将其抽离出来。 梁斯泽喉结上下滚了滚,险些压不住。 他声线低哑了几分,“回家么?” 念时悦摇了摇头,“我想去天璟把车开回家。” 缓了片刻,梁斯泽松开她,“我送你过去。” 回去路上念时悦心情畅快许多。 心里的一扇窗像是敞开了,一束阳光豁然照进。 但一天分为白天和黑夜,明暗总是交替变化。 这扇窗景明了又暗。 念时悦一看到连月盈的电话,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悦悦,晚上和越林一块回家吃饭。” 完全不是询问,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念时悦瞥一眼驾驶位的人,心虚地说:“可是我今晚没空。” “哪就忙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要这么忙我找你领导问问去。” “......” 她妈教书三十余年,最擅长的说教,并且自身有一套很难让人入侵的逻辑。 而她爸更别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律师她拿什么和他辩论。 念时悦压根没法和父母battle,只好先应下来。 挂断电话,她小心谨慎地看着梁斯泽,交代说:“我妈让我晚上回去吃饭。” 梁斯泽指尖敲点方向盘,淡淡嗯了一声。 念时悦观察着他的神色,隔了好半天,才说下一句,“许越林也去。” 这句话一落,她明显感觉车速加快了。 她吓得抓紧了安全带。 树影飞快地划过车窗。 男人平静的声音呼啸而过,“自己想好补偿。” 我老婆用得着你把关 大不了再让他咬一口。 念时悦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回了父母家。 许越林比她早到,她来的时候人正在客厅和念立恒谈事情。 她倒像个外人似的几分局促地进家门。 在她弯身换鞋时,许越林中断谈话,殷勤地迎上前接过她的包包。 看着他的手伸过来时,她微怔了下,莫名想起了另一只手。 就在她停顿的须臾,许越林顺利从她手中拿到了包包。 “累不累,我听你们领导说最近活儿挺多。” 念时悦换好鞋站直了身,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我累不累你不会问我们领导去。” 念立恒听见这话,一声斥令过来:“时悦,怎么说话的。” 念时悦也不知道许越林给他们喝了什么迷魂药,把她二十多年的宠爱都分走了。 她满脸不高兴地转进厨房。 氤氲着烟火气的厨房,各种菜香扑鼻而来,最为浓郁的是牛肉炖土豆的香味。 念时悦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她从后面抱住了妈妈。 连月盈搡开她手,笑着嫌弃,“去去去,我这正炒菜呢。” 念时悦退到一边,靠着流理台,翘了翘唇说:“干嘛突然叫我回来吃饭。” 连月盈熟稔地用锅铲翻菜,随口回她:“什么叫突然,我请你吃饭还得预约是不是。” “不是啊,你干嘛还叫别人。” 连月盈手上动作一停,把火关掉,习惯性拿围裙擦手。 她瞥了眼厨房门口,声音放小了说:“我就是看你们俩最近不对劲才让你们来吃饭,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念时悦一噎。 明明此刻是最好的时机摊牌,但她竟说不出口。 诚然,没证据是一回事。 另一方面,她觉得丢人。 念时悦从小到大没受到过什么挫折,凭借着自身的美貌与才华,在工作以前几乎事事得心应手。 人生头一次谈恋爱就遭到劈腿,她自尊心其实严重受到了损害。 而身为父母自然会和她一样的心情。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被人这么伤害,她想象得出父母会有多糟心。 权衡后念时悦决定用和平的方法解决这件事。 她伸手拽住妈妈的围裙,身体跟着晃了晃,低声说:“妈,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连月盈似乎早已预感,听到这句话只是叹了口气。 当初会撮合她和许越林,完全是看中许越林的为人,谦逊温和,没有富家子弟的恶习。再加上家庭条件好又对念时悦上心,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现在来看没有感情的基础,再撮合也没用。 “那就算了,你们俩自己说清楚吧。” “真的?”念时悦开心地抱住她。 “哎,妈妈身上都是油烟味。”对女儿没办法,连月盈索性拍了拍她的背,慢慢道:“就是你弟弟要转学的事得搁置了。” 念时悦脑海徒然浮现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手,那或许是一只可以翻云覆雨的手。 她动了动唇,犹豫道:“那不一定。” 他们照常上桌吃饭,期间连月盈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热情地招呼许越林吃菜。 而有了妈妈的应允,念时悦也坦荡许多,大快朵颐地吃肉。 脖子上的丝巾随着她的动作在胸前晃荡。 连月盈看着不太舒服,委婉地说:“悦悦,热的话就把丝巾脱下来。” 啪嗒—— 念时悦筷子上夹的肉掉了下来。 许越林和念昀辰都看向她。 她反应很快,马上把肉夹起来,“妈妈,年轻人的搭配你不懂,我这件衣服要没这条丝巾跟裸奔没差。” “......” 连月盈嗔怪地看她一眼,倒没再说什么。 反是念立恒搭了句嘴,“抽空给你妈妈搭配搭配,她最近跟着那些老太太跳舞都变土了。” 连月盈拿着筷子作势要打他。 一阵笑闹声而过。 念时悦默默松了一口,在心里骂了梁斯泽量子学上的八百遍。 仿佛某种心灵感应。 刚骂完,就收到他发的短信。 【晚餐好吃吗】 短短五个字她品出了阴阳怪气的意味。 念时悦内心轻哼了一声。 盯着短信,她突然想起她和梁斯泽连微信都没加好友。 哇。他们连微信好友都不是,就成为夫妻了。 也太神奇了—— 念时悦被这个事实惊叹到了。 她敲出两个字:【你谁】 梁斯泽秒回过来:【。】 仅仅一个句号,足以说明他的无语。 念时悦食指压了压就要上翘的唇角。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为了老婆能和前男友吃上饭而辛苦工作的丈夫】 ....... 念时悦冒出无数个无语的点,还有那么点小愧疚。 关心地发了句:【那你快去吃饭啊】 他回过来:【不用,已经气饱了】 “......” 念时悦手指停在屏幕上好半天不知道回什么。 忽然耳边一声提醒:“悦悦吃饭的时候别聊工作。” 她匆忙暗灭屏幕,把手机放置到腿上。 许越林侧眸看了她一眼,把清除掉表面一层葱的扇贝粉丝放到她碗里。 念时悦楞了楞,说了声谢谢。 另一边,许久没收到信息的梁斯泽把手机扔到桌上。 突如其来的砸声,徐凡吓得烟都掉了。 他仰着脑袋边看着人边捡起来,“怎么,美国那边不同意这个方案?” 梁斯泽空手握到鼠标上,盯着电脑屏幕,语气冷漠而刻薄:“我需要他们同意?” “不是,”徐凡也不知道他突然吃什么枪药了,怎么有点无理取闹,“这么大一项目,按照你们梁家传统不得两边过会。” 梁斯泽还不至于为女人丧失理智,“改了,国内的事由我说了算。” 徐凡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梁氏集团总部虽在国内,但是美国分部拥有平等的管理权。一旦涉及百亿以上的项目,需要两边的股东过会同意。 梁斯泽更改了这一条例,相当于国家经过层层阻碍更改了宪法的难度。徐凡是真心佩服梁斯泽的手段。 现在问题来了,工作没碰上难。那不就是感情上遭受挫折了。 徐凡重新换支烟,手指捻着根烟,试探性地问:“被女人甩啦?”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梁斯泽凉凉地睇他一眼,“可能么?” “我草!”徐凡原本只是试着套他话而已,不指望他能痛快承认。 想起上次在贤庄遇上那一次,梁斯泽带着人直接跑了,还以为提这事儿他会闭口不言。 没想到啊。 “那带出来让我们瞧瞧啊,”徐凡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走过去拍拍胸脯说,“我这情场高手给你把把关。” 不知想到什么,梁斯泽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他食指和中指并拢,两根长指往下点了点。 徐凡马上会意,从茶几上捞起烟盒和火机,磕出一根烟递给他,又拢着火给他点烟。 半分透明的烟雾升腾,男人眼眸氤上一缕迷离的色彩。 梁斯泽吸了一口烟,两指夹下烟蒂,薄唇溢出的烟雾慢慢吐在徐凡脸上,掸了掸烟灰,语气冷漠至极,“我老婆用得着你把关。” “……” 滚 徐凡当然不会认为梁斯泽已经结婚有老婆了,只觉得这男人真不要脸,见着女人就叫老婆。 他忍着恶心嬉皮笑脸地说:“那把你老婆带出来让兄弟们认识一下啊。” 梁斯泽抽着烟没搭理他。 徐凡不死心,继续用激将法,“不会是长得太抽象不好意思让我们见吧。” 梁斯泽抬着手肘,烟在指尖静静地燃烧,空气中的烟味忽浓忽淡,他莫名想起了一个场景。 许越林生日那天晚上。 念时悦走后,几乎所有男人都参与讨论她的话题。无非是称赞她的美貌,以及揶揄许越林艳福不浅。 只有他坐在那抽着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耳边的话充耳不闻。 而现在他没来由地烦躁,撩了撩眼皮,“签完字还不滚?” “……” 徐凡愤懑不平地嘀咕:“就你这臭脾气,哪个女人受得了你。” 他今天受虐够了,拿上合同就走。 忽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说:“对了,越林待会儿来找你签字的时候,你把那鞋给他,就说是我回他女朋友的礼。” 徐凡还在喋喋不休,“我徐凡可是言出必行,除了星星摘不着一双鞋还会…” 梁斯泽按了按眉心,“滚。” “。” 办公室陷入一片寂静。尤其是在暮色四合时分,万家的灯光逐一点亮,这份静愈发显得荒凉。 和往常一样,梁斯泽在工作中消耗一分一秒的时间。不同的是,心中压抑着从未有过的烦闷。 不知多久之后,他收到一条短信:【你可以来接我吗?】 郁结似乎一扫而光。 梁斯泽随即起身,正要迈出办公室,脚下一转,顺便把鞋拎走。 二十分钟之前。 念时悦和许越林一道下楼,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决定再次和他说清楚。 他们不约而同地从一楼大厅出来,迈入黑夜覆盖的小区。 念时悦两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晚风吹起她的丝巾,她微凉的鼻尖吸了吸寒气,“就到这吧。”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对方却始终没说话。 她只好摊开了说:“我已经和我爸妈说清楚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 许越林在这时开了口,语气带着轻蔑:“好成全你和别的男人进家门是吗?” 念时悦一怔,震惊地抬起头看他。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许越林看着她的目光很静,却一步步逼近她。 念时悦紧张地节节后退,最后被逼停在一棵榕树下。 后背贴上冷硬的树干,她一脸错愕而恐慌地看着他。 好在不断有人声经过,减缓了两分害怕。 许越林目光扫过她缠绕在脖子上的丝巾。 忽然他眸光一凛,像是黑暗中伺机击毙猎物的猎手,在那一刻眼神露出了杀伐果断的阴鸷狠厉。 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在这一瞬间念时悦失去了意识,甚至连呼喊都忘了。 他俯下身,与她脖颈交错。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亲密动作,纷纷避之不及。 谁能想到他在放狠话,“你最好把你那个男人藏好了,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男人掐脖的力度不大,念时悦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仿佛坠入了深海,被海草绊住了双脚,海水还在一点不留情地灌进口鼻。 有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慌和无力。 许越林走了以后,这种感觉仍停留了好久。 她极力想要抓住什么。 整个人茫然无措地悠悠荡荡到附近的公园,偶然看到有一对老夫老妻出双入对。 这一幕,她好像知道应该抓住什么。 - 梁斯泽到的时候,念时悦正和公园门口卖气球老大爷聊天,两人在气球后面聊的火热。 本来都没忍心打扰,就怕再下去她就要访问人大爷祖坟了。 他嗓音沁出几丝笑:“气球怎么卖啊?” 倏然,气球后面探出一颗漂亮的脑袋。 下一刻,曼妙的身影闯出来扑上去。 小姑娘突如其来地撞到怀里,梁斯泽一时没稳住,搂着人往后退了半步。 他罕见的错愕,忽地颧骨微动笑了声,“这是给我的补偿?” 念时悦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混合木质冷香,安全感似乎在渐渐蔓延。 她鼻尖很轻地蹭了蹭,“你接受吗?” 他搂紧身前暖乎乎的一团,下巴枕在她头顶上,“勉强吧。” “很重。”她咬字道,“而且还有点痛。” 梁斯泽跟没听见似的,一点没挪动。 被喂了一把狗粮的大爷,怎么着也得收点费,他插一句嘴说:“姑娘,家里人都来接了,买个气球一起高高兴兴回家啊。” 梁斯泽想着她打探人家那么多消息,是得给人点钱。 他抬起下巴离开她头顶,拖腔拖调道:“来吧姑娘,要哪个。” 念时仰起脸,望见他锋朗的下颚骨,眨了眨眼,“不能全要吗?” 大爷一听眼睛都亮了。 却听这气度不凡的男人说:“哪能啊,钱多难赚,我加班到现在饭都没吃。” “……” 念时悦心说就他讲这几个字时间应该就进账了八百万。 她淡淡地哦了一声,“支付宝到账一百万。” 梁斯泽忍了忍笑,把手移到她肩上,轻掰着调转方向往前推,“来,挑一个。” 口气十足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让她随便挑个爱马仕呢。 念时悦随便指了一只青蛙模样的气球。 谁知他说:“换一个。” “……” 她无语道:“不你说随便挑的吗,买个气球磨磨叽……” “颜色难看。” 念时悦话口一顿,关注地看了一眼,绿的。 有点想笑,她忍住说:“粉的总行吧。” 梁斯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随你。” 这会儿又来随她,她好脾气地接受他的装腔作势,指了指一只粉色小猪,“大爷,就拿这个吧。” “好咧。” 大爷把线绳抽出来递给她,紧接着递出收款码,“二十。” “这么贵?”念时悦没想到一个破气球要二十块,她转头对梁斯泽说:“还好没把这这些都盘下。” 梁斯泽对精打细算的老婆甚是满意,翻出手机解锁屏幕,扫码付款。 念时悦看着他点进微信界面,突然惊讶道:“哇,你居然有微信哎!” “……” 梁斯泽眉心抽了一下。 在他冷淡无语的眼神下,念时悦继续夸张地说:“我也有哎,我们要不要加个好友?” “。” 大爷不知道这情侣俩玩的什么情趣,眼巴巴地看着这俩人互加好友上。他举着二维码手都伸累了。 终于见有人扫了他的码。 没两秒,一条语音播报:微信收款两百元。 …… 念时悦听到这条语音想问梁斯泽是耳聋还是手抖,正想找大爷要回来。 然而梁斯泽搂上她转身就走。 她仰头望着半空中粉色猪脸的气球,没忍住说:“你是不是转错了啊。” 他看着她的精致侧脸,“剩下的是陪我老婆的聊天费。” 此时一阵风吹来,念时悦眼波静止在半空的粉色调上。 明明寒风冷冽,她却觉得有股热浪袭面。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被他两百块就收买。 她暗下决心。 半响,她咕咕哝哝地说:“那你算算得给我朋友们和爸妈多少费用。” 梁斯泽爽快道:“行啊,你把他们都叫出来我一个个结算。” “……” 念时悦不敢说话了。 一言不再发地被他搂着走,后知后觉发现进了公园里面。 绿荫成林,栈道修长,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但是非常危险。 这个公园她爸妈经常来的地儿。天气冷可能不会出来,就怕以防万一。 她马上要拉着梁斯泽走,刚拉住他的衣角。 然而,墨菲定律无时不在。 一对认识二十多年的夫妻迎面走过来,是她绝不会认错的两个人。 刹那间,气球缓缓升空,她转而猛的扎进他怀里。 你会家暴么 梁斯泽条件反射般双臂搂上人,有点吊儿郎当:“怎么回事,今天投怀送抱次数有点多啊。” 念时悦慌慌张张地压声说:“前面,我爸妈。” 闻言梁斯泽抬眸撩了一眼,天色幽暗,借着路灯依稀可以看见有一对中年夫妻迎面过来。 他俩合法合规国家认证的夫妻,跟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一样。 梁斯泽无奈,揽着人轻快调转方向。 随即念时悦后背抵上栈道的护栏,男人敞开的大衣完全包裹着她。 在男人胸膛平稳起伏下,她的心跳急速加快。 木质香水味一丝一缕地浸透呼吸,迅速涨漫胸臆之间。 铺天盖地的滚热温度毫不保留地覆盖下来,温热的鼻息拂在耳畔。身体没有一丝凉意,感觉躺在温水包裹的浴缸里。 她沉浸于这样的温存,意识在一点点抽离。 突然耳边传来血脉压制的声音,她瞬间清醒过来。 “哎现在的年轻人秀恩爱真是不分场合,女孩子也不知道矜持一点。” “你以为都跟我们悦悦一样知分寸。” “......” 然后她就感觉男人胸腔轻震了一下,与此同时,很轻的笑声拂在她耳朵,挠得她一阵酥麻。 偏偏他还要用气音在她耳边说话:“我们悦悦真知分寸。” 心脏...好像...要炸了。 脸...感觉要烧糊了。 念时悦火烧眉毛地无声尖叫。 终于…男人的体温渐渐远离。 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冷空气,梁斯泽两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手上,一寸一寸地观赏她脸上的红晕。 他挑挑眉:“偷情的感觉怎么样?” 念时悦憋红着脸说:“刺激。” 他嘴角极轻地一勾,“那要不要再刺激一点?” 她一怔:“不要。” 忽然有只大手钳住她的下颚,往上一抬。 顷刻对上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她心泊悄然投下一块石头,涟漪泛起。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说说,这餐饭吃出什么结果?” “。”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 其实许越林给她带来的恐惧始终徘徊在心头,甚至波及到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不过一直在粉饰太平,试图掩饰不安。 觉得自己像只蜉蝣一样,失去了人生的掌控权。 她沉默了半响,说:“你会家暴么?” “......” 梁斯泽目光在她眼睛里轻捻,缓缓道:“不一定。” 她倏然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潮湿寒冷的空气袭来一阵清香,紧接着昏暗的视野覆盖下柔软而彻底的黑暗。 出于本能,她紧合上眼睑。 陷入更深一层的黑暗里,她感觉唇瓣被什么碰了一下,轻轻柔柔的,像一只羽毛拂过水面。 有些复杂的温度,微凉,又带着热气。 她的心跳来不及回应,男人低磁性感的嗓音先一步递耳: “这算不算家暴?” 念时悦心头随即冒出一个名词,暴力而暧昧的两个字令她急速地红了耳根。 就着他覆在眼睛上的手掌用力点点头。 他丢出两个字:“那会。” “......” 念时悦在风中凝固,梁斯泽缓缓把手掌移开,无事发生般说:“我回答完了,轮到你了。” 恢复光明,她脑子也在慢慢恢复运行,不由自主地往他唇看了一眼。 咻—— 飞快地撇开了眼。 “等等,”她清咳了两声,“让我回想一下。” “想。” 念时悦用不多的思考能力迅速理了理。 她和父母已经摊牌了,在和许越林的关系上已经明晰。 现在重点是许越林最后的话。 对旁人可能威胁性十足,但感觉对梁斯泽造不成什么威胁。 若是她说了,反而像是挑拨离间,引得不必要的麻烦。 算了,跳过。 她又咳了一声,说:“我已经跟我爸妈说我和许越林分手了。” 闻言梁斯泽有些意外:“然后?” “然后他们就同意了啊。” 他似觉得荒唐,“分个手还要他们同意,结婚都没见你要他们同意。” 念时悦被这个矛盾的事实噎的说不出话来。 半天憋出一句:“离婚的时候同意就行。” 然后就见梁斯泽倏然冷下来的脸,阴沉的像是要下雪的天气。 念时悦马上小声道歉:“对不起。” 她真不是有意要把离婚挂嘴边。 “你知道我这人一冷就容易胡说八道,”她扭身晃了晃他的手臂,“要不然我们去吃火锅吧。” 梁斯泽扯了下嘴角,抓过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按照婚前规定,他们俩要分房睡,这一点梁斯泽严格遵守。 然而念时悦今天被吓到了,许越林掐她脖子的画面挥之不去,在极度没有安全感之下,她询问梁斯泽今晚能不能陪她睡,特意强调各睡一半床两人泾渭分明。 梁斯泽转身就走,凉凉地扔出一句:“真当我不是男人。” “……” 行吧。 念时悦洗澡后一个人躺在床上,被吻过的唇和被掐过的脖子,两种感知好像在打一场硬仗。 她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 夜灯长明。 不知什么时间,门外响起很轻的敲门声。 男人平稳的声线穿透门板递进来。 “睡吧,我就外面。” 这一刻,灯影似乎在眼睛里轻晃了一下。 — 年关收尾明明忙的脚不沾地,领导们偏爱搞幺蛾子,一个年会搞得浩浩荡荡。 在单位里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特长,否则就会像念时悦一样每年给人当猴看。 本来按照惯例她随便挑个曲目演奏一首钢琴曲算完事,今年不知道领导发什么神经,要她和别人来一场四手联弹。 “你说是不是发癫?”念时悦坐在酒吧里,念念叨叨地和林姿吐槽。 说半天发现林姿没一点回应,她皱了皱眉头,“你倒是说话啊。” “我说,”林姿摸了摸下巴,然后指向她的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草莓,“这个谁给你种的?” !! 念时悦一惊,亡羊补牢地用丝巾按住那一块。 林姿视线转移到她绯红的脸上,忽然比她还吃惊道:“不会吧,你和许越林复合了?” “怎么可能!”念时悦发现自己反应过大,四周有人侧目而视。 她讪讪地理好丝巾,马上低下头咬吸管,低声说:“我和他连吻都没接过。” 林姿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精准听出重点:“现在这个接过吻了?” “……” “没有。”她没底气地否认,“我这是被狗咬的。” “哪种品种的狗,你让它咬我试试看能不能咬成这样。” 都是千年的狐狸蒙谁呢。 念时悦戳戳吸管,嘀咕道:“土狗呗。” 林姿忽然道:“梁斯泽?” 她猛的抬头,震惊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林姿先不管她这句不打自招的话,双手抱住她的脑袋强行让她扭转方向。 穿过影影绰绰的人影,撞进一道锐利深邃的双眸,半透明的白烟氤氲着他英俊的脸周。 烟雾渐渐消散,一帧画面清晰而明朗。 男人半撩着眼皮,姣好的薄唇发出一支唇语:“过来。” 你坐我腿上来 过不去。 念时悦看到那边许越林不在,但他那几个朋友在。 现在过去以什么身份,他们又没公开。 她若无其事地扭头回来。 林姿笑眯眯地揶揄,“他好像是让你过去哦?” “我才不去。”念时悦樱唇呷了一小口酒。 今天她点的是一杯名为“落日飞车”的鸡尾酒,听名字就知道度数稍微会些。但酒液从口腔滑过倒没感觉酒烈。 林姿曲指敲了敲她的酒杯,笑着调侃:“那你小心点,别喝醉酒又牵上哪个人的手。” 闻话念时悦一怔,莫名放缓了喝酒的速度。 林姿手肘搭到桌上,凑着她的脑袋拷问:“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搞到手的?” “什么叫搞到手,说的那么难听。”念时悦嘀咕着:“你小声点啊,那边都是他们朋友,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林姿偷偷往那边瞧一眼,这才发现除了梁斯泽以外还有一个男人她认识。 徐凡,她曾经对他专访过,家里开银行的,印象里也是一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 是够呛。 她拍拍念时悦的肩,“放心,我会给你打掩护。” 念时悦胡乱点头,她忙着回复梁斯泽发来的微信消息。 梁斯泽:【还不过来?】 念时悦不正面回答,而是问:【你来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段时间他们两人默契地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但每天都会互相汇报行踪。 比如梁斯泽晚上如果有应酬就会让她锁好门早点睡。她如果有外访的话,就会事先把位置发给他。 梁斯泽言之凿凿地回过来:【这不是亲自来告诉你】 念时悦虚情假意地回:【那真是辛苦您了梁总】 当她发完这句话时,听到身旁有人搭讪一句:“介意碰个杯吗?” 念时悦和林姿同时抬起头。 这男人长得挺好看,和梁斯泽完全两个类型。五官周正清隽,戴了副斯文的金丝眼镜,气质温和如玉。 谦逊的邀请自然不会有人拒绝,林姿先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随后他将视线移到念时悦,女人面若桃红,唇瓣浸过湿润的酒液,潋滟一抹春色,盈盈动人。 他不露声色地在她脸上停留好几秒,举着酒杯往前示意。 念时悦弯唇笑了笑,眼眸如丝荡漾,“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喝酒。” “……” 她面前正摆着杯鸡尾酒,显然是拒绝的话,男人无意再逗留,礼貌告别。 “可以啊你,学会遵守妇德了。”林姿搡搡她,“还是怕梁总杀过来。” 念时悦单手支起脸,樱桃色的耳坠轻轻晃荡,她轻抿唇瓣,“才不是,我对这种温文尔雅的男人ptsd了。” 话间,又一个男人走过来。 林姿眼尖,悄然推了下念时悦的手臂,随后站起来笑说:“徐总,这么巧啊?” 徐凡对女人矜持,话没那么多,却句句在撩:“不算巧,看你们半天了。” 林姿也不是盖的,和他打哈哈:“哎工作烦心,出来喝喝闷酒。” “林记者,你和这位美女是朋友啊?”徐凡话题转到念时悦身上,身为兄弟他要替许越林保护女朋友。 “哟,看上我们家这位了啊?” “哪能啊。”徐凡随即转头和念时悦说话,一张俊脸笑意盎然,“念小姐还记得我吧,我是越林的朋友。” 念时悦同他一笑:“记得啊。” “既然都认识,要不一起坐坐?” 念时悦还没答,林姿说:“好啊。” “……” 随后她们各拿上自己的外套,跟着徐凡到卡座那边。 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 “你干嘛同意过来啊。”念时悦蹙着细眉,看样子不太高兴。 林姿说:“那边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认识一下对我们没坏处,而且梁斯泽在那你怕什么。” 就是他在才可怕好吧。 瞧瞧那眼神都快把她戳穿了。 徐凡走过去向那些男人一通介绍,他说话时念时悦偷偷地打量现状。 卡座呈l型,长边几乎坐满了人,而短边那头只坐了梁斯泽一人,像是特意空出来的位置。 果然,念时悦顺理成章地坐到了他身旁的位置。 她假装很自然地用外套和他隔出一条楚河分界。 就这样,男人强大的气息依旧侵袭着她,存在感极强地萦绕在身旁。 徐凡招呼她们,“两位美女记者,你们要喝什么酒啊?” “两杯橙汁。” 这一道掷地有声的嗓音,众人纷纷循声投目。 见梁斯泽八风不动地靠在那,指尖松散地夹着根烟面不改色递到唇边,神色自若的仿佛这句话不是出自他口。 徐凡越来越搞不懂他,又不能驳他面子,只得扬手示意侍者,吩咐人送两杯橙汁过来。 林姿轻扯了念时悦的衣袖,对着她耳朵说悄悄话,“嗯嗯嗯,找对男人了。” 念时悦歪头贴她耳边说:“平时凶得要命。” “……不能吧。” 林姿飞快地看一眼梁斯泽,看过去确实有点冷酷,但冲这张惊为天人的俊脸,凶点就凶点吧。 “你知足吧,人又帅又有钱要什么自行车。” 有人似是看不惯她们咬耳朵,伸了手臂把人勾过来。 于是林姿眼睁睁地看着念时悦与自己渐行渐远十公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不过四周光线朦胧幽暗,他们又在折角的位置,刚好是个盲区,还没人注意到这边。 念时悦被环在腰间的手臂禁锢住动弹不得,给了林姿一个你看吧,我说的没错吧的无辜眼神。 林姿干笑了笑,马上识趣地扭头,“徐总,你看现在方不方便,稿子有些细节还没和你对,有几个地方我和你确认一下…” 现场音乐不知何时切换成一首单调的情歌,台上的歌手唱得深情无感,却恰到好处遮盖住一些细碎声。 梁斯泽慢啜着酒,一只手臂藏在她腰后虚搭着。落在旁人眼里他和平日无异,不想搭理人的时候单坐在那喝酒,谁也不敢过来打扰。 他将酒杯悬停在唇边,低磁的声线没入歌声里,“在说我坏话?” 念时悦耳朵像是装了专属雷达,可以精准捕捉到他的声音。 她一副被说中的表情,索性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梁斯泽缓缓喝了口酒,烈酒随着喉结滚动浸润胸腔,嗓音有酒后独特的清冽,“你朋友鬼鬼祟祟偷看我,两次。” 念时悦小幅度转头,视线角度刚好落在他的侧脸,在光影的雕刻下轮廓精致而英朗。 她小声嘟哝:“你干嘛看她。” 你不看她怎么知道她看你。 他稍低眸,视线睨着她眼角的泪痣,嗯了一声:“我看上她了。” “……” 无语半响,她闭了闭眼,“要不要我给你腾位置?” 男人略微朝她偏身,抚在她后腰的手掌施力轻摁,酒杯里棱角温和的冰块轻撞,“要,你坐我腿上来。” 老婆,该回家了 念时悦发现根本斗不过他,每次都得沦落为小哑巴。 一个人闷红着脸不再跟他说话。 突然徐凡隔着林姿和她说话,他脑袋探过来,她腰后的手同时落了下去。 “对了念小姐,我给你回的礼你收到了吗?” 徐凡得确认对方收货没有,有一说一,他风评再不好信用不能受影响。 念时悦朝他转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什么礼?” “答应给你的那双鞋啊,我让越林...”说到这徐凡忽然想起什么。 他当时是让梁斯泽转交给许越林,如果对方没收到的话,那么问题源头应该出在梁斯泽那里。 他随即越过两个人和梁斯泽说话,“斯泽,你没把鞋给越林啊?” 梁斯泽看都没看他,扔过去一句:“我很闲?” “......” 徐凡这回真是无了个大语。梁斯泽这人吧典型的嘴上恶毒,心里头还是有他。梁氏很多项目他都是作为优先选择。 一双鞋而已,顺嘴的事都懒得帮他动嘴,也不知道闹什么情绪。 “算了算了,我让人去你办公室拿,好不容易搞到手懒得再去搞一双。” 谁知他又说:“拿什么,我办公室没垃圾。” “......” 徐凡气笑了,操了一声。 林姿夹在中间不明所以,念时悦倒是捋明白了。 也就是徐凡把那双鞋交给了梁斯泽,然后中途出了岔子。 答案可想而知。 她稍稍扭头,至下而上地瞅着梁斯泽。 梁斯泽余光顾到,稍偏脸迎上她的视线。 瞧出她眼神里的怨气,不由地笑了一下:“赔你还不行。”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四周一圈的人自动把视线投过来。 表情均露出几分诧异,大概是因为头一次见他对人这么温和,而且貌似还带着份宠溺的笑意。 什么情况这是?是许越林的女朋友,没搞错吧。 众人不约而同冒出这个疑问。 此时恰好是切歌的间隙,没有音乐干扰,这角落里蔓延着微妙的安静。 徐凡最先回神过来,他大喇喇地喊了声,“来来来摇骰子。” 这一声之后气氛逐渐恢复热络。 念时悦是不敢再给他一个眼神一句话。缓慢地往林姿那边挪。 梁斯泽看在眼里也没拦着。 没一会儿,他握着手机起了身。 一双瞩目的长腿从进入余光,念时悦无意识眨巴眼睛。 就在眨眼的须臾,脸颊滑过一片又轻又快的触碰,熟悉的指尖温度晕染,她心口蓦然一滞。 再抬眸时,英俊挺拔的背影轮廓已经隐没进人群。 她心神跟着消隐了片刻,不知飘去哪了。 也不知何时,外面飘起细碎的雪花,在夜色里熠熠发光。 梁斯泽看了两眼,漫不经心地应着电话那头,“嗯,在外头。” “都几点了还在外头。”梁老太太不乐意地说,“我现在是管不着你了,找时间我和你媳妇儿好好说。” “那您别找了,现在就和她说。” 老太太脑子活泛,一听就明白了,“你俩在一块儿?” 梁斯泽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老太太语气缓和,一点不含糊地说:“天这么冷,别冻着了,你们俩赶紧回被窝待着去。” “......” 老传统了,结了婚就开始催生。 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会讲得这么委婉又直白的,梁斯泽竟是笑了。 老太太想起打电话的初衷,问说:“我安排过去的人,你怎么给赶回来了。” 他应得轻巧:“会打扰我们二人世界。” 老太太一想觉得有道理,没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什么。转而说:“那抽空回来吃饭,别有了老婆就忘记外婆。” “明天就记您一回,成吗?” 老太太嗔笑着:“真是没心肝的东西。” 梁斯泽散漫地笑,“挂了啊。” 他掐断电话,把手机揣兜里,脸上还悬着一丝笑意,转身看见徐凡,脸色慢慢淡下来。 “有事?” 徐凡神神叨叨地摸着下巴,“你最近不太对劲。” 梁斯泽懒得搭理,抬腿就走。 徐凡拉着他的手臂,“哎哎哎,我们聊聊啊。” 梁斯泽脚步停下来,面无表情地掸了掸他的手。 嫌弃的动作徐凡颇有微词,“至于么。”他手背拍拍他的腹肌,“你这我都摸过。” 大多数男人少年时代的恶趣味。梁斯泽那时候也是年少不懂事,和徐凡互摸过一次,只为了比比谁的腹肌更健硕。 想起这茬,梁斯泽上下打量他一眼,“输不够是吗?” 徐凡故作娇羞,抓紧自己衣领,“变态。” 梁斯泽睨他一眼,冷笑地劝道:“有病就去治。” 见他又要走,徐凡马上说正事,挠挠脸,有些难以启齿:“你注意着点啊,朋友妻不可欺。” 梁斯泽终于正式地看他,目光缓缓移向他,眸色比街道上飘零的雪还要冷冽。 “不是,人越林女朋友,你那眼神太不清白了啊。”徐凡说这番话心里打着鼓,讲话不由地支支吾吾:“是,当年许若星那事越林是做的不道德,但那不都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谁没犯个混。” 陌生的名字勾起遥远的记忆,梁斯泽凝神片刻,貌似明白了什么。 随后他眼神可惜的看向徐凡,“也别治了,你这脑子救不活。” 徐凡还在琢磨怎么劝,听到这么一通骂,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走了。 两分钟后,念时悦收到一条信息。 【老婆,该回家了】 念时悦盯着这个陌生的称呼,心脏突突地快了两拍。 再看林姿,正捉襟见肘地和那些男人过招,干脆趁机拉走她。 寒风配合细碎的雪片袭卷冬夜,枯叶坠入夜色里,更添了清冷的孤调。 两个娉娉婷婷的女人直奔向一台黑色的宾利,是黑夜里浓墨重彩的画面。 司机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念时悦挽着林姿站在门外顿时愣了愣,对着稳坐在里头的男人说:“要不我坐前面?” 男人眼尾扫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他淡声:“随你。” 林姿晃了下念时悦的手臂,悄声说:“你们俩玩情趣别拉我下水啊。”随后同梁斯泽笑嘻嘻道:“梁总,她开玩笑呢。” 她说完立马撒开念时悦的手,自觉地坐去副驾驶位。 念时悦轻翘唇角,弯身钻进温暖的车里。手心冰凉,她一坐下习惯性地对着手呼口热气。 男人一条手臂横过来,手掌朝上搭在她腿上,自然弯曲的修长手指似有若无地勾了勾。 暗示很明显了,念时悦就是不接茬。 梁斯泽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搭落回中间扶手上,平声开口:“去哪?” 念时悦呼完一口气,“姿姿你报个地址。” 林姿哦了下,报上小区的名字。 梁斯泽稍微调整坐姿,往后靠了靠,似随口一问,“林记者晚上不用回电视台?” 突然的搭话林姿惶恐不安又受宠若惊,她堆出一个笑:“不…用啊。” 念时悦:“……”这是在讽刺她第一次坐他车报了电视台的地点? “人家比你坦诚多了。”男人掀眸,直言不讳。 果然 念时悦立马扭头冲他笑,眼睛弯成月牙状,“是啊,要不你怎么看得上。” 林姿:? 他在说什么乱码的东西 梁斯泽看着她虚假的表情,意味不明牵了下唇角,到底没搭她的话。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念时悦了无生趣地靠回座椅里,耳坠上的樱桃红珠子发出轻盈细碎的碰撞声。 这声响之后,车厢安静的只剩机械运作的闷声,气若游丝地盘桓在密闭空间里。 呼吸静谧可闻。 林姿大气不敢喘,再憋下去能把自己憋死。 最终她不知死活地先开了口,语气小心谨慎诚惶诚恐:“梁总,我听说五维智能酒店马上试营业了啊?” 梁斯泽不冷不热地应:“林记者消息灵通。” “是啊…”她傻呵呵笑,“我们主任让我试着跟进这个项目。” 之后话题终结,继续冷场。 短暂的数秒过后。 念时悦忽然开口破除沉默:“姿姿,你要不要做这个项目的深度访谈?” 林姿脑子反应了一下,惊喜地向后扭了头,兴奋地问:“可以吗?” 接着表情微微一顿。 车厢几乎被黑暗占据,她只能隐约看到两张好看的侧脸轮廓。 一对弯长的睫毛在暗色里缓慢地扇动了下,女人彰显无辜的话语随之响起:“不是你说要付陪聊费的?” “……” 合着在这等着他。 梁斯泽万万没想到有天会栽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人生头一回被人擅作主张当作鸭子赶上了架。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丫头片子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微眯起眼说:“可以。” 林姿开心地双手合十,“谢谢梁总!” “不用谢我。”梁斯泽伸手掐住念时悦的脸颊,“该谢的是你这位好朋友。” “悦宝谢谢你。”林姿当即给了好朋友一个飞吻,立马见好就收地扭头回去。 拿到天上掉馅饼般的独家访谈,林姿沉浸在喜悦中,自动屏蔽后座的声音。 男人几分严肃的低沉嗓音侵入这密闭空间,“现在轮到你做我的主了?” 念时悦心头一震。 在幽暗的光线下看着他的脸,锋利的五官轮廓刻出冷硬的线条。 他这些天对自己温和百顺,差点忘了这个男人平日冷峻刻薄的形象。 她内心徒生一份惶然,微张着唇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只能木讷地接受他的俊脸一点点逼近。 直至他唇瓣擦过她的侧脸,缓缓碾至耳畔。 一抹悦耳的嗓音滑入耳蜗:“那是需要付酬劳的。” 不及她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便封住了她的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这一次,念时悦真切体味到男人唇瓣的触感和温度。 柔软的像退潮后的沙滩地,潮湿的水汽浸透着绵柔的细沙。 两只唇裹挟呼吸的热气互相交缠。浓烈的烟酒味杂糅在一起,莫名令她有种微醺的错觉。 空气越发的稀薄。 其实不到五秒的时间,她却感觉经历了从天黑到日出的漫长等待。 一秒、两秒…… 在日光乍泄的那一刻,她的下唇被轻轻咬磨。 他缓缓撤了出来。 念时悦整个人呆住,不由自主地撅着发麻的唇瓣,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了。 后来林姿下车的时候她都没作出回应。呆呆地看着窗外直到回家。 一脚一脚踩在发亮的地砖上,地面的光从上而下映照她的脸,依旧艳美动人,只不过神色有些呆滞。 梁斯泽也没管,让她自己消化消化。 念时悦独自回到房间,锁上门。 来迟的悸动,她后背抵着门板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不比上一次蜻蜓点水的触碰,如缥缈的幻觉。而这一次,他唇齿的触感停在唇瓣久久未散,太过于真切了,已经到了无法反驳的地步。 ——她的初吻就这样水灵灵地没了。 大半个晚上,念时悦满脑子都徘徊这一句话,加上适配的场景,无限的循环播放。 这让她仅睡了三个小时,罕见地起了个大早。 不到七点钟,念时悦化好妆,麻木地呆坐了会儿,起身准备去单位。 好巧不巧,下楼碰到梁斯泽晨跑回来。 男人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两只袖口推至手肘,露出健硕劲韧的小臂,淡青色的血管埋在皮肤下,在运动后有种惊心动魄的性张力。 他长指拎着瓶水朝她迈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不妨碍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峻拔。 念时悦傻楞地站着不动,等人到面前了她躲闪不及,独剩视线回避。 不经意瞥见他起伏频率稍快的胸口,莫名觉得运动后的热气蔓延过来。她自觉放轻了呼吸。 “这么早,要去哪?” 他说话带着轻微的喘息,落进耳朵竟然自动加工出一份性感。 她胡乱应道:“去庙里祈福。” “……” 空气诡异地安静数秒。 梁斯泽握住她的手往里走,“那用不着去庙里,外婆那的菩萨也收信徒。” “……” 于是念时悦莫名其妙被拉去他房间,说是等他洗好澡一起回梁家。 她想说哪不能等,非要在这等。又怕他拿什么话堵她的嘴,只得认命地待在他房间。 这个房间跟她房间的陈设差不多,她熟稔地坐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一边时刻关注浴室的动静。 隔着一扇门水声不断,让人自动填补出水珠飞溅的画面,以及… “咳咳——”念时悦马上自觉物理打断。 大约十来分钟。 浴室传来动静,念时悦飞快地假装忙碌起来,指尖在手机上敲击,单剩一对耳朵关注房间的情况。 先是听到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响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像是衣服布料剐蹭的摩擦声。 可以初步推测,他正在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换衣服。 ! 念时悦紧张万分,除了手指在疯狂敲击,身体其他部位一动不动,宛若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而他好整以暇地开口说:“这几天我要去美国一趟,有事给我打电话,没接就打给陈宋。” 有人的声音她稍微放松下来,温吞地应道:“知道了。” 隔了几秒,他补了句,“没事也可以打。” 念时悦心说没事才不给你打。 她没应声,于是乎,房间又恢复安静,一道不急不缓地脚步声毫不违和地隐入这份安静。 沐浴后的清香漫了一室,如海风吹过森林的气息,清冽干净,又携了一丝未知的神秘。 念时悦嗅觉这香气越发浓郁。 下一秒,有个磁性的声音垂直入耳,男人纯正的发音念出一串英文字母:“aadreubfu……?” ? 他在说什么乱码的东西。 念时悦迟疑地关注一眼手机屏幕,倏地把手机摁灭反盖。 清清喉咙,多此一举地解释:“我是在练习英文打字。” 梁斯泽缓缓挑眉梢,“是想跟我一起去?” 念时悦倏地抬起头,“谁要…” 忽然,她一眼扎进了他敞开的衬衫里。 男人的腹肌明坦坦入目,浅凹的线条分割地块块分明。小腹平坦紧实,看着强劲有力。向下延伸的人鱼线,中断于一条束在腰间的皮带,止步于隐秘的地方。 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她嘴一瓢,“可以摸一下吗?” “……” 空气死水般静了几秒。 完了。 又忘记猥琐发育了。 紧接着,男人正儿八经地问:“给睡么?” 他没教过你怎么接... 念时悦当然说不给。 然后梁斯泽公私分明地给了她一句:“那你想得美。” “......” 念时悦觉得有点挫败,头一次碰到有个男人三言两语把她说得脸红心跳。 关键人家每次那么一本正经,反而把她衬托的轻浮下流。 她决定以后不轻易和他说话,一旦说话都要经过大脑思考。 抱着这个念头,上车十分钟,她没开口说一个字。 梁斯泽问她:“这两天眼睛感觉怎么样吗?” 她摇头。 “上午有工作么?” 她点头。 后来他可能也是没耐心了,懒得再理她,打起了工作电话。 念时悦不自觉放一耳朵听,但他讲的大都是金融方面的英文单词,听得很费劲。 当然她也没有要解析什么意思,光是听着悦耳而已。 纯正流利的英文发音配上他磁性的声色,勾着慵懒的单词尾调,像是不太正式的播音腔,完全不似平日工作时那般严肃。 可以推测电话那头的人和他不止工作关系,应该还有私交。 她思绪漂浮,声音断了都没注意。 直到有只大手伸过来捉住她的手。 她迟疑地心神一晃。 怔然扭头,就见梁斯泽抓住自己的手探入他西装衣角,隔着衬衫在他腹肌上划了两下。 没错,是划。 就跟划根粗线条那么敷衍,她指尖压根没来得及感觉这张皮的质感。 手指僵硬地被攥住,他瞥过来一眼,“满意了吗?” 那眼神俨然在说真难伺候,不让你摸还生气了。 “.....” 念时悦无语地甚至想薅两下头发。 她木着张脸下了车。 一抬眼,表情比天气变化得还快,笑容顷刻盛放:“外婆~” “诶!”梁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下,走过去揽她的肩,“吃早饭吗?” “还没呢,就是过来陪您吃早饭。” 身后的男人幽幽的来一句:“不是来祈福?” “......” 老太太往后转头,“祈什么福?” 念时悦磨磨牙根,笑吟吟地说:“梁斯泽说您供的菩萨很灵验,让我过来拜拜。” 老太太仿佛找到了同僚,甚是高兴,“外婆这有什么可拜的,要拜咱去庙里拜,就明天吧,我们普陀寺上香。” 她紧了紧拳头,“...好啊。” 有人握住她的小拳头,男人掩不住的笑意沁出鼻腔,“记得定闹钟。” 念时悦小幅度甩动他的手,没能甩动,反被他指尖扣入指缝。 与他手指严丝合缝的那刻,她心跳乱了节拍。 他似乎特别喜欢十指紧扣,到上桌吃饭才肯放开手。 念时悦活动活动被握僵的手指,拿起餐桌上的雕花银筷。 早餐很丰盛,大概有十几样小吃。念时悦平时一个人吃饭都是随便垫吧垫吧。后来搬到梁斯泽那,每天有阿姨过来做饭,虽然也丰盛,但不至于没这么多。 她看着这满桌的食物一时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呆住两秒 蓦然一只兔子样式的糕点落入她的碟子里。 念时悦整个人顿了一下,慢半拍地转了脸。 梁斯泽略点下巴:“欠你的兔子。” 他居然记得。 她夹起这只素兔子,咕咕哝哝地吃了下去。 难得温馨的早餐时间。 早饭吃到半截,佣人过来告知说有客人来访。 在老太太开口前念时悦自觉提出回避。 她明白自己现在还见不得光。虽然有那本证坚定他们的关系,但是总觉得自己像是他的地下情人。 心情有那么一丢丢的失落,这么想其实是有点双标。他不也要在藏着掖着吗。 那么,那时他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念时悦转头看了看梁斯泽。 很凑巧,他也正看着她。 在楼梯间的拐角处,两双好看的眼睛蓦然撞进对方眼里。 有种不知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 啪嗒—— 悄无声息地被打散。 男人一手端着她的早餐,一手勾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再克制。 有着他平日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没有多余的前奏,势在必得地撬开她的唇瓣。 念时悦毫无招架之力,脑袋被他摁住完全动弹不了。 她感觉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而且还是开膛破肚的那种。 僵硬而木讷地承受他的宰割,随着他加重深吻,她冷不防地打一个颤,发出呜咽的闷声。 如果念时悦这时有余力,就会看到男人上弯的唇角。 可她都快窒息了,胸腔里的空气正在被一点点抽走,视线随之越发模糊。 正当此时,楼下传来一声清脆甜美的女声:“梁奶奶好~” 念时悦蓦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推了推男人坚实的胸膛。 男人倒是作出了回应,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舌头,传递出一种警告的信号。 “.....” 楼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上来,耳边是津\/液交融的粘稠声,细细密密的羞耻和紧张感裹上来。 念时悦身体处于一种复杂的状态,脚底下是绵软的,可是精神异常紧绷。 相比她的局促不安,男人好整以暇,就着吻哑然低声:“这么楞,许越林没教过你怎么接吻?” “.....” 念时悦又气又臊得踢了他一脚。 梁斯泽不为所动,反而嘴角上勾轻琢着她的唇,“小心着点儿别打翻了你的早餐。” 闻言念时悦眼睛往右瞟了一眼,见到他一只手还稳稳当当地端着只瓷白的碟子。 未免太过于气定神闲。 她眼睛转回来,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他阖上的双目,如黑鸦羽般密匝匝的睫毛,几乎与她的相缠在一块儿。 她知道,隐藏薄薄的眼皮覆盖下是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眸仁深而亮,时而多情时而冷峻。 在她的注视下,一对纤长的睫毛忽然掀起。男人的黑眸随之暴露空气,直直地对上她的眸。 或许太过突然,念时悦一时没来得及躲,就这么和他对视。 在目光交触中,他们有序地接着吻。 她读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柔情与他此刻的深吻适配。 有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在内心荡漾。 她是漂浮在空中的云,而他是风,轻易决定她的沉浮。 打散这一片旖旎是一个做作的女音:“梁奶奶~,斯泽哥哥在家吧?” 念时悦眼波轻晃,像摇曳的烛火。 老太太应道:“他在楼上处理公务。” “那我上楼去找他。” 听到这句话,念时悦再次推了下他,这回梁斯泽撤了出来。 念时悦趁机从他身前快速钻出来。 忽然想到什么,她折返回去,瞄了眼他湿润的薄唇,唇边是潦草的口红。 想都没想,拿衣袖飞快地擦他的嘴。 梁斯泽:“.....” 然后林语溪在楼梯口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梁斯泽手上端着个装满食物的碟子,似乎在低头笑着。 定格两秒,林语溪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梁斯泽,你...你在这吃早餐?” “有问题?”梁斯泽长腿迈下来,神色泰然自若。 我不会强迫你 念时悦跑去他房间,心脏扑腾扑腾跳得飞快。 心里骂了句狗男人。 她独自平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平静下来。 决定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她观察起梁斯泽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间。 这里比他们住那边的要有人气得多。相同的是都整洁干净,表现出强迫和洁癖双重症状。 一面墙的飞机和汽车的模型,按照大小和类型逐一摆放,一块块名贵的腕表在摇表器上有条不紊地旋转。 念时悦百无聊赖地盯着一支深蓝色的表盘,不停地转啊转啊,宛若有序运行的宇宙。 她托着腮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察觉身体有丝异样。 她集中感知小腹,几乎确认了这种下坠感的来源。 算算日子,居然提前了一周。 念时悦归咎于是这个吻,让她内分泌失调。 她丝毫不觉得尴尬的让始作俑者挽救她的尴尬。 梁斯泽收到信息之前,正在和林家人游刃有余地周旋。 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面色不愠不火,配合着老太太言简意赅地说两句重点。 感觉到手机震动,他不甚在意地拿出来看了看。 表情险些塌了。 【我来那个了,苏菲日用纯棉,尽快谢谢】 “......” 堂堂梁氏总裁处事杀伐果断,盯着这几个晦涩难懂的词组犹豫不决。 最终,他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我有事出去下。” 一直在发射爱心眼的林语溪茫然地楞了楞,跟着站了起来,“你去哪啊,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着话,梁斯泽长腿已经迈出去几步。 梁老太太对着林城两手一摊,摇摇头说:“你看看我这孙儿,我是拿他没辙了,来去自由。” 林城面色不虞地笑了笑,多少听出话里的意思,他势均力敌地回:“我拿语溪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的林语溪紧跟梁斯泽,一直在他后面叽叽喳喳。 梁斯泽觉得聒噪,蹙着眉头忍到了车前。 他没急着开车门,一条手肘随意搭在车顶,有意无意掀眸往上掠了一眼。 俊朗的眉眼似乎舒展开了。 林语溪仰着脑袋,笑容摆出刻意的甜美,“去哪我都跟你去啊。” 他眼眸至上而下睇向她,毫无感情地说:“我的车对陌生女人过敏。” “......” 说完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进去,利落地启动引擎飞驰而过。 呼啸而过的车声穿透玻璃窗,连带着他最后的话一齐传入念时悦的耳朵里。 心口有点控制不住的悸动。 大概是姨妈来的症状,她这么断定着。 怕弄脏裤子,念时悦一会儿一会儿去洗手间。 在她准备进去第五次时,梁斯泽出现了。 她像看到救星一样,兴冲冲奔过去,直接夺走他手里的塑料袋,还知道落一声谢谢。 念时悦跑进洗手间,迫不及待地把东西拿出来。 袋子一张开,反倒是个光滑的蓝色盒子先幕入眼睛里。 她浅色眸仁倏然一缩。 十分钟后,念时悦从洗手间里出来。 神色有点复杂,说是无语吧还有点生气,说是生气还带着羞赧。 见男人半躺在沙发椅上翻看杂志,一双长腿松弛伸展,自然的日光聚拢在他精致英俊的侧脸,整个画面静谧而干净。 让念时悦都不好意思骂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来表示不满。 似乎是感觉到视线灼灼,男人缓缓侧过脸,视线停留了一秒,“东西不拿走?” 呵!他还有脸提。 她再没忍住吐槽,“你见过谁同时买这两样东西。” 他对答如流:“我。” “……” 念时悦气到没话说了。 不过说实在梁斯泽倒真不是刻意买的,结账的时候在收银台看见顺手就拿了一盒。要怪只能怪这些精明的商家。 见人恼了,他长腿落地,抬腿走过去,把人搂进怀里,溢出几丝笑说:“真不是故意,人家商家搞活动顺手拿的。” 念时悦侧脸被摁在他胸口,她面无表情地说:“哪家店会做这么别出心裁的活动。” 她重点在于,在她没同意的情况下他已经开始计划这件事了。 他低下头,薄唇虚贴她的头发,似有若无地摩挲,“明天带你去。” “一天时间够你盘下一家店吗?” 梁斯泽低低地笑起来,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扑打在头顶。 递来一阵阵酥麻,念时悦微撅起嘴。 没一会儿,他平静的声音盘在上方,“放心,我不会强迫你。” 默了几秒,他在心里补了句:不过你最好愿意。 — 因为念时悦经期第一天会很难受,梁斯泽为此还推迟去美国的行程。 念时悦觉得他留下来大概就是为了哄骗她接吻。 说什么接吻能缓解疼痛,讲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如果她今年五岁大概会信。 不过也因此逃过一劫,免去了一大早去庙里烧香拜佛。 熬过了艰难的一天,第二天半血复活。念时悦从床上爬起来,重拾昨天落下的稿子。 她戴上有框眼镜,坐在电脑前写稿。 有人送早餐进来,顺便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念时悦努了努嘴。 他直起身来,真假掺半地说:“要弄脏了你打扫。” 念时悦当真了,“那我不吃了。” 梁斯泽转过身半靠着桌沿,缓缓抬手,指侧轻滑她细嫩的脸颊,“懒鬼。” 男人高大的影子覆盖下来,像是炎热夏日的树荫,热浪四面席卷。 看着她清丽含羞的面容,他眼神留恋,揉了揉她松软柔润的头发,“二十分钟后我就去美国了,会在你生日前回来。” 念时悦指尖一停,抬头说:“你怎么知道我生日什么时候?” 她生日是在五天后,元旦节后一天。时间是好记,但他怎么知道。 看她一副诧异的样子,他略微蹙眉,食指点点她的脸蛋,“证白领了?” 这么一说她倒成了那个没心肝的。 等梁斯泽走后,她偷偷摸摸地把结婚证翻出来,看着梁斯泽身份证号码心里松了一口气,默默把他的生日列入do list。 在他离开的第三天,冷空气强势袭来,官方都提醒要注意防冻保暖,而没眼力见儿的领导让她大清早去单位一趟。 没说什么事,反正肯定是没事找事。 念时悦全副武装,下巴也埋进围巾里,剩下大半张精致的面容暴露在冷空气里。 走进单位大厅,她双手裹着脸蛋搓一搓。路上碰到相熟的同事,好像很久没见似的两人热络地聊起来。 话题围绕着最近的工作和天气,两者一样的变态。讲着讲着,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念时悦的笑容止于被领导喊去办公室。 抱着准没好事的准备,她心里轻松多了。 结果走进去之后,紧张感更上一层。 因为里面坐着不光有她的上级领导,还有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 穿着一件质感极好的貂皮大衣,手势优雅地搭在一起,露出两颗鹅蛋大小的钻戒。一串质地光滑的珍珠项链衬托着她趾高气昂的神情。 紧接着,她见平时趾高气昂地主任,谦卑地站起来,说:“许太太,这就是念时悦。” 一记巴掌 听到“许”姓,念时悦几乎瞬间猜到了这个是谁。 许越林的母亲来找她干嘛? 在她的疑惑中,主任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独剩下她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对方毫不掩饰的打量,像在看一件待估而沽的商品。 念时悦不落下风地看着她,相比来说,她的神色要和平许多,脸上还摆着礼貌的淡笑。 短暂的打量后,魏云露出点肯定的眼神,表达出一种还行吧的意思。 她双手交换层叠,直接表明了身份,“我是越林的妈妈。” 意料之内,念时悦出于客套说了句,“您好,许太太。” 魏云指尖捻着胸前的珍珠,沉吟片刻,“你现在工资多少?” ? 你要给我涨工资啊? 莫名其妙,念时悦不太想告诉她那几个惨兮兮的数字,于是犹豫着没答。 魏云倒也没计较,直言不讳道:“这样吧,我每个月给你二十万,你把这工作辞了。” 念时悦懵了,你谁啊你就给我二十万,真想把那张无限额度的黑卡甩她脸上。 骨子里的教养让念时悦维持笑容,“为什么要给我钱?” 魏云瞧她一副天真的模样,莞尔一笑:“你和越林现在是什么状况?” “分手了啊。”她坦言道。 魏云抬起双目,眼神有几分轻蔑,语气透着坚决,“你们可以在一起。” “.....” 念时悦听她这话倒像是,让你和我儿子在一起,不要不知好歹。 她耐着不多的耐心,“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魏云的不耐烦干脆写在了脸上,她也不知道儿子受了这个女人什么蛊惑,最近颓得要死,天天班不上,大肆地喝酒玩女人,一问才知道因为失恋了。 话说到这份上,见这女人软的不吃,她索性来硬的。 她把骨子里的高傲悉数展现出来,昂起下巴,尖细的声线里环着傲慢:“我听说越林为了你给电视台投了五百万。” 就知道对方会拿这事来羞辱人。念时悦逻辑清晰,撇得干净,“这跟我没关系,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 魏云脸上露出明显的恼意,她不太喜欢伶牙俐齿的女人。她皱起眉,声色俱厉地说:“无论你们分不分手,这笔钱他是为你花的。” 说着话,她从沙发上缓缓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鞋跟踏出尖锐的声响。 气氛在这一声声中陷入胶着状态。 念时悦挺了挺腰,不卑不亢地说:“我认为我干涉不了他的行为。” 魏云抱着手臂走到她面前,与她视角平视,却气焰十足:“你要知道,我们许家的钱绝不会花在没有回报的地方。” “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和越林继续在一起。” 念时悦算是知道许越林死缠烂打的德行从哪来,遗传他这妈的。 既然对方这么强硬,念时悦干脆摊开了掰碎了说:“许太太,您大概不知道我们当时的分手原因,那是因为许越林先和别的女人出轨,出轨您知道什么意思吧,就是...” 话到这里,猝然有股热流猛的拍打到她脸上。 像是一记巴掌。 褐色的咖啡液体沿着她整张精致的五官流淌下来。 念时悦攥紧了拳头,以防一巴掌挥过去。 魏云恶狠狠道:“我儿子的为人用不着你跟我讨论。” 温热的液体很快变得冰凉,缓缓流进脖子里。 念时悦屈辱地闭了闭眼,她抬手抹掉脸上的咖啡渍,“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抬着湿漉的眼睫,冷冷地看着这个疯女人,“您这个行为我完全可以报警处理,但是看在您比我老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还有下一次我就不敢保证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叫嚣。 哐—— 念时悦顶着一脸的咖啡渍从办公室出来,心里的委屈就要奔涌而出。 她无视周围的视线,一路到快走到洗手间。 另一种冰凉干净的液体浸满整张脸,掺杂咸咸的泪水,不停地溅落洗水台,顺着下水道流入看不见的角落。 这种狼狈的时刻,偏偏妈妈打来电话。 念时悦用手擦掉脸上的水渍,缓缓吸了一口,接起电话,有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喂,妈妈。” “宝贝啊,你今天有没有空去昀辰学校一趟。” 预感不妙,她啊了声,“怎么了?” 连月盈深深叹了口气,“这不你弟弟又被叫家长,我今天有课走不开,你有空就过去一趟。” 刚好现在急需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不然这种屈辱感会一直徘徊在心里。 念时悦应下,“好,我过去一趟。” 黏稠的液体粘在皮肤,她忍着极不舒适的体感去往念昀辰的学校。 天虽然冷,但今天的阳光出奇的炽亮,没有温度地斜射在一栋栋教学楼上。 念时悦时隔数年再次迈入高中的校园,一些记忆不由自主地徐徐摊开。 学生时期的她学习拔尖,但她不是那种轻而易举随便读读就能获得好成绩的天才。她的优异是无数个挑灯夜读换来的结果。 而这个结果导致她以为只要努力就会回报。 后来发现,许多事不是努力就能办到。 比如控制不了别人的行为,满足不了多事的领导,做不完的工作。再比如,不对等的感情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不知为什么,她莫名想起了梁斯泽。 这个结论在他那似乎不成立。他永远势在必得,永远游刃有余。 想到这里,她又思索起另外一件事。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 假如他孩子犯错被叫家长,面对老师一通数落,他还能那么傲然自若吗? 念昀辰的班主任念叨了她半小时,仿佛她才是上课和同学打架的那一个。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习惯性地教育起来。 他喝了口茶,吐吐茶沫子,接着又说起来,“昀辰这孩子很聪明,就是不用到正途上,你们做家长的要引导他,不光学习还有他交的一些朋友...” 毕业两年,那种被老师支配的顺从感犹在,她只顾着点头,“是是是。” 终于,一节课的时间结束了这场福至心灵的教育洗礼。 念时悦面色如灰地走出来教师办公室,看见念昀辰正在门口罚站。 她仰头叹了一口气,把今天的气都撒在他身上。 对着他拳打脚踢,念昀辰淡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站着给她打。 众一老师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一劝。 所幸见她接起一个电话,中止了这场家暴。 念时悦拽上烦人的弟弟,把手机贴到耳边,气恼地说:“梁斯泽,你能不能把念昀辰送到监狱住一段时间啊。” ? 是你姐夫牛逼 远在万里外。 梁斯泽处于一场枯燥乏味的会议中,整场下来,他说的话不超过三句话。 坐在主位右手边的位置,漠然地靠在那,像个隔岸观火,位居高楼的世外人。 思绪半游离在,不知不觉浮上一个念头。 听着这些老古董讲废话,不如听听念时悦的声音。 跟他抱怨也好,耍性子也好。 他旁若无人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影挺立。 会议室倏然静了下来。 他长指缓缓扣上西装纽扣,说出了第三句话:“你们继续。” 话落,兀自抬腿走出了会议室。 径直回到办公室,梁斯泽松了松领带,随即打电话给念时悦。 没想到第一句便是听到她说这么逗趣的话。 笑意在他脸上泛开,“要不然你让他打我一顿,我保证送他去监狱。” 念时悦不过说气话,但听他这么说,她顺势道:“好啊,什么时候?” 还敢说好啊,要是人在面前指定有她受的。 现在人万里之外,他拿她没办法,顺着应:“你约个时间。” 念时悦回头看了眼念昀辰,上次打架的伤还没完全好,又多了个新伤,混得不行。 真要给他机会揍梁斯泽,那还不得下狠手。 她嘟囔着:“算了,他打不过你。” 梁斯泽细不可查地挑眉:“我又不还手。” 这人怎么回事,还有讨打的。 “我怕你出于本能反应会还手。” 他自若地建议道:“那绑着打。” “......” 噎语半响,念时悦娇嗔地吐字,“你好烦啊。” 梁斯泽两指支着太阳穴,几丝笑意染上眉梢,“怎么又成我烦了?不是你要让念昀辰打我一顿,我无条件同意还烦了?” 念时悦脑子清醒,“我才没说,是你说的。” “我看你挺乐意。” “我才不乐意。” 梁斯泽挑眉,似在细品这句话,默了数秒后,他耐人寻味地缓缓道:“打在我身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念时悦一噎,才发现自己是他钩上的鱼,无知无感被他一步步引导到这里。 她及时松开鱼嘴,落荒而逃,气道:“不跟你说了。” 不等他回应她直接掐了电话。 念昀辰听了一路,总结了三个字:“很恶心。” 念时悦抬手抛了下他后脑勺,“恶心你个头。” 念昀辰冷嗤了一声,插兜,长腿越过她。 放学时间,广播站的音乐响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掩盖住校园内的喧嚣。 俩姐弟长相过于优越,一道走在校园里显得有些招摇过市。 “念昀辰,你要不要换个学校?”念时悦忽然开口。 念昀辰脚步微顿,暂时没应声。 不说话就代表不反对,念时悦侧头看他,“学校你随便挑,但是一定要比这个学校好。” 他哂了一声,语气嘲讽:“好大的口气。” 念时悦耸耸肩,想说不是我口气大,是你姐夫牛逼。 你姐夫… 她自己被这个称呼噎到。 完蛋,越来越顺口了。 她自顾自清咳了一声,“废话那么多,你挑就是了。” 念昀辰双手插兜,斜眼瞥她,正要开口,不知哪传来一声口哨声。 两人同时看过去。 有个平头少年骑着台电摩,招摇地停在校门口。 他轻佻地调侃,“昀辰,你女朋友啊?” 念时悦一听,这不是夸她年轻,做作地挽上念昀辰的手臂,眼眸荡漾轻笑,“怎么样,般配吗?” 念昀辰冷淡地斜睨她。 那少年哈哈大笑:“般配啊,念昀成原来你喜欢这种成熟的女人,怪不得学校的一个都看不上。” “……” 念时悦脸色骤变,一把撒开了念昀辰的手。 念昀辰经过那少年,抬手拍一下他的脑袋,“你说话小心点,她男朋友会把你弄进监狱。” “……” 念时悦不跟这些毛头小子计较,拽着念昀辰上车。 回到家里。 连月盈打来电话让她先蒸个饭。蒸饭是念时悦唯一掌握的厨艺,多少米放多少水她掌握得一清二楚。 厨艺展示完后她回到房间换了一整套衣服,准备把换下来这些的衣服全部丢掉。 就像丢掉坏记忆一样。和往常一样,她用这种方式消化坏情绪。 也刚好,念立恒让她晚上和他一块儿去个商业酒会。 做记者这行最需要的就是人脉,出于职业需求,念时悦偶尔会跟着念立恒去应酬。 她换上今天第二套衣服,一席宝蓝色的束腰礼裙,如月色下丝柔的海面,恰到好处地隐藏住深邃的勾线,露出皎洁白皙的肩颈。 她昂着优越的天鹅颈,挽着父亲的手,在人群里悠然交谈。 念立恒在她耳边低声,“这位是省电视台人力资源部的副主任。” 嘱咐完,他道一声:“徐主任。” 徐仁闻声回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念总啊。” “许久不见,怎么瞧着又年轻了几岁。” 念立恒笑着说场面话,到了他们这种年纪最爱听得就是年轻两个字。 徐仁哈哈一笑,“哪的话,我看你才是一点没变。” “老了老了,你瞧瞧我女儿都这么大了。” 闻言徐仁往他身旁的女人打量,眼里闪过惊艳,十分正气地说:“闺女长这么漂亮,今年多大了?” 念时悦接上话,语调轻快道:“二十四啦徐主任。” “巧了,和我儿子一样大。”徐仁露出长辈的和蔼,点头笑笑,“那应该毕业了吧,从事什么工作?” “嗨,就在市电视台当个小记者。”念立恒说。 徐仁坦出几分肯定,笑道:“就说怎么有些眼熟。我看过你的文章和报道,表现得很成熟。” 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评价,念时悦熟练地莞尔一笑:“您过奖了徐主任。” 徐仁摆了摆手,自我调侃道:“我这主任还是副的,不如叫我徐伯伯。” 此话一出,气氛更加融洽起来。 三人热络地谈笑风生,酒杯相碰,在酒会上再正常不过的场景。 聊到一半时,徐仁突然话题一转:“你闺女找男朋友没?” ? 念时悦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但似乎没人察觉她的不对劲,念立恒回道:“还没呢。” 念时悦有种不详的预感。 徐仁点到为止地说:“我儿子也还没找呢,要不…” 是人都听出了是要相亲的意向,念立恒自然不会不明白。 他想着女儿和许越林已经分手了,或许是因为许家这样的豪门大户有压力感。但徐家就不一样,地位相对来说平等些。 于是欣然应下:“当然好啊。” 两位老父亲和和气气地为儿女谈定好相亲事宜。 当事人之一的念时悦僵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要是说,抱歉啊,我已经结婚了。 那么明天就会出一条新闻,一美女记者被律师父亲当众起诉要断绝父女关系。 简直不敢想象后果,她赶紧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就在这喧嚣的人声中,忽然听到一抹熟悉的嗓音。 她睁了睁眼,不敢信地扭头看。 有个男人,身着妥帖的黑色西装,肩宽腰窄,西装裤裹着双腿笔直而修长,就站在她不远处,从容而矜贵地鹤立人群。 你还我草莓 就在念时悦怔忡的时刻—— “那是梁氏集团的ceo?”徐仁声音放轻,眯起眼打量。 “是,有过一面之缘。” 听言念时悦神情僵了下,讲话有点结巴了,“爸,你...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念立恒没察觉她的异常,想了想说:“也是类似这样的酒会上。” “走,一起去打个招呼。” “......” 于是事情演变成念时悦听着她爸,她老公,她相亲对象的爸,三个人客客套套地寒暄。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假装看风景,偶尔装模作样地喝口香槟。 有人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目光滑过她光洁瓷白的颈肩,两片锁骨漂亮明晰。 好端端把话题引到她身上,“这位是?” “?” 念时悦空白的眼神瞬间填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直接把这眼神丢向始作俑者。 念立恒有些意外梁斯泽会主动问及无关人员,他迟了一秒笑答:“这是我女儿,念时悦。” 梁斯泽眼神有几丝的玩味,但他掩饰得很好,慢条斯理地啜了口酒,喉结滚动间,将玩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女人巴掌大小的脸蛋精致清丽,难得见她束起发髻,露出修长瓷白的天鹅颈。两条纤细的吊带嵌在肩骨,蓝色裙面波光粼粼,游丝般支撑住巧妙的平衡。 红酒润过喉腔,他才道:“嗯,很漂亮。” “......” 这样不合时宜的称赞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就是表达出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念立恒立刻尴尬地笑起来,“是长得还行,像着她妈妈了。” 梁斯泽顺势明目张胆地瞧起她来。念时悦正眯起眼,盯着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凶狠的爪子随时会扑上去。 他极其自然地将酒杯抵到唇边,遮掩住自己上弯的嘴角。 随后,他平静而沉稳地说:“你们聊着。” 说罢便转了身。 看着男人俊拔的背影很快被另一群人簇拥。 徐仁和念立恒讨论起来,“这梁总年轻有为啊,好像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念立恒笑了笑,似乎是不置可否。 念时悦默默松了口气,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她抽空拿出手机,狂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发完消息她盯着男人的方向,透过人群间不多的缝隙,看到他单手入裤袋,这举动像是要拿手机。 但是没有。 他就着单手插兜的姿势保持了很久。 耍什么帅啊! 念时悦当即扭头不再看他,和念立恒说了一声,自顾自到饮食区去吃东西。 略过层层叠叠精致小巧的甜点,径直到色泽饱满的水果区域。 念时悦拿起一只烫金环纹的瓷碟,莫名地想到什么,手指顿了一下。 脸颊悄悄烫起来。 她马上叉起一块西瓜消消暑。 有些过分的甜,像是吃了一口蜂蜜,甜掉牙了。 于是又换了另一种水果,夹了两颗草莓放在碟子里。 装完后她把食品夹搁到原位,手伸到一半时,耳边钻进熟悉的声色。 “也给我拿个。” “......” 她没听见似的继续动作,还是把食品夹放回去了。 结果刚放下她手里的草莓就被抢走了。 手里一空,念时悦神情楞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先看了看左右两边,貌似没人注意他恶劣的抢劫行为。 第二反应她立马盯向抢劫犯,眼见着对方吃掉了她的草莓。 直白的灯光下,男人细嚼慢咽地品尝战利品,像是一种示威。 她咬牙挤出他的名字,“梁、斯、泽、” 他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把果肉悉数咽了下去。 她幼稚地和他讨要:“你还我草莓。” 梁斯泽眼眸侧看着她,明明神情十分正经,可眼神偏让人瞧出几分轻佻。 念时悦被他盯得莫名脸热,目光不由地躲闪。 余光中见他抬起了手臂,她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 就见他的手臂堂而皇之地从她身后横穿过去。 男人侵略性的气息笼罩下来,她倏地呼吸一滞。 他略微偏头,带有草莓味的气息拂在她耳边,“想要什么时候还?现在?” “。” 念时悦敢肯定他说的不是客观意义上的草莓,她抿紧唇瓣闭口不言。 就在她脸颊缀上红晕的时间里,男人手臂离开了她的身后,手上多了一只食品夹。 随后,她亲眼看着他夹起一颗客观存在的草莓。 俨然故意打击她不入流的想法。 梁斯泽端着盛有新鲜草莓的盘子,一身西装革履,正经地瞧着她嫣红的脸蛋,“想什么呢,耳朵都红了?” 念时悦飞快地捂住耳朵,坚决否认:“我没想什么。” 梁斯泽压住唇角的笑意,再次把手臂从她漂亮白皙的肩胛后方经过,借着把食品夹放回去的途中在她耳边附声,“去二楼。” 她捂住耳朵倔强道:“听不见。” “要我和岳父说一声?” “......” 念时悦再没忍住曲起胳膊,拿肘关节往他胸口戳了一下。 不痛不痒的一下,梁斯泽手臂缓缓收回来,抵着低笑说:“有人在看着。” 念时悦蓦地转头,果然四面八方各有视线投过来,所幸她的老父亲正在和别人愉快洽谈,没有关注到她这边。 她立马讪讪地扭过头,绷着脸说:“去干嘛?” 他说得坦荡:“去偷个情。” 念时悦凝语半刻,心一横,索性把草莓夺过来,“现在不就在?” 说完她拿起叉子戳草莓,一整颗塞进嘴里。 他瞧着她鼓涨的脸颊一动一动的,神色正经:“你要在这亲?” “……”念时悦差点没被草莓噎死,捂着嘴咳起来。 梁斯泽克制住没拍她的后背,却朝她摊开掌心,语气严峻:“吐出来。” 念时悦即使快被食物噎死,意识还是清醒的,这是要她把嚼烂的草莓吐在他手里。 想到自己咬得稀烂的食物盛在他干净的手掌里,饱含了她口中的温度和津液。她觉得这个举动比接吻还要亲密。 于是,她硬生生把果肉咽了下去。 梁斯泽:“……” 他见她喉咙艰难地咽了一下,眉头略微蹙了蹙,正要谴责她的危险行为,一个女声恰好截了他的话。 “斯泽,你怎么在这儿?” 念时悦还没缓过来,但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瞬间打起了几分精神。 她捂住半张脸,一双美目浸着层薄雾,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女人朝他们走过来。 这女人气质绝佳,一席红色的长裙低胸礼服,向下延伸的事业线隐隐绰绰。身材美艳妖娆,打扮细致,看得出从发丝精致到了脚底。 所以,敢直唤梁斯泽的名字,这人谁? 宝贝儿,你太可爱了 女人站定在梁斯泽身侧,熟络地笑说:“这几天不是固定的股东大会,你应该在美国才对吧?” 梁斯泽略微朝她偏身,“有事提前回来了。” “这样啊。”女人轻轻歪头,细长的钻石耳坠垂搭在肩上,“回来跨年啊?” 梁斯泽嘴角极淡一笑,“是,国内的月亮比较圆。” 女人笑眯了眼,眉眼弯得极好看的弧度,“圆不圆不知道,我看你最近倒是瘦了。” “有吗?”问出这句话后,梁斯泽又自顾地回答:“可能被气得吧。” 念时悦断定是在说她。 她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让你眼不见为净好了。 可是无端地迈不开腿。 但她直愣愣地站在这有点尴尬,便马上装模作样地拿食物。 听见那女人又说:“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应该不会吧,谁敢气你啊。” 