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权相》 第三章沉默不语 醉仙楼。 乃是临安有名的上等酒楼,往来食客,常是络绎不绝。 王渊显然是这里常客,挑了个雅间后,几人便相继落座,而林升不出意外,也随着徐川一并跟来了。 “介绍一番,此人乃是我挚友,林升,字云友!对了,那首《题临安邸》便是林兄所作。” 徐川一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林升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刚一入座,徐川就给自己卖了。 噗—— 何忧之更是直接喷出了一口茶水,脸色猛然一变。 他现在算是明白,徐川怎么会写反文了,整日跟这种写反诗的逆贼厮混在一起,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可就在他准备拔剑而起的时候,却见王渊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徐兄果真是少年英雄,就连身边挚友也是文中豪杰!” 那首题临安邸,早已传遍临安大街小巷,王渊自然听过。 尤其后两句,可谓讽刺精妙啊! 林升此刻已经后悔跟来了,只能讪讪转移话题道:“呵呵,这家醉仙楼远近闻名,传闻其东家更是和相府关系匪浅,就连朝中大员,都时常捧场。” “林某以往囊中羞涩,早就想进来一饱口福,今日也是托了诸位的福,能得偿所愿了。” 徐川闻言,挑眉沉声:“仅是关系匪浅,便生意兴隆?那若是要在临安做买卖,岂不都要看相府眼色?” 徐川只知道秦桧势大,却未曾想,相府权势已经如此只手遮天。 此话一出。 不大的雅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升头冒冷汗的看着徐川,原本准备缓解尴尬端起来的茶杯,此刻也僵在了半空。 再看王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毕竟在朝中,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奸臣篡位,属实该死啊!” 徐川声音不大,却仿佛落地惊雷。 林升倏然瞪大眼睛,彻底愣在原地。 这般话,纵然大家心知肚明,也万万不该说出来啊。 何忧之更是怒然出声:“放肆!秦相乃如今朝廷栋梁,如今妄论朝中大臣,你们不要命了?” 岂料,王渊闻言,却是呵呵一笑:“小友此话怎讲?” 徐川瞥了眼何忧之,随后笑道:“老先生既有此问,那权当学生酒后胡言,想必诸位有所不知,岳家军不久便要班师回朝。” 什么!? 此话一出,林升顿时一头雾水,这又是从何说起? 殊不知,王渊两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官家十二道金令召回岳家军,此事刚刚发生不久,就连朝中知晓者都为数不多,可偏偏这徐川,身居庙堂之外,却对朝堂之事烂熟于胸。 若非此人手段高超,那便是思谋骇人啊! 就见何忧之冷笑开口:“信口开河!眼下前线捷报连连,北伐有望,陛下何故此刻鸣金收兵?岂不错失良机?” 徐川闻言,看来面前几人,还是要嘴硬啊!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继续下猛药了! 想到这,他淡笑开口:“若我大宋朝廷,君臣一心,皆主北伐,自然可以收复北地?但如今把持朝政的,可是那官家身边的红人,如今权倾朝野的秦相!”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相不愿意打?” 王渊似笑非笑开口问道。 “呵呵,当年秦相随先帝北上,被金国俘虏,和金人私交甚密。而今完颜老贼狼子野心,世人皆知。然而天佑大宋,有军神岳飞安在,尔敢犯境?” “金人被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再战,遂一心求和。既是今人求和,亦是秦相所愿。” “故而,哪怕是岳家军战无不胜,又能如何?” “秦相所愿,谁敢不从?” 徐川一语既出,厢房内再度陷入寂静。 王渊挑眉:“哦?如此说来,这朝堂之内,秦相的意愿,甚至胜过官家的意愿?” “咳咳……” 何忧之被呛的喝了口酒,这些话是他可以听的嘛? 他一脸幽怨地看了眼王渊,大人素日谨言慎行,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了? 秦相权势滔天,人尽皆知。 可敢当面将此点破的,唯徐川一人。 王渊目光闪烁地看着徐川,他心中愈发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找对人了。 若朝中皆是这等忠良之才,大宋何愁不兴? “唉!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啊!” 林升被戳到了心事,无比烦闷地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 徐川见状沉默不语。 他知道,林升祖籍乃是山西太原,北方沦陷后,这才迁居温州。 而他此生所愿,唯早日收复北地,而他也能重返祖籍,祭奠列祖列宗。 只可惜在他看来,此生,怕是都不能如愿了! 徐川见状,长叹一口气:“长此以往,大宋必亡啊!” 此话一出。 王渊和何忧之脸色骤然大变。 就连醉酒的林升,都不由彻底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徐川。 如果说,刚才妄议秦相,已经是杀头之罪。 而徐川这句话说出来,九族都有被牵连之嫌! “你这厮,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何忧之一时间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要是换做以往,就徐川刚刚说的那些话,早就够他杀头八百回了! 可王渊思绪难平,却猛然想到了,徐川所做的那篇策论。 心念及此,他目光灼灼:“敢问小友,在你眼中,大宋气数,该是如此?” “当然不是!” 徐川坚定摇头。 历史上,有很多王朝灭亡,究其原因无非都是打不过,命数已尽。 独独宋朝,国富民强,兵肥马壮,却因昏君奸臣,导致国土尽失,这算什么? “那,以小友之见,我大宋可还有救?该当如何?” 王渊说罢,再度看向徐川。 与此同时,就连林升和何忧之,目光都不由看了过来。 可徐川给出的回答也很简单。 “除奸佞,护忠良!清君侧,扶社稷!” 这寥寥十二个字,却道进了大宋如今艰难处境。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一时间,何忧之只觉得口干舌燥,无言以对。 林升更是握紧拳头,眼眶泛红。 唯有王渊,深吸了一口气,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还请小友细细道来!” 第四章劫杀使臣 除奸佞,毋庸置疑。 方才徐川所言,众人对于这奸佞之人,已然心知肚明。 可这护忠良,又从何谈起? 徐川知道几人在想什么,随后凝声说道:“军神岳飞,百战不殆!所到之处,金军莫不大败而归!功勋赫赫,战无不胜!” “郾城之战,七进七出,啥的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的女贞骑兵,片甲不留!而后更以五千之众,大破金军数十万大军,使得那金兀术直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试问,如今大宋,若连岳飞都不算,还有谁担得起忠良二字?” 一席话落,所有人皆沉思不语。 是啊! 若论忠良,岂能离得开岳飞? 可偏偏就在岳家军连连告捷的时候,官家十二道金令,却命其即可回京,其中深意,令人思细恐极啊! 终于,王渊再度试探开口:“岳将军忠良不假,可何来保护一说?” 还装傻? 徐川闻言冷笑:“老先生莫不知,金兵求和,其唯一的条件,便是处死岳飞?而后再同我大宋,效澶渊之盟,结所谓永世之好?” 话一出口,王渊瞳孔便猛地一缩。 他几乎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何忧之。 而后者,更是冷汗连连,背后直冒冷气。 原因无他,因为此事,就连王大人,都是刚刚才知晓。 而徐川是如何得知的? 可徐川根本不给几人思考的机会,继续火上浇油:“可怜岳将军,精忠报国,眼看收复失地,却被迫撤军!临别时更是长叹,十年之功,毁于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听到此处,林升的心,几乎都开始滴血。 他恨不能亲自上阵杀敌,替那岳飞将军,圆了这毕生夙愿,替大宋江山,夺回失地! 王渊闻言长叹:“话虽如此,可十二道金令已出,岳飞将军如今已然班师回朝,纵然等待他的事刀斧加身,可这又能如何呢?” 是啊!岳将军忠贞一世,王命不可不从啊! 但王渊仍有些不死心,于是开口问道:“既然小友已经知道此事,那所谓护忠良,可有应对之策?” 此话一出,就连何忧之都看向了徐川。 是啊!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应该是有办法吧! 岂料,徐川微微摇头,苦笑出声:“徐某没有办法!那官家十二道金令,是因为岳将军已然将金人打成了惊弓之鸟,班师回朝,这是王命,又有何良策?” 总不能,现在去想办法,让官家改变主意吧? 若真有这么简单,只怕早就有人成功了。 “没有办法?” 王渊闻言,不由一阵失望。 何忧之更是一脸不忿,还以为这厮滔滔不绝,能有何良策,结果到头来还不是纸上谈兵。 可就在这时。 徐川忽然开口笑道:“在下只是说我没有办法,但并不意味着,旁人没有办法!” 闻言,在场人皆是一愣。 林升更是气的捏紧了拳头,有办法你不早说? 王渊原本已经不抱希望,此刻顿时重新亮起目光:“有何良策,速速道来!” “呵呵,且问诸位,那金兵求和,如何为之?” 徐川呵呵一笑。 何忧之微怔,随后不屑开口:“自然是出派使团,以求两国之交。” “不错!” 徐川点头说道:“所以,你们说……如果金使南下,途中却遭到马匪劫杀,朝廷久候无果,会不会亦派人前往?可若朝廷的使臣,途中又遭劫杀,阻断两国使臣往来,如何议和?” 此话一出,厢房内几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已经隐约猜到,徐川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 “呵呵,长此以往,两国必然心生猜疑,不久后自然再起刀兵,而到那时候,也就无须在担心是否需要议和了。”徐川呵呵笑道,在场人却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猜疑链。 这个在后世无比常见的词汇,在如今却鲜为人知。 而徐川,就是要借用古代通讯不便的特点,将其放大无数倍! “劫杀使臣!” 林升闻言,眼皮狂跳不止。 此等谋略,简直毒辣异常啊! 自古以来,两国交战,皆不斩来使。 而如今,两国各自派遣使臣,却皆遭到劫杀,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另有蹊跷,到时候不论对方怎么解释,估计都难以洗清嫌疑。 “所以,在下的办法,须得一人,熟知两国使臣往来路线,也唯有此人,方能保住岳将军!这就是为何,在下没有办法,但此人可以!” 徐川微微一笑,随后目光看向了王渊。 不光是他,就连何忧之,都下意识看向了王渊。 因为徐川口中的这个人,几乎就差指名道姓了,如今负责礼部诸多事宜者,可不就是王渊吗?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徐川口中的办法,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此事若是被察觉,就算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终于,何忧之深吸口气:“大胆!你的意思,是找人假扮山匪,劫杀使臣?此举岂不等同谋逆之举!你是想让大……此人万劫不复吗?” “呵呵,这位兄台息怒。” “我这个办法,又没让你去,你激动什么?” 徐川似笑非笑,而后说道:“再说了,我何时说过,让人假扮马匪,劫杀使臣了?难道你不知道,近年来战祸连年,地方刁民作乱,马匪横生?再说了,本就是两国边境,使臣罹难……谁又能避免呢?” 看着徐川一脸笑意。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连王渊,都目光复杂,开始动摇起来。 而就在这时。 徐川微微一笑,抛出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对了!我听闻,今日边境马匪作乱,似是很不太平啊!” “老先生,若是你有朋友近日从那里经过,务必要格外小心呐!” 第五章醉饮胆气豪 王渊闻言,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疑惑神情。 他思索片刻,却仍是没有想通徐川这话中原委。 于是他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小友,你又是如何料定,今日必会有变呢?” 面对王渊的询问,徐川倒并没有急着回答。 只见他伸手捏起面前桌上所放置的酒盏,而后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随后他开口道。 “老先生,晚辈斗胆一问,这金国使臣,如今要行至什么地方了呢?” 王渊一听,满是诧异。 此时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若是回答了,自己的身份必将暴露。 可若是不答,又恐徐川不会将自己心中的算计给说个清楚。 所以王渊此时也是左右为难。 然就在他为难之时。 何忧之竟直接开口替他解围道。 “金国使臣行至何处,我等怎会知晓?” “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明说,又何须在此故弄玄虚呢?” 其实说起来,何忧之这番话倒也极为冒犯。 所以王渊听后,也不免出言呵斥了一声。 “小友一片赤诚之心,你出言怎可如此无礼?!” 何忧之见王渊动了火气。 他心中虽是不忿,但也只能对着徐川拱手作赔道。 “在下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阁下切莫见怪。” 说完,他便端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 何忧之的言语虽然还算恭谦。 可他眉眼之间,却满是不屑。 不过好在徐川对此却不以为然。 他没有理会何忧之,而是径直看着王渊道。 “金国使臣出使我国,其一言一行自是代表一国气象。” “所以他这一路行来,也少不了要大张旗鼓。” “既是如此,想要知道他们而今动向,又有什么为难的呢?” 王渊听罢,眉头微耸。 “这……那小友你是知道他们如今行至何方喽?” 徐川点了点头。 “老先生,我若是算得不错,他们再有数日就该到达泗州了。” “泗州境界,流民动荡,在此地无论发生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说完,徐川有意停下看了看对面王渊的神情变化。 这王渊此时眉头紧皱,他的身子虽是坐得笔直。 可那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却在不断地抖动。 这手抖的毛病也算是王渊的旧疾了。 平日倒不怎么要紧,可每逢激动的时候。 那手便会抖动得厉害。 王渊似乎也意识到了徐川在看着自己。 于是他便开口道。 “小友一番真知灼见,还请继续说下去。” 徐川也不自谦。 王渊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便接着开口道。 “老先生,我姑且一问,你可知,若是从临安备快马,使其沿官道星夜驱驰,如此,几日可抵泗州境内?” 王渊沉思片刻。 “若是沿官道死命驱驰,人歇马不歇,也许六日之久。” 对于这个时间,徐川自是了然于心。 所以听罢,他微微一笑。 随即开口道。 “老先生,金国使臣用不了几日就会离境。故此这风云变幻,今日不变,更待何时?” 徐川一语,犹若雷霆。 倒也着实惊出了王渊一身冷汗。 此时这王渊倒总算是明白了这徐川心中的计较。 泗州战乱,其间多流民草寇。 故此,若是让金国使团死于此处。 一来行凶者难以追查。 二来也利于封锁消息。 可若是让那金国使团出了泗州。 到时候人多眼杂,这纸里定然是包不住火的。 所以不动手则矣,若是动手,必要将其毙于泗州。 而推算时日。 今日若是再不着手安排人马动身。 到时候这一切可就都要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后,王渊便再也无心与众人共饮。 毕竟如今眼看南宋兴亡,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自己又如何能够再去无动于衷呢? 若依眼前这徐川计策行事。 一旦事成,到时候宋金必会再起干戈。 虽说南宋偏安一隅,可所居之地,乃是江南鱼米之乡。 故此钱粮富足,每年朝廷所收税负,更是不计其数。 除此以外,南宋军中,更有岳飞主事。 而在这金兵营中,也早有传言。 说是“撼泰山易,撼岳家军难。” 由此可见,宋军之强大。 如今南宋府库财帛无数,更兼兵甲雄壮。 因此,又何惧他金兵铁骑呢? 若不是官家无道,奸佞掌权。 这南宋又如何会是如今这副局面! 每每想到此处,王渊无不是扼腕叹息。 其实若是果真再起战端。 以南宋之国力,未必不能直捣黄龙,一举铲除金庭。 从而收复另外的半壁江山。 两国只要交战,这于南宋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徐川眼见王渊天人交战,迟迟做不出决断。 他眉头一皱,随后朗声道。 “唉,只恨我无有冲天之翼,不能上达天听。否则我定要为官家谋事。以免其被奸佞谄媚之徒所蒙骗。” “可怜岳将军,一片忠肝义胆,如今怕也只能眼睁睁看其蒙难了。” 林升并不知道,徐川说这番话,是为了激怒王渊。 因此也就权当他是有感而发了。 故此在听徐川说完之后,林升也不由跟着感叹道。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放眼望去,却也尽是些阿谀谄媚的小人。唉,可怜我泱泱大国,如今竟要受辱于异邦。” 林升和旁人不同,他是切实受过金人戕害。 当年金国大举入侵,以至北国沦丧,从而使得他流落在外,难归故土。 所以他做梦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落叶归根。 而如今,岳飞率军屡战屡胜,金军也是一败再败,终至溃不成军。 这也终于让林升看到了一丝可以归于故里的希望。 但不承想,朝廷昏聩,官家无能。 打了胜仗,却还想着摇尾乞怜,勾图富贵。 想到此处,林升眼底两行热泪滚落。 他也本是热血男儿,率真书生。 所以从不会掩饰自己心中所想,不然也决干不出来那写“反诗”的勾当。 徐川和林升这无意中的一唱一和,终于成功激起了王渊心中火气。 他紧咬牙关,而后抬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二位,这朝堂之上也不全都是阿谀谄媚的小人吧!” 第八章意气称兄弟 面对王渊的询问,王谦没有半点迟疑。 他随即仰面,慷慨激昂地说道。 “在下自诩有些武力,现如今只是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功名利禄,谁人不爱,但若不是靠真本事得来的。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完王谦这番话后,王渊也不由为之心生感叹。 原以为这王谦同一般军校没有两样,可没想到的是,自己眼前这人,倒还是个大丈夫真豪杰。 故此王渊也不禁倍受感动道。 “退思,若是这朝中文武都如你一般,那又何愁我大宋不能延祚万年呢!” “今日你既有此志,那老夫当与你同兄弟相称!” 听到王渊这番话后,吓得王谦当即跪倒在地。 他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也还是极为清楚的知道,这些士大夫群体是最讲规矩和礼节的。 自己和王渊之间年龄相差甚大,而王渊此时竟以兄弟相称。 这种做法,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王渊就算是敢叫,他也未必敢应声。 毕竟王谦并不知道这王渊的心性如何。 若是无意中冒犯了他,日后这王渊但凡算计,自己到时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想到这里,他赶忙开口道。 “王大人实属折杀小人了,您乃国之重臣,而在下只是草莽武夫。如何敢与大人以兄弟相称呢?!” 王渊闻言,满脸堆笑。 而后赶忙上前,将王谦给扶了起来。 “退思,你这是什么话,我敬你,是因为我敬佩你的傲骨和气节,难道你觉得老夫与人相交,会看重名望吗?” 王谦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当他看着王渊那诚恳的模样后。 竟一时语塞,迟疑半晌,却仍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过了许久,王谦这才重重道。 “大人待我如此,我岂敢不以死报?!” “小人即刻回府,稍后连夜启程,绝不敢耽误大人的交代。” 王渊听完,此时也满是欣慰。 但他还是不忘语重心长地叮咛道。 “贤弟,我已给城门守备打过招呼了,今夜子时时分,你以三声鸡叫为号,那守军听到鸡叫,自然会开侧门放你过去。” “等出城之后,你只管沿官道而行,另外我还会给你草拟一封文书,到时候沿途驿站,见了文书也会好生伺候你。” “你这一路耽搁不得,只等到了泗州,将老夫书信交给当地武备官员。便已是大功一件。” 说完王渊取出两封事先准备好的文书,一封是给沿途驿站所看的,所以这封信和寻常信件一般封裹。 其中倒也无甚紧要的。 而另一封用于交付给泗州官员的信件,则是包裹严密,上贴鸡毛,以示十万火急。 此乃密信,若是不慎丢了。 王渊和王谦,他们二人一个也别想活。 王谦深知此事关重大,于是拉开自己贴身衣物,随之将两封密信塞进了怀中。 一切收拾妥当后。 王谦便没有再去多加耽搁什么。 他直出府门,随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王谦一走,王渊这本就安静的房间,此时竟变得愈发死寂了起来。 屋中烛火忽明忽暗。 也恰如他此时的心境一般。 他此时所想的,不是其他,而正是那为自己“出谋划策”的狂生徐川。 自己到底该如何处置他呢? 徐川虽有状元之才,可那应试时所学的那篇策论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大逆不道了。 自己若是将其保举上去。 一旦惹得龙颜大怒,自己怕也难辞其咎。 可若是不保举,到时候国将失一栋梁,那自己也实在有失公正之名。 王渊思来想去,拿捏不定。 而就在此时,一缕清风穿堂而入,随后径直扑灭了这屋内本就摇晃不停的火烛。 火烛一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可是王渊的心境则瞬间澄明了许多。 他已然想清楚了,这昏聩无比的朝堂之中,此时迫切需要一根可以散发光亮的烛火。 这烛火可以是自己,同样也可以是他徐川。 又过三日,天下学子的考卷,已然阅览完毕。 其间王渊力排众议,他以翰林院太傅的名头,死死地压住了其他考官。 所以说起来,王渊也算是豁出了命来,这才将徐川给抬上了那龙虎榜。 应试榜单出来的那一日,引得天下学子争相观看。 这些学子,寒窗苦读数十载,所求之事,无非是在那龙虎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姓。 但今日,这些人大多也都是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毕竟想要在龙虎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姓,这谈何容易。 眼见大多数人纷纷争抢着前去看榜,但徐川就好像不知道此事一样。 他和林升两人斜倚在客栈栏杆上。 徐川看着院内人群往来,不由出声嗤笑道。 “这些人庸庸碌碌,说到底,也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想来倒真是可笑啊!” 林升闻言,偏过头看着徐川。 “哦,徐兄,这么说来,你进京应试难不成不是为了名利?” 徐川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林兄,我若是那争名逐利之人,你恐怕也不会站在这里同我饮酒谈天了吧!” “说到底,你我都是一路人,功名富贵无甚紧要的,这些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人间一场大梦罢了。” 对于徐川这番说辞,林升自然是极为赞同。 不过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举子,林升还是忍不住问道。 “徐兄,你自诩有状元之才,难道不想去看看,这贡生的名单上是否有你的名字?” “若是此榜无名,你可没机会去参加殿试,面见天子。到时候,这状元怕也是要做不成了!” 徐川知道,林升这是在故意以言语相激。 但徐川对此,好像是一点也不在乎。 “林兄,你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们不妨打个赌?” 徐川这话,倒也成功地激起了林升的兴趣。 “哦,打赌?打什么赌?!” 见林升来了兴趣,徐川双目微眯,随之狡黠一笑道。 “林兄,你如今因题反诗,扬名在外。所以我想,你的文章就算写得再好,朝廷怕也不敢录用你吧!” 第九章金榜题名姓 对于徐川而言,林升这可属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作为读书人,谁不想一展抱负,实现心中所学呢? 俗话说得好,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可如今帝王不用,自己学他作甚? 不过好在,林升对于徐川的调侃,也显然没有往心里去。 故此他随之反唇相讥道。 “哈哈,我的诗只是附庸风雅,可不像你的文章有水平。这应试的文章,你也敢大下笔墨。” “那我倒是想要看看,哪位考官敢用你这位大才!” 二人情谊深厚,这些话语听上去好似揶揄,但多半也只是调侃而已。 徐川闻言,伸手猛地拍在了林升的肩膀上。 “你说得没错,敢用我的人,也绝不是凡俗。” “所以我今天就想和你打个赌,若我能榜上有名,日后你当我的幕僚如何?” 此话一出,林升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徐川此时竟会有这么一个要求。 迟疑片刻,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能笑着道。 “徐兄,这种玩笑开起来也当真没有意思,所以还是要少说为好。” 而反观徐川,此时神情肃穆,倒是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林兄,我素知你才学出众。” “这一身学问若是无处施展,岂不可惜。” “虽说只是幕僚,但有朝一日,我若能位极人臣,你难道还愁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见林升还是不作声。 徐川便接着说道。 “林兄,我知道此时和你说这些事情,还为时尚早。” “那你不如,就把我这番话当作戏言吧,若是我能金榜题名,成为状元,你便做我的幕僚。” “如此这般,也并不辱没你的身份。” “若是我名落孙山,你便当作没有这一回事好了。” 林升此时见徐川如此认真,也不由仔细思索了一番。 说来也是因为自己年轻气盛,眼中容不下半点污浊,这才会题下那首“大逆不道”的诗词。 而自己因诗获罪,大好仕途,就此断送。 若是说自己心中没有半点后悔,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林升也不愿多想什么。 他本打算这次科举结束后,自己便离开临安。 到时候寻一清静之所,做个私塾先生,倒也能了却余生。 林升的心中其实早已归于平静。 可是徐川此时这一番话,倒是重新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万顷波涛。 这风浪一旦起来,再想要将其平息,其中困难自是可想而知。 不过,自己的处境虽险,但这位徐兄的处境也未必能好上多少。 自己因反诗饱受牵连,他难不成还能因为一篇反文被点为状元? 这种事情,林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答应徐川,去做他的幕僚又能如何? 想通了这一点后。 林升也不再纠结,他伸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衣袍,然后笑道。 “哈哈哈哈,徐兄既然能有此般雄心壮志,那再下又岂能不与之奉陪呢?” “那就依你所说,你若是能做状元,我必做你的幕僚!” 闻听此言,徐川顿时喜不自胜。 他看着林升追问道。 “林兄,你所说之话,可否算数?” 林升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话已然说出去了,又如何会不作数呢?” “不过,徐兄,也不是我打击你。” “莫说是钦点状元了,眼下这一关,你能否过去,怕也还是两说的话吧?” 林升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若是连贡生都考不上,到时候根本没有金殿面圣的机会。 那又何谈什么做状元呢? 对于林升的话,徐川笑而不答。 自打上次和王渊见过一面后,徐川便已经料定。 这龙虎榜上必然会有自己的名姓。 不过这一点他并没有对林升明说。 因为此时若是说出来,难免会有托大之嫌疑。 既然如此,还不如这一切都静观其变得好。 见徐川不搭话,林升便以为他是心里没底。 于是转念想到。 自己先前言语,也确实是有些刻薄了。 因此他脸上竟不由浮现出了一丝愧疚神情。 就在他准备开口道歉之时。 驿站外,人头攒动的声音却突然将他的话给直接打断了。 所以他不由仰头向着驿站外望去。 他们二人不曾言语,可一旁围观的学子,却是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不知何事,竟然如此吵闹。” “我看那门外高头大马,似是官家的人,难不成是放榜的来了?” “不可能,这临安比不得其他小地方,就算是开榜了,也是学子亲自去看,少有上门来报喜的!” “嗐,这也不尽然,报喜的规矩还是有的,但确实不可能会挨个通报,所以说,这里面一定是有些门道。” “有些门道?能有什么门道。能让放榜的亲自前来……那莫不是说,咱们这驿站里出了个会元。”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沉默了一下。 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料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有会元之才。 今日开榜,但凡觉得自己是有望上榜的,便都会涌去观瞧。 若是真的中了榜,到时候自然会欢欢喜喜地寻个酒楼。 然后举杯痛饮个几日。 若是没有中,便会灰溜溜地回到驿站。 然后等赶明天一亮,众人背着行囊各回各家,而后以备来年再战。 所以说,此时这客栈里,放眼望去。 全都是一些失意之人。 他们现在想都不敢想,自己能中什么会元。 所以大家多半料定,这报喜的官员可能是走错了地方。 这临安供学子休息栖身的驿站,可绝不止此一处。 众人如此想着。 而下一秒,那身骑高头大马的礼部差员,就已经走进了驿站。 “徐兄,你觉得这同盏之人,谁能中举啊?” 徐川听到林升竟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他不由一脸的匪夷所思。 “林兄,你当着我的面,还能问出这样的话?” “这会元舍我其谁?!” 第十章差吏传喜报 徐川的声音可绝不算小,所以这周边的人,此时可是都听见了。 对于徐川的自信,众人无不是嗤之以鼻。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徐川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狂生。 这厮就算能够侥幸中举,也绝不会是头榜头名的会元。 想到这里,便有人忍不住在一旁喧嚷道。 “姓徐的,你不说大话能死啊?!” “你要是真的认为自己能够考中会元,又如何会龟缩在此处?!” “就是说,这厮若是有本事,早就去看榜了!” “对啊!大家都是一样的水平,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对,无耻之徒。” “……” 一时间,这驿站内的叫嚷声,也是不绝于耳。 若不是手上没有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不然他们可就要真的直接砸在徐川的脸上了。 听到四周的叫骂声后。 林升虽然满不在乎,但还是有些无奈道。 “徐兄,我一早就告诫过你,要你谦虚谨慎些,可你偏偏不听。” “这下好了吧,直接沦为了众矢之的。” “我看着群人,就算是骂奸相也没有骂你来得狠。” 徐川听完,毫不在乎地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无所谓!无所谓!” “这些家伙,虽然自诩是读书人,但在我看来,也只是一些无胆的鼠辈罢了。” “他们才不及我,武亦不及我。除了在此犬吠,又能有何作为?!” 众人没有中举,心情本就低沉。 此时徐川这番话,倒也算的上是杀人诛心了。 所以大家已听完,一个个群情激奋。 “狂生,你竟敢如此侮辱我等,我定要和你势不两立!”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一时间众人纷纷响应。 随即他们挽袖子,抡胳膊,就准备直接和徐川较量一番。 对于这些人,徐川也自然不会有半点畏惧。 他顺手抽出腰中佩剑,随即自然而然地将林升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长剑在手,寒光熠熠。 “依照我大宋律法,尔等若是敢贸然上前。” “我杀之,无罪!” “所以说,今日尔等若是不怕死,大可上前。” “我剑也未尝不利!” 徐川手握长剑,身姿笔挺。 由于他站在二楼,此时阳光斜射,映衬在他的身上,则更是将其显得如一尊天神下凡一般。 众人见他这副架势。 一时间畏畏缩缩,倒也不敢主动上前。 因为大家都同住在一家驿站,所以他们也很清楚,这徐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徐川尚且可以不把秦桧的儿子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是旁人了。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依他这般行事,早晚有一天会让人弄死在临安城的! 