念时悦背对他们假装忙碌,不知道梁斯泽什么反应,总之他没搭这句话。 无声两秒后,女人问说:“你和这位小姐认识?” 念时悦一惊:我吗? 在她的疑惑下,梁斯泽平淡地瞥她一眼,“不熟。” “……” 听到这两个字,念时悦迈得开腿了,随即挪到他几米远的位置。 直到彻底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她又塞了一颗草莓到嘴里,咬得十分用力。 “时悦。”老父亲微沉的嗓音传过来,“怎么还在这吃。” 她迅速放轻力度,挤出一个笑来,含糊不清地说:“我晚上没吃饱。” 念立恒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一袭长裙光彩照人,样貌确实漂亮。正因为这份美貌,从小到大,他不知为她应付了多少追求者。 其中不乏直接打电话到家里来,上门送花的,那一个个毛头小子他均能游刃有余地打发走。 但若是…… 想到这,他视线一转,轻易便看到那个身型卓越的男人,在人群里十分打眼,此时正在和另外一个女人交谈。 他轻叹了口气:“那回家吃去吧。” ?念时悦咽了咽,默然往梁斯泽那边一瞥,不太情愿地说:“这么早。” 念立恒奇了怪了,平日她是不喜欢这种场面,迫不得已是不会来的,今天还不想走了。 “又没什么事了,不回去在这做什么。” “我…”她说出一个荒唐的理由,“想吃这里的东西。” “……” 念立恒懒得管她了,转身就走。 念时悦舒出一口气。 几句话的工夫,她发现梁斯泽已经不在原地。下意识往四周探了一眼,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什么意思? 她没走成,他倒走了?而且还和别的女人一起消失。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念时悦忿忿不平地拿出手机想表达不满。 先看到一条消息:【上楼】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抬眸扫了一圈,发现大厅的右侧有个楼梯入口。由于那边没开灯,只有三四个台阶落了片微光。 更加烘托出偷情的氛围了。 她有种感觉,梁斯泽这个狗东西就是喜欢玩地下情。 把柄被他攥在手里,念时悦不得不服从于他的淫威。她时刻关注着父亲的动向,一点点地挪到楼梯口。 然后抓住时机,提起裙摆猛地往楼上跑。 跑了几个台阶她意识是个旋转梯,拐角处透过来橘色的暖光映照台阶。 借着不多的光亮,念时悦继续往上。 就在马上要到转角时,灯光忽地一灭。 骤然陷入黑暗,她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就在这须臾之间,有条紧实有力的手臂缠上她的腰,带着她转了半圈。 乱了节奏的呼吸藏入这片黑暗了。 梁斯泽圈着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低磁嗓音淹没了微光,“急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男人全身的热量悉数席卷过来,侵入她的肌肤,念时悦顿时觉得体温被升高了几度。 “你…” 她刚说出一个字,一个吻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话。 还是一样的开门见山,他直截了当地挑开她的唇瓣。 楼下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清脆的碰杯声此起彼伏,各种名贵香水的分子漂浮在上空。 他们在楼上,宛若另一个世界。 光线幽暗的旋转梯间,有份不纯粹的安静,细碎绵柔的接吻声淹没所有声音。 时间缓慢溜走。 很突然的,这声音中断了。 男人缓缓撤出来,灼热的掌心覆在她光洁骨感的肩胛,他唇角上勾的弧度无声无息地藏在微光里,“舌头呢,藏哪去了。” “……” 念时悦不悦地鼓腮,咕哝着:“没舌头。” 他唇碰着她的,轻缓来回捻磨,带有酒味的呼气渡入她口中,“没舌头怎么说的话。” 唇瓣被温柔的抚揉,她紧着心口,小幅度地动舌张唇:“腹语。” 他动作一停,胸腔轻轻震荡,细碎的笑声荡漾进了这隐秘的角落。低磁性感的嗓音乘入:“宝贝儿,你太可爱了。” !! 这一声宝贝儿,念时悦心脏炸出了一朵玫瑰花,花瓣散了一地,死命挠着她的心窝。 她要昏厥过去了。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乱了阵脚。 她期期艾艾地说:“谁…是你宝贝,你…你别乱叫。” 他轻轻一笑:“我说了我宝贝是你吗?” “……” 念时悦无话可说,仅三秒钟。 “哦,是刚才那个女人吧。” 话落,男人一声轻哂清晰入耳。 ? 她没听错,他还嘲讽起来。 念时悦气得推他肩膀,结果巍然不动,反而跟他身体贴得更紧,她感觉要热到爆了。 逆反心理上来,她扭身反抗。穿着高跟鞋也不敢踢他,万一受伤了他又有理由说要照顾他,只能依靠最无力的办法。 楼下交谈热烈,皮肤与衣料剐蹭的窸窣声却清晰可听。 突然她脑袋被一只大掌摁进坚实的胸口,男人温柔的警告漫入耳蜗,“宝贝儿,你要再蹭我不敢保证不强迫了。” “……” 这一句半威胁的话成功让念时悦老实了,一动不动地待在了他怀里。 猝然安静下来,隔了半层楼的声音仿佛才有存在感,人们推杯换盏之间的谈笑声断断续续传上来。 在纷乱的声线里,她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一种类似偷情的紧张感似乎达到顶峰。 但持续不久,顷刻坠落。取而代之是一种十八层地狱般的窘迫。 梁斯泽在她耳边开口,连说了三句话:“那个女人,是许越林的,亲生姐姐。” “……” “已婚已育。” “……” “孩子今年已经五岁了。” “……” 他一句接着一句像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过来,每说一句便她矮一截。 男人手臂一勒,把人给提起来。偏偏不放过她,薄唇抵在她耳朵上,声线哑然:“所以,你是在吃你前男友姐姐的醋?”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念时悦下意识想否认,可奇怪的是,她张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她不算长的沉默后,一个吻顿时将她的欲言又止淹没。 她下意识睁大眼睛,第一感觉是,完了。 好像有了第一次亲吻,他就以为通过考试一样,拿着本接吻通行证想亲就亲她。 凭什么? 念时悦想拒绝,可这一次他竟然懂得循序渐进。 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啄她的唇角,极尽温软的触碰,在唇间慢慢辗转、轻捻。 她无知无觉沦陷于这份温柔,而等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 顷刻之间,一场骤雨般的吻细密而猛烈地席卷而来。 她,失序了。 在这场落雨中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 男人混着稍显紊乱的气息时而提醒着她换气。 念时悦单凭他的声音维持不多的意识。 不知多久,一道铃声响起。 男人置若罔闻,节奏不变地吻着她。 念时悦面对他这种死皮赖脸的行为没办法,只得把手机抬起来,借眼尾的视角觑一眼。 蓦地,灵魂归窍一般猛的打了激灵。她舌头被绞着,含糊地发出两个音节:“我爸。”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总之他还不停。 念时悦急得拍了一下他胸口。 他似是笑了,嘴角勾一下,不慌不忙地暂时退出她的领地。 念时悦抿了抿湿润的唇,屏气凝息把电话接起来。 “喂,爸爸。” “你人去哪了?”念立恒语气几分严肃。 “我…”念时悦不易察觉地停顿了半秒,“走了啊。” 说罢,有人将额头抵在她额间,无声地笑了,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扑打过来,她忍着痒没敢动弹。 “也不知道说一声。”念立恒谴责了一句,转而说:“你今晚回不回家住?” 电话里的声音浑厚有穿透力,与她相贴着男人完好无整地听到每个字。 他手掌轻捏着她裸\/露的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威胁意味十足。 她声音有细微变化,立马妥协地说:“我不回去。” “行吧,过两天你生日再回来。”念立恒话不多说,直接断了电话。 念时悦听机械的忙音嘟了两声,才敢把手机从耳朵拿下来。 紧接着,一巴掌拍在梁斯泽的肩膀上。 结果忘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硬质的骨骼反弹给她的力更大,她疼得啊了一声,倒打一耙地诬告他:“你干嘛打我!” “……” 梁斯泽难得嘴上不跟她计较,说了声:“抱歉,是我肩膀不小心撞上你的手了。” 第一次听他承认错误,念时悦还愣了一下,慢慢吞吞地说:“你认错就好。” 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梁斯泽觉得特别招人稀罕,手臂收力把人搂紧了。 念时悦鼓了鼓腮,认命地靠在他怀里。 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 好像有点快… 是她的还是他的已经分不清了。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 “时悦。”他忽然有些正式地唤她的名字。 念时悦神经绷了一下,她小心应着:“干嘛。”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他这句问话,念时悦听着像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那可多了。 念时悦一下还理不过来。但他既然问了,她打算先说一件事。 她抬起脸来,微弱的光线下视野不清,只能看到他脸部的线条轮廓。观察不到他的表情,令人惶然。 “可以开灯吗?”她问。 他说:“单纯说话可以。” ? 他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有第二层含义,让人想入非非脸红心跳? 总而言之,灯开了。 橘黄色的光铺洒下来,念时悦适应性地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眼时,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脸便落入了眼底。 一双极好看的丹凤眼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桃色的眼尾微微上挑着,唇边沾着点艳色的口红印,颇显出几分玩世不恭的野性。 莫名勾人。 “算了,还是关灯吧。” “。” 梁斯泽没由着她反复无常,直言道:“想好了?关了灯就不是单纯说话那么简单了。” 念时悦认怂,嘀嘀咕咕地骂了一个难听的词。 梁斯泽心情挺好,听见了也没跟她计较。 在他的无声中她切入正题,“就是吧,我爸妈一直想给念昀辰换个学校,但那个学校挺不好进的。” 说到这,她抬眸,眨眼:“你听懂了吗?” 梁斯泽唇角上弯,却没说话。 看着有点惊悚,念时悦谨慎地问:“你笑什么?” 他手掌搭在她头顶,像捋着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捋她的头发,连眼神都充满了温情,低头看着她,“笑我老婆变聪明了,知道找对人帮忙了。” “……” 念时悦抓住关键词,皱巴巴地说:“你意思是说我以前很笨?” 梁斯泽抬了抬眉梢,不予置评。 “哪个学校?” 念时悦心里哼了一声,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不跟他辩论,乖乖地回答道:“格纪中学。” 闻言他神色露出一丝意外,两分肯定:“好学校。” “那当然了,格纪是江州最好的高中,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她嘀咕着,“所以才难进啊,我爸都没能托到关系把念昀辰送进去。” 梁斯泽略微歪头瞧着她,挑眉,“我就能托到关系?” 非要她夸两句是吧。 “你什么人啊,你可是世界百强企业梁氏集团的掌权人,坐拥千亿资产的霸道总裁,你不能谁能啊。” “……” 她说的这一串头衔他一个都不爱听。追问道:“托不托得到是一回事,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念时悦噎了一下,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见她沉默,他盯着她继续道:“换句话说,我以什么身份去做这件事?” 念时悦此刻就像不会开窍的榆木脑袋,迟迟解析不出含义。 最终耍性子的说了句:“你不想帮就算了。” 梁斯泽叹了口气,手掌托起她的脸,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们是夫妻,我应该无条件帮你解决任何事。” 念时悦幡然领悟,原来是要她说出这句话。 其实她是有想到,但没好意思说。 而他直接说了这番话,把耍性子的念时悦衬托得特别小心眼。 念时悦有两分心气三分羞愧,意义不明地应道:“知道了。” 梁斯泽表扬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感觉被当作宠物了。 她正要出言反对他这个举动,对方先一步开口。 他换了个正式的称呼,夹了两分质问:“那么梁太太,除了弟弟要转学的事你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太太 念时悦直觉,他知道了什么。 或许不用直觉,他就是知道了才会三番两次引导她说出来。 她理清好思路,只得把许越林母亲找她麻烦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梁斯泽原本生气她还打算瞒着他。但真听她一描述,哪还有气,只剩下心疼了。 可嘴上还是得训训她:“这么大事你不跟我说,你还想让谁替你出气?” 出气? “你要帮我把咖啡泼回去啊?”念时悦表情透出期待。 梁斯泽指尖捏捏她的脸,“你都说人家是长辈,像话吗?” 诚然,念时悦没真想让他泼回去,他一个大男人,堂堂一个霸道总裁,泼人咖啡也太小家子气,所以她倒没多失望。 梁斯泽说:“我顶多让她家损失十个亿。” “……” 顶多…十个亿。 他说得太轻松,以至于念时悦听出一种只损失十个鸡蛋的错觉。 但她看着他漆黑一片眸子,藏着她从未见过的狠厉和冷酷,一点都不像虚张声势。 念时悦抿唇,默了两秒,“天凉了,许家该破产了吗?” 梁斯泽乐了,眼底情绪顷刻散去,化作舒朗笑意,“你老公我还没那本事。” 她这回还挺失望,鼓励道:“那你再努努力。” 他看了看她,目光扫过嵌在白皙皮肤上的漂亮锁骨,默然牵上她的手,“行,先回家努力。” 念时悦没在意话里的深层含义,重点放在要走,拦住他说:“我爸还在下面,怎么走。” 梁斯泽掠了眼她覆在手背上的纤细手指,要笑不笑地说:“就这么走,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太太念时悦。” “……” 她像是真怕了,两只手一内一外拽住他的手不肯下楼。 柔嫩纤白的手这么裹着,怎么着也不能辜负。 他身影挺立,静瞧着她几分恳求的神情,有一会儿没说话。 “你答应过我的,先保密。”念时悦眼巴巴地望着他,换作一种示弱的态度。 梁斯泽就是后悔当初答应她那两个条件。 尤其是后一个。 他把人搂进怀里,唇有意无意摩挲着她的耳廓,“可以反悔吗?” 一片酥麻至内里,念时悦打了个激灵,几分涩然地说:“不可以。” 预料之内的回答,梁斯泽无波无澜地继续在她耳边摩挲:“那有两个选择,是想等人都走了还是换条路走。” ? 念时悦才觉是被他耍了一道。 明明有另外一条路可以出去不直说,非要捉弄她一番。 她有气发作不了,最终丧气地说:“换条路走。” 因为人群都聚集在展厅,其他区域只开了小功率的照明灯。沿路过去,像走在荒凉而静谧的山野夜路。 忽然,有个细碎绵密的杂音糅进沉静的夜里。 念时悦下意识看了眼梁斯泽,与此同时他也停下脚步。 因为这声音他们都很熟悉,前不久,他们就是这种声音的制造者。 ——激烈的接吻声。 念时悦敏锐地寻到声源在何处,她轻拉了下梁斯泽的衣袖,往某个角落指了指。 女人一席妖冶的红裙贴在墙上,在半暗的光线下依旧打眼,紧搂着身前的男人激烈接吻。 两人因为吻得过于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 念时悦踮起脚尖,凑在梁斯泽耳边非常小声地问:“那是她丈夫?” 梁斯泽微挑着眉稍,瞧得出也有点意外,偏头在她耳边:“不是。” 一听不是念时悦立马拿起手机,熟练地打开摄像头,关掉闪光灯,对准焦点找好角度连拍了几张照片。 梁斯泽看了看她手机屏幕,薄唇贴上她耳朵吐字:“是该学习学习。” “......” 念时悦收了手机,没气势地瞪他一眼。 梁斯泽一笑付之,没兴趣看别人偷情,揽上她的腰继续往出口走。 出去外面,念时悦声音恢复正常音量,有点兴奋地嘲弄:“太有意思了,原来出轨是他们许家老传统啊。” 梁斯泽没发表看法,许书影出不出轨跟他没关系,他在意的是念时悦。 他曾亲眼看过她因为许越林哭得有难过,可想而知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所以,她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是否想起了许越林。 一种前所未有的占有欲正在一点点侵蚀着他的理智。 密闭的车厢里。 绵密冗长的雨季,时而飘摇暴烈,时而和风细雨。 念时悦身上的礼裙被揪得有些凌乱,眼尾泛红,两片唇瓣发麻,呆滞而麻木地望着前方。 直到有只灼热的掌心覆上来,她回过神来,甩开他的手。 他转而掰过她的脸,吻上她的眼睛,接着是鼻尖,脸颊…循环反复。 男人温热的吻持续不断地烘着她的脸。 念时悦似乎感应到,他是在用这个方式抹去冰凉的咖啡存在过的痕迹。 她的心突然柔软了下来。 唤了声他的名字:“梁斯泽。” 他唇停她眼角的泪痣上,轻嗯了一声,“我在。” 犹豫半响,她问出一个未知的谁也无法预测的问题:“你会出轨吗?” 他不假思索地肯定答案:“不会。” “你怎么知道...” “从一而终是梁家老传统。” “.....” 时间数字跳转到一月一日。 短短一天,念时悦被泼咖啡的事传遍了整个单位,各种传言纷至沓来。 最离谱说法是传许家人逼迫她和许越林分手,她要求巨额分手费,才被泼了一脸咖啡。 但也有明真相的同事替她打抱不平,主张的是许越林出轨了,她和其母正常争论,对方说不过就泼她咖啡。 两种说法僵持不下。 念时悦暂时没精力管这些流言,她现在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律师就是效率高啊,第二天就把当事人的微信推过来。 没几分钟,微信便跳出一条添加好友的信息。 备注是:徐译。 念时悦盯着这条信息,迟迟没有点同意。 加吧她心理过不去,感觉对不起梁斯泽。不加的话,念立恒那边过不了关。 思来想去她找林姿询问意见。 林姿发语音过来:“先加着聊呗,你要实在不喜欢再和他说清楚。” ? 什么叫实在不喜欢,她难道还要喜欢他吗。 念时悦开玩笑地说:“你这是要我骑驴找马啊。” 没想到林姿是说真的。 “对啊宝贝,你和梁斯泽谈谈恋爱就算了,不会真指望他娶你吧。” “......” “到我们这年纪也该以结婚为目的找个合适的对象,像梁斯泽这种身份,最后肯定是要和门当户对的豪门联姻。”林姿了解的念时悦是个清醒自知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却听念时悦说:“要是最后他娶的是我怎么说?” 林姿心说但凡有两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她夸下海口:“那我当场表演一个剁头,淋上辣椒,献给你当结婚礼物。” “......” 没喝酒怎么疯了 念时悦在考虑什么时候吃剁椒人头,林姿又发过来一段语音。 “你也别一个人躲家里喝酒了,晚上出来,我们去唱歌啊,约许甜一起出来。” 她莫名其妙:“大中午的我喝什么酒。” “那你怎么说醉话。” “......” 念时悦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一个敲门声让她暂时断了念头。 她放下手机去开门。 梁斯泽一身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外,深色的大衣挂在臂弯,身型笔直而挺拔,全然没有昨晚散漫浪荡的影子。 他日常报备,“我去公司一趟,晚饭前回来。” 念时悦罕见地露出一丝犹豫。 梁斯泽捕捉到她的神色,展手把她搂过来,几分戏谑,“是不想让我走还是不想我回来?” 她推开他,保持距离,“都不是,晚上我要出去。” 梁斯泽大致明白她为什么推开自己,他盯着她,似笑不笑地问:“躲我啊?” 本来没这意思,但听他这么说,她故意不说话。 表达出一种默认的意思。 梁斯泽默认她的默认,“以后轻点。” “......” 接个吻而已,也能被他说得那么色情。 念时悦在心里骂了句变态。 她认输,带点恼羞成怒地交代:“我晚上是要和林姿出去唱歌。” 梁斯泽却是笑了,“我给你安排。” 和他说又不是为了要他做什么,念时悦动了下唇:“不用。” 他拉过她的手,低眸看着她,“就当给我个机会,在你闺蜜面前表现表现。” 不知念时悦想到什么,笑意顿时从唇角蔓开,眼眸如星,同意道:“那好吧。” 一会儿恼一会儿笑的,梁斯泽被她反复无常的情绪感到难得的无措。 但不管怎么样,她高兴就行。他低头亲她,“等会儿地址发你。” - 晚上,念时悦和林姿她们在ktv门口碰头。 许甜因为工作忙,有段日子没和她们出来,一见面全是她在说话。 往ktv内走着走着,突然说一句:“是要来这唱国歌吗?” 张望四周,金碧辉煌的装潢设计,氛围庄严肃穆,不知道的还误以为走进了人民大会堂。 念时悦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还不是那狗东西的杰作。 林姿配合地附和一句:“反正党员优先啊。” 三人旋即笑作一团。 三个女人一台戏,在ktv就是一场舞台剧。 念时悦属于嗓音先天条件好,即使没有专业训练过唱歌也比普通人要好听,而许甜则是系统学过的音乐生,所以通常是她们俩唱,林姿负责当气氛组。 刚开始气氛还正常,后来逐渐发疯。 三个人配合音乐又蹦又跳,还带做音效。 “恋爱ing,happy ing~” “心情就像是坐上一台喷射机~” “咻!” 下一首念时悦像个老牌的歌手站在中央,“好,接下来我为大家献唱一首,《爱情的骗子我问你》” 林姿和许甜看到歌名笑得不行。听到第一句歌词更绷不住了,两个人笑疯了。 念时悦沉浸式表演,完整地唱完了整首,她们则笑了整首歌的时间。 又换到动感的舞曲风,索性放原唱出来跳舞。 三个人配合音乐妖娆扭着腰肢,用力甩头甩臂。 恰时,念时悦卡点一甩头。 啪叽—— 话筒哐的一声掉地上了。 这是脚下动工的声音。 林姿和许甜停下动作,敏捷地扭头看,震惊的表情复制粘贴似的。 一支随机的光束掠过男人英俊的五官,深色大衣衬得身姿挺拔落阔,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此刻动感的背景音乐格格不入。 男人径直走到念时悦面前,煞有其事地打量她,开口第一句:“喝酒了?” “......” 念时悦感觉他的潜台词是,没喝酒怎么疯了。 她尴尬地头皮发麻,脸臊得慌,“你怎么来了。” 音乐声太大,梁斯泽貌似没听见,低了点头问:“什么?” 林姿很有眼力见儿,马上去把音乐暂停了。 瞬间归于安静。 念时悦反而更觉得尴尬,一鼓作气,拉着他离开刚动工完成的梦幻城堡。 站在包厢外面,完全隔音。 她抱着手臂别开脸,有点生气:“你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斯泽没说话,默然把手机打开,点进和她的聊天界面,摊开在她眼前。 念时悦看到有两条没读过的信息。 【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我进去找你】 她还是理直气壮:“你干嘛不打电话。” 梁斯泽把手机摁灭了,歪头看着她,略抬下巴,“你听得见吗?” “......” 一盆冷水下来念时悦气焰彻底消了。 在想要不要拿东西砸他脑袋,让他丧失这部分记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挽回一下形象。 她清了清喉咙,拐弯抹角地说:“反正你都来了,就进去坐会儿。” 梁斯泽原本没这个打算,他抬腕看了看时间,“最多半小时。” 念时悦给气得不行。 热情邀请他,居然得到他这么一句公事公办的回复。 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梁总的时间还真是宝贵。” 梁斯泽环着手臂,正儿八经地说:“确实宝贵,你好好想想这半小时要表演什么给我看。” “......” 要不然还是用另外一个方案? 这么想着念时悦伸手虚掐住他的脖子,死命摇晃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先表演一个谋杀亲夫。” 梁斯泽双手揽着她的腰,晃晃荡荡的笑意明朗,一副随她闹的放纵模样。 掐了没一会儿,念时悦撒了气似的撒了手。 突然画风一变,开始给他理衣领,纤白的手指摆弄他衬衫的领子。 梁斯泽还奇怪她的转变,听到她满意地说:“好了,可以见人了。” 其实梁斯泽想说,她那两个朋友见证了全程。 见他们有要进门的迹象,林姿和许甜以迅雷之势飞快地从门边坐到沙发上。 等他们进去时,就看到两名记者严肃正经地端坐在那,刚好有两盏聚光灯投在她们身上。 念时悦眯眼说:“你们俩干嘛,要竞选总统啊?” 两位备选总统同时站起来,恭敬地伸出手,唤了声:“梁总您好。” 梁斯泽也是见惯了大场面,面对老婆的闺蜜们却表现出一丝无措。犹豫了半秒,才伸手过去要回握。 在握到之前,念时悦一次性拍掉她们两只手,“你们见鬼了啊,哪有人。” “……” 不是,姐妹你搞纯爱啊 林姿她们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心说那你牵的是鬼啊,当然这句话她们没敢宣之于口。 梁斯泽是谁啊,随便给她们一个专访就是再生父母。 却见他笑了,英朗的五官笑意盎然,如沐春风,“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林姿和许甜互相对看一眼。 不约而同表达出一意思:可以啊姐妹,大佬都给拿捏住了。 但即便梁斯泽这么说,她们俩哪能当真,双双拘谨地坐下来。 念时悦拉着梁斯泽过去坐,和她们隔开了点距离,冲他假模假样地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线:“梁总您坐这,我去给您献丑。” 梁斯泽忍俊不禁,压着笑说:“嗯,去吧。” 念时悦去点歌台点歌,剩下三个人齐坐一排。 虽隔了半米远,但男人光是坐在那便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由于他腿太长,束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裹着西装裤的长腿交叠在一块儿,挺直的脊背往后靠着,那气场足得像在开会。 怎么可能当作不存在。 没有音乐,有种叫做尴尬和紧张的安静在蔓延。 不过很快这份可怕的安静被冲淡了,一首音乐的前奏娓娓而来。 和前一首曲风完全相反,是首温馨的小甜歌。 曲风温暖如春,歌词温柔甜蜜。 念时悦正对屏幕,对着话筒清咳了咳。 梁斯泽嘴角笑了一下,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背影。 趁着他注意力集中,林姿和许甜止不住悄悄打量着他,男人犹如刀刻般精致的面容,五官深邃立体,俊逸的眉眼浸上专注的深情,饱含柔软爱意。 她们偷偷讨论了两句。 “帅是真帅。” “爱好像也是真爱?” “不确定,再看看。” …… 一首歌的时间,气氛渐渐变得融洽。 念时悦像是功成身退,撩了撩秀发,弯身拿起桌上的果汁,坐到梁斯泽身边。 梁斯泽习惯性把手搭到她的后腰。 她咬着吸管喝了口果汁,故作疑神疑鬼地念了一句:“怎么感觉有鬼上身。” 刚说完,又有只修长的大手覆上她拿果汁的手,同时,还有男人压低的声线:“还没上。” “……” 念时悦是真想让姐妹们听听,她们恭维的梁总平日都是说些什么无耻的话。 梁斯泽神色自若,就着她的手吸了口甜腻的果汁。 从念时悦的角度看过去,他姣好的薄唇包裹她咬过的吸管,有点儿色气。 她没喝却咽了咽。 梁斯泽关注她喉咙微动,他略侧过头,附她耳边,“馋了?” 他每个字她都能听出别有深意。 念时悦给自己打气,你清醒点! 她调整好呼吸和表情,若无其事地抬着脸看他,转移话题:“你要不要唱歌?” 梁斯泽靠回去,懒洋洋地看着她,“你想听?” 湖蓝色的镁光灯下,她眼眸晶莹透亮,轻轻眨了一下,熠熠闪着希冀的光。 他勾了勾手指。 仿佛下了魔咒,念时悦听话地靠过去。 男人轻撩开她的头发,露出的粉嫩耳朵,宛若一片薄软的桃花花瓣。 他指腹抚过,嘴唇慢慢贴上去,启唇,在她耳边调子,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you ought to know by now how much i love you” 性感的磁性嗓音勾起慵懒的尾音调子,一下下挑拨着她的心跳。 频率急速的心跳声迅速涨漫胸臆。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点燃引爆了。 甚至有种要脑充血的昏厥。 她手指不禁抓住了他的衣服,下一刻,他裹紧了她的手。 砰—— 她整个人彻底炸了,一把推开他,非常突兀地转头问林姿:“姿姿,我们年终总结什么时候交?” “.....” 林姿楞了一下,扭头看着她红到快滴血的脸蛋,强忍着没笑出来,说:“最迟五号吧。” 说完又扭头问许甜确认,“是吧,甜甜。” 许甜也停止唱歌,同样关注到念时悦羞赧的神色,她也忍着没说,“是啊。” 谈及这个话题,三人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恰时,梁斯泽握着手机缓缓起身,揉了下念时悦的头,“我出去接个电话。”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男人高挺的背影渐远,在半明半昧地光线雕刻下,仿佛一帧帧电影画面。 卡—— 林姿马上话题一转,十足的戏谑,“你们偷偷摸摸干什么了,脸红成这样?” 念时悦拿起杯水大喝了一口,她舒一口气,缓了缓,说:“没干什么,他就是说一句话我也能脸红。” “哈?” 林姿:“不是,姐妹你搞纯爱啊。” 还纯爱,就差zuo爱了。 她自顾地咳了咳,“他在我耳边唱歌,这谁受得了。” 两人同时好奇地问:“什么歌?” 念时悦弯唇笑而不语。 这算是踢到新闻人的钢板了,她们的执念就是要得到真相。 “来,甜甜撬她嘴。” 三人打闹起来。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又恢复正常,一个个端坐在沙发上。 梁斯泽走进来,淡扫一眼,径直到念时悦身边,伸手理她凌乱的碎发,“走么?” 指尖划过头皮,她心尖颤了颤,淡定地哦了一声,“走。” 梁斯泽牵着她起来,和其他人说:“车已经备好了,你们要走和前台说一声。” 林姿和许甜齐声说:“谢谢梁总。” “不必客气。”他转头和念时悦说:“去把外套穿上。” 他们走去拿搁在一旁的外套,念时悦捞起自己的外套套上,梁斯泽准确地拎出她的围巾,圈到她的脖子上。 林姿她们悄悄观察着,颇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走了啊。”念时悦穿戴整齐,挥手给她们一个飞吻。 林姿当即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姑娘真陷入了。 转移到车里。 梁斯泽先是把人勾过来亲了两分钟才启动车。 这个吻无尽的温柔,念时悦抿了抿唇瓣,清丽的面容倒映在车窗,唇角露出一丝娇羞的弧度。 一台劳斯莱斯在星空不落的城市高调穿梭。 从高架桥望下去,密集散落的霓虹灯,像是海洋里成群结对的发光水母,有种奇异的美感。 念时悦瞧着窗外,发现灯光越来越少,才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 都快要出郊区了。 她忽地扭头说:“梁斯泽,你要杀人抛尸啊?” 梁斯泽单手打方向盘,另只手撑着脑袋,老神在在的,“是啊,先奸后杀。” 我要吻你了 念时悦小声骂了句变态。 梁斯泽嘴角挑着笑,并没有反驳。 她哼了一声,又扭头看窗外,发现真是去在往郊区的路上。 全然不见城市的高楼大厦,一个接着一个漆黑的荒地。 没一会儿,出现一处过于开阔的平地,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男人熟稔地打转方向盘,速度不减地把车拐进去。 念时悦愈发好奇,直直盯着前方,貌似看到有架飞机的轮廓。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架私人飞机清晰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男人踩下刹车,利落地解了安全带,“下车。” 显而易见是要乘换飞机,念时悦坐着没动,“要去哪,我明天还要上班。” “.....” 梁斯泽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直接下了车。 念时悦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他挺拔的身影从车头经过,深色的大衣被风吹起一角。 很快,风吹进了车里。 她仰起头看着车外的他,男人锋利的五官揉进浓稠的夜色里,有种摄人心魄的冷峻感。 就这么安静的对峙了几秒。 念时悦最终败下阵来,磨磨蹭蹭地去解安全带,一边嘀嘀咕咕:“下车就下车,干嘛看着我不说话。” 男人面不改色地说:“因为你好看的让我说不出话来。” “。” 她悄无声息地吐出口气,面无表情地从车里钻出来。 一下车,看到整整齐齐的两排男女,看装扮便知道是机长和空姐。 面对众人职业化的笑容,念时悦都不好意思不回个笑。 有位机长模样的男人往前两步,恭敬地说:“梁总,飞机将会在二十分钟后起飞。” 梁斯泽颔首,牵上念时悦的手往舷梯走。 黑沉的夜色下,两人背影亲密,寒风裹挟了一丝甜味。 念时悦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说:“我还以为你要开呢。” 梁斯泽垂眸,注意着她脚下的阶梯,随口应道:“当我全能吗。” 她拖长音嗯了一声,扬着唇角,“这不是霸总技能之一。” 踏进飞机舱内,他抬眸,侧看着她,“真想我开?” 念时悦读出他两分认真的神色,惊讶道:“你真会?” 他轻描淡写:“学过。” 四两拨千斤的两个字,念时悦莫名有种被碾压的失落感。 她扭头一转,撒开他的手自顾地走进机舱内。 眼前豁然开朗。 辉明的灯光下,高调奢华的设施一览无余。 不同于客机的拥挤,这里俨然是高级酒店式的房间,甚至连床都有。 但念时悦重点不是那张床,而是内饰的装扮。摆放了鲜花、气球,还有个明显特征的生日蛋糕。 念时悦转过身看他,语气带点嗔怪:“我又不是今天生日。” 梁斯泽把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在一个座椅背靠,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我明天有荣幸陪你过生日吗?” 她顿时沉默了。 按照往年惯例,她每年都是和家里人一起过生日。 她似乎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会有另外的人以另外的方式陪她过生日。 而他,早已准备好了。 这一刻,念时悦突然感到对他的亏欠。 她垂着眼睛,朝他走过去,伸手抱住了他。 梁斯泽展开双臂接住她柔软的拥抱,紧裹住温软纤细的身体。 念时悦埋在他怀里,鼻尖蹭着他的胸口,好似在汲取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慢慢地,她下巴抵在他胸口,仰起脑袋,瞅着男人英俊的面容:“要不然你明天和我一起回家。” 梁斯泽抚着她脑袋的手顿了顿,他理智地提醒:“我们才认识一天。” “……” 念时悦明白地哦了一声。 这时有个空姐走过来,看到两人相拥的场景露出一丝为难和好奇。 她在这架飞机从业三年,从未见到过梁斯泽携女伴出行,犹豫着该不该打断他们。 梁斯泽先开了口,声线平冷:“什么事?” 空姐慌了一瞬,随即调整过来,尊敬地提醒道飞机要开始滑行了。 梁斯泽颔首示意。 “等会儿再抱。” 这话说的,好像谁很想抱他一样。念时悦立马松开手。 反而是他没松,依旧搂着她,说:“热不热,把围巾和外套脱了。” “那你放开我啊。” “再抱五秒。” “。” 严格的过了五秒后,梁斯泽松开怀里的人,帮她把围巾卸下来。 男人足以翻云覆雨的手攥着粉色的围巾在眼前晃过,神色还带着点工作时认真,念时悦唇角忍不住弯起弧度。 “笑什么?”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念时悦马上绷直嘴角:“我笑了吗?” 他好脾气地应:“嗯,没笑。衣服自己脱?” “……” 男人语气未变的温和,念时悦莫名听出一股儿命令式的口气,感觉说的是赶紧自己把衣服脱了,老子要上你。 “真是下流!”她骂了一句。 梁斯泽:“……” 念时悦认定他这种想法一脸气恼地坐到座椅里。 梁斯泽着实觉得好笑,有时候他真不是那意思,分明是她自己想歪了。 “时悦。” 她扭头,丢给他一个后脑勺,“干嘛。” 他手撑着后靠,弯下身,手指掰转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这个吻如一场骤雨,暴烈又去得快,念时悦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若无其事坐到她隔壁的位置。淡淡补了一句:“我要吻你了。” 念时悦迟钝地愣在那,他的触感在唇上迟迟不散。 在她心脏扑腾乱跳中,飞机开始滑行,拖曳着沉闷的轰鸣声。 念时悦都还不知道要去哪。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仰头看了会儿机顶,又往右转头,透过舷窗看一片黑漆漆的机场。总之就是不再往他的方向看。 可在舷窗玻璃的反射下,她发现梁斯泽正看着自己,那眼神很深,仿若黑夜里月色的凝视,温柔而纯粹。 她透过窗与他对视上,恰好这一刻,飞机骤然起飞。 此时此刻时间跳转至零点。 他握紧了她的手,温声说:“宝贝儿,看窗外。” 念时悦怔了一下,旋即往窗外看。 无数支绚烂的烟火腾空,色彩斑斓的颜料杂糅艳色的光,缓缓绽放,散落,在半空中描绘出一幅精美的油画。 随着飞机升腾,仿若穿梭于这片绚烂盛世之中。 念时悦满眼惊艳的看呆了。 在不知不觉中,细腕上多了一条钻石手链。 迟了好半天,念时悦才感应到这丝冰凉。 她转而盯着手腕上熠熠闪光的手链,脸上表情十分纠葛,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唇。 梁斯泽瞧着她变化多端的脸:“怎么了,不喜欢啊。” 最终念时悦化作惆怅:“你这样让我怎么给你过生日。” 怎么过也比不上她今天这个生日。 男人语气细微变化,掺杂一种冰冷的失意:“不用,我从不过生日。” 念时悦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为了安抚她还是说真的,她看着他,歪头问了句:“为什么?” 梁斯泽没有一丝犹豫,手掌抚上她的侧脸,眼神柔和地说:“因为那天要过我爸妈的忌日。” 我哪管得了她 因为他这句话,念时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如果单纯说是母亲的忌日,还能理解成母亲可能因为难产去世。 但多了父亲,这事听起来就复杂许多。 她没敢追问下去,本来她就心存亏欠,现在更是愧疚得夜不能寐。 难以想象他究竟用什么样的心情给她准备生日,她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对此,她决定要补偿他。 念时悦像个小孩一样选择了最简单真诚的方式。 比如每次遇到他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这样的时候常常是在吃饭前,在外人看来成了某种仪式。 家里煮饭阿姨看着调侃,“新婚燕尔就是不一样哈,吃个饭都得粘着。” 梁斯泽则知道原因。他会坦然地告诉念时悦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得到她这样的同情,他不过认为她身为妻子理应知道他的情况。 所以她后来再次抱上来时,他双臂回抱她,附说:“时悦,用不着这样。” 念时悦则理解成这样的安慰不够,一点用都没有。 这天,梁斯泽即将要出门时,她拦住他的去路,一言不发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吻着他,像个笨拙又胡搅蛮缠的小孩,磕碰他的牙齿,舌头毫无章法的乱搅一通。 他只是弯着嘴角,任由她胡来。 念时悦似是觉得够了,放平双脚,红着脸退出来。 明明是自己主动吻上去,湿润红艳的唇和脸透出一股儿娇羞。 梁斯泽搂住她的腰,低头抵在她额间,目光扫过她漂亮的眼睫,“吻技这么差,还学人家强吻。” 念时悦突然想起来,他为什么吻技那么好,每次都把她亲得三迷五道,不知不觉就败下阵。 她撇开脸,撅着嘴嘲讽:“不比你经验丰富。” 他轻笑了一下,“我哪有经验,我是学习能力强。” 念时悦很敏感,听出了笑声里的三分讥诮。 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她突然把柔软的手卡到他脖子上,“你笑什么,你今天要不给我说清楚你这声笑什么意思,我们就同归于尽。” 面对她毫无威胁力的威胁,梁斯泽古井无波地笑着。 见他无动于衷更显嘲讽,念时悦一咬牙使了点劲。 下一刻就见他神色微变,她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了,立马松了力,嘀咕着:“你装什么,我根本没用力。” 梁斯泽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后看。 念时悦迟疑半刻,一扭头,倏地把手放下来,立马挤出一个笑脸:“外婆。” 梁老太太略点了个头,不比以往的热情和蔼,她表现出异常的严肃。 念时悦心里沉了一下,感觉是来者不善。 梁斯泽却神色自若,牵着念时悦朝她走过去,“您怎么来了?” 他说着话,不露声色给了陈宋一个眼神。陈宋了然,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老太太回应得倒是如常,“说起来还没来过你这儿,过来参观参观。” 闻言念时悦瞬间反应过来,不会是因为他们分房睡的事露馅了吧。 她立马去看梁斯泽,他回了她一眼。 男人眸光平静无波,像是永远巍然不动的峻岭,沉稳得令人心安。 他道:“那您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收拾收拾。” 两人一左一右扶上老太太往客厅走。 “你哪用的着收拾,你住的地儿收的比脸都干净。” 念时悦感觉被点名了,她搭话说:“外婆,他是说我呢,整天嫌我乱放东西。” 听到这句家常话,老太太神色缓和几分,“你别搭理他,他就这毛病。” 有人撑腰,念时悦得意洋洋地冲梁斯泽昂了昂下巴。 跟挑衅似的,梁斯泽笑了声,越过他们中间的老太太,伸手过去捏她的脸。 刚一抬手,梁老太太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口气竟是带了训斥,“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 突然的斥声念时悦吓了一跳,她慌忙替梁斯泽辩护:“不是外婆,他跟我开玩笑呢。” 气氛无端变得紧张。 老太太面色微沉,缓缓折身坐下来。 梁斯泽无波无澜地说:“时悦,你去给外婆倒杯水。” 念时悦秒懂,立马听话地离开客厅。 梁斯泽看了眼她的背影,才往老太太侧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去,一双长腿交叠起来,坐姿散漫随意,语气亦是:“您何必生这么大气,我媳妇都被您吓着了。” 老太太瞅着他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他最闹腾的那个阶段,天天愁得她恨不得抽他一顿。 她似是没了办法,态度和缓下来:“人许家都上门了让我评评理,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梁斯泽散漫道:“您就说参加竞标会的员工忘记放水了,一不小心就竞标成功了。” “......” 老太太听着气笑了。 她了解得不多,起因是梁家和许家竞标某个项目,梁斯泽答应作为陪衬参与投标,没想到项目最终还是落到了梁氏手里。 老太太知道在工作的事争不过他,只得拿感情说事:“咱们梁家和许家从你外公上一辈就有交情,你和他们家越林不也是从小一块儿的兄弟,做这种不道德的事让人家怎么看咱们家。” 梁斯泽略微蹙眉,坚持说:“都说了是不小心。” 老太太气得猛的站起来,“你这话连我都诓不了,还想诓许家那些个人精。” 梁斯泽悠悠起了身,搀扶她坐下,“他们人精,我不是么,而且我这不是礼尚往来。” 闻言老太太微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正欲开口,见念时悦端着杯水走过来,她暂时停住了话。 梁斯泽朝念时悦走过去,单臂搂上她,“就一杯,你想给谁?” “肯定不给你。”她笑盈盈地把递水过去,“外婆,您喝水。” 瞧着漂亮又乖巧的孙媳妇儿心里舒畅多了,老太太接过水,微笑说:“来,一块坐会儿。” 她话音没落,梁斯泽已经拉着念时悦坐下,就坐在他两腿之间, 有长辈在念时悦不好和他反抗,只能接受他不知羞耻的秀恩爱。 被他裹住的双腿热得烫至心口,她身体有些紧绷。 老太太对于梁斯泽不像话的行为,也是没辙。她和讨人喜欢的孙媳妇说话:“时悦,这里住着还习惯吗?” 念时悦眉眼弯弯:“挺习惯的啊。” 老太太四周望了一圈,从一些陈设看就是有女人的家,她满意地点点头说:“住着舒服就行,你不用迁就这混蛋,按你平时的习惯来就行。” 梁斯泽修长的指尖捻揉女人的发尾,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哪管得了她。” 念时悦扭头看他,似是不满意这个说话。 他看了她一会儿解读她的意思,扬了扬眉,“我能管?” 念时悦觉得他真是不要脸,晚上出去迟一点电话就来了,这叫没管? 两人眼神对峙着。 老太太默默来了一句,“那就生个孩子,两个人管孩子就解决。” “......” 你心疼他了? 念时悦还处于被家里人催婚的现状,突然转变成催生,着实让她噎了一口。 她应付不来,干脆闭口不言。 梁斯泽手臂圈在她腰上,指腹有意无意抚过她平坦的小腹,言简意赅道:“再说。” 就这样? 念时悦心说就两个字就能堵住老太太的嘴了?平时她应付父母至少要对上十个回合。 别说,还真行。 老太太竟然起了身要走,留下一句:“事已至此,许家那边你自己想办法找个项目补偿。” 梁斯泽没搭这句话,转而说:“我送您回去?” 老太太打量他一眼,穿戴正式,显然是要出门,“用不着,去忙你自己的事。” 夫妻俩送她出大门。 两人折回走在庭院内,白色的山茶花开得正盛,中间娇嫩的淡黄色花蕊,花瓣像染上朦胧的月色。 念时悦多看了两眼,视线转到梁斯泽,仰头看着他锋朗的侧脸:“外婆说的许家是许越林家吗?” 梁斯泽目光斜递向她,神色有种过分的平静,看着她却没答。 他不说话念时悦也知道,刚才听老太太的意思应该是梁斯泽让许家损失了什么。想起他说过的要让许家损失十个亿,这么来看可能是他实现了这句话。 念时悦这个人不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她倾向于一报还一报,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还回去。 一杯咖啡的屈辱用巨额的金钱偿还,她感觉挺解气的。但若是还牵扯到其他复杂的人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很显然,梁家和许家交情匪浅。本来她就认为自己是个破坏人家兄弟感情的第三者。现在更是进化成妨碍两家关系的肇事者,哪能让人心安理得。 念时悦沉吟片刻,她抿唇说:“如果是因为许越林的妈妈泼我咖啡的事,我觉得你还是听外婆的。毕竟你和许越林还是朋友,没必要因为…” “你心疼他了?” 念时悦怔了下,没听清似的抬起头。 蓦地,撞进了梁斯泽眼底,一片凉意顷刻在她脸上蔓开。 这个“他”指代的是谁显而易见。 念时悦简直要气到要爆了。 三番两次阴阳怪气的提起许越林,好像故意要挑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芥蒂。 念时悦知道是因为他很在意。但她不想容忍他的在意来伤害自己。 她坦荡地同梁斯泽对视,眼睛有层薄薄的湿意,使得她的眼眸异常的清亮,看起来宛若是笑着的,“你既然觉得我心疼他我的答案重要吗?” 梁斯泽眼底情绪翻滚,酝酿成一种冷漠的凝视。 这个答案比她单纯回答是或者不是都要锥心,俨然无视了他的感受,她甚至想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苍穹之下,没有一丝风掠过,山茶花的花瓣却骤然坠落,连带着空气轻轻震了一下。 此时陈宋走过来,中断两人即将爆发的争吵。 他低头提醒道:“梁总,时间快到了。” 梁斯泽眼眸沉下来,继续看了她一眼,决然地转了身,迈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了。 念时悦堵了口闷气,立刻与他背道而行。 想摔门,偏偏是自动门。 她胸口剧烈起伏,气沉沉的脚步迈进室内。 一个电话让她归于平静。 “喂爸爸,怎么了?” “你今晚要不要加班?” 她犹豫了一下,“不用。” 念立恒直说:“正好,你和徐主任的儿子一块儿吃个饭,就在你单位附近,位置我给你定下。” 念时悦马上说:“我不去。” “你给我一个理由。” “……” 念时悦每次的拒绝,都能得到一个辩护的机会。然而她在论据不足的情况下,经常都是屡战屡败。 这一次她依旧负隅顽抗:“我还不想谈恋爱。” 谈了还要吵架,烦死了。 念立恒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人家想跟你谈,就吃饭还想谈上。” “……” 她无话可说了。 “晚上六点半,给我准时到。” 念时悦就这样被摁头参加一场相亲饭局。 她在纠结要不要和梁斯泽说,可是要是先发消息给他,不就证明是她先低头了吗。 她又没错,凭什么。 念时悦坚定想法,决定一个字也不跟他说。 正巧,今天单位有个短会。 念时悦做完一个外采便赶去单位开会。参加会议的全是新闻组同事,所以林姿也在场。 两个人在严肃的会议上暗度陈仓。 林姿:【刘之品感觉变帅了啊】 念时悦:【好像是换了个发型】 林姿拍了拍念时悦的头像,【肯定是要和你一块儿弹钢琴,压力上来了】 念时悦:【我压力也上来了,要不要去剃个光头】 林姿没忍住笑了一下。 坐在主位的主任眼神递过去,“林姿,你之前报备的专访什么时候提上来?” 猝不及防被点名,林姿慌忙应道:“就这两天,马上提。” 有了这一遭,她们俩没敢再偷偷摸摸玩手机。 一小时后结束了这场会议,人群一哄而散。 林姿穿过几人过去勾上念时悦的肩,悄声说:“宝,我明天要去梁氏取材,跟我一起去吗?” 念时悦现在一听到他就来气,冷酷地拒绝:“不去。” “怎么了,吵架了啊。” “我才不跟他吵。”念时悦眯起眼,咬着牙根说:“我去相亲。” ? 念时悦回到工位拎上包包,最后看了一眼手机,依旧没有收到某人的消息。 很好,她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去赴会。 - 今天,整个梁氏大楼笼罩在一种阴沉的低气压之中。 往日梁斯泽虽也冷酷刻薄但多少给人留点余地。而今天的例会上,丝毫不给面子的痛批了几个董事。 全公司上下如履薄冰,他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唯一知道原因的陈宋同样大气不敢出。突然听到他冷声开口:“晚上什么安排?” 陈宋紧跟在他身侧,平稳地应道:“和李董他们有个饭局。” 梁斯泽踏进办公室,丢了两个字:“推了。” 他伸手扯了扯领带,手指微微一顿,扫了眼沙发上的人,“什么事?” 许越林站起来,“有个文件找你签。” 梁斯泽一言不发坐到了办公椅里,许越林把文件递到他面前。 他随手执起根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利落地签上名字。 许越林看着他落笔挥字,“不看看吗?” 隔了有两秒,他说:“不至于。” 许越林淡淡地笑了,“是不至于。” 梁斯泽签完名,把文件推过去,面色如常的沉静无波。 许越林也同往常一样,把文件拿上,无多话直接转身走了。 几步路后,他忽然唤了声:“斯泽。” 梁斯泽往后靠了靠,抬眸,眸光很静,让人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许越林缓缓回头,同样的面色无波,浅色的眼睛看着他:“你是不是在追念时悦?” 因为我在等你回家。 若是,有些想不通的事便通了。 这些天,许越林总会回想起和念时悦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知道她对自己不上心,但他依旧怀念。 连她要求分手后的相处,那一分一秒他也是甘之如饴。 于是在他反复咀嚼那些细节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上次在俱乐部梁斯泽异常的表现,徐凡送给念时悦的礼物不翼而飞。更可疑的是,念时悦生日那晚刚好有一场盛大的烟花。 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真相似乎已然浮出水面。 但他并没有等待梁斯泽的答案。 而是和气地提醒道:“她已经有别人了。” - 晚上十点。 天色黑如鸦羽,密不透风地压在头顶。一盏半月悬在上空,行将就木地发出薄光,融入于冬天萧条的氛围。 奇怪的是,念时悦踏进家门后,这点虚弱的光依旧在延续。 庭院的地砖没有如常亮灯,一片浅淡的月光下只能看到山茶花隐约的轮廓。 氛围烘托得有些可怕,念时悦马上翻出手机照明。 屏幕的弱光先撑起视野。 须臾之间,一股冷冽而压迫的气息从身后覆盖下来。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念时悦吓了一跳。 但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她很快平复下来,她不高兴地指责道:“为什么不开灯。” 男人微凉的唇瓣在她耳鬓厮磨,低哑的嗓音抚过耳畔,“因为我在等你回家。” 空气里散发着烈酒和香烟的味道,似成为了他这句话的佐证,侧面烘托出一个烈酒消愁的可怜模样。 哼,那又怎么样。 念时悦绷着脸:“有关系吗?” 他一本正经的嗓音递进耳:“你不回家,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 难为他说出这种恶心的话,念时悦差点没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哼哧了一声:“我是奥特曼吗?” 男人忽地笑了,细碎的热气一下下扑打在耳畔。 念时悦痒得不行,把脑袋歪向一边,不跟他嬉皮笑脸,“你还有脸笑。” 梁斯泽应着:“嗯,没脸。” 他照单全收的承认,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男人低缓的嗓音在无边的黑暗里漫出:“今晚去哪儿了?” 念时悦故意气他:“去相亲。” 话落,四周气压倏然低下来。 不多时,男人掌控住她的脑袋,准确无误地封住她的唇,重重地吻下去。 来势比任何一次都猛烈,念时悦胸腔间的空气被快速抽走。她喘不过气来,拼命拍打他。 露天的黑夜下两道人影厮磨。 就在念时悦快要昏厥过去,男人松开她脑袋,转而把她人摁进怀里。 念时悦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洇出泪来,眼前朦胧一片,而他强有力心跳在耳边异常清晰。 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全是他带来的味道,有烟味,还有烈酒的气味。 平日她是最讨厌两种味道结合在一起,一旦添上他独有的气息,莫名变得让人沉迷。 她反应慢了几拍的砸他胸口,“混蛋!” 梁斯泽混着深重的呼吸,收下她的评价:“我是。” 两道呼吸声在夜空下纠缠交错。 他突然说了一句:“我就是嫉妒。” 梁斯泽一直羞于承认,他很在意她和许越林曾经有过一段,甚至产生了嫉妒。 他们曾经亲密的画面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像是一把无形的刀时不时刺一下胸口。 或许即便不是许越林,是旁人,他也会有一样的感觉。 与任何情结无关,他只是想要一份独一无二的占有。 但听到许越林最后那句话他突然释怀了。 无论他们过去如何,她现在只属于他。 而她拥有的别人,也只可能是他自己。 念时悦未曾料到他会完全没有包袱的坦白。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在意,一种浅显的隐隐扎在心头的知觉,没想到会是嫉妒这种深刻而猛烈的情感。 一个足以叱咤风云的男人,会说出嫉妒这种自怨自艾的字眼,她顿时觉得心疼。 沉默半响,她语气软下来,“你嫉妒什么,我跟许越林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故作哼了一声:“哪像你这么不要脸。” 梁斯泽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四周幽暗,她的脸廓却在眼中清晰完整。 因为这张漂亮面孔早已深深刻在脑海里。此时成了一个谜底,她话里的含义也逐渐变得明朗。 一瞬间,他迟来的错愕。 可能觉得他的嫉妒仿佛成了笑话,他好似自嘲地笑了笑。 “我错了,你要不要惩罚我?” 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感觉变了意思。 念时悦不搭他这句话,转而没头没尾地说:“你要抽烟就别亲我。” 突如其来的话他也答得顺畅:“嗯,不抽了。” 说罢亲了下她的额头。 念时悦不悦道:“你还亲。” “因为我还没吃饭。” ?这两者有关系吗? 有吧,这男人在博取她的同情。念时悦自以为读出他的心理,“那我给你煮碗面?” 梁斯泽:“你会吗?” “加个水怎么不会。” “……” 梁斯泽没有给她加个水煮泡面的机会,而是自己到厨房使用到锅具煮面。 念时悦趴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穿着昂贵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冷白劲韧的小臂,像模像样地煮起面。 她举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林姿。 林姿发出无声的尖叫:【卧槽!!!!这还是我那高高在上宛若神明的梁总吗!】 念时悦打字:【这是坠落厨房的梁总】 林姿:【他在厨房做什么!】 念时悦觉得好笑,厨房还能做什么,【下面给他自己吃】 【…………】 林姿回神过来,从一个震惊跳到另一个震惊:【你们同居了?!!!!】 念时悦看了眼厨房里身材完美的男人,唇角翘了翘:【合租罢了】 林姿:【既然如此,那加我一个\/害羞】 念时悦回了一个滚吧你。 刚发出去,眼前忽然一暗,嘴唇被人亲了一下。 梁斯泽缓缓直起身,不准痕迹地掠过她手机屏幕,“要不要吃点儿?” 念时悦抿了抿嘴,“不用,我不饿。” “那回房间去吧。” 念时悦迟钝一秒,抬头。 梁斯泽挑眉,无声询问。 “哦。”她木讷地转了身。 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念时悦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多余的动作,脱了外套,立马拿上睡衣去浴室。 将近一个小时,浴室的水汽漫了一室,各种馨香氤氲整个房间。 念时悦躺到了床上,床垫与棉被松软的碰撞,生出一种温馨舒适的声音。 她轻微翻身,这股儿温馨味更浓了些,不由地弯了弯唇。 她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让它全部包裹着自己。 与此同时,门外边的梁斯泽,他徒然想起了一个词:溜门撬锁。 梁斯泽头一次对自己的恶劣想法感到羞耻。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使过的见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 可面对念时悦,他那点不纯洁的想法让他感觉自己是恶贯满盈的千古罪人,多少有点羞耻心。 但他仅仅忏悔了两秒钟,旋即握上门把手,推门而入。 那就干点什么 念时悦正处于即将睡着的朦胧状态,细微的声音还不足以将她吵醒。 直到感觉旁边往下陷了陷,她倏地睁开眼睛。 刚才似梦似真的英俊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有些分不清现状。迟了几秒才慌张起来,“你…你…” 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是废话。 他为什么会在这,肯定是他自己进来的。 她卡壳了半天,梁斯泽好整以暇地把人拢到怀里,声线慵懒:“睡觉吧。” 这怎么睡得着! 人生第一次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念时悦全身僵硬地动弹不了,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睡衣的布料。 银白色光滑的真丝,浸透着他滚热的体温,像缠丝似的包裹住她的四肢百骸。 热且燥。 她热烈的心跳声藏在他胸口平稳的起伏之中。 忽然她察觉环在身上的手臂松了点力。 随即,一个低懒的嗓音钻耳:“不想睡?” 念时悦还没答,男人又说:“那就干点什么。” 她立马道:“我睡!”说罢便紧闭上双眼。 可是一旦闭上眼失去视觉,身体其他感官更为敏锐,感觉自己完全陷入了他的身体。 滚烫又坚实的肌肤骨骼,男性的硬质骨感。 低磁性感的男性声音:“还想摸吗?” 念时悦脑子轰了一声。 下一秒,她的右手被迫动起来,棉被摩擦时的温馨一点一点弥漫成暧昧。 她手指感知着光滑的布料,慢慢地,触到皮肤的质感。 指尖划过浅凹的线条,紧实的肉感与她的不太一样。那是一种饱含力量的触感,仿佛能感知到脉络强有力的律动,震荡着她的手心。 念时悦合理怀疑他在勾引她。 “还要吗?”男人声线低哑了几分,丝丝挠着她的耳蜗。 她脸燥热得不行,飞快道:“不要。” “那要什么?” 这话间,念时悦蓦然睁大了眼睛。 密闭的空气里,皮肤与布料的剐蹭声清晰地漫入这静谧而暧昧的氛围,一样的沐浴露芳香融合在一起。 他的手指…… 她猛地嘤了一声,他安抚一般揉着她的脑袋。 鲜红欲滴的玫瑰,正处于干涸的荒漠,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呼吸声荡漾整个寂静的荒原。 她微张着双唇,一对饱含春水的美目潋滟勾人,有人却在她耳边低声:“你说的,抽了烟不让亲。” “。” 他欣赏着她咬住唇瓣含羞的模样,半威胁半蛊惑地问:今晚相亲对象怎么样?” 她迟了一刻,他手下便施力。 念时悦隐忍地唔了一声,不知死活地应:“不错。” 他反而温柔撩开她耳边的碎发,“比我好吗?” 她咬住唇瓣,诚实地回答:“没有。” 他嘴角笑了一下,吻上她的耳垂。 ..... 一夜飘摇,山茶花的花瓣落了一地,早风一吹,星星落落飘到窗台上。 念时悦睡了一觉,却一身疲倦, 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迷迷瞪瞪地接起来。 “宝贝你起了没啊,我快到你那。” 这声音… 念时悦猛的睁开眼,想要坐起来发现动不了,有条手臂正固着她的腰。 她认命地继续躺着,“妈…妈妈,你来我这儿干嘛?!” “能干嘛,给你收拾收拾狗窝。” “……” 一个又轻又低的笑声缠入耳畔。念时悦没空跟他计较,她匆忙应说:“我不在家,我一早出门了。” 连月盈明显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才几点你就出门。” “……” “不在就不在,我自己进去。” 念时悦恍然想起妈妈有钥匙,天璟那套房子虽然没退,但是里面空了不少,显然是把东西搬走了,她妈要一去肯定露馅。 她反应很快道:“妈妈,你能不能先去菜市场买菜,我中午想吃你煮的菜。” 连月盈倒没起疑,“行行行,你早点回来。” 念时悦挂了电话,马上把搭在身上的手臂推开,坐起来的时候发现睡衣的纽扣开了几个,白花花的春光乍泄。 她一惊,僵直地攥紧了衣领,背着人飞快地把一个个纽扣系上。 从头到尾没跟他说一句话,梁斯泽也不气不恼,半躺在床上,揉着脖子,活动手臂,任由她的身影在房间来回走动。 直到念时悦从衣帽间里出来,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男人开口,嗓音有刚睡醒后的慵懒沙哑,“什么时候回来?” 是个好问题。 通常她妈一来,顶多呆到午饭后。 她坐在化妆镜前梳头,故意说:“不知道。” 安静片刻,梁斯泽淡淡道:“看来是我昨晚伺候的不够好。” “……” 顿时,这面镜子记录了她脸红至耳根的全过程。 这种时刻,念时悦嘴上还要斗一句:“服务态度有待提高。” 是在指责他的态度,他却理解出了另一种含义,他自我肯定道:“那就是服务到位了。” “……” 念时悦没法再跟他聊下去了,放下头梳,马上就走。 身后追来一抹沁笑的嗓音:“宝贝儿,早点回来。” …… 念时悦紧赶慢赶,赶在连月盈到之前把屋子弄乱。 于是连月盈提着一大袋菜进门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她殷勤地迎上去,“妈妈你来啦。” 连月盈嗔怪道:“再不来收拾你这猪窝,猪圈都比你干净。” 念时悦脸变了变,“那也不至于好吗。” 她不过不会像他们这种强迫症一样,一定要让每样东西严格的对号入座。 这点梁斯泽比她妈好,他只会给她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然后默默地开始摆放整齐。 两者都一样的是,念时悦都跟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瞥了眼妈妈拖地的身影,像是随口问一句:“妈妈,你希望我嫁给一个什么样男人?” 连月盈想了想,“首先要爱你对你好的。” 她哦了一声,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字: 【我妈说希望我嫁一个对我言听计从的男人】 连月盈又道:“能够照顾好你,比你大几岁也没关系,懂得顾家会做家务。” 念时悦打字:【我妈还说希望这个男人比我年轻几岁,温柔体贴懂得哄人】 梁斯泽正开会,桌上的手机连震了两下,他冷淡地扫过,旁若无人地拿起手机看一眼,眉梢忽地轻轻一挑,修长的手指敲出几个字:【让你妈别希望了】 “……” 夫人,来找梁总吗 臭直男。 念时悦气得都坐起来了。 连月盈狐疑地看她一眼,沉吟片刻,拿着拖把坐到她身边来。 “我听你爸说,你和那徐主任的儿子一块儿吃了个饭,感觉怎么样?” 其实念时悦和他一块儿喝了杯水,就借口回单位加班了。 她躺回去,淡扯了下唇:“不怎么样。” 连月盈稍微用力拍了下她的大腿,恨铁不成钢:“我看你挑来挑去,最后能挑出个什么大罗神仙来。” 念时悦轻轻哼唧一声,发消息给大罗神仙:【你在干嘛】 梁斯泽:【开会】 念时悦:【哇哦,领导开会也偷偷玩手机】 梁斯泽:【把偷偷去掉】 念时悦想想也是,他作为领导谁敢管他玩不玩手机。 【我也想当领导光明正大的玩手机,你能不能把电视台买下来】 梁斯泽在会议上当众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落在严肃的会议上却十分突兀。 众人纷纷循声而看。 昨天还是阴霾天的梁总,今天就天晴了? 忽地看到他启唇,开口道:“收购一家电视台需要什么手续?” ?? 突如其来的问话会议室死一般沉寂了几秒。 有人反应迅速,忙不迭接上他的话:“梁总,电视台归属事业单位,是由国家政府部门管辖,所以……” 梁斯泽不甚在意地略颔首,俨然是随口问问而已。他视线不离手机屏幕,平声说:“年会方案通过,另外再添个节目。” 男人边说话边打字:【问了买不了,来我这儿当】 念时悦:“?” 他还真想啊,她按了按要上翘的唇角:【多大官啊,能比你大吗?】 梁斯泽:【你一吃皇粮的官草民哪敢僭越】 “……” 念时悦:【你又阴阳我是吧】 发完这句话之后几分钟都没人回过来,念时悦估摸着他有事也不烦他了。 刚好看到群消息,她随手转发了条单位要求发的朋友圈——一个转发送一瓶水,致敬寒冬下的劳动者! 接着她顺势刷了刷朋友圈。 没什么有趣的内容,退出后,发现朋友圈冒出了一个红点。 是梁斯泽给她点赞了。 “……” 她立马点进和他的对话框,想问问他点赞是不是想捐点水,倒先看到他发来的一条语音。 她指尖下意识点开。 男人磁性平缓的嗓音随之淌出:“不敢,老婆大人。” 话音刚落,念时悦顿时觉得脑袋一阵凉嗖嗖。 空气倏然静了那么两瞬。 她飞快道:“什么人啊,刚加的好友就这么不要脸的乱喊老婆。妈妈,你看看现在的男人多无耻,你说我是不是要好好挑挑。” “……” 连月盈半信半疑地继续拖地,“那就把这种人删了。” “肯定得删了。” 念时悦连舒了两口气。 好险。 差点就被班主任发现早恋了。 碍于这种心虚,她连消息都不敢发给梁斯泽了。立刻转移对象,给林姿发消息。 念时悦:【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梁氏?】 林姿:【对啊,干嘛呀,你要一起吗】 念时悦想了想:【去咯】 下午三点,天空下了一场绵密的细雨,一层薄雾盘桓在高楼之间,宛若凌驾于腾云驾雾的天边。 “冬天下雨好烦啊。”念时悦踏进大楼把雨伞收起,忍不住抱怨道:“又冷又潮湿的。” 林姿哼笑了一声,语气几分揶揄:“谁让你要来查岗呢。” 两人迈进辉亮温暖的大厅,褪去几丝寒潮的湿气。 念时悦拍了拍臂弯挂着的电脑包,“我来工作好嘛。” “是是是。”林姿不跟她争辩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我去前台登记。” 念时悦点了点头,闲着没事把折叠伞一片一片叠整齐。 不知哪冒出轻沉的一声:“夫人,来找梁总吗?” 她手指停在伞面,缓慢地抬了头。 发现是陈宋。身着严谨考究的西装立在面前,身高腿长,不由地给人压迫感。 就连他身边的人都自带一种气场,以他们为中心四周自动隔出一圈。 念时悦小声地说:“他在吗?” 陈宋直言道:“在办公室休息,我带您上去。” 听言念时悦觉得奇怪,现在下午三点怎么还在休息,按照他平时的作息,这个点应该在心无旁骛的投入工作。 突然,她想起昨晚… 念时悦脸一热,“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会儿再过去。” 陈宋:“好,我跟秘书交代。” 她反应了一下:“你要出去啊?” “是,去处理点事情。” 念时悦了然,忙说:“那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去吧。” 陈宋向她点头示意离开。 等陈宋从身边擦肩而过后,念时悦发现大厅内的人都在关注自己。林姿也是等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后才到念时悦跟前。 她看了眼那男人的背影,问说:“那谁啊。” 念时悦挽上她的手往前走,“梁斯泽的助理。” 林姿恍然,瞧了眼她这张绝美的脸蛋,“怪不得这些人都在打量你,不用想都知道,能和梁斯泽的助理搭上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这么明显吗?” 林姿无语:“大姐,就差把你和梁斯泽有私情写脑门上了。” “......” 话说着便有人过来给他们开闸门。 电梯里。 念时悦心想,既然如此那就不欲盖弥彰了,她短暂的纠结了几秒,毅然按下顶层的按键。 “我去找他,等你结束再汇合。” 林姿瞧了瞧见色忘友的姐妹,故作懂事地说:“你们俩直接回家得了,不用跟我汇合。” 念时悦哦了一声,“说的也是。” “.....”林姿无fuck可说。 电梯直达顶层。 念时悦之前来过一次他办公室,她根据模糊的记忆摸索路线。 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工作位、在总裁办公室门外有个半弧形的前台桌。 有位长相端正的女人坐在那,她记得是梁斯泽的秘书。 念时悦自若地走过去,放轻了声音:“你好,我有事找下梁总。” 秘书同样记得她,梁总曾经特意嘱咐过的人自然不会忘。 虽然猜得出这位女士和梁斯泽有私交,但他刚才有交代过不准任何人打扰。 念时悦看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轻声问:“他是在睡觉吗?” 这个问题秘书答得顺畅:“是的,女士。” “好。”念时悦也不为难她,“那等他醒了再说。” 话音一落,她便转了身,脚步刚启动。 咔—— 身后一道开门声响起。 她脚步一顿。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低懒的嗓音,发出微哑的两个字:“醒了。” 我以为你体力差 念时悦仰目看过去。 梁斯泽倚在门边,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领带有些松垮,几缕凌乱的黑发搭在额前,一双不太清明的眸子看着她,神色慵懒眼神却专注。 有外人在,被他这么盯着念时悦不太自在,干巴巴地笑一下:“你醒了啊。” 男人嗓音带着没睡醒的一丝微哑:“讲话那么大声能不醒吗。” “......” 念时悦觉得冤枉,她明明刻意调小了音量。 她扭头问现场的证人:“我讲话很大声吗?” 秘书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不知怎么回答。 “进来。” 男人一声令下,直接断了她想要申冤的机会。 行吧毕竟是他的地盘,念时悦老实巴交地走过去。 即将到他跟前时,头顶落下男人利落的话:“有人来就说我在睡觉。” 念时悦:“……” 等门一合上,念时悦就无所顾忌地谴责他:“你干嘛那么说。” 梁斯泽回头看她一眼,似是不明白:“说什么?” 装吧你就。 她默不作声越过他,像主人一样悠哉地坐进旋转椅里,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桌上。 梁斯泽看都没看她,修长的身躯直接往沙发上一躺,一条手肘随意搭在了眼睛上,摆出一副要入睡的模样。 好像是在用行动证实他的话。 出奇的没搭理她。 欲擒故纵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念时悦服气地看着他,突然就转成欣赏了。 男人留下的半张脸仍见得出俊朗,鼻梁高挺,鼻翼浮着淡淡的阴影,薄唇形状姣好完美。 嗯...亲起来很软。 身形也优越的突出,清凌凌的一件白衬衫,衣摆束在西装裤里,勾勒劲瘦的腰线,勾得人心荡漾。 但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动了动唇:“你就这么睡?” 隔了有一会儿,那边才传来声音:“不然怎么睡,又没人陪睡。” “……” 无语片刻,念时悦说:“我的意思是你拿个毯子盖一下。” 说完话,好半天都没人搭理她。 念时悦不想归咎于是他昨晚的服务让她变得有耐心。 她强行认为是母爱泛滥。 这样想念时悦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脚步放轻地走过去。 她敷衍地把外套盖在男人上身,动作几乎接近于扔了。但比扔要好一点点,她至少弯了身对准防止盖住他的脸。 她正要直起身,有只手突然攥住她的细腕。 男人缓缓掀开眼皮,一对迷离的黑眸有零星倦意和笑意。 须臾,他嗓音慵懒出声:“陪我睡。” 说罢他往里挪,给她腾位置。 反正都一起睡过了,念时悦也不忸怩,躺到他身边。 两个人挤在沙发上,窝在她狭小的外套里。他紧搂着她,两副身体完全严丝合缝。 办公室的严肃氛围淡得一干二净,变得一派温馨。 梁斯泽享受着她身体的温度,脸埋在她的发间,“我还以为是做梦。”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念时悦似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她觉得稀奇,这男人居然像只小奶狗。这回母爱真泛滥了,她宠溺似的揉了揉他松软的黑发。 室内静了那么一会儿。 男人缓缓抬起脑袋,一对黑眸盛的锐利恢复如常。 念时悦敏锐地觉得大事不妙。 下一刻,他身体整个重量压下来,重重地吻着她,那架势像要把她吃干抹净。 念时悦断断续续地说话,试图唤醒他:“梁…斯泽,这在…办公…室。” 男人吻着她,声线低哑:“你得跟它说。” 她手心猛的一烫。 没想到他会说这么混的话。 不仅手心,她喉舌也被烫得干渴,导致她半天发不出一个字。 直至察觉自己的衣服在往上滑,她立马道:“你…你冷静点,昨晚你都忍住了。” 不知哪个字眼提醒到他,男人蓦然一停。 他两手缓缓撑在她两侧,眼神微醺地盯了她一会儿,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你也知道我在忍,那你知道不知道昨晚我洗了几次澡。” “……” 后半夜念时悦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他有去洗澡。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抱着她翻了身,侧躺在沙发上,懒怠地说了一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困。” 感觉到他冷静下来,念时悦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讲话也肆无忌惮:“我以为你体力差。” 男人一声轻啧,咬了下她的耳朵,舌尖有意无意滑过耳垂。 一片湿濡而柔滑的触感,她敏感地蜷缩了缩。 他紧贴她耳朵,刻意用气音说话:“以后有的你受。” “……” 念时悦保持冷静,深吸一口气:“我告诉你,我妈说了不要嫁给会欺负我的人。” 他眉梢缓缓一挑:“岳母规定了是哪种欺负吗?” 她一噎,小声嘀咕:“哪种都不行。”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行,不欺负你。” 念时悦咯噔一下,觉得更可怕了。 她这么一来,梁斯泽困意都散尽了,索性起来处理公务。 念时悦躺得正舒服不想挪动。他抱着她倾身拿过茶几上的ipad。 怀里搂着人工作还是头一次,难免分心。梁斯泽时不时看她一眼,看她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他才开始专心地审阅文件。 念时悦偷偷开出一条眼缝,窥见男人模糊的侧脸,下颌微微紧绷着,看得出一份冷肃认真。 