众人心中气愤,可一时却也不敢斗胆上前。 他们本想是趁着人多,一起揍他徐川一顿出出气的。 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也未必可行。 碰上徐川这个疯子,躲都来不及,所以也实在没有必要去惹他才是。 见这些人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徐川更是不由冷哼一声。 “鼠辈就是鼠辈,若不是因为朝中尽是尔等这样的货色。” “我大宋又怎至于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处境。” 说罢,他收剑回身。 而此时楼下前来通禀的官员,却早已被眼前这一幕给看傻了。 自己原本是来传递喜讯的。 可不承想竟然能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四周安静下来后,那官员瞧见徐川正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此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过来,可还有正事呢! 于是他赶忙端正了身子,然后扯着嗓子喊道。 “喜报,喜报!” “恭贺学子徐川,高中会元!” “恭贺学子徐川,高中会元!” “哪位是徐川啊!” 按照规矩,这中举的学子,是要给报喜的官员一笔礼金以做酬谢的。 不过这笔钱,大多都是举子所下榻的驿站或者客栈来出。 毕竟能有文曲星住在自己店里。 那本就是一块活字招牌,等下次应试,这一点便可以拿出去大肆宣扬。 到时候又何愁会没有客人呢? 所以店老板,在见到这报喜的官员后,便早早准备好了五钱的散碎银两。 这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按照行情,也够这报喜的差吏喝上一壶好酒了。 他此时手里攥着银子,并没有急着交出去。 因为这银子本就是替徐川做人情。 徐川要是不下来,自己这人情又做给谁看。 所以他不由回头望向二楼。 “徐公……徐大人!” “这位差爷唤您呢!您可是高中了头榜会元。还不快下来谢过差爷。” 这差人也算识相。 他清楚徐川中了会元,日后自然要扶摇直上。 对方若是给自己个赏钱,那是人家的恩赐,若是不给,自己也绝不敢说上半个不字。 所以这老板的话,此时就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于是他便赶忙看着店主呵斥道。 “唉,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徐大人是文曲星下凡,有幸为大人报喜是我的荣幸。” “所以又怎敢劳烦徐大人来谢我呢!” “今日能见到文曲星的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差吏也是个聪明人,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好听至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徐川听罢,心中也满是愉悦。 随后他四下摸了摸,可发现身上并无银两,于是只好转头看向林升。 林升此时还没有从徐川高中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只等徐川叫了他两三声后。 他这才呆呆地应了一句。 “啊,徐兄唤我何事?” 徐川无奈笑道。 “我身上并没有散碎银两,你借我些银子,权作对差人的答谢,日后还你。” 林升听完,直接将手伸到了袖子里。 “唉,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还不还的话。” “拿去用,拿去用。” 说完,林升便将一块足足一两重的银锭塞到了徐川的手里。 徐川接过银锭,而后伸手撑着栏杆,随即从上一跃而下。 这二楼距地面,可足足四五米的高度。 但徐川稳稳落地,就好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由此倒也不难得见,他这身手也绝非一般文弱书生可比。 第十一章杀鸡当儆猴 徐川所展现出的这一幕,也愣是将那递送喜报的差人都给看傻了。 所以只等徐川走到近前,他这才回过神来。 “小人窃以为会元老爷是文曲星下凡,但没想到您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徐川听罢微微笑道。 “这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伎俩而已,没什么好值得夸耀的。” 说完,他顺手将手中银子递送给了面前的差役。 这差役见到银子,一时竟有些惶恐无措。 因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于是,他只得连忙给那站在一旁的店掌柜使眼色。 这掌柜也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这银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徐川出的。 所以他赶忙抢身上前,将自己手中的碎银子递了出去。 “徐大人,您是文曲星下凡,能住在此处便已经是小老儿的荣幸了。” “所以这给差爷的银子,怎么能让您出呢!” 这差人见是店掌柜递来了银子。 他便不再有什么顾虑. 而后便心安理得地将银子接在了手里。 “徐会元,这喜讯我已经给您带到了,那在下也不敢再多加叨扰,所以就此告辞了!” 徐川点了点头。 随后只见这差人调转马头,直接离开了此地。 差人一离开,原本还喧哗无比的所在,此时则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 徐川扭过头,看着那楼上楼下的举子。 而后脸上轻蔑神情也愈发浓郁了几分。 “诸位,尔等先前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徐川说完,见无人回应。 他随之冷笑地转过身去。 然后径直看向自己不远处的一名儒生。 徐川抬手指名道姓。 “刘天奎,怎么不作声了?” “先前不数你叫嚷得厉害吗?” “对了,我记得你曾说过,如我这般人,若是能中举,你就自行找个水坑溺死吗?” “先前这差人报喜所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 “那刘公子,你现在还在等什么呢?” “若是寻不到水坑,何不以尿自溺?” 徐川这口舌的锋利程度要是和腰中宝剑相比。 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升在楼上听到徐川这般说辞后,一时只能是无奈地苦笑。 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位徐兄的性格。 其为人本就如一柄至刚至强的宝剑,但凡遇事从不会有半点妥协。 而且他还极为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原则。 在场的这些人,平日里没少攻伐徐川。 所以今日,他们恐怕谁也别想好过。 对于这种事情,林升既是无力劝解,也无心前去劝解。 因为他能与徐川称兄道弟,其本性自然也是相差无几。 而这些儒生的所作所为,林升也早就看在眼里。 对于这些货色,他本就极为不喜。 那么今日能眼见这些人吃瘪,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名唤刘天奎的书生,本就长得孔武有力。 虽说他做学问的功夫不怎么行吧,但是欺负人的手段却还是有一套的。 平日里,这刘天奎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容颜俊俏的书童。 起初相见,徐川只以为这书童是单纯伺候自家公子的。 日常跑跑腿,背背书箱而已。 可随后有一天,徐川亲眼看见,这刘天奎和自家书童,同舍而眠。 他才知道这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于是徐川便怀着不耻下问的姿态找到了林升。 林升本是个极正经的人。 一听到徐川有此发问后,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徐兄,其实我一早就有些疑惑,为何你会没有书童相伴。” 徐川不明白林升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还是坦诚相告道。 “我这好胳膊好腿的,也不需要旁人来伺候,所以要哪门子书童,再者说了,你不是也没有吗?” 林升一听,脸上笑意更甚。 “徐兄,你难不成真以为,这书童仅仅是来伺候自家主子的吗?” 徐川听到林升这么一说,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随后他仔细一想,此地考生,除了家境贫寒的,基本是人手一个书童。 而那些书童,无不是体态白皙。 看其模样,有的比自家主子还柔弱,这又能指望他们去做什么重活呢? 林升见徐川猜出了端倪,于是索性也不瞒他。 “哈哈哈哈,徐兄,此事确实如你所想。” “这考生进京赶考,自是不好携带家眷。” “可这一路上,也难免会起男女之欲。” “为了不被杂念所影响,所以会专门选些个长相俊俏的男子带在身边。” “说是书童,但所行的还是床笫之事。”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升的模样极为稀松平常。 好像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徐川听完,一时涨得脸色通红。 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些人会玩得这么花。 这种事情,别人好意思说,自己都未必能好意思听。 不过听完之后,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林升。 林升也不傻,所以仅仅是相互对视一眼,他就知道徐川怀的是什么念头。 “徐兄!徐兄!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你也不瞧瞧,我那书童魁梧成什么模样了。” “任谁能有心思与其相欢?” “我林谋所好的,唯有春风白雪而已。” 徐川听罢,这白眼就快翻上天了。 话又说话来了,刘天奎带着书童,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奈何,他的房间,就在徐川邻舍。 由于刘天奎膀大腰圆,所以每日里,他那书童总能发出杀猪似的嚎叫。 若是平常一两次,徐川也就忍了。 可奈何,这动静一月能响二十几回。 这鬼动静,是任谁也受不了的。 所以,徐川便只能再度找上刘天奎与其理论。 谁想对方竟然蛮不讲理。 若不是因为忍住了火气,徐川倒真想一剑攮死这个鸟人。 正是因此,两人之间才起了一些龃龉。 而谁想,刘天奎之后,行事愈发嚣张。 总是找机会处处针对徐川。 所以他们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大。 至于徐川对于这个货色,也自是越来越厌恶。 那么今日杀鸡儆猴。 他刘天奎也理所当然地成了那只鸡。 第十二章可笑一书生 刘天奎在听到徐川的话后,一时又气又急。 若是放在往日,他说不定可就真要动手去比画几下了。 但现在徐川已然高中。 至于身份地位,自然也都不能再同日而语。 所以现在刘天奎就算是被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因为别看徐川现在没有官职在身,可是仅凭他这一个会元的含量。日后少不了会有个一官半职。 若是日后徐川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那自己可真就不会有半点生路。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可绝不是什么虚妄之言。 虽说此时,刘天奎心中极为不忿,但脸上却还是堆出了一丝笑意。 他强撑笑脸,那模样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 面对徐川的责问,他当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徐公子!徐老爷,您是文曲星下凡,我狗眼看人低,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您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计较啊!” 瞧见刘天奎这副模样后,徐川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虽说他心中火气并没有消散多少。 可此时也不好再去多做什么了。 因为归根结底,这刘天奎也只是人品低劣了一些,自己难不成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置其于死地吗? 想到这里,徐川无奈吐出了一口浊气。 而后径直转身背对着刘天奎道。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既读诗书,也当知晓礼义廉耻几个字。” “所以我劝你,日后还是谨慎行事得好。” “莫要等到哪一天,再悔之不及。” 说完,徐川还不忘环视了一圈这四周的学子。 “诸君,我先前所说的话,尔等也莫要当作耳旁风才好。” 若是放在往日,徐川敢如此说话,恐怕早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但今天这些自诩名节至上的读书人,被人当作儿子一般训斥了一顿后,一个个竟然连屁都不敢放。 想来却也可笑。 其实无论是徐川还是林升,他们都清楚。 这大宋之所以一日不如一日。 并非兵马不如金国。 而实在是因为那群玉带公卿,和面前这一群只知功利,不知苍生社稷为何物的腐儒本就是同一类人物。 指望他们能兴社稷,救危亡。 这岂不是一个笑话? 林升和徐川一旦想到这里,心中就难免有一股子积郁之气。 若是天下读书人,都是眼前这副模样。 那这书,读来又用何用呢? 林升想不明白,徐川则是根本不去想。 虽千万人吾往矣。 其他人从书中读出了什么,徐川并不关心。 因为他要做的就是焚尽前人书,然后重新闯出条路来! 徐川高中会元的消息,瞬间在整个临安城内蔓延了开来。 由于阅卷事宜是由王源亲自主持。 所以在试卷没有经由皇帝亲自审阅之时。 是没有人知道,那些举子到底写出了什么样的文章。 至于王渊,他也有意叮嘱了手下的官员。 让他们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到时候若是因言获罪,可是任谁都救不了他。 而那些官员也清楚。 如今这位龙虎榜上的头甲,写的可是他娘的一篇反文。 这样的文章,若是传扬出去,到时候被有心之人,稍微一挑拨。 礼部官员,勾结逆贼的罪名可是推都推不掉。 所以这些官员,也都是心中有数。 若是没人声张,这文章呈递上去后。 皇帝就算责怪也只会怪他王渊一人。 可若是声张出去了,到时候参与评阅考卷的。 那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所以如今,除了主考的官员外,谁也不知道徐川写了怎么样的文章。 与此同时,宰相府内。 秦桧此时正侧躺在一张金丝楠木的小榻上。 至于他两边,则是一左一右各站了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 这两个丫鬟,一个手持托盘。 至于托盘上,此时正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 而另一个丫鬟,则是时不时地伸手取出葡萄,而后递送到这位秦相爷的嘴里。 秦桧在吃了几枚普通后,微微挥了挥手。 两名丫鬟见状,瞬间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此时,这房中便只剩秦桧和秦子昭两人。 秦桧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而后神情荫翳地看着秦子昭道。 “是何人将你打成了这副模样的?” 秦子昭闻言,忙跪着向前走了几步。 “爹,是和我一同应试的一个书生。” 秦桧双目微眯。 他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书生?区区一介书生,就能把你打成这副模样?!” “那你还真给为父长脸啊!” 秦子昭此时也感受到了秦桧那若隐若现的怒火。 他似是有些畏惧。 但也还是壮着胆子道。 “爹,那狂生知道我是您的儿子,可还是一点也不在乎。” “他这就是摆明了,没有把爹您放在眼里。” “我虽然被打了,但这无所谓,他不敢如此羞辱爹您啊!” “爹,您可是咱大宋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今日您儿子被人打了,这不就是咱打您的脸吗?” “……” 秦子昭想再说下去,可却被秦桧给厉声打断了。 显然,他这个做老子的,此时听了也觉得烦躁。 “好了,你那些不中听的话,就给我收回去吧!” “你平日里,也没少打着老夫的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没想到,你今日反倒是能被旁人给欺辱了。” “呵呵,打你的是何人,你可知其名姓?” 秦子昭想了想,而后咬着牙道。 “爹,我想起来了,那狂生自称是叫徐川。” 秦桧双目微眯。 “徐川?你确定没有记错?” 听秦桧这么一问,秦子昭不由再度认真想了想。 过了许久,他再度开口道。 “爹,错不了,那人就是叫徐川。” “怎么,您难道认识他吗?” 秦子昭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秦桧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即拿起身旁桌案上的茶盏。 而后用力一摔砸在了秦子昭的面前。 一时间,那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秦子昭则是满脸的惊恐。 “爹,您这是做什么啊?!” 秦桧怒道。 “无用的东西,你可知今年贡生之间,谁为头名吗?” 第十六章寻欢安乐坊 驿馆之中,自打官差当众报喜之后。 众人对待徐川的态度,也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毕竟徐川高中会元,日后铁定有功名在身。 所以但凡是脑袋没有问题的人,此时也再不敢去开罪于他。 原本那些冷嘲热讽,对徐川满怀白眼的书生。 此时再见徐川的面,一个个无不是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对此,徐川也自然是见怪不怪。 他素来看不起这群没有气节的鼠辈。 但也还不至于傻到,会四处树敌。 对于徐川而言,这群人只要不挡自己的面前。 那他也不会去和这些货色计较什么。 在徐川中了会元之后。 那驿馆里几个家资丰厚的富家子,便拉着徐川一同去勾栏瓦肆中买醉。 而徐川也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 对于这样的邀请,他全都给答应了下来。 并且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林升虽然不理解徐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徐兄远非常人可比。 他能这么做,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于是林升便硬着头皮和徐川一同出游。 虽说大宋如今只有半壁江山,可临安城的富丽,却依旧能震烁古今。 此时虽已入夜,但夜市的繁华气象,却更胜白昼。 夜色如许,街道行人来往无数。 四周商贩那沿街叫卖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各色糕点,时令鲜蔬,累街成排。 耍把式卖艺的,更是层出不穷。 飞舞流苏,接天莲碧。 看得众人,一个个目不转睛。 而徐川此时也沉醉于这繁华夜景之中。 烟光袅袅,白雾横升。 这大宋此般气象,却让徐川看得心中感伤不已。 所需天下百姓,所求之事,无非就是安居乐业四个字。 安居乐业,此事说得简单。 但想要切实达成,这又谈何容易。 宋金议和,看似是要消弭战火。 可此事,说起来也终究不过养虎为患。 如今金国势弱。 若能趁势北上,直捣黄龙。 到时候战事消弭。 这才能彻底有指望永享太平。 但奈何如今官家目光短浅,只念自家眼前利益。 再加奸臣弄权。 以至于江山北丧。 流民南窜。 想来此情此景,好不凄凉。 林升看到眼前繁华之景,心中所想,则更是如此。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低头默念。 随后看着眼前繁华光景,更是不由苦笑出声。 徐川自是知道林升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不由上前拍了拍林升的肩膀道。 “好了,林兄,江山多娇,这些繁华之景也并不常见。” “我等生于此间,如蜉蝣寄宿于天地之内。” “这及时行乐尚且来不及,又何必去执着于那些苦闷烦心的琐事呢?” 林升听完,苦笑道。 “徐兄为人豁达,在下不及也。” “只是得见眼前之景,心中思乡之情更甚。” “我大宋天下,岂能被异族久居!” “想我林家先祖,若是得见此状,恐怕于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眼见林升将话题带得越来越沉重。 徐川只能是再度好言相劝。 “林兄,我相信有朝一日,我等定会收回大宋故土的!” “不过今日,还请你忘却这些烦恼。” “我等且要不醉不归才是啊!” 说完,林升和徐川在众人的簇拥下。 便径直来到了这临安有名的安乐坊中。 这安乐坊中的女子绝美,但她们从来不做皮肉生意。 面对这楼中来往的雅客。 那些貌美的女子,也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 而这楼中来往的客人。 也自知安乐坊的老板,后台有朝廷官员撑腰。 所以也没人敢在此地放肆。 曾传言,那户部尚书的儿子,曾在这安乐坊中。 强行要尝一尝舞女唇上的胭脂。 那女子不愿意,他便用强,打了这女子一巴掌。 他本仗着自己身份尊崇,料定酒楼之中无人敢惹自己。 可没想到,最后却被楼里的伙计,直接打断了腿扔了出去。 至今那户部尚书的瘸腿儿子,也依旧是这朝中官员的酒后笑料和谈资。 这地方徐川也是头一次来。 虽说入夜街道上繁华无比。 可这楼内却要比街道上更为热闹百倍。 楼中规模极大,抬眼望去。 那用以支撑的廊柱,就好比参天大树一般,直指苍穹。 廊柱将这楼宇分列成若干个区域。 每个区域内,都自有别样的风光和繁华。 那些侍奉酒客的姑娘,有的弹琴诵诗,兴致高昂。 有的则是轻抚琵琶,婉约端庄。 总之,这楼中藏着天下最烈的佳酿,也藏着世间最美的姑娘。 一进楼,一名小厮便快步跑了过来。 他见徐川和林升对四周的景象呈现出了一副吃惊神情。 当即便料定,这二人是第一次来安乐坊。 于是这小厮,便自顾自地和二人攀谈了起来。 “两位小哥,你们应该也是第一次来我这安乐坊吧?” 林升不答。 而徐川则是望了望左右道。 “怎么,你是认得我?” 小厮摇了摇头说。 “客人看着眼生,我并不认识。” 如此一说,徐川兴趣则是更浓了几分。 “哦,你不认识我,那怎么晓得我是头一次来的?难不成你还会记得,这每日来往的客人模样?” 小厮闻言,竟不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客官,您真会说笑。” “我要是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怕是早就读书考取功名去了。” “又何必在这里做一名小厮呢!” 见对方如此答复。 徐川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消弭多少。 “那你到底是如何猜到我们是头一次来的呢?” 这小厮倒也不卖关子。 他满脸堆笑地看着徐川道。 “先前客人一见门,我见您左右张望,便料定您是生客了。” “若是熟客来此,便会直接寻到自己心仪的区域坐下。” “毕竟这里面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一个个看去,怕早就要看花了眼。” 徐川点了点头。 他看着小厮夸赞道。 “小哥眼力倒是不俗,你猜得不错,我等确实是头一次来。” “哪不知道,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还请小哥,帮我等,推荐一下呀!” 第二十二章穷途再设局 秦桧在假模假式的听完刘武的汇报后。 这才再度看向徐川问道。 “徐会元,此人说的可是事实?” 这秦桧和刘武之间的谋划也实在阴毒。 因为刘武此时说的这番话,也确实都是事实。 所以当着众人的面。 徐川并不好去反驳什么。 但刘武说的虽是事实,但这事实可是掐头去尾后才得出的。 虽是实话,却早已歪曲了事实。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川进退两难。 他若承认,到时候秦桧必然会因他影响公务而治他的罪。 可若是不承认。 这众目睽睽下,想要说谎,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面对这两难的局面。 徐川只是略作思考。 便已经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对于秦桧的问话,徐川既没有辩驳,也没有回答。 因为一旦牵连上此事,自己必定是要落入下风的。 而徐川高明之处就在于,面对两难的局面,自己压根不去接招。 对于秦桧的问话,徐川没有回答。 反而是径直开口道。 “启禀相爷,学生要状告此人草菅人命!” “今日早些时分,学生酒醉归店,还不等休息,就听见楼下叫嚷。” “我出来一看,便见到此人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一点,众人都是亲眼所见,秦相若是不信,您可以问问这些同住的学生们。” 说完,他更是转头看向那些学生说道。 “此人提着人头,满屋子乱转的事情,我想诸位也应该是都看见了吧?” 面对徐川的询问。 众人此时连连应声道。 “没错!没错!我们确实是看见了。” “就是说,他这一大早的就提这个人头到处乱晃。” “哪有官家办事如此鲁莽的?” “……” 面对这议论纷纷的学子,秦桧的脸色则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刘武蠢得无可救药了。 今日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虽说秦桧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但此时面对眼前这般局面。 他也别无他法,所以也只得忍下去。 其实说起来,秦桧想要解决眼前这桩麻烦。 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只要他愿意,大可以命士卒入内,将徐川拖出去强杀了。 但这么做,终归还是有些麻烦的。 若是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自己一来是不好和当今皇帝交代。 而二来,也会让那文武百官得了把柄。 到时候朝堂之中,还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攻伐自己呢。 所以秦桧就算想要动手,也还需找到一个确切的理由和借口才行。 否则的话,此举就有些太过于得不偿失了。 眼见场面愈发的混乱了起来。 秦桧当即出声道。 “好了,好了,你们所说的事情,我大概也都清楚了。” “不过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能只是听信一家之言。” “刘武来给老夫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武的额头上,此时早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今日能有这般局面,全都是拜他徐川所赐。 等此间事了,回到宰相府。 这相爷多半是要剥下自己一层皮的。 不过,刘武也清楚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于是他便一口咬定。 人头是从徐川房中发现的。 这人也必然是徐川所杀的。 徐川听罢,冷笑着问道。 “这位军爷,你说人是我杀的,那你不如说说看,是我几时杀的啊?” 刘武略作思索道。 “这人是昨天夜里死的,必然是你昨夜行凶。” 一听到刘武这话后。 不等徐川多说什么,秦桧就已经察觉出了刘武言辞之中的破绽。 所以秦桧不由在心中大骂刘武这个没有的蠢货。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希望徐川没有察觉这言语之中的纰漏吧。 但徐川又不是傻子,所以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呢? 正因如此,一听到刘武这番话后。 徐川直接笑道。 “这位官爷,敢为你可是仵作出生?” 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任何一个朝代。 替人验尸体的仵作,都是极其卑微的职业。 所以刘武自然不会承认他是仵作,就算承认,别人也不会信。 因为他要是仵作的话,压根就没有领着人出来执行公务的权利。 刘武直接否认道。 “我是什么出身,和此事有关系吗?” “我劝你还是早点认罪伏法的好,这样一来,兴许还可以落得个从轻发落。” “不然你就只有个死路一条。” 徐川听完,压根不为所动。 “呵呵,你既不是仵作,如何断定此人死在昨夜?” 这一句话,瞬间问得刘武哑口无言。 四周议论声也是再度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刘武这才明白,徐川这是故意在给自己挖坑。 不过好在刘武的脑袋转得也不慢。 “哼,无知之论,我虽不是仵作,但常年侦破命案,所以又如何推断不出他的死因?” 徐川闻言,则是继续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虽不是仵作,但有仵作验尸体的能耐喽?” 刘武满脸不屑地答道。 “那是自然。” 徐川面色平静,见刘武这副姿态后。 他便继续追问道。 “官爷,空口无凭,除非你能推断出这尸体是昨夜什么时辰死的,我才信你,有验尸之能。” “否则的话,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人?” 刘武被徐川这么一激。 当即开口道。 “不过是推测出他的时辰嘛!这有什么难的,他是死于……” 刘武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秦桧厉声呵斥道。 “闭嘴,你个白痴,莫要在此处丢人现眼,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对于秦桧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刘武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他又不敢违背秦桧的意思。 所以便只能讪讪地离开驿馆。 见其离开,徐川心中不由大呼可惜。 因为刘武这个家伙,愣是差一点就上钩了。 自己之所以诈他尸体是什么时辰死的,那是因为这世上再好的仵作。 也无法仅凭看上一眼,就能推断出尸体的死亡时间。 而人是刘武杀的,他自然是能够说得出来。 可一旦说出来了,徐川就有的是办法,坐实他杀人的罪名。 只不过可惜,这并不算高明的把戏,也只能是戏弄一下刘武这样的蠢货。 想要瞒过秦桧这个老狐狸,倒也显然是不现实。 第二十六章自当天下先 王渊这一番话,倒直接是将秦桧给气笑了。 因为但凡是个正常人,基本都能听的出来。 他这话基本上就是等于在指着秦桧的鼻子骂街了。 秦桧此人,最为好面子。 这一辈子,他将自己脸上的面子,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所以此时他脸上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心中对于王渊的杀意,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故此他看着王渊冷笑道。 “哈哈,王太傅,你说的好,你为天下谋,而我为一身谋。” “但有一点你可说错了,我谋的不是己身,而是当今陛下。” “至于似你这般大奸似忠之辈,只顾自己沽名钓誉,又怎会真的念着陛下呢?” “依我看来,你行不谋国,言不顾身,怕终有一日也会万劫不复。” 王渊闻听此言,心中不见波澜。 秦桧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已是心知肚明。 所以此时和他争论,除了白费口舌以外,并不会有半点好处。 既然如此,多言无利,倒不如默而无言。 “秦相,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我如今说的再多又有何用?” 秦桧见杀徐川不成,本就想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所。 但奈何被王渊这家伙给缠下来了。 而此时,见王渊松开。 那秦桧自是巴不得离开此地。 故此,他径直道。 “王太傅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今日这桩案子,并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 “老夫会将其上报有司,到时候若是让其查出了证据。” “王太傅,这个包庇之罪,你可是跑不掉的!” 王渊拱手道。 “秦相要走,那就恕在下不能远送了。” “不过话又说话来了,秦相要是有证据,今日就可抓人,老夫绝不阻拦。” “可若是没证据,这些没有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我想秦相爷应该懂得言多必失这几个字!” 这一番话,简直要气炸了秦桧的肝肠。 不过今日事已至此,自己明显是输了一局。 所以再去争辩,也只能是把自己的脸给丢的更干净。 于是,他满是沉默,随即径直拂袖离去。 见秦桧离开。 王渊还本着一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 扯着脖子喊道。 “秦相一路好走!” 秦桧此时双手攥拳,在听到王渊的话后。 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直接栽倒。 左右侍从见状,直接将其扶住。 而秦桧则是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老匹夫,我誓杀汝。” 见秦桧离开,王渊便径直转头看向了徐川。 “狂生,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准备要命了吗?” 徐川知道,王渊这话看似是在叱责。 但实际上,还是展示了王渊对自己的关心。 于是面对王渊。 徐川也不好掩瞒。 他只能已实相告道。 “回禀太傅,今日之举,实出于无奈。” “奸相意在杀我,我若随他回去,或是听他摆布,现在恐怕早就没命了。” 其实对于此事,王渊也是心知肚明。 对于徐川的叱责,更多的还是源于他对于徐川的关心。 不过事后想来,徐川的做法,确实是无比正确的。 因为他一旦和秦桧走了。 甚至都等不到被送到刑场,网罗罪名。 中途就会被秦桧找借口杀了。 所以说,想要从秦桧的手中活下来,这又谈何容易呢? 王渊叹了口气,感慨世道之艰。 而后接着说道。 “好了,徐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一清净处再说。” 随后王渊、徐川、林升,一行三人,便再度来到了醉仙楼中。 王渊寻了一处极清净的雅间。 然后他让自己手下侍从守在的门外。 若无通禀,任何人不得入内。 将这一切安排妥当后。 王渊这才再度坐下审视起了徐川。 过了许久,他这才开口道。 “徐川,你是如何识破老夫身份的?” 对于王渊的问话,徐川本能的选择了装傻。 因为他很清楚,这世上,最为人所讨厌的,就当属是那聪明人了。 这聪明人,若是事事都看的破,事事都猜得出。 那他在这世上恐怕就不会朋友了。 但王渊对徐川的胡言乱语,显然不信。 若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林升又怎会直接找上门来。 不过王渊对徐川能有如此强的戒备心理,也是颇感欣慰。 “好了,你们二人不必如此。” “老夫坦言相告,我并没有把你们当做外人。” “所以在我们面前,你们不必如此。” “其实说起来,我本不应见你们。” “因为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乃当朝太傅,本届会试的主考。” “虽说你我行得端,坐的正。” “但私下会面,终究还是有失公允。” “所以今日见你们一面后,日后我便不会再与你们相见。” 徐川和林升也都很清楚。 这王渊今日能来救自己,也已经算的上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其他的事情,二人并不敢奢求。 故此徐川和林升一并起身,拱手作揖道。 “学生谢过先生救命之恩!” 两人这话,倒也算是情真意切。 因为今日若没有王渊现身。 自己当真是必死无疑! 王渊见此,连忙示意二人不必多礼。 “徐川、林升,老夫知道,你们二人都是国家栋梁之材。” “如今朝廷的局面,我想你们也清楚。” “仅凭老夫等寥寥几人,无异于是逆水行舟,终究抵不过大势。” “所以想要依靠我等去彻底改变朝廷的局面,又或是直接除去秦桧。” “这都不现实。” “至于秦桧这人,也远远比你们想的还要可怕许多。” 王渊一席话,说的林升和徐川都不由为之沉默了下来。 眼见这气氛似乎是过于浓重了。 徐川索性笑了笑,而后道。 “秦相,依学生愚见,这天下之事,无外乎事在人为几个字。” “只要我等上下一心,何愁无法除去奸相?” “奸相虽然党羽众多,但这些人大多各怀鬼胎,简直不堪一击。” “而且如今奸相势大,官家岂能不心生忌惮?” “说来说去,这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第二十九章月黑杀人夜 秦相府内,秦桧高坐于太师椅上。 他面前蒋忠、刘武一左一右分跪两旁。 秦桧此时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 要不是这两个蠢货无能。 自己今日又怎会如此丢脸呢? 先是设计陷害不成,而后正面搏杀又不成。 这对于徐川而言,本应是必死的局面,可不承想竟被他一次次死里逃生。 今日杀他不得,此人必有防备。 日后再想得手,这可就难了。 而能有这番局面,可是全拜眼前这两位所赐。 故此想到这一点的秦桧,又如何能够不生气呢? 他口中轻吐浊气道。 “你们二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论是蒋忠还是刘武,他们都十分清楚秦桧的为人。 所以今日这事,若是不能给秦桧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自己怕也不用想着能活着离开此地了。 故此在听到这话后。 两人背后的冷汗,便如同是雨水一般,止不住地向下流淌着。 犹豫许久过后。 蒋忠这才壮着胆子道。 “恳求相爷,您将我二人逐出府去,自此我们再无关联!” 秦桧听闻此言。 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的笑容迅速收敛。 转而变为了一道极为冷峻的目光。 秦桧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两人道。 “你们最好能给我说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否则你们晓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说完,秦桧径直拍了拍手。 而后门外随即闪身站出了几名手持钢刀的黑衣男子。 这几名黑衣男子,纵身挡住了房门出口。 只要秦桧一声令下,就必然可以叫他们二人毙命当场。 但蒋忠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其中危险所在。 他笔挺着腰杆道。 “今日事了,徐川必然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再去杀上一个回马枪。” “所以今夜,我们二人趁黑前去行刺。” “若是成功,到时候自然可以拔去相爷心头一根毒刺。” “若是不成,我们二人自当以死谢罪。” “今日相爷将我二人逐出府去,就算事发,日后也不会牵连到相爷您。” 直到听完这些话后,秦桧脸上的神情也终于缓和了许多。 他目光微瞥,随即看着他们二人道。 “好,你们既然这么说了,那本相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此事若是办成了,本相自会重赏尔等。” “可若是没成,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办。” “好了,下去吧。” 蒋忠和刘武在听到秦桧这话后。 一时如蒙大赦一般。 两人不敢犹豫,就这么径直俯身低头走出了秦桧的宰相府。 其实这二人能以必死的决心去刺杀徐川。 原因不在其他,只在于他们的全家老小都在临安。 所以,两人就算刺杀徐川失败,到时候也无非只是一死。 可若是等到秦桧动手,那么他们的全家老小,便不用奢望还能有一个可以活命的了。 蒋忠和刘武,此时两人站在秦府门口,彼此对视了一眼。 随即只听刘武以一种极为悲怆的语气说道。 “你我二人各自回去安顿家眷,今夜子时,在此相见。” 蒋忠闻言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两人再无他话。 分别之后,二人各自奔着自己家门而去。 由于二人都已见识到了徐川的身手。 所以他们明白,在徐川执意要逃的前提下,他们两人就算联手,也未必能有十成的把握击毙徐川。 因此,他们两人如今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两人归家,各自将家中事宜,一一安排妥当。 妻儿子女,也依次叮嘱。 毕竟此一去,多半便是永别。 家中一干人等,闻此噩耗,自是号哭不已。 可事到如今,就算心中再怎么悲切,他们又能如何呢? 这蒋忠和刘武的家人,也都知道他们二人是在为秦桧做事的。 由于这干的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 所以他们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二人和家中亲眷一一告别。 直到半夜子时,两人这才都极为准时地出现在了秦相府前。 蒋忠身背长剑,刘武手握钢刀。 而他们身后又各自跟着四名随从。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因此以蒋忠和刘武的身份和地位而言,想要让他们找到几名帮手。 这也并不见得会是一件难事。 两拨人马碰面之后,彼此不再多言。 随即这一行共计十人,就这么直奔徐川下榻的驿馆而去。 众人步行了约有一炷香的工夫。 这才终于抵达驿站之前。 蒋忠单手提着长剑,随即看着左右人等,冷声道。 “刘兄,驿馆之内,空间狭小,你我各领一人,进去伏杀徐川。” “今日之事,若是败露,你我就算不死,到时候也是难辞其咎。” “所以进门之后,无论男女老幼,见者即杀!” 刘武听完这话后,点了点头。 蒋忠又随即转身看着其他人说道。 “你们六人分为两队,各自手持弩箭,守在驿馆前后。” “若见其外逃,弓弩齐发。” “今夜,他徐川死,我等可活。” “徐川若活,我等皆死,明白了吗?!” 众人闻言,齐声答道。 “明白!” 生死之事,在此一搏。 各自依言散开。 蒋忠、刘武站在门前。 身后两侧,各有一随从。 他们侧身靠在门上,时刻提防着门内动静。 蒋忠深吸一口凉气。 而后伸手敲响了,这驿站紧闭的房门。 咚!咚!咚! 一连敲了三下,见门内无人应声。 蒋忠便加快速度又敲了几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声音不小。 门内伙计终于听到了动静。 “谁啊!这大半夜的,敲什么敲?!” 这店小二在住客休息之后,便会睡在楼前大堂之内。 大堂紧挨着大门。 所以被打扰了睡眠的伙计,此时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但见门外的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也只能是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开门。 “咯吱!” 驿馆的门被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 这店小二从门缝里探出头去看。 “谁啊?!” 店小二这边刚问完。 就只见蒋忠猛然伸手,随后一把扒住了露出缝隙的木门。 第三十章杀人反被杀 见情形不对,那店小二便一边想关门,一边叫嚷道。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想干什么?!” 可惜,他并没能够等到回答。 蒋忠从门缝处一剑递出。 那锋利的长剑,就这么径直地刺穿了店小二的胸膛。 由于这一剑直接刺穿了店小二的心肺。 所以他到死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店小二一死,蒋忠顺势打开了客栈房门。 而后冷声道。 “动手!” 蒋忠和刘武顺势而动。 两人进入客栈。 随后沿着楼梯直奔二楼而去。 由于此时已是深夜。 所以先前蒋忠击杀店小二之事,倒也没有惊动旁人。 四人一道上楼之后。 蒋忠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火折子。 而后他借着微微亮光,成功找到了天子一号房。 来到房前,刘武便直接想要闯进去。 但不承想,他却被蒋忠给伸手拦了一把。 刘武回过头来看着蒋忠。 只见蒋忠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截拇指粗细的竹枝。 而后他将竹枝从徐川房间中的窗户上径直穿了进去。 由于这窗扇本就是纸糊的,所以此时自然是一捅就破。 竹枝从窗户中穿进去后。 蒋忠凑近一吹。 随之一股迷烟,就这么缓缓飘了进去。 “掩住口鼻。” 蒋忠将迷烟收起后,还不忘看着蒋忠等人提醒道。 众人依言行事。 过了半晌,刘武这才上前,用钢刀挑开了门闩。 这门闩落地,刘武一把推开房门。 四人速度快到了极点。 刘武挑落门闩,两名随从见状,当即一左一右推开房门。 而蒋忠则是直接抬手,一拍袖口,四枚袖箭,直奔床榻而去。 袖箭射穿棉被后,径直发出了四声清脆声响。 “叮、叮、叮、叮”。 四声脆响过后。 蒋忠脸色,陡然大变。 因为这是袖箭扎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 而以那箭矢的力道,又不足以射穿人体。 所以这声音就表明袖箭是落在了空处。 眼下四人都明白这一点。 在听到这般动静后,就连他们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 蒋忠和刘武的武功在这些人里算是最高。 所以此时,蒋忠示意刘武上前查看一下。 到时候就算是有埋伏,刘武也能想办法躲避。 可另外两人却不相同,以他们的身手而言,若真碰上徐川埋伏。 哪怕只有等死的份了。 至于蒋忠,他此时则是提剑护在后方。 如此一来,彼此策应。 也算是能有个万全之策了。 刘武手持钢刀,缓步上前。 由于徐川住的是上房。 所以这方中的木床也极为豪奢。 这床上以实木攒顶。 顶上四周刻有飞鸟鱼虫,蛇蚁走兽。 至于顶端则是麒麟凤凰,狮熊虎豹。 这些纹路,打眼望去,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可众人此时哪有闲心来欣赏这些琐碎纹理。 刘武持钢刀上前,他伸手掀开帘帐。 而后以钢刀挑开床上被褥。 此时四下一片漆黑。 刘武不得已伸头去看。 就在他探身升头之际。 躲在床顶上的徐川一跃而下。 他手起刀落,只是一刀,就已将刘武的人头剁掉。 事出突然,众人都不曾反应过来。 他们在听到一声响动之后,就看见刘武直接栽倒在地。 而后地上似有什么东西滚落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 蒋忠三人借着微弱火光,低头去看。 那滚过来的,不是其他,正是刘武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一见此物,原本就神经紧绷的蒋忠,一时间几近癫狂。 “混蛋!” 他大喊一声,手中袖箭又出去四枚。 但这次却只听见利器相撞,所发出的叮当声。 这声音一连响了四次。 很显然,徐川是将这四枚弩箭全都给防下了。 不等蒋忠再次出手,徐川就已经冲了出来。 他手中长刀,直奔蒋忠头颅而去。 此时刀刃之上,鲜血未干。 蒋忠手持长剑与其相抗。 而那刀身上的鲜血,就这样直接甩在了蒋忠的脸上。 左右两名随从眼见于此,则当即拔出兵刃,将徐川给围了起来。 一时间,这气氛直接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蒋忠看着眼前的徐川,厉声问道。 “你到底是人是鬼?” 徐川闻之,冷笑一声道。 “呵呵,你爷爷我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说我是人是鬼呢?” 蒋忠脸上惊愕更甚。 “你既是人,为何我的迷烟对你没有用?” 事到如今,徐川也懒得再去掩饰。 故此他满脸讥笑地说道。 “你真以为我猜不到你们今夜会来行刺?” “秦桧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清楚得很!” “白日里,你们占不到便宜,入夜一定还会动手。” “为了防备你们,我一早就服了解药。” “没想到吧杂碎,今天来了,你就别想走了!” 蒋忠在听完徐川的话后,心中也不由为之感叹。 此子的心思,到底缜密到了何种地步! 虽说徐川如今早有防备,但是蒋忠却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这边人数占优。 所以就算他徐川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也休想能够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蒋忠语气颇为阴冷地说道。 “呵呵,不自量力的东西。” “你既然敢得罪秦相,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就算你勇力超群,仅凭你一人,能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吗?” 徐川闻言,极为不屑地笑道。 “逃?我为什么要逃?!” “该逃的应该是你们才对。” “对了,你们应该不知道。” “读书是爷的爱好。” “但武功可是爷的天赋。” 说完,徐川旋身举刀,一刀劈下。 蒋忠抬手去防。 但不承想,这一刀竟然直接将他手中的长剑给劈断了。 若不是蒋忠后退的速度足够快。 这一刀恐怕就要实打实地落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蒋忠仓皇后退,至于脸上更是布满了惊恐的神情。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的力量怎么会突然增加这么多!” 徐川乘势强攻道。 “白痴,白日里我只用了三成力。如今想杀你,易如反掌!” 左右见此,瞬间上前截住徐川。 如此一来,倒也给蒋忠留下了一丝喘息的时机。 第三十一章世间多无奈 其实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事情竟然会发展到此时这副局面。 蒋忠带着一众人马,本是气势汹汹地要来杀徐川。 可没想到,如今却被徐川给杀得四处逃窜。 蒋忠此时狼狈至极,而他的那两名随从,也不见得能好上多少。 这两人的武力甚至连蒋忠都比不上。 所有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太大的作为呢? 二人且战且退,最终他们二人连同蒋忠,一道被徐川逼得退到了墙角附近。 徐川神情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三人道。 “我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今日前来杀我,也是因为你们奉了秦桧老贼的命令。” “所以我若就此杀了你们,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可若是不杀你们话,又恐你们再来害我。” “所以你们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眼见徐川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 蒋忠不由长叹一口气道。 “徐公子大仁大义。”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如索性直言。” 徐川眉头微挑,而后口中轻吐一字道。 “说。” 蒋忠满脸苦笑。 他知道自己如今大势已去。 于是坦率直言道。 “徐公子,希望你能让我手下这两个兄弟走。” “秦相只命我和刘武前来行刺。” “所以我和刘武,今日死在此处,也算是罪有应得。” “而他们皆因受我指使才来。” “他们身家性命,全赖于我,所以他们不敢不从。” “可今日这些人,若是可怜枉死。” “我蒋忠就算奔于九泉,也是亦难瞑目。” 说完,蒋忠直接单膝跪倒在了徐川的面前。 徐川在听完蒋忠这番话后。 神色不由有了些动容。 于是只听说道。 “好吧,你们一人自断一指,便可离开这里了。” 那两人有些木然。 听完徐川的话后,他们当即愣在了原地。 徐川见这两人没有断指的意思。 当即便明白了他们在想些什么。 “怎么,你们该不会以为,犯了错,就不用承担责任吧?” “又或者是说,你们一起上,就有把握能杀得死我?” “机会我已经给你们了,三息过后,你们若是不走,那也就不用走了!” 徐川的语气之中,充斥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 徐川那清冷的声音,就如同时索命的梵音一般。 然而不等他继续数下去。 就听蒋忠看着那二人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断指!” 蒋忠并不是什么蠢人,他在短暂交手之后,就已经明白。 今天自己这些人就算加起来,也不可能赢得了他徐川。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做什么无谓的牺牲呢? 那两人在听到蒋忠的话后,当即做出决断。 他们伸手握住兵刃。 而随后令人诧异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刃并没有挥向自己。 却是直奔徐川而去。 此时这两人的眼中,都怀着一种无比决绝的神情。 见此情形。 徐川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冥顽不灵,不过你们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也就只好成全你们了。” 长刀所向,并无敌手。 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徐川一合之敌。 片刻光景,两具尸体,陈列眼前。 看到这一幕后,蒋忠悲愤无比。 徐川则是收起手中长刀道。 “你若是想要离去,我同样可以放你走。” “为了奸相卖命,这并不是一件值当的事情。” 蒋忠此时缓缓站了起来。 他上前两步,捡起了那二人掉落在地上的兵刃。 而后正视徐川道。 “徐公子,我谢过你的好意了。” “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走。” “今日你若是不死,那么我就需要死。” 徐川不解。 “何故如此?秦桧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蒋忠长叹一声,他此时的神情落寞悲怆到了极点。 “徐公子,我若不死,必然累及家人老小。”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兵刃对准了徐川。 “徐公子,在下本是一介武夫,不知道什么正邪之分。” “我为秦相手中刀,一身只知杀人。” “我杀人无数,今日也活该有此报应。” “若是徐公子尚且可怜我,那不如和我正面比试一场。” “要是能死在徐公子的刀下,也算是我的福报。” 徐川知道,这世道不公。 而有些事情,也确实是没有道理。 不该死的人需要死,而应该活的人,却活不了。 至于这一切,全都是拜他秦桧所赐。 秦桧若死,这世上恐怕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多不公之事。 想到这里,徐川只觉得愤怒无比。 他抬起手中长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蒋忠道。 “如你所愿。” 说完,两人没有半点犹豫,他们二人就仿若离弦之箭一般,就这样笔直地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片刻之间,眨眼之际。 二人兵刃再度相撞。 叮当一声。 黑暗之中冒出一丝火花。 长刀先是断剑,而后断人头。 徐川全力以赴,一招毙敌。 其武力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杀人之后,徐川那一腔热血,也缓缓冷却了下来。 他看着这横尸房中的四具尸体,眼中满是无奈。 因为这一个秦桧,还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 如今这一笔笔账,也都要记在他的脑袋上。 日后总有一天,会让他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的。 徐川收起武器,而后环顾四周。 见这屋中此时已经实在不成样子了,显然今晚是无法再睡在这里了。 于是他只能走出房门。 来到了林升的房中。 此时林升正在梦乡之中,对于徐川的到来,他是毫不知情。 徐川推开房门,来到了林升的床榻前。 “林升醒醒!” “林升醒醒!” 一连喊了几遍,这林升都没答应。 而且此时他更是已经打起了呼噜来。 见此情形,徐川伸手一巴掌扇在了林升的脸上。 林升吃痛,瞬间惊醒。 “嗯?发生什么事了?!” 徐川此时坐在他的床边。 轻声笑道。 “没什么事情,我一夜无眠,想来寻你一起同睡。” 林升此时没有睡醒。 正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所以根本没有去想徐川说了什么。 他一边摸着脸,一边应道。 “哦,那你睡吧,奇怪,我的脸怎么这么痛啊?!” 第三十二章变故更频出 面对林升的发问,徐川含糊其词地糊弄道。 “没什么,是你做噩梦了!” “哦。” 林升呆呆地应了一声。 此时他睡意极浓,所以也就根本没有工夫再去多想什么。 于是在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后,他便再度闭上了眼睛。 徐川见状,微微一笑。 他随即伸手将自己身上沾满了血迹的外衣脱去。 然后上床和林升躺在一起。 没过多久,林升的呼噜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听到他所发出的动静后。 徐川先是一愣,然后便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林升。 这家伙呼噜声怎么能这么大? 无奈,徐川只好从身上所盖的被褥上扯下了两团棉花。 就这样,棉花塞耳,他这才得以勉强睡下。 徐川杀人之后,安然入睡,就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然与此同时。 被蒋忠和刘武安排在大门口警戒的六人。 此时还依旧守在客栈的门口。 他们按照蒋忠的命令,六个人分为两拨,他们一前一后地守着客栈两头的大门。 可从蒋忠和刘武等人进客栈,直至此时,过去了可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工夫了。 这里面为什么还不见人出来? 蒋忠等人若是得手那早就该出来了。 可就算失手,也没有道理还会守在客栈之中啊! 所以前门的便料定蒋忠刘武是从后门出去了。 而后门的却断定蒋忠刘武是从前门走掉了。 就这样,两拨人愣是守得心急如焚。 最后实在等不住了,守在后门的三人,便直接转到了前门来。 他们一边走,一边抱怨。 这前门的得手了,也不知道过来通知一声。 害得自己等了这么久。 而此时,前门的也在抱怨。 可当六人碰面之后,他们心中原本的愤怒瞬间平息。 转而变为了无尽的恐慌。 要知道他们六个人一个没少,那就证明楼里的人根本没有出来。 这六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吞了口口水,而后紧张地问道: “我们都在这里,那难不成是说,蒋忠、刘武这两人都还没有出来?” 另一人道:“他们进去可足足有半个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出来,莫不是都死……” 这人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这几人却都知道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都不由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知道这人的话虽然晦气,但想起来,却绝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此时,萦绕在他们脑海里的,便只有三个字。 “怎么办?!” 进楼去看,他们不敢,因为先前进去的四个,可要比他们六人的武功强上许多。 那四个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半点动静了。 这指望自己这六个进去,还能起什么作用呢? 若是说立即撤离?他们也不敢。 因为此时若是走了,万一蒋忠、刘武侥幸没死。 他们一走,这可是要坏了大事的。 而就在这为难之时。 其中一人开口道:“我现在倒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妥不妥当。” 另外几人一听,便当即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啊!” 那人点头道:“是这样,我们几个都在府门当差,所以现在各自赶紧回去,换上差衣,然后来此巡夜,捉人!” “若是楼中有变,我们大张旗鼓前去,也不怕会遭受伏击。” “你们看,此事可行否?!”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道。 “可行!可行!你这法子极好,既然如此,谁都别耽搁了,快走吧!” “大家动作放快点,半刻钟之后,来此捉人!” 说完,这六人各自分散,一并回家换衣服去了。 而楼中的徐川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一无所知。 他虽然埋怨林升,可自己的呼噜声也不见得能小多少。 此时他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早已经响了起来。 瞧这模样,就别说他睡得有多香了。 夜色浓浓,恍如墨染一般。 打更的老者,手持铜锣走在漆黑的道路之上。 他手中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只能照见身前两三步的距离。 因为仅有这一丝光亮,所以在黑夜之中它便愈发显得难能可贵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当!当!” 铜锣刺耳的声音,就这样直接刺破了黑暗。 而后奔入千家万户之中。 眨眼间,那六人此时齐聚在客栈之外。 起先他们身着夜行衣,不带火烛,是生怕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可此时他们一个个大张旗鼓,却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自己。 这几人也不傻,若是楼中真有强敌。 那自己也只有将动静闹大,才有可能会引得对方投鼠忌器。 否则的话,对方若是杀红了眼,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宰。 到时候人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顾忌啊! 六人各自腰悬单刀,手持灯笼。 彼此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率先一脚踢开了客栈大门。 可是由于那大门后面,还躺着店小二的尸体呢! 所以这一脚下去,大门撞在店小二的尸体上,随后竟然直接反弹了回来。 这一幕,险些没有将已是惊弦之鸟的六人,给吓得丢了魂。 “慌什么慌,门后还有个死人呢!你们忘了啊!”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道。 剩下几个人听完,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们纷纷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而后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几人上前,将那店小二的尸体挑开。 然后迈步入内,不承想,他们这一脚下去,就正好踩在了从那店小二身上所流淌出的血泊之中。 这踩在鲜血上的触感极为滑腻。 见此,众人一个个眉头紧皱。 因为眼下之事,确实不能算是什么好兆头了。 六人撑起灯笼,然后各自分散,他们不敢上楼。 所以只能守在客栈的大厅之中。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从自己的背后取出了一面铜锣。 这铜锣是他们专程带来的。 此时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铜锣的声音极为刺耳。 在他猛敲几下之后,就连后院的驴都给惊醒了。 就更不用说是这客栈里的人了。 第三十三章为官当缉盗 显然,这几个人能摆出这副架势,已经是根本不在乎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他们如今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看看,蒋忠等人是否还活着。 在铜锣不断传来响声之际。 便已经可以听到楼中学子骂娘的声音了。 就算再怎么以圣人门生自居,这大半夜的,被人惊扰了睡眠。 他们也还是会有想杀人的冲动。 客栈的掌柜睡在一楼。 在听到这鬼动静没完没了之后,他只能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咒骂道。 “这到底是哪个扰人的畜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 “敲!敲!敲!你爹还没死呢,敲什么敲?” “这小六子也不去看看,我这到底招的是伙计,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啊!” 嘟囔之时,掌柜的已经穿好了衣物。 他起身向外走来,边走边嚷。 “喊什么!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嘛?” 可显然,并没有人回应他。 而当他举着油灯,来到大厅之时,赫然发现,六名官差,正齐整整地站在这里。 掌柜的本就是个人精,所以一见情况不对,他赶忙换了一副嘴脸道: “几位官爷,这晚上的,您几位是?” 几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掌柜。 这掌柜被盯得头皮发麻。 不敢与其对视,所以就只好低下头去。 然而不承想,这一低头不要紧,接着火光,竟然让他看见了,这些官差脚上所沾染的血迹。 顺着血迹再去看,地上似有一个人影。 这人是谁? 观其衣着打扮,以及体型,这不就正是小六子吗?! 掌柜的惊呼一声。 “啊!” 惊慌之余,手中油灯,瞬间掉落在地。 随后只听噗的一声。 火焰顺着油灯碎裂后所淌出的灯油,瞬间蔓延出去。 那六人见此,厉声喝骂道。 “你慌什么慌!快去点灯!”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赶忙前去灭火。 这油灯附近就是酒坛,要是一并烧着了。 今晚可就有热闹看了。 这店掌柜的,也总算是从惊慌之际,清醒了过来。 他强撑着站起身子,而后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枚火折子。 不多时,店掌柜的就将这堂内柱子上的火烛,一一点亮了。 因此,客栈之内,也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 由于楼下的动静不小,楼上一些书生,此时也披着衣服,站在楼上向下嚷道。 “这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六名官差,本就处于又惧又怒的状态。 此时被人这么一嚷,他们直接拔刀相向道。 “人命关天,你若是再敢废话,就同我一起去牢里睡吧!” 仅是这一句话,吓得那书生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言。 那些看热闹的,也一个个重新缩回了房间。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所以这些书生也只能是暗自嘀咕着。 “哼,算了,不和这群大老粗一般见识,和他们争论,那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见此情形,店掌柜也想走。 可还不等他挪动步伐,就被那几人给呵斥住了。 “站住,这人是死在你的店里的,你还想往哪去?!” 店掌柜一听,腿肚子便止不住地发软道: “官爷,这件事情,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入夜之前,这小六子还好好的,谁知道他现在竟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官爷,您一定要明断啊!” “这人真不是我杀的呀!” 面对这店掌柜的喋喋不休。 这几人颇为恼火道:“闭嘴,没人说他是你杀的,掌灯,我们要查房!” 见对方没有怀疑自己,店掌柜这才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他连连点头道。 “好的!好的!官爷,我这就带你们去!” 说完,他在前头引路,那六人三人守在大厅,三人手攥钢刀,跟在店掌柜的身后。 随即顺着楼梯,就这么一并向着二楼走了上去。 其间,这店掌柜腿肚子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没有从楼上直接滚落下去。 这一幕差点没有将那三人吓出应激反应来。 “直娘贼,走个路,你都不会走吗?” 店掌柜,只得赔笑道。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这楼梯太滑了,楼梯太滑了。” 几人不再说话,眨眼上得楼来。 店掌柜四处扫视了一眼,而后问道: “几位官爷,要从哪头查起啊?需不需我去将这些学子们都喊出来?” 那三人思索片刻后。 其中为首名叫邓冲之人,径直摇了摇头。 邓冲说道:“不必,让他们都在房中候着,这从左到右,依次是什么房间?” 店掌柜不假思索道:“回官爷,这从左到右,依次是人、地、天,三个字号的房间。” “每个字号又依次分为,一号房,二号房,三号房。” “所以这一层,共计九个房间。” “至于两侧,又有些名号房,如跃龙门,折桂枝等。都是为了讨一个彩头,所以不知道官爷,是想从哪边查起呢?” 邓冲想了想,要是一上来就直奔天字一号房。 这未免有些太刻意了。 于是他对身旁两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示意他们留在外面盯着天字一号房的动静。 由于这几人在一起合作惯了。 所以彼此之间,极有默契。 他们纷纷点了点头。 于是邓忠再度转头看着店掌柜道:“那就从人字一号房查起,从左到右,一个不漏。” 店掌柜连忙点头称是。 随即他领路在前,邓冲紧随其后。 其间,店掌柜还不忘疑惑地问道。 “这位官爷,您是如何得知我这客栈里发生了人命官司呢?难不是有人半夜前去报案了?” “这不应该啊!大半夜的,我就算睡得再死,也该能听到一点动静才是啊!” 面对店掌柜喋喋不休地发问。 邓冲冷哼一声道。 “管住你的这张嘴,难道你就没有听过,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被这么一吓唬,店掌柜再不敢多说什么。 片刻,两人就已经来到了这人字一号房前。 邓冲示意店掌柜前去敲门。 店掌柜自然不敢不从。 他上前两步,而后伸手拍向门板。 “开门!开门!官家查房!官家查房!” 第三十五章奸相生毒计 邓冲在这里几人之中武功算是最高。 所以搜索天字一号房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毕竟这房间的主人可是徐川,此时在众人眼里,徐川早已经不是什么文弱的书生了。 取而代之,在众人眼中,他早已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所以在面对这头凶兽之时,邓冲也不敢不去全力以赴。 还没有进门,他攥着钢刀的手,就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流汗了。 旁边的同伴,此时更是惶恐,就连双腿,也在不住地打战。 邓冲见状,出言安慰道:“不用怕,我们大张旗鼓而来,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徐川还敢袭杀朝廷的人,那他这就是在找死!” 邓冲的话,终归还是起到了一丝安稳的作用。 他在说完之后,同伴原本恐慌的神情,也随之平息了许多。 邓冲深吸一口气,而后抬脚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一开,那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愣是比先前房间之中所传出的血腥味更浓数倍不止。这股味道呛得邓冲干忙掩住了口鼻。 而他同伴,此时显然是没有他这样的强大心理。 所以在闻到这股浓郁的血腥味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邓冲见此,就只能让他守在门外,而后自己一个人进去查看。 他手提灯笼,缓步走进房中。而后抬眼望去,这屋内的地板,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 抬眼望去,眼前这一幕幕恐怖到了极点。 四处散落的残肢,已经横列在地板上的尸体。 这一幕幕看去,活像是修罗鬼蜮一般。 邓冲咽了口唾沫,而后壮着胆子继续向里走去 这走着走着,他突然被脚下一个莫名物体一绊,这导致他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他低头去看。 这不是其他,正是那蒋忠的脑袋。 距离蒋忠脑袋不远处,滚落在地的是刘武的脑袋。 邓冲属实胆大,看到眼前这一幕后。 他竟然能够不动声色地从房中退出来。 若是换作其他人。 指不定就要被吓死在当场了。 邓冲从房中退出后,顺手还将这天字一号房的房门给关上了。 还不等邓冲稍作平息。 去寻查其余两个房间的人,此时也都脸色惨白地走了过来。 不等邓冲去问,那两队人马就已经忍不住将自己所看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竟然在各自所搜查的房间里,又发现了数枚人头。 今日这客栈之中,总计死了一名伙计,四名官差,三个书生,两个书童,三名朝廷大员,共计一十三人。 临安城内,竟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案。 邓冲自知,若是再不抽身而出,等着自己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其余人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们看着邓冲追问道。 “就只剩天字三号房没有查看了,那徐川若是还活着,必定会在房中,我们此时是否要去查看一番呢?” 邓冲摇了摇头。 “不,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们赶快离开客栈,如果可以,等天一亮,即刻逃出临安。如此一来,我们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众人自然是不解,邓冲这话里的含义。 “邓冲,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大张旗鼓地来,徐川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啊!” 听到这里,邓冲近乎绝望道。 “错了,错了,都错了!” “从始至终,秦桧这个老匹夫的重点就不在于徐川的死活。” “今日这客栈里死的三位朝廷大员,可都是他秦桧的政敌。” “他要的便是将这些人的死,嫁祸于我等。” “杀了徐川我们照样难逃一死,更何况,我们也杀不掉他!” 邓冲这番话一说出口。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惊恐的神情。 因为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这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今这层局面。 但也有人迟疑道:“邓冲,此事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就算是秦桧想要嫁祸于我等。” “这件事情也疑点颇多啊!” “我们如果是行刺的话,为什么不去这些大员的府中行刺了!” “就算是杀了人,有何故要将他们的尸体带到客栈里来呢?” “这一切本就说不通啊!所以秦桧,就算是想要嫁祸给我们,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啊!” 邓冲紧闭双目,随即神情沮丧道: “你们想得太天真了。” “秦桧想要杀我们,易如反掌,他并不需要什么切实的证据。” “我们和尸体出现在一起,这就是证据。” “而且就算没有出现在一起,他断定人是我们杀的。” “我们依旧得死。” 邓冲早已看清了事实,在这大宋,他秦桧就是律法。 像自己这些渺小如蝼蚁之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见众人此时依旧不为所动。 邓冲便忍不住地催促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难道真的想死在这里?!” 面对邓冲的警告,那五人纷纷点头,而后铁青着脸色,向客栈门口走去。 他们走出几步后,见邓冲没有跟上。 便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邓冲摇了摇头说道:“蒋忠对我有恩,他今天死在了这里,我别的事情做不到。” “但他的尸体,我要带走。” 那几人见他执意如此,也没有再劝。 只是叮嘱道,让他小心。 邓冲听完之后,没有答复。 他则是再度折返回到了天字一号房之内。 借着微亮的火光,他一边扛起了蒋忠的无头尸体,另一边则是用布将蒋忠的头颅包裹起跨在了胸前。 然而在他将这一切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之时,身后不知怎的,竟然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邓冲此时早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所以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后,他二话不说,挥手就向身后砍去。 不过这一刀挥去,就好像是撞在了石头上一样,对方纹丝不动,可自己却是被震得双手发麻。 凭借本能,邓冲不敢再与其缠斗。 他脚尖点地,连忙后撤了几步,与其拉开了距离。 “你到底是人是鬼?” 第三十八章异途不相谋 秦桧在见到徐川后,脸上的笑意瞬间减少了许多。 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 蒋忠带着足足十个人,竟然还是没能杀死徐川。 如此看来,自己将这个无能的家伙视为弃子,倒也是个明智之举。 而徐川此时也同样在打量着秦桧。 眼前这人心狠手辣,近乎到了极点。 他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可以罔顾人命,行如此禽兽之举。 想来倒也真不怕恶鬼来找他索命。 两人对视良久,秦桧这才幽幽开口道: “徐会元,你说上次那颗人头与你无关,那今日出现在你房中的尸体,又当作何解释?” 对此,徐川倒也浑然不惧。 故此他仰头道:“秦相,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死在我房中的那两个可都是你的人啊,不知对此,您又该作何解释?” 秦桧冷笑一声。 “呵呵,荒唐,你如今莫说只是中了个会元,哪怕你金榜题名做了状元,你也没有资格如此和老夫说话。” “徐川,你给老夫记住,今日在此,只有老夫质问你的份,而你没有资格来问老夫!” 秦桧做惯了以势压人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他做起来还是屡试不爽。 因为几乎没有人敢真的去和这一朝宰相作对。 对于这些寒窗苦读的书生而言,则更是如此。 他们哪个不是想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敢真的去拿自己的仕途作赌来得罪奸相。 可徐川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旁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旁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 故此听到秦桧话后。 徐川冷笑一声。 随即说道:“呵呵,秦相真是好大的威风,你等堵得住我们这些孱弱学子的嘴,可你能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吗?” 这一番话,毫无疑问是彻底激怒了秦桧。 因为他也实在没有想到,竟会有人如此大胆。 故此他一时气上心头。 而后随手一挥。 左右士卒瞬间上前围住了徐川。 秦桧冷眼看着他道:“像你这自命不凡的人,老夫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 “你自以为有些本事,就妄图想去改变些什么。” “可是今日,我就算在这杀了你,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会知道呢?” 站在徐川背后的林升,此时心中已经冒出了一丝寒意。 因为秦桧这话说得没错,他今天就算是把自己和徐川一并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凭借他的权势,就算死的是一个会元,他也有办法将这件事情给的掩盖过去。 所以这对于秦桧来说,也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麻烦。 然而徐川在听到秦桧这番话后,竟然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秦桧见他如此模样,便忍不住地问道:“你在笑些什么,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高兴吗?” 徐川双目微眯,神情之中不乏傲气道:“我知道秦相确实是想过要杀我,否则也不会派这么多人来了。” 秦桧的脸上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一丝笑意却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然而徐川却并没有理会这么多。 其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过我断定,秦相如今未必还想杀我。” “哦,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不想杀你了呢?” 秦桧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惊讶。 很显然,他并没有料到,这徐川竟真的能猜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而徐川此时看向秦桧的眼神,也颇有些意味深长道: “秦相若是想杀我,先前只需一声令下,将我和那店掌柜的一起带走就是。” “可秦相既然没有这么做,那想必一定是另有谋划喽!” 秦桧闻听此言,一时间竟不由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有意思,你小子还真是聪明。” “我先前确实想杀你,不过见你没死之后,我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徐川有些纳闷。 “秦相,我若没猜错的话,你素来视为我眼中钉,肉中刺。” “怎么今日,你竟还肯给我留下一条生路呢?” 秦桧此时正襟危坐,他在听完徐川的话后,脸上玩味的神情也变得愈发浓郁。 “徐川,你有胆有识,不如这样吧,你日后就跟着老夫。” “到时候,我自可保你青云直上,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完的富贵,你看如何啊?” 听到秦桧这句许诺的话后。 林升和一旁那蒙面的书生,竟同时展现出了一丝震惊。 因为他们从没想过,这秦桧竟然还能来这么一出。 其实说起来,这秦桧的许诺还是极为诱人的。 毕竟如今他权倾朝野。 若是想要兑现这些许诺的这些东西,对于秦桧而言自是轻而易举。 书生十年考取功名,所求之事,也无非功名利禄四个字。 而今日徐川若是应允了秦桧,到时候自然可以一步登天。 这令读书人梦寐以求之事,对于徐川而言,自是唾手可得。 所以说,此时就算是林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徐川对此能够半点不动心。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在秦桧说完这话后,徐川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直接朗声道:“多谢秦相厚爱,不过请恕在下实难从命。” 秦桧愣了愣,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徐川竟然能回绝得丝毫不留余地。 对方这么一来,倒是有些让秦桧下不来台了。 不过对此秦桧也没有过多计较。 他只是语气淡然道:“哦,这是为何,你是怕我还会顾念旧仇,暗中害你?” 徐川道:“这我倒不怕,因为秦相若是想害我,倒也不需要那么麻烦。” 秦桧闻言又问。 “那你是怕我不能兑现我的许诺?” 徐川继续摇了摇头道:“这些许诺对于秦相而言,并不算一桩难事。” “秦相若是应允了,也就定然不会食言。” 听徐川这么一说,秦桧也不由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 “嗯,徐川,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那你既知我不会害你,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徐川此时正视着秦桧道:“秦相,你可听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第四十二章斩草当除根 轿子里的秦桧在听到马和的回答后。 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继续道:“徐川中了会元,下一步也少不了要殿试面君。” “而若是在殿试之中,我参他一本。” “圣上知他应试写的是反文。” “你不妨猜猜到时候这结果会是怎么样?” 马和闻言,顿时明白了秦桧用意。 “相爷,您的意思是,等徐川面君之时,借圣上之手杀他!” “然后株连王渊个匹夫,一道归为死罪?” 秦桧轻声回应道。 “说得没错,今日若是只杀徐川一人,那倒是便宜了他。” “所以我要留他到殿试之日,将其和王渊等乱党一并除去。” “其实说起来也实在可惜,这徐川的学问和武功都极为出色。” “若是能将其收为己用……” 轿子外的马和在听到这话后。 径直言道:“相爷,这徐川虽是有些本事,但可惜实在太过一根筋。” “他既冥顽不灵,我们也没必要养虎为患才是。” 轿子里的秦桧没有再回答马和的话。 就这样足足过了好半晌。 他才幽幽冒出一句道:“岳飞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 听闻此言,马和略加思索后。 这才答道:“回相爷,岳飞最多还有三日便会抵达临安。” 秦桧听到这里,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 “还有三日,那金国使者呢?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临安?” 马和似乎没有预料到秦桧为突然问及此事。 故此他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秦桧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他的异样。 见他沉默不语。 秦桧微微抬手敲了敲轿子。 这轿子瞬间停下。 秦桧掀开轿帘,然后转头看向马和。 “过来!” 听到秦桧的话后。 马和不敢犹豫,他径直上前。 而后直接跪在了秦桧的轿外。 “相爷……” 秦桧见马和露出了这般神情后。 便已经能够猜出那进京的金国使团,一定是出了意外。 否则马和也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想到这里,秦桧此时脸色铁青道: “我问你什么,你就据实禀报,不要让我再问你第二遍!” “告诉我,金国使臣现在到底走到什么地方了?” 马和此时恐慌到了极点,所以他根本不敢抬头。 面对秦桧的问责,他语气颤抖道:“回相爷的话,金国使臣如今已经失去了联系……” 听到这里,秦桧一愣。 因为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秦桧此时压低了说话的语气。 但他言语之中的愤怒和疑惑却根本无法掩饰。 “回相爷,这金国使臣在抵达泗州后,便直接失去了联系。” “其间我已经派去了好几拨人搜索。” “可如今却依旧杳无音讯。” “据传言金国使者在泗州遇到了马贼,全团覆灭。” 秦桧此时的眉头,已经紧紧皱成了一团。 他手掌死死攥着身旁的轿撑。 那枯瘦的手掌上,一时也是青筋隆起。 “据传?!什么叫据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据传是个什么说法?” 马和知道秦桧是个什么样的脾气。 所以面对秦桧的责问,他便只能改口。 “回相爷,那金国使臣,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确实还没有找到!” 秦桧深吸一口冷气。 随即再度反身,端坐在了小轿之中。 可那跪在地上的马和,此时却依旧是不敢起来。 半晌,小轿之中缓缓传出秦桧的声音道: “即刻派人…不,你亲自带人去泗州。” “到时候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若是找不到,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听到秦桧的话后。 马和顿时心如死灰一般。 要知道泗州这个鬼地方,是根本无法和临安相提并论的。 如今秦桧这一句话,对于自己而言,却也不亚于是被发配出去了。 心中虽是不悦。 但马和嘴上可不敢说半个不字。 他赶忙点头道:“相爷放心,金国使团,活见人,死见尸。到时候一定会给相爷您一个交代!” “给我交代?” “放屁,找回金国使臣,是要给我大宋一个交代!” “宋金若不能止战,你可知有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 “你又知道本相要少赚多少银子吗?” 说完,不等马和回答。 这小轿子一路颠簸,就已经回到了相府之内。 秦桧归府,酣然入睡。 而客栈之中的徐川和林升,却是实打实地一夜未眠。 转天一早,不待其他。 太傅王渊就直接带人来到了客栈之中。 此时这客栈里,老板被抓,店中伙计被杀。 再加上昨晚又死了那么多人。 所以这天刚一亮,能跑的学子,基本一个不剩全都跑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继续住在客栈之中。 还会发生些什么样的鬼事情。 不过徐川和林升两人对此似乎全无顾忌。 直等得知王渊到来之后,他们这才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徐川站在楼上,看着王渊满脸笑意地问道。 “先生今日怎么得闲,来看望学生了?” 王渊抬头一瞧。 见徐川和林升两人都相安无事后。 他这才放心了下来。 “徐川,你可着实担心死老夫了!” “这秦桧没有伤到你吧?” 秦桧对于昨夜杀人的事情,根本没想过要去隐瞒。 因为他还想借着此时去杀鸡儆猴呢! 所以,这客栈所发生的事情,一夜不到。 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了。 此时,徐川一边下楼,一边应道。 “回先生的话,昨夜这奸相本想杀我。” “可后来却不知为何,竟突然改了念头。” “所以我和林兄,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如若不然,先生今日至此,可就是要给我和林兄收尸了。” 徐川这番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 但王渊也还是能够猜出昨夜的凶险所在。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气道。 “唉,这倒也是老夫我谋划不周了。” “说起来,我也早该料到他秦桧是何种货色。” “如今想来,将你们留在这里,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第四十五章和光自同尘 徐川起身之后,便准备直接折身回房。 可转头去看,他发现林升竟还呆愣在原地。 于是徐川便只好上前拍了拍林升的肩膀问道:“林兄,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好像是丢了魂一样?” 林升一听,不由苦笑道:“徐兄,你这话问得,可就有些太见外了。” “我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 徐川闻言微微笑道:“好了,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吧。”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这豪奢的房舍之中。 一进房间,瞧见眼前陈设之后,林升此时更是愈发震惊了合不拢嘴了。 因为这房舍之内,似桌椅板凳这一类的应用物件,竟然全都取材于黄花梨。 要知道这黄花梨极为名贵,其价格怕于黄金都所差无几了。 可他王渊竟然能够豪奢地用黄花梨木打造一套家具。 这种手笔,简直是骇人听闻。 徐川在见到林升这般模样后,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径直落座,而后看着林升打趣道。 “林公子,怎么,你站着不累啊?请坐吧!” 听闻此言,林升这才缓缓坐下。 可一想到,自己身下的椅子贵比黄金一般。 他就愈发坐不踏实了。 “徐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先前你和王太傅在宅院门口打的又是什么哑谜?!” 徐川此时也没有再去卖关子的心思。 所以听完林升的话后,他便径直答道。 “林升,你聪明过人,怎么唯独看不透今日之事呢?” 徐川说完,见林升面露疑惑。 他便继续说道。 “先前我所说的话,确实是在揶揄王太傅。” “不过看样子,他也并没有往心里去。” 林升眉头紧皱。 他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徐川道。 “揶揄?你说到这里,我便愈发不明白了。” “好端端地为何要揶揄王太傅啊?” 徐川也不多说,只是伸手敲了敲这放在一旁的黄花梨桌案道。 “林兄,依你之见,这黄花梨木的桌子,价值几何啊?” 林升顺着徐川的手望去。 随后道:“对于这些木料我也并不大懂,但也还是知道,这黄花梨素有可比黄金之称。所以想来,此物也定然不会便宜。” 徐川闻言,继续说道。 “你说得没错,这东西等价黄金。” “但你看,依照我大宋官员俸禄,这王太傅需要当值多久才能买得起这一屋子的陈设呢?” 一句话,问得林升哑口无言。 因为他本身就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潜意识之中。 这王太傅,可是个实打实的好官模样。 他可以为了大宋天下,拿着徐川的文章据理力争。 也可以为了保全徐川和秦桧针锋相对。 所以这样的人,林升实在是没有办法,将他和一个贪官联系在一起。 而转念一想,凭临安的地价。 仅是这座宅院,他王渊哪怕当十辈子的差,也不可能买得起。 就更不用说是这屋子里堪比黄金的陈设了。 想到这里,林升脸上的神情,竟然变得愈发沮丧了起来。 对于他而言,就好像是心中的高塔,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徐川知道林升在想些什么。 故此他微微笑了笑。 “林兄,怎么?是觉得这王先生和你想得不一样吗?” 林升看着徐川。 他憋了好久,这才憋出一句道: “徐兄,这一草一木,尽是民脂民膏,身居此地,他于心何安啊?!” “此般行径,不正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所行之事吗?” 听完林升的话后。 徐川良久未语。 他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这才开口道:“王太傅能身居高位,屹立不倒。” “其所凭借的绝非一腔热血。” “俗话说得不差,水至清无鱼,而人至清则无交。” “他王太傅可以做个一尘不染的清官。” “可这样的清官在朝廷之中,便是异类,便会让人害怕。” “没有丝毫的缺点的圣人,是任谁都不会喜欢的。” “因为圣人都是高高在上,你我瞧见了,又岂能不心生畏惧呢?” “所以这一草一木,也许并非他的本心。” “可就算是也无妨。” “只要他能决心对付秦桧,我们便是友非敌。” 对于徐川的说辞,林升此时也是,头一次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他正色道:“徐兄,清就是清,浊就是浊。” “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这亦不是君子之道。” “他若不是君子,有朝一日,若是胜了秦桧。” “又怎知他不会成为第二个秦桧呢?” “若真是这般,我们也要和他同流合污吗?” 徐川承认,林升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 他的眼中也容不下半颗沙子。 可在如今这种世道下,像他这样的君子,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这种世道,压根就容不下君子。 朝堂之中,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卿大夫。 又有哪一个不是拼了死命往上爬的? 他们其中也不乏心怀家国社稷之流。 可他们想要施展心中抱负的前提,是能在朝堂之中站住脚跟。 若是连自己都保不住,何谈其他? 朝堂之中,要的便是和光同尘。 这些话,徐川无法对林升明说。 林升虽然聪慧,但是心中却始终怀着一丝多余的天真。 他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过于美好。 殊不知,这大宋早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烂到了清流已存身之所的地步。 徐川微微叹气道:“世道如此,又奈之何?” 一句话,说得林升瞬间颓丧了下来。 他不是不想反驳。 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反驳,在这阴暗的世道面前,实在太过于无力。 而徐川此时也瞧出了林升的心思。 故此,他随即站起了身子。 正色道:“世道虽是如此,但我能向林兄保证的是,此生我徐某所言之事,定将不负于心,不负于家国社稷!” 徐川所言,字字铿锵。 不过此时,就连他自己也有些分不清。 自己这番话到底是说给林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五十三章暗影逐波去 秦桧这话倒是有些把秦子昭给问懵了。 故此他轻声嘀咕道:“爹,咱们抓人,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秦桧闻言,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 “你真以为朝廷里的言官都是吃闲饭的?” “再者,这徐川又不是普通人,他可是会试榜首!” “若就这样拿他下狱,皇上问责如何交代?” 秦子昭闻言,心中颇为不悦道: “爹,那难不成,咱们要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可这也未免太便宜那小子了吧!” “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 “如今外面都已将此事传开了。” “依我看来,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徐川。” 在秦桧看来,秦子昭所说的这些。 差不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屁话。 现如今这徐川就是横贯在自己面前的一条毒蛇。 而自己若是抓不住它的七寸,就贸然下手。 到时候难免会打蛇不死,反被蛇伤。 秦子昭见秦桧不答。 他便继续追问道: “爹,此事你是如何想的啊?” 秦桧闻言,缓缓睁眼看着秦子昭道: “此事与你无关,你也莫要再问了。” “为父自有定论。” “还有,轰天雷是如何运至京城的,此时圣上追问甚严。” “所以,你去将这件事情给我处理明白了。” 秦子昭一听,顿时有些不情愿道: “爹,你手下有的是人,怎么这种不讨好的烂差事要交给我啊!” “那些刺杀岳飞的刺客,一个活口都没有。” “我就算想查,又无从下手啊!” “其实说起来,这本就该是一桩不了了之的悬案。” “可偏偏圣上却上心得不行,这不就是吃饱了没事做嘛……” 秦子昭这边刚嘀咕完。 秦桧甩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掌的力气不小。 秦子昭捂着脸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过了许久,他这才扯着嗓子叫嚷道。 “爹!我说的就是实话,你好端端地打我做什么?!” 秦桧闻言怒道: “混账东西!” “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日后我便给用针线缝起来!” “当今圣上,又岂是你能妄议的?!” “让你做些事情,你这不肯那不肯。”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最后再给你说一遍,圣上要求查明轰天雷的来历。”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三日之内,我要你给个交代。” “否则,你今年就别想再迈出秦府半步!” 一听秦桧又要禁自己的足。 秦子昭便瞬间如同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半点精气神来。 看着秦桧,他也只能服软道: “好了!好了!爹,你生什么气嘛!我依你的不就是!” “圣上想要一个交代,我给他一个交代就是。”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秦子昭也没有去较真的打算。 因为确实如他所说,这刺杀岳飞的人都已经死完了。 那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 也未必能够查清此事。 至于皇上,也未必真的关心刺杀岳飞的主谋。 他想要的只是个心安。 既然如此,给他一个就是。 到时候随意去酒楼里捉几个看客。 然后将其扔进刑部一顿拷打。 到时候给他安什么罪名,他便会认什么罪名。 如此一来,皇帝心头的烦恼,也就随之迎刃而解了。 秦子昭此时低头想了想。 随即开口道:“爹,我看好像有个书生和徐川走得颇近。” “不如,我们就拿他开刀吧!” 秦桧瞥了一眼秦子昭。 随即再度闭上了眼睛。 “书生,什么人?” 秦子昭想了想,随后说道: “好像是一个叫林升的,他们二人走得颇近。” 听完秦子昭的话后,秦桧沉默了片刻。 随后问道:“你准备以什么理由对林升开刀呢?” “说他意图行刺岳飞,这怕不妥吧!?” 见自己父亲此时竟也露出了一丝疑惑。 秦子昭不由颇为自得地说道: “爹,用不了这么麻烦!” “这林升的把柄,我早就抓在手里了!” 秦桧有些意外。 “哦,把柄,那你倒说说看,你抓住他什么把柄了?” 秦子昭忙不迭道: “爹,你可记得有这么两句诗。” “其唤做‘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吗?” 秦桧闻言,不由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随后道: “这两句诗,早已被圣上定为了反诗。”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说到这里,秦子昭眼中满是兴奋道: “爹,这两句诗,就是那林升所写。” “他如此行径,自可以反贼论处。” “而徐川他自己写反文不算,还公然结交反贼。” “此般罪行,难道还不足以将其置之死地吗?” 一听这话,秦桧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兴奋神情。 他此时坐直了身子,随后直勾勾地盯着秦子昭道: “既是如此,那此事你便拖延不得!” “我给你一道手御,你领巡城司的兵马,即刻前去拿人。” “将人抓住后,直接扔进刑部打牢。”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都要让他认下刺杀岳飞一事。” 秦子昭拱手抱拳道: “爹,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将其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秦子昭领令就走。 而徐川和林升对于这暗中的危机。 却依旧是一无所知。 因为再过三日,便要迎来殿试。 对此,徐川颇为不以为然。 可却把林升给紧张得来不得了。 整日里,就抱着那些四书五经,茶不思饭不想,来回地翻阅。 瞧他这样子,徐川都怕他再看下去,人会魔怔。 故此劝慰道: “林兄,我知道你有心帮我。” “但这临时抱佛脚,怕也用处不大吧!” 林升摇了摇头道: “话却也不是你这么说的,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殿试可是要直面天子的。” “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你自不可有半点懈怠。” “你看,这都是我准备好的文章摘抄。” “距离殿试还有三日,你多看看,多记一记。” “到时候总会有用处的!” 林升说完,随后将手中厚厚一叠纸张,直接递给了徐川。 第六十三章此生何所托 徐川一愣。 “从中斡旋,此事如何斡旋?” 岳飞坦然道: “奸相不敢进府拿人,所以便想将此事上奏朝廷。” “由于反诗之事,本就可大可小。” “所以父亲联络朝中官员,一同上奏,这才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徐川听完,自是感念于岳飞的作为。 但他心中暗道。 岳飞虽是好意,但如此一来。 自己日后的仕途,怕更是难如登天了。 因为赵构不傻,岳飞如此费尽心思来保自己。 那不就恰巧坐实了自己是他的同党吗? 天子不怕朝中有奸佞之臣,就只怕他们会结党营私。 对于这一点,那朝中官员哪个不知? 可秦桧势大,朝中非友既敌。 而徐川也明白,这种事情终究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现在就坐实了岳飞同党的身份。 日后就算赵构不追究,自己想要升迁,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思来想去,这世上怕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所以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且现在若是不能解决秦桧所带来的影响。 自己又何谈以后呢? 想到这里,徐川也随之释然了。 “两位小将军,等岳将军回来之后,还望你们能找人知会我一声。” “毕竟在这府中住了这么久了。” “若不能亲口对岳将军致谢,这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失礼了。” 岳云闻言,爽朗一笑。 “徐大哥倒也不必如此。” “我父亲本就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 “不过你要见父亲,父亲也应该会很高兴,等他回来,我便命人去叫你。” 徐川点了点头。 而后道:“那好,我就先不叨扰两位小将军了。” “你们还请自便。” 说完,徐川转身,直奔书房而去。 这一连几天不见林升,也不知这小子到底在干些什么。 所以他才特地想着过来看看。 这书房有小丫鬟专门伺候。 见徐川至此,她便想着进去通禀。 但没想到竟被徐川给直接拦了下来。 “不用麻烦,我自己进去找他就好。” “他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过吗?” 小丫鬟想了想。 而后道:“林公子每日的饭食都是我们送出去的。”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出来过。” 徐川听完,难免有些诧异。 他心中暗道:“这林升也不是个书呆子啊!” “就算岳府之中的藏书再怎么丰富。” “他也不至于能废寝忘食到这个地步啊!” “那这家伙到底在房间里捣鼓什么呢?” 由于实在想不明白林升在房间里做什么。 所以他也懒得去费这个心思。 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此时虽是青天白日,但这书房之中却是一片昏暗。 不过里面藏书之多,却也实在令人震惊。 若不是亲眼瞧见这一幕,怕也很难有人会猜到。 那驰骋疆场的岳将军,竟也会如此博学。 要知道这庙堂之上的武夫,却也不乏目不识丁之辈。 毕竟上阵杀敌,讲究的是真刀真枪。 至于那些舞文弄墨的功夫,武夫们却也是瞧不起的。 这大宋若不是因为那些腌臜文人误国,又何至于会有今日呢? 所以像岳飞这种文武双全的将军。 倒也真是举世少有。 徐川略作感慨过后。 便直接开始搜寻起了林升的身影。 只等走到房间的最末端。 他这才得以看见一抹微末的亮光。 那亮光之下,林升伏案翻书。 一眼望去,他神情无比憔悴。 可眼中却是光彩熠熠。 这般模样,不知道的,怕还真会以为他是抽了大烟。 又或是染了邪祟。 此时就算是徐川走了进来。 林升竟也全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徐川无奈。 故此干咳两声道: “咳咳!林兄,你这书看起来,倒也真是废寝忘食啊!” 林升闻言,这才木讷地抬起了头。 “嗯,徐兄,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好了?” 徐川听完,满是无奈。 “林兄,也难为你还能想起有我这么个兄弟。” “我这伤都好几天了。” “你怎么才想起来问啊!” 林升此时也有些尴尬,故此他笑道: “唉,徐兄莫怪,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如今居于黄金屋中,又岂能不废寝忘食呢?” 瞧见林升这般模样,徐川更觉得好奇。 “林兄,我怎么记得,你就算研读四书五经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用心。” 怎么如今却突然转性了呢? 林升闻言,连连摇头。 “徐兄,你有所不知,这书中的东西,绝不是那些腐朽之言可比。” “这里面的,才是切切实实的救国之策,兴邦之论啊!” 徐川眉头微挑。 他随之上前,将林升手中书本抽出。 而后翻开一看。 诧异道:“兵法?” “你怎么想起读兵法了?这于你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听到徐川这话后。 林升顿时有些不悦。 “用不上?怎么用不上!” “你日后志在出阁拜相。” “若有朝一日,真的能够统领朝纲。” “那这行军打仗的事情,你也少不了要有所了解。” “如今你既然不愿去看这些东西。” “但作为你的幕僚,我又岂能不知呢?” 林升这番话,实乃肺腑之言。 可徐川听完,心中却不由多了几分酸涩。 “林兄,人生在世,先谋己,后谋事。” “我知道你一心为我,但却也莫要误了自己才是。” 林升闻言,径直摇了摇头道: “人生在世,所求诸般,自是不能同一而论。” “若我心向往之,那又怎谈得上一个苦字呢?” “好了,徐兄,你这伤病初愈,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所以你就先出去吧。” 一听这话,徐川竟有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你小子这就给我下达逐客令了啊?” “算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过就算是看书,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才是。” “你也不看看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油尽灯枯了呢!” 说完,两人不再寒暄。 徐川转身出门之时。 突然听见林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兄,明日殿试,定要高中状元才是!” 第六十五章一跃入龙门 转天一早。 城头鼓打三更,会试中举者,鱼跃入皇城。 天子赵构端坐于高堂之上。 他目光凌然地审视着面前这一切。 自得位之初,他想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保全大宋这半壁江山。 岳飞高歌猛进,意欲收服北国疆土。 赵构不傻,他知道若是能够将那半壁江山尽收于自己手中。 这将是何等的功绩。 哪怕是万世千秋之后,世人也要赞叹自己一句圣主明君。 可和这些虚名比起来。 赵构更在乎的,还是自己身下这个座位。 大宋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赵构比谁都清楚。 陈桥兵变所披上的黄袍,这一披就披了几百年。 得了皇位就怕失了皇位,所以大宋对于这些武夫的防患,就好似是防贼一般。 而赵构之所以会极力阻拦岳飞北伐。 一来是因为秦桧屡进谗言,从中阻挠。 二来则是因为赵构不敢去赌,岳飞若是胜,到时候声名烜赫,江山有易主之患。 岳飞若败,金人乘势难下,半壁江山犹不可保。 遑论其他? 所以对于赵构来说,哪怕背负无能骂名。 最好的选择也只是守住手上这大半疆土罢了。 疆土又不是从自己手上丢的,那自己做个守成之君有何不可? 后代儿孙若是有能耐的,自己去争就是。 反正赵构绝不想去冒这个险。 眼见学子已经依次落座,赵构也随即回过了神。 整个大宋的读书人不计其数。 而能站在自己面前的,却只有这寥寥几十人而已。 可就是这几十人,他们代表了整个大宋的未来。 所以赵构对此也尤为器重。 想要江山万古长存,那就少不了要有人去治理。 到时候所能倚重的,怕也只有这堂前众人了。 赵构闭目凝神,时间缓缓流逝。 身旁老太监盯着沙漏计时,见最后一粒沙子落下。 他便出声喊道:“时辰已到,诸位考生停笔!” 此话一出,考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笔。 其实说起来,这些人早已经杀出了重围。 对于他们而言,不管今日殿试的名次如何,日后也总是会少不了,可以获得个一官半职。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要显得从容许多了。 太监上前,将这些人的试卷,汇总陈列上去。 考卷摆在天子案头,赵构会一一审阅,披红。 若是见到满意的。 便会用朱砂笔在其名字旁,或是在不错的句子边用红笔画个圈。 此次殿试会选出头甲三名。 头名头甲为状元,头名二甲为榜眼,头名三甲为探花。 此三名为三鼎甲。 由于这每张卷子赵构都会仔细观看,所以一众学子在这皇宫内院之中,也要等上不少的时间。 这些人都是天子门生。 所以朝廷赐座,他们可以坐着等。 但其余朝臣,却是要老老实实地站着。 就这样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的光景。 赵构放下朱砂笔,而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太监。 那太监上前,收敛起案头试卷。 其中三份试卷最为靠前。 这三份试卷,便依次为状元、榜眼、探花。 见赵构收笔,一众学子,顿时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和激动了。 今日便是化鱼为龙之时。 所以他们在这种关头,又怎能平静地下来呢? 老太监扯着嗓子道: “圣上御批,此次殿试,钦点探花:扬州学子,郑权。” 一听这话,那名叫郑权的学子,当即闪身站出。 而后跪在赵构面前,口呼万岁,纳头就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他这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读书十年,只为今朝。 所以他自是喜不自胜。 探花被人占去了,其余学子的心中都不由空落了一大截。 不过对此,他们也不算是太为在意。 毕竟就算是探花没了,上面还有状元和榜眼,说不定总有一份功名能落在自己头上呢? 众人翘首以盼。 太监继续道: “特点榜眼:杭州学子,仇荣。” 仇荣一听自己中了榜眼,险些没有激动地昏死过去。 他也赶忙挪出身去,而后抬头就拜。 激动之余,眼中更是流出了几行热泪。 要知道这读了一辈子的书,就是为了今天。 而现在能够中举,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 瞧见身下学子激动的模样后,赵构笑了笑。 因为他明白,这些人所激动和憧憬的事物,都是源于自己。 自己轻易地给他们,也自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收回来。 皇权,就是有着这种可以主宰他人性命的权利。 所以也难怪,古往今来但凡有大志之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做皇帝的。 几人欢喜几人愁,见探花、榜眼都被人得了去。 此时却也只剩一个状元。 于是他们便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或许自己文星命显,真能中状元也说不定呢? 那太监,此时也注意到了这些学子们的反应。 所以接下来通报之时,他的声音也不由扩大了几分。 “特点状元:江陵学子,徐川!” 此话一出,朝堂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学子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了徐川的身上。 徐川先中会元,后中状元。 像这种事情,怕也是几十年遇不到一回,可今日偏偏让自己给碰上了。 但这些学子除了震惊之余。 其实心中也多有悱恻。 这徐川到底是什么来路? 坊间传言都已经到了那种程度,皇上怎么对此,还是丝毫不曾理会呢? 其实按理来说,就算是避嫌。 这状元也不该授予徐川啊!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虽然坊间徐川的传言满天飞。 可这些事情最终也还是都被挡在了宫门之外。 此事说起来,倒真要谢谢秦桧。 因为是他让人将这些消息封锁,使其传不进皇宫的。 至于他的目的,则是极为阴毒。 徐川此时中了状元。 而自己若是再出去将那些流言蜚语。 以及其会试写反文的事情一并抖搂出去。 必然龙颜大怒,徐川和王渊一干人等,岂能还有活路? 对于秦桧的谋划,徐川一无所知。 他脸上的神情平静,迈步出班。 随后跪在赵构面前道: “学生徐川谢过皇上!” 第六十九章绣楼结良缘 见户部尚书半天不作回答。 赵构忍不住催促道:“怎么,朝中有什么空缺的职位你都不知道吗?” 户部尚书先是瞥了一眼秦桧,而后这才硬着头皮道: “回圣上,如今枢密院尚缺检详官一职。” 赵构听完,闭上双眼微微思索了一番。 而后这才看着徐川道: “既是如此,那朕就授你为枢密院检详官,行监察枢密院之职。” “另外,在临安城中,赐你一座状元府!” 徐川听完,当即拜奏道: “臣徐川,谢主隆恩!” 赵构点了点头。 而殿试进行到这里,也已然到了尾声。 徐川作为状元,他将身骑高头大马,在整个临安城内,跨马游街。 这种荣誉,可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徐川今天,也算是了却了一个作为读书人的夙愿。 此时他身戴红花坐在马背上。 这临安城内的景致繁华无比,可看着这些景象,徐川脸上依旧没有多少喜悦可言。 因为今日在朝堂之上,虽说胜了秦桧一筹。 但徐川也已经看出来了,秦桧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势力。 其实最令徐川痛恨的,便是赵构和秦桧的麻木不仁。 十几条人命,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赵构为了坐稳自己的皇位,可以允许秦桧为非作歹。 也可以去杀害忠良。 毕竟在他看来,这普天之下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或许都没有自己的皇位得来得重要。 世道不公,徐川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今日朝堂之上,约有三分之二的朝臣都在和秦桧沆瀣一气。 在这样的局面下,想要扳倒秦桧。 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无异于是蚍蜉撼树。 可就算是蚍蜉撼树,这该做的事情,自己也还是要去做。 毕竟来这世上走上一遭。 自己若不是能对这世间做出半点改变,那来此一趟又有什么意思呢? 状元游街,这两边观看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在他们看来,或许距离状元近上一些。 自己的身上也能沾染到不少的福气。 对于这临安百姓的热情,徐川也是一一笑着回应。 由于这游街的路线,基本而言都是固定的。 再加上徐川已经逛了大半个时辰了。 所以按理来说,这游街的仪式也快要结束了才是。 想到这里,徐川收敛起了自己神游天外的思绪。 他坐在马背上,凝视前方。 可不知怎的,这街道前方不远处,此时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徐川心中疑惑。 于是便看着身前侍从道:“去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 那侍从也不该怠慢。 他点了点头,而后快步跑了出去。 然后没过多久,他便折返了回来。 “回大人,前面有家姑娘,在抛绣球招亲呢!” “正是因此,这街道上,才聚集了不少的人。” “大人,需不需要我等将街道上的人群驱散开来。” “如此也好方便大人路过才是!” 听到这里,徐川想了想,然后说道。 “人家这大喜的日子,我们如此做,却也不妥。” “我们不走这里,绕过去就是。” 那侍从听罢,随后摇了摇头道: “回大人,回府的路,只有这一条。” “若是要绕路,怕是要再多走半个时辰呢!” 徐川见无法绕路,于是只能作罢。 “好吧,既然这样,你们让他们让开条路就好。” “也不要过分打扰,明白了吗?” 侍从点了点头。 他率先上前开路,而徐川则是骑马紧跟在这侍从身后。 “让开!让开!状元爷来了!快让开!” 在侍从的喊叫下,那原本聚拢在一起的人群。 此时便都将目光挪到了徐川的身上。 一见文曲星来了。 这些围在绣楼下的看客,根本没有让路的意思。 他们反而一道涌到了徐川的骏马之前。 “文曲星!文曲星!” 众人此时卖力地喊叫着。 他们一边喊,一边还要伸手去摸徐川胯下的马匹。 徐川无奈,因为这些人没有恶意,所以他也不好驱逐。 被众人这么一堵,徐川就只能被困在了这绣楼之下。 就在徐川疲于应对之时。 他猛然听见头顶上似乎传来了一道声音。 “状元郎!” 见有人喊。 徐川便本能地抬起了自己的头。 抬头去看,楼上站着两个妙龄女子。 其中衣着富贵,容貌秀美的女子想来应是小姐。 而她身旁站着的那个古怪精灵的丫头,许是丫鬟。 至于刚喊状元郎的,就是这个小丫鬟。 徐川抬头一看,他和那小姐四目相对。 这小姐眼见这状元郎果是一表人才。 所以一时也不由引得她有些红鸾心动。 但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她那张脸颊也瞬间臊得通红无比。 她娇羞地用自己的手撞了撞身旁的丫鬟。 故此嗔怪她有些多嘴。 这丫鬟吐了吐舌头,而后贴近到小姐身侧低声说道: “小姐,你瞧这状元郎果真是一表人才!” “若能觅得此般夫婿,岂不是美事一桩,你还犹豫什么呢?” 由于四周过于吵闹,这楼上说了些什么。 徐川根本听不见。 然而就在他收回目光,准备遣散人群离开此地之时。 楼上那姑娘,却将手中绣球向下一抛。 这绣球坠下,随后不偏不倚。 竟然就这么直接落在了徐川的手里。 徐川看着手中的绣球满是惊讶。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左右人群。 就已经将徐川从马背上拉扯了下来。 “状元郎迎娶美娇娘!” “送状元郎上楼喽!” 这些人,也本来就是看热闹不嫌是大。 由于人员实在太多。 所以左右侍从,愣是连拦都拦不住。 至于徐川,他想要从这些人手中挣脱,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碍于众人并没有歹意,徐川也不好去奋力挣扎。 因为以徐川这副筋骨而言,他若是稍稍用力,一不小心就会伤到旁人。 所以无奈,他就只能任人将其高高举起给抬到了楼上。 “状元郎来喽!” “新郎官来喽!” 这些人倒也知道分寸,他们将徐川送到楼上。 而后门一关,谁也不好再去打搅这桩美事了! 第七十章国色自倾城 徐川此时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人给抬上了楼。 对此,徐川也无奈到了极点。 这绣楼上,可不是只有姑娘和丫鬟两个人。人家一家老小,可都是候在楼上呢。 所以此时徐川被人抬上来后,他自己也是尴尬至极。 但眼下要是就这么走了,却也不好。 因为要是就这么冒冒失失出去了,难免不会有损姑娘名节。 于是他就想着先去把话说清楚。 这样,彼此之间,也能留有意思周转的余地。 故此,徐川先是正了正衣冠,而后看着面前众人道: “在下乃是当今状元徐川,不知府上尊姓大名?” 一听这话,府中瞬间静做一团。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一时间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过了好半晌,人群之中,这才闪身走出了一位老者。 这老者道:“小老儿,崔荣见过状元郎!” “我这小女无状,非要搞什么绣楼招亲的事情。” “老朽无奈,再加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得已,只能依她。” “可没想到,她胆大包天,竟然将这绣球抛到了状元郎身上!” “实在罪过!实在罪过!还请状元郎不要见责才是啊!” 徐川见这老者,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故此,他笑着摇了摇头道: “这本是件好事,我又怎会见怪呢?” “但可惜在下如今并无成亲之意。” “如此一来,却着实有些辜负姑娘的美意了。” “所以还请老丈不要见怪才是!” 这老者赶忙摆手道: “状元郎,您这是哪里的话!” “今日之事,全赖小女无状!我这就让她出来给您道歉!” 说完,这老者随即转头,看向内屋道: “云兰,还不快出来给状元郎赔个不是!” 话声落地,屋内崔云兰款款走出。 先前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楼下。 所以他们并没有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长得是什么样子。 可此时却不一样,两人相隔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他们将彼此容貌看得是一清二楚。 先前没有注意,现在细看。 徐川发现眼前这女子,竟有着一番倾国倾城的意味。 其面容白皙,身姿笔挺。 款款腰肢,更似杨柳可握,使人一见,不由心生怜爱之情。 徐川目光向下望去,发现这崔云兰竟是天足。 而这一点,则显得愈发的难能可贵了。 世间女子自北宋起,就开始流行起了裹小脚。 这股风气延续至今,已然变得极为盛行。 上至王公大族家中的小姐,下至名门大户里的姑娘。 她们到了岁数,也都是要缠足的。 或许是因为,在众人看来。 只有这样,她们才能觅得一个好夫婿吧。 可对于徐川而言,那三寸金莲,可着实谈不上一个美字。 所以哪怕是那些姑娘姿容不俗。 徐川也基本上不会去动什么心思。 眼见徐川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脚。 崔云兰以为他是嫌弃,所以当即涨红了脸。 一时间泪水打转,险些没有哭出来。 那老者似乎也是以为徐川在嫌弃自己女儿的脚。 故此赶忙站出来解释道: “让状元郎见笑了,我这女儿自小体弱。” “再加上小老儿,老来得子,所以实在不忍心瞧见自家姑娘受苦。” “这才没有给她缠足。” 听完,徐川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行为,似乎有些失礼。 所以他赶忙解释道: “老先生,你切莫多心。” “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在我看来,人的身体,乃是父母生成,我等爱惜还来不及呢!” “所以又何必要因为符合他人心中喜恶,去损害自身呢?” “小姐貌美,是在下看得出神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还望老先生和小姐原谅我的孟浪之处才是啊!” 听到徐川这番话后。 崔云兰心中感叹,能如此坦率承认自己行为的人。 也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不过可惜,有缘无分。 自己就算有心攀附,人家也未必能够看得上。 想到这里,崔云兰微微颔首,至于脸上也更是多了几分沮丧。 此时把话说开了。 徐川也不好多留,随即他便准备起身告辞。 可就在此时,他还没有开口。 楼下竟突然传出了一阵吵闹动静。 随后这动静越来越大,熙熙攘攘,似乎有什么人涌了上来。 徐川原本想走,可是在瞧见崔家父女脸上也满是诧异神情后。 他便不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此时他也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没过多久,那熙熙攘攘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楼上。 这声音,徐川是越听越觉得熟悉。 “滚开!敢扫小爷的兴!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再不滚,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崔家父女在听到这般动静之后,脸色也随之难看了起来。 “爹?” 崔云兰眉头紧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崔荣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于是他赶忙将崔云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兰儿,不怕,有爹在呢。” 刚说完,楼下众人就已经闯了进来。 “绣球招亲?我当是哪家的姑娘呢!” “原来是崔元外府上的千金啊!” “既然如此,还不请出来,让本公子见上一面?” 徐川闻言,眉头一皱。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闯上楼的,竟然是秦子昭这个人渣。 不过由于徐川并不知道秦子昭要做什么。 所以此时他站在一旁,只是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而崔荣和秦子昭显然是认识的。 见到秦子昭后,崔荣将崔云兰向着身后一推道: “你先进去。” 见崔云兰要走,秦子昭和他身边的一群狗腿子,则是直接上前把这父女两人给围了起来。 “怎么?崔员外,令千金还怕生吗?” “对了,你们今天不是要绣楼招亲吗?” “既然如此,不如把我招了去吧!我现在也正好,准备纳个小妾呢!” 秦子昭这番话一出口,他左右的狗腿子,就顿时起哄道: “姓崔的!我们秦大公子能娶你的女儿,是给你的面子。” “所以你个老不死的,也不要给脸不要脸才是!” 第七十一章强作婚姻事 面对这群人的刁难。 崔云兰一脸的羞愤,眼中似乎还有泪水在打转。 崔英此时面对秦子昭的刁难。 他强撑起笑容道:“秦公子,我和秦相爷素有往来。” “所以还请公子不要再开小老儿的玩笑了。” “小老儿行商乃是贱籍,这等身份怎么能配得上和公子攀亲呢?” “再者说,小女还是天足,这就更配不上公子了!” 秦子昭一听,挑着眉,冷笑道: “呵呵,你说得不错,你们是贱籍,确实配不上本公子。” “不过,本公子我大发善心,可以不在乎这一点。” “但你们的嫁妆多该一点总不过分吧?” “至于天足,这我就更不在乎了。” “本少爷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想吃些家常菜。” “所以,崔员外,今天你的女婿,我是当定了!” 崔荣强撑起笑容。 想要再说些什么。 可还不等开口,秦子昭身边那些狗腿子,当即起哄道: “老东西!你还想再说些什么?咱们秦公子娶你女儿是看得起你!” “你要是再敢废话,我们可就直接把人带走了,到时候你想想看,自己还能捞着什么。” 崔英此时眉头紧锁,他想再说些什么。 可是他又清楚这秦子昭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所以又怕说多了会激怒他。 两相为难之下,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秦子昭见他此时也不言语,于是当即便准备指挥着狗腿子上去抢人了。 “岳父大人,你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那你就莫怪小婿先洞房,后拜天地了。” “来人,把我的新娘子给我带走!” 崔英万念俱灰,他实在没有想到,今天好好一桩喜事。 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拦着秦子昭道: “秦公子,你不能如此胡来啊!” “要是让秦相国知道了这件事情,你恐怕也没办法交代吧!” 秦子昭一听崔英敢拿秦桧来压自己。 当即怒不可遏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提我爹?”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为我爹办差的一条狗。” “要你的命,你都必须给我,更何况我要的只是你的女儿?” “要是再敢啰唆,我要你的命!” 崔英不敢再多说什么。 而崔云兰怕连累自己的父亲。 此时也是心如死灰一般。 就在秦子昭见状,暗自得意之时。 徐川却直接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今天我在这里,人你们就带不走!” 一听到这个动静。 秦子昭当即来了火气。 他转过身去看。 “妈的,我倒要看看,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可此时当他转过头时。 赫然发现,站在自己的是徐川这个瘟神后。 他当即吓得腿肚子发软。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徐……徐川,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告诉你,好狗不挡道。” “你要是敢打搅我的好事,我跟你没完。” 徐川此时正在气头上。 环顾四周,见左右没有合适的武器。 他索性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两锭银子。 而后他把这银子,径直抛出。 在徐川的手上,这银子也算是天下一等一的暗器了。 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不见得能躲得过去。 所以就更不用说是他秦子昭了。 