谁能想象,她此刻竟然在他怀里。莫名有种把神明拉下了神坛的感觉。 这么想着,不自觉想看清他一点,眼睛逐渐睁大。 “不睡了?” “……” 男人视线未离ipad,分心又认真的。 “不。”她搂住他脖子借力坐起来一点,视线不经意往ipad上看一眼。 三个熟悉的字眼印入眼帘,她埋头过去,眼睛要钻进ipad里。又突然抬起头,非常激动:“你们年会要请宋星时?!” 梁斯泽对于她这么大的反应,倒后悔做了这个决策。 她激动地晃晃他的脖子,“可以帮我要个签名吗?” 梁斯泽没说话,故意吊着她。 她进一步撒娇,亲了他一下:“好嘛。” 为了一个别的男人这么不惜出卖色相,梁斯泽眉头蹙得厉害,目光凉凉地睨着她。 念时悦一双美目痴痴地望着他,唇角弯着极好看的弧度,月明星朗。 是懂得让他怎么心软,男人嗤了一声:“一月二十号晚上跟我过来。” 听懂他的意思念时悦欣喜若狂,但不超过半秒。 这熟悉的日期让她面露犹豫,纠结道:“可是我们单位也是那天年会。” 梁斯泽冷漠地给出一个方案:“请假。” 念时悦咳咳了两声,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吧,那天我要向全单位献丑。” 这么一说他来了兴致,上下打量她一眼,略抬抬下巴,“唱歌还是跳舞?” 念时悦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说这事儿,虽然她认为不过是被迫营业而已,但总觉得梁斯泽可能会生气。 她鼓起勇气,拐弯抹角地说:“是一个高雅的艺术表演。” “钢琴。”她观察他的表情说,“四手联弹。” 看她支支吾吾的就知道准不是好事,另外两只手肯定是男人的手,他缓慢咬字:“高雅个屁。” “……” 这男人完全是在恃靓行凶 这么不高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念时悦噗嗤一声笑了。 梁斯泽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她慢慢收敛了笑容,咕咕哝哝的,“你有本事就把电视台买下来,那我就可以不用弹。” “我没本事。” “……” 没本事他说得气势十足。 “但我有本事找你们领导。” 这话听着耳熟,她呆了一瞬,抬眼,张嘴就喊了声:“妈。” “……” 梁斯泽给气笑了,掐着她的脸说:“有这种癖好是吧,给你机会叫个够。” “下流!”念时悦骂了一句,一把扯掉他的手,反被他扣住了手。 仿佛是一个驯服的动作,男人修长匀直的手指穿入指间,念时悦心一动,没骨气地软了脾气。 他唇瓣似有若无地碰着她的唇角,“我说什么了就下流?” 瞅了眼他无可挑剔的俊脸,她在内心叹了口,这男人完全是在恃靓行凶。 无需多言。 他手掌立刻摁住她的后脑,习惯性用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 她还是一样被亲的快断气了,要到境界点时他又给她缓口气。 念时悦思绪逐渐抽离,沉浸于这种半昏迷的状态,一汪摇摇欲坠的泪珠挂在眼角。 突然门口传来一些声响,泪滴晃了一下。 念时悦睁开眼,含混他的吻说:“要不要去看看。” 他舌尖扫过她的上颚,四平八稳地吐字:“我又不是居委会大妈。” “……” 外面争执声越来越大了,已经影响到了他的专注力。 梁斯泽用力允了一下她的舌头,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等我。” 说罢,男人一双瞩目的长腿迈着大步往门外去。拇指指腹抹了抹唇,蹙着眉头打开门,语气十分不耐烦,“吵什么?” 霎时清净了。 下一秒,他把门合上,念时悦听不清外面在说什么,但听得清自己的呼吸声,喘得有点快。 她脸蛋无知无觉地热了。 ——嗡嗡两声。 手机很会挑时间的响了。 看到手机显示的备注,预感不妙,念时悦立马接起来。 等对方说完,她愣了好几秒,才应了声好。 没一会儿,门再度打开。 梁斯泽大步迈进来,径直往办公椅走,捞起挂在椅背的大衣,“我出去一趟,在这等我还是送你回去?” 没人应声,他往她看过去。 她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眼眸微凝:“说。” 念时悦温吞地张了张嘴:“或许,是去云水湾?” “……” 他只说了三个字:“好工作。” 五分钟后,两人坐上一台车。 念时悦贴着车门坐,和梁斯泽隔出一条楚河分界。 就业以来,她采访过形形色色的人,报道过千奇百怪的事,其中不乏一些危险的场面,独独没有这一次让人忐忑不安。 ——事故通报居然通报到自己家头上了。 重点不是什么好事。 梁氏负责的云水湾在建项目发生了小面积的坍塌,伤亡未知。 短短一句话,念时悦已经把后果想过几遭了。 而她的报道等于扩大了舆论的范围。 虽然是本职工作,但她知道梁斯泽肯定不希望用她的口来宣之于众。 她也深知,此刻他们犹如处于了两种对立的立场。 气氛压抑得令人呼吸不畅。 和他们同乘一台车的项目负责人,写着满头的问号和感叹号。 一边疑问这个女人什么身份,一边惊叹她居然能坐进梁斯泽的车里。 直到下车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跑向电视台的公务车。 他嘴角抽了一下,没忍住问梁斯泽:“梁总,那位女士是记者?” 专程带了位女记者来报道自家的恶性事件,令人匪夷所思。 梁斯泽瞥了一眼女人的曼妙背影,“是又怎么样,还能拦着她。” …… 念时悦一边跑过去,一边看了看现场情况,有一块区域尘烟四起,可以看到那里有处大约六平方米的塌陷。 她慌慌忙忙与同事汇合,问比她早到的摄像:“怎么样,有人员伤亡吗?” 陈帅扯着设备线,应说:“有一个,已经送医了。还有一个还在营救。” 念时悦心里倏然缩了一下。 陈帅唤醒她:“来,做个现场报道。” 她应声接下话筒,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男人高大的身影被几人簇拥着,英俊的面容沉稳而严肃。 念时悦握话筒的手紧了紧,慢慢吞吞地挪去塌陷现场。 陈帅忽然一声喊:“时悦,快点啊。” 这一声,她隐约觉得有视线投过来,忙不迭加快脚步。 毕竟是电视台的记者,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媒体。于是他们很顺畅得开始进行现场报道。 面对镜头,念时悦拿出专业的职业精神,客观实际地报道起这次事故:“一月十日下午四点左右,江州市大雾镇云水湾项目在施工过程中发生坍塌,目前正在现场紧急救援…” 令人不易察觉地停了半秒,“据了解,其中有一名伤员已经送医,还有一人仍在营救当中…” 她往坍塌点走了两步,继续报道现场营救情况。 “我们可以看到,大约有六平方米的塌陷。” 念时悦说着话摄像镜头往那一块塌方拍了几秒,随后镜头又转向她。 恰好此时,镜头上空出现一个异样的东西。 有只宽大的手掌囊住一顶安全头盔。 下一秒,它稳稳当当的戴在了念时悦的脑袋上。 而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在镜头里一晃而过。 深藏功与名。 陈帅还在震惊中,念时悦仍有条不紊地叙述:“具体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当中…” 他视线离开取景器,往那只手的主人看了看。 男人光是一个背影便有种强大的气场,步伐雷厉风行,似乎是这个项目掌控全局的管理者。 是念时悦什么人啊。 报道一结束,陈帅看着她头上的安全帽,就没忍住问:“时悦,刚给你戴安全帽是谁啊,你认识?” 念时悦装死:“谁啊,没见到。” “……” 陈帅半信半疑,真指给她看。他悄悄伸了手,往一个身着黑色大衣,背影高拔的男人指过去。 “喏,那位帅哥。” 念时悦顺势看了看自家老公,恍然的噢了一声:“他呀,可能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吧。” ? 她话音刚落,好心人转过脸来,视线径直定在她身上,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亲昵,“车上等我。” 没抽,点着玩呢 念时悦冲陈帅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你看吧,多好心。” 陈帅会信她枉为新闻人,他懂行,没再说什么,越过她挥了挥手。 念时悦看了眼他的背影,立马调转方向,朝那台劳斯莱斯走过去。 司机正在车外抽烟,她熟络地钻进车厢。 一个人处在空荡狭小的空间里,思绪在尽情地涌现。 有些埋在心里的念头像鱼吐泡泡汩汩而出。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怦然心动了。 现在他轻易一个举动,就能搅乱了她的心神。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这么突如其来吗? 她有点搞不懂状况,常常会错觉,仿若他们相识了很久,有种熟知的默契在里头。 然而,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结婚不到一个月,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思绪在半空中漂浮,像是具有催眠效果的浮云。 不知多久过去。 念时悦在一片朦胧中感觉有人将她抱起,熟悉的味道令人心安,她只是往里缩了缩。 时间变得不再具体。 悄无声息的流动中,男人压低的嗓音断断续续入耳。 念时悦如处似真丝梦的幻境,男人们的谈话显得模糊而遥远。 “把责任全权推给陈盛,安抚好他的家属。” “梁总,让陈盛出来顶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这个项目里有个实习生参与,要不然……” “不必,引起的舆论太大反而得不偿失。” 耳边静了两秒,熟悉的嗓音语气骤然变缓:“醒了?” 念时悦半张开眼,人还是没太清醒,慢慢吞吞的眨了眨眼。 夕阳的余晖残落进来,像是带了反光效果,眼前这张俊落的面庞变得模糊进而陌生。 她又眨了一下,眼皮完全打开,似乎熟悉了起来。 她很轻得开了口,声调柔软:“那两个人受伤严重吗?” 梁斯泽低头看着她,神色温柔:“没事。” 有人不知轻重:“梁总,伤者家属那边…” 梁斯泽抬眸,一个眼神递过去,那人立刻闭了嘴。 念时悦似乎才反应过来车上还有人,意识到自己是被他抱着睡,她表情迟缓地呆了呆,默默把脸埋进他胸口。 男人掩藏起笑意,再度给多余的人一个眼神。 于是没一会儿,念时悦听到有人仓促道:“梁总,我就这儿下车。” “......” 这时候把人赶下了车,未免太刻意了吧。 很快,车停下来。有人静默默地下了车,车门被小心翼翼地合上。 似乎在确认人离开,念时悦过了几秒才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坐直了身体。 两张好看的脸贴近,呼吸顷刻交缠。 四目相对一瞬。 男人就要吻过来,她立马推开他,臀部往后挪,一转身坐到了座椅,坐姿正经严肃。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念时悦咳了两声,把手握成拳状抵在唇边,“梁总,请问您认为导致这次事故的原因是什么?” 说完她把小拳头放到他的唇边。 梁斯泽淡扫她粉嫩的手指,缓缓开口:“安全管理不到位,作业人员未按施工方案施工造成了这次生产安全事故。” 非常官方的回答。 念时悦又问:“那针对此次突发事件您认为应当采取什么措施?” 男人往后一靠,懒懒地掀了掀眼,“第一,召集有关人员开会,研究有关善后工作的事宜,并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二,针对这次事故有可能导致的后果…” 念时悦听着他不紧不慢地答了三分钟,按点回答,条理清晰,感觉听了一场公务员面试,答案还是全场最高分的那种。 她把“话筒”放下来,建议道:“你要不改行当官算了。” 梁斯泽垂睨着她,嘴角挑了一丝弧度,“我们家有一个就够了。毕竟,”他长指轻轻掰转她的脸,低头亲了下去,就着吻说:“官商容易勾结。” …… 一夜之间,这起突发事故的报道迅速在网上传播,甚至一度荣登热搜榜第一。 这还得益于一只手的推波助澜。 在危险的坍塌地段,有只大手一晃而过,为现场报道的记者戴上了一顶安全帽。 大众关注的点不光是这又苏又暖的行为,还有这只手过分的好看。 皮肤冷白,骨指根根修长,匀称细直,极具男人的张力。另外露出的一截深灰色袖口,俨然成了一支线索。 现在全网都在寻找这只手的主人。 然而,念时悦最近连上网的时间都没有。为了跟踪报道这起事故,她可以说跑遍的整个江州城。 在调查事故原因这方面,好在有梁斯泽开后门,项目相关人都是主动找她汇报。 但其他的,比如咨询律师,找政府相关部门了解情况,都得自己亲自上门跑。 忙碌了好几天,连自家老公都没见上几次面。 这天晚上,念时悦良心发现,赶在九点前回到了家。 彼时,梁斯泽正在开一场线上会议。 仅仅隔空对话都营造出了一种压抑的氛围。 书房内,男人言简意赅的话频频砸下,听筒里连数十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在一片低气压之中,忽然传来女人清越娇俏的声音:“梁斯泽,你是不是又在阳台抽烟。” 女人话音刚落,平日里严肃冷峻杀伐果断的梁总,温声地狡辩道:“没抽,点着玩呢。” 众高层们:“.....” 念时悦听着声寻,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门,跟个巡视干部似的,负手走进去。 迈入男人与办公桌之间,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掰开他的嘴凑过去闻。 确实没烟味,全是薄荷味。 念时悦下了一条结论:“欲盖弥彰!” 男人无声地笑乐了,“真没抽。” 她勉为其难地说:“行吧,我仔细检查下。” 念时悦就要凑上去亲他,没想到他说:“等等。” 难得主动索吻还遭到拒绝,她脸色瞬间变了,“等什么,我告诉你多等一秒这个接吻工程就凉了。” “……” 突然,啪嗒一声—— 不知哪传来的声响。 过了有两秒,念时悦似乎反应过来什么。 她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扭头。 漂亮的五官瞬间凝固住了尴尬的表情。 此时此刻,电脑界面上正显示着一场会议进行的画面,数十个方框的左下角,那枚话筒标志均是打开状态。 而他这一边同样如此。 想到刚才自己的话过于羞耻,她头皮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开视频,要不然她现在就把梁斯泽谋杀了。 她气他不早说,扭头狠狠地瞪着他。 梁斯泽好整以暇,甚至一本正经地说:“领导临时检查,今天会议先到这里。” 他旋即右手握上鼠标,熟稔地关掉了会议。 眼瞅着他动作一完,念时悦立马上手搓揉他的脸,气恼地埋怨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梁斯泽笑着把她的双手捉住,暗示性地挑了挑眉:“用特殊服务挽救一下行不行?” 也不知道这么急着见我做什么 念时悦扭头哼了一声,“不要,我今天累了。” 男人长指穿入她柔顺的发间,动作极其温柔地抚摸,嗓音也轻:“又不用你动。” “.....” 虽然是事实吧,但说得也太露骨直白了。 念时悦觉得臊得慌,决定和他说正事来缓解缓解。 她先是唤了声他的名字:“梁斯泽。” 男人亲了一下她的耳朵,以示回应。 念时悦心口一软,重新搂上他,有些难以启齿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梁斯泽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感性莫名不安。 他把她又搂紧了些,“谢什么?” 迟疑片刻,念时悦抬出脸,看到他峰朗的下颌,似乎有一丝紧绷。 她抿唇默了会儿,“你紧张什么?” 梁斯泽视线觑过来,“怕你给我发好人卡。” “......” 不知戳中什么笑点,念时悦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肆无忌惮,唇弯得弧度很好看,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齿贝。 梁斯泽那一丝紧绷感瞬间不见踪影,眼神放纵地瞧着她,“还能笑,我看你今天不太累。” 这话里有话的,念时悦发现不能和他正经说话超过两句,她马上收起笑,把两条胳膊落下来,干巴巴地说:“好人,请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澡了。” 好人默了两秒,“一起。” 说罢,他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什么一起?洗澡? 这两个字脑子里兜了几圈,她才读懂这几个中文字。 脑子倏地炸了一下。 “你…你…我…”她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快到房间时,梁斯泽忽然停下来,垂目看着她,那神色很是正经,“有问题?” 既然他要扮演正人君子,念时悦也假装不懂:“一起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勾了勾,“文章写得那么好,一起两个字需要我解释吗?” 闻言念时悦神色楞了楞。 明白他可能不是在讽刺她,但她不由的想起自己昨天写得新闻稿。 云水湾发生的这次坍塌事故,最终导致了两名工人遭受重伤,很可能造成终身残废。 念时悦在字里行间抨击了相关项目方。 若是换作其他企业,早已经找上她麻烦了。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她身处电视台看到了太多有声发不出的事。 许多事到最后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相信靠梁氏的势力,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压得悄无声息。 但梁斯泽非但没有阻止,反倒纵容她。 念时悦心里那点愧疚在一点点放大,最终变成了行动。 她缓缓抬起胳膊,重新搂上他的脖子。 显然表示了同意。 梁斯泽看着她精美绝伦的脸那抹娇羞的绯红,出奇的艳丽。 他毫不迟疑地继续把人抱进房间。 念时悦被放到了床尾,身前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她下意识合了下眼睑。 这瞬间,他弯下脊背,轻抬下巴,吻住了她的唇。 清薄的薄荷味沿着唇缝慢慢溢入她口齿间。 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念时悦却紧张地蜷缩手指。 在这紧张之中,她莫名品出一缕极淡极淡的烟味。 她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 男人嘴角上弯,缓缓撤出来,手指留恋般碰了碰她的脸。 然后,转身走了。 走了... 一言不发地走了... 过于突然,念时悦坐在床头一脸错愕,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就感觉自己是新婚当夜被抛弃的妻子。 更感觉是被耍了,她气得薅了两下头发。 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是不是不行! 被抛弃不出一分钟,新婚丈夫发来消息:【锁好门】 念时悦正气头上,和他作对:【不锁!】 他很快回过来:【如果你明天不想出门的话,随你】 这句话,念时悦品了又品。 随后低垂着眼睛,锁上了门。 第二天。 因为要跑某个政府单位,念时悦起了个大早。刚出房间,听到书房有动静,她悄默默走过去。 发现除了梁斯泽以外,陈宋也在。听着话是在和他汇报工作。 她没打扰,又悄默默地退走。 心说,明明是自己有事,还把责任推给她。 哼。 “时悦。” 见鬼的心灵感应,里面传来他的唤声。 她停在原位,回了一句:“干嘛?” 男人利落道:“进来。” 行吧,有人在给你点面子。 念时悦又折身走进书房,站在陈宋身侧,皮笑肉不笑的:“梁总,有什么吩咐?” 本来没什么事,就想见见她。看人假乖巧的模样就想给她找点事做。 梁斯泽一副领导范儿,坐姿都没动,高高在上的,下巴往桌面上一叠文件点了点,“顺道把这些文件带去建管委。” “你怎么知…”念时悦还没说完就明白过来了,肯定是看到她桌面上的计划表。 跟你客套一下,你还真敢吩咐。 念时悦不满地拿起那叠文件,“给谁。” 梁斯泽看她翘着嘴,满脸不乐意的样子,他倒乐了:“等会儿发给你。” 她用力一扭头,撞见陈宋,立马换了副笑脸,声调也变得甜软:“陈宋,这么早就来上班你辛苦啦。” “……” “应该的,不辛苦。”一向稳重的陈宋露出罕见的局促,他细不可查地清清喉咙,说:“抱歉夫人,那天是我没及时通知秘书给您造成了不便。” 念时悦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梁斯泽先问了句:“什么事?” 陈宋说:“夫人来找您的那天,我在公司大厅刚好遇见,她说过会儿再去找您,我想着过会儿应该没那么快,结果我还没来得及通知秘书夫人已经…” “陈宋!”念时悦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磨着牙根说:“真是活该你辛苦。” “……” 她步子飞快地走出去,还隐约听到后面人几分无奈地说了句:“也不知道这么急着见我做什么。” “……” 念时悦吃完早餐,马不停蹄地离开这个直男聚集地,直奔向另一个死装男汇聚地。 她发现有些单位的男人,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和傲气,采访全程下来她在内心翻了无数的白眼。 最后她笑吟吟地道别:“谢谢您的配合,后续的终稿我发给您。” 心里说的是谢谢您的自信,让我知道我老公多么难能可贵。 办完所有事后念时悦走出大厅。 可能时间还算早,来办业务的人不多。大厅内除了细碎的讲话声,仅有为数不多的脚步声。 以至于对面迎面走来的脚步声听得尤为清晰,念时悦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时间在这一秒放缓。 念时悦有段时间没见到许越林,此刻看他像一株缺水又熬夜的植物,整个人少了几分精气神。 她匆匆一看,连忙垂下眼避开与他对视。 紧着步子往外走。 突然听到许久未听见的声音,疑问地唤道:“时悦?” 你干嘛啊,跟踪我啊 他唤得熟稔,念时悦差点错觉他们是许久未见的好友。 然而上一次见面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曾经如梦魇一般折磨了她几个晚上。 如今再见,念时悦只当作他不存在。 她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 直至被堵住去路。 男人高大身躯挡在了面前,她不得不止住脚步,抬眸,没任何情绪的看着他,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疏离。 许越林被她这种眼神伤到,嗓音轻微地颤抖:“可以谈谈吗,就几分钟。” 她沉默着没说话。 他退让一步似的说:“说完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念时悦神情总算有所松动,如果这几分钟能彻底的了结,那何尝不可。 她说:“可以,就外面谈吧。” 广场的风很喧嚣,有几张宣传单被风卷入半空,鲜艳的色彩为庄严的政府大楼添一份生动。 这抹随风而动的色彩吹到了女人的脚边,在墨绿色的裙摆下隐隐浮动,宛若荒原上罕见的一丛生机勃勃的绿地群落。 许越林端详了她片刻,心犹如高空坠落般失控了几秒。 他不敢在看她,随意望着一处看不见的风,嘶哑着嗓子开口:“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听言念时悦没任何回应,她始终看着地上的宣传单。 只听他又说:“也为我冲动的行为向你道歉。” 许越林缓缓回头,看向她静美的侧脸,隔了两秒才又开口,“我真的是一时冲动,当我看到…”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缓冲之后才能把话说完:“我简直要嫉妒到疯了。” 听到熟悉的字眼,念时悦终于有所反应。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里竟带了几分失望。 少顷,她不急不缓地开了口:“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当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我会有那么难过。” 这番话无异于当头一棒,许越林怔在了原地。 紧接着,又是沉重的一击。 她直视着他,口齿清晰地一字一句:“你原本可以不用嫉妒。” 倏地,许越林整个人晃了一下。 这些天身体长久积累的疲劳似乎在这一刻爆发,他感觉要昏厥过去。 在残存的一丝意识下,他理解出她话里的含义。 ——她对他是动过心的。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在即将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时,却因自己的过失将它一把推开了。 且愈推愈远。 许越林双目无神地望着女人的倩影越来越模糊。 就在感觉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抬腿追了上去。 “时悦。” 念时悦的耐心已然告罄,没打算再和他过多纠缠。突然听见身后一句话:“梁斯泽不是一个好人。” 她脚步蓦地一顿。 在她停步数秒时间里,许越林绕到她面前,忠告道:“他不是你能掌控的人,他的为人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念时悦不确定他到底了解到哪一层,她只当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和梁斯泽是朋友,你不是好人,他能是什么好人。” 言尽于此,她立马越过他,迈着快步离开广场。 这一次没人再追上来。 念时悦顺畅地坐进了车里。 刚才两人的谈话如眼云烟般消散。 念时悦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在启车前习惯性拿出手机看消息。 点进微信界面,在众多的头像里,她一眼便看到了梁斯泽微信头像。 一片随心所欲的大海。 让人有种感觉,就像是那种随时可能被封号的账号,随便的安了一张图片当头像。 她盯着会儿,很想喊一声“爸爸”。 因为这敷衍的头像和她那位中年的爸爸简直如出一辙。 默了片刻,她动了动手指,把这片不知年岁的大海设置成置顶。 然后发消息给他:【你确定你只比我大三岁?】 她思维过于跳脱,梁斯泽已经领教过了。 他回过来:【你想大几岁,我看能不能改】 念时悦笑着打字:【大个二十四岁吧】 梁斯泽隔了有一会儿,才回过来:【行,但我当不了你爸】 “.....” 念时悦震惊,这小心思都给他揣摩到了。 不能再跟他聊下去,有种被他剥了衣服看穿的羞辱感。 她随即扔了手机,启车踩油门。 车才驶出去一公里,梁斯泽的电话便拨过来了。 电话一通,他那边还没讲话,念时悦直面着空荡荡的街头嘀嘀咕咕:“哎,今天路上的车怎么这么多,连接个电话的闲余都没有。” 结果她话音落了好半天,都没听到那边有人说话。 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笑了。 梁斯泽无声的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听着还挺忧心:“那怎么办,我帮你把车都撞开?” 男人悦耳的嗓音极具迷惑性。但念时悦脑子灵光得不行,立马看了眼后视镜。 有台黑色大g随之幕入眼帘,那排醒目的零像印记似的刻在镜子里,也深刻在她脑子里。 她表情尴尬了一下,很快转换成一种娇嗔的语态:“你干嘛啊,跟踪我啊。” 梁斯泽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似是意外她反应这么快。 他瞧着前面那台宝马mini,仿佛透过后车厢看到了她娇俏的模样,他薄唇勾起,缓缓道:“是啊,想绑架你。” 念时悦嘴比脑子快,顺嘴就问了一句:“绑架我干嘛。” 男人意味深长地沉默数秒,给出富有想象力的四个字:“不好描述。” “......” 正在开车,念时悦尽量和他往纯洁的方面聊,她语气正经地说:“你可以试着描述一下。” “我想想啊。” 过了几秒,梁斯泽说:“吃一餐不好描述的饭,看一场不好描述的电影。” 念时悦可算听明白了,她家这位大罗神仙,是想下凡间约个会。 切,还拐弯抹角的。 拐了这几道弯的工夫,不知不觉驶进了市中心。 念时悦看着前方的十字路口,她唇角浮起笑,“这么可怕,那你别想绑架我。” 她边说这句话,突然注意到绿灯刚好跳转到了红灯。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忙不迭踩下了刹车。 两秒后,她似乎意识到什么。 与此同时传来一声巨响,整台车随之剧烈的摇晃。 念时悦跟着车身荡动了几下,在一片重影下,她也能看见前方足足十米距离的红绿灯,与它之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在她懵然之中,车厢里响起男人无奈的笑音:“下车。” “......” 哼,封路了 念时悦依言,打了双闪后下车。 虽说是后车全责,但因为是她急刹导致的追尾。她还挺不好意思的,慢吞吞地往车尾走,发现后面还停了一台车。 一台迈凯伦,估计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其实刚才梁斯泽原本刹住了车,结果被后面这台车推波助澜给撞上去了。 梁斯泽大步迈过去,上下打量着念时悦,“伤着没?” 念时悦摇了摇头。 他手掌正要抚上她的脑袋时,后面传来一道气冲冲的女声:“真是见鬼了,你怎么开车的!” 两人闻声看过去。 女人身上金光闪闪的亮片反射出刺眼的光,念时悦本能地微眯了一下眼睛。 这熟悉的装扮未见其脸先知其人。她瞬间士气高涨,打起了战斗精神。 昂了昂下巴,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你驾照替考的吗,保持车距不知道啊!” 她说完,才意识到顺道阴阳了某人。 然后听到某人淡淡说了一句:“那倒不是。” “……” 林语溪走近渐渐看清人,十分意外,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随后一副表示理解的样子,环起手臂,盛气凌人地说:“原来是你,我就说谁会这么没素质。” 她没停歇的转了说话对象,“梁斯泽你快过来,别被传染了。” 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念时悦倏地往前一迈,把梁斯泽扒拉到在自己身后,“传染?传染什么,传染我的知识渊博还是遵纪守法,我看他巴不得传染。” “……” 两个女人在大马路上争执,引得不少人侧目。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语溪彻底恼了。 她是在路上偶然看到梁斯泽的车,一路跟过来,倒了大霉追尾不说,追的还是她仇家的尾,简直是奇耻大辱。 现在还敢扒拉梁斯泽,林语溪气得面红耳赤,当众骂道:“你个贱胚子要不要脸啊,当众勾引我未婚夫!”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竖起八卦的耳朵。 梁斯泽刚要开口斥回去,但论嘴念时悦要快。 她先一步截话:“你有臆想症就去治好吗?”边说着话抬起了手,纤白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想想自己配的上这张脸吗?” “......” 林语溪完全听不进她的话了,而是为她大胆的动作感到吃惊。 这女人居然敢捏梁斯泽的脸! 而且梁斯泽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似乎还笑了。 画面过于不利,林语溪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和动作才能扳回一局。 正当此时,执勤的交警开着铁骑过来,中断了两人的纷争。 交警见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态度也温和点,先后让他们三个先后出示驾驶证,最后判定了是林语溪全责。 念时悦大获全胜,表情不自觉表现出得意的雀跃。 梁斯泽无心参加两个女人的战争,一脸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的小得意。 林语溪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这气氛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当着交警的面气急败坏地朝念时悦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巴掌挥下来的瞬间,梁斯泽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扼住她的手腕。 他又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一把甩了回去。 林语溪顺着力往后踉跄了一步,男人冰冷至极的话随之浇下来:“没有下次。” 袒护的意思很明显了。 念时悦还没回过神,男人轻推下她的后背,语调已然变成另外一个极端,声线温柔:“去把车开走。” 她乖乖地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眼林语溪,瞧见有颗豆大的泪珠滑落下来,她圣母心泛滥了一秒。 无情地扭头上了车。 很快两台车一前一后驶出事故地段。 开出去一段路,又同时靠边停在了路边。 男人从大g上下来,坐进了前面那台宝马mini的副驾驶。 车身轻微一晃。 坐在驾驶位的念时悦沉默了几秒,“要不然你来开?” 梁斯泽调整好座椅,刚扣上安全带,闻言他手指停在卡扣处,掀眸看着她:“我活该累死是吧,什么活儿都让我干。” 念时悦隐约读出他说的活儿包括了什么。 她咳了声:“要去哪?” 男人一双老长的腿往前展了展,“去你身体里。” “……” 呵,还真是与众不同,和那些要去人家心里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呢。 她马上启动车,丢给他一句:“哼,封路了。” 梁斯泽低笑起来,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她脑袋往旁边一撇,“别动手动脚,别又撞上你哪个未婚妻。” 梁斯泽的手停在了半空。 一种矛盾的想法在心里冒出芽。 他原本挺高兴念时悦醋意大发,这至少证明她开始在乎他了。 但又不愿意她吃醋。 因为他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那种醋意就像是一剂酸涩的调剂品,似有若无卡在喉咙里,往往有苦难言。 他总归不希望她受苦。 梁斯泽手继续往前,很轻地抚了下她的脑袋,“我都已婚了哪来的未婚妻。”尾音落下半秒,他补了一句,“这辈子我只会娶你。” 伴随念时悦心跳怦然加快,车明显提了速。 她脚下及时松油门,还挺生气:“你能不能挑好时间再表白,是想和我一起死吗。” 不知听到什么敏感的字眼,梁斯泽神色骤然有种复杂的变化。 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仿佛是古老而遥远的黑宝石,无声保留时间的演绎。又像空洞而冷冽的寒风灌溉下的山谷。 他语气却是如常,“是啊,想绑着你一起殉情。” 念时悦哼哧一声:“想得美。” 她随机打开车载音乐干扰他的美梦。 轻快的调子在车厢响起,清越的女声悠扬地唱着不着调的歌词。 车在城市里平稳穿行。 念时悦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唱一句,时而根据路况碎碎念几句。 趁间隙她看了眼副驾驶的男人,松弛地靠在座椅里,阖着双目,英俊的面容漫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她唇角翘了翘:“去外婆那吃饭?” 男人薄唇轻启,“你说了算。” 说的是好听。 念时悦腹诽了一嘴。突然的,想起了许越林的话:他不是你能掌控的人。 事实证明,她的确掌控不了他,反而像是被他俘虏了。 沉吟良久,她直言不讳道:“我刚才碰见许越林了。” 无标题章 梁斯泽眼皮动了下,却始终没有睁开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念时悦听出一种朕已阅的平静和傲慢。 她忍了口气,不轻不重地咬字:“他说你是个好人,让我好好珍惜你。” 男人嘴角上勾,算是笑的弧度,“下回我向他当面致谢。” 念时悦一噎,梁斯泽这人言出必行,别真去找许越林致歉。 她改口说:“他也没说的那么明显就是,他只是说你不算是一个好人。” “.....” 许越林说的明不明显不重要,反正梁斯泽明显地笑了,“那你怎么回?” 这她一点没藏着掖着,“我就说你和他是朋友,能是什么好人。” - 四十来分钟的路程。 念时悦身体僵直了许久,她下车后先是在原地活动筋骨,揉了揉脖子。 这期间梁斯泽直接越过车头走了。 男人高大的背影突然出现在前面,念时悦缓慢地眨了眨眼,读出了一个大写的冷漠。 然后看见他硬掰着迎上来的老太太调转方向。 什么意思,还要孤立她啊。 幼稚。 念时悦有点想笑,每次和她生气,表现的行为跟个小学生没差。 她也不急着去和小学生讲和,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坐在客厅里,梁老太太瞧着夫妻俩跟座大山似的各坐一端,视线均放在前方五十寸的电视屏幕上。 此时正播放着无聊的洗发水广告,两人却像被扣人心弦的剧情吸引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电视。 经验告诉她,这夫妻俩是吵架了。 原因不疑有他,想过去便是因为那起突发事故。 老太太一向重视家庭和睦,立马试着劝和。先是和念时悦搭腔:“时悦啊,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我看你都瘦了。” 女人听到瘦这个字眼只会盲目高兴,还会反问一句:有吗。念时悦也不例外,她视线转向梁老太太,眉眼带笑的:“有吗外婆?” “我瞧着有。”老太太连接起桥梁,转头跟梁斯泽说话:“斯泽,你瞧瞧你媳妇儿是不是瘦了。” 梁斯泽视线未变,看都没看一眼,扔出两个字:“胖了。” “……” 念时悦一秒收笑,如果说刚刚她是假意不理他,现在不必假装了,完全发自内心。 桥没连接上反而塌得更厉害,老太太把气出在始作俑者身上,冷漠的眼神剜着他,“招人烦的玩意儿,去,哪凉快呆哪去。” 梁斯泽难得好脾气,依言起了身。高拔的身躯笔直而修长,阴影投掷下来,令偌大的客厅都暗了两分。 念时悦撇着脸故意不看他,察觉余光里视野些许暗了下来。 她顿了顿。 迟疑的下一秒,站着的男人折身挤进了她单人沙发里。 有人强行加塞,念时悦被迫往旁边挪了点,瞥他一眼:“说我胖了还挤过来。” 要不要脸啊。 她的画外音刚落,耳边飘进一句冷淡的嗓音:“这儿凉快。” “……” 说着一条手臂毫不见外地缠上来,念时悦被他身体热量裹着,差点没笑出声,但她忍住了,绷着脸说:“那你自己待着吧。” 这么说她倒也没走。 老太太看不懂年轻人的世界,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她边起身边嚷了句:“茶怎么还没上啊。” 老人家略微佝偻的身躯渐渐匿进拐角。梁斯泽偏头,张唇咬了下念时悦的左耳。 痛感连带着湿软的舌尖一齐划过,念时悦瑟缩了一下,立马捂住了被侵犯的耳朵,故作惊讶:“哪来的狗。” 男人不紧不慢地拿开她的手,长指从后穿入她的指缝,严丝合缝扣紧那一刻,他语气极轻:“上楼,我告诉你。” “……” 威胁中夹杂了几丝轻浮。念时悦的确有些害怕,“不去,我要吃饭。” 他引诱似的,用低懒的嗓音在她耳边蛊惑:“那先吃点饭前甜点。” 她下意识纠正:“不是饭后。” 话刚出口,空气诡异地静了那么两秒。 念时悦脑子一秒冒出一个字,组合起来就是:要完。 梁斯泽也不说什么了,默然从沙发里起了身。 位置变得宽敞了,念时悦还窝在边缘没动弹,瞅着男人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放松地往旁边挪,不由自主地搓了搓发热的耳朵。 五分钟后,便有佣人请她去吃饭。 念时悦不得不怀疑某人威逼利诱家里的厨师以最快速度出餐。 有长辈在她也不好磨蹭,即刻动了身往餐厅走。 于是—— 看到光溜溜的餐桌上只有几副精致的餐具撑场面。 念时悦无语到笑了。 见到某个男人从厨房走出来,身影利落干净,衬衫袖口卷了几道,隐藏起两枚珠宝材质的纽扣,独剩一支昂贵的腕表。彰显出一种贵气的洒脱。 而念时悦只看到了一只“饿死鬼”。 她木着脸说:“你别告诉我你去厨房帮忙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口,眼神直直地看着她,“不努力哪有饭吃。” “.....” 正巧这时,老太太不知从哪赶过来,嘴里嘀咕了句:“哪就这么着急吃饭。” 梁斯泽搀扶她坐下,毫不留情地推卸责任:“有人急着吃饭后甜点。” “我...我...”念时悦简直哑口无言。 “想吃分什么饭后饭前。”老太太说着就要召唤佣人,念时悦嘴皮子恢复利索:“外婆外婆,他听错了我是急着想陪您饭后散步。” 一边说她眼神死死地咬着梁斯泽。 他从容地挑了挑眉,弯身坐进椅子里,“也是,得消化消化才吃得下甜点。” “......” 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压迫下,五分钟之内菜全部上齐了。 难为厨师没降低质量,满桌的菜兼顾了三个人的口味。 念时悦故意放慢吃饭速度,但有人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她碗里送肉。 看着就要溢出来,她忍无可忍,放下筷子,动作飞快地把两个人一空一满的碗给调换了。 立马抽了张纸擦擦嘴,站起来笑吟吟地说:“外婆我吃好了。”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生怕再吃上一口饭。 梁老太太也懒得再管这两个人闹什么,慢悠悠地从椅子里起来,“我也吃饱了,走吧,一道去外面散散步。” 念时悦应了声好,转头揉了揉男人毛茸茸的头发,用一种教育的口气说:“慢慢吃,不准浪费。” “.....” 今年的雪来得尤为频繁,没有任何预兆,漫天的飞雪骤然清凌凌地飘落下来。 雪花在寒风中打着旋,在空中顽固地盘旋直到风停了才迟迟落地。 在这种恶劣天气下,散步不得不终止。 才走了十几分钟,念时悦仅有一双丝袜裹住的长腿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她把罪过都怪在梁斯泽头上,要不是他乱说话她能受这份罪吗。 念时悦拖着僵硬的双腿回到房间,发现罪人正躺在床上看书。身上换了一套银灰色的真丝睡袍,v领向下延伸,露出喉结和锁骨,以及胸口一块白皙的皮肤。 勾引她是吧。 念时悦迅速转走视线,一眼看到沙发扶手上搭着女士睡衣以及一条女士内裤。 唯一且最高的授权 念时悦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红了耳根。 与此同时,梁斯泽抬起眼,看着她愣在那也不知道脸红什么,他都还没开始。 默了两秒,他开口:“别冻感冒了,去洗个热水澡。” 念时悦缓过神来,强装镇定地哦了一声。顶着一颗热得冒蒸汽的脑袋快速走过去,以掩耳盗铃之势抓起沙发上衣物逃去浴室。 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浴缸里的水也放好了,显示屏上显示着40度的恒温。 完全没给她任何机会浪费时间。 不管怎么样,念时悦现在的确很需要这一缸热水,迅速褪了衣服,赤luo着全身躺入温暖的热水里,像躺入了一片流动的云朵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顷刻散去。 二十分钟后。 一双细白长直的腿携着丰沛的水渍从浴缸里踏出来,一滩水湿了一地。 念时悦随手拿下浴巾擦干身体和沾湿的发尾,换上睡衣出了浴室。 裹挟着芬香的水汽走出来,看到梁斯泽还保持她洗澡之前的姿势,八风不动地靠在床头看书,英俊无比的五官,在这本书的烘托下得儒雅认真。 但瞧着他挺入神的样子,她放下心理防备走到床的另一侧,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了床。 因为床够大,念时悦躺上去之后,中间还有很富余的空间。 男人指尖抚在书面,翻过一页,丝滑的翻页声混着他的声音:“还有人要上这辆床吗?” “……” 念时悦人没动,背对着他重重吐字:“我怕挤着你。” 话音刚落,一道合书声轻震着空气。 啪—— 那气势念时悦感觉下一秒这本书就会砸在自己脑袋上。 没想到听到了男人诚挚的认错:“是我错了。” 念时悦偷着乐,高高在上地说:“错哪了?” 还没等到回答,先是察觉到床上有人在动。 她的身体被强行掰转变成平躺,有份重量压上来,一抹声音随之从被子里幽幽传出来,“应该证实过再下结论。” “……” 接下来她像是成了他手里一件精巧的器件,如何雕琢打磨有他自己一套的方法。 她身上多余的色彩很快被褪得一干二净,独剩下白净光洁的身体掩在稠密的白色下,暴露在空气里脸蛋潋滟着春色,透出一种盛放情欲的红。 念时悦微张着唇,快速交换着外界新鲜的空气,使得空气变得越发浑浊,看不见的水分子正在汇聚。 突来一阵风轻盈打散。 男人直起身,膝盖分跪在她身侧,身上的浴袍已经散开,壁垒分明的腹肌一览无余,流畅的线条至上而下蜿蜒勾勒,直抵不再隐秘的地区。 他伸展长臂捞起床头柜上一小片包装袋,念时悦羞赧地闭上双眼,塑料袋撕开的声音仿佛在耳边放大刺激着耳膜。 梁斯泽俯身下来,沿着她的眼睛、鼻子…逐一吻下去,最后是耳朵。 灼热而潮湿的触感贴上来,念时悦打了一个激灵,从神经到四肢都紧绷着。 男人暗哑的嗓音钻入耳蜗,“领导,我需要你的授权。”他嗓子压得越来越低:“你身体唯一且最高的授权。” 然而未待她同意,男人直接越权侵占上来。 念时悦唔了一声,手指和脚趾都蜷缩起来。 男人轻浮的笑声落耳:“宝贝儿,别这么紧张。” 她又羞又臊地捶他胸口,“混蛋!” 他手掌抚了抚她的脑袋,嘱咐般说:“动静小点,房间隔音不好。” “……” 梁斯泽故意逗她,瞧她咬住了唇瓣,一双湿漉的眼睛含羞,是真不出声了。 他两手撑在她两侧,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有暗色的欲望,像一团足以燎原的火光,引火到她身上。 点燃的那一刻,她咬在了他肩膀上。 在深蓝色的海域里,她失去身体的控制权,随着起伏的海浪沉沉浮浮。 他像是技术高超的船舵手 她视线已然模糊,望着一张英俊无比的面容在眼里摇晃。 仿佛笼罩在一片迷雾中,耳边是起伏不定的风声,带有灼热的温度,急促而有力。 有个好听的喘息声乘风而来,引导着她的意志:“宝贝儿,叫我一声。” 念时悦大口呼吸着空气,嗓音里携着微喘的娇声,生涩缓慢地吐出他的名字:“梁斯泽。” 他继续蛊惑,指尖撩动她湿哒哒的头发:“把梁去掉。” 她闭口不言,他便一使劲,那好听的声儿就出来了:“斯泽。” 在这一声之后,念时悦感觉船身重重地撞上岸边。 那一瞬间,她再没忍住叫出声儿来。 之后,船停了。 抵达了岸边,男人整副湿漉的身躯砸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表扬:“嗯,叫的很好听。” “……” 四周密不透风又黏糊的热气,吹得她身体还在轻微颤浮,嗓音也颤,但不妨碍她语气里的恼羞成怒:“起来。” 梁斯泽手掌支起身体,胸口剧烈起伏,眯着眼睛打量身下的人,视线钉住她红润的漂亮脸蛋,混着紊乱的呼吸说话:“我看看这张脸怎么长的,怎么会翻脸不认人。” 念时悦忿忿不平:“什么翻脸不认人。”她一巴掌打在他手臂上,“疼死我了。” 他勾了勾唇:“谁让我不是好人。” “……” 说罢,他翻了个身,从她身上下来,随手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男人坐在床头处理,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随后捞了浴袍裹身,打开床头柜拿上里面的烟盒,抬腿起步。 念时悦双手抓着被子角,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男人渐远背影,眼见就要出房间门了,有脸说她翻脸不认人? “你去哪!” 他说得坦荡:“抽根事后烟。” “……” 我最大的机密不就是娶了你 一室弥漫着缠绵过后的气味,馥郁的名贵香气也遮掩不了。 刚才的画面不禁在脑海里重播,感觉比现场还要清晰。 念时悦羞赧地直接把被子盖过头顶,男人残留的味道更加浓郁。 没一会儿,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她闷在里头,睁着一双眼睛,只看见灯光过滤后只剩下浅薄的微光。 突然新鲜的空气侵入,辉明的灯光豁然填充视野。 眼睛正对上一张英俊的面孔,她目光迎着他慢慢覆下来,尝到了他嘴里的味道,薄荷糖的甜味几乎就要覆盖烟味。 舌尖勾缠中,有枚圆滚甜腻的糖果渡到了她口中。 随后男人勾着缠丝退出来,一只手掌撑在她身侧,另只手抚着她的侧脸,“领导,对饭后甜点还满意吗?” 念时悦含着糖果,有些含糊地说:“没对比,不知道。” “说的也是,满不满意也只售你一家。”梁斯泽满意地亲了下她额头,“下雪了,要看吗?” “很大吗,刚看着还挺小。” “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哦了一声。 这么说但谁也没先动弹,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对看了半天。 糖果在炙热的口腔里慢慢融化。对方的目光却愈发深邃,念时悦先败下阵来,别开脸说:“你不让开我怎么起来。” 梁斯泽手臂不动声色地穿入了她后颈与枕头之间,唇角一牵,“我抱你起来。” “等等等...”她露出羞涩的神色,声音越来越低,“我还没穿衣服。” “不用,穿了还得脱。” “......” 念时悦呆滞的时间里,他把她捞起来,扯过一条即将要滑落在地上的毛毯,虚虚地裹上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抱着人坐到了沙发椅里。 他单臂固着她身上的毛毯,伸手拿起小圆桌上的遥控器摁了一下。 被窗帘遮挡的透光玻璃徐徐摊开,展现出一幅壮阔绝美的雪景。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盘桓,拖曳着风慢慢坠落,形成了一种朦胧唯美的滤镜效果。 “哇。”念时悦发出惊叹:“雪真的很大,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雪。” 梁斯泽下巴抵在她肩上,轻浅地笑了笑。 她赤身靠在他怀里,一条温暖的毛毯依偎着他们,外面是冰冷的风雪,仿若这世界仅剩这一隅田川之地。 满天飞雪在眼睛忙碌坠落,念时悦忽然说:“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要拍张照。” 他毫不迟疑地把搁在手边的手机伸到她面前。 她看见陌生的手机愣了一下,“我说我的。” “我手机也有拍照功能。” “……” 念时悦听着好像在说我这不是老人机,她压住笑,一只光溜溜的手从毛毯里伸出来,把一支最新款智能手机接过来。 她还没张口问密码,他直接报了:“0102” 念时悦指尖一顿,轻哼了一声:“小偷。” 盗用她的密码。 男人的呼吸极近极近地扑在耳边,连无声的笑也感知得清晰。 她弯了唇,点开照相机的图标,举起手机,对着外面动态的景色定格在一瞬间。 正要把手机还给他,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他说:“我可以点开你微信吗?” 梁斯泽觉得好笑,人正不着一物地与他肌肤相贴,还问这种见外的问题。他抬眉反问:“我要是说不可以是不是会判定我藏人了?” “才不是。”她始终认为情侣间无论发展到什么程度,都必须尊重对方的隐私。“我是怕你有什么工作机密。” 梁斯泽捏了捏她细腻的脸蛋,语气笃定:“我最大的机密不就是娶了你。” 念时悦想想也是,她立马点进他的微信。 一派干净的列表,没有那么多的群聊,红色标识的数字也很少。以至于她一眼看到了许越林的头像。 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她马上切换界面,点进头像,按操作步骤把头像换成了刚才拍下的那张图片。 看着头像,她眯眼笑了下,至少比他爸年轻十岁了。 “傻乐什么?” 男人磁性的嗓音从头顶洒下来,念时悦心神一晃,手里拿着手机搂上了他的脖子。 两条细白的胳膊水灵灵地暴露在空气里,梁斯泽一一拿下来放进毯子里,把人裹得像个蚕宝宝,又往他怀里拢了拢,“别冻着了,这几天我没时间照顾你。” 念时悦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弯起一道弯,“怪不得。” 他气定神闲地问:“怪不得什么?” 她不答,笑眯眯地问:“我们晚上看什么电影啊?” 梁斯泽往后靠,挑着眉梢瞧她:“谁说我们要看电影?” 装吧你就,说想约会能死啊。 念时悦顶多再和他拉扯一句:“那做什么?” 这一问,梁斯泽神色正经,可眼神多了几丝轻佻,定定勾着她。 她几乎瞬间想到了那个整体认读音节。不需要发声,那个字已经出来了。 无再多言,他抱着她进了浴室。 这一次没有任何遮掩,男人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在她面前曝光。细密的水珠布满他的腹肌、劲腰、一双有力修长的长腿,顺着往下砸落成花。 他温柔的嘱咐萦在狭小的空间:“搂好了。” 她红着脸挂到他身上,头顶的热流不断灌溉下来,方寸之地只能依托他的支撑。 他把她摁下去的瞬间,被紧紧绞着,整个人头皮发麻。 很快,水珠飞溅在玻璃门上,两道紊乱的呼吸被水声覆盖,他鼓励着她嘤出声。 男人光洁的后背逐渐现出几条红痕,愈发的鲜艳。 念时悦感觉被迫经历了一场没有终点的游泳比赛,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了,还是有人驱赶着她。 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反正悉数都滴落在他的身上。 …… 最后念时悦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着陆到温软的床上。也不知她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拆装重新的机器人,每个部位都透着酸涩。 而且被人禁锢住还动弹不了,均匀平稳的呼吸扑在头顶,她气恼地推了他一下。 男人似从睡梦中醒来,隔了数秒,嗓音慵懒而沙哑:“干嘛。” “你是只活这一天是吗?”跟要散尽家财一样。 听言梁斯泽缓缓睁开了眼,一双黑色的眸子染着倦意却尤为深亮,似乎在辨识怀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他说:“如果是,你会好好活下去吗?” 给你助助兴不行 已经有好几次了,念时悦发现梁斯泽讲话奇奇怪怪。 她不露声色地琢磨了一番,细想起来,似乎每次都是她开玩笑提到生死。 突然,她灵光一闪接上了某段频率,是关于他父母的频道... 念时悦瞬间追悔莫及,就差没捶胸顿足,匆忙挽回说:“你手给我。” 梁斯泽始终注视着她,没有片刻犹豫把手交出去。 她握住他四根修长匀称的手指,人往后挪了点,打量起他的手掌。 掌纹交纵清晰,一条蜿蜒的生命线不长不短。 她笃定道:“我算过了,你会长命百岁。” 梁斯泽合掌反包住她的手,嘴角极浅地笑了笑,“大师,你算的准不准?” “准啊。”她满口保证。 “那你呢?” “我当然也会长命百岁咯。” 他施力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却轻到几乎听不清,他说:“好。” 闹腾到晚饭时间,下楼时念时悦险些摔了。 梁斯泽把人捞起来,两只大手掌住她的腰侧,往上一提,“勾着。” 念时悦双腿旋即勾住他的腰,胳膊挂到他脖子上。 做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熟练。 她一脸臊热,在他耳朵边上连骂了他十句不带停的。 每说一句梁斯泽嗯一次,等她停歇了,他脚步也停在楼梯上,似是辩解一句:“可是宝贝儿,我看你挺享受的。” “……” 念时悦倒没否认,红着脸小声咕哝:“给你助助兴不行。” 他一笑:“行。” - 暮色四合时分,城市的霓虹灯光缓缓升起,与粼粼的雪面交相辉映。 这样的冬夜特别适合看一场温暖的电影。 一吃完饭,两人便前往电影院。 在去电影院之前,念时悦就提了一个要求,不用包场,包场和去酒店有什么差别。 至于选片,年关前夕压根没什么选择,随便挑一个都是贺岁片,所以她提都没提。 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在满是鲜花的丛地里选一根狗尾巴草。 他居然选了一部悬!疑!片! 如果是恐怖片她都能理解,偏偏是这种害怕不能够,浪漫没有,还要动脑子的片子。 所以他们第一次约会是要讨论如何杀死对方吗? 看着电影第一幕就有个女人被杀的画面,念时悦也挺想杀人的。 她把爆米花一颗颗往嘴里塞,咬紧牙关不停地嚼动,好像在吃掉幕布上一帧帧阴暗的画面。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方法奏效了,看着看着竟然入神了。 其实梁斯泽是想着她既然总不按常理出牌,那就选个与众不同。 现在来看没选错。 梁斯泽侧头看着她,斑斓的光影在她极为漂亮的脸上轮换,犹如一帧养眼的电影画面。 见她拿起一颗爆米花递到嘴里,兴许是电影太引人入胜了,那枚爆米花悬停在了她唇间,使得她的唇瓣保持微张的状态。 看到这一幕,梁斯泽心神莫名一晃,凑向她耳边,低声说:“给我吃一颗。” 念时悦盯着电影界面,下意识伸手往爆米花桶里拿一颗。 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爆米花,她的脸突然被迫扭转。 下一秒眼前覆暗,另一片温热触及她的唇,男人湿濡的舌尖勾走了她唇间的爆米花。 由于速度过于快,她唇还微张着。 看着他这张英俊的侧脸,在幽暗的光线下,五官的线条勾勒更加分明利落,与现场观众分割的壁垒分明。 她实在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词。 念时悦认栽地转头回去,心脏砰砰乱跳了好半天,重新看进电影才平静下来。 电影进行到一半,突然转变到煽情的剧情。 似乎女人天生的感性神经要比男人敏感,念时悦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梁斯泽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把手臂横到她身后搂过来,在她额间落了一个吻。 她再没忍住,扭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再秀,我就替天行道了。” 他抬眉,“怎么行?” 念时悦二话不说把搭在肩上的手抓过来,冲着他虎口处咬下去。 她使得力道不小,男人不禁蹙起眉,却在她耳边鼓励道:“再咬重点,最好留下消不掉的印记。” 不知怎的,她听话地加施了几分力。 直到察觉这只手掌紧绷她匆忙松开口,把他手捧过来看。 昏暗的视野下,也能看见有枚清晰的牙印刻在虎口。 她似是把责任推给他,嘟囔了句:“受虐狂。” 梁斯泽没反驳,感知着这片湿润的痛感。 两小时的电影结束后,片尾曲放出来后昏暗的影厅亮起几盏灯。 厅内亮堂起来,观众们纷纷离席 念时悦他们坐在原位等人群散去,她视线划过荧幕上长长的鸣谢名单,“感觉还能拍第二部。” “你想就能。”梁斯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有阿拉丁神灯吗?”她说话时不经意往看到他虎口上的牙印,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 梁斯泽没在意,把她牵起来,“有,你许个愿试试。” 两人从一排座椅里出来往出口走。 念时悦想了想,连带他牵住自己的手放在胸前,虔诚地祈祷:“我希望明天有人把早餐送到我房间。” 梁斯泽嘴角抑着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不是耍她嘛,念时悦皱起脸来,见他接起一个电话,生生停住了口。 只听他利落地说了两个字:“没空。” 有了前车之鉴,亲眼见到他指尖摁下挂断键,念时悦才说话:“你有事要忙吗?” 梁斯泽一个字刚出来,念时悦直接截住他的话,“有事也不准走。” “......” 他失笑,“谈十个亿的工程也不准走?” “那你去吧。”她把爆米花塞给他,转身就要走,被他轻轻一拽,拉回来了。 “哎呀,我要去洗手间。” 梁斯泽笑得眉眼舒朗,低头看着她,“还回来吗?” 一天之间念时悦感觉这男人像是解除了什么封印,变成粘人的小奶狗了。 “回回回。” 她说回他才松了手,人走了还听到她嘀嘀咕咕了一句:“真是粘人。” “......” 念时悦进洗手间之后,梁斯泽在不远处等她出来。 一个英俊高大、气度不凡的男人站在那着实招眼,一身质感极具品质的高定大衣衬得身影颀长挺拔,和周围人仿佛是两种滤镜,有不少路人频频偷看 念时悦走出来时,就发现有好几个女生在偷偷打量他。 而他眼都没抬,微低着脑袋,心无旁骛地把玩手机。 念时悦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想吓他一跳。 就即将走到他跟前时,她像是刚长的眼睛,才看到了五米开外的一个熟悉面孔。 她脸色一僵,硬生生地越过他,非常自然地惊讶道:“妈,你怎么也来看电影?” 不够我做一次… 连月盈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先回答她的话:“学校发的电影票,就过来看看。” 念时悦干巴巴地笑了笑:“学校福利真好啊。” “这是翁老师记得吧。”连月盈头轻摆了一下,示意她唤人。 “记得啊。”念时悦对她妈这位同事有印象,是个美术老师,留着一头短发,大概是少白头,年轻的时候头发就花白,现在几乎是一头的白发。 她说:“翁老师好,我记得小时候去我妈办公室还打翻过您的颜料。” 提起这事三人都笑起来,不由地聊起往事。 念时悦表面笑吟吟,心里在默默盘算着要怎么脱身,小奶狗还在旁边等她呢。 突然听到翁老师问:“和朋友一起来看电影的吗?” 精准的问了一个难题。念时悦飞快地想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答案,“我一个人来的。” 连月盈语气琢磨不定,似乎有几分嘲讽:“都沦落到一个人看电影了。” “嗯啊。”念时悦加以肯定,“可怜吧。” 翁老师笑着说:“现在很多年轻人都这样,还给分孤独等级呢。” 念时悦附和道:“是啊是啊。” 连月盈看了她一眼,“那今晚回家吧,妈妈可见不得你孤独。” “.....” 念时悦一时想不出回绝的话,只得干笑一下:“好...啊。” “你开车来没?” “开...”她及时顿住了口,想到来时是梁斯泽开的车,车钥匙在他那,她立马改口,说得理由正当:“我忘了我没开车来,下雪呢不敢开。” 连月盈瞅了瞅她,“那正好,我们搭翁老师的车一道回去。” “……”莫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念时悦缓慢地转了身,跟在她们后面。 经过梁斯泽的时候,她很快地拉了下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求原谅的可怜儿眼神。 梁斯泽面无表情地颔首。 最终她倒成了抛弃者,坐在车里疯狂给他发消息道歉,连发了三个表情包。 一只毛茸茸的企鹅,小短腿缩起来,肥硕的身体往前倾,脑门上标注了“对不起“”三个字。 结果二十分过去,她都快到家了人都没回过来。 然后诚挚的歉意变成怀疑的质问。 【二十分钟过去了,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我?】 又过了两分钟。 有人回过来:【你担心什么,这时间都不够我做一次】 “.....” 想到他那没完没了的架势,念时悦脸倏地热了。 察觉有道视线递过来,她假装自然地暗灭手机,转头讨笑说:“妈妈,今晚有夜宵吃吗?” 连月盈说:“你想吃就有。” 在暗处她皮笑肉不笑:“妈妈你真好,那我想吃馄饨。” “冤家。” 开车的翁老师搭话:“有这么漂亮嘴甜的女儿多好啊,哪像我儿子那才是冤家。” 连月盈回笑说:“你是不知道就她就张嘴,在家跟老大爷似的什么事都不会做。” “嗨,总比我儿子好,嘴又欠,一回家就是躺。” 两位母亲就儿女话题聊起来。 念时悦放心地重新点亮手机,飞快打字:你不开黄腔会死吗! 在发出去之前她指尖停住了,有个字眼还是不要提。 她改成:【你不开黄腔是会难受吗!】 他很快回了一个“?” 又来装,念时悦最看不惯他一本正经地假正经,懒得再回他。 她有一阵没回,他倒先回了。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乍一眼看是她的车,点开放大看到车所在的位置好像是4s店。 接着又发来一句:【现在做爱心也算开黄腔?】 “......” 念时悦完全可以想象,他若是在面前,肯定又是认真疑惑的正经神色。 突然旁边传来妈妈的声音:“时悦,下车。” — 地面的积雪已经被碾得不成样子,梁斯泽从4s店出来,锃亮的皮鞋踩在污浊不堪的雪面,坐进一台黑色的劳斯莱斯。 移动的车身溶进黑沉的夜色。 坐在后座的男人开口:“明天几点的飞机?” 陈宋很快回:“下午三点十四。” 梁斯泽指腹摩挲着虎口处的牙印,“改早上八点。” 十分钟后,车在灯光辉明的大楼前停下。 男人从车上下来,高拔的身影融进夜色,他目不斜视地走进面前灯火通明的大楼,手抄在裤袋,闲庭信步的像是闲逛到了这里。 他推开了一扇门。 顷刻之间,房内的人如静止一般盯向门口。 在光暗交界处的男人身姿卓然,单手抄在西装裤里,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微抬,漆黑的眸子很随意地扫一眼,便扫到在沙发上一对姿势亲密的男女。 他现在见不得这脏东西,微敛了敛眼睫,放话说:“今天酒店打八折,可以赊账。” “......” 徐凡被他这番话整的又气又笑,推开身上的女人,缓缓站起来,嬉皮笑脸地说:“梁总,您这是打哪受气来的?” 梁斯泽轻哂了一声,悠悠然坐到沙发边上,点了根烟,神色透着餍足之后的恣意。 他指尖松散地夹着烟,虎口处两排不深不浅的牙印添了几分野性。 徐凡和任煜对看了一眼。 徐凡憋不住话:“斯泽,我最近听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传闻,我觉得太假了想找你证实一下。” 此话一出,在场人纷纷放注意力听,包括许越林。 当事人梁斯泽淡漠地吐出一口烟,几分讥诮:“现在就业压力确实大,你也学会旁敲侧击了。” “.....” 几人笑声刺耳,徐凡忍了口气,直说了:“听说你丰裕区那栋别墅养了只金丝雀?” 闻言梁斯泽缓缓侧头,指尖一缕青烟扶摇直上,很快消散在半空。 被他这么盯着,徐凡挺怵的,“别人传的啊,我这不是问问你。” 梁斯泽眼波不准痕迹地掠过许越林,“不是金丝雀,是企鹅。” “.....” 众人目瞪口呆,基本等于间接承认了他真的在别墅里养了女人, 徐凡好奇心达到了顶峰,他碰了碰梁斯泽胳膊,“可以看看嘛,有照片也行。” 梁斯泽斜眼过去,刚想让人滚一边去。察觉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 原本连震动都没开,为了及时回她才开的提醒,免得消失个二十分钟就怀疑他鬼混。 梁斯泽抽出手机点开,果然是领导发来的消息,看清内容眼眸忽地跃了一下。 【我妈发现了我们在一起】 他旋即起身打字:【我现在过去。】 知道了,想见我 半小时前。 念时悦如常和连月盈回家,按部就班地进门脱鞋、换鞋,回房间。 连月盈说:“马上出来吃馄饨。” “好的妈妈。” 五分钟后,一碗刚出锅的馄饨放在餐桌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念时悦坐着吃夜宵,连月盈坐在她对面批改作业,眉头越蹙越厉害。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念时悦也顾不上烫了,几乎是囫囵吞枣地把馄饨吃完。在舌头烫麻下她一个不剩地吃完了。 她拿上空碗准备走,“妈我吃完了,我去洗碗。” 就正当她要站起来时,连月盈抬起了头。 骤然,一个颇具严厉的声音压过来,“你给我坐在这。” 念时悦倏地定在了原地。 这算是连月盈第一次对她用这么严厉的口气。 就连小时候她拿颜料把整个家都给祸害了,也不曾遭到如此狠厉对待。 念时悦心里陡然忐忑万分,表面上语气还是平稳:“怎么了妈妈,不用我洗碗吗?” 连月盈目光审视,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你今天到底和谁去看的电影?” 似乎早有预料,念时不算太惊讶,但突然这么开门见山地发问她还是止不住发颤。尤其对上连老师那种不怒自威的眼神,她更是一言不敢发。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连月盈更是来气,啪的一下把红笔拍桌上,“我要是没看到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有人不声不响地打开房间门。 少年嗓音清冷:“等我坐牢的时候。” 闻声连月盈猛的扭头看过去,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昀辰,你也知道你姐找了男朋友的事?” 念昀辰很欠地问说:“能说吗?” “……”念时悦气狠狠地瞪着他,“滚去写你的作业。”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教育他!” “……” 防止她妈再进一步发飙把邻居招来,念时悦立马小声回答:“我是打算过年的时候告诉你,算是我的新年礼物。” “还礼物,我看是赃物!” 这么难听的词念时悦不太高兴:“我谈个恋爱怎么就脏了。” 连月盈面对自家女儿,完全不能像在课堂上用眼神威逼就行。她五官拧起来,越说越激动:“你和越林分手才多久你就谈上了!” 念时悦给这句话惹急了,讲话有点冲:“不然我还要为他披麻戴孝三年吗。” 类似顶嘴的话连月盈火冒三丈,拿起桌面的练习册重重地一摔,“你说,你当时和许越林分手是不是因为他?” 这个问题一出口,分明猜忌是她出了轨。 念时悦难以置信:“妈,你什么意思?” 连月盈正在气头上,即便发觉自己说错话,也依旧用一种冷漠的审视对待她。 没人再说一句话,气压低到让人喘不过气。 僵持良久后。 念时悦蓦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再开口时不禁带了几分哽咽,“你女儿没那么不堪!” 丢下这句话她气冲冲地直奔进房间,摔门而入。 重重一声后,一屋子归于静谧。 隔绝外界,念时悦眼泪控制不住地滴了几滴下来。 当初考虑到不想让他们伤心才没说许越林出轨的事,没想到还遭到了亲妈的误解。她是打心底起了份失望的凉意。 这种时候她不禁想到了梁斯泽,与她温存了一下午的男人。 看着他回过来的话——“我现在过去”,心里顿时暖了不少。 但她理智地回:【不要了,我刚跟我妈吵了一架】 梁斯泽:【那你哭了没?】 这也猜得中,念时悦扯谎:【没哭】 梁斯泽打字:【等我两分钟】 念时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乖乖地停在和他的聊天界面。 两分钟后,她准时收到一条消息。 对方发起了一个视频通话。 念时悦居然手抖了下,平时她就很少和别人打视频,总感觉被人盯着不太自在。 手机还在不停震动,感觉握着个烫手山芋。 犹豫了足足五秒,她用拇指指腹按住摄像头,才摁下接通键。 接通的刹那间—— 屏幕一片漆黑。 ? 她堵的是自己的摄像头对吧。 数秒过去,那边都没有人说话,念时悦逐渐怀疑是不是自己手机声孔坏了。 她自言自语般嘀咕着:“手机是不是坏了,怎么又聋又瞎的。” 声筒里传来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人呢,也又聋又瞎吗?” 念时悦恢复正常说:“你才又聋又瞎,你打来的视频你干嘛不先说话。” 男人语调缓缓:“有这种规矩?” “对啊。” 梁斯泽好像很无奈一样,“知道了,想见我。” “……” 这个真没有,念时悦急赤白脸地否认:“谁想见你。” 话音刚落,她手机屏幕那层黑幕褪下了。取而代之是男人英俊的面孔。 四周光线晦暗不明,使得脸部轮廓更为深邃凌厉。一双狭长的凤眼浅浅上勾,黑曜石般的眸仁嵌在里头,使得手机屏幕此刻异常的耀眼。 行吧,她承认还是可以见一见。 对方看不见她,她直勾勾地欣赏他的俊脸:“你在哪,为什么这么暗?” 见他启唇,随后很有质感的嗓音落耳:“车里。至于为什么这么暗,可能是我太想见你了。” 咚—— 是她心脏颤抖的声音。 明明他语气稀疏平常,就像是在说吃晚饭的琐碎小事一样。搞得她很没见过世面。 念时悦深吸一口气,立马淡定自若地说:“不是才刚见。” 说完察觉镜头正在一点点拉进,顷刻之间,有张惊为天人的俊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她楞楞地看着他极近的薄唇翕动,一字一字缓缓从听筒里淌出:“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才一个小时没见就想了。” 话停了半秒,他换成一种轻哄的语调:“时悦,让我见见好吗?” 念时悦整个人呆住了。 顶着这张脸哄人,这谁能不答应。 她在他看不见时候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平静如水地说:“那你别沉迷我的美貌。” 梁斯泽嗓音溢出笑:“我尽量。” 念时悦像是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几乎以光速把挡在摄像头的手指腾开。 梁斯泽视线始终盯着屏幕,以至于没有任何缓冲看到她的脸,一双漂亮的杏眼圆睁,和平常有细微的不同。 他神色变得认真了几分:“真哭了。” 不碰碰运气,哪娶得到你 他用的是陈述句,不带丝毫疑问。念时悦只好承认:“你怎么知道。” 因为见过她哭过的样子,但梁斯泽没提,单单说了两个字:“眼睛。” 经他提醒念时悦想起自己一旦哭过眼眶会红,她立马哦了一声,旋即眼珠子乱转假装四周看风景。 这副模样梁斯泽又联想到了东张西望的企鹅,忍不住溢出几丝笑声。 念时悦一愣,眼睛转回到摄像头上,皱着眉指责他:“我哭了你还笑。” “没笑。”他嘴角停着笑狡辩,毫无诚意。 她闹脾气似的:“不跟你说了,拜拜。” 刚拜完,立马得到三个字:“我错了。” “。” 这句话她已经没办法听起来是单纯的道歉,多说一句感觉意味就变了,索性别开脸一言不发。 时间数字安静地跳转,忽然听到他几分正式的声音:“时悦。” “干嘛。” “需要我做什么?” 念时悦发现他是真的很懂得拿捏人心,不追问她为什么哭,反而询问需要什么帮助,让她可以放下心里防备主动说出原因。 “不用。”她的确放宽了心,和他说:“我先跟我妈生气几天。” 梁斯泽很快分析出一些信息,“那我不是成罪人了。” 提起这个念时悦火气又窜上来,嘴一快:“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妈污蔑我是因为你才和许越林分手的,你说我气不气!” 梁斯泽沉默了两秒:“不算污蔑” 什么叫不算污蔑,念时悦只当他没听明白,正欲开口解释。 他先一步开口,“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的?” ?念时悦倏地合上嘴,指向不明的问题她也听懂了,是在问她怎么发现许越林出轨的。 他从不问多余的话,既然会这么问肯定有值得分析的地方。 于是念时悦仔细回想起来。 明明过去不久却仿佛是很久远的事。她顺着时间线往前分析,先是定格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对肮脏的男女。 再往前,她为什么会去这家酒店。 是因为可以免费入住,为什么会免费…那是发布会的主办方提供的福利,而主办方是… 时间线理到这里,基本清晰了。 一瞬间,所有线索像菌丝般畅通无阻地延伸,最后全部组串起来,形成一张细密又完整的网。 俨然无懈可击的真相。 她猛的抬眼看向最后指向的当事人。 看到她露出恍然又惊异的神情,梁斯泽才再次开口:“不然你以为我会做赔本的买卖?”他幽幽地谴责了一句:“做记者连这点敏锐性都没有。” “……” 真相过于震惊,念时悦一时之间不知该何种表情,何种想法。 她张了张嘴,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那天我会去?” “不知道,碰运气。” 念时悦抓住一个不恰当的用词:“运气? 梁斯泽坦荡到底:“不碰碰运气,哪娶得到你。” “……” 丝毫不掩饰他是出卖朋友换来的老婆。 念时悦想说他一句都没得切入口。 反倒是他回到了最初的话口:“所以犯不着生气。” 七绕八绕的,她都给他转晕了,傻愣愣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梁斯泽嘴角扬了扬,“这几天我去趟德国,你就在家里住着吧。” 她机械地点点头,点到一半时忽然问:“你去德国做什么?” 梁斯泽果断说:“我让陈宋把行程单发一份给你。” — 视频挂了之后,念时悦一分钟之内收到一个好友添加消息。 备注:陈宋 她点了通过后,想着她在陈宋心里该不会是一个疑神疑鬼深闺怨妇的形象吧。 为了挽回形象,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先发消息给他:“陈宋,你找我有事吗?” 陈宋发来的消息和平时说话一样一板一眼:【抱歉夫人,打扰了。梁总说您要他每日的行程单,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会发您一份梁总的行程。】 “……” 念时悦真是有气撒不出。 但看到陈宋发来的行程表,那股儿心气变成了心疼。 梁斯泽每天都是满满当当的行程,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都有工作,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被挤占。 心疼了几秒后念时悦马上醒悟过来,她工作不也这样,心疼资本家做什么。 梁斯泽赚多少钱啊,活该他这么辛苦。 她麻利地收拾收拾东西去今天第三个洗澡。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念时悦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今晚的真相不禁让她陷入一个怪圈。 如果不是梁斯泽制造机会让她发现,那么她会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兴许会等她真正爱上许越林,甚至可能和他结婚后…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话说回来,她最后是和梁斯泽结了婚。 这一切的起因似乎源于他的预谋。 也许是深夜天然添一份诡异的气息。她莫名有一种穿书的错觉,感觉掉进了梁斯泽写的剧本里。 越想越觉得可怕。 后面不敢想了,她花了半小时说服自己睡觉。 第二天,天光大亮。 念时悦醒来时记得今天是工作日,重点是有个稿子要交,她挣扎了半小时终于爬起来坐到电脑前。 打字打得正顺,听到一道敲门声。 通过敲门的力道和节奏能推测出是她爸。不用猜也知道,是来找她兴师问罪。 念时悦认命地迎难而上,打开门一看,确实是念立恒。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手里端了一份丰富的早餐。 包括燕麦牛奶、流心蛋、小笼汤包、玉米烧麦,闻着味就知道是她喜欢吃的那家店。 面前的场景过于匪夷所思,念时悦一时错愕到想关门再合上,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正当她真要这么做时,对方说话了。 “起了吧,起了把早餐吃了。” 这声音确实是她现实生活中的父亲,无可辩驳。 她像是初生的人类,生硬地挤出两个字:“起…了…” 念立恒随即把早餐递过去,念时悦双手接过,郑重的像在做某种庄严的交接仪式。 她还客客气气地附赠了一句:“谢谢。” 念立恒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念时悦在原地愣了半响,才合上门进房间。 她端着早餐双目无神地走回去,心说难不成他不知道,不可能啊,按照她妈的急性子,肯定昨晚就跟他说了。 太诡异了。 念时悦把这天方夜谭分享给梁斯泽,但知道他现在在飞机上,没指望他马上回。 等到了傍晚六点,他消息回过来了:【刚下飞机】顺道附了一张远在万里之外的机场图片。 念时悦隐约读出来背后的含义——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这是证据。 【知道了知道了】还真把她当作粘人精了。 瞧着还挺不耐烦,梁斯泽挑挑眉,回归她的话题:【对早餐还满意吗?】 吃的她胆颤惊心的,说不上满意不满意。念时悦中肯地回:【算满意】 梁斯泽:【那愿望算实现了】 ? 什么愿望?她许愿了? 念时悦反复咀嚼了这句话三遍后,猛的反应过来,她还真许愿… 合着还真的是天方夜谭!阿拉丁神灯的鬼故事! 她激动地手指颤抖着打字:【你让我爸送的!?】 梁斯泽:【是请】 收到确认的回答她瞬间冒起一股儿无名火,打字摁错了好几个键,气得删了重打。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擅作主张!】 ? 迟了,有人接了 机场的风很大,携着丝丝密密的小雨,斜打在脸上是彻骨的凉意,路人行色匆匆。 梁斯泽看到这则消息顿时停顿住了脚步。文字生硬,缺少了语气,看不出对方是什么情绪。 他直接打电话过去,铃声响了一声,切换成一个机械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很显然对方挂断了电话。 梁斯泽无奈,只得打字:【什么叫擅作主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同样的,念时悦看到这段冷冰冰的文字,只觉得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认为拥有所有决定权。 昨晚那种错觉又卷土重来,是一种被人肆意安排剧情的失控感。 她表示反抗:【既然是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梁斯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既然她解决不了,他有义务帮她处理一切,结果在她眼里成了擅作主张。 说实话他也有点气,但他懂得沟通:【打电话说】 念时悦不想接电话,因为他的言语极具迷惑性,感觉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你说话太难听了,不接】 “……” 后来她干脆一副拒不沟通的态度,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了,梁斯泽简直气乐了。 晚上,念时悦约了林姿出来,特意开了一间ktv包厢,一边唱一边吐槽。 林姿深知听闺蜜骂男友的原则,不吐槽不点评,否则两人和好之后她反成了挑拨离间的绊脚石。她以中立的态度提问:“最后结果是什么?” 念时悦想了想:“我爸给我送早餐,我妈主动和我搭话。” “这结果不是挺好的。” 念时悦喝了口果汁缓缓劲,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辩驳一句:“可他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联系他们。” 相比讨论他凭什么林姿更想知道为什么。 ——梁斯泽为什么会主动找念时悦的父母?如果单纯只是和她谈谈恋爱,完全没有必要。 她摩挲着下巴,半信半疑地说:“我感觉他有想和你结婚的打算。” 念时悦沉默了将近十秒,开口时多了一份假意的不忍心:“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已经结婚了。” “……” 林姿在一秒内把眼睛睁到了最大,几乎撑成了圆月,没听清似的问:“你说什么?” 念时悦情绪转换得有点快,手指摁在上弯的唇角,眼睛一眯:“我说你准备好当无头骑士了吗?” ! 为了证明自己没瞎说,她还给林姿看了结婚证的照片。林姿盯着这冒着粉红色的页面,完全到了不得不信的地步。 念时悦不顾她大脑死机状态,三申五令道:“你必须给我先保密啊,我爸妈刚接受我有男朋友的事实,要是知道我其实是有丈夫非和我断绝关系不可,我要是无父无母了你必须负责我下半辈子。” 林姿从震惊中慢慢缓过神来,“你都有身价百亿的老公了,哪还用我负责。” 她冷哼了一声:“暂时没了。” 说完了,该唱了。 唱歌唱了三个小时下来,念时悦嗓子都哑了。 到了第二天,反正也没心情工作,她索性在家休息。 一整天都要过去,几千块的手机愣是没收到一条信息,她把手机无线开了又关,某个头像仍是一片安详。 她气得把这没用的东西砸到被子上。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唤声。 和父母冷战了两天,念时悦想着也是时候把话说开了,又没出息地捡起手机出了房间。 一家三口齐坐在沙发上,为了缓和气氛还打开电视机,所以看上去像是在其乐融融讨论剧情。 在家里有绝对话语权的连月盈先开了口:“当初是许越林出轨了?” 念时悦诧异地抬起头,突然想到应该是梁斯泽说的,她又缓缓低下头,“是。” 连月盈:“那你瞒着我们做什么?” 念时悦声音几分嘶哑:“没证据呗,怕你们不信我。” 话音一落有人提了音量,接近于训斥:“胡说八道!法律之外还讲人情,你是我们女儿难道我们还会信一个外人。” 连月盈像是想起什么,朝念立恒转了头,嗔怪道:“亏你还是律师,女儿谈了恋爱这么大事的都没发现。” “……” 在外是能言善辩的律师,到家里凡事都只能当旁听的观众,念立恒嘀咕了句我是律师又不是侦探。 还敢顶嘴,连月盈拿出教师的本领,逮着他念叨个没完。 见矛盾转移了,念时悦正要松口气。 忽然听到父亲沉声发问:“那次酒会之前你和梁斯泽就在一起了?” 这问得念时悦心里慌乱,没跟梁斯泽对过口径,也不知道他泄密到什么程度,她都不敢随便答。 她迟疑着没答,连老师先发出三连问:“什么?这意思是你之前就见过他俩一起?这你都没发现?” “……” 念立恒被问的哑口无言,又被一通数落。 听着她妈絮絮叨叨,念时悦默然地放松下来,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 谁知她的手机不懂事地找存在感,突然震了一下。 瞬间感觉到两道视线又集中到自己身上,她立马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心里头在骂人。 一点开微信,时隔一天,再次看到某人的头像亮了红标。 女人真的是很矛盾的生物,生气的时候不想理他,又不允许他不理自己,必须哄着。 念时悦明明看到他发来消息心潮激动,但又装作勉为其难看一看的高姿态。指尖缓缓移动,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消息像是等急了,立刻跳出一张图片和一段文字。 若光看黑漆漆的图片认不出来是哪,但结合这段文字:【要我上去还是你下楼?】 她顿时明白过来,梁斯泽回来了。 而且,人就在小区门口。 念时悦暂时分不清是什么心情,但脚步先不一步动起来,蹭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出去下。” 人已经往外走,连月盈在后面追着问:“你去哪?” 念时悦举重若轻地回过去一句:“去杀个人。” “……” 念时悦一路快走出去,快到了小区门口,放慢速度直至停下。 她轻喘着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才回过去:【我跳下去】 消息很快回过来:【位置发我,我来接你】 在黑空下,有人轻轻勾了一下唇。 念时悦:【迟了,有人接了】 “是吗?” 蓦地,一个熟悉的磁嗓从身后传来,紧接着结实滚热的身体裹上来,在她耳边轻轻道:“这不是接着了。” 不想去医院 身体像被一只暖炉团团罩住,暖意直抵心口。念时悦迟疑了两秒才扒拉开他不见外的胳膊。 谁知就跟长在腰上一样,纹丝不动。 她一副嫌弃的口气:“大庭广众之下别搂搂抱抱。” 肩上搭着不小的重量,男人轻浅的声音极近地飘进耳:“声音怎么哑了?” 她没好气:“被你压得。” 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说话轻得几乎听不清:“那以后都你压我。” “……” 住了十几年的小区,随时都可能碰到熟人,念时悦不想留下一个暴力狂的形象。 她忍气吞声,一安静下来,感觉他的温度比平时要热许多,有种过度的灼烧感。 察觉不太对劲。 在男人的圈禁下她顺畅地转了身。 两人面对面上,顷刻陷入对方眼里。 寒冬的深夜里,路灯仿佛罩上了冷冽的雾气,透出的光线朦胧而幽静,自带一种氛围感。 男人英俊的五官缓缓逼近,看着就要低头吻下来。 念时悦忽然抬起手,一巴掌贴在了他额头上。 气氛一散,只剩下灼人的温度。 念时悦细细感受,但对人体体温不太敏感,她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发热了?” 他倒确认地嗯了一声。 念时悦想都没想,急忙道:“我们去医院。” 梁斯泽缓缓搂住她,把身体一部分重量给她,像个小孩一样排斥说:“不想去医院。” 对病人似乎会天然生出一份心疼和容忍,她双臂回抱住他,哄着说:“可是你发烧了。” 他还是说:“不去。” 语气很轻,但很坚决。 他要真不想念时悦也没辙,“那我们回家。” 许久过去都没人应声,唯有灼热的气息断断续续地扑在她颈间。 念时悦感觉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被压得脊背都弯了。 她试着唤醒他:“梁斯泽?” 隔了数秒,得到一个很微弱的回应。 但回应了也没用,他仍是一动不动搭在她身上。 念时悦哪里支撑得住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她双臂紧紧抱住他,就快要撑不住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旁经过。 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她急急忙忙喊了一声:“念昀辰,过来!” 念昀辰没搭理,背着书包按原计划走。 念时悦急了:“报仇的好机会还不快点过来!” “……” 这句话成功吸引到念昀辰,他调转方向朝他们走过来,淡淡说了一句:“可以打脸吗?” 念时悦不管不顾地回:“哪都可以,前提是你先撑着他。” 成功把人转交出去后,她活动活动手臂,警告念昀辰说:“你要是敢把他摔了,我就把你小时候的丑照贴满学校。” “……” 人已经扛在肩上,念昀辰皱着眉头:“要丢去哪?” “送回家。” — 五分钟后。 三人一齐出现在家门口。 连月盈看着念昀辰扛了个高大的男人回来,急急忙忙迎上前:“谁啊这是。” “路上捡的人。”念时悦顾不上脱鞋直接踏入,把念昀辰的书包往地上一扔。侧了身说:“送去我房间。” 念昀辰累得气喘吁吁,感觉自己是拉磨的驴没一点人权,不爽地把磨卸了,扔回给主人。 念时悦条件反射般接住,男人沉重的身躯压过来,她往后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与此同时,他两条胳膊似有意识的搂住了她。 身前烫得灼人,她却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连月盈走近看清了男人的脸,面色火烧的红,嘴唇泛白,丝毫不影响具有冲击力的俊脸,深邃立体的五官看过一眼,便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的确是那天在电影院看到的男人。 她沉声说:“送去你弟房间。” 念时悦艰难地撑起怀里的人,“他有洁癖,睡不了念昀辰的狗窝。” 连月盈讥笑了声:“你的狗窝就睡得了?” 念时悦噎了噎,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头发丝似的挠了下脖子。 都怀疑他是不是装的。 她忍了口气:“他又不嫌弃我的。” “……” “爸爸!你快点出来!” 费了好一番劲,终于把梁斯泽放到了床上。念时悦生疏地给他脱掉外套,两位父母看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感叹女儿长大了,欣慰中又有几分嫉妒,眼看着养的白白净净的女儿照顾别人,而自己都没这待遇。 念时悦不知道父母在想什么,她现在一门心思放在梁斯泽身上。 看他应该还有意识,一条手肘搭在额间,另只手精准地捉住了她的手不放。 在父母面前觉得有点尴尬,她暗暗地抽手出来。 非但没能成功脱离,反而被他握得更紧。 隐约觉得有目光集中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让手心温度又烫了几分。 念时悦内心那个局促。 幸运的是医生这时来了。 她提早打电话给梁家的家庭医生。这名医生一眼看过去便知是个可靠的中年男人,拎着医药箱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放下。 念时悦客气道:“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让你过来一趟。” “不碍事的。”医生手上利索地打开医药箱拿工具,他拿出水银体温计,回头对她笑说:“梁总开的工资里头包括了这一项。” 她微微一笑。心说你看他现在哪有当老板的样子,死乞白赖地拽着人不放。 医生看了看他俩交握的手,凝语半秒:“麻烦您把梁总的衬衫解开。” “……” 你看我有手吗? 可是现场除了她,谁也不合适去解开他的衣服。 念时悦沉默地权衡了一下。 英勇无畏地俯下身子,贴在他耳边尽量尽量用第三人听不到的声音说:“放手,我帮你脱衣服。” 然后,她的手被当庭释放了。 念时悦差点没给他一巴掌,身体发烧了,脑子还没烧,可怕的很。 她弯下身先是小心拆掉他的领带,然后去解衬衫领口的扣子。 手指灵活地解开一枚枚束缚,男人胸口滚烫的皮肤慢慢袒露,白里透着红。两块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上面有被人咬过的痕迹。 新鲜而斑驳的青色与红色,像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印记,两副身体放纵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念时悦手指蓦地停下来了。 她做贼心虚地咳了一声,“体温计给我吧,我来放。” 医生没犹豫,把体温计递过去。念时悦接过后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穿过清薄的衬衫,把体温计塞在了他的咯吱窝下。 急忙撇清关系似的,她立马直起了身。 人还没完全站直,后方一个略微严肃的声音:“时悦,你跟我出来。” 等你好了,再说 离她房间最远的书房内,念时悦正在经历一场严刑拷问。 她人坐在椅子里,两位长辈一左一右地站在面前,俨然是关在牢笼里无所遁形的罪犯。 连老师提问:“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念时悦局促地挠了挠脸蛋,嗫嚅了半天,“就...那种程度。” “那种是哪种?”念律师听不得不明确的回答,明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换作前几天念时悦可以坦然地说拉拉小手的程度,但是好巧不巧偏偏是他们发生过关系之后。 她没办法那么从容地在他们俩人面前说谎,干脆说明白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发生关系不是很正常。” “……” 听着她还挺无所谓的口气,父母们基本到了要昏厥过去的地步。 连月盈扶着额头一口气差点就要没喘过来。 她多少了解女儿的性子,若不是付出了真心,是不会把自己交付出去。 这才是最令她害怕的事。 念立恒在书房里踱步了几个来回,突然回身伸手指向她,压着声说:“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 后面隐含的意思他没明说,三人也明白。像梁斯泽这样的人家最讲究门当户对,和他在一起只能是无疾而终。 念时悦却像是没听懂,一脸单纯地望着他们,哦了一声,“那我就和他玩玩。” “……” “笑话,你一小姑娘能玩的过他。”念立恒重重点一下她脑门,“你给我拎清拎清自己几斤几两。” 她脑袋像弹簧一样弹回去,伸手摸着脑门说:“最近胖了,可能96.5斤吧。” “。” 两人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狠狠地瞪着她,都说不出话来。 再下去非把他们激怒不可,念时悦点到为止。 她从椅子里站起来,表情认真地说:“爸爸妈妈,我都是成年人了,我自己的事会处理好的。梁斯泽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没你们想象的那么高不可攀。” “没看到他刚刚跟我儿子似的,看个医生还不肯让我走。” “……” 两人瞧着女儿傻又不傻的,事已至此,一时不好逼迫他们俩分手。但也要亡羊补牢,连月盈不容拒绝道:“今晚你跟我睡。” 念时悦一愣,感觉被内涵了什么,她露出几丝羞涩,“额…那爸爸呢?” 连月盈看都没看丈夫:“睡书房。” — 得到允许后,念时悦先回房间探望病人。见到医生支起了吊瓶架子,有根透明的管子连接上一只白净的大手。 她急匆匆走过去,上下打量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很严重吗?” 医生坦诚地说:“烧的有些厉害,38.8度。” “啊?”念时悦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感觉也没那么烫啊。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质疑起体温计来。 还想着可能手温不准,于是换成用额头测温,欺身朝着他的额头贴上去。 直至严丝合缝的贴紧,递来的热感真实而清晰。 医生在旁边说:“等这两瓶挂完,看看能不能退烧。” 可念时悦完全没在听,因为有一双迷离的眸子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随后,有个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缓缓溢出来:“这怎么退得了。” “……” 听见熟悉的声色念时悦才确认他醒了,抬起脸激动地说:“你醒啦。” 梁斯泽眼皮浅浅地启开一条缝,模糊的人脸晕在眸子里,若近若离。 他下意识抬手把人揽过来。 冷不防的,砸进了男人坚实滚热的胸膛上,念时悦发出啊的一声。 医生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露出几丝欣慰的神情,他晃了晃手里的一管血,“念小姐,我先回去验验血,有突发情况给我打电话。” 十秒之内,医生离开了房间。 这段时间念时悦听着有颗心脏至少跳了三十下。 她声音闷在他怀里:“你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这就心动了? 男人嗓音缓慢而沙哑:“可能因为血快抽干了。” ? 念时悦感觉到有东西蠕动了一下,她猛的从他胸膛上弹起来。一眼看到他的手插了针管,连接的输液管有红色的液体正在倒流。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慌慌张张地说:“等等等,我打电话给医生。” 病人平静地安抚她:“不用,不压着管就行。” 她看了看,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 刚说完,就发现不对。 连忙接下去说:“个屁,是你把我摁下去的。” 梁斯泽淡淡道:“我也没想到你会不舍得起来。” “......” 念时悦拳头硬了一下,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她抬起手腕,煞有其事地看了看不存在的手表,“探病的时间好像到,是时候该走了。” 梁斯泽嘴角艰难地上弯,鲜少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演。 没人配合索然无味,她主动结束了演出,把他刺了针管的手轻轻放好,小心坐到床边。 “我真的只有十分钟的探病时间。” 他极浅地挑了下眉梢:“谁规定的?” 念时悦瞟了眼他被针刺入的手背,心也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努了努嘴说:“我妈呗。” 梁斯泽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他语气丝毫不含轻佻,让人听着更接近于失落。 一生起病来,还真是处处透着可怜。 念时悦说:“没有,是怕我玩你。” “.....” 男人眼神跃动,几丝轻浮:“想怎么玩?” 她心血来潮,缓缓凑近他的耳边,勾引他似的,轻轻道:“等你好了,再说。” 他缓缓抬起手掌,扶住她的脑袋,带着份沙哑的嗓音碾磨她的耳蜗。 一个字一个字滚入,念时悦耳根慢慢染上一片灼热。 即便他生病了,她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立马挺起身子,恼羞成怒地说:“你休想。” 梁斯泽唇角挑着淡笑,似乎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他不紧不慢地吐字:“这是你的房间?” 念时悦看着他,眯起眼睛,警惕地嗯了一声。 他也只回了个嗯,却莫名觉得意味深长。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单单唤了下:“时悦。” 正好,念时悦起身说:“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慢慢想。” “什么时候回来?” 她装作很忙的样子:“谁知道呢,晚上要睡觉,白天既要吃饭又要工作,哪抽得出空。” “时悦,”梁斯泽用微弱低哑的声音说:“我会想你。” “。” “明天早上我妈一去上班,我就回来。” 换个地儿坐 梁斯泽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睡在一套粉色床单被罩之下,夹在两个毛绒玩偶之间。 医生回来看到这副场景都忍不住笑了,“念小姐很可爱。” 梁斯泽嘴角浅浅上扬,默认了别人对老婆的夸赞。转而说:“生病的事替我保密。” 保密对象自然是老太太,医生了然道:“明白。” 见人撑着手要坐起来,他过去搭把手,边玩笑说:“梁总,您要工作的话我可要向念小姐告状了。” 梁斯泽失笑:“我就打个电话。” 他提前从德国回来,全权交给了陈宋处理,总得问问情况。 点开手机,却先看到了念时悦发来的微信消息—— 【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请你拍一拍我的头像】 梁斯泽脑子不清醒照做了,手指连点了两下她的头像。 头像抖了抖,随之抖出一条信息:我拍了拍“别念了” 没备注,显示的是她原有的微信名,他饶有兴致地瞧了瞧。 很快她回过来一条消息:【我看你好的也差不多了,回家去吧】 “……” 上了她的当。 他缓缓打字:【奇怪这手机怎么坏了,还会自己发消息】 噗嗤—— 念时悦笑出了声,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立马捂住嘴笑。 连月盈看着女儿一副陷入爱情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 作为父母从儿女出生开始就处在矛盾之中。小时候希望她快点长大成人,长大了又怀念孩子天真可爱的模样。 后来期盼着她结婚生子,先不提等真要结婚了那般的不舍。现在光是谈个恋爱都忧心忡忡。 这一整夜,各种思绪像无数的气泡升腾上空,凝结成露水,在日光破云后慢慢蒸腾。 许是心里有事,念时悦一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半睡半醒中察觉到旁边的人下床,她彻底醒了。 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近一个小时,终于听到一扇厚重的门打开又合紧的声响。 继续等待了两分钟后。 念时悦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悄默默地溜出房间,迅速转移到另外一个房间。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一条门缝,猫着身子钻了进去,再轻车熟路地把门合上。 一转头,忽地钉在了原地。 床上的病秧子似乎活过来了。 侧脸正枕着手肘,神色慵懒地看着她。那双颜色极深的瞳仁像带了钩子似的,一旦被盯上,就会有人不由自主地上勾。 念时悦一点点地被勾过去,走近了才轻声细语地问:“退烧了吗?” 梁斯泽示意般掀起被子一角,嗓音不含丝毫暗示:“你摸摸。” “……” 她内心狂躁,表面冷静。冷静地拿上了一只体温枪。 男人也冷静地变成平躺。 念时悦神色正经,对着他的额头滴了一下。 ——36.8度。 “恭喜你,是个正常人了。” 梁斯泽接着话说:“正常人有什么优待吗?” “可以算账了。” 他嗯?了一声。 念时悦旋即脱了鞋,抬脚踩上床垫,隔着被子跨坐在他身上,拿体温枪抵在他的额头。 还真会挑地方坐,男人嗓音有丝异样的隐忍:“换个地儿坐。” “……” 她举枪姿势没变,讪讪地往前挪了点,重新开口已然没了气势,还多了份羞赧:“你说,你跟我爸妈说了什么,一五一十的交代。” 梁斯泽腹部承接着她重量,至下而上地看着她,“我说你们家时悦太讨人喜欢了,把我魂都勾走了,希望她对我负责。” “……” 每一句话都值得人害羞,念时悦气势尽失,咕哝了句:“胡说八道。” “哪句话胡说了?” 梁斯泽懒懒地笑了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重量侧了个身。 就在这须臾之间,两人转换了方位。 念时悦倒在了床垫上,男人隔着羽绒被覆于她身上。 呼吸交错中,一副极具冲击力的五官撞进眼里,她心跳没立场的也跟着错乱。 梁斯泽把她手腕举过头顶,极深的目光在她未施粉黛的脸蛋上梭巡,声音随着他逼近越来越低,“是不讨人喜欢,还是不想对我负责?” 轻易之间,主动权便到了他手里。 念时悦排斥这种感觉,却什么话也答不出来。 她丧失了抵抗力,无奈接受似的闭上了眼。 如往常一样,那抹熟悉的气息擦过侧脸,轻车熟路地辗转到她耳边,可以感觉他温软的唇瓣似有似无的贴碰着。 感知到他的呼吸节奏似有变化,她如同第一次那么紧张。 心跳震荡,她紧张得蜷缩手指。 听到他一字一字道:“抱歉宝贝儿,体力还没恢复可能伺候不了你。” “……” 念时悦蓦地睁开眼睛,显然被捉弄了一番。 身体包在被子里抽不出来锤他,她只能用语言攻击,故作冷淡地哦了一声,“那你有点不行。” 他虚心接受评价,并且试图继续努力,咬住她耳垂,舌尖有意无意舔过,以实际行动低声说:“那我再试试。” “……” 她又忘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要不得。 男人二话不说把她从被子里解脱出来,直接毫无阻隔地覆到她身上,一个吻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堵上来。 念时悦胸腔空气被迅速抽走,思绪渐渐游离,意乱情迷之中,清晰感觉到有东西硌着她。 极具攻击性—— 突然,她想起什么来,含含糊糊地说:“没工具。” 他似乎来了兴致,动作没停,混着断断续续的气息吐字:“那就生个孩子。” 她心境陡然一转,脸色一下就变了,“不要!” 坚决的一声像道禁令。梁斯泽蓦地停下来。 他缓缓撤开她的领域,舔了舔交融着两人津液的唇,眼神冷淡,似乎有些生气:“不可以要吗?” 原本他也只是顺口说而已,听到她这么坚决的拒绝不免失落,但说出来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冷厉。 冷不防的,念时悦被他这种口气吓了一下。 他们从来没有公开讨论过孩子的事。有也仅有那一次梁老太太的催生,她听到他的回答是再说。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默认还不适合到这一步。 但如果是有分歧的话,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不是不可以,是我现在还不想要,我还接受不了有个人从我肚子里出来。” “……” 梁斯泽觉得真是见鬼了,每次她三言两语就把他哄好了,他妥协道:“洗漱的工具总有吧。” 话题转太快了,念时悦慢了一拍答:“有。” 梁斯泽从她身上下来,故意作一作:“给我拿个牙刷,我要电动的。” 念时悦想了想,别说,还真的有一只全新电动牙刷。 她撑着手坐起来,不知死活地说出这根电动牙刷的由来,“有是有,本来是要送给许越林的,这不没来得及给,还是新的,你要不要?” 他一顿,视线慢慢睨过来,忽地笑了一下,“人都抢了,牙刷有什么不能抢的。” 好的,客人 梁斯泽拿着牙刷走进盥洗室前,还提醒她:“走之前记得帮我打包带走。” 念时悦无语地瞟了他一眼。 没一会儿,见他折身回来,“差点忘了。” ? 他强硬地推着她往盥洗室走,“你告诉我怎么用。” 念时悦说:“这有什么不会用的,有手就会好吗。” 轻轻砰一声,门合上了。 瞬间落进狭小密闭的空间里,高大的男人罩在身前,徒添一种逼迫感。 可氛围又荡漾着旖旎暧昧。 两人精致的侧脸悉数印在一面玻璃镜上,在镜前灯下映衬的五官清晰明朗。 他左手握上她的右手,压低的嗓音自动磨出一份意味深长:“是这只手吗?” 念时悦微抿着唇瓣,似在抑住自己不平静的心潮。 他缓缓把她的手举过头顶,摁在门后,唇贴在她耳际,嗓音轻缓低哑,具有暗示性的暧昧:“那看来不是。” 他的右手正在行动。 女人娇重的喘息声,混杂着电动牙刷震动的频率弥漫一室。 她不经意看向侧面的镜子,视线模糊也看见了自己沉浸于情欲的样子,那抹鲜艳的娇红,不由地变得更红了。 他像是作为惩罚,故意不吻她,弯身吸咬着柔嫩的肌肤。 一场淅淅沥沥的大雨,闪电轰鸣声不断。 她像只受惊的动物,屈服又讨好地搂住他。 慢慢的,他的唇沿着光滑的皮肤往上,轻轻启开,吸收了她过分的喘息声。 时间不长不短,足够让念时悦双腿暂时发软。 他一条手臂托着她的腰,把湿漉黏稠的手放到水下冲刷,修长白净的大手恢复清爽。 他也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拿起电动牙刷,气定神闲地问:“怎么用?” 念时悦靠在他怀里平缓着呼吸和心跳,忍气吞声地说:“先挤牙膏。” 这种废话梁斯泽也照做,一边搂着她,腾手出来把牙膏挤在牙刷。 “然后?” “摁一下开关。” 然后他搂着人刷起牙。 电动的震动音撕磨着耳膜,念时悦也没要避开,就那么靠着他。 两人都洗漱完后,总算离开了逼仄狭小的空间。 念时悦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直视那面镜子了,想到这儿,她怨气地看着始作俑者。 梁斯泽没注意她的眼神,他正穿上昨天外衣,昨晚没洗澡,有点难受,想着先回去一趟。 “我回家洗个澡再过来。” 念时悦表情一收,“你还过来干嘛?” 他转过头,眼睛不紧不慢地打量她,“睡完你就跑,合适吗?” “......” 念时悦感觉怎么回答都有坑,干脆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合适就行。” 梁斯泽默了会儿,“那行,我不过来了。” 念时悦又说:“再也别来了。” 男人低头笑了笑,清俊的眉梢透出悦意。 他长腿迈向她,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挑挑眉说:“那怎么行,我得过来接你。” 她偏开脸,不领情似的翘了翘嘴。 “亲一下才能哄好?行。”他自问自答后,低头亲了一下她翘高的嘴。 念时悦简直无话可说。 不跟他闹了,拉上他的手往门外走,“出去吃早餐。” “合适吗?” 她打开门,边往外走,“合适你个头。睡我的床你都好意思...” 忽然,她话口一顿。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爸爸,你也在啊。” 念立恒从餐椅里起了身,看着梁斯泽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称呼。 在外对方身居高位的集团ceo,和他的工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无论怎么绕,都是位极人臣的存在。 如今在内,是女儿的男朋友,他既是父亲的身份也是长辈。 所幸梁斯泽先开口了:“打扰您吃早餐了,抱歉。” 梁斯泽没办法像个晚辈一样谦卑,但也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气势,刻意收敛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念立恒也如往常在外交际般,面色带笑地说:“说哪的话,这粥还是她妈妈特意给你煮的,说来我还是蹭你的光。” 梁斯泽明显意外,他转头看了看念时悦。 她仰了仰下巴,看着挺骄傲,音调抬高了说:“嗯,我让妈妈煮的。” 他似是觉得荒唐,“时悦从小就这么幸福,只要坐着就行吗?” “......” 感觉在骂她是个好吃懒做的白痴。 她一把甩掉他的手,“你别吃,饿死你。” 念立恒笑了一声,替女儿挽回点面子,“也不是常坐着,至少饭会自己吃。” “......” 念时悦不想理这两个讨厌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进厨房。 厨房里飘溢着玉米排骨粥的香味,她从消毒柜里拿了两个粥碗出来,从高压锅里装出两碗粥。 旁边传来一声:“别烫着,我来。” 念时悦当真就不端了,直接越过男人走出厨房。 她悠哉悠哉地坐到餐桌上,念立恒见状低声教育她说:“他怎么说也是客人,别让人看着笑话咱家没家教。” 念时悦心说你看他跟我客气吗 梁斯泽把两碗粥分别搁下,旁若无人地吩咐道:“去拿筷子。” “好的,客人。” ..... 念时悦原本以为梁斯泽和她爸坐一块儿吃饭可能会很尴尬,事实上非但不尴尬,两人还十分顺畅的对话,基本上都是聊些公事。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看一眼梁斯泽,英俊的面容带有工作时的严肃,但不显得冷峻,只是多了份认真的思考。让人有受到重视的感觉。 算是知道他任何事都能那么游刃有余了,对待不同的人总能够给予合适的态度。 在他们有来有往的对话下,念时悦很突然的打了一个喷嚏。 梁斯泽迅速且自然地抽了张纸给她,丝毫没影响他慢条斯理地说话。 念立恒不露声色地把他们的举动收进眼里,暂时还算是满意。 吃完饭后,念时悦主动收拾碗筷,免得又有人阴阳怪气。 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洗好手转身一看,看到梁斯泽就斜靠在厨房门边,神色懒洋洋的,好像父母等累的小孩。 念时悦走到他面前,想了想说:“你要回去先回去呗。” 他缓缓直起身,几乎是无意识地搂住她的细腰,低头说:“你在这儿,我回去干嘛。” 总归在父母家不太自在,她拿开他胡来的手,“你还想赖我家不走了是吧。” 他眉一挑:“谁家?” 话音刚落,客厅传来一句:“时悦,你妈回来了。” 他睡过你的床? 连月盈心里头总想着自家女儿的事,也没心思管别人家的孩子,索性去趟学校把事情都交接好了又立马回来。 这算是她第一次完完全全地见到了梁斯泽这个人。 如果单论这副无可挑剔的皮囊,她是相当满意。但若添上他背后显赫的家世,反而让她产生了排斥。 虽然身边没有真实的案例,但她多少听过一些八卦,基本都是些一入豪门深似海这样苦情的桥段。尤其是在身份悬殊下媳妇受到公婆刁难的剧情。 所以自打一进门,连月盈从头到尾没给好脸色。 对方再有权有势于她而言不过是女儿待定的男朋友。她完全以女方母亲的态度对待他,审视中带着高傲,保持应有的礼貌,不冷不热的招呼人,“坐吧。” 梁斯泽早已有心里打算,这么唐突的拜访受到这样的待遇是应当的。他依言挑位置坐下,语气如常道:“谢谢。” 一旁的念时悦听着这陌生的谢谢,无意识就坐到他了身边。 连月盈略微皱眉,如同在讲台上那样嗔怪学生:“位置那么宽,挤一块坐做什么。” 这么一提醒,念时悦突然意识到靠近他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她懒得再挪动了,像个无理取闹的学生辩解说:“他怕生。” “……” 梁斯泽嘴角克制地弯出一道弧度,朝连月盈很正式地再次道了声谢:“昨晚叨扰了,谢谢您的粥。” 连月盈正被念时悦气着,听见这话语气不太友好,“不必客气,换作是时悦任何一个朋友我都会这么做。” 朋友两个字似有加重,明里暗里不认可他的身份。 念时悦不客气地拆台:“妈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很多不要脸的朋友一样。” “……” 梁斯泽睨了她一眼。 她觉得是个好机会,可以借势毫不收敛地责怪他,“干嘛,霸占人家的床还有脸吗?” 他盯着她,很干脆地道歉:“对不起。” 连月盈把两人的互动收进眼里,脸上依旧没什么好情绪,顺其自然把话题落到女儿身上,“时悦你埋怨什么,给病弱让位是基本礼仪。” 梁斯泽微怔,心想是不是给人留下身体差的印象了。 难得的默契,念时悦也听出这点意思,想起他在情事上的那股劲儿,身体哪里像虚弱的样子。 突然想到他好端端怎么会发烧,思及此,她扭头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发烧?” “可能因为吹了一夜的风。”说一夜是夸张了,不过他当时衣着单薄,在寒风里待了几个小时。 隔了万里的遥远距离,没办法和她沟通,一身烦躁的热,当机立断决定回来当面找她。 这说明他在德国就有发烧的迹象了,那还大老远的赶回来,念时悦有些恼道:“你有病是不是。” “不就是有病。”梁斯泽瞥了她一眼,“谁让你不接电话。” 念时悦反责怪他:“打一个不接你不会再打,真是没耐心。” “……” 连月盈看着两人莫名拌起嘴,她清了清喉咙,“你们俩平时经常这么吵?” 念时悦正儿八经地解释:“这不是吵,是沟通交流。” 他负责沟通,她负责交流。 连月盈没心情和她打哈哈,问出一个重磅问题:“听我们家老念说你和许越林是朋友?” “。” 念时悦一听,给了梁斯泽一个无语的眼神,这你也说。 梁斯泽看都没看她,径直看向连月盈,俊逸的面容坦荡而从容:“是,多年好友。” 确认后连月盈表露出真实的情绪,刚才因为礼节上还收敛着脸色,这会儿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她直言道:“那我认为你们不合适,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预料之中的回答,梁斯泽和念时悦倒没有表现出诧异。 相比之下,梁斯泽还更要从容不迫些。 他脊背挺阔,姿态优雅,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直视着人说:“您说的不合适是指什么,我认为并没有违反法律和道德。” 直到此刻,连月盈隐隐感觉出了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凌然盛气。 她维持着一贯态度,“那你和许越林的关系要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梁斯泽看了眼念时悦,“我和念时悦之间与任何人无关,不需要处理无关紧要的关系。” 他语气里透露出一份不容置喙,平日专断的气场完全展露出来。 连月盈险些招架不住,冷漠的眼神递向女儿,俨然在说这叫怕生? 念时悦接收到信号,心说,大哥我刚给你设的人设你就给崩了,而且这是你岳母大人,你能不能注意点态度。 她偷偷做小动作,手指戳了戳他的大腿,梁斯泽扫了一眼,明目张胆地伸手裹住了她的手。 无论多少次,念时悦还是心动了,不由地落了眼他的手,指骨匀称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圆润。 刚才就是这只手操控着她的身体。 扑腾—— 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砸进心窝,惊得她心跳倏然加快。 她脸一热,在妈妈面前心虚地不敢动弹,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掌心里。 连月盈默然审视了会儿,转向另一个重要的话题,试图用现实来提醒他们:“你父母知道吗?” 这个问题念时悦整个人呆住了,为妈妈的鲁莽感到一丝愧疚。 她观察着梁斯泽的神色,捕捉到他眼底几丝异样的情绪。 沉默两秒后,她裹在他掌心的手轻轻地动了动,像是一种安慰又像是歉意。 梁斯泽看了看她示意没关系,语气却有意无意低了两分:“来年祭拜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 “。” 连月盈霎时凝语,祭拜这个词无需赘言,身为语文老师很清楚它的含义。 她此刻的心情复杂,一方面为自己无意提起别人的伤心事而愧疚,另一方面,听到这个消息内心的那份庆幸让她感到羞愧。 气氛就在这时陡然急转。 连月盈突然站起来,拿出门工作的念立恒挡枪,“你说说你爸爸,客人来了,也不知道给倒杯茶。” “……” 她脚步很快,迅速转去了厨房。 人一离开视线范围,念时悦小声提醒道:“你和我妈说话注意点态度。” 梁斯泽倒没注意到自己说话什么态度,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空气好端端安静下来了。 念时悦察觉有丝怪异,缓缓转头,蓦然撞进他的眼里。 冷不防的让人心口一滞,因为这种目光很熟悉,类似暴风雨前的平静,前不久才刚看到。 她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她的后颈被只宽大的手掌完全掌控。 男人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语气十分宽容:“许越林也睡过你的床?” 以后你来的每一年 念时悦一噎,感觉要是她敢说有,他今晚能折腾死她。 她嗫嚅着:“他连我都没睡过,怎么可能睡我的床。” 很显然梁斯泽没有完全相信,目光仍是一动不动地定着她。 念时悦最受不了他眼神的压迫,破罐子破摔道:“有有有,就一次。” 那次是许越林和念立恒喝了点酒,大中午的在她床上睡了会儿,绝对不超过两个小时。 梁斯泽似是接受了,缓缓嗯了一声。 恰时,连月盈端着杯茶走过来,两人停止了这个话题。 在那句沉重的话之后,她态度有所缓和,还委婉地留他下来吃午饭。 梁斯泽没假客气,直截了当地接受了邀请,但说是要先回去一趟又再过来。 再回来时,他换了一套衣服,不再是过分正式的西装革履,套了件日常的深色毛衣,外面罩着双排扣黑色大衣,版型设计怕偏休闲,平添了两分平易近人的错觉。 念时悦看着挺想笑,这是什么新型重生剧本。 而且按照女婿第一次上门的规矩,拎了一堆七七八八的礼品,包括但不局限于烟酒珠宝、名贵补药,每种都昂贵的令人咂舌。 过于贵重连月盈拒绝收下:“这个我们不能收,哪有人第一次来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梁斯泽不擅长回复别人的拒绝,默然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对半折叠的a4纸,“这个不贵重。” 连月盈疑惑地接过来,缓缓打开纸张,一眼看到几个黑体白字——入学通知书。紧接着看到了学校名称和念昀辰的名字。 惊喜来的突然,连月盈难以置信地反复看了几遍。 念时悦凑过去看一眼,粗略扫了下,还蛮不高兴地说:“你事都办好了,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梁斯泽侧身贴近她,长指暗示性地勾了下她的手。 她忽地身心一坠。 重重地跌在了粉色的床单上。 男人单腿跪在她两腿之间,身躯俯下,修长的大手在有条不紊地拆解衣服。 鼻尖擦过她的侧脸,唇循序渐进地滑下来,蹭开她肩膀的布料,反复摩挲着她的肩肤。 念时悦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都到这一步了,还要悬崖勒马,声音有丝颤浮:“我妈在外面。” 男人嗓音轻哑,“所以,别出声。” 顷刻之间,念时悦单方面陷入了一场枪林弹雨的战役。 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厨房里炊烟袅袅,房间内部的局势更为紧张。 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交换新鲜空气。 盈盈流动的火光之间,猛地闪出一道灼光。 就在她要喊出声的瞬间,一只手掌捂上来,深重的呼吸灼着耳蜗,“就一次吗?” 她隐忍的呜咽声:“一次。” 他转而将修长匀称的手指没入她口中,摁住湿濡的舌头,很有技巧地冲撞她的神经。 突然门外有人喊:“时悦,差不多出来吃饭了。” 她暂时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男人依旧保持着节奏,手指从她口中撤出来。 念时悦发出一声颤抖的“好。” 潦草结束,雨后天晴。 ...... 年关收尾。 大年三十的前一晚,电视台的年会如约而至。 念时悦侥幸逃脱了四手联弹的表演,此时此刻,台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独奏。 不,应该不是侥幸,肯定是某人在背后捣鬼。 她落得清闲,在表演开场后就偷偷溜走了。怀着要去看偶像的心情,一路蹦跶到楼下。 有台劳斯莱斯正高调地停在大楼外面。 寒夜料峭,念时悦快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梁斯泽没亲自来,让陈宋过来把她接走,陈宋降下车窗后,一张艳丽精致的面容突然入目,在月光的修饰下更加盈盈动人。 他鲜少有失态的时刻,局促地说:“抱歉夫人,我马上给您开门。” 念时悦大方道:“你都亲自来接我了,抱什么歉啊。” 也不等陈松下车开门,自顾自地拉开车门下车。 车一路疾驰到梁氏大楼。 一楼大厅关了明灯,仅开了一盏夜灯。 念时悦跟着陈宋走进去,总有点小偷小摸的心虚感。 她跟陈宋说:“等会儿你先进去,我在后面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梁氏集团的员工众多,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外来人员,但若是跟着陈宋,那就成了焦点。 陈宋似乎明白,“您和梁总说一声。” 念时悦倒没急着发消息给梁斯泽,她先是默默戴起了口罩,怎么说她也是需要出镜的记者,万一被人认出来解释不清。 临近会场,音乐声越来越清晰响亮。 念时悦让陈宋先进去,她在外面等了会儿才走进去。 场馆容量不小,类似于一个小型的演奏厅,人头攒动,乌压压的只看得到人头,显得舞台上的表演异常夺目。 后排空了两排座位出来,念时悦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注意力投到舞台上,才发现台上正在表演的是一位着名小提琴手,因为相貌漂亮特别出圈。 念时悦就觉得奇怪,现场气氛出奇的热络,一点不像那些千篇一律的年会,有种强凹的快乐。 梁斯泽还真是下了血本。 她发消息给他:【你们年会是每年都这么隆重,还是今年独一份】 梁斯泽回得很快:【以后你来的每一年】 她心脏如溺水扑腾了几下,心动中看到他又发来:【所以你这个主客坐在哪?】 【最后一排】 这条消息刚发出来,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念时悦察觉到这异样的安静,抬起头看一眼。 一半明一半暗的光线里,坐在第一排中间的男人朝后转头,那张英俊如雕刻般的五官,面色冷峻无波,比舞台上的表演还要引人注目。 隔着重重座椅,两人对视了半秒。 念时悦匆忙低下头,和她心跳一样,指尖飞扬:【你干嘛转头!】 梁斯泽:【你干嘛戴口罩】 念时悦:【防止你看我】 梁斯泽:【看你做什么,你长什么样我都忘了】 “.....” 连月盈虽然没再反对他们,但是限制了念时悦的自由,态度强硬地要求她必须回家过夜。 这几天两人都忙,白天晚上都约不到一块儿。 但今晚她找到了说辞不回家,正打算告诉他,现场突然响起压抑的尖叫声。 抬头看去。 念时悦差点跟着一起尖叫。 台上的男人一身高定的白色西装,清贵儒雅,含笑着冲台下挥手:“大家好,我是宋星时。” 尖叫声瞬间腾涌而出,念时悦直接站了起来,清越的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经主持人介绍了一番,无再多话,男人举起话筒开始唱歌,干净温润的声音唱起一首苏死人的情歌。 念时悦表情盛放,一双星星眼在晦暗下闪着光芒。 作为追星女孩自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想要再靠近一点。 她不顾脸面,飞快地发消息给梁斯泽:【你旁边还有位置吗?】 梁斯泽隔了有会儿才回过来,像是在帮她找空位。 他发情报过来:【我腿上还有】 “.....” 抽奖的快乐他不懂 念时悦本来没想再理他,谁知他发来一张舞台上的照片。 在第一排的视角下,宋星时脸上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狗男人是懂得怎么拿捏她。 【你给我留着】 反正这个单位没有她在乎的人。 发出消息后,念时悦抬头望了望梁斯泽大致的位置,就在靠近中间过道的那侧。 她趁现场注意力在舞台上,猫着身子从中间过道迅速潜向第一排。 众所周知,第一排都是领导们的专属位置,敢去太岁头上动土的行为自然惹得不少人关注。 于是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有个女人猫在了大boss的座椅边。 见她不客气地戳了戳boss搭在扶手上的胳膊。 看到这么冒犯的举动,每一双眼睛都露出十足的惊讶。 然而梁斯泽似乎没任何反应。 念时悦默了一下,看着他西装外衣裹住的手臂,袖口散发出淡淡的冷香,释放出一种内敛的力量。 安全感十足。 她也不急,就蹲在那转头看向舞台上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不经意和宋星时对视了一眼。 她心口像被狙了一枪,突突了两下。 傻乐乐地看着台上,突然头顶覆下来一道热量。 不及反应,她倏地被迫转头。 男人清隽英朗的面容入目,那双半明半昧的眸子正至上而下地看着她。 光影轮换律动,时间却在这一刻静止。 四目相对了几秒。 念时悦感觉这几秒周围的视线都快要把她吞没了,她藏在口罩后面的脸掩不住的局促。 是她莽撞了。 他手掌囊着她的脑袋,低脸凑近她,“几岁了,还真想坐我腿上。” “.....” 念时悦扭头就要走,但被他一只手掌控制住没能动弹。 他轻推了下她的脑袋,“坐旁边。” 她略微歪着脑袋看到他隔壁空无一人。 明摆着是给她留的位置,行吧,那勉为其难地坐一坐。 念时悦半起身,弯着脊背从他腿前擦过,第一眼看到了隔壁的陈宋,她眉眼弯了下算是打招呼了。 第二眼投到座椅上,有一大束鲜花占了位。 她视线递向梁斯泽,人没给她一个眼神。 她弯身把花束抱起来时,呢喃道:“哎,等下可以上台送花了。” 耳边一声轻嗤:“你试试。” 威胁意味十足。 念时悦跟没听见似的坐下来,唇角的笑意从眉梢泄露出来,漂亮含笑的眼睛盯着舞台。 梁斯泽往她看一眼,她眼角那颗精致的泪痣在他眸光中跃动。 此时歌词里正唱着: “你是我眼里辽阔,是我的日落。 想你是一种每天发生的自然现象... 念时悦身心酥成一滩,弯成月牙状的眼睛黏在别的男人身上。 他朝她靠近,胳膊很自然地搭到他们中间的扶手,目光划过她娇嫩的耳朵,“好听吗?” 念时悦笑眯眯地点头。 “回家让你洗洗耳朵。” “......” 念时悦视线不离台上的男人,两分得意:“我大姨妈还没走。” “它没走怕什么。” 她顿了顿,咬字:“不要脸。” 梁斯泽无所谓地笑了下。 五首歌的时间很快过去,结束时宋星时挥手说下次再会,掀起现场一阵欢呼声。 念时悦抱着一束花蠢蠢欲动,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转头征求老板的同意,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侧脸:“能不能去找他要个签名?” 梁斯泽靠在椅子里,姿态有些散漫,漫不经心地说:“看你表现。” 她轻轻拉了下他西装的衣袖,“你划个重点嘛。” 他缓缓侧头,没温度的眼神扫着她,居然为了别的男人讨好他。语气很凉:“结束了再去。” “那他会不会走了啊。” 一个眼神冷过来,她点到为止地闭嘴了。 万众期待中,到了最后的抽奖环节,现场热烈的气氛未散。 念时悦看着屏幕上罗列的奖品,最低层次的奖都是智能电饭煲,而最大的奖是元现金。 见多了单位抠抠搜搜的福利,她眼睛都看直了,跃跃欲试地问梁斯泽:“我可以抽吗?” 梁斯泽不甚在意地瞥了眼屏幕,“抽什么,想要什么买就是。” “......” 无趣的男人,抽奖的快乐他不懂。 名单肯定是固定的,念时悦也没指望会有抽奖机会,眼红地看着一个个幸运儿上台又下台。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激动人心的大奖。 念时悦没有参与权莫名跟着紧张,仔细听台上的主持人介绍抽奖的方式。 “终于来到今天最后一个大奖,我们来看看奖品是什么,没错!是现金!” 掌声雷动后,主持人继续说:“抽奖方式同样很简单,”她手心朝上示意屏幕,“请大家拿出手机,用微信扫一扫这个二维码,输入一句对来年的祝福寄语即可参与抽奖。” 念时悦听着介绍语貌似她也可以参与,她抱着试试的态度拿手机出来扫码。 跳转出一个新界面,她输入一段文字确认后,马上看到自己的头像在屏幕上闪过。 “可以抽哎。”她显得很兴奋,朝梁斯泽摊手,“你手机给我。” 梁斯泽由着她去,随意地抬手把手机递给她。 念时悦用他的微信按照同样的方法发送了祝福语,屏幕上随即闪过梁斯泽的微信头像,附带了平安快乐四个字。 三分钟后时间截止,紧锣密鼓的到了开奖时刻。 现场两三百号人,中奖的几率非常小,但每个人都抱着为什么不能是我呢的心情满怀期待。 念时悦则抱紧了怀里的花束,寸步不离地盯着屏幕上飞速闪过的头像。 梁斯泽侧头看着她眼睛都要钻进屏幕里了,笑话她说:“天天买张彩票得了。” 正当此时,现场一片哗然。 结果出来了,主持人把中奖者的微信名念出来:“恭喜这位‘别念了’!” 这微信名又是引得全场一阵笑声。 唯有三人懵逼。 还真让她中了。 念时悦激动地捂住了嘴,心跳直飚一百八,恨不得原地跑一百八十圈。 突然,她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她根本没资格上!台!领!奖! 此时主持人正在催促着人上台。 念时悦立刻想到办法,赶梁斯泽上架,推了推他:“你上去领。” 他上去像什么话,自己提供的奖自己抽中,这不妥妥的黑幕。 “不去。” 她不勉强,立马朝另一边扭头,“陈宋,你上去。” 陈宋:“......” 就在陈宋犹豫的两秒时间里,有人默然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卓然朝台上走去。 你那么多醋有地儿放吗 现场先是噤声一刻,之后是喝彩欢呼声。 祝福不管真心不真心,但极其养眼的boss往台上一站,给足了欣赏的机会,也值得让人呐喊。 男人站定在舞台中央,西装裤裹着的双腿笔直修长,身姿卓越,气质清贵不凡,比刚才任何一位明星都要耀眼。 他握着话筒,精致的五官透着悦然,减缓了平日严肃冷冽的形象,从容地讲话:“首先,恭喜我...”说着目光扫过台下某个方向,停顿了两秒,“中了这个大奖。” 念时悦看着他直直地盯过来,像是在说尽会给我找事。 她没心没肺的,冲他眯眼一笑。 梁斯泽无奈,视线转回正面,“其次,恭喜大家晚上有夜宵吃了。这份奖金就当作夜宵经费,按部门分发下去。” 现场旋即各种欢呼:“梁总万岁!” 梁斯泽顺道宣布:“今晚的年会到此结束,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付出,祝你们来年平安快乐。” 话落,现场所有人真心地鼓掌加欢呼。 在一波波声浪中,他长腿迈下台,折身坐回原位。 念时悦满心满眼地全程看着他,佯装生气:“我中的奖,给你拿来做人情是吧。” 这时,有几人过来打招呼,梁斯泽和他们寒暄了两句,等人走了他继续说:“用一个破烂的签名还够不够?” “对了!”她眼睛一亮,马上站起来催促道:“快点快点。” 梁斯泽八风不动地坐在椅子里,略微抬起眸子,才看清她今天的穿着。 内搭是条及膝连衣裙,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细白小腿。外面仅套了一件薄款的双面羊绒大衣。 他凝语了会儿,从椅子里站起来,靠近她身前,偏头问她:“还痛经吗?” 念时悦想都没想:“不痛了啊。” 他若有其事地上下打量她,“再多穿点就痛了是吗?” “......” 念时悦转头就走,嘴里不高兴地咕咕哝哝。 梁斯泽一把拉她回来,好笑说:“又嘀嘀咕咕什么。” 四周人声嘈杂,念时悦别开脸看着人群纷纷往外退场,她声音混进杂声里:“好心打扮给你看,还阴阳我。” 他微怔,旁若无人地搂上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用不着,我只想看到你平安快乐。” 念时悦转过脸,缓缓抬眸,望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有一种强烈的期许。 她张唇,“我也是。” 然而,今年最后一个不快乐就是念时悦给的。 念时悦把花塞给梁斯泽,自己屁颠屁颠地混进人群里找别的男人。 梁斯泽还没办法心胸宽大到抱着花等她回来。 他返回办公室,抱着花坐到了沙发上,懒散地靠在那,手指心不在焉地拨弄花瓣。 手机恰时响起来。 他指尖划过接听键贴到耳边,“说。” 徐凡在电话骚包地说:“宝贝儿想你了,出来见今年最后一次面呗。” “你活不过明天我就去。” 徐凡马上转了态度,痛骂他一句:“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男人,你平时和你女人也这么说话吗?” 梁斯泽抬眉:“有问题?” “迟早毒哑你。” 他嘴角笑了一下,她要忍心又何妨。 “有谁在?” 徐凡听他这么说,大致明白了意思,以玩笑的口气说:“就平时这些人啊,怎么,有你不想见的人?” 梁斯泽指腹捻着花瓣,不甚在意地说:“我能有什么不想见的人” 徐凡不傻,最近活动他们俩只会来一个,明显是闹什么矛盾了。 感觉和十年前那次有异曲同工之处。 既然两人都不提,他也不点破,直接说:“就越林和予城不在,两个人都提前去美国过年了。” 梁斯泽无波无澜地嗯了一声。 “你过来呗,吃点夜宵我们就散了。” 他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能这么莽撞地推门而入,除了她就没人敢。 于是见念时悦兴冲冲地奔进来,和他分享自己的快乐:“梁斯泽你知道吗,我握到他的手了!” 听言梁斯泽并不快乐,第一次握他的手也没见她这么高兴。 念时悦走近才注意到他握着手机贴在耳边,显然是在打电话。 她讪讪地闭上话。 浑然不知徐凡在那头瞠目结舌。 念时悦的声色和咬字都很有特色,她天生声线偏甜,但可能是播音专业的原因,咬字习惯字正腔圆,声音清亮悦耳,会让人忽略了这份甜意。 尽管听得不多,但徐凡几乎是立刻辨识出这声音的主人。 “斯...泽,你...”他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梁斯泽无视电话那头的反应,问念时悦:“饿了吗?” 她指了指自己,我吗? 他面不改色地说:“不是,问你后面的。” 念时悦很确认自己后面没人,但大晚上的,说这种话够诡异。 说得她心里毛毛的,硬着头皮应他:“他说有点饿。” 他嘴角勾了下,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垫示意她坐过来。 念时悦正害怕着,听话地坐到他身旁,顺道把花接过来。 她左右瞧瞧,像在检验是否被保存完好。 梁斯泽挂断电话,握着手机把胳膊搭到她肩上,似在埋怨的叹了口气:“就看花,也不看看我。” 念时悦一怔,嫌弃说:“花的醋也吃,你转行卖醋算了。” 他很实际的问道:“赚钱吗?” 她随手摘下一片花瓣,放进他手心里:“你自产自销肯定赚钱。” 轻飘柔软的花瓣落在手心,细腻的触感抚摸着掌纹。 他柔软地笑了,收掌攥紧,缓缓偏过脸。带有淡淡酒味的气息一点点靠近她,“赚的钱够养你吗?” 耳朵熨上热气,念时悦声音不自觉放轻:“不够。” 男人唇摩挲着她的耳廓,缓缓说:“那不行。” 她瞅着怀里橙色的玫瑰花,轻轻哼了一声,“你那么多醋有地儿放吗?” 梁斯泽长指掰转她的脸,长驱直入地挑开她的唇缝,含混着吻说:“放这。” 一个纯粹又深刻的吻在夜里盛放。 他额头抵着她的,薄唇殷红,未平复的呼吸与她纠缠。 “要去吃夜宵吗?” 念时悦唇齿间深重的侵占感未散,很轻地嗯了一声。 “准备好了吗?” 她没明白,动了动唇:“吃个夜宵要准备什么?” 梁斯泽捧起她的脸,“和徐凡他们一起吃。” 你如果太粘着我的话 其实念时悦有过心理准备,她迟早要面对他那些朋友。 他和许越林共同的朋友。 就是,之前她是以许越林女朋友出现在他们面前,现在又成了梁斯泽的媳妇儿,他们会怎么看待她。 见异思迁、水性杨花,让兄弟阋墙的绿茶婊? 念时悦是个长了心的人,表面再不介意,心里多少会在意别人指点。 她低垂下眼睛,犹豫地说:“会不会有点尴尬?” 梁斯泽默了会儿:“你如果太黏着我的话,可能是会有点。” “……” 念时悦心绪一下给打散了,不服气地说:“谁黏谁啊。” 他唇角弧度上弯明显,勾着她眼神里似乎蕴含了一份不否认,剑眉轻挑:“那今晚能黏着你吗?” 她把他的手弹开,昂昂下巴,扔给他一个回旋镖:“看你表现。” “行。” 大年三十的前一晚,天空关了灯,星月无影,城市也暗淡了不少,许多店早早的就关门,烟火灯光逐渐息影,而有些地方热闹如初。 念时悦独自往一家火锅店里走,梁斯泽去找地方停车,说是怕她冷让她先进去。 她走了两步在心里嘀咕着,冷能冷到哪去,你抱我不就不冷了,有时候真是很难理解直男的想法。 迈出第三步时,确实冷。 她躲雨似的踏着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快去进了火锅店。热腾腾的香气涌上来,从鼻腔到身心都暖了不少。 一个人总不好直接去见徐凡他们,于是念时悦待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梁斯泽。 有服务员过来招呼,她单说定了位置把人打发走了。 边上的火锅味实在太香了,刚才只是有点饿,现在饿的可以说是饥肠辘辘。 人怎么还不来呢,她边看着外面在心里催促。 左盼右盼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又立马转过身,低头假装玩手机玩得兴起,顺手点开了微信,刚好看到林姿发来的消息。 林姿:【走狗屎运了,居然中了个电饭煲!】 念时悦悠哉悠哉地打字:【走鸭屎运了,中了现金!】 林姿:【?】 念时悦:【中了但没完全中,基本等同于到手的鸭子飞了】 消息还没发出去,后脑勺被只手掌勾着捋走,男人磁性好听的嗓音落耳:“别念了,走了。” “……” 她摁灭手机,努嘴责怪道:“你赔我鸭子。” 没头没尾的话梁斯泽倒应了声好,“赔你。”勾着她的脑袋,穿过一张张火锅桌,平静地说:“在口袋里自己拿。” 念时悦抬头看了看他没任何线索的俊脸,犹豫了一下,疑神疑鬼地把手伸进他大衣口袋里。 听到他说另一边。 她又依言倾着身子,抻了胳膊从他身前绕过去,手探进另一边口袋里,这样看着她像是在搂住他。 几缕馨香的橙花味轻盈扫过,女人温软的身体贴上来,梁斯泽嘴角上挑,顺势圈住了她的腰。 “骗子,什么没有。”摸到空无一物的口袋,念时悦发觉上当受骗了,气呼呼地把手收回来。 “没有吗?”他推开一扇门,挺可惜地说:“那它就是飞走了。” “……” “谁飞走了?” 念时悦下意识闻声扭头,迎面见到两张半熟的面孔,她脸上表情僵了僵。 梁斯泽随手关门,如常地搂着人走过去,顺其自然地提起:“越林他们坐几点的飞机走的?” 徐凡听着愣了一下,这他怎么还主动说起。 他和念时悦在一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有碍兄弟和睦,往小了说就是抢了件衣服。 在徐凡的认知里,除了最后要明媒正娶的联姻对象,其他女人一律是过往云烟,都是可以随时替换的衣服。 但都默认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绝不抢兄弟的衣服。 所以面对梁斯泽违规的行为,他也是左右两难。 他慢了半拍没说,任煜答:“差不多早上九点。” 梁斯泽略点头,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伸手拉开张椅子示意念时悦坐。 念时悦几分拘谨地弯身坐下去,梁斯泽正站着脱掉大衣。 没人说话,气氛弥漫着安静的尴尬。 突然徐凡开了口,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梁斯泽最好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徐凡。” “……” 好像在强行重新开局,念时悦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梁斯泽一记冷眼瞥过去,“你死过一回了吗?” 徐凡心说我这不是在缓解气氛,他小声说:“我死之前肯定把你先毒哑了。” 反倒是任煜表现的更自然点,他把ipad递过去,“斯泽,你们看看还要点什么?” 梁斯泽坐下来,没要接的意思,“你们点就行。” “不是,”徐凡似乎找到了不起的攻击点,特别理直气壮:“你这男人有没有风度,你不点人家还要点。”他说着把ipad拿过来递向念时悦,“你受苦了。” “……” 念时悦接过来,配合地说:“谢谢,命苦没办法。” 梁斯泽哂了声,还不是她每次见什么都想吃,点了最后吃不下又觉得浪费,推卸责任硬逼着他吃,从分享制变成个人责任制,后来干脆都不让她碰菜单了。 他再次提醒道:“别多点。” 徐凡仿佛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他居然会说这种小气吧啦的话,没忍住吐槽:“又不用你付钱,多点点怎么了。” 梁斯泽懒得搭理他,胳膊靠到她的扶手上,看着她白皙的指尖滑动ipad屏幕,像是在求她手下留情:“我今晚真吃不下。” 念时悦压住上扬的嘴角,淡淡哦了一声。 最终她象征性地随便点了几样,哪能真不给他面子。 点完之后,现有的食物先下了锅,一盘牛肉在沸腾的清油锅底里翻滚,很快捞出来,梁斯泽一点不剩全部倒到念时悦的盘里。 她本来觉得有点尴尬,但看他们基本都是在喝酒聊天,也就自在地闷头吃东西。 可能是因为有她在,他们的话题都有收敛,每次都像在点到为止。 念时悦不是故意要分析,出于职业原因,她对别人的谈话具有高度敏感性,应该是每次都要提及许越林的话题会突然打个弯。 听到他们又换了个话题,任煜说:“这次放假去哪玩?” “要不去冰岛吧,说了好久去看极光你们都不吭声。”徐凡殷切地说:“斯泽,你发句话呗。” 梁斯泽若有所思地啜了口酒,缓缓转头,看了会儿念时悦,问说:“时悦,你想去哪?” 明天付你工钱 提起这个话题念时悦纠结起一件事。 那就是大年三十她要去哪。 明面上她还是未出嫁的女儿,父母那边肯定是要她回家。但暗里,事实上,她已经和梁斯泽是合法夫妻,理应在梁家过大年。 怎么办?总不能把她拆成两半吧,要不然赶场? 算了,和他商量完再说吧。 她抬起脸,反问他:“要去哪吗?” 梁斯泽看着她嘴唇上沾了点不明显的油渍,他伸手抽了张纸,指尖捏住她下巴,拿纸细致地给她擦嘴,“问你呢,又问我。” 徐凡和任煜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他们几个兄弟基本上每年年初都会去国外旅游,从来没有带女人的先例。 徐凡大着胆子问:“你要带去念记者去啊?” 念时悦听着意思是她不方便去,反正她也去不了,就拒绝说:“去哪都去不了,要去亲戚家拜年。” 梁斯泽把罪过怪到徐凡头上,把纸扔进手边垃圾桶,语调果断:“不去冰岛,去意大利。” “意大利有什么意思,都去几次了。”徐凡故意当念时悦的面说:“意大利是有你在乎的人吗成天去。” 梁斯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白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如有种倒反天罡的火烧感,他无波无澜地说:“在乎的人不跟着去,去哪都一样。” “……” 反倒借机给他表白了一波,这男人谈起恋爱怎么恶心吧啦的。 不过短暂的观察下来,徐凡发现念时悦在梁斯泽这挺有话语权,地位可见一斑。 他报复性的给梁斯泽泼脏水:“念记者我跟你说,梁斯泽每次出国都会勾搭女人,尤其是意大利女人。” 徐凡打的算盘念时悦听见了,她配合地质问梁斯泽:“是嘛?” 梁斯泽勾了勾唇,不置可否:“你跟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徐凡趁机打岔:“要去冰岛我帮你看着。” 两人默契地当其他人不存在。 念时悦翘鼻子:“我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你。” 听言梁斯泽沉默下来,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沉吟片刻,他捞起桌面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递给念时悦:“把你的账号登进去。” 念时悦接过来看了眼,是让她登录icloud账号,感觉是要把他手机定位共享到她手机上。 她没问,直接输入了账号密码。 梁斯泽接回手机说:“把我手机定位添加进去。” 还真是。 他这一番秀恩爱的操作,徐凡和任煜无一不目瞪口呆。即使是将来结婚,他们对老婆都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徐凡不敢相信天下有男人这么老实纯情,拆他台说:“念记者你别信他,他换个手机又自由了。” 对于烦人精三番两次的找不痛快,梁斯泽这回没忍着,起身走过去,从后面卡住他的脖子,手臂使了点狠劲,“想死趁早说。” 徐凡憋红了脸,无力地掰他的手臂,费劲地挤出声音:“我错了我错了。” 梁斯泽没收手,抬抬下巴,“任煜,给他倒杯酒。” 任煜上道的给倒了满杯的白酒。 梁斯泽:“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我我我。” 徐凡痛快地选择很快得到了释放,咳了两声顺顺气,老老实实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杯50度的白酒灌下去,下喉如刀割。 梁斯泽满意地坐到位置上,听到念时悦替人抱不平:“他说的也没错。” 她倒懂事,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这话,不当着外人的面驳他的面子。 梁斯泽伸手勾她的手指,在桌下与她手指交扣,“这么担心,那你还不跟我去。” 念时悦没松口:“你有本事去跟我妈请假。” 搬出了岳母大人,梁斯泽难得认怂:“这我还真没本事。” 吃完火锅,已然到了深夜。 深夜的大街上,零星的路人承担着寒夜的清冷,细碎的脚步声维持一份生气。 徐凡喝醉了被任煜扛着走,梁斯泽牵着念时悦慢悠悠地走在后头。 昏黄的路灯下,虚实交叠。映照出几片重叠的影子。 念时悦看着地面的影子,幼稚地踩了一下他的。 梁斯泽说:“疼。” 她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弯的眼睛亮如星辰,在夜里发着光,直直照进人心里。 他忍不住低下头,偏过脸吻住她的唇。 被寒风吹凉的唇瓣,在他的温度下熨热了片刻,念时悦回味似的抿了抿湿润的唇。 他缓缓直起身,一双漆黑的眼睛里藏有暗火:“回车里?” 她点点头。 深夜车少,一路畅通无阻地疾驰回家,今晚连红绿灯也配合,碰上的都是绿灯。 车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抵目的地。 却迟迟没人下车。 梁斯泽迫不及待地把人捞过来,念时悦在被亲得五迷三道的时候,不知不觉坐到他腿上。 方向盘抵在她的后背,一席柔顺的头发凌散地搭垂在上面,胸前微凉与炙热交融,细碎的允咬声在密闭车厢里异常清晰。 她纤白的手指没入松软的黑发,他缓缓拿下她的手。 男人极其低哑的嗓音浸润干燥的空气:“来,玩我。” 她呼吸紧促,羞涩至极,嗓音涩得几乎听不见:“怎么玩?” 他手掌贴覆住她的手。 手心手背被滚热的触感裹紧,她手指打颤了一下。 他放手说:“这么玩。” 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 他人靠在椅背上,神色复杂的感受差劲的服务,和她聊起了天。 “明天要回去么。” 这句话显然传递出一个信息,是同意让她回父母家。 本来念时悦还纠结着怎么说,现在用不着了。那她应说:“要。” 她一分心,不知不觉停了手上的工作,他眼神往下面指了指,“别罢工。” 她有理有据地说:“没力气。” “明天付你工钱。” “你要包压岁钱给我啊?” 话间又停了。 梁斯泽叹了口气,手掌覆上她的手。 ——自助 男人的喘息声在耳边放大,在不流通的空气里循环碾压耳蜗,她羞红的脸埋在他肩上。 老婆,换个称呼 现在的年味越来越淡,但每家每户贴春联的习惯都有保留。 按照历年惯例,都是念时悦指挥念昀辰贴对联。 念昀辰今年撂挑子不想干,念时悦生拉硬拽的赶他去门口工位上。 少年人高马大地站上凳子,把旧对联扯下来,粗暴的动作充满怨气。 念时悦抱着手臂,振振有词地说:“每年就贴一次,给你机会还不懂的珍惜。” 念昀辰把撕破的对联往旁边一扔,“你稀罕你贴。” 为了不干活,她冠冕堂皇地贬低自己:“可惜啊,这是男宝才有的福利。”边说着指挥他把胶撕干净点。 连月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宝贝啊,你们俩谁出去买瓶酱油回来。” 念时悦一听,马上出卖弟弟:“妈妈,念昀辰说他去。” “……” 念昀辰回头,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然而没任何威慑力。 “我这不给你树立光辉形象,”念时悦没半分愧疚,脚尖轻踢了踢凳子,“快点去,回来再贴。” 念昀辰妥协地从凳子上下来,朝她摊手:“给钱。” 她无语道:“一瓶酱油才多少钱,你穷到这种程度?” “跑腿费。” 说起这个要给她工钱的人怎么还没来。念时悦无视掉念昀辰,拿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往屋里走。 彼时,有台沉黑的迈巴赫停在小区门口,突兀地穿插在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景象里。 男人坐在驾驶位上抽着烟,如刀刻般冷硬的五官氤氲在白雾中,冷峻的色彩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一通电话似乎打断了这种阻隔。 他拿烟的手垂在车窗外,任由凛冽的空气侵蚀。 女人清软绵密的声音如春风入耳:“你在干嘛呀?” 梁斯泽峻冷的神色融化了,沁出几丝笑意,老实交代:“抽烟。” 念时悦脸立刻垮下来,抽烟就是代表他没有要来找她的意思。 “哦,那你抽吧,我不打扰你了。” 梁斯泽淡淡嗯了一声。 ? “嗯什么嗯,工钱结了吗你就嗯。” 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烟灰却散得一干二净。 男人夹烟的手收回车里,把烟头径直抵向中控台上的烟灰缸,看着彻底熄灭的火光,语气带着轻缓的不确定:“想我了?” 念时悦抬高尾音嗯了一声,“想你…来帮我贴对联。” 梁斯泽伸手拉门把手,无声的笑了笑,“工钱怎么算?” “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他下了车,边走边和她打电话,“午餐没有,免费的工人是有。” 念时悦似被点醒,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快速点进“查找”看他的位置。果然看到有个蓝色小标和她的几乎贴在一块,并且越来越近。 她不由地弯起唇角。 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念昀辰被赶出家门还是离家出走?” “你碰到他了啊,家里没酱油,让他去买打酱油啊。” 梁斯泽稍挑了下眉,迎面走向那不大高兴的少年。 小区的路径足够宽,却如同狭路相逢。 自打上次被教训过,念昀辰莫名对这男人感到几丝畏惧,无意与他交流,正想直接越过。 男人开口说:“跟你姐一个德行这么没礼貌,不知道叫人?” “……” “谁没礼貌啊!”念时悦在电话那头不满地囔道。 念昀辰脸色倒是没变,反正都是冷冷淡淡的,看上去不大高兴。 梁斯泽一手举着电话,单手抄在兜里,身型高挑又健硕,看着人时天然有种居高临下的凌厉感,但此刻神色有如长辈的温和。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只红包,冷白的指骨夹着它停在半空,晃了晃,“叫一声姐夫,一个红包。” 厚厚的一叠在眼前晃荡,念昀辰出于本能动了心,他几乎细不可查地发出一个音,又被高傲的自尊心压回去了。 梁斯泽观察到他的反应,还算满意。抬起长腿越过他身侧,把红包塞进他外衣的口袋。 “打酱油去吧。” “……” 念时悦在楼上看不到现场情况,她猜测说:“红包没给出去吧,想让念昀辰叫你姐夫比喊我妈都难。” 梁斯泽看了眼单元楼号,不紧不慢地迈腿,“得有人起带头作用。” 她捏着下巴思考,沉默片刻,唤了声:“姐夫?” 