砰砰! 只听见两声清脆的响动过后。 这银子竟直接嵌入了他的膝盖里。 秦子昭剧痛之下,直接跪倒在地。 至于他的口中更是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啊!!!!” “徐川,你个杂碎,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看向左右随从。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这家伙给我解决了!” 秦子昭的那些狗腿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 此时一听到秦子昭的命令后。 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 眼见徐川就要陷入危难之中了。 崔英倒也还算仁义。 “状元郎,此人可是秦桧的儿子,我们招惹不得的!” “今日之事,全因我们而起,和状元郎你没有关系!” “所以你还是快走吧!要是受到牵连,你以后的仕途可就全完了!” 徐川笑着摇了摇头道: “老先生,你放宽心!今日只要我在,定然会保你和小姐万无一失!” 说完,他转头看向秦子昭那些跃跃欲试的狗腿子道: “我乃是今科状元,你们强抢民女在先!” “如今又企图对状元行凶。” “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听到徐川的话后,众人也不免有些投鼠忌器。 毕竟对方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要是对手的话。 日后清算起来,自己铁定难辞其咎。 可问题在于,秦子昭本身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今日若是不按照他所说的动手。 那么回去之后,也必将会受到严惩。 众人思前想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秦子昭则是再度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杀了他!天塌下来了,也有我顶着!你们怕什么?” “你们要是再不动手,回去之后,我就先宰了你们!” “莫说他如今只是一个穷酸状元!” “哪怕是皇亲国戚,惹了我,我也一样让他死!” 秦子昭手下众人在听见这番话后,便再无选择余地。 他们只能心一横,而后抽刀向前。 徐川无奈长叹一口气。 “呼,你们既然找死,那也就怨不得我了。” “秦子昭,你试试看,今日是否还能活着离开此地!” 秦子昭此时已经在众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听到徐川的话后。 他倍感不屑。 “徐川,你以为你是谁啊?狗一样的人!” “就凭你也妄想杀我?” “呵呵,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别忘了,这大宋江山,可有一多半都姓秦呢!” 听到这里,徐川也已经懒得和秦子昭去废话了。 他转头看向崔氏父女道:“你们从后门下去,不要在此处沾惹是非!” 崔英和崔云兰对视一眼后。 两人不约而同道:“状元郎,你还是快走吧!” “你实在不值得因为我们父女,而搭上自己的前途啊!” 第七十二章报应替天收 不等徐川回话,他便直接拿起桌上茶壶。 而后猛然向前一挥。 茶壶直接将射崔英的箭矢给格挡了下去。 瞧见这一幕后,顿时将崔英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多想,他赶忙将自己的女儿护在身后。 然后对着秦子昭等人道: “秦公子,你非要闹出人命才肯罢休吗?!” 面对这种局面,要说毫不慌乱,那自然是假的。 可崔英现在也实在是无计可施。 秦子昭不答,他身边的一众打手,却是逐渐逼近。 徐川冷声道:“崔先生,你赶紧带着人离开!” “你们若是还顾忌我的话,就不要再留在这里。” “今天的事情,已经没指望能和平解决了。” “所以你们留在这里,也只会连累我而已!” 崔英见此,只能仓皇道: “状元郎,你要保重啊!” 徐川点了点头,随即独自一人拦住了面前众人。 他冷眼看着秦子昭。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竟然都包含着浓郁的杀意。 “秦公子,照今天这个架势看起来,我只有先杀光你们才能走出了!” 秦子昭脸上神情,同样阴狠。 “你要是有能耐,那就来啊!” 徐川不再多说,他势如猛虎,直接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 但对于徐川来说,这可能是个例外。 而且面对今天这个局面,他既做不到甘心受辱。 那除了死命一战之外,也就只剩坐以待毙这一条路可选了。 所以面对这种局面,本就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而且今天要是能除去秦子昭个祸害。 就算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算是亏本了。 至于秦子昭身边的护卫,倒也有些本事。 见徐川直勾勾地冲过来,他们竟丝毫不乱。 这些人手中长剑上下翻飞,也算是使出了这辈子最高的水平。 可奈何,他们今日遇到是徐川。 徐川扎进人群。 左右持刀来砍。 但徐川一来是速度快得出奇,二来是力大无比。 所以他便直接从对方手中夺下了长刀。 随后借力拔刀而出。 其势大力沉,顿时刀斩一人。 这些打手此时因为紧张,再加上眼见队友死在身前。 所以一个个更是亢奋到了极点。 “将这家伙碎尸万段!” 随后,这些人的攻势,愈发猛烈。 可这在徐川眼中,这却不亚于是个笑话。 交手半天他们不但没有成功击败徐川,反而又死了两个。 秦子昭左右拢共一共十二个人。 其中只有四个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护从。 至于剩下八个,不过是在一起吃喝玩乐,阿谀奉承的狗腿子罢了。 可就是这些狗腿子,一个个也是非富即贵。 但今日徐川一视同仁。 既然是自己找死,哪一个也都别想活。 鲜血的冲击无比强烈。 那四个侍从想要从旁稳定人心。 可此时根本起不了什么太多的作用。 因为秦子昭的狗腿子们,见瞬间死了这么多人后。 他们一个个畏畏缩缩,丝毫不敢上前。 而秦子昭见徐川竟然真的不管不顾,直接杀人后。 心中也不由多了一丝慌乱。 因为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 根本不能以常理去揣度徐川。 这家伙压根就是个疯子! 秦子昭有些慌乱,故此他看着徐川道: “徐川,你知道公然杀人是什么罪名吗?” “就算你是状元,也难逃其咎!” 徐川一听,竟不由笑出了声来。 因为秦子昭这番话,在他耳朵里,丝毫不亚于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秦公子,你还真是有意思啊!” “现在你想起王法二字了?” “那我告诉你,晚了。” “你们就没有守过王法,那凭什么指望我能守?” “而且,我不妨告诉你们,今日就算杀光你们,我也没有罪过。” 秦子昭一听,瞬间慌了神。 “徐川,你要是敢把我们都杀了,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你!” “我们虽然调戏妇女,但又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所以你根本没有借口杀我!” 徐川眯着眼睛盯着秦子昭。 “秦少爷,你想得实在是太天真了。” “不过,不急,等我解决掉这些家伙后,我再和你慢慢聊。” 说完,徐川也不再理会秦子昭。 他只是专心对付这剩下的九个人。 由于这楼上的空间有限,这对于徐川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空间小了,这十多个人,就没办法同时进攻。 可单打独斗,他们又实在不是徐川的对手。 所以徐川一时间杀人如杀狗一般。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这屋内的活口,就仅剩他和秦子昭两人了。 徐川并不是喜欢滥杀。 只是因为他知道,无论秦子昭也好,还是他身边这群狗腿子也罢。 除非是将他们一棒子打死,否则他们是永远也记不住痛的。 今日放过他们,他们日后必然会想方设法地致自己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为什么要去自找麻烦呢? 再者说,这些人平日里欺男霸女,以至于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们从不信会有报应,可今天对于他们来说。 徐川就是他们的报应,这些渣滓的命,老天爷收不走。 可徐川收得走。 秦子昭眼见徐川逐渐毕竟,他的内心几乎要彻底崩溃了。 “徐川,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杀我的话,你也会偿命的!” “我爹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子昭两条膝盖受创。 此时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所以此时只能瘫坐在地上。 徐川走到跟前,蹲下了身子。 而后笑非笑地看着秦子昭道: “秦少爷,其实你自己也应该知道,我无论杀不杀你。” “你爹也都不会和我善罢甘休的。” “因为我和你爹的目的都是一样,我想要他的命,他也想要我的命。” “至于你说王法饶不了我?那你也是想多了。” “我是崔家抛绣球招来的夫婿,而你们是入室强抢的贼寇。” “杀了你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而且,你也不妨猜猜看,皇上会为了你这条烂命,来舍弃我吗?” 第七十六章皇帝怀偏心 秦桧一听这话,原本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开来。 “徐川!徐川!他好大的胆子!” 此时在秦桧看来,徐川如今他还敢登门,那这可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当即吩咐左右道: “稍后你们看我眼色行事,这徐川,我定要他来得去不得!” 左右一听,神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们实在害怕,秦桧此时被仇恨冲破了头脑。 要知道徐川此时可是皇帝一起来的。 如果贸然动手,这和谋反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左右在听到秦桧的话后,赶忙劝阻道: “主人,此事我们还是该三思而后行,实在莽撞不得啊!” “这徐川既然敢来,必然有所防备。” “就算动手,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对手啊!” 秦桧面色阴沉,他也知道旁人说得是对的。 可奈何,面对丧子之痛,他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去。 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众人的搀扶下。 秦桧缓缓来到前厅。 此时皇上等候已久,秦桧见状,叩头揖拜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上前一步,将秦桧扶起。 以此彰显自己对面前这位老臣的怜惜和照顾。 “秦爱卿,快快免礼!快快免礼!” “朕知你如今面临丧子之痛,故此前来吊唁。” “还望爱卿以国家为重,切实保重身体才是。” 秦桧此时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赵构的身上。 他敷衍答道:“老臣谢过圣上!” 而后,秦桧双目死死地盯着站在赵构身后的徐川道: “圣上,臣有一事,不得不奏!” 赵构对于秦桧的反应,似乎并不感到如何意外。 他站直身子,语气平缓道: “秦爱卿,今日朕能亲自至此,一是为了吊唁令公子。” “二来也是想着做一个人和事佬,消除一下你和徐状元之间的素怨和矛盾。” 秦桧一听这话,当即愣了原地。 最后他更是伸手指着徐川的鼻子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皇上,您切莫要受了此人的蒙骗才是!” “他就是杀害我儿的凶手之一,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今日若不是皇上在此,我恨不得剥其皮,拆其骨,食其肉!” 秦桧恶狠狠地说道。 他的声音不小。 此时前来吊唁的文武百官,可都是听见了他的话。 一时间,人议论纷纷。 坊间都传言是状元徐川斗杀了秦桧之子。 不过由此事并没有切实的实证,所以众人也难以分辨其中真伪。 可此时,这件事情经由秦桧亲自佐证。 那其中真伪,也自然是显而易见了。 赵构听完秦桧的话后。 一时间连连叹气道: “唉,秦爱卿,朕知你如今面临丧子之痛,痛彻心扉。” “可此事倒也并不是徐川所为。” “那日罪首林升自行招供。” “这临安城的百姓不也都听见了吗?” “所以这件事情和徐川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川害怕秦相责怪,所以这几日一直惴惴不安。” “他更是找到了朕,让朕来做这个和事佬。” “丞相,这点面子,你还能不给朕吗?” 秦桧一听,咬牙切齿道: “皇上,林升和徐川,两人本就是挚友。” “而与我儿有仇的是徐川,不是林升。” “所以不用想也能知道,林升定然是替徐川顶罪的!” “皇上,这徐川罪大恶极,他若不死,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赵构听完,眉头微皱道: “丞相,这几日,徐川一直身处枢密院处理公务。” “朕观其仪度,全无一个罪犯的模样。” “丞相若是想要朕为你做主,大可拿出证据来。” “如果有证据,朕自然不会偏瘫。” “可若无实证,丞相也不要再去攀扯才是。” “切莫要因此坏了臣子之中的和气。” 秦桧听完赵构这番话后。 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实在想不通。 皇上为什么会这么袒护徐川,他们二人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交易和承诺? 秦桧强行使得自己冷静了下来。 而后看着徐川问道:“我儿死之时,你是否在崔家绣楼?” 徐川点了点头道: “回丞相的话,令公子死之时,我确实在崔家绣楼。” 秦桧听完,当即冷笑出声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你居然还敢承认!” “那我再问你,我儿子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儿子又是怎么死的?!” 此时这灵堂之中。 念经超度的声音绵绵不绝。 但在那空灵而又寂寥的诵经声音之下。 隐藏的则是秦桧满满的杀意。 儿子殒命,杀人凶手,竟然还敢嚣张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一点,也恐怕任谁都是无法接受的。 再者秦桧在官场上纵横一生。 为达目的,他什么事情都做过。 杀人放火,更是不在话下。 可如今面对眼前的徐川,他却是有了一种无力感。 因为他永远不知道,这徐川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面对秦桧的责问。 徐川缓缓开口道:“秦相,且听在下把事情缘由详细说给你听。” 秦桧冷眼看着徐川。 也不作答。 徐川则径直道: “那日崔家绣楼招亲,我骑马游街而过。” “绣球将我砸中。” “上得楼去,我同崔家之女崔玉兰一见倾心。” “再加上在下并无婚配。” “所以当即有意结为两姓之好。” “可谁料,就在此时,令公子竟然带着人马,强行闯上楼来。” “他见崔家小姐生得貌美,便想强行将人带走。” “无奈,我只能出手制止。” 见徐川将自己描绘成了一个受害人的模样后。 秦桧几乎要气得昏厥了过去。 但他还是强忍怒火道: “你承认是自己动手杀了我儿?” 徐川摇了摇头。 “我是动手不假,贵公子的人马,对我怀有杀意。” “无奈,为了自保,我只能出手将其格杀。” “至于贵公子,我并没有准备要他的命。” “而他的死,也纯属只是意外。” 秦桧双目死死地盯着徐川。 “我儿身中数刀,你倒给我说说看,是什么意外?!” 第八十二章清白不自知 这一众官员的怒火已经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 而这也正是秦桧想要的。 他适时火上浇油道: “如今天子如此对待我们,全都是因为他徐川屡进谗言所致。” “今日他更是当着我等的面,直接打杀官员。” “若长此以往下去,这偌大朝堂,又岂能有我等的立身之地?” 其实秦桧此时的这番话,对于眼下这些官员来说,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就连平日里和秦桧不对付的一些官员,也纷纷响应。 “相爷!您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您给我们支个招吧!” “对啊!丞相,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丞相,我们愿为您马首是瞻!只要能除去徐川这个奸臣,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秦桧听到这些人的话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唉,诸位,老朽老矣,实在不愿意掺和这里面的糊涂事。” “可我又不忍心看着诸位受苦,所以此时倒有个主意。” “不知各位可否愿意听一听呢?” 众人一听秦桧愿意掺和进来,便当即表态道: “丞相,有何妙计,不妨一说啊!” “对啊!只要能除去徐川这个奸贼,我们又何惜性命呢?!” 秦桧微微点头,而后他快走两步来到了那被徐川一拳打死的尸体面前。 他蹲下身子,用手拂过这尸体的眼皮。 使其闭上了眼睛。 “各位同僚,今日蒙难之人,乃是刑部侍郎顾鸣泉。” “唉,他为了我等伸张正义,却不幸殒命于这奸贼之手。” “老夫提议,将顾侍郎的尸体给他送回府中。” “然后再告知他们的家眷,行凶的是什么人?” “而我等也都应前去吊唁,要让圣上知道什么是民心所向。” “这两件事情办完,圣上若是还没有回心转意,老夫倒还有一计。”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连连追问道: “丞相,我等也不是外人,还有什么计策不能对我等明言呢?!” “对啊!丞相还有什么妙计,一并告知我等吧!” 见众人追问的迫切。 秦桧暗暗沉思片刻,这才继续道: “说起来这也是下策之中的下策,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老夫也不愿提及。” “诸位,你们应该也都清楚,这朝中政务运行。” “上赖天子,而下则靠的是我们这些官吏。” “所以天子若是执意不愿处罚这小人。” “我等可以用辞官相逼,又或者……死谏!” 秦桧说完见众人脸上露出了惊愕神情。 他缓了缓,而后笑道: “诸位,老夫所估量的,只是最糟糕的结局。” “不过我相信,这事情还远远不会发展到哪一步。” “只要诸位可以同气连心,到时候必然能够铲除徐川这个奸人?” “诸位,你们看呢?” 此时百官慌乱,而秦桧这番话,也确实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主心骨。 若是群起逼迫,想要除掉徐川应该也不会太难。 想到这一点后。 这些官员,纷纷开口道: “我等愿听秦相吩咐,只求能够除去徐川!” “……” 秦桧听到众人的声音后,他微微笑了笑。 嘴角更是在不经意间扯起了一个弧度。 他心中暗道: “徐川,仅凭你个毛头小子,也敢和老夫斗!” “老夫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众人商议完毕之后,陆续走出了宫门。 而在秦桧的授意下。 那刑部侍郎顾鸣泉的尸体被径直抬到了顾家。 顾鸣泉贵为刑部侍郎,可手中却也并没有多少实权可言。 没有实权,就捞不到油水。 在临安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 顾鸣泉一个京官,愣是把日子过得却是穷苦到了极点。 他日子清贫,不是不想贪,而是压根贪不到。 所以归根结底而言,他也不算是什么好官。 可临安城的百姓,又如何能知道这一点呢? 眼见朝中官员,陆续涌入了顾家。 这也成功引起了城中百姓的兴趣。 故此他们也纷纷跟了过去。 这顾清泉说来也是可怜,家中有一老母,有一独眼的妻子。 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 他本想着在秦桧面前出出风头,日后好给自己换一个油水充足的差事。 可不曾想到,这一次冒险之举,却让他赔上了性命。 顾清泉的独眼妻子,见门外来了这么多人,一时惶恐到了极点。 虽然自己丈夫是京官。 可她却并没有见过多少世面。 所以一时间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众人瞧见这独眼的妇人后,神情之中也不免有些鄙夷。 不过此时碍于颜面,他们还是一脸恭敬道: “顾夫人,麻烦让一让,我们把顾大人给你送回来了。” 一听到这话,妇人一脸诧异。 “你们把人送回来了?那他人呢?” 左右没有搭话,而是伸手指了指身后。 这妇人眉头紧皱,而后顺着众人的视线望了过去。 而后她赫然发现,在这人群最后,有四个小厮。 他们手里抬着一副担架。 至于架子上,顾清泉正直勾勾地躺在上面。 此时已然了无生机。 妇人愣了愣,而后快走两步。 她趴在顾清泉的尸体上喊了两声。 “清泉!清泉!” 没人回应,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妇人此时伸手去探了探顾清泉的鼻息。 在发现他彻底没了气息之后。 妇人呆呆地回过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她的问话,没人回答。 于是妇人索性又提高了一些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男人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却变成这副模样了!”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妇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 对于她的喊叫,没人理会。 只有秦桧缓步走了过来,然后蹲下身子,看着她说道: “对于你丈夫的死,我们也很惋惜。” “他为我等发声,可不幸遭奸人殴打致死!” “不过你放心,有我们在,就一定会为你伸张正义。” “也会还顾大人一份清誉的!” 第八十七章君臣论社稷 面对赵构的责问。 徐川仍是不见慌乱,他此时依旧保持着一副不急不缓的态度。 只听他缓声道:“回圣上。” “坊间有所非议,则更证明臣对陛下绝无二心!” 赵构听完,轻咦了一声。 “哦,此话又该作何解释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徐川起身回话。 徐川也不推辞。 他一边站起身子,一边答道: “回陛下,坊间对臣有所非议,这确实不假。” “只不过他们也多是人云亦云罢了。” “寻常百姓所见所知者甚少,往往容易一叶障目不知深浅。” “他们能看到的事物,也只是当局想让他们看的。” “朝中官员如此而为,就是为了能将臣除之而后快。” “可恰恰如此,才能彻底证明为臣,无朋无党,忠心一片。” 听完徐川的话后,赵构扬了扬眉道: “无朋无党,朕看也不尽然吧?” 徐川心中一怔,神情不免有些愕然。 而赵构见徐川这副模样,随即语气冰冷道: “徐爱卿,你屡次出入岳府,不知所谋何事啊?” 徐川听罢心中一凝,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于小看作为皇帝的赵构了。 只听徐川赶忙道: “启禀圣上,臣曾言圣上所虑者,便有这手握重权的武官。” “而在武官之中,又以岳飞为最。” “所以臣与其交厚,至于目的也无非是代皇上检查此人。” 听徐川这么说道。 赵构脸上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了许多。 不过他继续追问道: “既是替朕监督,那不知你可否查出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徐川道: “回禀圣上,臣如今已看清了岳飞的肺腑虚实。” “其有勇无谋,所念着,不过声名显赫四字!” “他从对臣言,渴望迎回二帝,可此事,在臣看来……” 听到迎回二帝几个字后,赵构便隐隐已经有了些不悦道: “在你看来,此事又当如何啊?” “回禀皇上,在臣看来,此话当为大逆不道之言。” “众所周知,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就算迎回来的,也当是臣,而非君。” “岳飞一介武夫,不通政事,其可为杀人刀。” “可圣上当做捉刀人!” 对于徐川的回复,赵构听完,似乎是极为满意。 他仰头笑了笑道: “哈哈哈哈,满朝文武,也唯有你徐川深知朕心!” 说完,他顿了顿,继续问道: “对了,这锦衣卫你组建得如何了?” 徐川道:“启禀圣上,架构已然明晰。” “哦,说来朕听。” 徐川点了点头,而后道: “锦衣卫直属陛下,下设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使、千户等职位。” “分为南北镇抚司、常设十四个千户所。” “南镇抚司对内,负责本卫法纪、军纪。” “北镇抚司对外,负责处理圣上指定的案件。” “另外可独设狱所,名为诏狱。由北镇抚司负责,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经三法司,直接向陛下负责。” 听到这明朗的架构后。 赵构的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这锦衣卫能够成功运转。 那么自己的权力,便会得到空前的提升。 所以想到这里,他便催促道: “爱卿,你竟然已经明确了架构,为何不加快建设呢?” “若是有什么不便,朕自然会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徐川回禀道: “回圣上,南北镇抚司,以及诏狱的选址,臣皆以明确。” “只是这人选……” 赵构疑惑。 “人选?这有何难,你且按心意去选就是。” 徐川连忙摇头道:“回禀圣上,若是寻常卫士,臣自然可以挑选。” “但这锦衣卫乃听命于天子。” “其中各项职要还是应由陛下亲自挑选亲信才是。” 赵构听完不由点了点头。 他此时对于徐川的信任,又随之加深了许多。 因为在他看来,徐川行事有度。 凡事也还是知道轻重分寸的。 赵构想了想,而后道:“徐川,臣命你兼任南北两镇抚司的指挥使。” “锦衣卫事宜全权由你负责。” “至于其他官职任命,你可草拟一份文书交给朕来遴选就是。” 徐川点了点头道: “臣定不辱命。” 此时赵构的心情也不由为之好了许多。 故此他言语随和道:“好了,徐爱卿。” “朕与尔君臣一体,所以实在不必如此拘束。” “对了,如今金国使者不见踪迹,依爱卿之见。” “我大宋是要继续派遣使者前往金国议和。” “还是就此放弃此事,以致全力抗金呢?” 徐川并没有急着回答。 因为他知道,赵构绝不是在简单地征求自己的意见。 作为皇帝,外有敌兵犯境,内有奸臣弄权。 想要坐稳身下的皇位,这对于他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说起来他或许是个无能,软弱之辈。 但他绝不是什么愚蠢之人。 所以他对于徐川也好,秦桧也罢,从不是完全信任。 按照坊间所说,金国使者的死,和徐川脱不开关系。 而今日赵构就是有心来诈徐川。 他若是还有抗金之心。 那此事便十有八九就是和他有关了。 不过对于这一点,徐川自然是看得清楚。 所以他径直道:“回圣上,两国交战于民不利。” “圣上本就是慈悲之心,如今不想擅起干戈。” “也属实是等臣民之幸!” “既然如此,臣愿在安排好锦衣卫等相关事宜之后。” “手持符节亲自前往大金议和。” 赵构愣了愣。 “嗯?爱卿你是说要亲自前往金国议和?” “嗯……不行,此事太过凶险,爱卿若是有了个闪失。” “我朝中岂不是要失一大栋梁?” 徐川见赵构已然上钩。 他便继续说道: “回圣上,臣既食君禄,就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以哪怕万死不辞,臣也要让圣上达成夙愿。” 徐川说这番话的时候,言辞恳切。 赵构也不免有些动容。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此事不急,容后再议,对了,不知徐爱卿如今可有婚配啊?” 第八十九章自悬于梁上 徐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顾鸣泉那瞎眼的婆娘和儿子,竟然会吊死在自己的门前。 徐川看着那两具摇晃的尸体。 心中良久无言。 不用想,他也能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群臣施压的招数不管用。 秦桧便直接让这母子二人吊死在了徐川的府门前。 现在这番局势对于徐川来说。 那就是黄泥掉在裤裆里。 不是屎也是屎了。 “把人解下来,送回去好生安葬。” 徐川语气平淡道。 管家在听到徐川的话后。 虽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两具尸体给解了下来。 由于这两具尸体吊死在门前实在是太过于醒目了。 所以管家来解尸体的时候,便遭到众人一致的指责和谩骂。 “好毒的心肠啊!” “竟然把人家孤儿寡母的都给害死了!” “在朝廷做官就可以这么目无王法吗?真是太可恨了!” “这徐川真不是人啊!” “就是……” 面对这些人的指责,管家皱着眉驱散着众人道: “好了,都走,别再在这里凑热闹了!” “要是再在这里碍事,小心到时候把你们抓走,一并给法办了!” 这些看热闹的,虽然嘴上骂得痛快。 可真当他们遇上了徐川。 却是连大话也不敢说上一句。 将众人轰走之后,徐川这才皱着眉走进了府邸。 “老爷,我询问了一遍。” “可府中众人,都说不知道那两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挂在门上的。” 徐川眉头微沉,语气冰冷道: “不知道?青天白日,两具尸体挂在门口,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管家咽了口口水道: “老爷,您是觉得我们府中有人行事不规矩?” “那用不用我去仔细搜查一番!” 徐川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把这府中所有人,全部给我遣散。” “那几个抬轿的脚夫也不用留下。” 管家有些惊讶。 “老爷,这段时间要是把他们都换了的话。” “府里的事情处理起来,怕也有些不方便。” “不如,我们先慢慢来吧?” 徐川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而后看着管家道: “杨鹤,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信任你吗?” 这位叫杨鹤的管家,听到徐川如此问道。 他微微愣了愣。 而后这才试探性地答道: “老爷之所以会信任我,是因为我是崔老爷的人?” 徐川微微颔首。 “聪明,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不过有些时候,我也希望你能明白。” “没必要的废话,说多了,也属实令人心烦!” 杨鹤听完,顿时躬身道: “老爷,您的话我记下来了。” “我这就着手去裁撤他们!” 说完,杨鹤立即动身。 没多久,这宅子里的丫鬟佣人,就一并被杨鹤给赶了出去。 原本极热闹的府邸,此时再度变得冷清了起来。 不过对此,徐川也丝毫不以为意。 两具尸体都这么直勾勾地挂在自己的门上了。 府中的人,还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要是说,其中一点猫腻也没有,恐怕鬼都不会信。 现在看来,这秦桧的手,伸得还真是长啊! 与此同时。 秦府。 秦桧手端一杯清茶。 一脸笑意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道: “事情都办妥了?” 那男人极为恭敬地点了点头道: “回禀主人,顾家母子的尸体,已经被我给吊在了徐川的门上。” 听到这个消息后,秦桧顿时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如此一来,他徐川必然是要声名扫地了!” “先打死朝廷命官,又逼死了对方的家中老幼。” “如此一来,就算皇上不会惩处他,这百姓的口水也将他给活活淹死!” 中年壮汉见秦桧如此高兴。 便当即见缝插针道: “主人,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桧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中年男人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有什么事情,你快说。” 中年男子点头道: “主人,徐川似乎是发现了些什么,他把府中的佣人全都给更换了。” 秦桧对此似乎并不惊讶。 他轻声道:“徐川又不傻,出了这件事,他自然会有所怀疑。” “不过说起来,也是你们不够用脑子。” “算了,这些事情也都不重要了,毕竟他徐川也活不了几天。” 中年男人有些诧异。 “主人,您的意思是又准备对徐川出手?” “可这徐川的武功实在太高,一般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要是贸然前往,恐怕也不见得能够杀得掉他吧!” 秦桧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阴险诡异到了极点。 “普通人自然不会是徐川的对手。” “可老夫不信,他连鬼也不怕。” 中年男人听到这里,愈发糊涂了起来。 “主人,恕我愚钝,您的意思是?” 秦桧没有回答,他伸手拍了拍手掌。 而后在秦桧和那男子的注视下。 门外竟赫然走进来了一道身影。 这中年男子凝神去看,当即吓得跌倒在地。 他伸手指着面前的人,口中不住喃喃道: “鬼啊!鬼……” 他之所以会如此惊讶。 是因为他看见了原本已经吊死在了徐川门前的顾夫人。 此时竟活生生地走了进来。 那顾夫人见眼前这中年男子已经吓成了这个模样。 她当即扭头向这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至于她的嘴里,此时则一直嘟囔着。