他笑了声:“和小姨子做是挺刺激的。” “……” 念时悦骂了一声:“变态。” 梁斯泽走进电梯里,空无一人的狭小空间里,盘桓着男人具有蛊惑性的低磁性感声音。 “老婆,换个称呼。” 念时悦在房间里心跳加速了,她摁住自己没出息的心脏,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反复两次,她冲破羞耻感,非常小声地唤了声:“老公。” 话落,听到男人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声线暗哑了几分:“以后记得这么叫。” “……” “现在先出来接客。” 这男人是会张弛有度的调情,念时悦就要面红耳燥瞬间冷却住了。 她边往外走说:“门又没关。” 电话里没人吭声,走到玄关时看到梁斯泽站在门外,身姿挺拔高大,囊在方正的门框里,显得伟岸而孤立。 他头发似乎削短了点,鬓角修理的干净,额前没有多余的碎发,显得脸廓的线条更为流畅锋朗。 人家说男人的头发是情侣的共同财产,随便乱动很可能影响感情。那是因为一不小心就要面对丑男人几个月,这很难忍。 念时悦感觉冲梁斯泽这张脸,剃个光头估计都很难丑。 她走到他身前,还是得指责下他私吞共同财产的行为,“谁让你偷偷剪头发的。” 剪个头发都成偷偷了。 梁斯泽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侧脸贴着她的头发,好脾气地应道:“外婆让剪的。” 念时悦嗅着他身上香气与烟味杂糅的味道,抬出一只手,撸了撸他硬质的黑发,有点新鲜的刺刺感。 “头发又不长,她干嘛好好的让你剪头发。” “可能怕我正月里剪头。”梁斯泽恰时停下话。 念时悦脑子里条件反射地接下去三个字:死舅舅。 她大致了解梁家的家庭成员结构,除了梁老太太,梁斯泽还有个舅舅常年在美国。至于两人关系如何,她没了解过。如今听梁斯泽这么说,可能关系不大好。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连月盈的声音传来:“时悦,打个电话让你爸快点回来,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工作,大年三十都需要赶的。” “知道了。”念时悦推开梁斯泽,伸手要拉着他进门。 他握住她的手,“不进去了,我马上就走。” 我还是去找个不嫌我话密的老公吧。 念时悦能感觉出来他今天情绪不对。她想,或许是因为这样团圆的日子没有可以团圆的人。 心疼和愧疚交织。 她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仰起脸,微微撅起樱唇,像是在诱惑。 他有被诱惑到,捏住她下巴,低头吻下去。 然而,刚碰到她的唇,他又略微抬头,与她隔出一公分距离,吐字的气息汇入她口中,“忘了,刚抽过烟不能亲你。” 念时悦和他保持若近若离的距离,闻着浓淡相宜的烟味,一双漂亮的眼睛勾缠他的目光,“今天可以破例。” 他声音极轻,提醒道:“这是在家门口。” “你不是喜欢刺激。” 男人唇角上勾,再次贴住她的唇。 像是品尝了一颗会上瘾的糖,分泌出甜腻的味道让人沉迷。 两人克制又温柔地吻着,仿佛一场绵密而公开的雨季。 忽然有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时悦,是谁来了?” 两人匆忙分开,准确来说是念时悦推开他。 她飞快地舔了舔唇,几分局促地应道:“那个…梁斯泽来了。” 连月盈走到玄关处,看了看杵在门口的两人,“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坐啊。” 念时悦答得很快:“我们准备贴对联。” “还准备什么,贴个春联磨蹭半天。”连月盈边走边说:“斯泽,我就不招呼你了,锅里还炖着鱼。” 念时悦看着她妈的背影消失后,舒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梁斯泽笑了,嘴角浮起很浅淡的弧度。 到头来还是她先慌乱了。 他好整以暇地勾起她的下巴,几分吊儿郎当地戏谑:“还亲不亲?” 念时悦不乐意地推开他的手,拿过鞋柜上的对联,学着连月盈刚才的口气,一本正经地说:“贴个春联也磨磨蹭蹭的。” “没办法,有人嘴馋了。” “……” 梁斯泽人生头一次贴春联体验感并不好,得全听念时悦指挥。在她来回折腾下,新春联终于上墙了。 他长腿从凳子上迈下来,立刻把人捞过来,伸手掐她的脸,“故意折腾我是吧。” 念时悦在他怀里躲不开,无辜地狡辩道:“没有啊,就是这么贴的。” “欺负我没贴过?” 刚好念昀辰买酱油回来,撞上两人打情骂俏,面无表情地经过他们。 念时悦不经意看到他口袋缝露出红包的一角,她手快地抽出来。 念昀辰脚步一顿。 “你给他的?”念时悦掂量手里红包的厚度,估摸着有一万,“会不会太多了。” 梁斯泽松开她,不以为然:“多吗,也就是红包塞不下,不然还得多个零。” “那你给我开张支票吧。”念昀辰不客气地说。 念时悦拿着红包往他脑袋上一拍,瞥他一眼,“想得美,这钱没收了。” 梁斯泽把红包夺过来还给念昀辰,“这才多少。” “他一高中生能用什么钱。”见念昀辰携款潜逃了,她马上高喊举报:“妈!妈妈,念昀辰私藏红包!” 梁斯泽好笑地捂住她的嘴,“就一万块,他要买个包送女朋友都不够。” 念时悦突然顿住了,眼神逐渐变成审视,在他手掌里含糊不清地说话:“你高中的时候经常送女朋友包?” 他眸光很不明显地闪了一下。 她把他的手拿下来,进入好奇的访谈状态:“我就问问啊,就算有又没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难道还会吃陈年…” “是送过。” 念时悦马上转身走人。 梁斯泽笑着展手把人勾回来,“不是不吃醋。” 她冲他假笑了一下,“谁吃醋啊,我想吃饺子了。” 嘴里全是醋,都不用另外沾了。 给他乐了好一会儿。 念时悦看着他这张俊朗非凡的脸,想不招桃花都难。 “不是女朋友。”他收了点笑,几分认真地强调:“我说过第一次牵手都是跟你。” 她怔了一下,“哦,那我不是。” “……” 梁斯泽叹口气:“你就成心气我吧。” 念时悦跟他闹闹而已,提起两条细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他缓缓低头,抵在她额间,“那外婆怎么办?” 她一怔:“是哦。” 两人静静地贴了会儿。 “我真要回去了。”梁斯泽这么说,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刚才迟迟没有来找她就是不想面对此刻。 舍不得。 他很久没有这种对人依依不舍的情愫。 念时悦说:“那你快回去吧,别让外婆一个人在家。” 他总算断舍离,直起身说:“不会是一个人,她儿子回来了。” 她张了下嘴,不知道该什么。 “走吧,和你妈说一声。”梁斯泽没管她的欲言又止,牵上她手往里走。 连月盈暂停厨房的活儿,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最后递给梁斯泽一个红包,“时悦今年还有领压岁钱,你也拿一份吧。” 梁斯泽怔在原地,都忘了有多久没收到长辈的压岁钱了。 他喉结滚了滚,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浮,缓缓伸手接过红包,“谢谢。” 念时悦朝他摊手:“礼尚往来,我的呢?” 连月盈拍掉她的手,嗔笑说:“哪学的两头吃。” 她笑吟吟的:“何止两头,爸爸那我还要吃一份。” 连月盈转身往厨房,飘过来一句:“你结婚以后就别想了。” “……” 念时悦笑容倏然僵硬,在她说离婚之前,梁斯泽把红包塞进她口袋里,低声附耳:“以后我给三份。” — 一年的最后一天,城市似乎放慢了脚步。交通工具暂时停运,人中止了思考,随头顶装扮的彩带随风飘荡。 梁斯泽手撑着脑袋,单手打转方向盘,听着念时悦一路的碎碎念,一会儿说工作,没一会儿又跳到家里的亲戚。 根本用不着他怎么回应,但他必须听着,不然会遭到她提问:我说到哪了。 半小时的车程后,梁斯泽把车熄火,“宝贝儿,我到了。” 念时悦听着意思像是我到了你可以把电话挂了吗? 嫌弃感就要冲出电话里了。 她没忍住问:“梁斯泽,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话?” 梁斯泽拉开车门下车,“你的话确实密了点。” “……” “好好好,行行行。”念时悦破罐子破摔,“我还是去找个不嫌我话密的老公吧。” 梁斯泽抬眉:“那你得找个聋哑人。” “……” 他尾音刚落不久,一个清亮尖细的女声闯入:“斯泽哥,你回来啦!” ? 念时悦睁大眼睛:“我这就找去。” 你已经没老婆了 念时悦听着声色和林语溪有几分相似,但可以确认不是她。 梁斯泽说:“我等会儿跟你解释。” 她哼哧一声:“别解释了,你已经没老婆了。” “我拿结婚证去找你爸妈评评理?” “……” 精准拿捏住了她的把柄。 啪—— 念时悦直接把电话挂了。 梁斯泽只是笑了笑。 梁心辰朝他奔过来,不到十八岁的小姑娘,在国外文化的熏陶下,打扮成熟,浓妆艳抹超短裙,看着比实际年龄至少大了五岁。 她站定到梁斯泽面前,笑眯眯地瞅着他:“哥哥,你和谁打电话呢?” 从来没见过他这副表情,温和带笑,看上去很有耐心。 梁斯泽故作打量她一眼,从她身边越过,“少空闲事,都老成大学生了。” “……” 习惯被他打击,梁心辰很快调整好心态跟上去。像往常一样抱住他胳膊,不死心地问:“是不是女朋友啊?” 梁斯泽啧了声:“知道还不撒手。” 梁心辰没撒手反而抱得更紧,“什么意思嘛,找了女朋友就要和我绝交?” 梁斯泽听了念时悦半小时的絮叨,实在没耐心再听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他一个禁止的眼神瞥过去。 梁心辰很熟练指令,马上在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迈入客厅。 长辈们都坐在沙发上闲聊,梁老太太召唤他们兄妹俩过来坐。 梁斯泽直言说要上楼洗澡,被老太太训了几句后才得已回房间。 他倒也没说谎,先是去放好浴缸的水,然后褪了衣服裸身躺到浴缸里。 透明的水面包覆男人高大修长的身躯,他以一种舒适放松的姿势坐靠在浴缸里,两条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随意搭在浴缸沿,手指沾带了点水,拨出一个电话。 念时悦看到电话来电的时候正在试戴一枚戒指。她瞧着上面六芒星状的钻石,故意等铃声响了五下之后才接起来。 “喂,哪位?” “念时悦她老公。” 她一副你别想我蒙我的口气说:“她老公是聋哑人。” 梁斯泽乐了,笑得胸腔轻震,水面随之荡出波纹。 他浮着笑说:“刚治好了。” 她很敷衍地哇哦了一声:“是医学奇迹。” “不是,”梁斯泽语调悠扬,正儿八经地纠正:“是爱情的力量。” “……” 念时悦冷漠地哦了一声,“你们爱情真伟大。” 他习惯性顺手去拿手边的浴球,却落了空,手停在空中半秒,“听解释吗?” 解释前还带询问的,念时悦说:“不听。” “那想听什么?”男人嗓音刻意压低,碾出性感的低音炮:“嗯?” 咚—— 像是有枚浴球落进心波,打着旋不断冒泡泡。如同扑腾扑腾的心跳。 昨晚带有喘息的唤声犹在耳边。 她深吸一口气,强装清心寡欲,冷冷淡淡地问:“你在干什么?” “洗澡。” ! 念时悦再没办法淡定,不自觉提了音量:“你洗澡跟我打电话干嘛!” “那不然呢,”他很正经地询问:“要打视频?” “......” “抱歉,我没这癖好。” 念时悦无语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不经意瞥见手指上钻石细碎的光芒,感觉还能再忍他一句话。 她一板一眼地说:“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梁斯泽仰头笑了笑,望着头顶刺眼的灯光,微敛了下眸子,“我舅舅的女儿。” 她其实有猜到,所以没太惊讶,“哦,你们关系挺好。” “时悦,”他唤了声她的名字,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你。” 听他这么说,念时悦神经调动起来,小心地嗯了一声。 “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是踩着无数人的肩膀上去的。很多人都想趁我根基不稳的时候把我拽下去,其中一个就包括我舅舅。” 听到这里她大致能联系到豪门斗争的剧情。她发表不了什么看法,只是静静地听着。 “所以很多事会身不由己,你能理解吗?” 她迟疑了一秒,嗯了一声。 梁斯泽敏锐地察觉出她的迟疑,他沉默了下,“我没有问你要不要一起过年,就是因为还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结婚的事。” 到这里,他没有了后文。 念时悦阅读理解能力很强,轻易地就解析出含义。 是要她继续保密。 因为她不是适合的联姻对象,非但对他的事业没有帮助,反而成了绊脚石。 “再半年,半年就好。” 最后念时悦也忘记回了什么,胡乱地应了两句。 挂断电话后,她心情异常的复杂。 兴许是她一直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保密,此刻的话,像是打破了她长久以来的信念,难免心里空洞。 怀着纷乱的心情跨到了新的一年,淹没在接踵而至的新年祝福里。 念时悦没有群发祝福的习惯,通常是单独私发给好友,一条条发完之后她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一颗昏昏欲睡的脑子去庙里祈福,鞭炮声足够把她炸醒了。 一睁眼,正巧看到林姿的身影。 看着她诚心诚意地在菩萨面前拜了又拜,等结束后,念时悦穿过人群拍了一下她的肩。 林姿一扭头,惊喜道:“诶,时悦。” “就你一个,阿姨呢?”念时悦四处张望了一圈。 “去点香了呗。” 她狡黠地挑挑眉:“可以溜吗?” “走走走,”林姿也被鞭炮吵得耳朵疼,“我们去吊桥那走走,安静点。” 两人手挽手离开过于热闹的寺庙,往山上走,呛人的鞭炮味几乎蔓延了整座山。 坐在吊桥上,遥望城市的一角,城市也仿佛充满这希冀的味道。 林姿随口问一句:“梁斯泽没让你去梁家过年?” 念时悦一愣,刚好说中了她的心事,她低着头,晃了晃腿,“我们结婚的事不是还在保密中。” “也是。”林姿站起来伸了懒腰,吊桥轻微摇晃了几下。 身体跟着摇晃,她突然想起什么,“哎,是不是有个什么吊桥效应。” “对啊。”念时悦说:“就是当一个人走吊桥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到另一个人,就可能把这种紧张的心跳归咎于心动的感觉...” 她说话越讲越慢。 那么,遇到这种情景,要怎么分清到底是不是真的动心? 这时有通电话响了。 不闲,忙着想你 念时悦看到一串号码,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贴到耳边。 有个声音好像从特别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时悦,新年快乐。” 念时悦表情凝了会儿,对于单纯的祝福她还是礼貌地回了句:“新年快乐。” 许越林害怕她挂电话,很快地说:“今天在家吗?” 也许是新年带来的气氛,可以暂时容忍一切不愉快。 她以正常的口气回说:“没,有事吗?” “没事。”许越林乘着新年才有理由打她的电话,道完祝福他彻底没了理由支撑。 “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念时悦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痴情,虽然他出轨了,但他对自己应该是有份感情的。 她突然想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令人出乎意料,许越林有些受宠若惊,他说得很具体,“从我第一次看见你,你站在喧闹的街头,举着话筒采访来来往往的路人。当时那么多人我只看到了你,我就知道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很真诚不像是假话。 她无意义地笑了一下,“所以喜欢一个人,身心是可以分离的?” 许越林瞬间凝语了。 沉默数秒后,她直接摁了挂断键,后悔自己问他这个干嘛。 林姿听了半天,大概猜到了是谁。她问:“他现在还骚扰你?” “不算,新年打个电话问候吧。”念时悦撑着手站起来,同样的,吊桥晃了几下,她本能地抓住了绳索。 回家之后,念时悦给梁斯泽发消息。 输入了几个字后,又删除,反复三次后。 突然跳出一条信息:【要跟我表白?】 “......” 念时悦马上确认地发过去:【才没有】 梁斯泽:【那什么话那么难出口?】 估计是看到她微信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后,看着人半天没下文,自己先发过来了。 念时悦:【你很闲吗】 梁斯泽:【不闲,忙着想你】 念时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终于打出了这句话:【你喜欢我什么?】 梁斯泽过了一分钟,回过来:【我有说过喜欢你?】 “。” 就在念时悦判断自己是该单纯的无语还是复杂的失落,他发来一条语音。 她指尖迟疑地点开。 男人清晰的一字一句顺着微弱的电流淌出:“我现在说,我喜欢你。” 迟来的表白比草贱,念时悦发语音回过去:迟了。 梁斯泽不知道她为什么好端端会问这个问题,喜欢她什么?一切。 她身体的每个部分,每个表情,高兴的难过的,做情事时的放纵和娇羞。 一想到这里他就想了。 梁斯泽拿出工作时的雷厉风行,立马开了车往念家去。 念时悦当时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刚从浴室出来,听到外面声音以为是谁来拜年了,走到门口打算听一听。 好像眨眼的工夫,梁斯泽就在面前了。 她还来不及说话一个吻便堵上来了。 他把人抱起来放到梳妆台上,瓶瓶罐罐随之磕碰倾倒,接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念时悦发出不满的呜声,拿拳头用力捶他。 门外传来一声敲门:“时悦,怎么了?” 她得以喘息,混着错乱的呼吸回了声:“没事,瓶子不小心倒了。” 尾音刚落下去,他又吻上来,就着吻说:“我赔给你。” 说罢他抓住她的手探进他自己衣服里。 让这话倒更像是把他自己赔给她。 念时悦含含糊糊地发出三个音节,依稀可以听出是“不要脸”的字眼。 接下来,她被他带着触摸他每一寸的肌理。 手心游走他匀称紧实的腹部,抚摸着这些起伏有序的线条,念时悦心神早已乱了,却还是倔强地抗拒他。 他重重地咬了下她的唇,“喜欢吗?” “不…” 一个音未刚发出,她跌到了床上。 带有薄茧的手掌滑过她细腻的肌肤,带起一阵阵战栗。 他在她身体上游行,每到一处便说出口号,我喜欢这里。 念时悦简直要疯了。 她就像烧不尽的原野,无穷无尽的欲望一点就燃。 一场场酣畅淋漓的大雨都湮灭不了。 院子里密密匝匝的香水味四散,覆盖住淫靡的空气。 大年初三,念时悦照常跟着父母去奶奶家,这天很多亲戚都会聚集在这里。 一个未婚的姑娘难免会成为焦点,尤其是还有个同龄作为对比。 比念时悦大几月的表姐,刚毕业就结了婚生孩子,在亲戚的眼里已经拥有完整的人生了。 而她,还不是一个人,是虫,寄生虫。 念时悦和往常一样左耳进右耳出,笑而不语地听着,任由他们说什么。 反而是连月盈坐不住了,说是念时悦找男朋友了。 攀比心理一上来,把梁斯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夸了一遍。光是外貌,就用了数个四字成语。 英俊潇洒、器宇不凡、玉树临风... 充分展示了她语文老师的功底。 虽然都是事实吧,念时悦还是听得脚趾抓地。 突然听到有人问:“照片呢,有照片吗?” 念时悦马上说:“没有。” 这等于给人质疑的机会。 “这样啊,每个人审美不一样。”她小姑以玩笑的口气说:“二嫂,你怕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连月盈哪能失了面子,“时悦,给他们瞧瞧又没事。” 念时悦想说也不是她不想,是手机里压根就没有。 但看到她妈坚持的眼神,她只好发消息给梁斯泽让他发张照片过来。 梁斯泽发来一个问号。 她挠了挠头,这让她怎么好意思解释。 然后,他先发过来了:【穿衣服的还是不穿衣服的?】 “......” 念时悦:【算了,你去玩吧】 知道他人现在在冰岛,她也不想打扰他。 谁知她消息刚发出去,跳出来一张照片。 自然的日光下,男人削得利落的黑发下,五官清晰明朗,眼窝深邃,眸仁深而亮,深情的像透过照片在看着她。 尽管这张脸很抢眼,念时悦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身后的背景是车上的座椅,是她熟悉的颜色和质感。 意识到这点,她马上查看了下他的位置。 蓝标显示的位置居然是在他们家。 她飞快地打字:【你手机忘带了?】 梁斯泽:【是啊,我在用意念和你发消息】 念时悦唇角已经上弯:【不是新手机?】 梁斯泽:【我过去证明一下?】 我想看看这位帅哥 念时悦说你可别了,我妈正给你立人设。一个年薪只有百万的企业高管,性格温和不刺激。他这一来,一开口打她妈的脸。 梁斯泽自然也是开玩笑,他还没有当猴的觉悟。 在梁家他想避则避,但是她家总得给点面子,要他面带微笑地应付众人暂时还做不到。 他会中途折回来,主要是得知梁景山有所动作,必须清除好障碍再出国。之后过了两天他又重新出发去冰岛。 放假最后一天,念时悦和林姿去参加许甜的婚礼。 许甜的结婚对象是她们大学同班同学。两人从校园恋爱走到了婚姻殿堂。婚礼现场布置的温馨浪漫,暖色调的玫瑰和气球,营造出一种充满回忆的氛围。 念时悦不得不联系自己,连婚礼都没办就结婚了,现在想想未免太草率了。 她拿起手机,正想找人贩子算账,耳边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她指尖略微顿了顿。 他们大学同学刚好围坐成一桌,有几个是从隔壁市过来的,还有个不远千里来的。 周远,从京北市过来。 他一到顿时成为全场的焦点,男人身材高挑,顶着张优越突出的脸,瞬间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有人调侃:“哟,咱们校草来了。” 周远笑得潇洒随意,似乎习惯了这样的调侃,面色不虞地拉开椅子坐下。 好巧不巧,坐在了念时悦的隔壁。 整桌的人默契地噤声了一刻。 这一桌的同学谁不知道他们在大学时关系暧昧,要不是周远要回京北,两人指定就在一起了。 但念时悦知道,即便他没回京北,她也不会和他一起。 在周远心里她从来不是第一位,他不会为她放弃或改变什么计划。 而她要的是完全的最纯粹的偏爱。 她打破了此刻的僵局,如常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林姿坐的位置。” 周远闻声转头,目光静了两秒,在这两秒里将她看得干净。 比电视里看着要瘦一点,但整体依旧五官偏圆润,展露出一种亲和力的漂亮,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他一双桃花眼笑得勾人,“林姿人呢?” “去换伴娘服了。”本来念时悦也受邀当伴娘,但她是已经结婚了不适合这个岗位,就找了个借口拒绝。 结果她一句回答遭到了大伙的疑问,都问她怎么没当伴娘。 念时悦、林姿和许甜这仨是出了名的金山角,住同一个宿舍,跟连体婴似的,连旷课都是一块儿旷。 念时悦耸耸肩,自若地说:“今天不方便,站不了。” 强调了今天两个字,大伙几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有个人不觉羞耻地直接来了一句:“来大姨妈了啊。” 念时悦嫌弃道:“你讲那么大声干嘛。” 那人马上嬉皮笑脸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自罚一杯。” 有个起头气氛变得热闹。 “周远,没带女朋友来啊。” “哪来的女朋友,你给我介绍?” 念时悦看周远完全没有要起来的趋势,她也懒得说了,等林姿来他自然会挪位。 “要不你看看咱们这一桌谁单身,挑一个。” 此话一出,立马有两个单身的女生配合的举手,“选我选我。” 整桌的人跟着起哄。 “去去去,咱系花在这里轮得到你们。” 女生们说:“可是时悦说不准有男朋友啊。” 听到提到自己的名字,念时悦才搭一句嘴:“是啊,我有男朋友。” 热络的气氛霎时安静了一瞬。 众人视线纷纷转向她,见人在低着头正玩手机,随意又坦荡的,看起来没有说谎的嫌疑。 周远面色未变,眼尾荡着几丝笑意:“是吗,没带男朋友一起来?” 念时悦应得很快:“去国外旅游了。” 说话间,梁斯泽发来一张照片。 是念时悦让他发的当地景色,冰川湖泊的岛屿,极致的宁静仿佛冻结了时间。 她回:【好看,但有个遗憾】 梁斯泽不回,等她下文。 念时悦编辑了下图片,圈出其中高大的外国男人:【我想看看这位帅哥的脸】 梁斯泽:【有女朋友了,比你漂亮】 “……” 念时悦气得毫不犹豫地反盖手机。 一抬头,发现好几个人都在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下意识伸手拿果汁遮掩尴尬。 还没触到杯子,周远虚握住她的手臂,提醒道:“冰的。” 念时悦怔了下,想起自己刚编的谎,又局促地收回手。 “我去给你找杯热的。”说罢周远便起了身,往有服务员的方向去。 看着男人高挺的身影渐远,有人立马调侃:“周公子余情未了啊,时悦,真不再考虑考虑?” 念时悦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想说这事儿,“都说有男朋友了,考虑什么。” 大伙心照不宣地收了这话题。 周远依旧坐回念时悦隔壁的位置,念时悦左等右等没等到林姿回来,才发现她和新娘坐一桌去了。 于是周远顺理成章地继续坐在那,但酒席过半,他们都没互相说过一句话。 直到新郎新娘开始敬酒,周远似刚起想起来,朝念时悦靠近,轻声问:“有多余的红包么?” “有。”念时悦正喝着汤,马上放下手里的汤匙,拿过放在身后的包,低头翻找起来。 周远看着她的动作,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的包包上,一款限量版的爱马仕,至少五十万往上。 他知道念时悦家庭条件不错,但应该不至于花那么多钱买个包。 他忽而问:“男朋友经济条件很好?” 念时悦动作有所一滞,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包明白过来了。 她把红包递给他,模棱两可地说:“还行。” “挺好。” 酒席结束后,就剩他们一桌还在拼酒,新郎已经被灌趴下来,伴郎们在劫难逃,看他们这势如破竹的架势,没个两败俱伤完不了事。于是不喝酒的几人先走了。 周远借口有人来接也跟着走。 念时悦开了车来,毕竟同学一场,她主动问及从远方而来的周远要去哪个酒店,要不要坐她车。 周远说不去酒店,去他表姐那。提起这个他补充了一句,“就我说和你有点像的那个表姐。” 念时悦当然记得,周远见她的第一句就是你长得好像我姐。 她心说这是新型的搭讪方式。后来看了看照片,的确是有几分相似。 也挺奇怪,明明每个五官都不一样,但组合在一起那感觉就特别像,又或许是那颗泪痣增加了相似感。 话口一开,聊着聊着,周远顺其自然地坐上了她的车。 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林姿同在车上,气氛倒不会尴尬。 大多数时候是林姿和周远在说话。从聊天中他们得知周远在京北电视台工作,不同的是他混的是技术部的闲差。 林姿表示羡慕不已,顺道cue了下念时悦,“我和时悦在新闻部都快累死了。” 周远从后座往驾驶位看了一眼,女人精致的侧脸线条隐没在暗处,“我听说京北电视台这次有进修的名额,有没有分到你们这边?” “好像是有听说。”林姿问念时悦,“有吗时悦。” 念时悦耸了下肩,“没关注。” “可以关注下,对评职称有用。” 周远说到一半的时候,车厢响起了震耳的铃声。 念时悦匆匆往中控屏瞥一眼,看到备注至少犹豫了两秒,才腾出手摁下接听键。 不等梁斯泽开口,她抢先一步知会他:“我在开车。” 梁斯泽听着像是拒绝和他说话,难不成说别人比她漂亮就耍性子了? 行吧,哄着还能怎么样。 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是我看走眼了,世上哪有人比你漂亮。” “……” 是人都能听出后话:行了吧,开心了吧。 念时悦踩油门的脚趾蜷缩,恨不得带走这一车人。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车上有人。” 梁斯泽静了一秒,没半点局促地问:“谁胆子那么大?” “……” 车上有旁人,念时悦克制着语气,却还是不自觉表露出几分撒娇的意味,“你好烦啊。” 梁斯泽无声一笑,“到家打电话给我。” 话毕,电话断了。 林姿憋了半天,终于放肆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家梁总这么逗。” 念时悦说烦死人了,浑然不知自己嘴角是弯着的。 周远从头到尾看着窗外的夜景,沿路的灯光在琥珀色的眸仁里明明灭灭,时深时浅。 他似随口一问,几分散漫:“冒昧问一句,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闻言林姿笑容一收,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俩曾经有过一段暧昧不清的关系。只听念时悦回答:“收租的。” ? “拆迁户啊?” “是吧。” 听着念时悦胡言乱语,林姿打个岔:“周远,你找女朋友了没啊?” “没找。”周远玩笑状说了一句,拖腔拖调地说:“找不到比时悦漂亮的。” “……” 念时悦按照最快捷的路线走,刚好林姿住的近先一步下了车。 自然而然的,剩下她和周远单独在一台车上。 假期快结束了,城市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灯火辉煌,川流不息。 念时悦注意力尽放在开车上,周远的存在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不自在,单纯把他当作一个搭车的大学同学。 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最后一次不太愉快的见面,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去京北,而她问他能不能留在江州。 答案显而易见。 如今,周远重新问了一次:“如果我留在江州,我们会不会在一起,然后结婚?” 男人的声音毫不违和地穿插进一首慵懒的民谣曲子里,念时悦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你都说如果了,人生没有如果。” 之后一路再无话。 车停在了目的地,周远不明意味地往驾驶位看了一眼,利落地伸手拉了车门下车。 强势的寒风顺着门缝卷入,很快被暖意侵蚀。 念时悦停留了片刻。 正要打转方向盘,车窗突然被敲了一下。 她动作一顿,看见周远的身影蓦入在半暗的夜色里。 车窗缓缓下降。冷风随之灌进来,念时悦指尖微缩,“落东西了吗?” 周远弯下身来,一条手肘搭在窗沿,一张清逸隽朗的脸正对着她,“确实是落东西。” 念时悦还未开口,几丝耀眼的碎光闪进眼眸。 她凝目须臾,辨认周远指尖的戒指。 棱角分明的六芒星,光芒清晰而锐利。她几分诧异:“怎么在你这里?” 周远嘴角扯了个笑的弧度,指腹轻缓地捻着指环:“这戒指好像和你不合适。” 念时悦摊开手心,随即一缕冰凉坠落。 她握紧手掌,圆环的形状烙进细嫩的皮肉。 “不是不合适。” 是原本应该戴在无名指的戒指,被她戴在了食指。 周远看了她一会儿,“路上慢点。” 他直起身后,念时悦升起车窗,小心地把戒指放进包里。 车径直开往别墅。 庭院的灯自动亮起,照在几株枯萎的山茶花上。 “到家了。”念时悦边打着电话走进家门。 梁斯泽问:“哪个家?” “你不在的家呗。”念时悦突发奇想,“梁斯泽,要不然我们养条狗吧。” “不是有人二十四小时看着。” 她进门换好鞋,趿着拖鞋往楼上,“那这有人能不能让我撸一撸摸一摸。” 此时北欧的天空飘下小雪,静静地覆盖某些角落。 男人肩上落了点雪,随着他漫开的笑意慢慢融化。 “等我回去一起挑。” 念时悦顺势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斯泽故作思考了一下,“你想我的时候。” 她哦了一声,“你在那永久定居吧。” “真的?” 两个字干净利落,俨然是在确认。 念时悦内心莫名微震。她改了留有余地的说辞,“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梁斯泽很轻地牵了下唇,抬头看了眼天空的雪絮,无波无澜地问:“今晚谁坐你的车?” 她回得很坦荡:“就大学同学,从京北过来,顺道送了他一程。”提起这个,她拐弯抹角地明示,带点小高兴:“我今天在婚礼上抢到捧花了。” 婚礼两字重音明显,只要有心都能听出来。 然而有人置若罔闻。 “你有脸说?你一已婚妇女抢人家捧花还挺骄傲。” “......” 念时悦磨磨牙根:“梁斯泽,你还是在冰岛定居吧。” “也行,那我找个冰岛人结婚,就办一个世纪婚礼,在冰岛办一场,中国办一场,和中国友好关系的国家各办一场。” “你开演唱会呢,还全球巡演。” 梁斯泽纵容道:“老婆想要当然可以。” 她非常做作地表示羡慕,敷衍地哇了一声:“你下一个老婆真幸福。”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梁斯泽面色渐变。 一张英俊冷峻的面容似乎携着低温,肩头的雪久久未融化。 电话里他的语气颇为认真冷肃:“时悦,我说过这一辈子只会娶你。” 怎么,觉得配不上我了 这一次听到这句话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心动是其次,重要的是他语气的笃定和一丝不明显的冷厉带有震慑力。 念时悦心头一震,声音小了几个分贝,“我就说说,你干嘛当真。” 梁斯泽收敛了语气,声线刻意柔了两分:“你的话我不应该当真吗?” 这问的她哑口无言。 他若无其事地转了话:“明天开始上班?” 念时悦恢复正常口气,“是啊,九点要去单位开个早会。” “那要不要人工闹钟?” 她翘起音嗯了一声。 他温和地应了声好。 过分清净的夜晚,念时悦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的场景是大学校园,可人却不全然是大学同学,还有高中的、初中的全都汇聚在一起。 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阶段的梁斯泽也在。 梦里他成了她的学长,凭借着一副惊为天人的好皮囊,俘获了众多迷妹。 而她正是其中一个。 他们俩的剧情似乎是她追,他插翅易飞。 所以念时悦几乎是被气醒的。 睁眼的时候,恰巧人工的闹钟响了。 她缓了一下梦里残留的情绪,摁下接听键,电话一通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梁斯泽,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纵然习惯了她跳跃的思维,梁斯泽仍是怔了一刻。 “清北。” 听到答案念时悦眼皮完全打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有种说不出的意外。 “对不起,打扰了。” 梁斯泽笑说:“怎么,觉得配不上我了?” 念时悦半真半假地说:“是啊,自卑了。” 这时,隐约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似乎有中文还有英文,有男人也有女人。 “你旁边有人啊?” 梁斯泽视若无睹旁边一桌的人,“没人。” 听见这话,徐凡故意大喊了一声,“斯泽你快来啊,爱丽丝等你半天了。” 名字一听就是女的,念时悦故意哼哼唧唧:“爱丽丝谁啊?” 梁斯泽倒真想了想:“可能是成天梦游的那个谁吧。” “......” 念时悦在床上笑了半天,不跟他胡扯了,麻利地起床洗漱。 可能是梁斯泽吩咐的,阿姨一早就做好了早餐,她吃完饭后去了单位。 新年第一天上班,班味还没腌入味,一个个看着精神抖擞。 接着在一场打鸡血的开工大会后,反而染上了不良的萎靡之气。 会议散场后,林姿挽着念时悦一道走。 “周远消息还挺灵通。” “那又怎么样,”念时悦不以为然,“你会去京北吗?” 林姿马上否定,“我肯定去不了啊,一去去两年,我妈一个人在家我可不放心。” 林姿从小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和母亲相依为命,必然不会独自离开江州市。 “所以啊,对我们来说就是无用的消息。” 这么肯定的话倒勾起林姿一些回忆,她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念时悦,“是嘛,我可记得以前有人说想去京北。” 念时悦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刚来电视台不久,理所当然地向往去最好的地方发展。 然而只是一段时间的想法,她还是偏向于待在故乡。 第一天没人有心情工作,念时悦和林姿一早翘了班出去溜达。 先是去做了美甲,后又做spa。 早上大会的怨气一扫而光,整个人容光焕发。 不过延续了三天,很快在忙碌的工作中打回原形。 念时悦一早就去参加了一个展览发布会。 因为起床迟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到会场,结果发布会主办方的人还没到,宣布延迟半小时。 碰上这种事的概率参半,而碰到周远的概率几乎为零。 偏偏,概率为零的事件出现了。 两人在会场门口遇上,眼神都撞上了,总不能不打招呼。 周远走到她面前,问了个很日常的问题:“吃早饭了吗?” 念时悦坦然一笑:“没啊。” 似乎早有预料,周远看了看腕表,“还有时间,要不要去吃个早饭?” 分不清是邀请她一起还是建议她单独去吃早餐。念时悦摇了摇头说:“不了,不饿。” 她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远说:“我表姐让我过来帮忙拍个照。” 念时悦不过随口问问,没有追问下去,他却主动讲明白些:“我表姐的作品有参与展览,想拿照片当个宣传素材。” 这种留有问话空间的话,成功勾起她的职业心。她顺着问了几句,每个问题周远都答得很仔细。 这几句话的工夫,发布会宣布开始了。 念时悦按部就班地按照流程拍照记录,都是些千篇一律的话茬,硬生生开了快三小时。 她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可能是低血糖,人也有点晕。 结束后从椅子里站起来时,整个人都打晃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 她在原地缓了片刻。 忽地察觉手臂被人握住,男人急促的关切落在耳边,“没事吧?” “没事。”念时悦很自然地把手臂抽走,“谢谢。” 她说着往另外一边绕走,随着人群涌出。 出了大厅,人流渐渐四散开。 周远拦住她,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糖,摊开掌心递过去给她。 念时悦看了一眼,没接,“不用了。” 他低着眼睛看她,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犟。” 她停了半秒,学他的口气,“你怎么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似乎延续了上一次的不愉快。 念时悦不再多言直接走了。 早上来的匆忙,她随意把车停在了大马路边上。 没有树荫遮挡,浓烈的阳光悉数照在车身,看着都觉得暖呼呼。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抄牌呢。 她粗粗地扫了眼车的方向,匆匆地往那边走,想看看挡风玻璃上有没有爱的罚单。 走近一看,才发现车头倚靠了个人。 男人身影颀长,肩宽腰窄,一双腿长半支着地面,从侧面看过去,光影恰到好处地修饰着他俊朗的侧脸。 念时悦抑制不住激动,兴冲冲地奔到他面前。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男人仅看了一秒眼前的人。须臾之间,连同木质的冷调香气一齐裹上来。 几乎没有任何间隔时间,他的唇精准贴上了她的,旋即低头吻了下来。 size 一触即离的吻,不超过两秒的时间,却有着无尽的温柔和思念。 念时悦回神过来,压住心里那份悸动,装模作样地谴责他不着调的行为:“你干嘛啊,大街上的,能不能矜持点。” 梁斯泽八风不动地半靠在车头,双手抄在冲锋衣口袋里,似笑不笑的:“嗯?我干什么了?” 早料到他会装腔作势,她摸了摸唇,嘴里念念有词:“那是哪只狗咬我了。” 男人眸光忽闪,阳光低角度折射进他的眼睛里,一对眸仁黑而亮,像是夜里敏锐的野生动物。 他伸手把人揽近,低下头以极近的距离看着她,“哪只?” 温热的呼吸和冷空气一齐扑打在脸上,矛盾又出奇融合的感觉。 她抬手摸了下他的黑发,经过几天的生长柔和了些许,似满意地点点头,“这只狗狗的毛顺多了。” 他嘴角挑起笑的弧度,暗示性地掐了下她的腰,“回家让你摸个够。” 念时悦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事来,歪头越过他的身体往后看,看到雨刮器上没有夹着纸,大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出,就见有只大手晃了晃手里的单子,男人磁性的嗓音垂直压耳,“找这个吗?” 她表情呆了一下,反应很快道:“谁收的谁交罚款。” 梁斯泽笑了声,“罚款我交,车谁开?” “你开。”念时悦推着他就往驾驶位方向走,“我快饿死了,快去吃饭。” 梁斯泽不准痕迹地掠了眼路边高大的男人,他利落地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 阳光均匀的普照下,整个城市气温回升了两度,人和动物都变得活跃了些。 念时悦吃饱喝足后则懒得要命,坐在餐厅里,双手托着倦懒的脸,阳光斜斜地打在身上,指甲的碎钻熠熠生光。 梁斯泽坐在她对面,视线划过她纤白闪耀的手。他拿起杯子缓缓喝了口柠檬水,清新的酸味润过喉腔,“宝贝儿,戒指丢了?” 听到丢东西了她条件反射般打起了精神,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之间想起什么,松口气说:“没丢,是我怕丢了放家里了。” 梁斯泽审视她片刻,掀了掀眼眸,“手机也会丢。” 念时悦噎了一下,找到了十足的理由辩护,“手机多少钱,戒指多少钱。再说了手机丢了能打电话找,戒指能打吗?” 男人出言阔绰:“能再买。” “……” 这还炫富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有钱行了吧。” 他大言不惭地接下话:“知道你还怕丢。” 念时悦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回家就戴上。” 梁斯泽没计较她的敷衍应付,反而以资鼓励,悠悠道:“这么听话,奖励你一条狗。” “是叫梁斯泽吗,那我不要。” “……” 看见他逐渐冷漠的眼神,她马上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起身过去讨好地晃他的胳膊,黏黏糊糊地说:“什么品种啊?” 他抬起眼,看着她,“不粘人的品种。” — 饭后他们直接去了一家的犬舍,还没进门就听到狗吠声此起彼伏。 念时悦还没想好要选哪种品种,店员热情的迎上来,询问道:“您好,想要看哪种狗狗啊?” 她嘴比脑子灵活:“最粘人的品种。” 梁斯泽瞥了她一眼,他本来想让人挑几样送到家里,又怕她说自己擅作主张,只得跟着她来这里。 他时差还没倒过来,人有点疲倦,看见张沙发就往那边一坐。 念时悦跟着店员到了比熊犬的专区。 笼子里一只只纯白色的比熊跟毛绒玩具似的,可爱的让人挪不动道。 其中有只尤其活泼,一会儿打着圈,一会儿扒笼子。 念时悦弯下身,两手撑在膝盖上,眼睛和它对视。 这小狗立马歪着脑袋,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珠子瞅着她,特别通人性。 “梁斯泽,你看它好可爱啊。” 过了几秒没人应声,她转头一看,人正坐在远处的沙发上,事不关己地低头玩弄手机。 她瞪着人,埋怨地咕哝:“还说什么一起挑。” “就它了。” 难得碰到这么爽快的客人,店员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笼子把狗拿出来,接着又推销起配套的用具。 念时悦没被忽悠挑了些必备品后,立马问收银台在哪里。 梁斯泽看到完事的信号,缓缓起身走过去付钱。 他漫不经心地揉了下脖子,刚好见到狗伸舌头舔她的手指,手臂一展把狗从她怀里拎过来,“打疫苗了吗?” 明明很正常的问题,店员却是微微一怔。 这个气度不凡又英俊的男人,自带一种强气场,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那种天然的压迫感便乘势而上,不由得让人胆颤惊心。 她如履薄冰地应道:“您放心,已经打过了。” 念时悦立马把狗夺回来,用动作表示出了不满,转脸又对着狗笑。 梁斯泽莫名感觉自己被打入了冷宫,他冷啧了一声。 店员察觉出气氛不对,怕这单生意吹了,连忙找个不会出错的欢快话题,“狗狗的名字想好了吗?” 念时悦眼神闪过一丝狡黠,轻飘飘地说:“就叫size吧。” 梁斯泽好歹从国内top1大学出来的,愣是反应了两秒才拼出这单词。 ——size 一个个字母蹦出来后,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念时悦假装没看见,抱着狗就走,也不知道跟谁说:“size,我们去车上等。” “……” 一路上念时悦都在和狗培养感情,没跟梁斯泽搭一句嘴,让他觉得是买了个情敌回来,而且还跟他同名。 回到家里,梁斯泽忍无可忍地把她从狗身边夺过来,拎着狗头,丢到沙发上。 没伤没灾的狗狗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惹得念时悦心疼不已,气狠狠地瞪了眼梁斯泽,随后弯身要把狗抱起来哄一哄。 就在她弯腰时,男人单臂勾上她纤细的腰肢,轻而易举把人横抱起。 “你干嘛啊!”身体突然凌空,念时悦本能地抗拒起来,锤了锤他的胸口。 梁斯泽眼神压下来,用低磁性感的声音说了粗俗的两个字。 宝贝儿,我看你还没认清形势。 念时悦对他还埋怨在心,拒绝道:“不干。” 梁斯泽倒笑了,抱着她走到电梯前,哄骗似的说:“你摁个电梯就行。” “不摁。” “宝贝儿,最近好像胖了。”他劲韧有力的手臂把人往上掂了掂。 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脖子,咬着重音明嘲暗讽:“过完年,除了猪谁能不胖。” 这是又拐着弯骂他,一会儿狗一会儿猪的。 他转了个弯,把人放到客厅的三角钢琴上。 两只手抵在她身侧,略微弯下脊背与她视线齐平,“我哪又招你了?” 算算日子,他们有十天没见面了。 他的俊脸抵近时,她这些天的想念像割了一个口子,化作渴望汩汩的冒出来。 眼睛不经意扫过他唇,呼吸有错乱的迹象。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狗叫,一转脸看到小狗在沙发上打滚。 她恢复意识,“你招什么招,我要给size招个爸爸。” 梁斯泽长指掰过她的脸,目光捻着她的唇瓣,已然心不在焉,“拿着我的名去认贼作父?” 她怔了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这么一听戳中了笑点,她忍住笑说:“不行嘛,反正你又不想认它。” 看见她唇角的弯弧,他轻琢了一下她的唇,“我什么时候说不想了。” 念时悦眼睫轻轻扇动,触及他深邃的黑眸,像一块漆黑的镜面,有望透人心的力量。 她一下把心里话交出来,嘟嘟囔囔的:“你还说要跟我一起挑。” 梁斯泽大概没料到她在意的是这事儿。他琢磨着,是怪他没有陪她一起。 “我错了。” 听到这三个字念时悦心里咕咚了一下。 不及她反应,他深重的吻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带有这些天强烈的思念,比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慢慢地,他的吻辗转到她的脖颈,牙齿咬着她细嫩的肌肤。 钻进她宽松的毛衣里,轻易解开一道束缚。 她抱着胸口的脑袋,忍不住发出好听的轻吟。 哪知有条不懂风情的狗叫唤了两声。 没一会儿又是一声。 好好地兴致被中断了,梁斯泽轻咬了咬她后撤出来,用眼神威胁着那傻狗,“要不然重新挑一次?” 念时悦被亲得半晕,慵懒地靠在他怀里,“谁让你在它面前秀恩爱。” 他轻笑,侧头吻了吻她的耳朵,“也是,少儿不宜,我们去房间。” 移到房间,两人明晃晃的燎原之火一点就着。 男人俨然一个兵临城下的侵略者。她是丢盔卸甲的战俘,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服从地嘤了一声。 一场不对等的兵刃相接后,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黏着杂糅的汗液,又被丢进真实的水里。 温暖的热流包裹身体,身下垫着坚硬的骨骼和紧实的肉感,有着更深一层的热感。 他随手扔进一颗浴球,不断涌出的泡泡慢慢波及整个水面,半遮半掩着两人白净的身体。 水雾缭绕,馨香氤氲。 念时悦舒适地躺靠在他紧实的身体上,抬起白皙的胳膊带起一片泡沫,看着它一点点破碎。 梁斯泽覆上她的手,从手背扣入她指间,藏进泡沫之下,下巴抵在她光洁白皙的肩头。 “我要忙上一段时间,后面可能有几天不在家,可以吗?” 人有商有量的,她难道会说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放心,size会找新爸爸的。” “那条傻狗只能认我。” 她护犊子道:“你才傻狗。” “宝贝儿,我看你还没认清形势。” 念时悦还没听明白意思,忽地被强行掰转脸向后,封住了她的嘴。 她感觉水位在渐渐下降,身体随之暴露在空气里。 浴缸却在恒温加热。 后背抵在温暖而硬质的内壁,有只大掌护住她的头顶,在半封闭的空间里,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清晰交错,混着润滑的摩擦声。 等结束后,发现身上到处是淤青,掐痕。 念时悦纤浓的黑发披散下来,搭垂在雪白的肌肤,显得皮肤上的一块块青斑触目惊心。 她呆了会儿,像是才回过神,不满地握起拳头锤他起伏的胸口。 梁斯泽瞧着都心疼,“宝贝儿,以后克制点。” “......” 念时悦气得两天没让他进房间 第三天晚上,她去参加一个饭局。 许甜她老公陈晓思组的局,名义上是同学聚会,实际是周远的欢送会。 说辞是周远难得来一次江州,在他离开前出来一起吃个饭。 念时悦内心坦荡,她和周远从始至终也没发生过实质性的进展,没必要特意避开。 地点约在市中心的某家五星饭店,她做完一个外采赶过去。 到时,饭桌上已经酒过三巡。 迟到的念时悦自然遭受到责难,众口统一的要她罚酒一杯。 她酒量不差,一杯红酒而已毫无压力,只是想到待会要约个代驾感觉挺麻烦。 周远在她喝之前开了口:“用不着罚酒,她能来就够了。”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怪异。 念时悦不慌不忙地看向他,他握着只玻璃杯,玻璃的光影静静映照虎口的黑痣。 平直的白光下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揉了零星的笑意。只消这一丁点温柔,就能让人觉得无限深情。 念时悦古井无波地迎接他的目光,却刻意避开他的优待。 “还是别给后面迟到的人留借口。” 许甜立即附和:“是啊是啊,林姿都还没来,等她来罚三杯。” “好好好,不愧是好姐妹。” 一阵笑闹声后,气氛霎时恢复热络。 喧闹之下,念时悦旋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她低估了这酒的度数,猛的一杯下去,徒然来了一阵晕眩感。 她掩饰住的异常,坐在位置上盲目地夹菜吃。 陈晓思看了周远两眼,默默叹了口气。他出于提醒问一句:“时悦,怎么没带男朋友来?” 念时悦手撑着脑袋,夹起一根豆角,“他忙的我都没空见,哪有空来给你们当猴看。” 众人一笑。 “做什么工作啊那么忙。” 她语调轻快,不含说谎痕迹:“收租啊。” 周远默然插了一句话:“收租躺家里不就行。” 这夹枪带棒的,大伙以为念时悦会和他吵嘴,以前两人也是动不动就争论。 而她只是轻咬了口豆角,顺话说:“有道理。” 饭局过了一大半,林姿才来电话,念时悦的酒劲儿还在,正好出去透透气。 她在外边长廊靠着墙接电话。 空荡的走廊仿佛有回音,她特地调小了音量,以至于有个熟悉的声音尤为清晰地钻入耳。 她慢半拍地抬头一看,男人身高腿长,迈着大步,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朝她的方向过来。 这不是我老婆嘛 然后,念时悦眼睁睁地看着梁斯泽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身旁越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 没看见她?还是故意无视她? 无论哪一种都值得让人不快,她切了一声。 林姿莫名其妙:“你切什么?” 念时悦收回情绪:“没啊,我看见有只狗和我家size长得很像。” 这时,那几道脚步声很突兀的停下来。 其中为首的男人当着众人的面折返回去,丢了句:“你们先走。” 念时悦注意力正放在打电话上,忽然耳边飘进一个磁嗓,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这不是我老婆嘛。” “……”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前,冷调的雪松香勾缠鼻尖,勾起女人嘴角一丝弧度。她摁断电话,拒绝搭讪般冷淡地应道:“你认错人了。” “那我再认一遍。”说着男人毫不客气抬起她的脸。指尖捏着她下巴,若有其事地上下打量一眼,“还真认错了,我老婆哪有这么漂亮。” 打了个弯的夸赞,念时悦不争气地弯了唇,打掉他的手说:“知道认错了还这么不见外。” 他转而伸手圈住她的腰,把人往身前一揽。 陷入安全感十足的怀抱里,见他低头下来,她几乎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等了两秒,等到是鼻尖被碰了一下。 接着是一句判定:“喝酒了。” 念时悦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是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每一处线条都带有恰到好处又锐利的弧度。 若是没有笑意的柔和,这副冷峻英朗的面容会让人望而生畏。 尽管和他关系足够亲密,念时悦还是对他保有一丝畏惧。 她老实说:“喝了一点。” 梁斯泽不喜欢她在外面喝酒,尤其是有其他男人在的情况。 他一只手掌扶上她后脑,缓缓摩挲着,“那结束了吗?” “还没。” 话间,旁边包厢的门不声不响地打开了。 许甜探头探脑、嘀嘀咕咕地走出来,“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一扭头,就见到一对相拥的男女。无需过多辨别,她默默地退了回去。 陈晓思见老婆这么快就回来,问说:“见着时悦了?” 许甜先是看了一眼自家老公,又看了看正在喝酒的周远,有几分不自在:“没,我打个电话给她。” “赶紧找她,别是去哪吐了。” 闻言周远抬了眼,神色看起来若有所思。 许甜坐回位置里,随口应着:“不至于,时悦酒量没那么差。” 她话未完,一道椅子拖动的声音蓦然响起。 只见周远站起了身。 正当此时,包厢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意外的动静,所有人的焦点转移,纷纷看地往门口看。 一对养眼的男女走进来,两人举止亲密,十指紧扣。 在场人一致将目光放在念时悦身边的男人。 男人骨相优越出挑,身型伟岸高拔。剪裁妥帖质感极好的大衣西装,肉眼可见的价格不菲,得以窥见不凡的身份背景。 可以说论样貌,丝毫不输周远甚至要更胜一筹。论气质,两人是完全两种类型。 前者是种贵气逼人的成熟精英气质,后者则更具清爽的少年感,洒脱随性的气质。 这两道气流在暗暗对抗。 念时悦能感觉气氛有些僵化,她清咳了一声,打破此刻的尴尬,“傻什么眼,被我男朋友帅到了?” 现场马上刻意的恢复正常。 拿酒杯的拿酒杯,拿筷子的拿筷子,混着乒乒乓乓的声音,陈晓思笑说:“是啊是啊,男朋友这么帅还藏着掖着不让看。” 这一声众人开启了七嘴八舌的模式,包厢内变得纷杂。 “来来来,这边坐。” “你那边挪点位置。” 突然在喧闹之中有个陌生的嗓音插入。 “不用了。” 这富有磁性的低音炮在包厢内炮轰着每个人的耳朵。 男人虽是含笑开口,但因久居高位,无意敛出强大的气场,使得这笑更具有压迫感。 几乎所有人感到了这份压迫。 念时悦可能习惯了,倒没觉得什么,她神色如常地补道:“我们有事要先走了。” 她走过去拿外套和包包。 周远不加掩饰地看了她一眼,靠在椅子里,悠哉散漫地说:“你又是迟到,又要先走,是不是该给大伙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众人隐隐有种要上演修罗场的紧张感。 念时悦纵然和他清清白白,却也为他这句话搞得措手不及。 梁斯泽不在还好,她大可以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拿话堵回去。但他在,总觉得像在跟周远纠缠不清。 她一时没应声,梁斯泽沉稳地开口:“确实是我们失礼了,为表歉意这餐饭就由我们来请了。” 组局的陈晓思马上赔着笑脸说:“不用不用哪能让你请,他不过开玩笑的,你们有事就去忙吧。” 周远直视站着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酒总得喝吧。” 近乎于挑衅的话,梁斯泽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劝他喝酒。 这气氛念时悦都感到害怕,嗔怪地怼了周远一句:“喝什么喝,不是都喝过了。” 她立马拿上外套和包,拉着梁斯泽就要走。 梁斯泽风波不动地看着她,优雅而从容地笑了笑:“时悦,把你的杯子给我。” ? 念时悦呆滞了一下没行动。 他眼神压下来,眼尾勾出两道锋利的弧度。她撇撇嘴,立刻转身过去拿酒杯。 两人的互动大伙看在眼里,都没想到念时悦谈起恋爱会是听话乖巧的类型。 她特意倒好了酒递给他。 梁斯泽接过时,指腹有意无意滑过她戴在食指的戒指。 他手掌握住高脚杯,手腕不露声色地轻微一转,对准女人唇印的痕迹,略微仰头喝下这杯酒。 念时悦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喉结不停滚动,内心隐隐不安。 梁斯泽喝完一整杯酒,唇瓣有被酒浸过的湿润,他指腹抹掉嘴角残留的酒渍,和颜悦色地一笑:“失陪了。” 他酒杯也没放下,牵上念时悦径直往门外走。 外廊站着名侍应生,他路过时把酒杯递过去,言简意赅地丢了句:“记我账上。” 侍应生熟练地接下来,“是,梁总。” 知道你老公赚钱多不容易了吧 梁斯泽步子迈得又快又大,念时悦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见他在接电话,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 一出饭店,便看到了陈宋。 他人高马大地伫立在一台车门前。见到念时悦表情闪过意外,又看了看梁斯泽阴沉的脸色,有些费解地打开车门。 夫妻俩一前一后上了车。 陈宋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他停顿了片刻,询问道:“梁总,要去哪里?” 梁斯泽坐在后座,阖目而靠,看着与平日无异。口气却异常的冷酷而刻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问废话了。” “……” 说来陈宋冤枉,这台车原本是要去清河会所,但念时悦上了车,他不确定目的地是否需要改变。 犹豫之后,他利索地启动车子,按原定的路线走。 念时悦能感觉出来梁斯泽在生气,被人当众这么为难估计是头一次。 她对周远也是无语,两年都没联系了,这一出现,莫名其妙表现出一副余情未了的深情形象。 车里没人说话,只有引擎运作的声响,不变的声音足够让人忽略。 念时悦悄悄看了一眼梁斯泽,长长的睫毛微垂下来,和冷硬的侧脸线条一样纹丝未动。 她欲言又止。 不知多久,握在手心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小心谨慎地调了最低亮度,才点开微信看。 时隔两年,周远的微信头像再次出现在聊天列表里。 周远:【刚才,抱歉】 她指尖停在屏幕上,踌躇了几秒敲下字:【没必要】 没必要。 这三个字包含太多的含义了 道歉没必要,关心她没必要,纠缠没必要…… 他回过来三个字:【忍不住】 念时悦就不明白,两年都忍过去了,这会儿为什么忍不住。 她字里行间表示出了郑重:【周远,我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周远有两分钟没回过来。 她直接暗灭了手机屏幕。 少了这片光源,车厢霎时陷入幽静的黑暗。 隐约察觉到有威胁的气息在逼近,不及她确认,便沦陷在一个深吻里。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亲吻,男人动作粗暴,且带有极强的侵占性。 一只手掌摁紧她的脑袋,像只野生动物撕咬着她的唇舌。另只手长驱直入,用力揉捏着。 绵密清晰的接吻声在车厢巡荡。 当着外人的面念时悦觉得羞耻至极,暗暗地反抗他不分场合的行为,双手抵在他胸口施力往外推。 这个顽抗的举动令梁斯泽烦躁与不爽,最后收着力道重咬了下她的舌头。 念时悦疼得呜了一声。 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席卷,她眼眶覆了一层薄雾,唇瓣和舌头正发麻,头发凌乱,衣服被抓得皱巴巴。 狼狈不堪。 她一扭头,后脑勺对着他,表示自己生气了。 然而梁斯泽也没有要哄的意愿,两条长腿恣意敞开,胸口上下起伏,平复着不合时宜的暴烈情绪。 一路无话到车彻底停稳了。 陈宋知趣地先下了车。 念时悦心里堵着气,快速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擅自伸手去拉车门。一句话暂时制止了她的行动。 “我在生气。” “……” 她动作接下去,继续拉了门把下车,扔给他一句:“谁不在。” 一下车有点懵,周边环境陌生,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在原地转了一圈。 见到熟悉的陈宋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楼前,她即刻动步朝他方向走过去。 刚动一步,凭空来了道力勾着她脑袋调转方向。 一股强大的冷冽气息随之袭面而来,她直直地撞上了男人冲击力极强的面容,一种具有攻击性的冷峻英朗。 她呼吸停了一瞬,很快化作怒目而视。 梁斯泽没去看她的眼神,手掌扶住她脸,径直看向她的唇,用纸巾细致地擦掉糟乱的口红印。 这个动作让她意识到什么,她脸上划过几丝讪然,怒气值瞬间降了百分之八十,主动问他:“你生什么气?” 梁斯泽抬起她的脸端详一眼,“不知道。” “不知道你…” “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让我惶恐。” 惶恐…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实在违和。 她怒气归于零,取而代之是一种妥协的态度,小幅度地撇了撇嘴:“你说周远吗?我和他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梁斯泽不含质问,甚至好像是笑了:“普通的同学关系,这么清楚知道“他”代指的是谁。” 念时悦蓦然眨了下眼,听不出他是质疑还是揶揄。 他没打算给出明确的答案,把纸放进口袋里,牵住她的手往大楼里走。 这栋楼,光从表面辨别不出是做什么行当。但一走进去,装潢是气派典雅,黑墨花纹的大理石凸显庄严,却藏不住一份纸醉金迷。 她看了看沿路打扮规整的侍者,个个相貌堂堂,有男有女,才仰头看向梁斯泽,“你带我来这干嘛?” 这问题一出,梁斯泽没有当即回复,她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好像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梁斯泽故意晾着她,脚步减缓直至停下来,侧了头,回应她坚持的目光,“又舍不得你又得工作你说怎么办?” “……” 不及她回应,梁斯泽扣紧住她的手走进一间芳香馥郁的包间。 蓝色调镁光灯有规律的旋转,扫过沙发上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男人穿着得体,西装革履,女人们则打扮性感,争奇斗艳,强烈的对比下却有种撞色似的相配感。 他们的到来令全场安静了一瞬。 大约这安静里包含的惊讶。 梁斯泽不喜女色在场人无一不晓,如今亲自携带女人可谓是破天荒。 梁斯泽没理会众人的讶异,几乎听不出歉意:“抱歉,来晚了。” “不碍事,我们也刚到不久。”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士搭腔。 念时悦随着梁斯泽走过去时,认清了里面一位男士是谁。 这不是他们中心的主任吗?! 每次在会议上不苟言笑,但又因为脸大肉多,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所以大伙私底下统一叫他大脸猫。 而此刻,大脸猫身边有个身材纤瘦的女人,扭着腰肢靠在他肥硕的肉上。 画面过于不适,她嘴角不明显地抽了一下。 又有不小心窥探到了领导的秘密的尴尬和惶恐、还有几分心潮澎湃。 但第一反应还是扭开了脸,避免和领导对视上。 这一扭,反倒和梁斯泽对视上了。 静了两秒,她不满都写在脸上了:“你工作环境还挺别致。” 梁斯泽收回目光,拉着她往最边上一坐,长腿交叠,姿态傲然,“知道你老公赚钱多不容易了吧。” 我得问问我领导 念时悦都不想理他,这么多美女陪着有脸说辛苦。 这不,就有个主动上前。 机灵的包厢小妹过来询问他们要些什么。她穿着件低领制服,略微俯下身来,一抹春光若隐若现。 念时悦没经验没说话,梁斯泽目不斜视,言简意赅:“水,再拿盘水果,橙子多点。” 小妹应道:“好的,梁总。” 念时悦拳头已经硬了,你和小妹还挺熟。 这时有个人过来给梁斯泽递烟,她拳头一下松了。 因为这人正是她的领导,林进。 念时悦转而撇开脸试图掩饰自己。 但中心两百多号人了,念时悦其实不确定他是否认识自己。 只听梁斯泽说:“我得问问我领导。” ? 念时悦心头问号刚打出来,猝不及防的,脸被强行掰转,视线划过了大脸猫,最后定在梁斯泽的俊脸上。 他语气和神情很是正经:“领导,今晚能破例吗?” 念时悦有点儿呆,没多想直接说了:“可以。” 梁斯泽端详了一眼她的神色,接过烟蒂递到唇上,薄唇虚虚地衔住,就着对方打起的火苗点烟。 一缕白烟携着尼古丁的味道溢出。 林进灭了火,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拥有梁斯泽话语权的女人。忽然眯了眯眼,“冒昧问一句,这姑娘是不是我们台里的记者?” “……” 念时悦脸色僵硬了一下,事到如今不能不认,尴尬地挤出一个笑,“林主任,好巧啊。” 听这一声儿完全确认了。 林进非但没有被人撞破秘密的尴尬,反而露出和蔼的笑容,“我就说眼熟,是叫时悦对吧?” 念时悦鲜少见到他笑,意外的还挺有亲和力。但对方是自己的领导,表面再亲和也会让人抗拒交流。 她假笑着说是,悄悄地戳了一下梁斯泽的腰,企图让他转移注意力。 然而梁斯泽只是不露神色地握住她的手,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双眸缭绕在烟雾里,迷离而深邃,有种说不出的沉稳。 林进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梁斯泽,见他没有要搭话的意思,揣摩着两人关系估计也是浮于表面,梁斯泽恐怕只把她当作随时可替换情人。 他讲话不忌讳了些,越过梁斯泽,笑眯眯地点头说:“果不其然,我记得你钢琴弹得很好。”他想起什么似的,“不对,今年年会好像没上台。” 念时悦感觉偷溜被抓了一样,心里打起了鼓,“是,有比我弹得好的帅哥上台,我就不献丑了。” 林进哈哈一笑:“你说之品啊,这小子哪有你弹得好,难怪我觉得年会差点意思。” “你就别抬举她了,”梁斯泽吐出一口烟圈,把她的手放到腿上,在明面上把玩着,“她这手就适合敲敲键盘。” 听言林进怔了下,瞧了眼两人交缠的手指,大抵出嚼摸出些意思。 这么来看他们的关系比想象的要亲密。他连忙附和一句:“确实,她稿子写得很出色。” 梁斯泽极淡一笑,转头和念时悦说:“我谈点事儿,你自己坐会儿。” 念时悦这会儿巴不得,乖巧地点点头。 他继续看了她两秒,才放心似的侧了身和旁人说话。 处于陌生的环境,念时悦油然而生出一种彷徨。她呆坐了会儿,无所事事,后知后觉想起有手机这个玩意儿。 手一动,意识到有人还握着自己的手。看着男人修长的大手,因为施了些力,手背的青脉清晰,骨骼微凸,像是力量感十足的山脊。 放不开,她索性换了只手,绕到另一边口袋里去掏手机。 这动静引起了梁斯泽的关注,他回过头来,见到她费劲又笨拙地掏着口袋,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的笑,松开了她的手说:“吃点水果。” 念时悦哦了一声,展了展被释放的手,略微倾身,随机戳了块水果。 梁斯泽又继续和别人谈话,她边咬着水果边点开手机,看到周远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你确认他喜欢的是你?】 这话问的巧,前不久她刚问过梁斯泽。但细看,又问的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她回道:【不是我,是你】 周远:【……】 周远似乎没办法和她正常快速沟通,发完六个无语的点之后好一会儿没再回过来。 当然念时悦也没在等,翻了翻单位群,又有个要转发的朋友圈,她跟平时一样,转发时设置成领导同事可见。 她刷了一下,确认后退出来,回到聊天界面。 许甜的头像冒出红标,还没点进去就看到一行字:【周远喝了好多酒\/叹气,不肯走】 念时悦嘴里慢嚼着果肉,打字:【把他扛走就是了】 许甜无意识地发了句:【你还不知道他,他要不想干的事谁也逼不了】 她确实是知道,他想走就走,绝不会为谁停留。 念时悦:【那别管他】 她这句话还没发出来,有人打来了电话。 手机铃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下不算突兀,念时悦还是条件反射般摁了静音。 她犹豫了一下,凑到梁斯泽耳边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不等他回应她直接起了身往门外走。 梁斯泽看着她匆忙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敛了敛眸。 厚重的大门隔音效果特别好,一到包厢外面,听不见里头一丁点声音。 念时悦接起来嗯了一声,“怎么了,晓思。” 陈晓思也觉得难以启齿,他酝酿会了儿才说:“周远喝醉了不肯走,你看你能不能劝劝他。” 念时悦皱了皱眉,她不喜欢拿喝醉的借口来道德绑架,“怎么劝,我实在不懂他到底想干嘛。” 若不是见兄弟这么难过,陈晓思不会打这通电话,他沉默了下,说:其实吧,这两年周远一直有找我打探你的消息,跟我说了无数次后悔。你也知道他性子傲,所以一直没敢找你。” 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倾心过的人,其实心里头一直惦记你,要说没有起一丝波澜是假的。 但念时悦那点波澜只能算是无奈,“你把手机给他。” 陈晓思这边一听,立马扒拉周远,“时悦的电话,你接不接。” 周远缓慢地抬起手,接过手机贴在耳边,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话。 念时悦听着他模糊的发音,依稀能辨别出他的话。 他说:时悦,我后悔了。 亲耳从他嘴里听出来总归不一样,无奈之外多了些遗憾的伤感。 她沉默了好久,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下一秒,她得到同样的回复。 “时悦。” 这声音… 念时悦反应慢了一拍,循声转头,便见到梁斯泽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但是你没说喜欢我 念时悦见状赶紧把电话挂了,这在梁斯泽看来更像是做贼心虚。 他走近一步,视线掠过她的手机,分明听到她唤了对方的名字,仍是问道:“和谁打电话?” 被他这么一质问,内心坦荡也紧张了。她不自在地绞了绞手指,语气还算正常:“就大学同学啊,他喝醉了。” 梁斯泽质疑的意味明显,哂笑了一声:“喝醉了跟你打电话?” 念时悦讨厌他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翘了翘唇,不乐意地说:“你想说什么明说好了。” 他被她这种倒打一耙的态度再度气到,每次明明是他在生气,到头来变成他哄。 这一次他像是不想妥协,口气生硬地说:“不是我想说什么,是你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 念时悦不想和他说周远的话题,一来是因为她和周远之间确实没发生过什么,二来她知道梁斯泽这个人占有欲特别强,如果知道周远是她真正意义喜欢过的人,她不知道要怎么消解他的醋意。 但看他这么想知道,念时悦干脆把话掰开了揉碎了。 她特意勾住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弯起唇说:“我没什么不能说的啊。我和周远关系以前是有点不普通,大学的时候我们俩互相喜欢,但没在一起。” 梁斯泽垂睨着她的笑容,仿佛是在对他说你满意了吧。 他强忍住心中的恼意,喉腔涩然地滚了滚,“为什么不在一起?” 念时悦很认真地想了想,“因为他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我。”她说完这话,踮起脚尖亲了一下眼前的人,一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亮亮的瞅着他:“但是你有。” 梁斯泽瞬间熄火,伸手回搂她,把人按进怀里。 他没理由可以埋怨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追赶,能得到回报那都是侥幸。 尽管他一直这么劝慰自己,但还是奢望她身心都能够归他。 越是渴望,他越发的不确定。 他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小孩:“但是你没说喜欢我。” 念时悦噗嗤一声笑了,温柔地揉了揉他的黑发。 梁斯泽感觉被当作家里那条傻狗了,把她手抓下来摁到自己腰上。 男人腰间劲韧的触感她不由地心潮一荡。 “可以走了吗?” 他安抚般吻了下她的头发,“还得再坐会儿。” 念时悦轻推他,不悦地蹙眉,早就想说了:“非得来这谈吗?” 男人一喝酒,神智不清时淫欲再上来,有些事自然好谈。 梁斯泽没把这话摊开,反问她:“这地方怎么了?” 又装蒜是吧,念时悦人在他怀里,挥了挥手,“你慢慢坐吧,我走了。” “别,我怕生。” “……” 念时悦压住笑意,冷嘲了一句:“哪来的生,你不都熟客。” “胡说八道。”梁斯泽故作正色,“这些女人都换了一批,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人都换了他都一清二楚,这叫不熟?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他咬过去。 他额头抵着她笑,“真的,这是第二次来。” 她哦了一声,“换地方了。” 话间,有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接近,梁斯泽察觉异样,抬起头来,看见有侍者匆匆跑过来,着急地告知他:“梁总,有警察来了。” 听到这个职业名称念时悦下意识紧张地看了眼梁斯泽。他倒淡定无波,甚至还松弛地挑了挑眉,“现在不用坐了。” 说罢便牵着人往外走。 念时悦错愕了一下,回头看了眼,“不用管里面吗?” “不是有人管了。” “……” 行吧。 念时悦突然觉得他有种不管别人死活的疯感。 正巧迎面撞上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他们照常询问了几句,不住地打量念时悦,那眼神里的怀疑就差没直接说她是不是坐台小姐里。 梁斯泽丝毫不客气,一双眸子黑沉沉地压下来,严肃冷傲地说:“需不需要出示下我们的结婚证?” 两个警察被他震慑住了。他们不过例行公事,众所周知这会所里每位顾客都有强大的后台。会来检查只是有人举报,不得不过来巡视一圈好交差。 也不知得罪了哪个大人物,他们连忙缓了态度道歉,“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先走了。” 梁斯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越过两个警察。 见他是真动了怒,念时悦打心底里夸了一句:“老公,你好man啊。” 梁斯泽被她这一声老公唤得舒坦,眉眼渐渐舒展,“回去让你看看更man的一面。” 这人正经就不超过一秒。 她几分羞涩地垂目,轻咬了咬唇,“不要,身上还没好。” 他脚步放慢,敛眸看她,“不是说了给你涂药,非不要。” 那个敏感的位置怎么好意思,都怪他太使劲了,疼了两天,她话都说不出口。 她一时无话,手机替她响了起来。拿出手机一看,又是陈晓思。 梁斯泽停下脚步,利落地丢出一个字:“接。” 念时悦慢慢吞吞地接起来,“喂。” 陈晓思着急地说:“时悦,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周远,刚才他一不留神就走了,我们给他打电话都不接,你试试你打的通吗?” 念时悦没应下话,只说:“知道了。” 电话断了后,她和梁斯泽对视了几秒,温吞地抿了抿唇:“能打吗?” 梁斯泽回答的模棱两可,语气不明:“你试试。” 他这么说念时悦没敢有下一步操作。 对峙数秒后,他面色无痕地朝她摊手,“给我,我来打。” 毕竟我们明确喜欢过对方 他语气和表情分不出情绪,念时悦完全判断不了他是钓鱼执法还是真心实意。 她的想法很单纯,单纯的怕周远出什么事,没有其他任何不正当的情愫在里头。 如果说梁斯泽不希望她打这个电话,她可以不打。思忖片刻,她摇头说:“不用了。” 然而梁斯泽看着她,迟迟没有收回手,固执地将手摊在她面前。 是要把她藏的那份心开诚布公地交出来。 她既然能问,说明她有心想打,不如他忍痛把心掏出来。 念时悦拗不过他,只好把手机交出去,顺道说:“有人接就行了。” 他攥住手机瞥了她一眼,“号码。” 她该反应慢的时候反应快,顺嘴就把周远的号码报出来了。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音,可以明显感觉一股低气压在周身环伺。 她敏锐地补了句:“这是他以前的号码,我记性好嘛打了几次就记住了。” 不解释还好,解释了让人更来气。 念时悦什么记性他哪里不知道,看取件码过两秒就能忘的人,如果不是特意记的话她压根记不住。 他自讨苦吃地问一句:“我的号码你背一背。” 念时悦一噎,温吞地张了嘴,数字“1”在口中徘徊了半天。最后搜肠刮肚出一句无力的解释:“都有备注,又用不着背号码啊。” 他内心自嘲,不再置一词,沉默地按下她刚刚报出来的号码。 念时悦看着他手指顺畅地敲击键盘,再次感叹他惊人的记忆力。不过顺嘴报了一遍的数字,居然也被他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她真心实意,讨好卖笑地夸道:“老公,你记性真好。” 梁斯泽表情没有一丝松动,冷静深幽,看不见底,像今晚无星无月的夜空。 在这夜空之下,手机屏幕上跳转出了通话时间。 男人不紧不慢地贴到耳边。 听筒里传来另一个男人预料之内的高兴语调,几分含糊颇显醉态:“时悦,找我吗?” 梁斯泽眉头微微一蹙,似有着正宫的自信与从容,“念时悦,有人找你。” ? “不接?知道了。” “……”念时悦睁了睁眼,不是说有人接就行了,你怎么还演起来了。 她浑然不知,周远在那端不明意味地笑了起来,声音清醒至极,“她要是不找我会有通电话?” 这句话像一把刺刀无情的剖开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梁斯泽手掌扶上念时悦的脸庞,真实的触感才平静了三分。 他眼睛盯着她,对电话里的语气冷凉至极:“你未免太过自信。” 在电话挂断之前,周远追着说:“毕竟我们明确喜欢过对方。” 梁斯泽像听见什么笑话,冷笑了一声,直接掐断电话。 他心里徒然生出久违的慌乱,那是面对许越林从未出现过的失措感。 好像这夜里出现过一阵风,它明明存在过,却看不见,留不住。 念时悦不知道周远说了什么,梁斯泽用一种空洞的目光看了她很久,深得仿若要穿透她,又轻得只是看着她的脸。 这种未知感令人惶然。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挽救。 她拿脸轻蹭他的手掌,一道明晃晃的勾引:“回家吗?” 梁斯泽喉结滚动,眼神晦暗了几分,“回。” 恢复正常秩序的夜晚,宣泄的路口隐藏在车水马龙之中。 淅淅沥沥的水声中。 念时悦双膝跪在地上,绵延不绝的水渍沿着一双白皙细白的小腿流淌。 她红润潮湿的面色,半掩进密布的水雾里。 男人微仰着头,细密的水浇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湿漉的黑发水珠滴落,沿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顺流而下。 呼吸在灌溉下变得更加深重。 流畅的手臂肌肉青筋暴起,修长的大手克制而温柔地摁着她的脑袋。 汹涌的情绪似乎消解在这疯狂的一夜。 念时悦醒来时接近中午,还是因为size一只狗闲不住扒她的门,朦朦胧胧听到动静,她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 睡得不知时间。 她茫然地找手机,被子从身上滑落,白皙的皮肤上新旧痕迹纵横交错。 一看快十一点了,像是一个无声的闹钟,她随意套了一件男人的衬衫,拉开房间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反正先责怪:“梁斯泽,你干嘛不叫我。” 她边说着弯腰把狗抱起来,一双细白的腿暴露在空气里,径直往书房走。 果不其然,看到了梁斯泽的身影。 书房的光线很好,辉明的视野全部依托着窗外照进来的光。 看来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念时悦抱着狗站在门口,仅过了一秒,梁斯泽便看过来了。 他坐在办公椅里,换上了正式的西装,不由流露出几分严谨。 却在看到她那一刻,嘴角勾起,又恢复平易近人的散漫。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他冲她招了手。 念时悦看他似乎在打电话,怕打扰他,就先把狗先赶走,自己默不作声地朝他走过去。 听着他讲话,不太像是和下属说话,但又带着几分工作时的严肃。 “再继续拉锯,等对方主动提出要约,再找人参与竞标。” 念时悦没多想,不客气地侧坐在了他腿上,他掌心顺势搭在她洁白的大腿。 被他的温度烫了一下,她本能地微然一颤,伸开双臂圈住他的腰。 梁斯泽头低下来,温软的双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额角。 男人灼热的气息覆盖,感觉身心都被他填满。 她安心地窝在他怀里,心神一静下来,电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待她分辨出来的同时,梁斯泽有意无意地吻住她的唇。 由于距离够近,他贴在耳边的手机清晰的传过来许越林的声音。 念时悦承接着他的深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可他故意似的,用力地允咬她的唇舌。 直到许越林唤了声:“斯泽?” 梁斯泽稍抬起脸,气息透着不易察觉的不稳:“嗯,先这么办。” 之后他把电话挂了,反而不亲她了。 念时悦有点生气他这样发神经,气呼呼地要离开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固住,哄着她说:“陪我去吃个饭?” 她得拒绝很快:“不吃。” 他用低嗓音厮磨着她的耳根,“那想吃什么?” 一幕画面闪过,她耳根瞬间就热了。 梁斯泽倒是正经看她,重新说:“一个慈善活动,别人都有女伴。” 她哦了一声,“但你没有。” 他一笑,“真没有?” 念时悦刻意考虑了几秒,纡尊降贵地说:“有也可以,拿一条镶满钻的裙子和一双水晶鞋来换。” “想当灰姑娘?”梁斯泽仿佛认真考虑了她的要求,“那你把家里地先扫了。” “……” 念时悦冷漠地把他搭在腿上的手丢开,轻易地脱离他的桎梏,拂袖而去。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姗姗来迟。 念时悦穿着一条雾蓝色的礼裙,细带嵌在漂亮的肩骨,吊住丝绸质感的裙面,在女人轻盈地走动下,像是春天里微风习习的海面。 进场签到。 梁斯泽低头签字,笔尖清逸挥洒。 就这短暂的时间里,念时悦随意张望,看到了入口处几张相片。包括今天的拍卖品,以及提供拍卖品的供应方。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其中一张人像上。 乍一眼看会觉得和她很像,但是细看五官,除了眼睛相似,其他全然不一样。 恰时,梁斯泽停了笔。 念时悦晃了晃他的胳膊,指着某处,“你看,像我吗?” 梁斯泽顺她的方向看,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秒,眼眸微缩,但整体表情没太大变化,他很果断地说:“不像。” 谁让我这么稀罕你 毕竟这话题还会涉及周远,念时悦很识相地截断话口。 两人走进去会场,像两道流动的光。 梁斯泽流于表面的寒暄后,携着念时悦落座。 基于公益的拍卖活动,俨然是饭桌上的小游戏,几百几千万宣之于口像是活跃气氛的口号。 念时悦兴趣不大,折腾了一晚上,早上又没吃饭,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真就像上这来吃席的,路过的每道菜都要被她宠幸一下。 梁斯泽漫不经心地在听旁边的徐凡说话,时不时伸手给她添饮料、夹菜。 一只修长的大手在眼前时时晃过,她的注意力偶尔会转移。不小心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尽管徐凡说得比较小声,她还是听到了一二。 一是大概许家内部斗争,许越林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待在美国暂时没办法回来。二是他貌似要联姻结婚了。 念时悦不由地想起了许越林新年打来的那通电话,怪不得透出一种沉闷的疲惫感,连那一句新年快乐,都像是费了很大的劲从嗓子里压出来。 她回忆起这事儿,没注意到自己囊括在梁斯泽的余光里。 他正欲开口,一股浓郁的名贵香水味侵入,随之而来有条柔和光洁的手臂搭在他后靠。 “梁总,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女人成熟娇媚的声音蕴着几分熟稔的调笑。 念时悦敏感地看了眼梁斯泽,他倒是没太大反应,嘴角淡牵一下算是听见了。 反倒是徐凡反应比较大,口气明显有些不爽:“我们也好久不见了,都不见你问我好不好。” 温颜之略微弯下腰来,耳坠清脆碰撞。她夹在两人之间,低缓的语气颇有些暧昧,“你难道不知道我眼里只有他。” 徐凡立刻去看念时悦,用力咳了两声,平白无故替梁斯泽慌乱,讲话都结巴:“诶诶诶,你说话注意点,人领导在这儿呢。” “领导?”温颜之着实诧异,但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径直看向了梁斯泽左手边坐的女人,明目张胆地打量起来。 女人跟没看见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喝面前的一小盅鲍鱼粥,盅底烧灼的火光在她精致的脸上幽幽晃动。 温颜之眯了眯眼,缓缓直起身,像是失了几分兴趣:“哦~我还以为是那个不要脸的。” 这么有针对性的词,徐凡依稀猜到她说的是谁。 ——许若星。 和温颜之两人打高中起就不对付。 也不光是因为梁斯泽,大抵是天生磁场不合。 提起这个人来,徐凡无意识看向念时悦,至少盯了有五秒,他瞳孔忽地一震,这么一看确实有点像。 他的想法还在滋生当中,梁斯泽愠着恼意丢出来一句:“我推荐个眼科大夫,你们俩组团去挂个号。” “……” 温颜之从善如流地应道:“好啊,我最近眼睛正好不舒服。”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把他微信推给我。” 念时悦刚好抬起头,关注到她越界的动作,拿起手边的湿巾轻轻擦唇。 梁斯泽偏头过来,声线温和地问她:“吃饱了吗?” 念时悦给面子地点点头。 “那走。” 徐凡一听:“这就走啊?” 梁斯泽没搭理他,示意地轻拍了下念时悦的腰,两人几乎同时从椅子里起了身。 两人姣好的身影挺立,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一步步越过灼人的目光,出了宴会厅,念时悦表情立刻耷拉下来,“那个女人是谁?” 梁斯泽手掌勾过她的脑袋,瞧着她不高兴的脸蛋,“说哪个答案你能接受?” 接受?念时悦抓住这两个意味深长的字眼,绷着脸说:“我都能接受。” “那行,还是不说了。” “……” 她撒气道:“不说别说,最好一句话都别跟我说。” 梁斯泽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角,“说吗?” “不说。” 他又往她唇上亲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念时悦对于他没皮没脸的行为无可奈何。 她捂住自己的嘴,拒绝再被冒犯,瞪着他说:“你能不能要点脸。” 他倒不否认,勾勾她的下巴:“谁让我这么稀罕你。” 回到车里,后座挡板升起,形成了一个密不透光的狭小空间。 两片平稳的呼吸交错。 梁斯泽拉下礼裙拉链,指尖轻擦过女人的后背,大片的肌肤缓慢地裸露出来。 他低磁的嗓音轻震着稀薄的空气,“和徐凡他们一样,从小认识。” 念时悦:“哦,青梅竹马。” 梁斯泽翻旧账,“也是你前男友的青梅竹马。” “……” 她动作大的扭动身体,往前挪一步,把肩膀上两条细带褪下来,快速拿起边上的套头卫衣打算换上。 在此之前,腰上缠来一条胳膊把她勾了回去。 男人下巴抵在她裸露的肩头,正儿八经地说着轻浮的话,“都脱了还想片叶不沾身?” 念时悦抬了一下肩膀,警告他:“别想耽误我工作。” 梁斯泽埋在她肩窝笑,“是,领导。” 念时悦也是挺无语,新年第一个采访就是上人家里。 台里做了关于优秀的底层人民的专题,涉及各行各业的底层员工,她被规定的采访对象是一家和睦的底层家庭。 到了人家里,才知道这家是个拥有八套房的底层人民。 夫妻俩动不动就吵嘴,念时悦差点没报警。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把人物写的多么含辛茹苦,同舟共济。 做民生新闻这一块,总是感慨人类这个物种的多样性,时常让她分不清真相和虚幻,更不知道哪种方式呈现是正确的。 年初事多,念时悦完全没时间思考其他,开会培训忙着连轴转。梁斯泽则更忙,连着好几天都没回家。 一个月以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念时悦自己也在忙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就会联想梁斯泽这个狗东西到底在忙什么,忙得连家都不回。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回不了家。 单位临时通知,让她去外地培训三天。 出发前,她打算把这事儿告知梁斯泽,先是借着狗的由头打电话给他,“梁斯泽,size的磨牙棒你看见在哪了吗?” 梁斯泽在会议上示意着人继续说,他对电话里平静道:“总不能在我嘴里。” “……” 念时悦无声的笑了:“那可说不准。” “不见了就再买个。” 她故意胡搅蛮缠:“size都咬习惯了,就想要那根。” 梁斯泽和这边人说了两句,才接上她的话。和下属说话的口气一时没转换过来,带点严肃的命令:“那就再找找。” 念时悦一怔,虽然理解他在工作,但她心里还是泛起了失落。 她道:“知道了。” 当天下午,念时悦把size安顿好,随即出发去京北。 都不要,他会生气 晚上七点,一架大型客机落地京北。四面八方的人群在交汇后又分道扬镳。 念时悦曾经来过这个城市数次,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新鲜感,却有着第一次的不适感。 一下飞机,她就徒然有种胸闷头晕的感觉。到酒店后她索性直接躺下了。 其他同行的同事放下行李后便出去吃饭闲逛,林姿本来想留下来,念时悦不想扫她兴,坚持让她跟其他同事一起走。 小毛病而已,睡一觉兴许就好了。 后来念时悦发现没那么简单,首先,要睡得着。 她躺在床上快两小时了,头昏脑涨,困意徘徊在临界点,就是睡不着。 大概是反复拿手机起来看,始终没有看到想看到的消息,心里攒了块郁结。 在她第六次拿起手机时,一个电话响了。 迷糊的眼睛盯了有五秒,指尖犹豫地摁下接通键。 她很清淡地嗯了一声,“什么事?” “来京北了?” 念时悦闭着眼,没什么情绪,“知道还问。” 她倒是不意外周远会知道她来京北,毕竟这次培训的组织方是京北电视台,而周远就在这里工作,想知道培训名单不难。 周远听到她没精神的声音,很轻浅的叹息在听筒荡了一下,“哪个酒店,我去给你送饭。” 念时悦头正晕着,但意识很清晰,她睁开眼睛,“林姿跟你说的?” “我问的。但她死活不告诉是哪个酒店。”周远为林姿的负隅顽抗感到可笑,也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他无非要多找个人问问而已。 林姿一向有分寸,自然不会告诉他。念时悦缓缓翻身变成平躺,她看着头顶的灯光,迷离起双眼,“不用了,我不想吃。” “你喜欢吃的那家烤兔肉怎么样?” 她一怔,语气似有若无带着份叹气,“我已经不喜欢了。” 沉默蔓延数秒。 仍是她先开了口:“我要睡了。” 隔了几秒,周远才嗯了一声。 电话断线后,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仿佛被猛烈的强光团团包裹,晕眩感蔓延至了眼睛。 远在千里之外,梁氏大楼灯火通明,匆忙的人影割碎光影。 梁斯泽大步迈进办公室,跌坐到松软的沙发上,疲倦的身体往下陷了陷。 他随手扯下早已松垮的领带,人一静靠在那,念时悦俏丽的模样便浮现在脑袋里。 没有过多的留恋休息,他捞了车钥匙疾驰回家。 在路上预想了无数种她在家的场景。兴许正抱着那只京巴在沙发上看新闻,或是晃荡着两条大白腿在房间里走动,亦或是在洗澡,躺在浴缸里边哼着歌... 然而回到家里。 空无一人。 整栋别墅寂寥安静,连那只傻狗的影子也没看见。 这一刻不安占据。 梁斯泽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拨出一个电话。 因为过分急切,加上他原本偏沉冷的声线,让人听起来愠了怒意。 “你在哪?” 这句质问刺激着神经,念时悦人都清醒了三分,张了张嘴:“酒店。” 尽管口气透着生硬,但绵软慵懒,让人一听就知道刚睡醒。 梁斯泽不明原因,但语气却温和许多,“怎么跑酒店睡去了。” 他口气一软,念时悦顿时觉得委屈,她在异乡,一个人待在酒店,头晕得要死。听到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质问。 她的委屈化作气恼,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因为我在京北。” 梁斯泽大脑空白了一瞬。她能准确地说出地点,不存在扯谎的理由。 失落和恼意夹杂从胸臆间涌上来,他克制着,长指按了按眉心,“为什么去京北,为什么去京北不跟我说。” 还责怪起她了,还不是他不耐烦,不想听她讲话。念时悦人都气得坐起来了,“你有空听我说话吗?我去哪重要吗?” 梁斯泽鲜少这么失智,满脑子想得都是她的不告而别,而且去哪不好非去京北,谁在京北她不会不知道。 他仰头沉沉呼了一口气,呼吸间有些短促:“就一句话,是我没空听还是你不想说,非要这么气我你就高兴吗?” “我气你?我气你什么了?”念时悦越说越激动,她是什么有病的人吗,为了和他闹脾气特意跑来京北。 她一激动,梁斯泽反而冷静了几分,尽快恢复正常的理智,换了种平静的语气重新问她:“你到底去京北做什么?” “为了气你!” 啪的一下,她把电话挂了。 气急真的会攻心,她整个人供血不足往床上倒下去。 眼前暗了暗,就在快要昏厥的临界点时,门外响起一道敲门声。 一声又一声。 明明才两声,念时悦感觉吵得不行,用尽最后的意识从床上爬起来。 走到门口,贴着门问了声,“谁?” “是我。” 陌生的环境里熟悉的声音总是有种魔力,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念时悦打开了门,男人身形落拓高拔,一身黑衣黑裤站在门口,将她纤弱的身影罩的完完全全。 周远凝眉,看着她泛红的脸蛋,下意识就要伸手过去贴她的额头。 她抬手一挡,人不自觉打晃了。 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往里面瞧了一眼,直接拽着她走进去,捞起椅子上的外套。 念时悦有气无力地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周远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去医院。” “我不去,我要睡觉。”她软绵绵地指着门,“你快点出去。” 周远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闯进来,但是看到她这么虚弱,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去医院还是我在这里陪你,你选一个。” 好像是自然而然,她想起了梁斯泽。他从不会这么霸道的让她选择,但她总会莫名地跟着他的节奏走。 许久,她低着头很轻的说话,像是对自己说:“都不要,他会生气。” 话落之后,房间里陷入一片怪异的寂静。 敞开的房门外时不时有脚步声经过,踩在地毯上发出松软轻微的声响。 还有人心破碎的声音。 短短几秒,周远产生一种彻底失去希望的感觉。 无数夜里的后悔、懊恼在此刻聚集,像一场巨大的海啸在他内心肆虐。 良久之后,所有情绪化作一个无所谓的笑,“我们又没在一起过,单纯把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不行吗。” 念时悦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和大学时几乎无异,五官清俊立体,眼窝偏深,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嵌在里头,自带一种温柔的深情。 或许正是这样,让人觉得少了份坚定。 决定了他们只能是朋友。 她勉强地笑了笑:“好,朋友。” 念时悦的确是发烧了,周远陪她去医院挂了两瓶吊水,回到酒店时已经凌晨两点。 沉静的夜晚收纳白日的喧嚣,剩下消化不了的零星碎声。 两道脚步同频踩在地毯上。 念时悦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步子迈得缓慢,周远随着她的步调走。 四周过于安静,脚步停止的信息很清晰。 念时悦很突然地定在了原地。 她还不确定自己房间的位置是哪一间,但很确定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是谁。 过来 念时悦还是头一次见梁斯泽风尘仆仆的样子。 黑发有些凌乱,几根碎发横七竖八。大衣内仍是工作时穿的西装,没系领带,最里头的衬衫解了两粒扣子,领口松垮的半敞着,流露出几分疲倦的慵懒。 可是他身型挺拔高大,光是站在那,原本的气场减缓了劳顿感。 尤其那双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黑眸,直直地望着人时,全然忘记他此刻的倦态。 念时悦心里只剩下惶惶不安。 她把后背披的外套拿下来,对着身旁的周远说:“你先回去吧。” 细若蝇蚊的声音显然是怕谁听见。 无论如何,周远终究是不希望她为难,他接下衣服,“好好休息。” 念时悦应了声。 空荡静谧的长廊,仿佛连呼吸都有回音。 夫妻两人对立而站了会儿。 梁斯泽似乎费了些劲,声音沙哑而低缓:“过来。” 念时悦听见了,执拗地站在原地,低头盯着地毯的图案,是一组有规律的组合形状,看起来像游动的鱼群。 突然一双昂贵锃亮的皮鞋出现在鱼群里,如一阵南风过境将它们驱散,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取而代之是冷调的木香混杂烟味扑了满鼻,吹过冷风的大衣紧紧地裹上来,一片重量压下填补了真实感。 感觉好像很久没这么被他拥抱,念时悦有点想哭。 他的嗓音贴在耳边,很轻很柔,像是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过来。” 许久过去念时悦才发出声音,委屈而倔强的话闷在他怀里,“我怕你。” 梁斯泽松开怀抱,低头看了看她。 的确,他看到她和周远深夜一起回来是生气。但他也只会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责怪她,气自己没有办法让她全身心交托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手指有细微颤抖,轻抚上她有些惨白的脸,“外面冷,先进去好不好?” 安静了会儿,念时悦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 “我抱你。” 他随即弯身支起她的身体。她几乎下意识的反应,两条腿熟练地缠住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脑袋趴在他肩头。 梁斯泽抱着人走到房门口,“宝贝儿,开门。” 念时悦落下手摸索口袋里的房卡,往感应器上滴了一下。 梁斯泽用脚把门一推,再踢合上。停在门口粗略地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专业的不满意。 “要不要换个地儿住?” 念时悦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她倒是理解,毕竟触及到他专业领域,自然看不上这四星级酒店。 她很精打细算:“电视台安排的酒店,换地儿报销不了。” “……” 梁斯泽低笑了声,“我们自己家的酒店用不着报销。” 念时悦有短暂的意外,还是摇头说:“不要了,我好困要睡觉。” 梁斯泽其实也困累到极限了,索性将就一晚。 他把她放到床头,弯下身把她外套脱下来。 念时悦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不仅心安理得地享受到位的服务,而且还软绵绵地倾靠在他身上,俨然一个捣乱不配合的小孩。 梁斯泽好脾气地褪着她的衣服,不经意看到她手背泛青的针眼,他的心仿佛被扎了一下,小心托起她的手,“刚才是去医院了?” 她懒懒地点头。 他猛的把她拥进怀里,懊恼这种时候居然是另外一个男人陪着她,没脸似的埋在她颈窝,“对不起宝贝儿,没陪着你。” 念时悦安慰他:“没关系,有人陪了。” “……” 男人埋在她肩上一动不动,似乎在暗自忏悔。 就在念时悦以为是这样时,她肩膀倏然被人一推,身体随之向下倾倒。 几乎无间隔,男人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一言不发地吻住她的嘴唇。 是了,这才是他。 一个善妒、报复心极强、绝不内耗的男人。 可他的吻总是温柔到极致。 香烟与薄荷的味道杂糅,裹着潮湿甜腻的津液,舌尖交缠中令人迷醉,不知不觉胸臆间的空气给渐渐抽走。 念时悦晕晕乎乎后,被打包进了被子里。温馨柔软的重量从四面八方罩住,她呓语般吐字:“我还没洗澡。” 梁斯泽躺在旁边,支着脑袋看她,指侧摩挲着她细嫩的脸,“先睡,明天再一起洗。” 生病让人丧失一部分感知,她只听到先睡两个字,于是很安心地入睡。 朦朦胧胧的意识到有人在给她换衣服,熟悉的丝滑面料贴到身上,她算是彻底失去意识。 念时悦基本上每天都会做梦,常常是无厘头的剧情,醒来之后也就忘了,鲜少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梦。除非是现实与梦境交错。 这一晚,有个噩梦再次侵扰梦境。 她的脖子被一只修长大手掐住,但看不清对方的脸,像蒙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她像擦玻璃一样拼命地擦掉。 就在擦干净的那一刻,一张俊脸清晰完整的重现,她猛然睁开眼睛。 这一瞬间,梦境与现实重叠了。 男人无可挑剔的俊脸悬在她眼前,一双深邃的眸子微敛,自带一种言不由衷的锐利,“谁掐你?” 念时悦刚刚惊醒过来,瞳孔渐渐从涣散到聚焦,看清了他如鹰般的目光。 她本来想说是你,毕竟这个梦里就是他。但她觉得糊弄不过去,于是老实巴交地说:“就上次,许越林掐我脖子了。” 梁斯泽闭眼,掩盖眼底的戾气,“哪次。” 她抿唇,嗫嚅着说:“和我爸妈摊牌那次。他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就…” 他掀起眼皮,沉默着回忆了须臾,袒露出一份不针对她的狠厉,“这怪我了。” 念时悦觉得他要搞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她基本已经释怀了,并不想他为了她损失什么,试图劝说:“你别…我和他都两清了。” 瞒了他这么久,现在还来给人求情,梁斯泽堵着口气,看着她没应声。 两人僵持了会儿。 恰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时悦。” 念时悦灵活地从他身下钻出来,“是林姿,我出去开门。” 门一开,林姿打量打量念时悦,边说着走进来,“你感觉怎么样,虽然第一天的会不好请假,要真参加不了咱也别硬撑着。” 突然脚步一顿。 看到床上有男人,林姿条件反射般认为是周远,脸上的表情比惊恐还要更重一层,堪比活见鬼了。 倏地扭头冲着念时悦低声嚷嚷,“念时悦你想死啊!能不能先离婚了再和周远旧情复燃,不怕梁斯泽灭了你。” 你最近都不关心我 念时悦无了个大语,嘴角连抽了两下,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话开始反驳。 林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继续指责他们,“你们俩就不能克制克制吗?知道这算什么,出轨啊我的朋友们!” 她转头指着“周远”,气狠狠道:“我就不该告诉你时悦生病的事,还跟我说就送了饭,你个混蛋,都送到床上了。” 听到这里念时悦赶紧捂住她的嘴,就怕她横着出去。 半躺床上的男人依旧背对着他们,忽然气势凌人的开口:“是你告诉的?” 这颇有压迫感的声音一出来,林姿瞬间辨出主人。 !! 她心头猛的一震,如遭五雷轰顶。飞速回忆起自己刚刚讲了什么,一把扯开念时悦的手,慌忙否认:“不是不是,不是我主动说的。” 梁斯泽缓缓侧过身,半坐起来,英朗的五官立体分明。 他掀抬起眼皮,和林姿说话却是看着念时悦,“我和他很像?” 林姿啊了一声,连忙摆手:“不像不像,是我眼瞎了。”她趁机拉踩一波,“周远那混小子哪有您英俊帅气仪表堂堂盛气凌人。” “……” 念时悦都替她尴尬,掩护打断,“姿姿你先回房间,我换个衣服就出去。” “好好好。”林姿立刻溜之大吉。 门一合上,梁斯泽掀开被子,拍了拍床。 念时悦觉得他又要计较了,撇撇嘴,走过去站定在了床边。 梁斯泽抬眸瞥一眼,“站那远我怎么抱。” 听言她弯起唇角,自己扑过抱住他,男人有力的手臂顺势把人捞过来,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囊进怀里。 他宽大的手掌覆着她的脑袋,把一切归咎到自己头上,“是我的错,不够关心你。” 念时悦舒适地待在他的领域,故意嗯了一声,“你最近都不关心我。” “这话我不承认。”他说的是不够,哪就到了完全没有的程度。 “我最近是忙,但你的事儿我一直记着。”他咬了下她的耳朵,像是谴责她没良心。 她说想带size去宠物店美容,他就腾出半天的时间陪她去。她想吃什么,他二话不说派人给她送过去,就算是些琐碎的小事,他哪次不是立刻执行。 念时悦心里当然明白,她也就嘴上说说,归根究底想要他有时间陪她。她摸了摸湿濡的耳朵,下巴搁在他肩上,“那你今天还忙吗?” 梁斯泽默了会儿,嗓音里有哄人的意味:“宝贝儿,最近真走不开,我让秘书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她听着意思是要走了,没来由地想闹脾气:“不好。” 他沉吟片刻,认真地问:“就想我陪?” 念时悦莫名觉得自己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心生一种让君王荒废朝政的罪恶感。 “没有。”她悬崖勒马,“我又不是你,出来培训还要带个秘书,人家背地里肯定说我爱摆谱。” “我老婆摆谱怎么了,我都还想再给你安两个保镖。” 念时悦话锋一转,“好啊,最好一米八以上,有八块腹肌,帅不帅不重要,但一定要有男人张力,当过兵的最好。” 梁斯泽手臂松开,似笑不笑地瞧着她,“话这么多,我看你病应该好了。” “哦对,我要出门了。”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要从他怀里爬出去。 他笑着把人拽回来,“亲会儿再出去。” 一不小心和他腻歪久了点,念时悦差点迟到。 京北电视台比江州的要大许多,占了一整个园区,她和林姿光是找地方就找二十分钟。 第一场培训是专家讲座。 这种讲座如果晚到的话,就会荣幸地坐到前排。毫无例外,念时悦和林姿不得不坐上前排的空位。 令人意外的是,周远也在,就坐在前排靠右的位置。 两人往右边挪了过去。 林姿坐在中间,她诧异地问周远:“你怎么在这里?” 周远坐的随意,一双长腿大喇喇的敞开,一看就是闲散人士,他正儿八经地说:“干技术活儿。” 林姿切了一声,瞥眼他的工作牌,还挺像回事。 “吃早饭了没?”他越过林姿看向念时悦。 “吃了啊。”林姿歪头挡着他的视线,耐人寻味地说:“有人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这个有人明显意有所指。 林姿以前就看不惯周远吊着念时悦,现在可以说是他活该,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之后讲座开始没多久,周远便离了场。 两个人坐在前排,总没办法那么心安理得的聊天玩手机,拿了笔记本装模作样地写几个字打发时间。 专家平缓无起伏的音调听得念时悦昏昏欲睡,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她打了一个激灵,匆匆点开手机看。 看到梁斯泽推过来一个微信,顺带附了句:【秘书的微信】 他不会真让秘书过来了吧。 念时悦马上回过去:【真让人家来啊,会不会太为难人了】 人家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当个秘书还要负责照顾老板的家人,未免太强人所难。 梁斯泽:【你挺会心疼人】 就这几个字她读出了一股嘲讽,后话像是我专程过来也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念时悦哄哄他:【你和人家能一样吗,你是我亲爱的老公,不是活该的吗】 梁斯泽笑了,是真舍不得离开她。可又没办法,为了能尽快给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敲下字:【是,是我活该】 念时悦发过去一个狗狗乖巧的表情包。 梁斯泽想起了size,要不是它不见了,他不会慌到那种地步。 他问:【你把size放哪了?】 念时悦:【爸妈那啊】 梁斯泽:【我去接它回来】 这句话莫名透着温馨,念时悦无知无觉地弯了唇:【好啊】 梁斯泽也笑了:【上飞机了,会有两小时的通讯中断】 念时悦回了个:【收到】 两小时的时间,这边讲座也差不多结束,专家的结束语一出口,顷刻响声雷动,大概是对能去吃饭的喝彩。 周远这会儿又出现了,上台三下五除二把台上的电脑和音响关了。 正在退场的人群里能听到好帅之类的赞誉。 只见他身高腿长从台上走下来,径直走到了前排右侧。 他双手抄在冲锋衣里,“走吧,请你们吃饭。” “吃什么?”林姿狮子大开口,“少于人均五百不吃。” 周远一向阔气,“成啊,一个月工资搭你们身上都行。” 林姿搡搡念时悦,最终还是得她同意:“去吗宝?” 念时悦刚加上秘书的微信,正和她聊天,秘书问她中午想吃什么,想过去秘书应该是抵达京北了。 她低头看手机:“不用了,你们去吧。” 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周远舔了舔唇角,语气无奈到有种伤感:“尽尽地主之谊的机会也不给?” 念时悦一怔,缓缓抬起头,对上周远恳求的眼神,她抿了下唇:“行吧。” 随时汇报情况 京北的春天总是短暂,稍纵即逝的时间似乎会显得弥足珍贵。浅白色的杏花趁着好时节开了满园,北风一吹,松动的花瓣顷刻飘零。 摇摇坠落,落在一台台颜色各异的车顶。 念时悦和林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偶尔抬头欣赏欣赏这自成一体的风景。 周远走在前面,先一步上了台黑色的大g。 林姿有些惊讶,她大约知道他家庭条件不错,但没想到是随随便便买得起两百万的车的地步。 她悄声问念时悦:“你知道他家这么富吗?” 念时悦看起来对周远知根知底,很平静地提道:“以前来京北,开过这台车来接我。” 林姿张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了,心里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他们两人没在一起挺让人惋惜。 除却周远当年的优柔寡断,林姿始终觉得念时悦还是和周远比较般配,地位相当,磁场相合。 但事情已经成定局了,她只希望念时悦是遇见了真命天子。 两人坐上车。 念时悦微怔了怔,车厢里弥漫了她以前惯用的香水味,鼠尾草和海盐的香气。 味道总是不由自主的挑起记忆。 当年同样一台车,周远带着她绕了整个京北城,在路上他们很少说话,可是却好像说了很多,该说的都说了。 念时悦只是短暂的回忆了一下,梁斯泽电话刚好来了。 估计是秘书和他汇报了情况,打电话过来找她证实。 这会儿她有点后悔答应周远来吃饭了,她是坦坦荡荡,但梁斯泽见不得能平和接受。 假设换位思考,他要是和哪个前女友啊,以前的暧昧对象吃个饭,她肯定会炸毛。 所以她接起电话来如临大敌。 没想到—— “宝贝儿,去吃饭了吗?”梁斯泽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念时悦似受宠若惊,轻快又乖巧地应道:“在路上呢。” 梁斯泽本是想发点脾气,但人不在身边,把她说生气了不好哄,只得好声好气地嘱咐道:“病还没完全好,别乱吃东西,早点吃完回去休息。” 念时悦扬着唇角:“嗯嗯嗯。” “敷衍我啊?” 这是做惯了领导非要别人回收到是吧。 她有板有眼地说:“收到。” 梁斯泽也正色地回:“随时汇报情况。” 念时悦挂断了电话,眉眼还挂着笑意。 少了她的声音,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周远往后视镜瞥一眼,毫不忌讳地表示不满,“你平时这么被他管着?” 说句越界的话,他不愿意那个崇尚自由独立的念时悦束缚于人。 念时悦脸色一顿,听出一份似有若无的敌意,她实话实说:“没有啊,他是担心我吃坏东西。” 周远明显不悦:“我能让你吃坏东西?” “……” 这也能曲解,念时悦扯了下嘴角:“我又不是这意思。” 夹在中间林姿似乎习惯了这种场面,不慌不忙地搭一句话:“周少爷,要带我们去哪用膳?” “我家。” “......” 念时悦马上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周远嗤笑了一声:“我家开的餐厅行不行。” “。” 十分钟后。 三人坐在餐厅里,十足的暖气涌裹上来。 林姿随意打量了一圈,环境典雅,装潢阔气,暖黄色系的灯光情调浓郁,价格一看就不便宜。 “可以啊周远,藏得够深啊,以前要是知道你这么有钱肯定狂敲你。” 周远淡淡道:“现在为时不晚。” 他慢慢啜着茶,不露痕迹地打量对面的念时悦,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脱了外衣,单剩下一件蓝色圆领羊毛衣,她很适合明亮的颜色,衬得皮肤皓如凝脂,气色红润。 昨晚的病气貌似没有留下痕迹。 是单纯因为一件衣服,还是有在乎的人在身边,不得而知。 他用茶润过酸涩的喉咙,手指摩挲着杯壁,像是随口一提,“你那戒指设计挺特别。” 没头没尾的,对面两个女人都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 林姿手上空无一物,念时悦看到自己食指上六芒星的钻戒,明白了是在说它。 她回了个中肯的回答:“还行。” “还行”基本等同于结束这个话题。 然而周远顺藤摸瓜地继续说:“知道设计师是谁吗?” 念时悦和林姿不约而同莫名其妙,“谁管设计师是谁啊。” 周远很轻地挑了下眉梢,貌似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菜上的很快,说几句话的工夫基本齐了。 周远速度也很快,三下五除二把念时悦不能吃的东西拿开,面前只剩下清粥和一些清淡小菜。 念时悦一张漂亮脸蛋皱巴巴的。 周远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发笑,“你病还没好,少吃点荤腥。” 林姿这回站周远,跟着劝说,“是啊悦,别吃坏了又给你家梁斯泽训。” “......” 她小声辩驳道:“他敢。” 话是这么说,她马上拍了一张吃苦的照片给他。 周远看在眼里,心情矛盾,不想她受伤,又害怕继续掩藏伤的更重。 他尽量装作不经意,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你和他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吗?” 念时悦和林姿同时一怔,两人对了一个眼神。 林姿说:“你问这个干嘛?” 这反应有些奇怪,周远抬起眼来,有意无意往念时悦纤白的手看一眼,“我看那戒指像婚戒。” 念时悦指尖明显一颤。 她佯装淡定,抿了口粥,故意和他怄气似的:“是啊,他向我求婚了不行吗?” “不行。” 两个字坚决而认真,对于他越界的行为,念时悦皱着眉头说:“你管的有点多了。” “时悦,”周远手上的刀叉都放下了,显出几分庄重,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可是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又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了会儿。 念时悦面色无波,先一步低下头继续吃饭。 下一秒,周远清润的嗓音飘进耳。 “他已经结婚了。” 他声音清淡却像一道惊雷。 念时悦错愕地抬起头,先是看了看林姿,林姿立刻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于是她再度看向周远,“你怎么知道?” 周远从始至终观察着她的反应,不是那种应有的震惊,而是诧异,单纯的惊讶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他也是昨晚找人调查,碰巧知道梁斯泽已婚的事实。 难不成念时悦早就知道? 不可能,他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当别人的情人。 凭借着对她的了解,另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极大的震撼促使周远站起来,很快地走到她这侧,二话不说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跟我过来。” 你确定他爱的是你吗? 在众多人的侧目下,穿过偌大的餐厅,念时悦被周远半拉半拽进了杂物间。 门一合上,落入狭小密闭的空间,一片漆黑之中男人微促的呼吸平添几分逼迫感。 “你要干什么!”念时悦压着声低吼,几乎本能地挣脱他的束缚。 灯光骤然倾泻,将男人的神情照得清晰,一双桃花眼没半点柔情,愤怒、无奈、懊悔各种外露的情绪交加。 周远这人向来散漫,对什么事都像是无所谓,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会发脾气。 唯独对念时悦。 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每个字都透着无法克制的情绪:“是你干了什么蠢事!” 被他一骂念时悦火气上来,“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冲我发火。” 每一句话都踩中他尖锐的神经,周远烦躁地把她的手摁到墙上,高大的身躯堵在她身前,“是不是他逼你的?” 男女体型的悬殊下,以这种逼迫式的姿势对立,即便对方是熟知的男人,也足够令人心生慌乱。 念时悦气势不由地降了两分,大脑反而恢复些正常的思考能力。 她承认,答应和梁斯泽结婚有屈从的成分,但归根究底是她一时冲动,称得上是自愿答应。 “不是。”她撇开脸,语气坚定。 听到这个答案,周远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把那些情绪砸的四分五裂,最终剩下零星的希望。 他深切地看着她,妄图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你爱他吗?” 深刻的字眼有种钻心的锐利,她咬住唇瓣,迟迟未说话。 基本默认的回答,周远似乎是释怀了,缓缓松开她的手。他往后退一步,后背抵着墙,看着她的眼睛竟盛了几分怜惜。 得到释放念时悦揉了揉的手腕,二话不说正欲离开,听见周远又问:“你确定他爱的是你吗?” 她行动忽停。 周远不是一个愿意刨根问底的人。这个问题他反复问了两遍,第一遍可能是他心有不甘,第二遍就是话里有话。 她抬起脑袋,直白地看着他:“有话直说。” 周远目光扫过她指间的戒指,“这枚戒指是我表姐设计的。” 话题陡然一转,看似答非所问,在用别的话题回避,念时悦心中却隐约联系上什么。 周远看了她一眼,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指尖点开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她没有接过来,只是缓慢地将目光移过去。 与照片交触的一瞬间,内心轰然一震。 照片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可是整个定格的画面透着陌生。 少年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似有阳光泼洒下来,折进他黑色的眼睛里,柔和的像这春天的杏花,又像稀有精美的陨石,在那时那刻,为了他面前的人着陆。 念时悦全身都在细细颤抖,照片上女生眼角的泪痣在她眼里晃荡,变成一个模糊又无法消除的印记。 她浑然未察自己声音也在发颤,分明是已有答案的信号,仍是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头顶明亮的灯光把她的脸孔映得十分清晰,一双眼眸泛着晶莹的碎光,与眼角那枚黑色的小痣形成鲜明的效果。 周远弯下身来,语气轻得怕惊动她似的,“我不想说什么,是你愿意相信什么。” 不相信。 不相信自己人生会这么悲惨,先是被劈腿,后又拿了宛宛类卿的剧本。 念时悦猛的推开他,直冲冲地闯出这令人呼吸不畅的方寸之地。 可她步子越急,心头越乱。 突然一声巨响震荡整个餐厅。 她错愕地停在原地。 周远大步迈上来,扶住念时悦的肩往后退一步,远离地上一片狼藉。 “对不起对不起。”食物打翻在客人身上,服务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 周远:“收拾一下,重新再去做一份。” 服务员连忙重返回去。 毛衣上沾了一大片鲜艳又污浊的番茄酱,她历来讨厌的味道。 “我要回去换衣服。”她急得泛起了哭腔。 “好好好,送你回去。”周远安抚她,立刻搂着人往餐厅外走。 林姿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不分青红皂白怒斥他:“周远,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她冲上去把他扒拉开,把人抢回来。 怀里一空,周远索性迈着大步去把车开过来。 林姿匆忙去拿两人的外套,拢着她快速出了餐厅。 四周没人,林姿上下打量起她,才敢问:“周远怎么你了吗?” 念时悦缓缓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似乎预感到这一次,不是哭一哭就能过去。这种内化于心的难过,无法与人说。 林姿没有追问,她不想说的时候没人能逼问的出来。 两人沉默地上了车, 这份沉默一路延续至目的地。 念时悦异常冷静的下了车,甚至还和周远道别,出言谢谢他这餐饭。 换作平时听来是阴阳怪气,但此刻她口气分外客气,显得十分真诚。这反倒更令人担忧。 周远从车里下来,不放心地跟上她们。 念时悦很突然地停下脚步,压抑着一份爆发的情绪,“别跟着我!” 这一句像是情绪宣泄的出口,心口无法遏制地翻涌,掀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一直忍到酒店房间,她直奔向洗手间吐起来。 呕吐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在经历一场无法承受的地震。 肠胃仿若被人揪痛快了才肯放过,最终她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 身上的番茄酱没来的清理,变得更加污浊不堪。 她用尽不多的力气把外衣毛衣脱下来,扔到一旁,剩下一件单薄的背心,有些痕迹横冲直撞地暴露空气。 手机在地上不遗余力地震了很久。 念时悦就着瘫坐的姿势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很久过去,手机仍在响。 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拿起手机摁下接听键。 一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她就遭不住了,忍了很久的眼泪终究掉了下来。 “在干嘛呢,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梁斯泽不紧不慢地问着,仿佛马不停蹄打了五通电话的不是他。 念时悦泪如雨下,但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在吐。” 电话里静了半秒。 “就让你不要乱吃东西。”梁斯泽那边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迈起了步子,“你在酒店待着,我让医生过去。” 她捂住嘴哭的说不出来。 如今他越是对她好,她越无法控制的想,他对她的好是不是建立在另一个人身上。 见她沉默,他补充说:“我这边事情忙完马上过去陪你。” 念时悦用尽力气吼了一句:“不要!” 谁让你找她来的 念时悦还心存希望。 她希望他对她并不是掺杂了其他人的情感。 可是她怕自己忍不住问他,怕捕捉到他的迟疑犹豫,哪怕0.01秒。 怕观察到他任何细微表情的变化,哪怕只是不经意的眨眼。 她人生第一次想逃避。 在那声激动的“不要”之后,她抹了抹眼泪无事发生般补了句:“不用麻烦了,你秘书在这里就够了。” 听到她浓重的鼻音梁斯泽沉默了片刻,在不易让人察觉的两秒时间里,他闪过一丝晦暗情绪,“好,有事打电话给我。” 她屏气凝息地嗯了一声。 在安静无声中通话时间跳转了数秒。 他低声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嗯。” 接下来的三天,念时悦白天照常的参培,到晚上绞尽脑汁的写稿,没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短时间的观察下来,念时悦挺喜欢这里的工作模式,虽然也忙,但分工明确,不用一个人身兼数职,对专业发展更有益。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她半复制半自创完成了这次培训心得,为这一次远行画下句号。 飞机撞地的那一刻,乘客们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整个机舱瞬间充斥着纷繁杂乱的声音,消息震动、打电话报平安、喧哗的背景音乐。 念时悦仿佛处在真空的环境里,什么也听不见。 她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消息,内心却如临大敌,兵荒马乱。 飞机滑行的速度越来越慢。 念时悦缓慢回过神来,和旁边的林姿说:“梁斯泽来接我了。” 林姿楞了楞,转头看见她惆怅的神色,狐疑道:“那不是很好,你不高兴什么。” 念时悦一怔,立马挤出一个刻意的笑,“没有不高兴啊,你和我一起坐他车。” 林姿至今不知道念时悦和周远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稀判断和梁斯泽有关,从她此刻的表现来看基本可以确定。 都是多年的好友,林姿讲话不加遮掩:“你就差把不想和他单独坐一台车说出来了。” “......” 念时悦笑容渐失,透过狭窄的舷窗看向故乡的天空,阴沉的纯粹。 她叹了口气,“姿姿,我现在很怕见到他。” 林姿眨眼:“因为周远?” 念时悦苦笑了下,“如果因为他倒好了。” 如果她还是喜欢周远,至少她不会像现在这样矛盾。 短暂的路途中,念时悦在预想见到他自己会发生什么样的表现。 是忍不住揪着他的领口质问,还是对着他拳打脚踢大哭一场。 直到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发现所有勇气尽失,只剩下逃避了。 出了机场,男人出挑的模样在人群里醒目张扬。 伟岸高拔的身姿款款而来,深色的衣摆扬起的一角,在她面前回落。 念时悦定在原地,风轻轻掀动眼睫,她缓慢地抬起眸子。 看到他清俊温和的脸,有种想哭的情绪在眼底翻滚。 梁斯泽弯身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刚好错过了她神色的异样。 他旁若无人地伸臂揽住她。 旁边同事发出起哄的声音。 念时悦身体僵了一刻,“你怎么直接过来了。” 梁斯泽偏头看她,“怕你找不到车。” “那个,林姿坐我们的车走。”她自以为很自然地脱开他的手,从后面绕过去挽上了林姿。 被迫成了挡箭牌,林姿称职地开了口,“梁总,您看方便捎我一程吗?” 梁斯泽攥紧行李箱拉杆,给出一个算是笑的表情,“方便。” 三人一前一后走到车前。 陈宋替她们拿行李放进后备箱。 林姿不敢得寸进尺,立马往副驾驶坐去。 梁斯泽开了后座车门,身影修长站在门边,胳膊搭在车门。 念时悦钻进车里时,头顶被很轻地揉了下。 她神色不着痕迹地暗了暗。 刚落座,梁斯泽随之坐到她身旁,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累不累?” 再熟悉不过的举动,她手指在他掌心忽颤,喉咙生咽了一下,“想睡。” 梁斯泽静看了她一眼,缓缓松开手,转而将人搂进怀里,“那睡吧。” 男人的气息强势地侵占上来,她靠在他坚实滚烫的胸口,被动的允吸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干净的冷调香水,像是山间未曾污染的雪松。 她闭上眼睛,逐渐变成贪婪地汲取。 一路上,念时悦意识模糊地关注外界的动向。 她听到林姿下了车后轻声细语的那声谢谢后,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车第二次停下。 应该是抵达了目的地。 她察觉被人凌空抱起,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包裹,身体诚实地往里缩。 梁斯泽低眸,看了看怀里的人。 突然传来一声狗吠,狗像一团雪球似的奔过来。 男人一个禁止的眼神,狗接收到指令,瞬间打蔫了原地趴在地上。 大概是上位者的优势,无论对人还是对狗,都能找到一套对应的管理规则。 明明size和念时悦相处的更久,却更听梁斯泽的话。 念时悦莫名想到,如果他们离婚了,size会想跟谁。 她不由地鼻子一酸,发出很轻微的动静。 下一秒,上方落进一个声音,“不睡了好吗,和我说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带了几分乞求。 念时悦掀开眼皮,因为闭眼太久,瞳孔适应性地缓缓聚焦 望着他微然紧绷的下颚,嗓音有点沙哑:“要说什么?” 梁斯泽落座沙发,把她放到腿上,一只手掌支着她的后颈,另只手抚着她的侧脸,“说什么都行。” 念时悦看着他俊逸的五官,和那张照片上的少年相比,多了一份成熟的英朗。 这份冷峻的色彩抹去了那抹纯粹的柔情。 念时悦心底有股冲动在隐隐作祟,唇瓣微张开,就要说出第一字时,仰头吻了上去。 她不顾齿间磕碰,胡乱一通,带有深重的急切。 梁斯泽很快收回主导权,掌控着她每个部分。 她躺在狭窄的沙发上,滑落出几滴滚烫的泪,全被他吻的干净。 两副身体的热量完全融合在一起。 念时悦侧脸贴着男人的鬓角,断断续续的声音裹挟潮湿的热气。 “我妈让我回去住几天。”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在他裸露的背部摇晃。 男人喘息深重,艰难地发声,“我会想你的。” ..... 天气开始回温,藏匿在寒气里的春天渐渐重现。 这段日子念时悦一直住在念家。 梁斯泽曾明里暗里催她回家,她三番两次找了借口回绝。 后来他或许是自己也忙,连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念时悦归咎于他没了耐心哄她。 她不过是一个周边产品。 想法一旦生了根,就会固若金汤地扎在心底里。 她必须让自己没有闲暇时间思考。工作不够忙就没事找事,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便,衣服床单被套全都手洗一遍。 实在找不着活儿就把能拆得都拆了,再重装一遍。念昀辰的模型全给她嚯嚯完了。 她反常的行为得到全家人的关注,猜测着她是不是和梁斯泽分手了,但都没敢问。 感觉这一次,比和许越林分手要严重许多。 念时悦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些天,浑然不觉自己的情绪暴露在外。 这天晚上她接到一个电话,打破了她长久以来伪装的冷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急匆匆出了门。 念时悦单穿一件轻薄的衬衫,顶着料峭的春风,直奔进一栋辉煌的大楼。 她曾经来过这里,轻车熟路地找到俱乐部的入口。 里面的人群似被驱赶了出来,她逆行而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鲜艳的红酒渍像是流淌的血液。 男人风波不动地坐在那片狼藉之中,颧骨的淤伤在他冷厉紧绷的神色下显得更为触目惊心。 念时悦心口一紧,避开玻璃碎片朝他走过去。 徐凡脸上也挂了彩,他拳头揉着颧骨,“得,能管得住你的来了。” 梁斯泽冷淡地抬了眼,看到女人单薄纤细的身影,神色微顿,嗓音凝了层冰霜:“谁让你找她来的?” 拿我的命证明行不行 她? 听到这句冷冰冰的指代,念时悦脚步忽地顿住。 她内心顷刻激起了千层浪。 短短半个月时间,虽有预兆,但很难接受他和她已经生疏成这样了。 念时悦忍住波涛汹涌的情绪,决意离开,脚下一转。 男人冷嗤了一声:“你看她还认识我吗?” “……” 徐凡揉着被误伤的脸颊,看了看梁斯泽,又看看念时悦定格的背影,察觉出点不对劲。 梁斯泽这么突然的把许越林打了一顿,原因很有可能出在念时悦身上。 莫非,他动作一顿,心中猝然冒出一个狗血的情节。 先是许越林在一起,后攀上梁斯泽,暗地里又和许越林… 好歹毒又牛逼一女的。 “我靠!”徐凡没忍住骂出声来,“你们两个有没有出息,被一个女人玩弄成这样!” 徐凡最重兄弟情义,破坏兄弟感情的女人他可以说恨之入骨。但堂堂一个男人对女人做不出狠事,只能放出狠话,“你你你赶紧滚,要再出现在我们兄弟面前别怪我不客气。” 梁斯泽当即起身踹了他一脚,长腿迈了三两步,把要走的人捞进怀里,包裹住她微凉的身体。 温暖的一个拥抱足够让人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念时悦发热的眼眶掩藏在他起伏不定的胸口下。 徐凡站稳身子,看到这一幕把他给搞懵了,这整哪出啊。 他拍了拍被踢脏的裤子,“得得得我去医院,看看人死没死。” 徐凡拿门撒气,重重地摔门走了。 震耳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了两圈,之后是无尽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虚掩住暗自较劲的两人。 念时悦承受男人隐忍而克制的力度,这怀抱勒得她生疼,她咬住唇瓣始终未置一词。 这场无声的较量最终是梁斯泽先败下阵,他丧气般作罢了,松开手,看见她浸满泪水的眼睛。 他不明白。 自打她从京北回来后,就对他刻意疏远,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是因为那个男人。 结婚以前他想过很多结果,她或许会爱上他,和他长久的走下去。也可能会始终无爱,将就的和他过日子。甚至想到了有一天她会提出要离婚。 唯独没有想到她心里原来始终藏着一个人。 “为什么哭?”梁斯泽语气里有一份异常的冷静。 面对不带任何怜惜、渴望的询问,念时悦低下头,倔强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掌心瞬间湿成了一片。 不置一词。 男人仰头合上双目,深深吐了一口气。 今晚的酒不足以让他失去半点意识,他清醒而克制地吐字:“你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 许久过去,都没有得到回答。 梁斯泽低下头看着她,自嘲地苦笑了笑,“念时悦你是真没良心,对你再好都不及别人一餐饭。” 不知被什么词刺激到,念时悦手心一把抹掉眼泪,模糊的视线直直地望向他,“什么别人?” 心中顿时产生受到冤枉的委屈和恼意,她几乎没有用任何勇气问了憋在心里已久的话,“你对我的好难道没有别人的成分?” 话音刚落,她观察到他的错愕、彷徨与迟疑。念时悦的心像被什么冰冷尖锐的东西凿了一下,连着呼吸都是疼的。 她想逃避这种疼痛,转身跑向门外。 梁斯泽还没来得及拦,外面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所有的情绪在一刻暂时停止。 念时悦泪眼婆娑地停在原地,颤抖着声音,“外婆…” 梁老太太匆匆看了她一眼,佝偻着身子快走到梁斯泽跟前,二话不说拿起手里的拐杖朝着他的臂膀挥下去。 重重的闷响令人心头一颤。 梁斯泽却一动不动地笔直的站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非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是吗?”梁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行,我今天就先打死你。” 她扬起拐杖,又往他后背重重打下去。 这回似发了狠劲,梁斯泽没遭住,整个身体顺着晃了一晃。 眼见着老太太就要下狠手打第三棍,念时悦冲过去挡在他身前。 这一下老太太没收住,梁斯泽眼疾手快抱着她转了个身,于是那一棍重击在他后背的脊骨上,坚硬的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老太太吓着了,手一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从来没对梁斯泽打的这么狠过,今儿实在气着了,好好的把人打进了医院,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占理。 念时悦感觉到梁斯泽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在他怀里转了身,作为支撑伸手抱住他,“是不是很疼?” 梁斯泽疼出一阵冷汗,用余力搂住她,嘴角艰难地扬起笑弧:“嗯,很疼。” 她额头抵在他肩骨,一双美目流下两行清泪。 老太太手扶住了旁边的墙,气还没喘匀:“你…你给我上许家赔礼道歉去,就算人家要你端茶倒水,也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做了!” 梁斯泽打不怕,还敢顶嘴:“不去。” 坚决的一句把老太太再次激怒,抄起拐杖又是一记闷棍。 男人闷哼一声落在耳边,念时悦语无伦次地哭着说:“我去,外婆我去…赔礼道歉。” 梁斯泽怔了怔,扶着她的肩膀直起身,分不清是疼还是气,皱眉蹙得厉害,“你去什么去,不准去。” 念时悦还没说话,老太太先一步开口:“时悦你不用管,这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 念时悦想说这事儿就是因她而起的,应该由她结束才对。可是看到梁斯泽俊冷的脸,她终究一个字没说。 三人一齐回了梁家。 念时悦安抚好老太太后,回到房间打算给梁斯泽上药。 她拿着药酒打开门,见到梁斯泽一个人坐在床尾,欲说还休的目光望向自己, 她低着眼睛走过去,没什么情绪说:“我给你涂药。” “没有。”他很郑重地说出这两个字。 念时悦表情一愣,几乎立刻理解出是在回答前面她的问题。 她眼眶迅速热了,但没有眼泪,也没有说话。 梁斯泽没有一丝杂念的看着她,长指解开一枚枚纽扣。他脱下衬衫,健硕的上身暴露外在,冷白的皮肤随处可见醒目的淤青。 念时悦跪坐在他身后,手心蕴着药酒,贴敷在他紧实的皮肉上。 温柔的抚揉与疼痛交织,他拧着眉头细致地感受她手心的温度,柔软的程度。 他不由地产生一个希冀,希望有无止境的伤口。 可惜希望总归只是希望。 念时悦慢慢拧紧药酒,平静地问出一句,“要怎么证明?” 要如何确认他喜欢的是她,出于纯粹的理由。 她要的爱始终是要义无反顾,纯洁无瑕。 “证明。”梁斯泽重复地念了这两个字,他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可面对她的质疑他无法证明。 或者说,他不愿意低眉顺眼,把自己开膛破肚展示在她面前。 他气,他恼,对她做的一切比不上别人一两句话。 他用一种无尽的悲凉和无奈的口气,“拿我的命证明行不行?” 念时悦听来是无法回答的敷衍,她沉默地下了床。 梁斯泽迟疑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只抓到她四根白皙光滑的手指。 他指腹摁着她空荡的食指,声音冷硬到接近是种逼问:“他需要证明吗?” 念时悦心猛的一颤,目光缓缓移向他。 无论这个第三人指的是许越林,亦或是周远。 他既然能问,可能证明不了别的,但可以证明他已经不相信她。 她不再看他一眼,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手里一空,梁斯泽倏然站起来,裸露着满目疮痍的上身越过她,“我出去。” 门被重重一摔。 念时悦像是用尽了所有精力,整个人趴向床尾。 空气里满是他残留的气息,一丝一缕地渗透进呼吸,携带了难以言喻的尖锐,刺得她生疼。 她把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念时悦睁着眼睛熬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天色泛起鱼肚白,她打开窗帘,落地玻璃窗像一块巨大的电影幕布,对面绿油油的山头不见一片雪痕。 现在是春天,不会下雪了。 念时悦对自己轻笑了一下。 一大清早她离开梁家,独自去了医院。 现在就去民政局离婚 念时悦站在病床前,看到许越林带伤的样子,嘴角和脖子都有淤青,头上还缠着绷带,可以想象梁斯泽当时下了多狠的手。 相比赔礼道歉她更想知道他是如何招惹的梁斯泽。 梁斯泽不是冲动的人,若非触及底线他绝不会动手,还亲自用这么暴力的方式。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他为什么打你?” 许越林抬着眼睛直视她,语气讥诮:“你难道会不知道。” 念时悦早已内化于心,主动站在了梁斯泽这一方,她目光回击,“不是你刺激他,他会打你?” 听言许越林忍痛扯着嘴角笑了出来,“时悦,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念时悦觉得他这笑阴恻恻的,她多了份警觉,无波无澜地说:“你还不值得我报复。” “或许你不是,但斯泽是。”他语气里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紧着心口没有说话。 许越林至下而上打量起她的模样,“你和她长得真的挺像。” 念时悦早于预料,仍是没控制住心头一震,像被冰锥重击了一下。 等听到他不知真假的讲述,她反而越发的平静。 “许若星,高中的时候斯泽追了她很久,后来被我截胡了,为这事儿我俩闹了一阵。”许越林见她一脸平静的样子,似为了增加可信度,补了句,“你不信,可以问问徐凡他们。” 念时悦听着他一言一语,从始至终表情没什么变化,冷淡、平静,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所以呢?”她眉眼甚至浮起一丝笑意,“你意思是你也是因为她才喜欢我?” 突然的质疑许越林打乱了节奏,整个人直坐了起来,否认道:“不是,我是真心喜欢你。” 他当年会抢走许若星,完全出于好胜心,就想赢过梁斯泽一次。 念时悦已经不在乎他的真假,出于一种自身保护机制,她否定他的逻辑:“你不是,那你凭什么说梁斯泽是为了报复你?” 她没有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转身往病房外走。 走在医院洁白的长廊,浓重的消毒水味侵占所有气味,原本带有净化的力量却刺鼻的让人厌恶。 念时悦脚步迈得越来越快,到后来直接用跑的。 自打从脱离学校,她基本上没正规运动过,跑了一整条街她双腿彻底软了。 随地就坐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交换着新鲜空气。 可越这样,她反而越喘不口气。 她捂着胸口埋在膝盖上,平缓这难以平息的呼吸。 耳边是来往的车声,有人的脚步声,零零碎碎的交谈声,杂糅成了一团浆糊塞在耳朵里。 不知多久,察觉身体覆来热量,紧紧地裹住。 念时悦只意外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心跳。 她思考了一夜,在这一刻有了决定。 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已经不对了,必须要给彼此空间和时间调整。 “我们先分开好不好。”她没勇气抬起头看他一眼,埋在膝盖里的声音又闷又轻。 足足两分钟,男人微深的呼吸在耳际沉浮。 梁斯泽始终维持着搂她的姿势,过了一会儿,他喉结上下滚动,淌出的声线始终平稳:“你决定了就好。” 没有一句挽留。 念时悦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几秒间的呼吸费了很大的劲。 她勇气上膛,撑着手站起来,背身向他,语气十分决然:“现在就去民政局离婚。” 梁斯泽抬头看了看她,支着手臂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挺立,站在她身后,抬起手想揉一揉她的头,抬到一半时又放下。 “材料准备好了吗?”他语气里有几分无奈的纵容。 念时悦一怔,猛的转身,气森森地嚷了句,“梁斯泽,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没有。”梁斯泽表情冷峻,身上单薄平整的衬衫添了几分严肃,整个人透着不易近人的高贵。 正是这种气质,周围的人自动避让。 他往前靠近半步,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浅淡的嗓音也清晰的飘进她耳朵,“需要有户口簿。” “......” 一个户口簿别想阻挠她,她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她后退一步,咬了咬唇,“明天,早上九点。” 梁斯泽沉默了片刻,只说:“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他攥着了她的手腕,“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把她的心就那么生生被掰开了,在身体的容器里碎成几瓣,像是尖锐的玻璃碎片割过五脏六腑。 她坐到车里,强忍着情绪,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熟悉的城市在她眼睛里浮光掠影,闭上眼也能浮现出它的样子。 再睁开眼,是一片清澈的浓雾。 第二天早上九点前,念时悦拿着所有材料站在民政局门口。 已经是春天了,她换上了春装,简单干净的白色连衣长裙,柔和的春风轻拂着裙摆。 本该赏心悦目的画面,有人看来万分刺目。 梁斯泽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许是等累了,她就着阶梯坐了下来,耷拉着一颗脑袋,无视来往的路人。 时间渐渐流逝,视野里出现一双价值斐然的手工皮鞋。 两天没怎么睡觉,念时悦反应有些慢,在她抬起头之前,有只手事先握上她的,同时男人低哑的嗓音坠下,“地上脏不脏,起来。” 她顺从地站起来,看一眼这只牵过无数次的修长大手,迟了两秒才从中抽回来。 她不悦道:“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梁斯泽蜷了下手掌,声音听得出沙哑,“有点事耽搁了。” 念时悦没立场再责怪他,木着一张脸往民政局走。 两人平和而默契地完成一整套流程。 只有一页的离婚协议书梁斯泽一个字都没看,直接洒脱地签上字。 从民政局出来,念时悦走在前面,梁斯泽目光始终未离她。 眼见着就要到分岔路,他压住喉腔的酸涩,“size归谁?” 念时悦稳了稳气息,“当然归我。” 他看着她纤薄的后背,“那我可以去看它吗?” 羁绊断了就是断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热液在眼里欲动,烫的眼眶一片红晕,她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可以。” “东西我找时间去收拾。” “嗯,随你。” 念时悦转头,不明意味地很快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不再说,立刻和他分道扬镳。 她压制住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开车回到家里。 一见到父母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抱着连月盈大哭,“爸妈我离婚了,你们骂我吧,和我断绝关系,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不是结婚,而是直接拉进度到离婚了。 连月盈和念立恒同时僵住了。 夫妻俩一时不该是该震惊。气愤还是心疼,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又见女儿哭得这么厉害,最终无奈地化作一句,“离了就离了,再找过更好的。” 念时悦知道父母永远是父母,这份羁绊永远割不断,他们最终会容忍她的任性妄为。 她双手捂住湿润的脸,“爸妈,我想去京北工作。” 留给下一任 念时悦是在拿到离婚证那一刻决定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段亲密关系倏然断裂。 这一瞬间,和他生活的那些细枝末节如一波巨浪般席卷而来,渗透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她要逃离,用时间和距离去淡化这些刻骨的记忆。 当天念时悦提交了去京北进修的申请。名额有限,但或许很少有人勇气改变现有的轨迹,申请很快批复下来。 去异地工作不在人生计划里,在这分了岔的计划里她必须做好十足的准备。 确认下来后念时悦一边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出去,另一边抽空去了趟京北看房子。 念时悦原本想一个人租房子住,父母担心她在外独居不安全,打算给她租了个套房,再找个可靠的室友。 她心想也好,还能省一部分房租,于是约了同样申请去京北的同事一起合租。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离开前一天,念时悦去医院把眼角的泪痣给点了。 激光刺下来的那刻,她疼得蕴出了眼泪。 医生告诉她伤口会结痂,三天的时间要避免局部碰水,等待自然痂皮脱落,不然会留下印记。 提到最后一句,她肯定会万分小心。 等到真正要离开了,那种舍不得的情愫达到了顶峰。 念时悦像个合格的长辈对念昀辰语重心长念了半个小时,还是念昀辰忍无可忍把她赶出房间。 她又接着找下一个受害者。 最后实在没有要交代的人,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重新拿起手机。 点进微信,看到置顶的头像发了又没发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 念时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再度掀起波澜。 她指尖停在屏幕上,鼓足了勇气敲下几个字:【我的东西你帮我都丢了吧】 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都是外穿的衣服首饰。 那些携带了不想要的回忆,她习惯性丢弃。 看到这则无情的消息,梁斯泽拿烟的手颤了一下,微颤着手指递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烟,剧烈地咳了几声。 他缓了会儿,回过去两个字:【不帮】 “……” 念时悦重重敲字:【那你留着吧,留给你下一任】 梁斯泽咬着烟,打字:【好主意】 “……”她气得直接把他删了。 梁斯泽不急不缓发过来一个好友添加申请,附带一句:【让我见见size】 念时悦看了看趴在身边的京巴狗,拿手机对着它拍了几张照片,又抱起它贴了会儿。 回到微信界面,她通过申请,把照片发过去之后立马又删了。 梁斯泽哭笑不得,低低地说了句小没良心的。抬头看了看那万家灯火其中的一盏,利落地打个方向盘扬长而去。 时隔一个月,沧海桑田,念时悦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定居京北。 她拖着轻便的行李来到住处,两居室的房子,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 陪同的连月盈转了一圈,差强人意地点点头,住的勉强过得去,就是以后三餐要怎么办。 女儿第一次独自远行,当妈的忧心忡忡。 连月盈抚了抚念时悦额前的头发,担忧地说:“要不然还是让你爸花钱请个阿姨做饭吧。” “不用啦妈妈。”念时悦侧过身来,抱着她的手臂,靠在她肩头,“单位有食堂我吃食堂就好了。” 连月盈眼角看她:“在江州也有食堂不见你去吃,还不是经常点外卖。” 毫无预兆的,念时悦就这么想起了梁斯泽,有他在,每一餐都是安排的明明白白。他有空的时候,甚至会亲自下厨给她做饭。 见女儿神色不对,连月盈不再提这事儿了,转了话说:“你那室友呢,什么时候来?” 念时悦思绪抽回,若无其事地答:“明天啊。” “那和人家好好相处。” 连月盈事事安排妥当后便回了江州。 念时悦送她从机场回来,忍不住掉了眼泪。这几天时常特别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冲动,现在好了,把原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她的伤感室友成晓童看在眼里。这两天观察下来,可以明显看出念时悦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家里经济条件又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跑出温室,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苦硬吃。 后来,去单位报道那天大概知道了原因。 这是来治情伤了。 新单位入职,按照惯例要填资料,念时悦在婚姻状况那一栏,老实地填了个离异。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早早结婚不算新闻,但是年轻漂亮就离异了太值得八卦。