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中年男人哪里见过这副阵仗,他当即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最后更是直接躲到了秦桧的身后。 秦桧见到中年男子如此狼狈,他不由得意地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哈,好了,江玉郎。” “你不要再吓唬艾虎了。” 顾夫人在听到了秦桧的话后,她当即停希下了步伐。 而后他更是将手指死死地扣住了自己脸部皮肤的内侧。 眨眼间,这江玉郎猛地一用力。 竟然直接从自己的脸上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来。 瞧见这一幕后,中年男人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因为对方这易容术实在太过精妙了。 自己愣是从对方的脸上,连半点瑕疵也都没有看见。 惊讶之余,他直接开口问道: 主人,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第九十章十万两 “卑职见过大人!” 江玉郎收起人皮面具,跪倒在秦桧身前。 “起来吧。你做得很好,七日内,你和艾虎联手,一定要将徐川的脑袋带到老夫面前来。” “卑职定不辱命。” “艾虎,你便听从江玉郎调遣,把事情做得干净点,去吧。” 徐川府第内,此刻冷冷清清。 即便是夜晚,也只有两三间屋子亮着烛光。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跃上了高墙,趴在徐川书房屋顶,俯耳探听。 书房内,徐川正在编制着锦衣卫的上下章程,从人员选定到功绩标准,从衣物样式到刑讯器具,一项一项,有条有理。 建立锦衣卫,并将控制权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 徐川有这个信心。 不一会儿,管家杨鹤送来了茶水。 “大人,这是用圣上御赐的龙井茶泡的,清香怡人,喝了正好解乏。” 徐川取出银针,测了一下茶水,确认无毒,才放心喝下。 杨鹤见状,跪倒在地,“大人,小的绝不敢下毒谋害大人啊,小的对大人忠心耿耿!” “不是怀疑你下毒,是担心在你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茶叶、在水缸里下了毒。如今秦桧把我当做死对头,恨不能食我肉饮我血,这些,不可不防啊。” “小的明白,但凡有吃食,小的先用银针验过了,再给大人拿来。” 徐川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府上没了奴仆伙计,多劳累你做事,这是本月俸禄之外的奖赏。” 杨鹤心里欢喜,收了银子,轻轻退出了书房。 本来月俸才五两,没想到徐川一次赏赐就是十两。 杨鹤觉得自己有福气,居然被崔荣派过来给状元郎做管家。 杨鹤期盼徐川权势能再大一些,这样,他这个管家也能跟着威风威风。 很快到了后半夜,艾虎已经在屋顶等得不耐烦了,但看江玉郎依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江兄……” 刚说了两个字,江玉郎就让他闭嘴。 “安静待着,没有摸清此人的作息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艾虎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不服气地点了点头。 一夜过去,徐川都在书房,根本没有合眼,天还未亮,便带着几份厚厚的奏折向着皇宫而去了。 江玉郎遣了艾虎回去,自己一个人继续跟踪徐川。 皇宫。 赵构起床,被宫女伺候着洗漱过后,正准备用膳。 常侍太监彭则便禀报,“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徐川求见。” 听到这话,赵构诧异。 “他是不是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启禀陛下,正是。” “他要每天都这么早,朕这起床时间都得提前了。宣他进来罢。”说完后,赵构又吩咐两个太监,“去御膳房,给徐爱卿取些吃食来。” 进入殿内,徐川叩见过后,将草拟的锦衣卫章程呈奏了上去。 赵构看到那厚厚的奏折,心里惊了一下。 翻看了一会儿,便觉头大。 但见里面条条框框写的详实无比,有理有据。 包括各项必要的支出都已经算好。 从修建衙门的费用到日常开支已经细细列出。 “徐爱卿,朕果然没看错你,新衙门初设,你也是尽心尽力啊。” “承蒙陛下厚爱,为了尽快为陛下分忧,臣特奏请拨款三十万两,以供锦衣卫筹建。” 赵构心头滴血。 多一个衙门,就得增添相应的饭碗。 “徐爱卿,你也知道,如今内忧外患,朝廷上下也实在没有多余钱粮,户部那边天天跟朕哭穷。” “二十万太多了,朕最多给你十万两,你先把衙门立起来,后余的支出再说。” 徐川心里早有预期,知道赵构给钱没有那么痛快。 便提前有了心理预期。 今天他只要拿到这份奏折的御批,就足以! 有了这份御批,就能绕过秦桧,直接向户部要钱,向工部要工匠。 早上散朝不久之后,徐川便去要钱。 户部,钱粮司。 秦桧作为宰相,牢牢把控着南宋的财政,户部尚书和各司的主事,主要皆是他的门生。 当徐川出现在这的时候,便没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 但好在这回,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旁跟着的,还有八名禁军。 这也是徐川奏请赵构临时借用的。 毕竟,现在锦衣卫还没有人手,徐川一个光杆指挥使,震慑力不足。 “徐指挥使,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户部,不是枢密院,更不是锦衣卫衙门。” 户部侍郎刘隆平挡在了徐川面前。 “让开,不要妨碍本官公务。” “徐川,没有秦相和尚书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此地!户部银钱库房要是失窃了一两银子,你就等着下大狱吧!” 刘隆平喊叫着,声音将户部几个衙门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户部尚书左冲制看到徐川被阻,也站在远处看戏。 这个愣头青,刚刚踏入官场,连从户部支取钱粮的章程都不知道,就敢往钱粮司闯,明天朝堂上,必然参他一本! 徐川今天来户部,除了拿银子,还有就是要打压一下这些人的气焰。 刚才刘隆平话里有漏洞,正好被徐川抓住。 徐川反问,“没有秦相和尚书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此地?” 刘隆平昂头道,“那是自然!本司章程如此!” “那我倒要问问,你刚才的任何人,是不是也包括官家?是不是官家要进入钱粮司,也需要秦桧秦大人的允许?也需要户部尚书的同意?” 刘隆平愣了一下,即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这是污蔑!天下都是官家的,官家自然可以进入此地,任取银钱!” “好,既然如此,官家御批,麻烦刘侍郎给徐某提十万两银子,即刻带走。” 看着徐川从怀中掏出的御批。 刘隆平傻眼了。 十万两? 围观的户部官吏为之一惊。 有人窃窃私语,“这御批可是真的?” “想必没有人敢假冒圣上的御批。” 户部尚书左冲制挤过人群,从徐川手中拿过御批细看。 “着户部支十万两银银钱用于锦衣卫衙门筹备……” 第九十一章议和使团 这真是官家的御批! 左冲制惊讶倒不是十万两银子,而是官家直接御批给了徐川。 按照流程,应该是徐川直上奏折给官家,官家批完之后先转给宰相秦桧办理,秦桧再按照官家的意思将奏折转给户部这边。 现在却是官家直接把御批给了徐川,徐川直接拿着御批来支取银钱! 完全绕过了秦桧和自己这个户部尚书! “尚书大人,官家御批在这里,这钱粮司,我可能进?” 左冲制脸色变幻,“官家御批如此,自然无人敢拦,徐大人又何必多此一问。” 将御批还给徐川,左冲制快步离开,向外走去。 此事必须尽快告知秦相,徐川的权力如今越发大了。 进入户部的时候,徐川身上还没多少银两。 离开户部的时候,徐川手里有了十万两银子。 用了四驾马车,让八名禁军护送着,徐川带着银两直奔皇宫。 十万两银子,必须妥善存放。 没有皇宫里更安全了。 早上面见完赵构之后,徐川便私下找常侍太监彭则请求通融一下,借宫内库房一用。 彭则能久在赵构身边服侍,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本领自不必说。 而且徐川还塞给了他一块宝玉,这他还怎么推辞,毕竟,都是为圣上分忧。 要是没有钦点状元之后,赵构专门赏赐下来的这些金银财宝,徐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通关节了。 现在这些钱还真不能省。 但是现在好了,这十万两银子,足以。 不过,徐川打算将这十万两省着用。 省下来的钱,给岳家军做军费。 将银两存好,只取了一千两带在身边,徐川直奔工部。 锦衣卫衙门的位置已经选好了,接下来就是让工部尽快动土施工。 这项工程越快完成越好,不然,日后把那些跟着秦桧的贼臣抓起来后,连个关押的地方都没有。 跟工部的人谈事情,徐川一改之前的态度,而是尽量放低姿态,和和气气的。 工部尚书张珉本想刁难一下徐川,结果徐川直接把他请到了醉仙楼。 酒足饭饱之后,徐川又安排张珉去安乐居。 “徐大人,不去不去,勾栏听曲这种事情非我所爱,非我所爱,本官要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公事上,为官家分忧解难。” 那一夜,张珉在安乐居流连忘返,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让徐川送他回到了府第。 过了两日后,锦衣卫衙门已经开始动土修建了。 徐川将进展禀报赵构之后,赵构很是满意户部、工部的办事效率。 在朝堂上专门提了此事,对两个尚书嘉许了一番。 看到秦桧在一旁铁青色的臭脸。 徐川很是满意。 不明真相的文臣武将则狐疑不已,什么时候户部、工部办事这么利索过? 就是从汴京南逃的时候,户部、工部都没这么高效过。 这时,秦桧有本启奏,说起了派出使团和金人议和的事。 “陛下,经过几日筹措,使团出使的一应事物都已备好,只是使团人选需要陛下裁定。如今金人使团不遭遇不测,恐怕消息已经泄露。为了不引起误会,引发战事,事不宜迟,需要尽快派出使团。” 赵构点了点头,“秦相所言极是,众爱卿,谁愿担此大任?” 岳飞及其身后站立的武将闻言,不悦的神情立马显露在了脸上。 太傅王渊心中黯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两日岳飞已经求见赵构两次,都在劝说继续北伐,但赵构主意已定,执意求和。 徐川站了出来,“陛下,臣愿担此大任,亲率使团,前往平城。” 秦桧没有想到徐川会自荐,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 岳飞没有想到徐川居然想议和,一种被欺骗、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 王渊看着徐川的背影若有所思,想起了那夜在醉仙楼的谋划。 一些武将盯着徐川的背影,恨不能一刀将徐川砍了。 主张议和的一些六部官员这时见徐川先站了出来,顿觉不妙。 徐川一直与秦相不对付,而秦相向来主张议和,私下里和金人关系甚密。 这个时候徐川横插一脚,莫不是想要撬秦相墙角? “陛下,此等大事,理应交予练达老成持重之人,徐川乃是新科状元,为官尚浅,难当此任。微臣愿率使团出使,为陛下,为我宋朝千万百姓议和!” “微臣愿往……” “微臣……” 有八个人出来自荐,皆是攀附秦桧的一些老狐狸。 赵构满意地点了点头,“诸位爱卿能为朕分忧,朕深感欣慰,徐川,锦衣卫事务繁重,你私事上又不得空,议和的事情你不用掺和了。郭仲儒,你久居吏部,人情练达,朕任你为使臣,明日便启程前往平城!” “微臣遵命。” 吏部侍郎郭仲儒心中窃喜。 徐川假装出失落的神色。 紧盯着徐川的秦桧有点摸不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徐川的眼神无意间瞥向王渊。 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决不能让使团活着到平城。 徐川和岳飞目光相交,即便是刹那,徐川也感觉出了岳飞眼神中的杀意。 散朝之后,得赶紧跟岳飞解释一下,说一下自己和王渊的计划。 今日徐川请奏使者这件事,完全就是先把自己摘干净罢了。 后续使团被灭后,秦桧一定难以想到。 这个曾经请奏做使者的人,就是灭掉使团的主谋。 崔家小院。 原先极为热闹的宅子,现在已经人去屋空,没有一丝烟火了。 自从崔云兰抛绣球引发了秦子昭之死后,崔家瞬间便天塌了。 临安城内的商贾,除了一些有背景的,谁人不忌惮宰相府! 更不要说秦子昭死在崔家的酒楼上。 事发当日,崔荣便将妻儿女眷送出了临安城,让他们前往温州避难。 本想着自己快速将家里的产业出手后再去温州,没想到第二天就被抓进了相府。 崔家在临安经营七十年,产业有酒楼一家、酒馆十三家、瓷窑两处,家境殷实,祖宅还是一处带园林的院落。 可抓进相府后,崔荣被刑逼,签下了契约,将崔家的产业、祖宅都转给了秦桧的大管家何立。 当宣旨的供奉太监陈留香站在崔家小院门口,看到宅院的门匾上是“何府”时,难免犯了迷糊。 第九十二章两虎斗 “小李子,崔家的住址是这儿吗,是不是搞错了?” 一旁的小太监急忙跪倒在轿前,“陈公公,来之前,小的已经在户部登记册上查过了,就是这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怎么成了何府……” “去上去问一下,宣旨这种大事,万万出不得差池。” “是。”太监小李子三步并作两步跑,急忙敲开了“何府”的大门。 许是敲门声音太大。 开门的门房骂骂咧咧的,“娘希匹,哪来的王八蛋,敲什么敲!” 但当他看到门外的是身着绸缎、官人模样的一个人后,面容极速变化,堆出来的笑脸上,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敢、敢问官人,您是?” 小李子听了刚才的骂言,本想给门房老头一嘴巴。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小李子忍了。 “我问你,这里可是崔家,你老爷可是叫崔荣不是?” 门房愣了一愣,“官人,您找错人家了吧,这里哪是什么崔家,这里是何家。” “何家?你家老爷是谁?让他出来回话,有要紧事问他!” “官人,我家老爷名叫何立,乃是、是丞相府的管家,这会儿不在府上。而且,这宅院老爷新买来的,除了我这个看远的老头,没别人啊。”门房被小李子这问话吓得额头直冒汗。 “新买的宅院?那我问你,这宅院以前是不是姓崔?” “官人,这……好像是、是姓崔。”门房老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小李子从门房这得了话,又在附近问了几户人家,终于确定,地址没错,这里以前就是崔家。 不过崔荣自从被宰相府的人抓走后这院子就换了主人。 供奉太监陈留香听了这话,急忙赶回宫中请罪,将事情原委报给了常侍太监彭则。 圣上的圣旨没发出去,这事情不小,彭则不敢怠慢,即刻回禀了赵构。 赵构听了,眉头紧皱。 “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管家问自己话,常侍太监彭则不敢怠慢,含糊其辞地说了起来。 “奴才猜测,秦相应该事先并不知道圣上要给崔家定婚,为了给儿子报仇,所以才将崔荣抓了去,想必徐指挥使还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一定会去宰相府要人。” 赵构摇了摇头,“一个秦桧,一个徐川,都不是一般人,你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依朕看来,这是两人给朕出难题呢。或许秦桧已经知道了朕要给把崔家长女许配徐川的消息,但是依然把崔荣关押了起来,秦桧这是想要试探一番朕的态度。” “而那徐川,或许已经事先知道,崔荣已经被宰相府抓去,之后在朕说出要为他婚配的时候,他便说要娶崔家长女崔云兰,好把秦桧动用公然动用私刑的事摆上台面,他徐川,这是假借朕的手,去打压秦桧啊。” 彭则在一旁听了,频频点头,“圣上英明,臣子们的心眼,都瞒不过陛下的法眼。” “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做吧。”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赵构要做驾驭两匹烈马的人,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彭则唤来供奉太监陈留香,在他耳旁叮嘱了两句,陈留香不多时便换了便装出宫了。 胭脂巷。 安乐宫旁边,有一条专门卖胭脂水粉的巷子,时间久了,这里也就成了胭脂巷。 徐川今天来这里,有两件事。 一来,是想着赵构婚配的圣旨快下来了,得提前给崔云兰买一些女人家用的东西,当做小礼物。 二来,则是等会儿出了巷子右拐,悄悄见几个人。 一架马车内,岳飞、王渊对坐。 王渊正说着那日醉香楼上“谋反”的事。 岳飞听得一怔一怔的。 不一会儿,徐川钻了进来。 “见过王大人,岳将军!” 此刻,岳飞那满眼的杀意已经不见,转而充满了钦佩。 “徐大人胆量非凡,竟敢谋划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岳某佩服。” “谬赞罢了,王大人做事滴水不漏,金人使团被杀一事如今俨然成了一桩悬案,秦桧再查也只能无功而返。” 王渊紧皱眉头,“但是这次,秦桧必然会吸取教训,沿途重兵保护使团的安全,我们再下手,便是非常困难了。” “秦桧所派之兵,无法跟随使团跨过淮河进入金人地界,我们要动手,最好是在使团进入金人地界之后。”徐川沉吟道。 王渊摇了摇头,“那岂不是需要派人潜入金人地界?此事困难重重啊。” 岳飞忽然道,“二位,岳某倒有一策。” “将军请讲。” “金人地界上,倒有人正好合适干这事。岳某几次北伐,退兵时,便有部下散落在了雍州一带,他们落草为寇,平日里便以抢劫金人为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等我再次北伐,重回岳家军。” “只要传我密信,他们便可在金人地界上灭掉使团!” 徐川和王渊大喜。 三人商议了一番细节,敲定了大计后方才散去。 徐川从胭脂巷出来的时候。 没有注意到,远处的羊肉小馆,有两人在盯着他。 艾虎已经吃了三碗羊杂汤,江玉郎却一碗都没动。 “大老爷们逛什么胭脂巷,跌份儿!”艾虎低声说着。 “江兄,咱也该动手了吧,相爷给的时间可只剩三天了!” 艾虎跟着江玉郎,已经盯梢了几日,一直催促着江玉郎动手。 每一次催促,江玉郎都会说,“时机未到。” 夜晚,阴沉了一天的云终于化作雨水,浇灌了下来。 隐藏在院子暗处的江玉郎面色一喜。 “今夜的风雨,加上我的人皮面具,必能吓得那徐川心神呆滞!” 低声交代了艾虎几句,江玉郎跃出状元府,在无人处换上了人皮面具,做了易容。 打眼一看,和吊死的顾夫人一模一样。 徐川白天回到府上,就一直窝在书房,他在着手招募锦衣卫的人选。 这一次,徐川准备搞一个考试,分文测和武测两部分。 文测的试题由他亲自出,选取一些头脑聪明,办案敏锐的人。 武测则效仿擂台赛,以比拼定胜负。 徐川沉浸在谋划中时。 书房外忽然刮起一阵风,接着传来一声尖叫。 一个鬼魅一般的影子飘了进来。 第九十八章邱峦山 这些流民的样子,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 许仲儒看得越多,这石头就越重。 后来索性也不骑马,坐回了马车里,一张车帘阻隔了内外,仿佛车里是大宋,车外是金国。 在使团在路上的时候,岳雷骑着骏马,飞奔过一座又一座城池,以日行三百里狂奔。 到了淮河之后,绕过前线守卫的金兵,专走荒无人烟的地方,专走山间小道。 在使团到达开封府的时候,岳雷也到了邱峦山。 邱峦山。 这里地势险要,山深林密。 若非住在这里的山民、猎虎,走进去经常会迷路。 左侠带着人藏在这山中做山匪已经两年。 两年前,岳飞率军攻打许州时,兵败,三千人被金军冲散,一部分人散落在了当地各处山中,并由此留了下来。 这些人后来都派遣人向南传信过,但陆陆续续几支部队都被金人剿灭了。 左侠这一支,还有着六十多匹马,四百多军士,是实力最强的。 邱峦山东北脚下,有一毛竹村。 毛竹村村口,有一棵参天柏树,远远地便能看到。 岳雷之前没有来过邱峦山,但是散落在北方各支散兵的联络方式他倒是知晓。 这些联络方式,都是岳家军的机密,非常人不能知晓。 当看到那柏树时,岳雷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柏树下,常年支着一个小饭摊。 供路人及山民用餐。 在饭摊买了碗面,吃了两口,岳雷随口说道,“老板,你这面怎么吃起来有股怪味?” 饭摊的主人是对老夫妻,男的是个彪形大汉。 “客官,您可不能乱说,俺家的面,没有孬的,怎么会有怪味儿。” “我老家可是长平山南的,一下子就吃出来了,你这面是用的沉年谷子磨的吧。” 闻言,那彪形大汉心里一怔。 这句话是专门用来留给岳家军进山时的暗号,急忙回应道: “我家这是用的今年六月份下来的谷子,平日专门放在陶罐里装,怎么会潮呢,客官说笑了。” 对上暗号之后,岳雷也没再多说,付过了饭钱后,便有一个猎户带着他上了山。 七转八转,岳雷终于见到了左侠。 散兵之中其他人不认识岳雷,但左侠是认识的。 左侠一见到是岳雷来了,急忙跪倒在地,“卑职左侠见过少将军,卑职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散兵们纷纷围了上来,见状,都纷纷跪倒在地,拜见岳雷。 “少将军,是不是要北伐?” “兄弟们早已经等不及了!” “在这山里呆了两年,真的快成山贼了!” “要是北伐成功,我们就能凯旋回到南方了!” “卑职和这些散兵,已经两年多没回过家了!” 岳雷将岳飞的书信递给左侠,“左都尉,我爹的信。” 看过信,左侠的一脸激动渐渐冷了下来。 周围的散兵见状,欢呼渐渐被沉默替代。 “不是北伐……” “那兄弟们还是回不了家?” 岳雷看着失落的军士,斩钉截铁地说道,“诸位,今日我来此,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若是此事办成了,北伐就有希望!” “如今,朝廷派出了议和的使团,想要跟金人签订永不再战的盟约!今日我来,就是要请诸位,帮我把使团截杀在路上!” “只要使团一死,朝廷再想议和便难上加难,而金人得不到议和的金银、粮食,腊月必定南下劫掠,到时候只要兵戈一起,宋金便会开战!” 左侠将岳飞的密信烧了,振臂一呼,“杀金贼!” 散兵们齐齐欢呼,“杀金贼!” “兄弟们,杀了使团!北伐才有希望!” 当晚,在夜色的掩护下。 岳雷、左侠带着二百军士,离开了邱峦山。 同时,派出了两路小队,分别向开封、许州而去,寻找使团的踪迹。 泗州城。 当初金国使团死在城外之后,这里很快便被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里里外外查了个底儿朝天。 但是任凭他们再怎么查,也只能查到是山匪土匪劫掠了使团。 但是是什么时候劫掠了,是哪伙山贼,皆毫无头绪。 但几日之前,收到了临安传来的一份密文之后,负责调查的刑部侍郎郭才喜转忧为喜。开始暗中排查九月二十日当天,泗州城各处守备军士的行踪。 但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结果查下来,也没有办法确定谁是凶手。 无奈,郭才喜将有嫌疑的三百八十四名军士全关了起来,然后押上囚车,浩浩荡荡返回临安。 由于此举动静太大,终于有人察觉,将消息传回了临安。 太傅府。 王渊正在和王谦对弈。 自从王谦去了泗州一趟,回来之后,王渊便把他当做了心腹培养。 毕竟,像王谦这种心中有家国天下,不依附秦桧,主张收复失地,恢复旧山河的人,真的太少了。 这时,天边飞来一只信鸽,落在了棋盘边。 取下信件一看,王渊顿时站了起来。 即便是如他一般老成持重,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还是稳不住了。 信上说了刑部在泗州调查的事情。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王谦知道出了大事,好奇道。 “泗州的事有人查到了。” 将信烧掉,王渊冷冷说道。 王谦震惊,“怎么会?怎么会……” 犹如一个人忽然了却了生的念头,王谦眼中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 当初即便知道是灭门、谋反的罪,他王谦也义无反顾的做了。 如今想到事情暴露,面临的将是处死,王谦又怕了。 王渊一双眼睛似乎洞穿了王谦的想法,“你怕了?” “卑、卑职……” “我们不应该怕死!” 王渊厚重、斩钉截铁的声音如有感染力一般。 王谦一头撞向旁边的石柱! 王渊急忙拉住他。 “事情还未明了,你就自寻死路?随我出门!” 如果遇到紧急的事情,王渊、岳飞、徐川有约定联络的方式。 一个时辰后,临安城凤凰山脚下,距离皇宫不过四里地的距离。 四人聚齐后,王渊将泗州传回来的消息说了。 徐川心里一凉。 第九十九章商议对策 岳飞也沉默了。 一时间,几人之间安静的可怕。 这时,王渊低声说道,“岳将军,徐指挥使,虽然不知秦桧那狗贼查出了多少实情,但是,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徐川看着王谦,沉吟道,“如果查下去,王兄必定难逃一死,太傅大人也恐怕……” 王渊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了,就算是死,也要恢复我大宋江山,以血靖康之耻!牵扯到老夫,老夫一死而已。” 王谦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诸位大人,我王谦无怨无悔,为了促成北伐,死而无憾。只是家中妻儿老小,拜托诸位大人照顾!” 徐川点了点头,“此事岳将军不方便出面,明日你派人把家小送到城外三十里铺,到时候,我便接应你家小离开。” 王谦跪倒在地,“我王谦感激不尽!” 徐川急忙将王谦扶起,“应该是我徐川感谢你,应该是大宋百姓、军士感谢你!日后再起北伐,所有人都应该记你一份功劳!” 岳将军也道,“军中多少壮志儿郎,摩拳擦掌要收复故土!朝中这些奸佞!却要议和投降,放弃祖宗基业,向异族称臣,奇耻大辱!” 岳飞拳头紧攥,脸色发怒红温。 “如不是有这些人在,我岳飞、还有韩将军,此时已经攻下了开封府!” 说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心中怨恨郁结,经过抒发,倒是好受了一些。 整个朝中上千文臣,可能够让岳飞衷心说出这些心里话的人,却不过二三人。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就是查明秦桧如今已经查到了什么地步,我们好做好应对之策!” 王谦道,“当初在泗州,共有三十余军士协助于我,斩杀使团,这些人中,全部都是忠义之士,只是,刑部严刑逼供之下,难保没有人扛不住,透露消息。” 王渊点了点头,“当时,王谦带我密信前去泗州,便是将密信交予了当地的武备官王之桓。这个王之桓,乃是我表侄,为人忠贞可靠。” “今日,我收到飞鸽传书,就是他的传信,斩杀使团的三十余军士,皆是他的部下。在信中,他坦言自己即将被刑部捉拿,连同被捉拿的,还有其他将近三百余军士,罪名是,谋杀金国使团。” 徐川推测道: “如果刑部在泗州捉拿三百余人,还全部都是军士,倒便说明了一点,他们已经推断出杀害使团的是军中人士!” “而且,想必刑部也还不确定具体是哪些人参与了截杀使团之事,不然,他们也不会抓了三百多人。” 王渊沉思了一会儿,“会不会是刑部的人故意这么做?掩人耳目?混淆视听?” “不会,如果刑部已经掌握了具体刺杀参与军士都有哪些人,那一定会在泗州就地严刑逼供,审出个结果。毕竟,官家一直在催促秦桧尽快查明此案!” “自从郭仲儒率领使团出发后,这时间一天比一天紧,秦桧早已经火烧屁股了,一定想要最快拿出一个结果。” 但是已经到了今天,朝堂之上依然是风平浪静,说明泗州根本没有审出什么来。 王渊感叹道,“那些军士,都是好儿郎,想必没有少受严刑拷打。” 岳飞道,“就是苦了那些军士,而且,他们应该难逃一死了,只要被牵扯到这谋反的事情上来,刑部和都察院,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也一定会将军士们定成死罪!” 王谦:“即便军士们要牵扯,也只能牵扯到我的头上!而我就算是死,也必然不会牵扯到太傅大人。” 徐川摇头道,“我倒是担心啊。” “徐大人担心什么?” “我担心……这件事情会让秦桧老贼大做文章,牵扯到岳将军头上!” 王渊一震。 岳飞眉头紧皱,怒道,“他敢?” 徐川心里无奈一声,他真的敢,历史上这个以“莫须有”罪名毒杀岳飞的奸臣,如今怎么会不放过这个大做文章的好机会? “我想,如果我是秦桧,我便会让那些被抓起来的几个军士,作出一份假的供词。供词上就说,是受到了岳将军的指使而谋杀的使团!” “即便这根本不是事实,但只要这份供词到了官家的面前……” 王渊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官家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的,这不仅是自断臂膀,更是丧失民心之举!” “而且,北边驻守的军士们,官家也应该有所忌惮!” 徐川心中知道历史上的赵构是如何屈辱无能,向金国称臣的,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大可能要成为现实。 当然,现在萦绕在徐川心头的,还有一团最大的阴云。 那就是,明明做得如此隐秘的事情,前段时间刑部、都察院在泗州一直毫无头绪,没有任何线索。 如今这几天,居然直接将谋杀使团的人锁定在了泗州军士身上,而且还从七千多人的守备军中筛选出了三百多人捉拿、关押。 刑部和都察院难道有人开了天眼不成?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徐川将自己的猜测说了,王渊、岳飞、王谦都同时反应过来。 “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王渊急切地说道,转问向王谦,“当时你确定使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王谦斩钉截铁,没有犹豫地答道,“诸位大人,使团绝对没有一个活口!当时砍杀那些金人之后,军士们又再以刀斩其脖颈,确保没有一人活着!” “也是,如果使团有活口留下来,那刑部便会让其说明当时的情况,让其指认凶手,早就应该查出真相了!老夫也是老糊涂了,居然怀疑到这上面!” 王渊拍了拍自己脑袋,开始思考是不是什么环节走漏了消息。 几人随后商议了好一会儿。 最后决定做两件事情。 一是由王渊派人,前去泗州探听情况,查明刑部和都察院掌握了多少实情。 二是做好准备,让岳飞能够随时离开临安城,避免被秦桧构陷,然后以莫须有罪名杀害。同时,让岳飞前往宫中,面见赵构,主动辞去边军都统之职,归还军印。 第一百零三章夜探消息 秦桧昨日已经想好了新的边军都统人选,只是现在他不急着站出来说。 他要看一看,会不会有武将自己站出来,往这个火坑里跳。 但他没等到武将站出来,却看到徐川说道,“启奏官家,如今议和在即,为了表明我大宋议和的决心,或许,暂时将边军都统一职位空缺为好。” “这样也可让官家细细考量,寻找良将执掌边军。” 秦桧立即反驳道,“启奏官家,徐指挥使此言差矣,边军都统一职,既是带兵打仗,也是安抚军心。况且,如今军中多有军士不满议和,想要自作主张。” “官家,微臣有一人选,或可担任此职。” “秦爱卿说来听听?” “枢密院履正大夫王朗,为人刚正,善于带兵,可为边军都统。” 赵构微微摇了摇头,“此人还是在枢密院为好,秦爱卿可有其他良将?” 秦桧一惊,没有想到赵构直接驳回了他的请奏,哪还愿意继续推荐人选。 “待微臣细细考量一番,再禀报官家。” 之后,朝堂上又讨论了一番海关今年的收入和十八路的布政情况,便散朝了。 从宫中出来后,虽然已经是巳时三刻了,但徐川还是找了御街旁边的一个小摊,要了一碗馄饨和几个包子,解决了早饭。 临安城俗称腰鼓城,南北长而东西窄。 御街则是从皇宫北门一直到贯穿到北边小洋河的大街。 今日,徐川准备从刑部尚书马晨材下手,看看能不能查清楚泗州城内,那些军士审问的结果。 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徐川成了一个行脚的客商模样的人。 上午,马晨材便从刑部衙门早早地离开了,然后进了秦桧的丞相府。 傍晚时分,马晨材便又到了都察院跑了一趟。 徐川见状,心中暗道不妙。 刑部和都察院联手正在泗州调查金国使团被杀一案,马晨材这又是往秦桧丞相府跑,又是去都察院。 这或许已经是审问出了什么线索! 夜晚时分,徐川决定做一回锦衣卫的老本行。 穿上一身夜行衣,还有工部刚刚锻造出来的绣春刀,徐川悄悄潜入了刑部衙门。 在马晨材的公房内,徐川翻找到了刑部侍郎郭才喜从泗州送回的密信。 看完密信,徐川即刻离开了衙门,又星夜赶去找了王渊。 王渊书房中。 当他正在对着自己的奏折苦思冥想的时候,徐川直接推门进来了。 王渊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看到是徐川后才放下心来。 “徐大人,你、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 看着徐川的夜行衣,王渊诧异道。 “王大人,见识一下吧,这就是锦衣卫,可以随时进入你的宅院,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不论是秦桧,还是九品小吏,都在监察的范围之内。” “当然,今天我来此是有要事。我潜入了刑部衙门,查清楚了刑部在泗州的事情。” 王渊大喜,“如何?刑部可有查出什么实情?”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王大人先听哪个?” “徐指挥使,不要卖关子的了,好消息是什么,说来听听。” “刑部和都察院在泗州抓了那三百人,但是什么都没有审问出来。” “坏消息是,那三百人正在押往临安的路上,到达临安之后,便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交给金人发落。” 王渊一喜,一悲,随即道,“为了北伐收复故土,这些军士死后一定成为烈士。” 徐川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事情,刑部和都察院在泗州抓捕这三百人的依据,是秦桧传递过去的一封密信。” “在那密信上,秦桧断定,杀害使团的人为泗州守备军中的军士,还推断出了使团被杀的月日,大致时辰。” “然后都察院、刑部暗中调查了一番守备军中军士在当日当时的行踪,根据这封密信,抓捕了那三百多军士。” 王渊奇怪道,“可那秦桧远在临安,他是如何知道泗州之事的?难不成?