所以这事儿在单位不出一天就传开了。 念时悦走在路上,总能接收到一些探究的目光,她坦荡接受,新人难免需要受人关注,过段时间就会泯然众人了。 这天,她见到了周远。 在单位食堂,周远端着餐盘自来熟地坐在了她对面。 四周人纷纷表现出惊讶,其中包括了同坐一桌的成晓童。 念时悦骨相漂亮,一副天生招桃花的模样,但有了离异这个标签,男人们望而却步。 这还是头一回有男人主动出击,还是这么英俊洒脱的男人。 而当事人表现自在,低头吃着饭,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远扒着饭,很自然地唠了一句:“分到哪个部门?” 念时悦细嚼慢咽,腮帮子缓慢地鼓动,“新闻部经济组。” 闻言周远握着筷子顿了顿,眉目露出几丝忧虑,“这个部门不好待。” 这点念时悦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组内竞争激烈,她是新人,又是外地的,给她分配的都是些难搞的对象。 “既来之则安之吧。” 周远抬眸看了她一眼,落了落她眼角浅浅的痕迹,心里百转千回,生出几分愧疚。 他喉结一滚:“有什么困难和我说。” 念时悦夹菜的速度变缓,她并非把自己遭的罪怪在他头上,只是她暂时无法从容地面对他。 毕竟她和梁斯泽会离婚,多少有他的原因。 于是她没搭理他这句话。 遭到无视的周远似乎习惯,无事发生般继续吃饭。 他吃饭速度偏快,但吃相好看,整个过程基本无声,光盘后他单手端着盘起身走了。 男人身影修长挺括,宛如一阵和煦的风。 没一会儿,有人豪爽地搭上了他的肩,和他窃窃私语起来。 “阿远,看上她了?” 周远迈着长腿,不置可否。 “不是吧,”这人提醒道,“这女人漂亮是漂亮,可是离过婚啊。” 周远把餐盘扔进回收台,睨他一眼,似笑不笑半真半假地说:“那又怎么样,我也离过。” “……” 成晓童目送着人走了一段,扭头回来,“时悦,你们俩认识啊?” 念时悦没否认,“认识。” 成晓童撞了撞她胳膊,夸赞道:“很帅啊,哪个部门?” 她挑出西红柿鸡蛋里的一小片葱,心想说这菜怎么也放葱,应得轻描淡写:“还行吧。” 只是还行?这长相随便拾掇拾掇能原地出道。 成晓童不禁想到她神秘的前夫,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她的眼。 纠结完措辞后,成晓童委婉而唐突地问出心里的疑惑:“时悦,你以前那位我见过吗?” 念时悦怔了怔,如果说见过,她估计去江州电视台问问,应该就能到猜到梁斯泽身上,她嫌后面解释起来麻烦,便说:“没见过吧,他早就去世了。” 似要把她捕获 身处财经频道,念时悦无可避免的被动接收关于梁氏的讯息。比如今天市值升了多少,明天又收购了哪家公司。 她一面钦佩梁斯泽大刀阔斧的处事能力,一面又耿耿于怀她离开之后倒是过得风生水起。 这会儿坐在工位上,听旁边的人又讨论起梁氏今天股市开盘涨近百分之十,念时悦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猛的灌了一口水下去。 行,你事业有成我也不差。 念时悦抹干净唇角的水渍,哐哧哐哧敲键盘,纤白的指尖飞快得出了重影,一行字迅速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梁斯泽你好,非常好,祝你好逸恶劳、游手好闲、不知好歹!祝梁氏市值每日上涨负百分之十!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文字内容,眼睛一睁,迅速久摁删除键,删的一字不落。 还在心里呸呸了两声。 她很快闭了闭眼,重新开局。 “日前,大金融股维持强势,整体上板块方面,白酒、房地产、食品、证券等板块涨幅居前……” 聚精会神写了一小时的稿子,念时悦伸了个懒腰,电脑锁屏后,起身去洗手间醒醒神。 一出办公室拐角,看见周远侧靠着墙边跟人聊天,嘴角噙着谑笑,视线似不经意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念时悦视线飘过,视若无睹地路过他们。 走了有段距离,男人看那渐远的袅娜背影,凑近周远低声说了句:“这姑娘长得确实够漂亮,我听说主任有意愿让她上镜做直播。” 周远往后瞧了眼,语气里尽是熟稔的自豪,“对她来说倒是不难。” 明眼人一看就有猫腻,陈盛眉毛一抬,调侃说:“看你挺了解人家啊,该不会你就是她那位前夫吧。” 想起念时悦统一对外的回答,周远笑了声:“是啊,我这儿诈尸呢。” 陈盛放声大笑。 念时悦从洗手间回来时,两个男人还在走廊闲聊。 她神色无波地再次经过,精致的脸虽不带笑,但具有亲和力的漂亮,任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诶,时悦。”陈盛突然喊住她。 念时悦脚步一顿,停了半秒,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怎么啦?” 陈盛笑呵呵道:“没事,问问你在这儿还习惯吗?” 她不习惯敷衍人,指腹捻了捻胸牌,眉眼带笑:“其他还好,就是吃的不太习惯。” 陈盛嘴刚张开,有人抢先一步说话:“我知道几家江州口味的店,晚上有空带你去转转?” 闻话念时悦视线自然转向周远,思索半刻,还是给了他一个面子,“嗯,有空再说。” 听到留有余地的话周远得寸进尺,进一步问:“今晚有事?” “有点事。”念时悦确实没说谎,上面安排下来的紧急任务,今晚要去拿个资料。 几句简短的寒暄后,念时悦坐回工位。 习惯性呆了会儿,重新打开电脑。 从锁屏界面切换进去,是一片空白的界面。 她迟疑了两秒,手倏地握上了鼠标,迅速不停地滚动起来。 心里头一遍又一遍的“没有”,像个紧箍咒一样勒得头皮越来越紧。 最终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摆在面前,她刚才写的稿子全没了!!! 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离开前所有的动作。 伸懒腰、点鼠标、按键盘锁屏……所有步骤在脑海里重现。 不对! 她断定自己保存过了,这几乎是一种肌肉记忆,不可能会出错。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有人趁机把稿子给删了。 念时悦立刻在办公室内张望了一圈,视线一晃,蓦然定在了隔壁工位上的冯思思。 她记起来,当时这台电脑就是冯思思移交给她的。她当时嫌繁琐,还保留着原来的密码,不曾想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必须承认,是她不够谨慎。 但不是别人可以陷害她的理由。 念时悦二话不说从椅子里起来,站到冯思思身后,直接质问:“是不是你删了我的稿子?” 这一声,四周的同事纷纷扭头。 冯思思似乎有点懵,愣了两秒,抬起头,满脸无辜:“你说什么啊,我删你稿子干嘛。” 删稿子这种恶劣行为,无异在新闻人的雷区蹦迪了。 念时悦被压制的脾气一下冲上来,直接硬刚,“只有你知道密码,不是你是谁。” 冯思思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会不会是你自己没保存,在场这么多人,你问问谁看到我动你电脑了。” 以她们的方位角度,其他人要么都是背向,要么被格挡挡住,看不到属实正常。 现场渐渐起了声音,“确实没看到。” 念时悦在失控中保持理智,有理有据地说:“我看了文档的编辑时间,4点15我出去,4点25分我回来,但文档最新的编辑时间是4点18分,所以我是会分身吗?” 振振有词的一段话同事们面面相觑。 冯思思不免露出慌乱之色,“那有什么证据是说我删的?” “查监控吧。”突然一个散漫的嗓音闯入。 见周远高大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了念时悦身后。 冯思思看着周远在敌方阵营,心里一阵酸楚与愤怒,咬咬牙说:“我也很想自证清白,但这里没有监控。” 周远环起双臂,“不巧。”他眼神往门口示意了一下,“这门口的监控应该可以看见。” 冯思思顺着方向看了眼,脸上再挂不住展露慌张。 随即质疑的声音杂乱的响起。 “做什么,这么大阵仗。”一个浑厚的声音暂停了现场的纷乱。 新闻组的主任走进来,简略的了解情况后把念时悦和冯思思叫走。 最终结果就是给和稀泥了,轻飘飘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念时悦稿子允许推迟上交,而冯思思什么处罚都没有。 念时悦气愤又郁闷,堵着口闷气下班,大楼门口遇见周远,碍于他为自己说了话的份上,她收敛起情绪,客客气气地说:“刚才谢谢你。” 周远不明不白地叹口气,“一起吃个饭?” “我真有事,得先去拿个资料。” 他瞧着她,默了半秒,“行,我送你过去。” 下了高峰期,满城的鸣笛声。 念时悦无助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原本和对接人约定的时间是六点,现在一耽搁,估计得六点半才能到。 天色渐变成暮色,城市朦朦胧胧的盖了半透明的薄纱。 念时悦匆匆忙忙地下了车,周远的声音落在身后,车声太喧哗,她没听太清也不管,快走进一家五星饭店。 她边走边发消息,先是表示歉意,又询问具体地点。 那人回得倒快,发来一个包厢的名字。 念时悦问了问服务员,坐上电梯来到相应的楼层。 走进廊间,距离包厢不远处,可以听到里头推杯换盏的细碎声。 恰巧这时刚好有人出来,打量了她一眼,“念记者是吗,这边。” 念时悦忙不迭小跑过去,赔着笑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没事,进来坐会儿。” 她心有不安,百般谨慎地跟进去。 就在转身的刹那间,心脏骤停了一瞬。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神色如何,总之肯定是维持了上一秒的表情。 僵住了。 坐在对门的主位上的男人,有段日子没见,额前的黑发长了点,鬓角的碎发多了,挡不住一张英俊的面容,仍是十分的冲击力。 在直白的灯光映衬,一对黑漆的眼眸深而亮,眼尾和嘴角微然上翘,看起来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反倒添了一份晦暗莫深的压迫感。 但那是对于旁人,念时悦却觉得那双极具攻击性的眼睛似要把她捕获。 跟我走 僵化片刻,她几乎细不可查地撇了撇嘴,目光冷淡地刮过他,转向目标人,瞬间换了一副明艳的笑容,“郑总,不好意思打扰您吃饭了,林主任让我来拿合同。” 似乎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坐在梁斯泽右手边的男人站起来,朝她招手说:“不着急不着急,没吃饭吧,来来来一道吃个饭。” 念时悦亭亭玉立地站在那,穿着件湖蓝色的衬衫,衣摆扎在牛仔裤里,腿长腰细,规矩礼貌地笑说:“您客气了,急着回去交差呢。” “已经迟了半小时,不差这一时半会。” 听着这话里有话,念时悦心生两分畏惧。 对方面色和悦,她却能感觉出他的压迫感。不同于梁斯泽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傲慢,他这种刻意的高位凝视,让人心理不太舒适。 可合同还没拿到手,不得不好生应付。 她迟疑着不知做何回应,郑同不露声色地给助理一个眼神。 助理会意,双手随即搭上念时悦的肩膀往前推,“就吃会儿,不耽误事儿。” 念时悦身体僵了僵,暗暗反抗对方的力道,面上还维持着一份礼貌,“真的不用了,我同事…” 她话到这儿停住了,因为有道不轻不重的掷杯声隐在推搡之中。 念时悦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声,往声源方向看。 注意到梁斯泽一向沉稳难猜的神色有细微变化,漆黑的瞳仁蕴了薄霜,那点笑意沾上凉意,像是冰雪之下的河流,暗自有种爆发的力量。 只听他身侧的陈宋随和地开口:“这位是京北电视台的记者?”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动作一顿。 众人皆知陈宋是梁斯泽的左膀右臂,他既开口便是代表了梁斯泽的意愿。 陈宋这一句表达意义明显,意在提醒和警示。 大伙不约而同地猜测着,估计认为对方是记者,多少拥有一定的话语权,难得来一次京北必定是不想招惹是非。 想来合理。 现场哪个不是审时度势经验老道的商人,郑同的助理也是个人精,同样了然。 他松开了手,转而用出不了大错的言语说服,语气调侃道:“念记者怎么说你也迟到了,我们郑总等了半天,赔几杯酒总行吧。” 念时悦听到第一句话便知结果,她心中已有打算,笑容大方道:“赔几杯酒当然可以,稍等一下,有个同事在楼下等我,我和他说一声。” 有几人交换眼神,默契地传递出一个信号这姑娘倒是不傻。 无人注意,梁斯泽明目张胆地看着她摆弄手机,脸色不见得有半分缓和。 既然开了头,郑同只得顺势而下,示意右手边不知什么时候空出的位置,“念记者,来坐这儿。” 念时悦抬头看了看,两个位置中间隔了不多的距离。 她有所迟疑,仍是起步往前迈步。 刚抬腿,一道椅子拖曳的声音插入。 见陈宋缓缓站起来,他波澜不惊的一笑:“郑总那位置不宽裕,别挤着您了,坐我这儿吧。我正好出去给梁总办点私事。” 梁斯泽自始至终没发一句话,面容静默沉稳,那种风波不动的姿态让人琢磨不定,平添一份未知的压迫感。 陈宋的话没人敢质疑,众人目送着他离开。 念时悦的脚步重新动起来,相比陌生的中年男人,处在梁斯泽身旁总要放心一些。 刚落座,便就有服务员来给她换碗筷。她身体自然往旁边侧,瓷器碰撞的声音掩盖住男人的低音,“跟我走。” 接近于不容拒绝的口气。念时悦小角度转了转脸,眼角的视野仅仅触及到他的鬓角,说了一个不字。 梁斯泽朝她侧脸,微沉的气息直面扑来。 念时悦心尖一颤,立马坐正了身姿。 高脚杯已然被盛满了红酒,她索性拿起酒杯站起来,“郑总失礼了,我敬您一杯。” 郑同手往下压,体贴地笑说:“坐坐坐,先吃点东西垫吧垫吧再喝酒不迟。” 有他这句话,念时悦不客气地坐下来。 梁斯泽是主客,郑同不敢懈怠,知轻重的把重点放在他身上,其他人也纷纷配合的与他畅谈。 念时悦一时落了清净,默不作声地夹菜吃。 时不时接收梁斯泽偶尔回应的声音,简短的几个字,旁人听不出情绪,只有念时悦嚼出了敷衍和不耐。 也挺奇怪,梁斯泽在她面前极少表现出这两个特质,但她就是感觉得出来。 她刻意避开陷入他的领域,尽量把注意力转移,盯向眼前自动旋转的转盘。 一道道摆盘精致,色相极佳的菜肴可以让人分心。 见喜欢的炖牛肉就要转过来,念时悦又不好意思手动让转盘停止,于是握着筷子蓄势待发。 就在要行动的前一刻,有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不声不响地伸出,先一步按住了转盘的行动。 那碟牛肉就那么精准地停在了她面前。 念时悦下意识看了眼手的主人。 男人手掌握着酒杯,极轻晃杯,漫不经心地听人说话,仿佛只是友好的顺了个手。 现场,几乎所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而忽略了念时悦的神色,不悦中带着倔强。 她压根没领情,筷子动都不再动一下。 超过三秒后,梁斯泽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气氛诡异的静了一瞬。 正当此时,念时悦察觉放在后背的包包递来震感,她连忙把手机拿出来。 二话不说先是摁了静音,后看向屏幕上的一串号码。 她还没回想起这串数字属于谁,那只好看的大手再次出现,仿佛道白光在眼前一晃而过。 念时悦眨了下眼睛,眼皮掀起,看到的是手机的主界面。 她愣了有两秒,突然有股无名火窜上来。没忍住,站起来说:“郑总,我真得走了,这杯酒敬您当作赔罪。” 说着她举杯,越过中间的梁斯泽递过去。 郑同喝了不少酒,面色有些醉意的红,肥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坐着坐着,不用站起来。” 两人的手正好挡住了梁斯泽明显沉下来的脸。 念时悦强装淡定地收回手,隔空和郑同碰了个杯,对着酒杯一饮而尽。 对方毕竟是京台的记者,郑同不好再过多的为难,大手一挥,让助理把合同拿给她。 就在助理拿合同的间隙,梁斯泽高拔的身姿挺立,声线微沉的落了两个字:“失陪一下。” 男人长腿迈起,雷厉风行。 比念时悦先一步离开了包厢。 少了梁斯泽,念时悦意识到完全处于一堆陌生男人当中,心有不安,拿到了合同以最快速度离开。 她原路返回,松软的地毯收敛了脚步声,偶尔有服务员从身边经过。 怕和人撞上,念时悦拐过转角时特意放慢了速度。 这时间,整只手却裹缠上一道力挟着她快速转弯。 熟悉而久违的触感令她恍惚一瞬。 下一刻,她用力甩开男人没分寸的手。 我从来不会回头 念时悦这一甩,是把今天受得委屈一股脑儿全发在他身上。 她定在原地,一双圆润的杏眼瞪着他,气势沉沉,眼底却有片化不开的云雾。 梁斯泽同样正在火气上,但看到她湿漉的眼睛,像是一壶冰水浇下来,那股火硬生生给熄灭了。 他重新抓住她的手,丢给她一句不太温柔的话,“就会窝里横。” “谁跟你一个窝。”念时悦又是一甩,这回没能甩动。 梁斯泽不搭她这句话,抓着她的手抬腿就走。 男人没使什么劲,胳膊轻轻一拉还没能拉动。她小身板在顽强地抵抗,他不得已跟拽狗似的拽着走。 经过的人纷纷侧目,互相交换着要不要报个警的眼神。 梁斯泽在人报警前停了下来,手臂用力一收。 念时悦整个人完全失控,直直撞上他坚实滚烫的怀里,清冽的木质冷香扑了满鼻。 她还未缓过神来,男人沁出气笑的嗓音,“挺能耐,还学会了size这招。” 念时悦反应了半秒,拿手推开他。后背有道禁锢的力量阻挠,她勉强隔出一道不太安全距离,气恼道:“你才是狗。” 他单臂固着她的肩膀,摁下电梯键,从善如流地应:“是,我们一窝的。” “……” 念时悦不想提及的话题被他轻而易举的挑出来。 四下无人,她硬邦邦地说:“不是,我们已经离婚了。” 梁斯泽沉默地看着她眼角不存在的泪痣,几秒钟后,他低声说:“是离婚了,但没有分手。” 念时悦愣了下,抬起头给他一个正视。 她没明白两者的区别,他是不是认为她是一时兴起的无理取闹,迟早会回到他身边。 但她的分开了就是分开了。 掺杂了异色的白纸,再怎么挽救也不会回到最初的纯粹。 “我从来不会回头。” 她语气笃定,眼神固执地盯着他,好像用这个方式表明自己的决心。 此时电梯停驻,门慢慢打开。 两人对视数秒,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梁斯泽错开目光,推着人走进去,情绪不明地说:“不用你回头,我就在前面。” 这句话之后两人很久都没再交流。 念时悦不懂,离婚是他同意的,现在又说什么没有分手。 其实她觉得自己好像从始至终就不懂他。 双方沉默着出了电梯。 念时悦一开始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梁斯泽就停住等她,并且目光注视着她,企图用他天生凌厉的眼睛施加压力。 实际上她的确被他唬住,无论处在何种关系之中,梁斯泽从体型到气势上始终压她一头。 她不服气,变成快走,直接越过他。 正要出饭店大楼,便见到门口停了一台宾利,有预感这台车是来接梁斯泽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陈宋从驾驶位下来,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念时悦当作没看见,转身往反方向走。 脚下刚一转,身后的男人扣住她后脑强行调转方向。 夜色下,有个行色匆匆的高大身影赶过来。 “时悦!” 有人唤自己名字,听得出是周远的声音,念时悦下意识想转头,可脑袋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固定住,没能转动半寸。 也不是非要转,但如果有人不给转,那种逆反心理就会油然而生。 她伸手去掰他的手腕,试图逃离掌控。 梁斯泽因为她这反抗的行为真动了气,类似拐卖人口的方式,略微暴力地把人塞进车里,准确点说,是抱起人丢了进去。 梁斯泽手一推,先把车门合上。 周远赶过来,看了看漆黑一片的车窗,神色露出难得的紧张和愤怒,“你要对时悦做什么?” 梁斯泽没表情的时候,五官的凌厉感占了上风,完全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冷淡地平视对方,偏生出一种高位向下的傲视。 “法制社会,我能做什么。”他像是随和的劝说,“倒是你,就算我们俩离婚了也没你事儿。” 说罢,梁斯泽拉开车门,弯身到一半时停顿住了。 念时悦原本贴着车门听墙角,他突如其来的开门,她没能及时躲开,就这么直愣愣地被抓包了。 梁斯泽心情莫名好了点,“想我坐你腿上?” “……” 她绷着嘴角说:“我要下车。” 他当作没听见,直接挤开她坐进去,门被重重地合上。 念时悦怨气十足,动作很大坐到另一边,紧贴着车窗和他隔出最大的距离。 梁斯泽不哄不气,靠在椅背里,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不吃。” “想去哪?” “不去。” 他侧头看她,“行,那我决定。” 谁知道会把她带哪去,念时悦便说:“我要回家。” 梁斯泽立刻吩咐道:“陈宋,定最近的航班回江州。” 她无语地皱了皱眉:“我说的是在京北的家。” “那是家吗?”说起这个梁斯泽神情冷峻了两分,不加掩饰地指责,“自己家不待跑这来吃苦,是想气死谁。” 念时悦被这话激得炸毛,始作俑者还不是他。她讲话不管不顾了,“关你什么事,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她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冰仞,一句一句将气氛逐渐降到了冰点。 在晦暗的光线里,男人目光很静很轻,悄无声息地附在她的身上。 念时悦感觉有千斤顶压在头顶,她虽然想和他界限分明,但没打算用这么绝情的话去对付他。 车里很安静,只剩三道错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足足半分钟后,最终是陈宋打破了沉默:“梁总,车不能再停。” 梁斯泽简短的说出两个字:“地址。” 念时悦温吞地动了动唇,报了一个小区的名称。 车迅速稳重地行驶起来,打了个弯绕进主路。 穿进车流之中,这台车隔音效果很好,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动静,却好像混入了城市交通的声音,使得气氛无端缓和了几分。 梁斯泽不声不响地向她挪近,伸了手臂穿进她后颈与椅背之间,速度缓慢,带有试探。 手掌成功地握住她的肩骨后,他才放肆地把人搂过来,偏着头,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说话。 下次我结婚你当证婚人 ——凭我爱你,你的事我管一辈子。 这句话在念时悦耳际飘荡了很久。 以前还处于婚姻关系时他也不曾说过这个深刻的字眼。 换作那时,念时悦应该会回一个甜腻的我也爱你。现在她只会说:“哦,下次我结婚你当证婚人吧。” “……” 话音才落,她脸颊当场被咬了一口。 “梁斯泽!你属狗的吗!”念时悦捂着吃痛的半边脸大骂,想起该不会留牙印了吧。 气不过,她脑子一抽,扭头刚正对着他的下巴,二话不说张嘴咬下去。 坚硬的齿贝咬住有种疼痛的刺激感,加上湿濡柔软的触感滑过,无疑把这份刺激放大。 在她撤开的下一秒,梁斯泽扣住她的头吻上去。 暗黑的车厢里,念时悦瞪大眼睛,睫毛连连扑闪。 一双直勾勾的黑眸在她眼睛里变得若隐若现,灼热的触感却真实的无可辩驳。 搅动着口腔里的酒味,酝酿出缠绵的迷醉感。 她失神一刻,慢了半拍推开他。 梁斯泽也不留恋,轻咬了下她的唇退出来,指尖捏抬起她的下巴,怡然自得地说:“要不要亲回来了?” “……” 念时悦拍掉他的手,为自己莽撞的行为脸红得不像话。 莫名其妙成狗咬狗了。 她抹了抹嘴,隐忍不发,就当被size咬了一口。 车上还有其他人,她决定无视狗缓解尴尬。 “陈宋,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心无旁骛开车的陈宋被迫加入险恶的局面,他短暂的思索好措辞,才说:“夫人客气了,要不是梁总授意…” 念时悦义正言辞的打断:“什么夫人,我现在是单身。” “……” 陈宋本来就不擅长和女人说话,何况是老板的女人,他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梁斯泽,感觉像是求助。 梁斯泽也不知是不是收到了信号,悠然带讽地说:“什么单身,不是守寡?” “……” 念时悦张了张嘴,应该是造他死人谣的事传到他耳朵里了。 这点她确实做的过分。 良知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里,她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理直气壮地解释说:“我是怕影响梁总的声誉。” 梁斯泽睨着她的头顶,“影响什么声誉,你很丢人吗?” 正当念时悦被噎得不知怎么怼回去,车载导航播放出语音:您已偏航,正在为你重新规划路线。 她马上把矛盾转移到陈宋身上,“陈宋,你开错路了啊。” 陈宋口气几分严肃:“梁总,有台车一直跟着我们。” 念时悦倏地探脑往后看。 多色的霓虹灯下是熙熙攘攘的车群,有一台高调的大g紧跟在他们其后。 梁斯泽似乎丝毫不意外,或是早就发现了,拍了拍身旁人的脑袋,“谁让我们车上有个俏寡妇。” “……” 总之这个名词听起来特别难听,念时悦酝酿了半天该回什么,最终骂了一声:“变态!” 梁斯泽像是笑了,鼻腔沁出一片很浅的气息,又类似舒出了一口气。 送她回去之后,梁斯泽又回到酒桌上。 离开了将近一小时,也没人敢怪罪他。只是注意到他下巴浅浅的牙印,互相心照不宣的对了一眼。 梁斯泽面色坦荡,还罕见地为自己突然离席说了声抱歉,众人一致附和不碍事。 他从容地坐到位置上,拿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 【下回咬轻点】 念时悦忘记给他号码拉黑,她忍了口气,回过去:【没有下次】 梁斯泽勾了勾唇,摁灭了手机。他拿起面前盛了半杯白酒的玻璃杯,人靠在椅子里,就手抬了抬,眼睛示意郑同。 郑同作为东道主,连忙起了身回敬整杯的白酒。 后来梁斯泽找机会就敬他酒,再有陈宋做辅助,一来二去郑同连连喝了一整瓶茅台,讲话开始含糊不清。 梁斯泽神色清明,挑挑唇,暗示要转移阵地。 翌日,念时悦十点前到了单位。 京北电视台考勤制度比江州的要严格些,早晚要打卡,如果有外出要预先向领导报备,填公出单。 比较宽泛的是在10点前都能打,这就导致了基本所有人都是十点到。 念时悦来了一个月都没习惯,一到单位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平时进去都是三五一群在聊琐碎的小事,今天貌似有异样,全都聚集在一起像是有大事发生。 更奇怪的是一见到她来人群风云四散。 念时悦疑神疑鬼地坐进工位,陈盛主动过来和她说话,刻意调小了音量:“时悦,你昨晚是去找郑同拿材料了吗?” 她打开电脑,嗯了一声,“对啊,怎么啦?” “你看看这个。”陈盛没卖关子,直接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念时悦先是看到标题,成丰集团董事被爆不雅视频,她没点进去,看到封面已经恶心到了。 见她露出厌恶的神色,陈盛有些难以启齿,“你昨晚没被他怎么样吧?” 念时悦心想要是说没有估计更令人有遐想空间,倒不如实话实说。 她故作犹豫,“被摸了一下手。” 不大不小的声音四周一圈都听见了。 有个尖细的声音冒出来,怪声怪气地笑了声,“别人就衣服都快脱没了,她就摸个手谁信啊。” 念时悦历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听见冯思思这么说,她的伶牙俐齿适时出现。 “陈盛,你说搞不搞笑,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饿坏了,嗅觉失灵,受得了老人味。” “......” 传闻冯思思为了上位,曾经勾引过年近六旬的商界大佬,这个广为流传的八卦念时悦刚来就听说了。 没指名道姓的冯思思不好明目张胆和她叫嚣,暂时先忍下这口气。 念时悦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声。 之后她自己去搜了关于这则新闻,从视频内的环境来判断应该是不太干净的会所。 她鼓了鼓脸,心里不太舒服。 这边的工作节奏快,相应的时间也感觉快,一眨眼到了傍晚。 念时悦和成晓童一道回家,成晓童说今晚她来家里做饭,念时悦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父母,于是到家立马打视频给妈妈。 连月盈那边似乎在忙,先是挂断了视频,过了几分钟又回过来。 “妈妈,你在干嘛呀,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女儿。” 连月盈解释说:“在处理学生的事。”她纳闷道:“你说现在的孩子多难管,打不到骂不得,刚威胁说要跳楼。” 念时悦笑了声,“那还是念昀辰好点,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可打可骂。” 说起儿子连月盈舒心了一些,“你弟转校之后,表现确实好多了。” “那就好。”念时悦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暗了一下,很快又亮起,“size呢,让我见见它。” “它啊,”连月盈说,“给梁斯泽接走了。” “什么?”念时悦仿佛没听懂这句中文,“他接什么走啊。” “他说的是你俩共同的儿子,接过去住几天,这我也不好阻止吧。” 念时悦有种被抢了儿子的愤怒感,哐哐哐打字发短信给梁斯泽:【你把size绑去哪了?!】 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本来是敷衍的措辞,经他一强调,念时悦莫名觉得有种羞耻感。 头皮都已经发麻了,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平淡地说了一句矫揉造作的话:“那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梁斯泽看着她,不含戏谑道:“用不用拉钩?” “……” 念时悦噎了一下,“不…” 一个字刚出口,他有力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勾缠上了她的小拇指。 骨感分明,极具力量感。 念时悦有当初第一次牵他手的感觉,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两拍。 她就这么慢两拍地抽出手,甚至还费了老大劲,又羞又气道:“说了不用,你干什么。” 梁斯泽摊开一只手,貌似不理解:“朋友亲嘴不行,拉钩也不行?” “谁让你勾那么紧。”念时悦给气得不行。 他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往里走,幽幽地给出一句:“我又没勾过,谁知道要怎么勾。” “……” 像是在说她很有这种幼稚的经验,念时悦无语又尴尬地定在原地。 梁斯泽长腿迈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她,“去给size喂饭。” 她卡壳了一下,脚步随之动起来,嘀嘀咕咕地责怪道:“都几点了还没给它吃饭。” 梁斯泽听见了也没搭她这句话,把准备好的狗粮交给她。 念时悦看着这丰盛的狗粮,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有肉有蔬菜,她真诚建议,“要不你也吃点?” “……” 他无语到笑了,“这么担心我没吃饭,你就不能给我定个外卖。” “谁担心你。”她立马端着狗粮去找size。 size一闻到味马上就跑过来了,跟饿了三天似的咧着嘴狂吃。 念时悦蹲在它对面,不高兴地问:“他是不是虐待你了,饿成这样。” 她又伸食指点了点它的脑袋,“你倒是吃爽了,没良心的家伙。” 狗埋头吃得香,没给她一个回应。 觉得无聊,念时悦双手撑着大腿站起来,可能蹲过头了,起身时不由地晃了晃,下意识抓住能抓住的东西。 缓过神来后,发现抓住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手还没来得及撒,男人略带疑问的话落进耳朵:“朋友可以这样?” “……” “知道了。” “……” 念时悦飞快地撒了手,嘴张了半天,第一个字卡在喉咙迟迟出不来。 梁斯泽压了压嘴角的笑,拉着她的胳膊往客厅沙发上坐,丢过去一本文件夹,“闲着没事看看这个。我去楼上开个会,要走了和我说一声。” 她靠在沙发上,瞥了眼自带班味的文件夹,冷冷淡淡地哦了一声。 等人走了念时悦才放肆地盘腿坐,把文件夹打开看。 翻了几页大概明白这份文件夹的意义。集合了京北市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资料,包括了人物介绍和人物关系。 念时悦知道他是良苦用心,让她能够知己知彼,在工作上少碰壁。 但基本上每个人物都有一个加粗标签,好色之徒,有情妇,人数未知。 像是一个反复提醒,这的确让她心有余悸。 念时悦礼尚往来,决定给梁斯泽定个外卖,按着他的口味定了份豪华版日料。 他这场会议开的够久,外卖都到了半小时人还没下来。 她又不能像以前一样去擅自闯入他的书房,思来想去,给他发了条消息:【我要走了】 消息发出去的两分钟后梁斯泽出现了。 从楼上走下来,神色还带着几分冷峻和冷肃,一见到她,紧绷的清隽面容渐渐化开了。 “我送你。” 念时悦站起来,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可能是最后一次,鼻头酸了酸,“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梁斯泽长腿几步到她跟前,递了一眼茶几上的外卖,“我哪能白吃。” 她顺嘴说:“你又还没吃。” “那我吃完了送你回去。” 念时悦找不到理由和他推搡,缄默着没应当作是默认了。 梁斯泽没有刻意拖延时间,按照正常速度进食,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把餐吃完,捞了车钥匙就送她回去。 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没对话。 等快到目的地时,梁斯泽才正式开了口:“你现在住的小区我看治安不太好,要不然搬过去住。” 这话说就像他们俩从来没分过,她界限分明道:“太贵了,租不起。” 梁斯泽瞥她一眼,“钱就用完了?” “……” 在他们离婚第二天,就有律师找上门交给她一份财产清单,光是流动资金就有五千万,另外加上不动产至少价值三个亿以上。 念时悦那时候没心情,全权交给她爸处理了。 现在提到这个她才想起来,她是个亿万富婆。 “没有,”念时悦眼睛亮起一簇光,“留着包养小白脸。” 梁斯泽分不清是何种情绪,语气淡淡:“随你。” 如果她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他不会祝福,但会放手。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尝过被人放弃的滋味。 念时悦明显感觉到气压低下来,她其实不过玩笑话,那些钱她怎么可能花的心安理得。 可她并没有打算解释,解释了反而给两人留下了余地。 于是他们的话题截止在这里。 不知不觉步入了多雨的季节,到处都是绵密的潮湿感,心情跟着一起湿漉。 念时悦养的两盆多肉日渐腐烂,她大概有克命体质,在她手里的生命享年总是短暂。 size能活得久,估计是得益于其他人帮忙。 她给多肉们拍了张遗照,发个朋友圈算是讣告。 林姿第一个点赞。 念时悦立马顺着网线找她,和她漫无边际的聊完天心情好多了。 结果电话才断,另外一个电话又进来。 看到备注念时悦心抖了两抖,犹豫了几秒接起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就先静着没说话。 梁老太太话倒是很急,“时悦你怎么跑京北去当记者了?” 念时悦一怔,恍然联系到应该是她在电视里看到了。 但总觉得她的疑惑有些奇怪,下一句话大致找到了缘由。 “是不是那混小子惹你生气,把你气走了?” 表明了梁斯泽压根没跟她说他们离婚的事。 念时悦不敢擅自做主,万一老太太血压一上来她成千古罪人了。于是好声好气地扯谎道:“不是外婆,这事儿我和他商量过的。” “商量过的?”梁老太太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胡闹!你们这样分隔两地还怎么生孩子!” “……” 他在洗澡,你等.... 一句话砸的念时悦措手不及,没有和梁斯泽对过口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在这边僵着,老太太把主要责任推到梁斯泽身上,“肯定是那混小子的主意,成天打着忙的幌子,老婆孩子都顾不上。” “时悦,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 听得念时悦又是一阵心酸,不说其他,梁老太太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 无论她和梁斯泽关系如何,在她心里老太太始终是她敬重的长辈。 她实在不忍心说出事实,继续圆谎:“也不是完全是他的错,也是我没考虑周全。” 老太太是今天看新闻,偶然看到念时悦出现在京北频道,这才知道夫妻俩分隔两地了。 他们夫妻的事,她向来不爱插手,可孙媳妇儿跑外地工作这么大的事没一个人告诉她,她这火气难消解,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这周末你和斯泽回来一趟,我让人给你订机票。” 后一句的话等于不给拒绝机会了。 念时悦只得先应下,后面再想办法对付。 电话断后她握着手机发愣了几秒,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和梁斯泽商量。 自打上一次不太愉快的结尾,他们有段日子没联系了,这一开口她不知道要用哪种语气合适。 可明天就是周末了,事情似乎迫在眉睫。 挣扎再三,念时悦拨出熟烂于心的一串数字。 电话里的机械音响了很久,接通的那刻她心脏骤停了一瞬。 “喂,是谁呀?”一个矫揉造作的女声顺着听筒入耳,微弱的电流仿佛一道强直流电穿过心房,心瓣麻木的刺痛。 电话那头的人有一会儿没出声,梁辰心狐疑地看一眼手机,通话时间仍在继续跳转。 怕真有什么正经事,她不敢再胡闹,说:“他在洗澡,你等....” 突然,她话还没说就被人挂了电话。 “有毛病吧。”梁辰心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小姑娘手机一放下,情绪转换自如,心情畅快地倒了杯红酒坐进沙发里,晃着酒杯品了品。 “你怎么还没走。”一道微沉的嗓音从身后传过来,吓了她一跳,扭头一看。 梁斯泽穿着浴袍走过来,黑色的发根还滴着水,滴在脖颈上,水珠往下滑入胸前裸露的皮肤。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仿佛氤氲着一层水汽,有种隐秘的张力。 梁辰心实诚地说:“哥哥,你要是懂得怜香惜玉,哪个女人不对你俯首称臣。” 梁斯泽拿走她的酒杯,往门口抬了抬下巴。 梁辰心嘀嘀咕咕:“我专程来给你送酒,路费不给就算,坐会儿也不行。” 梁斯泽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多少。” 她立马站起来,冲他咧嘴笑:“不多,十万就行。” 他喝了一口红酒,嗓音干净清润:“滚吧。” “好咧。”梁辰心抬腿就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刚有个备注叫“念”的打电话给你,也是有毛病半天不说话...” 梁斯泽手指微顿,“再不滚十块都别想。” 她马不停蹄地滚出他的视线。 梁斯泽捞起手机陷入沙发里,嘴角漫上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拨出第一个电话没人接,他耐心十足地拨了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第五个电话通了。 念时悦一开口充满了恼意:“你烦不烦啊。” 要不是因为梁老太太她早就把他拉黑了。 还好意思写别人好色之徒,自己刚说爱她,转头就能跟别的女人上床。 梁斯泽好脾气地说:“不是你打电话给我,怎么成我烦了。” “我打错了,再见。”她气昏头了,“不对,再也不见。” 在电话被挂之前,他唤了声她的名字,“时悦,我很想你。” 男人呢喃似的声音隔着手机,遥遥地传进耳,念时悦指尖悬停在挂断键。 她没那么容易被俘获,“哦,一边想我一边和别的女人做。” 梁斯泽无声的低笑起来,以前不愿她吃醋,现在倒是乐意看到她的醋劲,至少证明她还在乎自己。 他慢条斯理地支起小臂,手掌撑着脑袋,挑笑说:“生理需求总要解决吧。” 念时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变态!” 啪—— 她指尖重重地摁下挂断键。 还在气头上,立马收到一条短信:【刚才是梁辰心接的电话,人刚走,要不我让她回来跟你解释?】 “......” 念时悦当即感觉那句变态骂了她自己。 不对,谁知道他是不是骗她。也不对,他有什么理由需要骗她。 念时莫名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一个电话中断。 毕竟有正事要谈,她故意拖了会儿才接起来。 废话不多说,她直接质问:“我们离婚的事为什么不和外婆说?” “我怕外婆心脏受不了。”梁斯泽一副甩手掌柜的口气,“要不你去说。” 念时悦气不打一处来:“你怕我就不怕是吗?” “那不就得了。” 一不小心给他绕进去了,念时悦闭眼,舒出一口气,这样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继续沟通。 “她让我们明天回去一趟,你自己去跟她解释我为什么去不了。” 梁斯泽静了两秒,似乎深思熟虑了一下:“好,我就跟她说念时悦不要我了,跟我离婚了。” “......” 念时悦凝语,心脏是另一种酸麻感,她声音有细微变化,“你要不怕她心脏受不了,你就这么说。” 他说:“我怕。”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念时悦松口说:“我明天过去。” 虽然是周末,但偶尔还是会有事,她提前和主任交代了这两天要离市。 第二天的飞机是上午十点,落地时间是一小时半后。 同时间,一群过境的飞鸟盘桓在万里晴空。 念时悦走在宽阔的坪地,适宜的温度令人怀念。 回江州的消息她没有和父母说,怕没时间回去,又让他们失望。 梁老太太安排妥当,派了司机来接她。 为了方便和梁斯泽串口供,他们暂时保持了联系。 念时悦刚坐上车,梁斯泽打来电话让她等等他。 这话像是没车来接他。 她捂住话筒,没事找事地暗示司机,“老李,这里不能停太久吧。” 说完她马上对着电话说:“等不了,停不了车。” 话音才落,她旁边的车门突然被拉开。 两道音频,同样好听的声音一齐乘入耳:“一秒都等不了?” 没事,是我朋友等不及了 “可…可以等啊。”不明真相的司机说,“抱歉泽少,不知道您也在机场。” 梁斯泽握着手机坐进车后座,高大的身躯生生让空间逼仄了几分。 男人长腿束在宽裕的座椅之间,语气格外和善:“没事,是我朋友等不及了。” “……” 司机一头雾水的发动车子。 从机场回去要经过一段绕城高速,车平稳的行驶在平坦的路上。 有人却在明目张胆的倾斜。 念时悦彻底被挤到门边,想发作又发作不了,身体背向人,气鼓鼓地死盯着窗外。 梁斯泽瞧着一颗漂亮的头颅,眉眼舒展,浮上很久以来难得的悦意。 他侧身向她,一条手臂穿入在她腰后,呈现一种困住人的上位者姿态。 可他低下头靠着她的肩,又像是一种讨好。 男人灼热的身体烘烤着她,或许习惯还没退化,念时悦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但是不适合。 她动作稍大的扭动了下身体,“别挤我。” 梁斯泽姿势未变,热气吹拂着她的耳廓,“这不是在假装恩爱。” 假装。 梁老太太最近身体状况不好,经过双方的商量,暂时先不把离婚的事告诉她。 念时悦是同意要假装和离婚前一样,可他抽丝剥茧地把话挑明白了说,她心中不由地有些涩然。 她没再反抗,一动不动地配合这个假装的暧昧姿势。 承受他灼人的温度,均匀的呼吸侵扰颈间的脉搏。 突然想到,总有一天会有别的女人占有这一切,她心头又泛起一片不知味的苦涩。 浑然不知自己的呼吸变得错乱。 梁斯泽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白皙细腻的皮肤,出声极轻:“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念时悦一瞬间回神。 “没有。” 他缓缓抬起头,靠向椅背,似乎是疲倦到尽头了,“我睡会儿,睡醒了再哄你。” 念时悦没答,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车经过桥洞,车厢暂时陷入一片漆黑。 男人的睡颜印在车窗,冷硬流畅的侧脸线条,掩饰不了一份过重的疲倦感。 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累成这样。 静默思考的时间,好像转眼间就过去。 另一方面,她还没准备好用哪样的面孔应对老人家。 车停下来,司机先一步下车。 关门的同时,梁斯泽掀开了眼皮,一阵熟睡后,有那么几秒钟的混沌状态。 他意识恢复清醒,稍微侧了脸确认她是否还在。 还是那颗圆润漂亮的脑袋。 念时悦今天扎了一个丸子头,零散的碎发垂在两鬓,松软慵懒,露出一整张光洁清丽的面孔。 刚睡醒,不,睡醒之前,那种欲望上来,早把她就地正法演绎了无数次。 他喉结滚了滚,“到了吗?” 念时悦忘记和他的状况,下意识转头看,目光不经意擦过他的眼睛,似有一小簇火光把她灼了一下。她局促地转开视线。 “到了。” 梁斯泽静了两秒,“到了不下车,等我哄你?” “.....” 念时悦立马闷声不吭拉车门,却被他先一步拉住了手。 “没有假装,说想你是真的。”他越靠她越近,嗓音低到暗哑,像一簇压抑欲望的火苗,“只会和你做也是真的。” 男人性感的声线直钻耳蜗,她全身轻颤了一下。 这么色情的话让人听出一种陈述句的正经,无端增了一份强势的侵略。 感觉侵略性的气息越来越强,没办法和他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她使劲抽出手,丢给他一句:“那你继续做梦吧。” 得以释放,回到宽敞的环境,念时悦大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看见梁老太太体态佝偻,缓慢地在园里踱步,她快步走过去,如从前一般唤了声“外婆”。 梁老太太一见是她,露出消失很快的笑容,跟川剧变脸似的,嗔怒了一句:“你们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突然的训斥念时悦整个人愣在原地,正当发现她眼神另有所指,梁斯泽的声音很近的落进耳。 “您这就冤枉我们了,我们怕您老人家受不了。” 老太太火气更上来,“我是老骨头又不是脆骨肉,少在这里给我强词夺理。” “受得了?”梁斯泽停顿了两秒,像在斟酌什么,忽地说:“那我告诉您一件事,我和时悦....” 念时悦猛地回头瞪他一眼,制止他说下去。 梁斯泽微张的唇合上,嘴角有丝不易察觉的笑弧。 听到一半突然断了,老太太着急地逼问:“你和时悦怎么了?” “吵架了。”念时悦补上,“他和我吵架。” 老太太剜一眼梁斯泽,“天天不住一块儿能不吵架吗?” 梁斯泽胳膊搭在念时悦肩上,朝她偏着头,有意无意放低声音:“那我认错行不行?” 朗朗乾坤下念时悦清醒至极,一把丢开他的胳膊,转而去搀着老太太,换了一副甜美的语气:“外婆,我给您买了好多礼物,去瞧瞧吗?” 有人没皮没脸的问:“我的呢?” 念时悦搭理他,“你去车上拿,有份赠送的给你。” 梁斯泽拍了下她的丸子头,“我可稀罕了。” 梁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就配拿个附赠的东西。” 老太太很好哄,只要看到夫妻俩恩爱和睦,她心里就畅快了。 吃完饭还拉着两人去看刚翻新的果园,里面种满了桃树和梨树。 桃花还处于淡粉色的花骨朵,梨花开得正艳,一盏盏洁白的花朵点缀在枝桠上,漫山像经历一场纷纷而落的盛雪。 念时悦漫步其中,莫名有点出神,有只手缠上来都没意识到。 等意识到时,这股紧敷的力量已经难以逃脱。 仿佛是一刹那的辗转,她整个人便被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可身前是男人的滚热身躯。 两个极端之间,念时悦处在反抗与顺从的边缘。 同样的,他强硬地控制着她的行动,膝盖抵在她两腿之间,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摁在上方。 吻却是温柔至极,轻琢着她的唇,舌尖耐心十足的试探性侵略。 她甚至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感觉一说话就等于失守。 忽然他行动停止,抬起脸,瞧着她拒绝的表情,“真不要?” 她迟疑了一秒,翘了翘嘴:“不要” 梁斯泽继续看了她几秒,似在辨认真实性,随后点点头,“正好,我现在也没精力伺候你。” “......”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念时悦窘迫至极,又以这种姿势被他钳制住,她脸一热,提音量嚷了声:“放开。” “嘘。”梁斯泽手掌握着她的侧脖,挑了挑唇:“别把外婆给招来。” 她腿无用功地踢了一下空气,声音小了两个分贝:“你还脸说。” 他攥住她的手收紧,用一种很温和的目光盯着她,“那是我外婆,你怕什么?” 念时悦被堵的一时无话。 除却怕老人家受刺激之外,她打心底还有份不舍,若一旦说出口了,她知道,她和他的羁绊会断得彻底。 梁斯泽看着她难为情的漂亮模样,忍不住又亲了一下她的唇,“因为也是你外婆。” 她立马微抿住唇瓣。 “宝贝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念时悦先不计较他这句亲昵的称呼,认真地想了想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他生日还没到,特殊的节日不是。 她睁了睁眼,表现出几分错失的懊恼,“外婆生日?” 梁斯泽嘴角带有一丝冷笑,“许越林订婚的日子。” “......”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双手扶住她的腰侧。隔着轻薄的布料,灼热的掌心几乎是贴在皮肤上。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念时悦双手获得自由,立刻推他,“有病才跟你去。” 梁斯泽没勉强,顺着她的力转了身往里走,“行,那你在家陪外婆。” 她还奇怪起来:“她不去?” “不去。”他有条不紊地脱着腕表,“外婆最近一两年身体不好,不喜欢参加热闹的场面。” 念时悦不知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暮色四合后,梁斯泽陪她们吃了晚饭去订婚现场。 地点就在梁氏旗下的酒店,他自个开了台宾利慢悠悠地过去。 男人从车上下来,随即有侍者迎上前要帮忙泊车。 侍者见这人身姿卓然却装扮休闲,黑色t恤牛仔裤,踏着双限量版球鞋。 感觉不像是来参加婚宴,倒像是闲逛,他不免愣了一下。还在想要不要提醒今天酒店暂时不对外营业。 再仔细一看,发现是自家老板,忙不迭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局促地唤道:“梁总。” 梁斯泽略点头,长腿越过他,“车不用挪了,就停这。” 酒店顶层,各种昂贵的华服穿梭其中,处处闪耀奢侈的光芒,整个现场洋溢着喜庆而隆重的气氛。 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突然之间像是拉闸了一般,静了片刻。 男人迎着众人的目光,面色从容,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性气场。 与他交好的徐凡和任煜上前,“祖宗,您终于肯出现。” 这段日子梁斯泽没参加过任何一个社交场合,别说其他人,徐凡他们也许久没见到他。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几百个秋了,徐凡打量打量,“不是,你怎么穿这一身就来,要破产了?” 梁斯泽凉凉地睇他,“穿得跟只花孔雀似的,今天你结婚?” “......” 徐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不就领带比别人有设计感,花哨一点,衬衫多些图案,正要张口向他好好讲解时尚,一个声音截了他的话。 “斯泽,你来了啊。”许越林笑意盎然地走过来。 梁斯泽回了个浅笑:“你订婚我能不来?” “当然不行。” 两位当事人看起来如常,徐凡和任煜对看了一眼,都替他们感到几丝尴尬。 许越林说:“还没吃饭吧,先去垫点东西吃。” “家里吃过了。”梁斯泽抬了腿,“我去和你父母打声招呼。” 后像是想起什么,补了一句,“还有你未婚妻。” 许越林神色僵了一瞬。 这场婚姻,他是被逼无奈。虽是无感情的商业联姻,但最注重的是家族脸面。 他深知自己破坏了梁斯泽和念时悦的感情,心里其中惶然,生怕梁斯泽会给他们家难堪。 于是拉上徐凡他们一起,以防出现突发情况。 梁斯泽和众人一一简短寒暄后,不轻不重地看了看许越林,嘴角挑了点笑说:“这才订婚就紧张了?” 许越林一怔,听得出话里话有,他攥了攥出汗的手,“有点。” 徐凡察觉出局势紧张,迅速调和气氛,调侃道:“斯泽,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到时候你结婚也紧张。” 梁斯泽倒真回忆了一下,露出一个真正意义的笑,弯唇说:“没紧张。” ? 总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可他的心思谁也别想猜。 “来来坐着喝酒。” 许越林去招待宾客,他们三个坐在卡座,不少人过来和梁斯泽敬酒套近乎,他以开车为借口婉拒所有人。 这么蹩脚的理由也没人敢置喙,无一不悻悻而归。 中间空闲时间,有个妖娆的女人端着只酒杯,直接坐在梁斯泽侧边的扶手,嗓音勾人,“梁总,赏脸喝杯交杯酒?” 梁斯泽让人弄来一副茶具和毛尖,他慢条斯理地啜着茶。 徐凡哼哼唧唧:“喝了多少杯交杯酒才想起我们梁总,一点诚意都没有。” 温颜之像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也想和我喝?” 徐凡自降身份,“算了吧,我不配。” 温颜之切了一声,把注意力转移到梁斯泽。 一张俊脸神色无波,薄唇贴覆杯口,微尖的喉结上下滚动。 啧啧啧,这男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性感。 她拿手去碰碰他的手臂,“喝不喝嘛?” 梁斯泽给她一个禁止的眼神。 温颜之嬉皮笑脸:“怕什么,你领导又不在。” 梁斯泽总算开口,语气不咸不淡:“你怎么知道不在。” 他一说,三个人同时四处张望。 “哪,你们看到了吗?” “没有啊。” 梁斯泽懒得搭理这三个傻子,她在他心里能看到就有鬼。 刚好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心心念念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外婆说想吃烤地瓜,让你带回来】 “……” 这点事用得着他专程带,梁斯泽了然地打字:【她想吃还是你想吃?】 他边敲手机边起了身。 看起来是有事要忙,没人率先出言挽留,于是他清清静静地离开了婚宴现场。 念时悦回过来一个字:【她】 梁斯泽敲了一段字:【你跟她说时间需要比较长,我先去播个种】 刚发出去感觉有歧义,他马上又发了三个字:【地瓜的种子】 念时悦:“……” 莫名其妙,她又没想歪。 【哦】 梁斯泽反复看了几遍她这一个字,不由地弯了唇角。 坐着电梯抵达一楼大厅。从澄明辉煌的光境从切换到黑沉的夜空下,他收了手机揣进兜里。 抬头时,有些遥远,耳熟的声音传来:“梁斯泽?” 有个女人朝他走过来,大楼溢出的光,流淌在她眼角的泪痣上。 多此一举 梁斯泽没有丝毫的停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修长的手指转了一圈车钥匙,熟练地摁下开锁键。 许若星走到他身侧,莞尔一笑,“好久不见。” 梁斯泽略点头算是回应,步调不变的直接越过了她。 遭到冷遇许若星神色依旧,她有自知之明他们之间不是能够自在寒暄的关系。 只是有个疑问盘桓在心里已久,她一直很想知道答案。 许若星跟着他挺括高拔的背影,笑容还维持在脸上,“你要结婚了吗?” 梁斯泽握住车门把的动作微然一停,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 黑幽的夜空下,男人眼睛深邃而平静,与看任何一个路人无异。他没说一句话,但无言的压迫感足够让人主动交代。 许若星轻晃了晃手,食指上环着的戒指溢出几丝碎光,语气含笑自若:“你不是买了我设计的婚戒,是用来求婚的吧?” 听言梁斯泽微敛眸子,似是对这件事有意外。很快,他脑海里自动描绘出一颗六芒星的形状,露出旁人无法察觉的了然神色。 他不咸不淡地评价一句:“设计的不错。” 这一句有所思考的话既表明他不知情此时,也代表他并没有否认要结婚的事实。 结果着实出乎意料,许若星一直保持的神色出现一道裂痕。 见对方无意再和她客套,在人上车之前她连忙问出长久以来的疑问:“我很想知道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冷淡?” 对她的好来得猛烈,淡去得也快。 毫无预兆的一天,梁斯泽像是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趣。 一开始以为是欲擒故纵,后来才发现他是真的不在乎。 梁斯泽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关门之前扔给她一句话:“你不是她。” 许若星整个人愣在那里,他好像抛给她一个更扑朔迷离的答案。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台黑色的宾利疾驰而去。 “哟,这不是我们斩男女神嘛。”温颜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瞟了一眼即将消失的车尾,幸灾乐祸的:“吃闭门羹啦?” 许若星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颜之,好久不见。” 温颜之哼笑了一声,完全不近人情:“少套近乎。” 她趾高气扬地拿旁边的侍者指桑骂槐,“你们怎么回事,什么人都往里面放,万一有人把新郎抢走你们负责得了吗?” 两名侍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 许若星倒是坦然自若,面对温颜之的为难她从容地应:“要是我能抢来,这婚姻也不太牢靠吧。” 温颜之斜眼看她,冷笑了声,“少在我面前自信,你以为斯泽喜欢过你就真觉得自己了不起,过眼云烟而已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许若星忽然沉默下来,想说还真不一定喜欢过。 在商场关门之前,梁斯泽先是去了一趟超市。拎着一袋孤零零的地瓜结账,收银员看了这英俊的男人好几眼。 梁斯泽始终神色和善,难得看起来好脾气。 这抹温和的晚风吹到山间,漫山的梨花簌簌而落,淡淡的花香溢了一屋。两道笑声掺杂其间,糅成一派温馨。 男人脚步自觉放轻。 念时悦似有所察觉,笑容卡壳了一下,没一会儿,身旁的沙发坐垫往下陷了陷。 “回来了。”老太太视线停在电视上,不甚在意地问:“让你带的东西呢?” “上哪去找现成的,拿给厨房去烤了。”梁斯泽把旁边人的脑袋勾过来靠自己肩上。 听着还挺不乐意,老太太嗔怪看了他一眼,“那你在这做什么?” “……” 梁斯泽偏头瞧了瞧人,“找我媳妇儿。” 念时悦默认自己是当事人,老太太在这不好跟他计较,一动不动靠着他肩膀,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 有笑点但不多的都市剧,实际上念时悦看得有些疲劳了,奈何老太太看得起劲,她只得先陪着。 现在更心不在焉了。 依偎在梁斯泽身旁,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没有一点烟酒味,很干净的雪松香,与室内的花香气味分明,是他独有的味道。 视野里是t恤的图案,仅有一串简单的英文字母。鲜少见他穿这种休闲的t恤,少了点平时精英严肃正经的形象,出奇的有几分散漫的少年感。 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念时悦很突然的抬起头,完全离开他身体的触碰。 她的举动过于突兀,梁斯泽却是很自然地看向她,启唇说:“困了吗?” 念时悦一顿,点了头。 见状老太太挥手赶道:“困了就赶紧去睡。” 梁斯泽握住念时悦的手把人牵起来,“您也是,多大年纪了还追剧。” 老太太一听,中气十足出言嘲讽:“你多大年纪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梁斯泽皮笑肉不笑,牵着人悠然离开,还不忘回一句:“有孩子就能变年轻?那您哪来的一脸褶子。” “……” 随即一个抱枕扔过来。 梁斯泽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搂着人往旁边躲。 念时悦撇了撇嘴,以往祖孙俩斗嘴,她总是藏着笑旁观,但今时不同往日,状态不一样,她莫名有点低落。 一脱离老太太的视线,她便脱离他的手掌。 梁斯泽手里一空,也没再重新去抓回来。 两人静默默地往房间走。 念时悦停在门口,看着好大一张床露出几丝难堪。 梁斯泽把门合上,回身时看到她僵住的后脑勺,他掀了掀眼帘,主动提起:“我睡地板。” 听到这个建议念时悦视线移到硬邦邦的地面,有些于心不忍。 她温吞地动了动唇,“也不用,分床睡就行。” “我去拿刀把床锯开?” 念时悦轻轻哼了一声,往里面走不再理他。 回来两天,她没带多少东西,去包包里翻出换洗的睡衣,不小心掏出一件白色蕾丝的内衣。 第一秒无波无澜,第二秒内心轰然一震,慌慌张张地塞回去。 又突然一顿,内心犹豫了一番,还是拿出来胡乱塞进睡衣里。 一转身,径直撞进男人深幽的目光里。 他没半点局促,反而是她,跟干了小偷小摸的事一样,顶着灼灼的视线快步去了浴室。 梁斯泽也不怕她听见,讲话音量正常:“多此一举。” “……” 念时悦脸一热,力道稍重地关上门。 这个澡她比平时多洗了半个小时,整个浴室氤氲出浓郁的水雾。 一打开门,带有香气的雾气飘散出来,念时悦视野跟着模糊了一片。 她掀了下眼睛,视线变得清晰。 一瞬间,完全被男人高大的身躯侵占,平视中是男人裸露的肌肤,再往下一点,可以看见微陷的线条将腹肌分割的壁垒分明,坚实而有张力。 感觉身前越来越暗,她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小半步,停在方方正正的门框内,不露声色地咽了咽喉咙。 梁斯泽胳膊搭在她头顶上方,将人困在门框里,嗓音压低:“洗够了吗?” 磁性的声音轻轻震着耳膜,她有些窘迫地低下眼睫。 还没回答,他略微弯腰,真心实意地邀请道:“既然这么爱洗澡,要不要再洗一遍?” “……” 那就发生点关系 不懂他真正要表达的含义是什么,总之念时悦听出一股嫌弃的意味。 她那点局促和差点被勾引到的羞赧烟消云散,不明显的翘了翘唇,默不作声地从他身旁轻盈地钻出去。 看着样子像是生气了,梁斯泽挑了下眉梢,倒没去哄,抬腿往浴室走。 合上门之前抛给她一句:“给我找套睡衣。” 念时悦本来当作没听见,浴室里幽幽地传出来后一句,“不然我光着出去。” “.....” “光就光。”念时悦这么嘀咕着,还是老实巴交地去衣帽间给他找衣服。 说是找实际上就是拿,衣帽间里每一块区域界限分明。她从专属柜子里随便拿了一套,撒气似的扔到床尾。 站在床尾,看着一大张床,弯身爬上去。 女人露着纤细白皙的四肢,在阵地上严谨地划分楚河分界线。 把城墙堆砌好后,念时悦躺下来,拉上被子盖到脖子,安心地玩起手机。 不久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止。 念时悦手指跟着停了一瞬,心跳莫名加快起来,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她赶忙把手机放下,闭上眼睛。 此刻除了眼睛,全身的感官都在感受外界的动态。 随着开门的声音,空气中的味道似乎变了。明明是和她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气,她偏偏闻出一股冷冽的木质冷香。 气味越发的浓郁。 突然另一半的床往下陷了陷,轻微的摩擦声擦过耳膜。 她的心情跟着跌宕。 没一会儿四周像是静止了般,只剩无形而复杂的气息萦绕着。 紧接着黑暗透过薄薄的眼皮覆盖下来。 察觉是关灯了,念时悦心都吊到嗓子眼,比第一次和他同床还要紧张。 几道不声不响的闪电从空中劈落,一场滂沱大雨正在夜里悄然酝酿, 骤然一道惊雷响起。 念时悦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身体。 随即有条手臂越过中间的抱枕,安抚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缓缓掀开了眼皮,视野内几乎是全黑。 黑暗的环境下,有片很轻的嗓音:“睡了吗?” 念时悦一怔,静了有几秒,还是回答了:“没有。” 梁斯泽手往下移,指侧摩挲着她的脸,“那边工作累不累?” “不累。” 他手指一停,“又要跑专访又要出镜确实没空累。” “……” 念时悦在那边的确压迫得很惨,但她不愿意说自己累,因为说了就证明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她不想和他再继续谈下去,闷着声不说话。 这份沉默刺激到了梁斯泽,以前话多到他烦为止,现在每次统共才和他说了两句话不到,她倒不耐烦了。 他心一横,指尖重重捏了下她的脸。 念时悦疼得出声,揉着吃痛的脸,气道:“你发什么神经。” 梁斯泽握住她的手,“会说话呢,我还以为哑了。” “……” 他果断把中间多余的阻碍通通扔开,紧贴上她后背,附在她的耳边说话,“还是说耳朵聋了?” 念时悦呼吸停了停,从耳朵一路酥麻下去,脚底都紧绷住了。 她脱开他的手,僵硬着身体往自己边界挪,郑重申明:“你不准过来。” 黑暗里男人短促的笑声轻震着旖旎的空气。 念时悦总觉得这声笑不简单,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她预感是对的。 后背的热量很快重新贴上来,这一次多了道禁锢。 男人手臂固着她的身体,唇精准摸索到她的耳垂,张开唇含咬住了它,嗓音含糊低哑,“可能吗宝贝儿,你未免太信任我。” 念时悦浑身打了个激灵,几丝涩然地骂了一句:“无赖。” 他撩开她耳边的头发,毫无阻隔的贴着她耳朵说话:“第一次爬你床就该知道。” 有些画面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回闪,她咬了咬唇,唇瓣洇湿成一片绯红。 黑暗里有只大手摸索着她的手,掌心滑过她的手背,将一枚尺寸恰当的戒指慢慢扣入她的无名指。 男人低缓的声音带有安抚的力量:“这枚戒指牵涉的所有人员我都看过了,不会再选错了。” 念时悦极力保持清醒,揣摩了下他的话,咀嚼出点深层次的含义,“你意思是说你事先不知情,所以是心有灵犀?” 梁斯泽难得怔了怔,甚至有些钦佩她的脑回路。他把人又搂紧一点,真心询问:“所以我是要说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她无力地扭了一下身体,“说什么说,我们又没关系。” “没关系。”梁斯泽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咬字清晰,似带有份品析。 随后他像是品出些什么,声音极轻极低的淌开:“那就发生点关系。” “……” 不等念时悦反应,她强行被掰转变成平躺,随之而来是一道沉甸甸的重量压下来。 男人分明立体的脸廓霸道地侵占视野,她不得已陷入一双深而亮的眼睛。 在黑夜里仿佛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不费吹灰之力便勾住人的心魄。 以及那只修长如白玉的手指。 男人有条不紊地掌握节奏,他空闲的手掌抚过她雪白的肌肤,低声引导着她:“别咬自己,咬我。” 这种意识涣散的时刻容易让人失智,她听话的张了张嘴,下唇的疼痛顿时漫开,下一刻,她咬住了他的肩。 每一个字都像带有重量,她最终累得失去所有力气,任由他摆弄自己的身体。 一夜的大雨停歇。 念时悦醒来时周围一片寂静,身体像被拆解过一样,每个关节都泛着生涩的酸痛,连掀开眼皮都费了些劲。 她眼睛一睁开,视线所及之处是男人英俊的脸庞。 梁斯泽手掌撑着头,眼神流露出一种过分的温柔,不知看了她多久。 在她意识完全恢复前,他指尖捏住她的下巴,挑了挑眉梢,语气颇有几分认真:“用不用负责?” …… 我是忙着爱你 念时悦霎时间清醒过来,空气中淫靡的气味变得清晰而真实,昨夜缠绵的画面如潮水般涌现。 他好像说了不知多少遍我爱你。 感觉像是被他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她迟来的羞赧和后悔,喉咙不太顺畅的发出用不着三个字。 梁斯泽目光划过她翕动的嘴唇,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用不着我用得着,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这意思不就说她是随便的人。 念时悦故意和他作对,偏就认下,“我是。” 总而言之就是不负责。 答案还挺出乎意料,梁斯泽指腹捻捻她的下巴,轻佻地勾了下唇,“那再随便一次?” 梁斯泽平日是有点重欲,但昨晚未免太过了,光是在浴室就来了两回。再给他闹腾下去,明天怕是班都上不了。 念时悦立马制止道:“不来。” 她尾音刚落,眼前忽地暗了下来。 一个短暂而温柔的吻过后,他微微离开她的唇,轻声说:“那就负责。” …… 念时悦一下床,两条腿都有些打颤,她腹诽了几句,慢慢吞吞地挪去盥洗室。 再出来时,看见梁斯泽基本穿戴整齐,长指灵活地系着领结,一身昂贵的西装显然是要参加正式场合。 他系领带的动作未停,往她看了一眼,“吃完饭送你去机场。晚上有工作,就不送你去京北了。” 在回来之前念时悦根本没想过他要送机,更何况是京北。 但遭受一夜的折腾,她感觉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有种被肇事逃逸的不爽,好端端的无理取闹起来,“有工作就不能送吗?” 梁斯泽手指微顿,顶着系了一半的温莎结朝她走过去,手臂一勾把人揽进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宝贝儿,不是不能,这次的工作比较重要,等结束了我再补送行不行?” 念时悦一时兴起罢了,他能这么说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她动了动唇,“你爱忙忙去。” 分不清是正话还是反话,无论哪一种,他的回答都会一样。 他揉了下她的脑袋,“我是忙着爱你。” …… 吃完午饭后,梁斯泽还是陪她去京北,只不过立马又坐飞机回了江州。 陈宋开了一台最新款的劳斯莱斯来接机,梁斯泽一坐上车,没有片刻停留迅速疾驰起来。 “梁总,他们开始行动了。” 梁斯泽有点疲倦地靠向后靠,淡淡嗯了一声,“原计划进行。” 陈宋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犹豫半响,大着胆子说了句僭越的话:“梁总,要不要事先和夫人通个气?” 梁斯泽知道陈宋是好心,但这件事过于危险,他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牵连。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坚决:“不用,必须把她摘得干干净净。” 回到京北的这一晚,身边少了人,念时悦竟然有些不习惯,像是发生了戒断反应,不由自主地回味昨晚的缠绵。 这狗男人是有点东西。 她反复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不一样的六芒星形状,钻石的色泽和工艺也看得出有所区别。 或许真的是凑巧? 各种思绪纷扰,念时悦一整晚没怎么睡。 也不知道什么原理,状态不好的时候,总是能接到临时工作。 今早有个化工厂发生爆炸,具体原因未知。万幸的是发生爆炸的地点较为偏僻,刚好工人们都集聚在另一个车间,所以预计伤亡不大。 台里要求这场采访要直播,而念时悦成了这场直播的报道人。 念时悦有过几次直播经验,心理准备倒不需要,就是她这张脸现在就是个惨白的死人脸,可以随机吓死一位幸运观众。 她拿镜子照了照,脸色苍白的跟死了三天一样。 之后简单化个妆,才勉强像个人。 事故现场。 一团巨大的黑色浓烟直冲云霄,浑浊的气味混进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气味。 念时悦下车后掩了掩鼻,一眼看到台里的公务车,她迅速赶了过去。 “现在什么情况?” 陈盛正在低头摆弄摄像机,听见声音抬了脑袋,“暂时没出现伤亡,防止二次爆炸,厂里的人已经全部转移了。” 念时悦点点头,“那开始吧,先对事故报道,再采访工人和附近的居民。” “好。” 陈盛调试好摄像机,举起来的时候看见她脸色不对,顺口问道:“昨晚没睡好?” 这问题问倒她了,昨晚她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她双手托了托脸颊,担忧地问:“很难看吗?” 陈盛笑出一口大白牙,“没事,瑕不掩瑜。” 采访开始,念时悦举起话筒面对镜头,“今天上午,位于京北市仓南区嘉欣化工厂发生爆炸,具体伤亡未知。本台记者将实地探访事故发生地.....” 拍完现场后,他们开车转移到附近的街道。沿路拍过去,可以看到道路两侧的商户窗玻璃被震得稀碎。 最后车停在一个受损最严重的商户门店前。 念时悦握着话筒,字正腔圆的报道现场情况,“现在我所处的位置位于事故发生地一公里,纵观这条街,我们可以看到有不少住户和商户受到了严重影响...” 她边讲边往后退,时不时关注旁边的状况。 看到右侧有堆碎玻璃,她不露声色地扭身避开,往左边道路走一点。 此时一台装满玻璃的推车正趟过来,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转身,车主人没来得及刹停,承受千斤重的轮胎就那么从她脚上碾了过去。 这一瞬间,念时悦突兀地卡词停顿,嘴唇还保持微张的幅度。 她神色呆住了至少两秒。 这两秒,足够了脚趾的痛觉传递到神经末梢,她脑子里霎时间电闪雷鸣,疼得麻痹了神经,又变成密密麻麻的雪花。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蹲下去捂脚,她拧着眉头,艰难地说完一段话。 陈盛紧急切断了直播。 最后留下的一个画面,是念时悦蹲下身,连带呜咽了一声。 【这位美女记者也惨了吧,这算工伤吧】 【预计这次事故唯一的受害者...】 【又惨又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能忍那么久不捂脚我敬她是忍者神龟】 【她呆住的时候也太可爱了】 …… 这场突发事件念时悦收获了一堆粉丝,却抵消不了她身心所受的伤。 无论如何这都算是直播事故,即使她受伤了,打报告写说明一样都没少。又费了一番好工夫,才把工伤假请下来。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气笑。 几个领导按照流程慰问完后,念时悦躺在病床上,忽然笑出了声。 有人迈着长腿快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几分认真的怀疑:“碾到脑子了?” “……” 怪我没把你关起来 人生地不熟的状况下,念时悦见到周远至少多了份心安。她收起苦笑,面无表情回怼他:“你才碾到脑子。” 周远站在床边,扫眼她打了石膏的脚,“医生怎么说?” “骨折,至少要修养一个月。” 周远视线转移到她精致的脸上,虽有妆容遮掩,但看得出精神不济。刚才那场直播他也看了,事出的确突然,若是反应快点完全可以避免。 他沉吟片刻,“好好休息,我替你去请假。” “不用了。”念时悦说,“刚才主任过来我已经请好了。” 周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样也不方便移动,我给你找个阿姨照顾饮食起居。” 念时悦刚想说不用,手机这时响了,她衔接自然地转移话题,“我接个电话。” 拿起手机一看到备注,一种迟来的尴尬细细密密地包裹头颅。 想必她被碾脚的时刻已经成为永久的vcr了,感觉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公开处刑。 丢死人了。 念时悦清了清喉咙,把手机贴到耳边喂了一声。 林姿语气关切也压不住一份笑意,“宝,咱脚还是完整的吗?” 这就是亲闺蜜,不管对方多痛先笑一顿。念时悦佯装生气,“人家都痛死了还笑。” “好啦好啦不笑。”林姿憋着笑说,“上医院了没?” “这不就在医院躺着。” 听言林姿收住了笑,表情认真几分,“很严重吗?” 念时悦看了眼自己负伤的脚,粉嫩的脚指头被石膏托着,瞧着就可怜巴巴的。 “三根脚指头骨折了,不过还好没有移位,不然就得手术了。” “听着还是挺严重的。”林姿转而担忧起来,自问自答道:“你一个人在那边怎么办啊,要不回来?这也不方便移动。不然我和周远说一说?至少有个照应。” 念时悦手指划了划手机壳,“他就在这啊。” 周远大约猜出来了电话那头是谁,直接问:“林姿?” 念时悦抬眸,两头应着,嗯了一声,“你们去聊。” 她把手机给周远。 周远当着她的面和林姿聊了几句,最后说道:“别啰嗦了,不放心就买几斤猪蹄过来探望。” “……” 周远挂了电话递回给念时悦,手机在掌心忽然震动,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屏幕。 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看归属地能隐约猜到是谁。 他手停顿了半秒,继续把手机递过去,“电话。” 念时悦接过来瞅了眼,表情蓦地变得复杂。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晚…还是因为今天的出了大糗。有点羞赧的尴尬,还有份故作矜持的犹豫。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她踌躇着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突然震动音断了,她的心脏跟着断了一下节奏。 然后无间隔,手机又开始震动。 念时悦几乎可以想象,梁斯泽内心已经火烧眉毛,表面还是严肃冷峻,而等会儿和她说话的时候肯定又是另一副面孔。 为了验证,她这么说服自己,缓缓把电话接起来。 不先说话,就等着对方开口。 很快男人熟悉的嗓音递耳,平静而温柔地问出三个字:“疼不疼?” 疼,疼死了。她潜意识里想这么撒娇着,及时止住了,变成不冷不热的一声嗯。 梁斯泽那边沉默下来,肯定是疼的,昨晚还在怀里好好的人,转眼间成暂时性的残疾人。 他有些懊恼没办法多陪着她,嘴上怪罪她不小心。 念时悦一时忘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毫不客气地把责任推卸给他,“还不都是你。” 简单的一句话,两人心知肚明指的是什么。 梁斯泽甚至好像是笑了下,“是,怪我,怪我没把你关起来。” “……” 念时悦噎语,莫名想到了什么,脸悄悄地热了。 “现在也用不着关了,你想跑都跑不了。” 她恢复点精力就和他作对:“就跑。” 梁斯泽似笑非笑,听着居然有几分认真:“另外一只脚也不想要了?” 念时悦差点没分清是在说笑还是讲真的,毕竟他挺有强制爱的潜质。 她话还没说出口,陈盛气喘吁吁地从医院大厅回来,见着周远兴奋地说了一句:“哎呀你来了啊,早说我就不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周远脸色还维持着淡定,瞥了下陈盛手里的单子,“事儿都办好了?” 陈盛坐下来喘了口气,“基本,就剩拿药了,现在人太多等会儿再去。” “单子给我。” 陈盛没多想,直接把单子给他去取药。 他们俩的对话梁斯泽在电话那端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能有人能照顾她,他本应该感到放心一些。 但心里的占有欲作祟,而且更胜一筹。 “你搬到御山湖那,我安排人过去照顾你,需要什么列个清单给我。”他话语停了下,“还是你想回江州?” 念时悦一句话没说,感觉已经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她很有骨气,努了努嘴说:“我不去。” 梁斯泽向来懂得软硬兼施,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他语气变得柔和,可话里是透着强硬:“宝贝儿,这两个方案我和你爸妈说过了,要想他们不担心你得挑一个。” 念时悦诧异的是他和爸妈居然暗度陈仓。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痛恨她的前夫,现在倒好,他们成一伙了。 她哼了一声:“不选。” 梁斯泽反而笑了,其实她压根做不了主,他早派人来接她。 “那行,我有事儿先忙。” “……” 我说的是不选没错吧?念时悦都怀疑自己回答的是什么。 她电话挂断,陈盛也缓过气来。听了半天,能感觉出她和电话那边的人关系不简单。 他想了想合适的措辞,“家里人吧?” 念时悦干笑了一下,没遮没掩地坦然道:“我前夫。” 陈盛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张开嘴,又合上,来回两次才开口,刻意带点玩笑话:“我还挺好奇,你前夫是什么样的人?” 念时悦手托起侧脸,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得算是中肯:“综合条件很优秀的一个人。” 既然开了话茬,陈盛干脆不见外地继续问:“那为什么离婚啊?” 她眼底有丝异样情绪,以玩笑的话回他:“太优秀了呗,不敢信他真的喜欢我。” 话题好像有点尴尬,陈盛嘻嘻哈哈的把话给带过去。 两人相谈甚欢。 十来分钟后,门口传来动静,想来是周远回来了,他们继续聊着天。 突然念时悦停下了话,她视线正对着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外面一连走进来三个人,一下把病房挤满了。 为首的女人还在打电话,穿着一条做工精良的高定连衣裙,整个人像个精致而高傲的洋娃娃。 念时悦记得她,梁斯泽那位“青梅竹马”。 双方直白而坦荡地对视了两秒。 温颜之吊着眉梢,真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梁斯泽怎么想的,也不怕我把你丢进河里。” 合格的绑架者 念时悦同样好奇梁斯泽让她们来干嘛,这么大阵仗,感觉像是要把她绑去哪里。 更疑惑的是陈盛,他怕是来找麻烦的,立刻站起来有意识挡在床头,“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人看都没看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助理随即把轮椅推上前。 “快点上车啊,我可没空和你耗。”温颜之端详着自己刚做的指甲,一副敷衍交差了事的样子。 念时悦看着有点来气,这是找了个人来下马威吗? 她眯了眯眼睛,立刻拨电话给梁斯泽。 似乎就等着她一样,电话铃就响一声便通了。 男人清清懒懒的“嗯?”了一声。 “嗯你个头。”念时悦一点不给他面子,“你什么意思,把人给我叫走。” 闻言温颜之抬了眸,脸上露出两分意外的惊异。 梁斯泽俨然答非所问:“可是我没空过去。” 明摆着左顾而言他,念时悦手指揪着床单,“我又没要你来。” 他从善如流道:“所以我安排别人接你。” “……” 感觉掉进了他的逻辑陷阱里。她试图绕出来,重新找到自己的立场。 “接我干嘛,我都没答应要过去。” 梁斯泽那边有些安静,他讲话语调也轻了点,“那怎么才肯去?” 无意压低的磁性声线,温柔地摩挲着耳膜。 念时悦心尖不由地微微一颤。 她打心底想做出妥协,可是原则上不想这么容易屈服。于是思索出一个折中的说法:“除非你现在立刻马上来接我。” 梁斯泽无声地笑了笑,问得挺公事公办:“能不能宽限点时间?” 她坚守底线:“不能。” 温颜之全程听着,光从这边的只言片语,可以感觉出他们两人之间这女人拥有主导权。 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认识梁斯泽近二十年,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耐心十足,甚至到百依百顺的地步。就连那个许若星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她不禁仔细打量起病床的女人。漂亮之外,和做作的许若星有两分相似,不过要顺眼一些。 其他倒看不出什么特别。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既然这样,我只好立刻马上来接你了。” 话音未落,在场人动作划一,纷纷看向病房门口。 男人迈着长腿大步走进来,身姿挺拔卓然,面色含的那点笑意,给凛然的气场生生压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空气一时凝住了。 面对众目梁斯泽好整以暇,臂弯里挂了件西装外套,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目光径直看向病床上的人。 念时悦最先回神,恍然意识到是掉进了他设的陷阱里。她咬了咬唇,想发脾气又无可奈何。 温颜之是直接耍了脾气,伸手推了一下梁斯泽,噘嘴气道:“你耍我玩呢,让我白跑一趟。” “不算白跑。”梁斯泽把念时悦身上的被子掀开,弯身把人抱起来,轻声问她:“你说呢?” 转眼间落进了他怀里,念时悦头一扭,完全不想搭理他。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补偿。”温颜之借机敲诈。 梁斯泽小心把人放到轮椅上,手掌搭在她的脑袋上,动作很轻地揉了揉,讲话公私分明:“宁静号这一个月随你使用。” 温颜之想都没想,打了一个无声的响指:“成交。” 念时悦没能完全明白他们的交易,但感觉是笔亏本的生意,她不太高兴瞅了眼梁斯泽。 这一眼被梁斯泽捕捉到,他目光微顿,似乎明白了她眼神的含义,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不亏。” “……” 有种被猜中了心事的局促,念时悦倏地挪开目光,终于注意到忽略已久的陈盛。 她不好意思笑了下:“陈盛麻烦你了,先回去休息,我找时间请你吃饭哈。” 陈盛一头雾水中抽离出来,挠了下脑袋,冲她笑笑说:“小事不麻烦,那我先走了。” 陈盛挥挥手,旋即抬腿往门外走。 他出门时撞见周远走过来,神神秘秘地拉住他:“你别进去了里头都不够站。来了好多人要把念时悦接走。” 周远沉默须臾,“谁来接?” “我也不知道啊。” 周远瞥他一眼,他方向不变,神态自若的继续走过去。他眸子稍抬,看着病房里乌泱泱走出来四五个人。 其中念时悦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而推她的人是她的前夫。 似乎早有预感,周远并不意外,坦然接受了他们可能和好的事实。 梁斯泽见到人迎面过来,推着轮椅放缓了速度。他立体分明的五官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股儿傲然自带一份骨子里的自信。 周远不与他当面交锋,勾着一袋药放到念时悦腿上,口气随意:“药别忘了吃。” 念时悦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心神莫名不安,她表现平平地哦了一声:“谢谢。” “走了,有事打电话。”周远潇洒地丢下一句便大步离开。 一旁的温颜之眼神有变化,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饶有兴趣地问:“这谁啊?” 同样作为女人,念时悦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抬头看见温颜之放光的眼睛,她划过一丝会意之色,“我大学同学。” 温颜之弯下腰来,碰碰她胳膊,大声密谋:“诶,把他微信推给我。” 念时悦感觉头顶有道滚烫的目光,她无所畏惧地耸耸肩:“我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当然温颜之没有胡搅蛮缠,她一千金大小姐有自己的矜持,多的是办法搞到这男人的信息。 …… 念时悦现在腿脚不便,俨然遭到了挟持。想先回一趟宿舍拿东西还要得到绑架者的同意。 梁斯泽也像个合格的绑架者,提出要求:“我跟你一起去。” 念时悦忍气吞声。 得到他的同意后,便打了个电话给成晓童。毕竟是和她合租,要带人回去前最好告知一声。 还没踏进屋,梁斯泽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嫌弃。好好的别墅不住,和人挤在这芝麻大点的地方。 念时悦是看不见他的神情,指挥着他推自己进房间,然后卸磨杀驴,指着门:“你先出去。” 梁斯泽没理她,折身坐到床尾,把轮椅拉近,一条胳膊勾人过来亲。 怎么感觉成了你的男宠 他两条长腿敞开,略微弯腰,手掌松散地揽着她的后脑。姿态闲散悠然,吻得却很深。 念时悦有些透不过气,拍打他的肩膀表示抗议。 男人没半分收敛,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指腹无意滑过她的无名指,含混着吻说话:“戒指呢?” 她故意气他,含糊不清地发出两个音节:“扔了。” 这个答案得到他报复性的深吻,舌头几乎顶到喉咙口,念时悦呜了几声,眼眶浸湿了一片。 他渐渐缓和下来,转而捧住她的脸温柔绵密地亲吻。 念时悦刻意不让自己妥协,僵硬而木讷地接受。 男人好像渐失兴趣,往后退了点,稍微离开她的唇。 两道频率加快的呼吸互相纠缠。 他薄唇染上了口红印,允吸着糅合的气息,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低声询问:“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戒指?” 念时悦微微张着发麻的唇,少了口红遮盖显现出原本的唇色,比平时要苍白一些。漂亮的五官在沉默里显得柔软娇弱。 说不喜欢有违内心,说喜欢违背原则。 她还没有准备好重新和他建立起确切的关系。在一段不清晰的关系里,任何“喜欢”都是多余的。 在他这里她总是改变自己一贯的作风,如今逃避和沉默成了主旋律。 梁斯泽跟着她沉默了会儿,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越发扰乱心神。他忍不住把真实的人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耳朵,“我今天要是不接你,你会跟别人走吗?” 只是换了一种问法,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念时悦鼓了鼓腮帮子,就是不正面回答,咕哝着:“你不也是别人。” 梁斯泽身体明显僵了下,丝毫不留恋的松开她,“行,你自己收拾东西。” “……” 男人推开她的轮椅,高大的身影挺立,抬腿就往门外走。 这一系列动作过于绝情,念时悦错愕了两秒,突然啊了一声,是痛苦的呻吟。 见那道即将消失的背影没半点反应,她立刻低头摁着腿,自言自语般:“疼死了。” 梁斯泽站在那,影子斜斜地落在墙上。俊脸无波无澜,神色冷淡地看着她演。 念时悦装可怜装了半天,感觉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她偷偷抬眸看,与他沉静的目光蓦地一撞。 她定了定神,倒也没躲,委屈地嘟囔:“真的很疼嘛。” 梁斯泽无奈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她从轮椅里抱起来。 念时悦安心地被他抱着,近距离看着他的侧脸,五官立体感极强,线条有种分明的冷酷,若是没有笑意缓和,疏离冷淡到了极致。 大概也只有她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你帮我收拾东西。” 梁斯泽把人安放到松软的床上,小心安置好她受伤的脚,才抬了抬眼,刻意强调:“别人能帮你收拾?” “……” 念时悦无言了几秒,底气不足地说:“朋友可以。” 他掐了一下她的脸,无奈中有份警告:“你就耗我的耐心吧。” 念时悦无所谓似的,马上指挥起他,伸手指着说:“行李箱在床底你拿出来,衣服在柜子里,还有桌上的电脑笔记本都要带走。” 这种琐碎的事梁斯泽觉得麻烦,按照他的风格,不如重新买了让人送到家里头。 想归想,他还是依言照做。 他的强迫症不允许乱塞,按部就班的把衣服一件件叠整齐了再放进箱子里。 跟流水线的工人一样,念时悦在一旁监工差点笑出来。 不过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梁斯泽从柜子里拎起一件半透明的超薄蕾丝内衣,他修长的指尖勾着,轻飘飘的布料在半空晃荡。 色情至极。 念时悦脸都红了,想抢回来可惜行动不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玩。 男人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无声地叠好放进箱子里,已经足够意味深长了。 这一段小插曲之后念时悦脸皮的阈值反而高了,他再拿什么,完全不觉得尴尬。 整理了二十来分钟,装满的行李箱被合上。 梁斯泽洗干净手后,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手上的水渍,一根根修长如清竹的手指擦得仔细。 他把湿纸扔进垃圾桶,坐到床边,“还疼不疼?” 念时悦吃了止痛药,脚趾仍是隐隐作痛,她点头说疼。 男人好心似的:“我帮你转移注意力。” 话音一落,他不由分说吻上去。没有告知的前奏,轻易地解开她胸前的束缚,有意捻了捻轻薄如丝的布料。 他来势汹汹的吻慢慢滑落,牙齿轻咬她白皙细嫩的肤肉,颇像是谴责:“来见我藏那么严实。” “……” 念时悦想推开他,可身体先作出了诚实的妥协。 她的衣摆被掀起,熟悉的挑逗令她情不自禁地发出轻吟。 知觉转移,脚上的痛感在弱化。 感觉浸在阳光晒热的海水里,柔软的沙子抚摸,浪花温柔的拍打。 她沉浸于这种舒适感里,门口的动静让她徒然清醒过来。 念时悦拍了拍男人的后背,“我室友回来了。” 他回了她一个含混的音节,没下文了,动作不变的允着她… 外面的成晓童试探性地嚷了句:“时悦,你回来了吗?” 念时悦呼吸微促,闷着嗓子回:“额,回来了。” “你刚才跟我说,要带人回来收拾东西,是要去别的地方住吗?” 念时悦怕误会了什么,觉得还是得当面说清楚。 “你等会儿啊,我出去和你说。” 她戳了戳身前人的脑袋,“起开。” 男人缓缓抬起脸,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是未尽的情欲。他微敛起眸子,压下去两分,忽然自顾自的笑了,夹着脏话道:“我他妈怎么感觉成了你的男宠。” “……” 念时悦思考了一下,貌似接受这个设定,她点点头:“你可以退下来。” 梁斯泽永远不会放弃主动权,他嘴角极轻地上挑,手掌握住她的后颈,“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允许你作。” 他眯起眼睛:“等好了,你试试。” 念时悦选择性听话,只听到前面一半话。 懂了,意思是让她尽管作。 …… 念时悦不让他跟着,试着自己滑轮椅出去。 于是她坐着轮椅不太顺畅的移出了房间。 成晓童见状夸张到让人还以为她残了,蹲下来仔细打量她的脚,嘴里说着:“伤得这么严重吗。” “也还好。”念时悦今天不知道第几遍:“就是骨折了。” “那得好好养养,留下后遗症就糟糕了。” “是啊。”听她这么说念时悦顺势挑明,“所以我帮去别的地方修养一两个月,不过你放心,房租我都会照付。” 成晓童微怔,她确实想到了这一层,对方这么直白指出,倒令她觉得自己小心眼了。 她直起身来,赶忙表现出大方:“没事,你重点把自己的伤养好。” 念时悦一向坦诚:“毕竟我们住一起,这点得说清楚。” 成晓童笑着和她嗯了一声。 滑轮滚动的声音适时插入。 念时悦房间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身影挺阔,令周围视线暗了一个度。 成晓童看着这个模样优越的男人走近,仿佛看到了偶像剧的画面。 事实上,她还真在电视上见过他。 她看向念时悦,眼神似在求证自己没认错。 念时悦纠结着该怎么介绍梁斯泽,当事人一本正经地先开了口:“不给人介绍介绍,免得以为见鬼了。” “……” 她心说真是斤斤计较,敷衍地指了指:“这是我朋友,小梁。” “……” 非要我去接才肯走 天边缀上片片缕缕的晚霞,夜晚的色彩渐渐侵入。 小梁护送念小姐到御山湖的别墅,服务周到,全程抱着她从庭院穿到室内。 还没进门,有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叫着声奔出来。 “size!”念时悦表情绽放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size立刻回应她,打着圈汪汪了两声。 念时悦打心底高兴,忍不住扭来扭去要看它一眼。 梁斯泽眉眼舒朗,把人拢紧了些,“别乱动,别把另只好腿也摔了。” “……” 意识到自己有条废腿,念时悦安分地呆着不动了。她收敛起笑容,拿腔拿调的:“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目光扫过她漂亮的眼睛到嘴唇,暗示性地霸道讨要:“赏赐先给。” 念时悦一怔,假装没懂,视线生硬地飘走,直溜溜地望向渐变色的天空。 “哇,今天晚霞真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景色吸引而发出感叹,总之看上去毫无破绽。 倒是梁斯泽真被她吸引。女人精致的脸蛋缀上浅淡的暮色,更添了一份柔和明媚的漂亮。 他喉结微滚,抱她的手臂忽然往上一抬。 突如其来的举动,念时悦重心不稳,本能地寻找支点,搂住了他的脖子。 慌乱之间,男人无可挑剔的俊脸蓦地拉近。他形状姣好的薄唇翕动,沁出轻浅的声音:“亲我一下。” 念时悦目光怔怔的望着他,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得承认,他这张英俊无比的脸有十足的诱惑力。 看在他服务周到的份上,她说服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亲过。 于是抬起脸,又轻又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她羞赧地退回来,转开脸不再看他。 目光转动的那瞬间,表情霎时僵住了。条件反射的从嘴里发出音节:“爸…” 念立恒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站在玄关处,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家女儿和女儿的前夫。 说实话他至今还没接受女儿已经离过婚的事实。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又和梁斯泽纠缠在一块儿,他有些头疼。 他走过去,清咳了咳,“你妈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不用想,梁斯泽肯定事先知道她爸在这里,就是故意要让她出糗。 念时悦怨气地瞪了瞪梁斯泽,干巴巴地说:“放我下来。” 梁斯泽没理她,依旧抱着她往前走,边和念立恒说话:“她脚没什么大事,好好养个把月就行。” 念立恒和他客套,“难为你还专程去接她。” 梁斯泽似无奈地笑了下,“没辙,非要我去接才肯走。” “……” 这话她的确说过,念时悦理亏,没得反驳。她干脆的中断话题,“爸爸,那你能陪我几天吗?” “我工作一堆事,周末你妈会过来一趟。” 梁斯泽把她放到沙发,小心抬起受伤的脚安放到茶几上,“陈阿姨会在这里照顾你。” 话里话外表达出他不会在这里久留。 陈阿姨是他们江州常用的佣人,念时悦莫名回想起他们离婚前那段日子,好像和现在的状态如出一辙。 梁斯泽发现她情绪不对,不管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拿出态度:“有任何问题打我电话,我尽量赶过来。” 念时悦看在他语气真诚的份上,应了他一句知道了。 两个忙工作的男人陪她吃完晚饭就一道离开了。 偌大的别墅一下空了,幸好有size和陈阿姨陪着,否则念时悦还真不敢一个人住在这。 漫漫长夜,时间还早她在客厅逗着狗玩,size在她身边蹦来蹦去。 陈阿姨忙完事情,出来一看,担心道:“念小姐,小心着点,别让它踩着了。” 念时悦手心捋了捋它的脑袋,笑盈盈地说:“放心啦,size懂事的。” 这点陈阿姨认同,size比一般的狗还要有灵性,她转而笑说:“是你们俩教的好。” 念时悦的笑容微微一怔,陈阿姨应该不知道她和梁斯泽是已经结了婚,只是把她当作是梁斯泽的女朋友或者情人。 那时她走的时候那么突然,也不清楚梁斯泽怎么和人解释的。 她拐弯抹角地套话:“陈阿姨,梁斯泽怎么说服你过来的啊?” 陈阿姨走到她边上,“梁总就说让我过来照顾您一段时间。” “他有告诉你我为什么过来这边吗?” 陈阿姨具体不知道这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铁定是闹别扭了。她实诚地笑说:“梁总哪能和我透露这些,但我想你们应该是闹别扭了。” 阿姨一聊起天就话多,“自从您不在,梁总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都待在房间,连吃饭都在里头吃。” 念时悦沉默地听着,胸腔里涨满复杂的情愫,有些酸涩,还有点甜蜜的伤感。 不用工作的日子过得清闲,念时悦每天无所事事,开轮椅的技术突飞猛进。 现在天气热,厚厚的石膏裹着憋得慌,她艺高人胆大,自己开着轮椅去医院,让医生把石膏拆下来换了另一套轻便的护具。 梁斯泽知道这事儿后把她凶了一顿,当天就派了个司机和保镖来任她差遣。 一个巴掌一个枣。 念时悦才不接受,心里不畅快的时候林姿打来电话。 “准备接驾吧,这周末我和甜甜过去看你。” “真的假的?”念时悦开心地差点站起来。 “真的啊。”林姿说:“我机票的买好了,你就等着我爱的抱抱吧。” “好好好行行行,我给你们准备豪华套餐,京北两日游。” 林姿当她是说笑:“你能走吗,还两日游。” 念时悦呵了一声,“我开轮椅炫你一脸。” 林姿笑得很大声:“残废的很专业嘛。” 这话听着耳熟,和梁斯泽那狗东西说的一样,现在都喊她小残废。 她郑重地纠正:“注意你的措辞。” 林姿想了想,“瘸子?” 念时悦果断掐了电话。 但林姿她们要来她心里头还是很高兴。 雀跃的心情延续到了第二天。 早上醒来,念时悦蹦跶着从卫生间里出来,这几天有件事一直隐隐在心头徘徊。 一个人坐在床尾反复确认了好久,算一算,大姨妈已经推迟了七天。 昨天还没放心上,到了第七天,仿佛是一个临界点,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但她不敢证实,思虑着要不要打电话让梁斯泽分担这个忧虑。 靠孩子上位 念时悦的经期一向准确,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两天,这个月迟了七天太值得怀疑。 那天晚上枪林弹火的,保不齐哪一次走了火。 担心紧张害怕,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念时悦终究还是拨出电话。 几乎没有反应时间,电话立刻被接通了。 她反而欲言又止,电话通了近半分钟没说一句话。 梁斯泽也不催,就等着她开口。 两端静下来,念时悦听着电话里细微的动静,像是笔尖摩擦纸的声音,她努了努嘴,皱起眉头:“你别写了。” 梁斯泽笔一顿,笔尖悬停在纸上,原本严肃的神色沁出几丝笑意,“不写了。” 念时悦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 通话时间继续无声地跳转了半分钟。 两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仿佛带有温度,一丝一缕地渗透过来,烫的人脸热。 遭不住这种沉默的压迫,她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小声骂了句:“混蛋。” “……” 好端端的挨了骂梁斯泽不明所以,却也照单全收,“好,我混蛋,原因是什么?总得告诉我吧。” 念时悦第三次沉默了,这回时间倒是短点。 大约隔了十来秒,她深深吐出一口气,鼓足勇气,含糊不清地快速吐出几个字。 手机贴在耳边,她的声音漫进耳朵,发音不用太精确,他可以从模糊的字眼里读出关键信息。 解析完后,这回换他沉默了。 接下来足足有两分钟没人说话。 念时悦先急了,他什么意思?是不想不负责任还是想负责?是高兴还是害怕? 她内心在天人交战,终于没忍住质问他:“梁斯泽,你沉默是什么意思?” 梁斯泽平静地开口:“我在回顾。” “……” 回顾…回顾什么。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脸倏地热了,脑子莫名跟着回顾。那天晚上,肉欲横流的画面不断闪过,越想越燥热,用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 就这样又无言过了近半分钟。 梁斯泽再度开口,得出一个结论:“应该不会。每一次做完我都有确认,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让她怀孕。 念时悦手掌一停,对方这种平静而公正的态度,怎么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靠孩子上位的女人。 而对方正在铁面无私的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导致她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完全忘了这通电话的目的,有点生气地反问他:“梁斯泽,你是很怕和我有孩子吗?” “……” 搞不懂她哪得出的结论,梁斯泽扶了扶额,无奈地笑了,“可能么,我是巴不得拿孩子套牢你。” 念时悦一怔,好像更气了,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你敢,你要敢我就…就打了。” 话音未落,他一道沉声压过来,“念时悦。” 一般喊她全名准是生气了,冷不防的吓得她一哆嗦。 念时悦知道自己说过了,可她倔强得出乎意料。 本来就是,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本来就不适合有孩子。 只是她明晃晃的说出来,一下把原本平和的状态搞僵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这次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一个敲门声打断此刻微妙的安静。 念时悦通过敲门的频率可以准确判断,不是陈阿姨而是温颜之。 最近这位大小姐总来,旁敲侧击想打听知道周远的事。 她都快成她的爱情顾问了。 门外敲个没完。 梁斯泽在这头听得烦躁,眉头皱得厉害:“谁那么烦人。” 念时悦轻哼了一声:“你青梅竹马,还能有谁。” “你少跟她来往。” “我偏不。”说完她直接掐断电话,滑着轮椅去开门。 温颜之气冲冲推门进来,全然不顾伤残人士。 念时悦差点没被撞到墙上,深切体会到的残疾人不便。 温颜之一屁股坐到单人沙发上,一脸娇纵的怒气:“他拒绝我三次了。” 念时悦调整轮椅方向,半天都没调过来,感觉今天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火气上来,放弃轮椅单脚站起来,费劲地蹦跶到床尾。 温颜之托了托自己漂亮的脸蛋,突发奇想到什么,“你说他该不会是个同吧。” 没人理她,她自顾自的回答,“不然我这么漂亮他为什么拒绝。” 念时悦就床躺下,随口打发她:“可能他没看见。” “有道理。”温颜之眼睛像被点亮的星星,立刻坐到她身边,“你帮我约他出来。” 念时悦没有一颗想当红娘的心,拿梁斯泽当挡箭牌,挑拨离间,转移话题:“梁斯泽让我少跟你来往。” 温颜之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他为什么这么说,我怎么了?” 念时悦耸耸肩,“你去问他啊。” “我才不去自讨苦吃。”温颜之哼了一声,“他不仁别怪我不义。” 她也躺下来,手撑着脑袋,郑重其事地说:“我跟你说啊,别看梁斯泽现在是个稳重的大佬,以前混得不行,打架泡妞玩乐一样都不少。” 念时悦倒没全信,但多少有点好奇,“后来因为什么转变?” “好像因为老太太吧,有次老太太给气的病了,挺严重的,都进icu了。那之后梁斯泽就收敛了。” 温颜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五分的可信度。 这些日子念时悦渐渐发现,她对他好像从未了解过。 他们之间隔得那一层,明明变得更薄了,雾气却始终蒙在那。 在温颜之百般的纠缠下,念时悦松了口, 周末林姿她们来,自然而然会叫上周远。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温颜之兴致勃勃说她来安排行程。念时悦省得费心思,就答应了下来。 打发人走之后,念时悦订外卖买了根验孕棒测试。 因为有人已经预知了答案,所以她没有太多的紧张。 结果出来,也正如他所说。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总之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有孩子。 她没主动把结果告诉梁斯泽,反正他都坚信自己不会出错。 但她不知道的是,梁斯泽在紧张中度过了一天。 近约凌晨,他抵达京北。 走进漆黑一片的别墅,他连灯都没开。摸着黑潜入房间,把睡着的人吻醒。 从始至终都只有你知道 念时悦睡得正香,梦见自己肚子涨得很大,大概是有了宝宝,成型的小手挠着她的肚皮,那触感柔软而温和。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奇异的感觉,身体像是被侵入了。 感觉越来越清晰,梦里与真实逐渐接轨。 但即便恢复意识,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因为这个温柔而又暴力的亲吻过于熟悉。熟悉到她闭着眼就知道是谁。 她只是绵软地推开他,转了脑袋继续睡。 梁斯泽也不勉强,靠在她身边,手掌摩挲着她的小腹。 念时悦本来困意很浓,但这么大一活人不停地摸自己肚子,哪里睡得着。 她闭着眼睛,不高兴地呢喃:“你出去,我要睡觉。” “你先告诉我测了吗?” 听到这句情绪不明的问话,念时悦掀开一点眼皮。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五官的线条轮廓分明,却看不清他具体的神情。 她呆看了一秒,又合上眼皮。完全不搭理他。 梁斯泽换了一种问法:“我当爸爸了吗?” “……” 他口气有点认真,念时悦莫名想笑,彻底没了睡意。 她总算回应他,懒懒地说:“我怎么知道。” 梁斯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轻拍了拍她平坦的小腹,“从始至终都只有你知道。” 念时悦心脏溺了一下水,不由自主地扑腾乱跳,嘴上淡淡哦一声,“没有。” 亲耳听到确认的答案,梁斯泽悬着的心放下来。 但说不上放心,更多的是侥幸后落空。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我等会儿就走了。” 念时悦倏然睁开眼睛,所以他专程跑来就是为了问她一件事。 她泛起一阵心疼的酸楚,说出来的话不由地带着怨气,“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她这几天闲着没事,关注各种财经类的消息,尤其是梁氏集团的动态。 发现梁氏并不像表面那么风平浪静,股权变更,高层频繁调动,实则是暗藏着波诡云谲。 梁斯泽正要起身,听到这份关心止住了动作 他重新靠到她身旁,手臂轻轻地搭在她身上,像是卸下了一部分重担。 男人轻浅的嗓音在昏暗里淌开:“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正忙着扫清障碍。” “一点”,这么轻度的量词念时悦听来十分有重量。 她知道肯定是很大的麻烦,想来不方便透露情有可原。 梁斯泽却主动说:“集团里出了内鬼,我现在在设局一个个揪出来。”他顿会儿,像是思考了片刻,又继续道:“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面。” 念时悦在暗处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 可能因为深夜的气氛渲染,她打心底对他有几分心疼,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梁斯泽搂着她,和她说了会儿话,越发的舍不得走,硬生生拖到了第二天。 他一大早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从房间里出来。 陈阿姨撞上他吓一跳,还以为是别的野男人,定眼一看发现是梁斯泽,扶着胸口说:“梁总是您啊,吓我一跳。” 梁斯泽无意义地勾了下唇,“这里安保做的好,不至于有外人闯进来。” “确实是,是我胆子太小。”陈阿姨笑着附和。 “您要吃什么?我去做。” 梁斯泽抬头看了看楼梯口,还是决定再留一会儿。 念时悦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真实和虚幻交织的梦。看着空荡的另一半床发了会儿呆。 有个电话中断了她放空的状态。 “喂,念时悦你什么意思?”温颜之很生气,“保安说你不让任何人拜访,防我还是防谁?” 念时悦刚睡醒脑子有点懵,却也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她不留情面地出卖梁斯泽:“梁斯泽干的,你找他。” “梁斯泽?”温颜之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但又不太信他有这么闲。 两种想法交锋,最终前者胜利。 温颜之咬牙说:“行,我不进去,你们自己来山庄吧。” 温颜之安排了一个温泉酒店的活动。好心来接她过去,反而给拦截在外面了,气得她一把打转方向盘调转方向。 念时悦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恍然意识到今天是周末。连忙点进微信,果然看到林姿发来消息告诉她上飞机了。 看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前,大概再过几分钟就能抵达机场。 她思考片刻,打电话给周远。 电话一通,她开门见山地说:“你去机场了吗?” 周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在路上。” “才醒?” 念时悦挺不好意思:“我马上起来。” “不急。”周远缓缓道:“我们从机场回去还得半个小时。” 此时,房间门不声不响地开了。 念时悦躺在床上没注意,交代他说:“我发了个地址给林姿,你接到他们直接导航到那。” 周远好笑道:“发给我不就行了。” 念时悦本来是想发给他的,又觉得突然发个酒店的地址过去会让人想入非非。 现在既然开了话茬,她也就不在意了。 “好,我等会儿发给你。” 她挂断电话,立马把地址发给周远。 突然耳后传来一个声音,“脚都没好,要去哪?” 念时悦给吓了一跳,手指抖了两下,嗔怪道:“你干嘛神出鬼没的。” 梁斯泽坐到床边,长指扯了扯她的脸颊,“是我神出鬼没还是你心里有鬼?” 她顺话接下,翘嘴说:“我心里有鬼。” 梁斯泽轻啧了一声,“我给你捉鬼。”说着他手往她胸口揉,勾了勾唇:“这吗?” “……” 念时悦一把拍开他的手,没时间和他闹,索性交代了:“林姿她们来了。” 闻言梁斯泽默了会儿,微敛起眸子:“所以就我不知道?” 念时悦有点莫名其妙:“你要知道干嘛。” 他绕口令似的说了一段:“不是我要知道干嘛,是别人都知道,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 念时悦大概知道这个别人指代的是谁,她算是解释一下:“又不是我告诉他的,林姿他们和他是同学,知道不是很正常。” 梁斯泽盯着她:“那你打电话给他做什么?” 念时悦有点无语,甚至想笑:“梁斯泽,你现在怎么这么无理取闹。” 梁斯泽说得坦荡:“我怕你跟他跑了。” “……” 半响,她咕哝了一句:“跑了你不会追。” 还要追啊 念时悦没有花多少勇气,自然而然说出了这句话。 基本明示了她有倾向于重新开始的迹象。 这段时间她分析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不光是因为有第三人的原因,还有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和了解不足。 兴许是感情发展太快的后遗症,犹如沸腾的水,翻滚炙热的时候,一小块冰就能让它趋于平静。 梁斯泽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他感觉自己像是闹脾气的小孩,突然被塞了一颗糖。 他幼稚地漫上加以掩饰的笑意,眉梢略微抬了抬:“还要追啊?” 听上去还挺不乐意,念时悦心里气得要死,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无所谓地说:“不追就算。” 梁斯泽故作打量,瞧着她这张漂亮脸蛋,边看边点头肯定。 像是被她的外表给说服了,表示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饶有兴致地问说:“追了能追到吗?” 他还考虑起来了,念时悦没忍住发脾气,皱起脸说:“不能,你别…” 突然一个吻堵上来,余下的话变成了一声呜。 她双手去推他的胸膛,旋即被他捉住了攥在掌心了。 梁斯泽缓缓退出来,似有若无碰着她的唇,缠绵后的余温徘徊在两人之间,含笑低声:“怎么追追得到,画个重点。” 念时悦微抿住湿润的唇瓣,不是很想理他。 他微微抬起下巴,又自作主张地吻她。 念时悦感觉自己的话像多此一举,他根本就不想付出努力和她慢慢来。 她推开他,“走开,我要起床了。” 见人真生气了,梁斯泽把她捞起来拥进怀里,“好了不闹了。” “谁跟你闹。” “我跟你闹。”他安抚般抚摸她的后背,“追我当然能追,只是我能不能申请个特权。” 念时悦下巴抵在他肩上,“什么特权?” 梁斯泽就算是个追求者,占有欲依然不减:“具有排他性的名额,我要追了你就不能让别人追。” “……” 念时悦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应,明明这么霸道的话,听着有点想笑。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他擅作主张地说:“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念时悦倒没否决,只是说:“我又控制不了别人。” “控制别人干嘛?”梁斯泽不以为然,“你控制你自己就行。” 她故意作对似的:“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默然片刻,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说:“多少控制点。” “……” 念时悦莫名觉得,明明他是追求者,是处于下风的人,怎么像是反客为主了。 总而言之,他们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慢慢来,还在试探阶段。 作为追求者的第一步,就是要毫无怨言的护送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两台车一前一后抵达半山腰的温泉酒店。 念时悦是后到的,这种地方路面不平整,没办法使用轮椅,她又不愿意让梁斯泽抱,坚持要自己拄着拐杖走。 梁斯泽拗不过她,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就等一个英雄救美。 倒没想一路上她还挺平稳,没给他机会出手。 于是坐在露天院里喝茶的几人,看到了一个身残志坚的形象。 林姿和许甜赶忙走过来,暂时顾不上狐疑梁斯泽为什么跟她一起来。两人先是谑笑一番:“台里没给你搞个后续的直播亏大发了。” 念时悦哼笑了一声,“我看你是天天和资本家打交道变坏了,这么损的招都能想起来。” 这话一出,两人纷纷看了眼她身后的资本家,不约而同地和他打招呼:“梁总,好久不见啊。” “……” 俨然在打她脸,分明是说你有脸说我。 梁斯泽随和地回应:“好久不见。” 念时悦夹在中间还有点尴尬,她转移重点,“别见了,快扶我过去。” 林姿和许甜一左一右地扶住她,三个人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你的心死灰复燃了?” 前一阵念时悦还和她们说她封心锁爱,不想谈感情了,结果今天就带着人一起来。 “你这锁也太不牢靠了。” “……” “没有。”念时悦为自己正言,“我和他还只是朋友。” 许甜和林姿互相对看一眼,“哦,明天就不是了。” “……” 梁斯泽在她们身后,不经意听了个大概,他唇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为加以掩饰,稍微低了点头。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陈晓思坐在那说:“就十米的路搁这走了大半天。” 许甜冷过去一眼,“我们仙女的事,你少管。” 被老婆这么当众一怼,陈晓思还挺委屈,转头和周远诉苦。 周远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瞥一眼那男人,发现他眼睛就没离开过念时悦。 他承认当初引导念时悦发现端倪,多少带点自私自利的小人之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认为这个男人不是真心。 如今来看,他似乎要打破这份没有根据的揣测,恐怕对方比他想象的要爱念时悦。 他的思虑止步第四个女人的出现。 温颜之踩着一双高定版的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走过来,压根都还没看到人,表情浮夸地惊讶一秒,语气却是平平,“念时悦,这么巧你也来这玩啊。” “……”念时悦有点无语,演技这么差还学人家装偶遇。 不过起到了引人注目的作用。闻声所有人视线转了头。 山间的风吹来,女人香芋色的裙摆扬起,一张脸精致明媚,又不失骨子里的傲慢,使得她的美艳有种距离感。 温颜之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合,泰然自若地接受众人的注目礼。 她目光流转,才关注到梁斯泽也在,刚才尽看周远去了。 这一回是真实的惊讶,她眨了眨眼说:“今天不是要签合同,你怎么在这?” 梁斯泽难得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眼,凭他的了解,她若非想泡男人,不会穿的这么明艳。 至于是谁,似乎显而易见。在场另外两个男人,除了已婚的陈晓思,就是未婚的周远。 这么一来他更没必要拆穿,随她折腾,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改明天了。” 当着他的面转移投怀对象,温颜之莫名有点心虚。她虚伪的假笑:“为了带念时悦来玩啊。我和你说这边的日出景色一绝,你们明早一定要去山顶上看看。” 梁斯泽略点头,“她拐杖当登山杖也不错。” “……” 你还真是好命 不知哪溢出来的笑声,温颜之尴尬住了,念时悦也受到牵连,她清咳了咳:“能不能让我先坐下。” 要求一出,追求者有求必应,绕到她面前,“棍儿拿好了。” “……” 他弯下腰把人横抱起来,也不知道和谁说:“失陪一下。” 念时悦这回不逞强,由着他抱起来。自己又交代了一句:“我放好东西出来。” “等等,我也去。” 温颜之走在他们身侧,梁斯泽使唤她把拐杖拿着,她纡尊降贵地从念时悦手里接过来,冷嘲热讽地嫉妒:“你还真是好命。” “好命吗?”念时悦两手安放在自己的腹前,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哼哧了声:“他都不想背我上去。” 梁斯泽嘴角很轻的动了下,到底没说话。 难得见到他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温颜之幸灾乐祸,不怕死地火上浇油:“这么一说,确实没许若星那白莲婊命好。” 敏感的名字一出来,念时悦表情凝了一下。 俯视着梁斯泽的神情,没能看出任何的异样,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撇了下嘴,虽然已经决定试着和他重新开始。但那人就像细小的刺隐隐扎在心脏,伤口微小,时不时刺一下也令人不畅。 她把这份不快分享给纵火的人,假装毫不在意,悠悠开口:“你调查过周远的表姐是谁吗?” 温颜之敏锐地联系到什么,倏地停住了脚步。 梁斯泽抱着人从她身旁擦肩而过,总算开了口:“她看上了那小子?” 念时悦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哂,直接戳穿他,“明知故问。” 梁斯泽手臂收紧了些,半挑着眉梢,“总比有人想问不问的好。” 他一副心胸坦荡的样子,反倒显得她斤斤计较。 她默不作声地待在他怀里,不由自主地听到他胸膛内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带有一份笃定。 这个私人山庄几乎占了大半座山,郁郁葱葱的绿植团团包裹,溪塘铺满了荷叶,随处是生机盎然的颜色。 山间新鲜的风穿过摆渡车,女人犹豫的问话融进风里。 梁斯泽稍微侧脸,目光滑过她眼角淡得几乎看不见痕迹,他一只宽大的手掌勾过她脑袋,唇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是背过。” 念时悦明知道结果,听到答案还是计较了起来。 但她现在是被人追的上位者,不能表现出一丁点醋意。她落落大方地比较:“她重还是我轻?” 梁斯泽轻低的笑漫进她耳朵,似乎在斟酌哪个答案能让她满意。 过了几秒他说:“不好说,我又没背过你。” 结果说了一个让她最不高兴的说辞。 梁斯泽瞧着她想气又憋着的表情,他眉眼含笑,语气听着挺担忧:“这就生气了,看来追人有点难。” 念时悦磨了磨牙根:“你别追了。” “那不行。”他亲吻了下她的耳朵,“我就爱你。” 她一顿,心脏那根刺暂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怦然心动。 从摆渡车上下来,他背着她走了一段路。直到抵达房间把人放下来。 念时悦坐在床尾,他手指勾抬她的下巴,弯下腰来吻她。 一如既往吻得很深。 他微喘着气,鼻尖碰着她的,直视着她晶莹的眼瞳,“等会儿我就回江州,可以吗?” 念时悦气息很重,意识有些涣散,眼睛隔着清薄的水汽看他,很轻的点了下头。 “脚注意着点,别逞强。”他捏捏她的耳垂,“但也不准让别人抱,别忘了答应过我的特权。” 她迷迷糊糊应了声“嗯” 梁斯泽缓缓直身,一只手掌托着她的脸,静静地看了几秒,“走吧,别怠慢了客人。” 山庄里的娱乐项目很多,骑马游泳射击……甚至连直升机试飞体验也有。 然而一个瘸子什么活动也参与不了。 偌大的马场,阳光洒落,一匹匹矫健的骏马昂首奔腾。 念时悦坐在轮椅上,第一次对马产生了羡慕。暗暗决定,等脚好了一定要骑上它跑上八百圈。 她看得出神,似乎没注意到旁边人的眼神。 周远说懒得动,和她一块儿坐在边上,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时不时看她几眼。 两人安静坐着有十分钟,终究是他先开了话茬,“想吃点什么?” 念时悦视线未变,“马能吃吗?” 周远一顿,笑了:“能吃,就是味儿有点酸,口感不太好,又柴又干。” 她停了半秒,扭头看他,“你吃过?” 他手掌支着脑袋,正眼瞧她,“没吃过,刚好看过一篇报道。” 念时悦知道他以前就喜欢看奇奇怪怪的科普,这么想来也合理。她没再说什么,转头继续看向马场。 一眼看到许甜和夫妻俩大秀恩爱,许甜坐在马背上,陈晓思牵着马绳慢悠悠地闲庭散步。 本以为林姿形单影只挺可怜,再一瞧她,正笑呵呵地马场的工作人员和聊得火热,倒是她多虑了。 “林姿找男朋友了没?”显然周远也关注到,他随口问了一句。 念时悦不太明确地说:“还没吧。” 周远侧了脸,刺目的阳光直入,他微眯了下眼,故作半分玩笑:“你呢,打算和他复合了?” 他铺垫了这么久,大概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念时悦沉默了有一阵,脸上缓缓浮出笑,“应该是吧。”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但配上她有些赧然的神色等于确认了。 周远直直地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对那个男人的嫉妒化作成一种羡慕。 “你觉得幸福就好。”他真心这么希望。 两人又恢复了相对无言的状态。 安静的时刻,一个娇媚好听的声音插入。 “不去骑马吗?” 温颜之顶着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风姿妖娆地迈步过来,毫不客气地拉开周远旁边的椅子坐下。 只见她摘下墨镜,撩了下额前的头发,从容地毛遂自荐:“不跟他介绍介绍?” “……” 念时悦总感觉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莫不是得知了周远是死对头的弟弟提升了战斗力。 她没红娘的经验,极为粗略地介绍了下:“周远,这是温颜之。” 温颜之瞥她一眼,转头对周远笑盈盈地说:“你好,我被你拒绝了三次好友申请,记得吗?” “……” 周远向来对女生客客气气,即便不喜欢也能礼貌地说上两句话。但这个女人,过分的直白和傲慢,他着实没办法一视同仁,感觉和她客气说句话,她就能上房揭瓦。 他看都没看她,嘴角轻扯了下:“记得。” 遭到如此对待温颜之笑容未减,缓缓支颐,看着他:“你记得就行,那我们就算好友了。” 念时悦莫名起了鸡皮疙瘩,拿起桌上的果汁喝,忽然听到她说:“你喜欢念时悦啊?” 念时悦差点没呛死。 念是一个动词 周远终于看了温颜之一眼,人长得倒是挺清楚,说话这么不清楚。 温颜之淡然迎接他目光的讽刺,自顾自的默认了他的回答。 她两根纤细的手指曲着搁在下颌,眼睛弯着好看的弧度:“可惜啊,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觉得你还是换个喜欢的对象比较好。” 周远没接她的茬,漫不经心地看向对面的山。 念时悦也无语住了,刚好手机响起来,她借着接电话的由头开着轮椅远离是非之地。 连月盈打来的电话,问她脚怎么样。念时悦在草地上慢慢滑动,轻盈地应着:“就正常呀,再过半个月应该就能照常走路了。” “那就好。”连月盈默了两秒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后一句话明显察觉到妈妈的情绪不对。念时悦神色有疑虑,她直言问:“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话落电话那端静了好一会儿。 念时悦一度以为电话断了,看了看手机,通话时间还在跳转。 她再把手机贴在耳边时,听见电话那头的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时竟带了两分哭腔,“时悦,我觉得你爸爸…可能出轨了。” 念时悦震惊地张了张嘴,一是这句话本身的含义,二是在她的印象里妈妈似乎从未有过柔弱的时刻。 周围欢腾的马蹄声把她从震惊中拉回笼,她讷讷地开口:“应该不会吧,有证据吗?” 连月盈叹了口气,语气轻了许多,“这两天我闻到你爸的衬衫上有别的香水味,问他话也支支吾吾的。” 念时悦蓦然沉默下来,在混乱的思绪里理性分析,如果单纯凭借香水味去判定她爸出轨的话,证据不够充分。 她转头探了眼四周,小声说:“妈我先声明啊,我肯定站您这边。但爸爸经常需要应酬,刚好沾染到香水味也有可能。您先别急着下定论,万一是误会呢,我们先调查清楚了。” 连月盈此刻头脑一片空白,失去了以往的理性,显得有些悲观:“这怎么调查?” “妈妈,别忘了你女儿是记者,总有办法的。” 念时悦安抚了好一会儿,挂了电话之后又自我消化了好半天。 说实话,她自己心里其实没底,万一爸爸真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间一晃到晚上,玩了一整天,大伙早早歇下了。 念时悦单独叫林姿来房间,林姿骑马骑累了,一进去直接倒向床上,“困死了,我要不就在你这睡得了。” “别,我这脚快好了别又给你压瘸了。”念时悦驻着拐杖迟缓地坐到床尾。 林姿看着她笑了起来,口气揶揄:“我和你睡就压瘸了,和梁斯泽睡就不瘸了是吧。” “……” 念时悦辩解自己的见色忘友,“他睡相好,睡着了跟死人一样。” 林姿并没有觉得感到安慰,作势要走,“得,我还是回自己窝。” “等等,有正事要和你说。” 听到有正事林姿停了动作,只等她开口。 关于“家丑”即便是对于闺蜜也会难以启齿,念时悦在心里百般纠结措辞,想好才说:“就是我爸最近有些异常,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调查他的行踪。” 身为记者这点洞悉能力还是有,林姿立马就听出了猫腻,她没多问,麻利地应下:“行,这事儿包我身上。” 念时悦觉得有点尴尬,一时没了声音。 气氛暂时安静了下来。 林姿忽然想起了什么事,盘腿坐起来,“时悦,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了吧。” 念时悦一怔,心神不宁地看着她。 “就是你之前不是让我查梁斯泽家里的事吗,我本来怕提起你伤心事就没说,现在你们俩既然和好了我觉得你还是知道得好。” 她着急起来:“别卖关子了,快说。” 林姿倒不是故意卖弄,只是这事说起来让人唏嘘。 是关于梁斯泽的父母。 梁斯泽的母亲梁慕优,曾是梁家的掌上明珠。即便如此,她在婚姻大事上仍然做不了自己的主。 天性追求自由的女人,不甘愿被安排既定的人生。 在结婚前夕,梁慕优和她爱的人私奔了。一个相貌堂堂,儒雅随和的画家。 两人简单的举行婚礼,和平安顺地度过了一个春秋,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 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止于第六年的冬天。 梁慕优生病了,胰腺癌,万癌之王,花多少钱都值不好的病。 从发现病状不到半年时间,她的生命便油尽灯枯。 在她去世的那天,画家抱着她,喝下了一瓶致命毒药。 念时悦听完之后好久都没有说话,她还知道,那天是梁斯泽的生日,若追究细节,肯定更令人痛心。 在最快乐的时刻同时被父母“抛弃”,甚至可能亲眼看到了… 怪不得他不愿提起父母。 她不知不觉回想起似乎很遥远又像近在耳边的话。 原来并不是一句敷衍的回应。 “从一而终是梁家的老传统。” 她此刻真正的体味到了这句话的重量。 林姿走后,念时悦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梁斯泽。 她没表现出异常,反而话里话外埋怨他没有一点追人的样子。 梁斯泽似乎很疲倦,仍是耐着性子和她讲话:“哪有人赶着别人追。” 念时悦拿他的话堵回去:“你是别人吗?” 他发自内心的笑了:“不是。” 她无理取闹般:“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好好追,我就给别人追了。” “说话不算数呢。”梁斯泽声音慵懒,却听得出认真说:“那你告诉我,好好追的定义是什么?” 念时悦若有其事地想了想:“至少每天都得出点动静。” “多大动静啊?”他没个正经道:“你脚这样,我哪敢动起来。” “……” 看他没个正行的样子,念时悦心里顺畅了不少,她好脾气地说:“你吱个声就行。” 梁斯泽默了半秒后,“吱”了一声。 她一顿,笑出声。 这天之后,每天都有人上门送东西,他做足了追人的态度。 有时候是一束鲜花或是昂贵的首饰,有时候是一张寒酸的卡片,上面只有她的名字,同样的字迹写了好多遍。 第二次收到时,念时悦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写这么多遍他的名字。 他回来信息:【念是一个动词,每想你一次就写一遍】 看着这段无声的文字,念时悦仿佛听到他低磁好听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 她的心动持续了很久。 在时间的治愈下,念时悦基本可以正常行走了。 在去单位报到前,她回了趟江州。 别人的东西总是好的 接近夏天的尾巴,江州的天气还热的跟火炉似的,吹过来的风胶着热气。 念时悦穿着条收腰的小洋裙,轻纱材质的裙摆图案像是渲染过夏天傍晚。她脚下迈得轻快,裹挟一种微热的晚风氛围。 吹进一幢大楼,与充足的冷气相撞,热气顷刻散去。 念时悦来律所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来还是她高中的时候,律所的前台接待都换了一波。 她以客户的身份和前台说:“您好,我找一下念律师。” 前台无意识打量了眼这个漂亮的女人,微笑回复道:“您有预约吗?” 念时悦没想到见自己爸爸还要预约,她眉眼一弯:“没有呢。” 客户上门总不能把人赶走。前台小姐面露犹豫,“要不您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帮您问问。” 念时悦正想着要不要坦诚身份,旁边冒出一个声音。 “敏敏姐,待会儿有个快递可以帮我签收一下吗?” 念时悦闻声扭头,漂亮的眼眸微微凝起。眼前的人穿着针织淡紫色短袖,底下一条裹身的牛仔裤,看着倒是清纯干净,和照片里看到的无异。 根据林姿的情报,新来的实习律师最近和她爸走得很近。她来确认一下他爸身上的香水味是否出自于这个律师。 这不巧了,自己送上门了。 “可以啊。”前台回说。 “这位也是律所的律师?”念时悦搭了一句腔。 “是。”前台想起什么似的,把人叫住:“正好,小曼你带这位客户进去见见念总。” 闻言任小曼不准痕迹地端详念时悦,目光划过她臂弯挎着的爱马仕,微微一笑:“念总现在有客人,您介意等一会儿吗?或者让其他律师给您提供咨询?” 年龄看着不大,讲话却能做到滴水不漏。念时悦在心里暗自评价。 “不介意,我可以等。” “好的。”任小曼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您跟我来。” 念时悦起步,顺势跟在她身后,看似无意状的靠近她一点。 似有似无嗅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些许浓郁的花果香,偏香甜的味道。和他爸身上沾染的香水貌似是同一款。 念时悦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不友好地盯着这女人的背影。 任小曼忽然转过头来,“您是想咨询哪方面的案子?” 念时悦表情收得很快,笑意不达眼底,反问她:“念律师擅长哪方面的案子?” 任小曼心中已有论定,这人是直奔念律师来着。想来是认识的人,她说话有所保留:“念律师各方面都很专业。” 律所人来人往,随处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念时悦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印象里是她爸的合伙人,但可能都在忙没注意到她。 她视线转回来,开自己爸爸的玩笑:“这种成功的男士是不是特别吸引人?” 任小曼露出微怔的神色,不过半秒时间,紧接着笑容可掬地回应:“确实是。” 她的一言一行收进眼里,念时悦基本对她有了大致的评定。 不论其他,至少是个心机颇深的女人。 念时悦被安排进了休息室。 确认任小曼离开之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念立恒。 本来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以为会被挂断,没料到电话很快接通。 她迅速把手机贴在耳边,“爸爸,您在忙吗?” “知道忙还打。”念立恒语气平平,没有嗔怪的意味。 念时悦反而责怪起来:“你这么久不打电话给我,还不让我打吗?” 念立恒像是给她说得愧疚了,关心了一句:“你脚好了没?” “好了啊。”念时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晃了晃腿,“我一好就来陪您吃饭了。”她故意叹口气:“结果被人拦在外面了。” “你来了?” “嗯啊。” 话落,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手机应该是被捂住了话筒,有细碎的说话声露出来。 没一会儿,电话里重新出声,“你进来我办公室。” 念时悦悠哉地说:“我哪敢擅自闯入啊。” 念立恒冷哼了一声:“你会不敢,你什么事不敢做。” 念时悦觉得是在暗指她闪婚闪离。说到这事她一点不占理,没敢再和她爸打趣。 挂断电话没多久,就有人来接应她了。 任小曼走进来,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带您去见念总。” 念时悦嘴角往上提了一下,算作回应。 两人径直去往办公室。 任小曼走在前面领路,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里面的回应之后她推开门,“念总,客户来了。” 念时悦曼妙的身影露出来一大半,正要再往前一步,里面传出来一个熟稔的声音。 “客户。”男人口气几分玩味的笑:“要打什么官司?” 念时悦脚步一顿,蓦地抬眼看去,顷刻之间撞落进男人极深的眼眸里。 相比于她的诧异,梁斯泽波澜不惊地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松散地夹根香烟。 一张英俊的脸好整以暇地对着她。有段时间没见到,突然这么一见面,念时悦心跳猛的加快。 两人对视了有三秒。 念立恒咳了一下,“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念时悦瞬间回神,局促地垂下眼睛走进去,“想给您一个惊喜。” 任小曼分不清什么状况,总之周到地问道:“念总,需要喝点什么吗?” 在念立恒说不之前,念时悦抢话说:“要,一杯橙汁谢谢。” 梁斯泽看了她一眼。 “好的。”任小曼合上门出去。 念时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坐哪里。她爸坐在单人沙发上,剩下一张长条沙发,梁斯泽坐着,和他坐远点显得刻意,坐近点又感觉太过亲密了。 梁斯泽看着她迟缓地停了一下,似乎看出她的纠结,他风波不动靠在那,勾了下唇:“要不我起来给你坐。” “……” 念时悦不客气地接受:“好啊,那你起来。” 念立恒看了看富余的位置,没读出女儿的心思,“那么大一地儿不够你坐?” 梁斯泽捻了烟起身,他腾出位置来给她,悠然道:“别人的东西总是好的。” “别人”两个人似有若无加了重音,念时悦故意嗯嗯了两声。 她还真敢顺杆爬,梁斯泽眯了眯眼睛,掠过她完好的细白匀称的腿,极轻地挑了下眉。 吃点甜的 念时悦关注到他的神色并且品出其中的意味。在父亲面前,像个早恋的学生一样,脸一阵热,心虚地越过他坐进沙发里。 熟稔的橙花香气从身旁擦过,梁斯泽忍住想抱她的冲动,抬腿往茶桌方向走。 念时悦看了一眼男人挺拔俊阔的背影,背着当事人的面问:“爸爸,他在这里做什么?” 明明是这么尴尬的关系,气氛却出奇的和谐。 梁斯泽坐到茶桌那边的主位,毫不见外地泡起茶来,像是没听见这句不礼貌的话。 念立恒古怪地看了看女儿,“我们有个案子要谈。倒是你,怎么突然来这里?” 念时悦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父亲这句疑问,很像是怕被人发现秘密的反应。但没有十足的证据,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她控制住表情,俏皮地笑了下:“我爸的公司,我不能来嘛。” 恰好这时有人敲门。 念立恒说了一个字:“进。”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任小曼满面笑容地走进来,不仅端来了果汁,还贴心地准备了小食。 她俯下身,露出的一小截纤白的腰肢,把果盘和橙汁摆在茶几上,“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随意挑了几样。” 念时悦听到她主人似的口气,很快地皱了下眉头,转而皮笑肉不笑地说:“爸爸,这位是新来的秘书吗?” 任小曼身体明显僵了一瞬,脸上的惊讶难掩。 念立恒反应平平地抽了口烟,“什么秘书,人家是新来的律师。” 念时悦哦了一声,没半点诚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是我爸秘书呢。” 任小曼露出一丝难堪的神色,“我才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念总的女儿,多有怠慢了请见谅。” 念时悦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看看她,又瞧了瞧自己父亲:“我爸老当益壮,看不出来正常。” 任小曼似乎听出话里有话,尴尬地笑了下,“是。” 她眼神有躲闪,视线不经意地瞥见一旁喝茶的男人,顶着一张古井无波的英俊面容,好像置身事外,又似在隔岸观火。 总而言之,男人居高临下的气场,引人注目的同时又让人望而生畏。 她视线定格一秒匆匆挪开,如履薄冰地询问:“念总,那没什么事,我出去了?” 念立恒只觉得气氛怪异,嗔怪地觑了一眼始作俑者,“去吧。” 等任小曼出去后,念时悦拿起一颗橘子,动作不满地剥掉遮羞的橘子皮。 念立恒盯着她:“你怎么回事,今天这么没礼数。” 念时悦动作一顿,索性明说了:“我不喜欢她,您把她开了吧。” 念立恒认为她在无理取闹,因为她的不喜欢平白无故开除别人,法律和道德上都不允许。 他直接回绝:“理由不充分,你说开了就开了,劳动法你写的?” “……” 一旦心里有了某种猜测,所有想法都会默认往这个猜测靠近。 念时悦不得不认为他爸在袒护她。 “您说需要什么理由,她都快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她讲话高了几个分贝,明显传达出一些怀疑的信息。 念立恒听出言外之意,倏地拧起眉头,呵斥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换作平时念时悦早怂了,但是她今天异常的勇敢,声调不变地回过去:“我胡说什么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在…” 勾引你。 这三个字硬生生被人堵了回去。 梁斯泽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白皙的长指扣着只茶杯,像把玩个精巧玩意儿,朝她递过去,不紧不慢地开口:“喝茶。” 念时悦正气不打一处来,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喝。” 梁斯泽稳稳地握住小巧的茶杯,折身坐到她身旁,讨巧般说:“喝一口,我亲手泡的。” 他把她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拿过来,换成杯子塞进去。 “小心烫。” 念时悦鼓了鼓脸,手指划过他温热的手,捏紧了杯子,送到唇边慢慢喝了一口。 闻起来清香馥郁,入口后有丝苦涩,渐渐回甘。 他泡的茶总是比旁人的好喝。 “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和气。”他剥着剩下的橘子皮,语气淡淡的,没有针对谁说话。 父女俩互相生对方的气,都不说话了。 梁斯泽继续道:“但现在问题既然出现了,就从源头杜绝。两个选择,要么把她介绍到另一家律所。” 他把剥好的橘子给念时悦,看着她说:“要么,辞退的赔偿金你来出。” 小财迷怎么可能把钱给狐狸精,“我不出,你出。” 梁斯泽喜闻乐见她的不客气,满口答应:“行,我出。” 她又一想,不行,凭什么梁斯泽给她钱。 “不行,你也不能出。” 真正决策的念立恒感觉受到了忽视,面色沉沉地说:“辞退的理由是什么,她工作上没有失误。” 念时悦再没忍住生气道:“爸,你为什么一直袒护她。” “什么……什么我就袒护她。”念立恒有点百口莫辩的无力反驳。 梁斯泽观战了全程,旁观者清,基本理清了整件事。从他男人的角度来看,念立恒应该不至于有私心。 他四平八稳地中断两人的争论,“那就换一个选择,介绍她去另一个律所,这事儿我来办。” 念立恒也不想为了一个外人影响家庭和睦,起身往外走,算是默认了这个决定。 念时悦仍是不满意,这狐狸精多大面子啊,居然犯得着梁斯泽替她出面。 梁斯泽瞧着她一脸不高兴,胳膊横在她腰后,偏头贴近她耳边说话:“点到为止。” 念时悦听得明白,扯了下唇角,掰了几片橘子塞进嘴里,咬下果肉的那刻愣了一下。 她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递过去给他。 梁斯泽瞥了眼,没接,“嫌酸就吐出来。” 她固执地伸手,嚼着嘴里果肉,含糊不清地说:“甜的。” 他当然不信她的鬼话,还是接了过来。往嘴里送了一片,不出意料酸得慌。 念时悦看着他微皱的眉梢,嘴角的笑意压不住。 “高兴了?” 她立马绷住脸:“不高兴。” “那吃点甜的。”说罢,他吻了上去。 不亲就别靠这么近 男人一只手揽着女人纤细的腰肢,另只手撑在沙发后靠,以一种囚禁的姿势半个身体压着她。 本想浅尝辄止,只怪橘子味的吻过于诱人,他忍不住多尝了会儿。 念时悦担心她爸随时进来,心不在焉地承受这不分轻重的深吻。 她就知道这人不会慢慢来,抓着机会就想囫囵吞枣吃干抹净。 思及此,她生气握紧拳头砸他的胸口。 梁斯泽从容地握住她没威慑力的拳头,似是明白被打的原因,一边吻着她另一边推卸责任:“谁让你脚刚好就乱跑。” “……” 念时悦在他的亲吻下断断续续地吐字:“我回…家,什么…叫…乱跑。” 听到一个敏感词汇,他稍微离开她的唇,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低声问:“哪个家?” 与他专注的眼神对视,念时悦根本说不了谎。她眼眸往上飘,含含糊糊地说:“就家。” 很多时候,他们之间不用说得太明白,双方已经了然。 他会意后,嘴角往上扬了扬。 念时悦不想让这么他的得意,翘唇说:“外婆说想我了。” 梁斯泽完全不介意,深深地看了她几秒,坦诚地吐露心声:“我也想你。” 语言远比文字要表达真切。她的心脏仿佛失去控制,肆意跳快了几下。 可就在他又要吻上来的瞬间,她偏头躲开了。 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快沦陷,至少现在还不行。 梁斯泽可能是觉得扫兴,松开了他的禁锢,从她身上撤开坐回去,抽了张纸,敷衍地擦了擦唇。 重获自由后念时悦从包里拿镜子出来。 整理好妆容后,她开口说正事:“你说我爸和那个女人有没有?” 她说这话时声音放低,怕人听不见,不由自主地往他靠近。 梁斯泽垂眸,掠过她纤细白皙的手臂,几乎要和他的皮肤贴上。他掀起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这会儿又刚正不阿:“不亲就别靠这么近。” “……” 念时悦对他无话可说了,木着一张脸往旁边挪。 梁斯泽看样子是满意她的保持距离,脊背往后靠了靠,回答她的问题:“应该没有。” 他的观察力与念时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他能给出这个推测,大概率是没有。 念时悦铁面无私道:“要是有的话我绝不原谅。” 他偏头看着她:“不原谅你想怎么做?” “让我妈跟他离婚。” “这么严格?” 严格? 念时悦略微眯起眼,目光审视地盯着他。 “我又不会出轨。”梁斯泽好整以暇地冲她挑了下眉,“我替你爸问问。” 她轻哼了一声。 念时悦先是回了趟念家,把处理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连月盈。她作为女儿,自然希望父母和睦。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把梁斯泽的判断作为佐证。 连月盈暂时是相信了,后续还会继续观察。她和念时悦想法一样,如果丈夫真的有异心,她绝不会姑息。 调和好父母的关系后,念时悦便去了梁家。 她这次回来的目的还有一个。 明天是梁斯泽的生日,同时也是梁斯泽父母的祭日。 她不知道以往梁斯泽都是如何度过这一天,总之明天他如果需要的话,她会陪着他。 晚上九点,梁斯泽还没回来。 夏季的晚风携着桂花的香气云游四方。 念时悦闲着无聊,坐在花园里吹自然风。乌黑稠密的秀发垂在身后,一层皎洁的月光披落,盈盈泛着碎光,如同一席质地细腻的绸缎。 “这头发长得可真好啊。”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念时悦闻声转头,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慢腾腾地走过来,她连忙起身搀扶她坐下。 老太太缓缓弯身落座,叹了口气:“想当年在我没生孩子之前,头发也是又黑又密。” 念时悦微怔,想到所说的孩子包括了梁斯泽的母亲。不想话题太过沉重,她故作玩笑道:“外婆,您这是在劝我不要生孩子吗?” 老太太笑了笑,慢慢仰头望向月亮,“这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我做不了主。” 老人家明显情绪不高,念时悦一时无话。纤浓的睫毛微垂下来,印出两道淡淡的月影。 晚风不分时候的吹着,扬起一黑一白的头发。 老人的声音像是远方的风,历经千辛辗转而来。 “但我希望斯泽能有个孩子。”她目光缓缓,停在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上。 念时悦抬起眼睛,望见她浑浊的双眼似乎闪着有泪光,此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对儿孙的希冀。 “我不能活几个年头了,我要一走,他就彻底没了亲人。” 这句话有着双重的伤感,念时悦鼻腔一阵泛酸:“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昏暗的夜色下,一只历经沧桑的手握住了她细嫩的手。 像是粗糙而干涸的河床,饱有温和的力量。 “外婆要谢谢你,谢谢有你陪着他。” 一字一句缓缓入耳,念时悦一滴眼泪无知无觉地滑落下来。 为自己的隐瞒,为老人家的真诚。 她心中百感交集,真相在口中百转千回,“我和梁斯泽,我们俩……” “你们俩怎么了?” 见老太太认真而紧张地瞧着自己,念时悦硬生生改了口:“我们俩会有孩子的。” 老太太立马露出欣慰又高兴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但愿外婆能看到这一天。” “可以的。”念时悦顺着话说。 老太太舒心了不少,瞧着孙媳妇越看越喜欢,“那你们俩抓紧时间,争取明年给我抱一个曾孙。” “……” 念时悦僵笑了下,感觉是自投罗网了,眼神无奈的飘忽。 飘着飘着,突然看到有个模糊的身影。 她在受惊之前认出了人。 有种说坏话被撞破的尴尬,心虚地怪罪当事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出个声吓死人了。” 梁斯泽半靠着棵桂花树,高挺的身影几乎和树影融合在一起。那双深静的眼睛,在月光的修饰下清而亮。 他光明磊落地抬腿走过去,立体的五官全部附着了一片光,好看的分明利落。 念时悦有一瞬间的出神。 老太太不声不响地起了身,“你们聊,我进去睡了。” 梁斯泽看了眼外婆的背影,视线落回到念时悦。她的眼睛很漂亮,浸上薄薄的泪雾,杂糅了月光,琥珀色的瞳仁像浓缩的果糖。 他缓缓伸手托起她的脸,挺拔的身躯弯下,在她额头落了一枚吻,“从你说长命百岁开始。” 温温热热的触感一晃而过,余温久久停留。 念时悦思绪作乱,那后面的话…他岂不是都听见了。 他们关系还没确定,她的话有点自作主张的成分,低低地解释道:“我只是…为了安慰外婆。” 梁斯泽沉默了一下:“只是安慰?” 念时悦轻抿住唇,她没说话,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手指暗示性地点了点她的脸蛋,“那也安慰安慰我。” 一晚上,她都游离在缺氧的临界点。 现在是夏天,少了受冻的担忧,男人肆无忌惮地摆弄她光洁的身体。 她抵在落地玻璃前,雪白的肌肤像冬日里纯白无瑕的雪面。男人的身躯从后俯压,分明的肌肉匀称结实,压得她喘不过气。 陷入一阵又一阵晕眩里,她整个人被翻转过来。 男人掐着她纤腰往上抬,又往下。他一时没控制力度,她受不住呜了一声。 他稍稍停下来,在她耳边紊乱地喘息,“宝贝儿,我爱你。” 从之后势如破竹的架势,这句话像是一个安抚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