有人泄密?” “非也,我想,这应该是王谦等人在截杀使团的时候,没有做好善后,在他们走后不久,使团就被人发现了,并且这个人应该也是军中人士。” “最可能的,就是这个人发现事情之后,没有回到泗州城报官,而是跑临安来了,而且,还直接找到了秦桧!” 王渊紧皱着眉头,“该死!如今我大宋军中居然有这种蠢货!不想着再给那金人使团补上一刀,而是想着告密!若是让我抓到此人,非五马分尸不可!” “此时既已至此,王大人这边就不要有什么忧虑了,剩下的事情,我慢慢查访就是。” 从太傅府中出来,徐川回到了关押艾虎的地方。 同时,也给他带来了烧鸡和酒。 在艾虎说完之后,徐川便向他问了一番丞相府中的事情,包括经常去秦桧府中的都有哪些人,尤其是有没有什么军中人士,武将。 又详细询问了一番秦桧府中内外的护卫,还有府院里外的布局。 “徐大人,您要是要去夜闯丞相府,麻烦去一趟东别院的厢房,那里一般都是秦桧软禁各色人等的地方。” “若是我妻儿被抓进了丞相府中,便应该是在那里。” 徐川答应若是方便的话,便帮他查看一番。 “遇到我妻子,就说我还活着!” 当夜,徐川小心翼翼跃上了丞相府的墙头。 正门护卫太多,而侧面两边的围墙太高,有两丈高,都和徐川的状元府一般了。 徐川选择从后院开始,慢慢探索丞相府。 身着夜行衣,正好隐藏在黑暗中。 徐川一边在屋檐、瓦顶山缓慢前行,一边在心中勾勒着丞相府的地图,熟记于心。 这时,徐川看到了一个人影进入了后院之中。 趴在瓦顶山,徐川细细看去,一下就认出了此人就是丞相府的大管家何立。 此人虽然不是官,但在临安府中的名号,居然比一般的五品官员都好使。 丞相府中一个何,嘴巴一张半片金。 说的就是何立。 看着何立进入了一间屋中,徐川轻轻飞跃,到了那间屋顶上。 第一百零四章八百里加急 徐川本以为何立进入这个房间会传出说话的声音,所以便把耳朵贴在瓦片上去偷听。 谁承想,这屋子里传出来几声奇怪的咔咔声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徐川不知道,这个时候何立已经进入了密室。 密室中。 完颜亨已经披头散发,浑身一股臭味了。 自从秦桧让他呆在这个密室中后,他已经呆了七天了。 一般人呆在这里,就是关禁闭,谁能受得了? 完颜亨是绝对受不了了。 当看到何立又进来送饭后,完颜亨直接帮他绑架了。 “少、少将军,你要干什么?我没有要害你啊,你这是干嘛!” “少废话!我要出去!秦桧居然敢把本将军关在这里七天七夜!我要出去!” 说着,掐着何立的手更紧了。 这时,何立才被迫走到了密室的出口机关前,将上面杂乱排序的天干地支取了四个字排成一排。 机关打开,密室的门开了。 完颜亨也不废话,直接把何立扔到一边,打开了房间门出了来。 “天杀的秦桧!居然把本将军关了这么久!” “这天可真美啊!” “给本将军拿衣服、拿银子来!我要夜游临安城,好好领略一番你们宋人的市井风情!” 何立急忙上前来,躬身在完颜亨面前求饶,“少将军,丞相有令,不准将军离开后院!” “相府人多眼杂,多时有人看到了将军,怕是会暴露将军身份!” 完颜亨一巴掌打向何立。 何立当即被扇倒在地。 “呱噪!” 说完,完颜亨直接打开了后院大门,循着那热闹的声音而去了。 刚刚招呼完一般朝臣的秦桧,正好看到了在莽撞乱走完颜亨。 秦桧一下子吓的魂儿都出窍了。 急忙忙跑至完颜亨身旁。 “少将军!你这是想要陷老夫于死地?若是被人看到,向圣上上奏我丞相府中私藏金人,那便是死罪!” “秦大人,我不说,你不说,谁又能知道我是谁?本将军如今要夜游临安,麻烦秦大人备一些银两来!” 秦桧怎么敢让完颜亨离开丞相府,连忙道,“将军若是想要美女,我便命人送来,将军若是想要美酒美食,我一样命人送来。” “但是外面人多眼杂,将军还是呆在后院为好,免得泄露了身份!” 完颜亨直想一拳头把秦桧打死,但忍下心中的怒火,只能服从了秦桧的安排。 “明日,便送本将军出城吧!”完颜亨最后的这个要求,秦桧满口答应。 秦桧安排何立,给完颜亨送去了酒色食。 那两个女人,在服侍完后,便被何立埋了。 一直潜藏在后院的徐川,隐隐约约听到了秦桧、何立、完颜亨的谈话。 先是震惊,然后大喜。 在后半夜的最后一抹夜色中,徐川帮助艾虎去看了一下他的妻儿。 清晨,回到状元府的徐川筋疲力尽,但仍然打着精神写下了一份奏折,在第一声鸡鸣中进了宫中。 与他一同进宫的,还有八百里加急的边关信件。 当那个送信的信使急匆匆从徐川身边跑过的时候,徐川就知道,许仲儒已经去见阎王了。 这个时候,徐川忽然改变了主意,将匆忙写好的奏折收了起来。 皇宫中。 赵构正在被宫女服侍着用早膳。 常侍太监彭则捧着那封加急的信件,急急忙忙进入了殿内。 “圣上,有八百里加急!” 赵构急忙打开来看,越看,他的眉头越是紧皱,越看,他的脸色越是惨白。 “快,召秦桧进宫。”赵构沉声道。 得了命令,彭则急忙叫人传旨。 等在外面的徐川则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被召了进去。 “徐爱卿,你总是这么早来,也太辛苦了,你的气色看起来不佳。有何事来见朕?” 徐川将自己从艾虎口中查出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然后将那份口供呈了上去。 赵构看完口供之后,直接愣了。 “秦相派人刺杀的?荒唐!” 赵构一拍桌子,几个汝窑的瓷碗便被震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殿内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在地,颤颤巍巍,战战兢兢。 赵构开始气愤地来回踱步,半晌,问向徐川,“徐爱卿,你说,该如何处置?” 徐川:“圣上明断,全凭圣上发落。微臣以为,秦相乃是因为丧子之痛而怨恨上了微臣,故而一时昏了头,才作出了如此鲁莽之举。” 赵构长叹了一声,连连摇头。 “等会儿你站在帘子外面,让朕亲自问一问赵构,再做处置。” “微臣遵旨。” 秦桧急急忙忙地被从府上叫来了皇宫,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 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来传旨的太监全然不知。 到了殿内,赵构直接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扔到了秦桧脸上。 将信件看了,秦桧如坠冰窟。 “圣上,这、这一定是有阴谋!金人的使团在泗州被杀,我大宋的使团在开封被杀,这一定是背后有人不愿意看到两国议和,在暗中谋反!” “圣上,此事一定要彻查,朝中相关人等,以及军中人士,都有可能是此事的主谋。” 赵构皱着眉头,“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补救,尽快派出第二批使团,一定要完成议和!” 秦桧:“圣上所言极是,今日微臣便命人做好准备,明日便出发,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金国王庭!” 赵构点了点头,“这件事你要速速去办。还有一事,之前你派人前去刺杀徐川,谋杀同朝大员,你可知罪?” 秦桧一愣,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启禀圣上,此事纯粹是子虚乌有!一定是有人陷害微臣!” 赵构道,“艾虎、江玉郎,你可认得此二人?” 秦桧沉默了一下,急忙摇头否认。 “微臣不知,从未听过此二人之名。” 见状,赵构挥了挥手,“既然如此,此事你也应该警醒,既然是同朝为官,还是要和善相与。” “微臣明白。” 在秦桧走后,赵构将那份艾虎的供词还给了徐川,“看来是那艾虎胡乱攀咬,意图构陷秦桧,此事,徐指挥使还是慢慢探查,证据十足之后,再做定论,到时候,朕为你做主。” “微臣谢主隆恩。” 第一百零六章卖艺武夫 上去之后才发现,这圆圈里的,居然是有人在卖艺。 只见一个壮年汉子,手中拿着一根黑乎乎的铁棍,横劈竖砍,一招一式都带着风,发出呼呼的响声。 此人光着膀子,上半身肌肉结实壮硕,两臂更是粗壮如牛。 看着此人将一根粗铁棍使用得如此娴熟,徐川暗暗吃惊。 粗略估计,这根铁棍至少有四十斤之重,可在这个壮汉手里,却似轻飘飘一般。 “好武艺,好功夫!”徐川心中暗道。 一边看着卖艺武者,徐川另外注意着完颜亨。 完颜亨看得比他还认真,简直一双眼睛都被那壮汉吸引去了。 那卖艺的壮汉旁边,还有一个女子,在一旁喝彩。 或许这女子是那壮汉的女儿,看起来年纪不大,身着一身看起来破旧的红色劲装。 可能是常年劳作,那女子的一双手已经有了一层茧子。 “好好好!”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 突然,圆圈内那壮汉一铁棍朝着那红衣女子砸去。 “啊!” 围观的众人从叫好变成了惊呼。 徐川也刹那被吓了一跳。 只见那铁棍快要落在女子身上时,速度已经慢了好些,然后那女子一个鹞子翻身,正好让铁棍打了个空。 接着,那壮汉铁棍又朝着女子砸去,女子连连翻身躲过。 看得众人惊讶不止,显然,人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卖艺。 那女子绕着圈圈翻了一周后,忽然蹲身跳起,那壮汉将铁棍横着摆出。 女子的身形稳稳地落在了铁棍上。 两人又熟练地摆了一个英武的姿势,结束了这场卖艺。 围观者尽皆不停鼓掌,纷纷为二人喝彩。 随即,那女子从铁棍上跳了下来,壮汉将铁棍放下。 两人变戏法般从身上掏出一个木匣子。 “有钱的捧个钱场……” 这是在讨钱了,围观人们急忙忙散去。 倒有两个身穿绸缎之人扔了几个铜板到那木盒中去。 徐川看着这二人,心中起了痒痒。 这样的人,武艺不差,若是能纳入锦衣卫…… 另一边,完颜亨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碎银,扔进了木匣子中,高兴地转向的一旁一个说书人的场子那里。 那壮汉和女子本来刚刚还为没收到几个铜板苦恼。 看到碎银,一下子喜笑颜开。 “爹!今天老天开眼!这么大块银子!这能吃多少个馍啊!” 徐川见那完颜亨没有走远,稍稍放心了一些。 翻出钱袋子,徐川将随身带着的十两银子都扔进了那木匣子里面。 咯噔噔! 十两银子落在木匣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壮汉和女子都瞪大了眼睛,抬头看是哪个富贵人发善心给的赏赐。 徐川迎着二人惊奇的目光说道,“我看你父女二人是有一身好武艺在身的,沦落至此,实在可惜。流浪四处卖艺,总归不是个办法,拿着这些钱,在这临安城租个铺面,便也足够营生了。” 旁边的人见到徐川出手阔绰,纷纷侧目,开始低声议论。 徐川见状,担心暴露身份,也不再多说,低声嘱咐:“有事情,可到城西状元府找我。” 说完,徐川混入人流,追着完颜亨去了。 “状元府?”壮汉迟疑,喃喃自语,看向徐川的背影。 “爹?是科举那个状元吗?”女子在一旁疑问道。 壮汉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拍脑袋,“对了!就是那个状元!听说今年临安出了一个连中四元的状元,不会就是那位善人吧!” “爹,看着不像啊。那人穿着打扮像个商人,走路带风,又像是个武人,倒是相貌看起来俊秀一些,像个文人。” “你这小妮子,不要乱说!” “爹,额今年已满十八了!早不是什么小妮子了!” 壮汉叹了口气,女儿已经十八岁了,如今却还跟自己四处流落,没有嫁个好人家。自己这个当爹的,对不住女儿。 倒是如今有了这善人给的银子,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了。 徐川随后又跟着完颜亨在御街上看了几场摔跤的、演马戏的,逛了卖大力丸的,卖狗皮膏药的摊子…… 最后,徐川实在是觉得,这个人纯粹就是没有目的的瞎走,当完颜亨在一个酒馆喝酒的时候,徐川直接上去将其拍晕了。 酒馆老板和一些客人还在诧异的时候,徐川已经扛着完颜亨跑路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徐川从完颜亨怀里掏了点银子,留给了店家做酒资。 将完颜亨带回了状元府内,五花大绑捆好。 一盆凉水将其泼醒,徐川开始了审问。 从完颜亨的姓名开始审问。 一直到了晚上,徐川才审问完。 其间,用了锦衣卫刚刚打造的一些刑具。 又是上刑,又是记录口供的,可把徐川累坏了。 这锦衣卫缺少人手这件事,亟需解决了。 希望派出去的八个人能在县里面挑选出一些能人来。 当徐川走出关押房的时候,完颜亨已经被拔去了十个指甲,耳朵上烫出了两个窟窿,十根指头被夹得血肉模糊了。 本来可以用水刑这种简单高效的刑罚的,但是知道面前这个是金军少将军,徐川还是来了点狠的。 另一边,当何立把完颜亨弄丢之后,第一时间去找秦桧禀报了情况。 正在焦头烂额筹措新使团的秦桧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了。 秦桧没忍住,直接在吏部的正堂上对着何立扇了十八个耳光。 何立跪倒在地,脸都肿的不成样子了。 “找,立刻派出府上的所有人去找!去酒楼,去妓院,去赌坊,去一切可以寻欢作乐的地方去找!” 但刚刚说完这话,秦桧就连连摇头,整个临安城,这样的地方太多了! 这么找,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你去找刑部的绘画珍,将完颜亨的容貌说给她听,让她画一张完颜亨的脸,然后通报临安府署,就说此人在丞相府盗窃了财物,务必尽快缉拿归案!” “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记得给他换个名字。” “卑职明白。” 何立得了命令,半天之内,以最快的速度,便已经安排临安府署带着一张画像开始全城寻找完颜亨了。 但直到深更半夜,秦桧急忙忙回到府上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完颜亨。 第一百零八章三百军士押临安 徐川闻言,抬头看向说话的那官员,将此人的脸记下,准备日后将此人拿下大狱,好好查一查其祖上三代,看看是不是金国派来的间谍。 哪个好人能想到这种计策? 有武将脾气爆,闻言,直接骂道:“狗官!你不想着给我大宋边军将士们送米送粮,却要给金兵送金送银,你居心何在?你还是我大宋官吏?应该把你凌迟、砍头!” “放肆!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辱骂官员,圣上,禁军都尉韩冲屡次以下犯上,扰乱朝堂,应当罢官夺职!” 徐川看向那名为韩冲的武将,见其身着戎装,十分魁梧,说话时还有两道浓眉在抖动。 韩冲见那文臣攻击自己,跪在地上向赵构道,“圣上,微臣忠心耿耿,所言所行,都是为了我大宋江山!兵部主事张明勇刚才,说什么给金兵送去金银慰问的计策,这明明是通敌之罪!望圣上明察!” 赵构白了一眼韩冲,冲着秦桧说道,“秦爱卿,枢密院管辖禁军官吏升迁任免,你身兼任枢密使,应该体谅下属,都尉韩冲如今年岁已大,禁军中事务繁忙,你可给他安排个妥当去处。” 韩冲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决绝,“陛下,微臣年不过四十,尚有上马杀敌之力,若是那金兵胆敢再侵略我大宋百姓,微臣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将金兵赶回漠北!” 此人可用啊! 大宋不是没有良将。 实在是赵构和秦桧等这种人误国误民。 徐川心中暗忖,等朝会结束之后,或可将此人引荐给岳飞。 赵构很快结束了朝议,然后单独召来了秦桧,让他着手安排,派人去颍州、蔡州等地的金兵大营去慰问一番。 秦桧领了旨意,回到六部衙门,当日便安排了下去。 至于慰问金兵所需要的金银、粮食等物,则由淮河南岸的几个州县出。 少顷,刑部尚书马晨材匆匆赶来,在秦桧身旁耳语了几句,秦桧急忙随其离开。 刑部大牢中,从泗州押解回来的三百名军士已经被分别关押。 所有人都在喊叫着冤枉。 从在泗州被捉拿,到返回到临安的路上,这些人都一直被审讯。 审讯的重点只有一个,他们杀害金国使团是受了谁的命令。 所有人都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金国使团被杀的事情。 其中,曾经跟随王谦动手的一些人,见刑部和都察院如此审问,也顿觉放心。 三百人中,光是泗州的武备官员,刑部这次就拿了三人。 王之桓正是其中之一。 当初在被捉拿前,担心事情暴露,已经传了密信给王渊。 如今在大牢中,王之桓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上。 在这三百多人中,那天随他参与截杀使团的三十军士,每日都要接受两轮的审讯。 若是有人扛不住了,那他王之桓是第一个被顶罪的。 刑部尚书公房后堂。 见到秦桧进来,都察院都御史高在林起忙起身。 “秦大人。” “高大人坐。” 秦桧坐在上位,都察院都御史高在林,刑部尚书马晨材左右分坐。 “这几日抓的人里面,查出真凶没有?” “大人,真凶还没确定是哪些人,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我看……” “马大人言之有理,丞相,我看不妨直接将三百人全部作为杀害使团的反贼顶罪,这样,也好给圣上一个交代!” 秦桧缓缓点了点头,他根本不管这三百人里面有没有人是被冤枉的,他这个时候想的,是怎么用这三百人,把岳飞、王渊、徐川等人扳倒。 岳飞敲了敲桌子,沉吟道,“这三百军士既是反贼,那他们可是受谁人指使,截杀了金国使团。” “这……丞相,属下这几日审讯许久,但一直没有查出……” “用刑了没有?” “自然是上了刑罚,但这些军士都是上过战场和金人拼杀过的,毫不惧死。” “那就加大刑罚,不行,就杀两个人,杀鸡儆猴,让他们说出幕后主使!我看,此事的幕后主使,与那岳飞、徐川等人脱不了干系。” “如若还是不行,则利诱几名军士,让他们写下口供,将岳飞、徐川说成幕后主使!” 都察院都御史高在林,刑部尚书马晨材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丞相放心,属下定让那岳飞、徐川这次在劫难逃!” “要快,尽快将口供拿到手,然后我上奏官家。若是此事成了,老夫为两位大人请功。” 城南。 从皇城的丽正门出来,便是城南的一片民居。 朝会散去之后,韩冲知道自己将会被发落,便也没有回枢密院衙门,而是直接找好友林木生来。 林木生与韩冲二人同为禁军都尉,后来林木生得罪了枢密院正侍郎秦松,秦桧的远房表甥,便被革了职。 如今林木生在城南开了一家小饭馆为生。 看到韩冲,林木生纳闷了,“今天怎么不当值?这才什么时辰?” 韩冲一进屋子,就在柜台上拿了一小坛酒,什么话也没说,先连喝了三碗。 “狗官!” 半响,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今儿朝会上,发生什么事了?”林木生端着一碟花生米、一盘蚕豆过来。 “今日我在朝堂上说了几句话,官家居然让秦桧夺我的官职!气死老子了!” 林木生听了,直皱眉头,良久才点了点头,才说道,“也好,老兄这饭馆正好缺人,你过来帮忙,合适。” “合适个屁!老子要上战场杀敌,要把金人打得屁滚尿流!”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秦桧把持朝政,官家自甘安宁,谁还愿意去北伐?你呀,醒醒吧。” 韩冲将碗放在一边,直接端起酒坛子往嘴里灌。 林木生拦住,“还没到晌午呢!都喝了,晚上干吃花生米啊。” 这个时候,徐川缓缓走了进来。 “老板,再来两坛好酒,我陪这位韩都尉一块儿畅饮!” 徐川还是穿的官服,正三品的紫衣官服。 林木生连忙起身迎接,“大人。” 韩冲见到徐川,放下酒坛,“见过徐大人。” “坐,都坐,小二,拿酒来。” 第一百一十章王之桓的口供 夜晚。 刑部大牢内。 王之桓正在抠脚。 自从关押上囚车之后,自己这一路颠沛流离,洗澡是不用想了,洗脚都只能在受刑罚的时候趁机用辣椒水洗洗涮洗涮。 白天的时候,又开始了审讯。 这一次的用刑更狠了,有几个人浑身血肉模糊。 有两个人被带走后,送回来连气儿都没了。 这时,一个主事走了进来。 三百名军士已经被折磨得累成了柿子饼,大多数已经瘫倒在地。 那主事看到王之桓,“你,出来!” 很快王之桓被押到了刑房。 今天的主审官和以前的几个不大一样。 今天这个看起来官儿更大。 “说,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谋反!” 王之桓叹了口气,又是这个问题,这几日里他已经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了。 “卑职王之桓,泗州陈武备军官,卑职是被冤枉的,没有造反!谋杀使团这种事情卑职根本就不知道!” “胡说!已经有人招供了!” 王之桓心中一紧。 “明明是当朝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川让你截杀了使团,你还敢狡辩!” 王之桓一愣。 心中暗暗咒骂。 徐川?我根本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 妈的,要不是我真杀了使团,我就被你们给唬住了。 “大人,卑职是冤枉的!” “还是不说是吧,来人,把他手指头夹断!”主审官旁边那人厉声道。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立刻将夹指刑具套在了王之桓手上。 知道这个东西很痛,王之桓咬紧了牙,准备硬抗。 就在那大汉即将用力时,主审官忽然道,“慢着。” 王之桓疑惑。 “你们几个先出去,本官单独问话。” 主审官说完后,昏暗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王之桓!本官现在给你一条生路!” 王之桓,“大人,卑职愿闻其详。” 就是现在要挨撅,王之桓也认了。 “配合本官,做一份伪证。” “伪证?大人是想要卑职指认谁?” “聪明人。本官要你指认,当朝锦衣卫指挥使徐川,勾结边军前都统岳飞,密令你在泗州城刺杀金国使团!” 王之桓一愣。 徐川他不知道是谁,但是岳飞的名字谁人不知。 岳飞被罢去边军都统之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纠结不已的时候,那主审官又道,“只要你愿意做证,你不但可以免去一死,本官也保你日后衣食无忧!让你家人在临安城过上好日子。” 王之桓想到了自己接到王渊密信的那天夜晚。 自己遥望北方故土,心中满怀热血,期望越过淮河,再回到故乡开封。 收到密信,王之桓想都没想,暗中召集了自己的三十个心腹,定好的谋划,将金国使团杀了干净。 当时王之桓抱了事情败露便一死的决心。 现在,王之桓也不想就这么服软,做什么伪证。 “大人,卑职从不认识什么锦衣卫指挥使徐川,更未曾结识过岳飞,这、这让卑职之指认,实在是……” 主审官大手一挥,自信道,“这都不是问题,只要本官让你认识,你自然会认得。只要你说出口供,届时在三法司会审时出面对质便可!” “王守备,只要你配合本官,本官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若是不配合本官,本官自会在那三百人中重新找人!” “那三百人中,必定有很多人愿意配合本官。” 王之桓没想到刑部的官员这么黑。 查不到真凶,便捏造一个真凶。 王之桓想到这里,缓缓道,“大人,给卑职几个时辰,容卑职斟酌斟酌。” “两个时辰,你若是不答应,就别想活过今晚了。” 刑部。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在砖瓦间跃动。 上次夜探刑部之后,徐川便以假身份,用钱收买了一个牢头给自己办事。 这个牢头可以给徐川探听消息,也可以给徐川往牢里夹带东西。 白天的时候,就是从这个牢头这里,徐川得知刑部从泗州押解回来了三百军士。 知道事情紧急,他今夜再入刑部,一探究竟。 尚书公房内,烛火通明。 尚书马晨材、侍郎郭才喜正在等待着消息。 一个身影匆匆到了门前,“大人,监牢主事吕岩求见。” “快请进。” 吕岩一进门,侍郎郭才喜迫不及待问道,“可有人招了?” 吕岩笑道,“守备王之桓有意愿,但他还说要考虑考虑。” 尚书马晨材皱着眉头,“考虑?都什么时辰了,还考虑什么?若是此人不愿意做证,便换一个人来!我能等得起,丞相可等不起。” “大人,只是,此人是个武备官,若是他肯指认,这供词也更为可信一些!其他两个武备官,一个已经不能说话了,一个已经咽气了。” 侍郎郭才喜在一旁道,“大人,不妨等一等,若是此人真的肯指认那徐川和岳飞,便大功告成了!” 同时,郭才喜又吩咐吕岩,“你去,再抓两个军士来,威逼利诱,都得让他们心服口服地指认徐川和岳飞!” 吕岩得了命令,急忙去了。 房间内,尚书马晨材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 侍郎郭才喜笑着拍起了马屁,“大人,好饭不怕晚,只要这回扳倒了那徐川,或许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便是大人的囊中之物了!” “大人掌管刑名,去锦衣卫刑查百官正是合适。而且,听闻那锦衣卫现在就有十万两的差银。” 马晨材闻言,点了点头。 “只要这次能在截杀使团的事情上将那徐川、岳飞定成死罪,便无忧矣!” 徐川在屋顶上,将公房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这秦桧和自己想的一样。 让这些军士做伪证来给自己、给岳飞定个死罪! 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川琢磨了一番,心中有了主意。 匆匆去王渊的府上走了一遭,将情况和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王渊便写下了一张纸条。 徐川将纸条托牢头送进了刑部大牢。 王之桓很快便收到了一张纸条。 看到那纸条,王之桓当夜便在伪证供词上签字画押了。 天刚刚蒙蒙亮,刑部尚书马晨材带着供词去了宰相府。 秦桧拿到供词,大喜过望。 直接就去了皇宫,要求面见赵构。 得到召见进了殿内,秦桧才看到,徐川正跪在地上和赵构说着话。 第一百一十二章三法司会审徐川、岳飞 早上的朝会很快取消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秦桧、徐川。 这次的审讯赵构没有下圣旨,而是口头交代的秦桧,就是为了缩小知情范围,避免引起讨论。 又要求在日落前拿出审讯结果,就是想着让秦桧速战速决。 若是能够在一天之内,查到真凭实据,赵构便决定把徐川、岳飞宰了。 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此事便当没有发生过! 秦桧很快便召集了三法司,在刑部升堂,审问岳飞、徐川。 刑部官员前去岳府拿人的时候,连门都进不去。 岳飞是得到了通报后,自己从岳府里走出来的。 作为官职在身的人,刑部军士也没敢给岳飞上手脚镣铐,而是让岳飞坐着马车,来到了刑部。 徐川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虽然他是正三品官阶,要比岳飞现在的正五品官阶高,但是他是被人一路围着,走到了刑部的。 即便这次会审只有朝中少数人知道,但是,在岳飞被抓去刑部之后,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消息传的很快。 刑部的一些官员都是听闻了传言之后,才去向侍郎官郭才喜确认。 得到确切消息人们纷纷惊讶不已。 “怎么?如今连岳飞也谋反了?看来朝中对议和之事有意见的人不少!” “如今岳飞已经不是边军都统,若是谋反,又从何调兵?” “岳飞就算不谋反,这罪名也能安在他头上。功高震主的道理,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消息传到了太傅王渊的府上。 王渊知道后,便立刻出马,直奔刑部而来。 众多武将知道岳飞被刑部抓了,纷纷聚集在一起,说要到刑部看三法司是如何审理此案的。 当得知岳飞是因为密谋杀害金国使团而被抓,武将们纷纷骂娘,说刑部这是诬陷。 武将们纷纷带着奏疏去了刑部。 这些武将都归枢密院管辖,他们要上奏,奏疏自然是要交到枢密院的。 当刑部的人将他们拦住后,武将们纷纷说他们是来向秦桧这个枢密使上奏折的。 吵闹声越来越大。 六部帮工的衙署本就在一块儿。 武将们这一吵闹,很快其他工部、户部、兵部的人就出来了。 人们越聚越多。 直接将刑部大门前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吵闹的声音一直传到了三法司会审的公堂上。 由于是关门的三法司会审,这次,没有围观的人,没有坐观的朝中大员。 公堂上。 秦桧端坐高堂之上。 下边三张桌案上,分别是刑部尚书马晨材,都察院都御史高在林,还有大理寺卿毛崇峰。 一旁则是两个书办。 徐川和岳飞站着。 秦桧还没有说话,徐川开口道,“几位大人,如今虽然是刑审,但是我徐川既然是有官之身,按照惯例,应该有座椅。” “啪!” 刑部尚书马文才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 “徐川,你还想要座儿?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你谋反、勾结岳飞刺杀金国使团的过程,看本官不对你大刑伺候!” 岳飞凛然道,“大刑伺候?我是五品官身,若是有圣上谕旨,要杀要剐随你便。” “若是没有谕旨,你们便不可用刑,这是大宋的法制。” “马大人要逆法而行吗?” 秦桧摇了摇头,若是赵构直接夺了这二人的官职,他或许可以用残酷的刑罚来让徐川、岳飞认罪。 但是现在,光凭这几张嘴皮子,和一份供词就想让二人认罪?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秦桧自己又是知道的,这份供词是假的,经不起查验。 不过就算是这样,秦桧也不打算放过岳飞、徐川。 今天,秦桧要细细审讯一番,留下口供,以备议和成功之后,再重启此案。 “岳飞,你从边军启程,返回临安是什么时候?” “得到圣上十二道召回金牌后,在下便即刻率兵从开封撤退,一直到了徐州定好阵脚,九月十一日,便从徐州启程,返回临安。” “从徐州回临安,用了几日功夫?中途几日,每一日都是在哪里停歇?” 岳飞冷哼一声,“即便是圣人,也断难记得一月之前的具体事情了,大人此问,岂不是在刁难岳飞?” “试问,三十日前,秦大人你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你能记得清楚吗?” 秦桧:“大胆!现在是本官问你!你无权问本官!细细说来!” 岳飞将自己记得的一两日说了来,但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便已记不得具体哪日到了哪里了。 秦桧又问:“你和徐川,从何时认得?又从何时开始勾结在一起密谋杀害使团?” 岳飞:“如今既是审,则还没有定论,大人凭什么说我和徐川是杀害使团的幕后指使?” 都察院都御史高在林:“如今便有王之桓供词明言,就是你和徐川密谋,然后又指使于他!” “胡说!这个王之桓又是谁?我从未认得!”岳飞怒道。 “诸位大人,我徐川根本不认识什么王之桓,更没有和岳飞密谋过任何事!” 大理寺卿毛崇峰:“你们二人可敢和王之桓当面对质?” 徐川点了点头,“我愿和此人当面对质!以证我清白!” 岳飞也道,“既然此人敢指认于我,那诸位大人,岂不是说明此人必然认得在下?” 刑部尚书马晨材,“那是自然,明明就是你指使于他!” “好,那便让他当面指认!诸位大人,请找五名与岳飞同年纪的军士来,看看此人能不能认得我岳飞!” 大理寺卿毛崇峰:“本官正有此意,正罪犯指认,若是王之桓能够确切指认于你,你岳飞便是难逃其咎!” 说着,毛崇峰对着秦桧道,“秦大人,请安排几人来,然后传王之桓上堂!王之桓若是认识岳飞,他必能一眼认出人群中哪个是岳飞,哪个不是。” 秦桧眨巴了一下眼睛。 王之桓认不认识岳飞,他能不知道吗? 到时候王之桓八成指认不出来。 那样可就遂了岳飞的愿了! 秦桧摆了摆手,“此事不急于一时。” 大理寺卿毛崇峰皱了皱眉,作罢。 “徐川,本官问你,你是从何时就认得岳飞?” “在下乃是岳飞进入临安府遇刺之日,认识他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岳飞、徐川互殴 “胡说!你明明早已结识岳飞,并且密谋。如今却又谎称你在岳飞进入临安才与其相识。” “大人,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试问,在下九月初九才夺得状元,在此之前,在下不过是个举人,一无官身,二无名声。” “而彼时,岳飞还是边军大都统,率领边军三十万大军,声名赫赫。” “如此威名的大将军,常年征战北方,却又如何与我这久居两浙、声名缺缺的学子相识?” “诸位大人,这必定是有人陷害我徐川!” “陷害?你可知,之前临安城中盛传,正是你徐川谋划了杀害使团之事,你还要狡辩!” 徐川看着问话的都御史高在林:“大人,传言不足信!若是传言为信,岂不是凭据风言风语便可定人罪责?” “你可知市井中传言,你都御史高在林善亵男童!这种传言,你可认?” “你放肆!” 说着,都御史将惊堂木朝着徐川砸来。 徐川敏捷躲过。 “高大人急了?刚才你以惊堂木砸我头颅,想要当堂谋害于我!” “不要忘了,我是三品官员!你这是在刑部大堂公然谋害朝廷命官!” 徐川对着两个书办道,“将高大人刚才的行径和我说的话,记录在案!” 都御史高在林喊道,“不准记!” “这里是刑部,是三法司会同审理,不是你高大人可以只手遮天的都察院!” “将高大人刚才‘不准记’三个字,记录在案!” “你!”都御史高在林指着徐川,想要骂娘。 秦桧见状,拍了一下惊堂木。 “歇息片刻,容后再审!” 很快,进来刑部的班吏,将岳飞、徐川二人押到了候房内。 一进入房间,两人便以眼色交流。 徐川轻轻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放心吧”的表情。 岳飞颔首,轻吐了一口气。 另一边,秦桧几人在后堂正在洗脸、喝茶。 大理寺卿毛崇峰说道,“秦大人,高大人,马大人,容我去趟茅房。” 秦桧点了点头。 毛崇峰离开后堂,直奔茅房。 见毛崇峰走了,马晨材和高在林两人悄然围在了秦桧旁边。 高在林道:“相爷,这撬不开两人的嘴,接下来怎么审?难办!” 马晨材也点了点头,“圣上为了不下旨,罢了二人的官职?如今他们有官身,这审讯起来也是多有不便!” “相爷,您看,能不能今天在这里就把二人这罪定死!” “只要大人下令,我命人将二人悄悄带进刑房。到时候,他们要是不招,就永远别想从刑房出来!” 秦桧摇了摇头,“这要是对付以前那些官员,还可以如此办理。今天,官家已经给我暗示,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我今天不要定二人罪责!” “什么?官家为何会是这个意思?”都御史高在林震惊道。 “莫不是因为如今议和受阻?官家恐淮河一线再起战乱?”尚书马晨材低声猜测道。 秦桧点了点头,怒道,“若不是金国使团被灭!议和之事早已谈成!又何必会有今日这些麻烦!” 就在二人商议之时,忽然有班吏来报,“大人,不好了,那两个人打起来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人打起来了?”尚书马晨材厉声道。 “岳飞岳大人和徐川徐大人!” 秦桧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怎么回事?” 那班吏急忙道,“适才,属下将那二人押入候房内,让其二人等着再上堂会审。” “谁知没一会儿功夫,里面就传来吵骂的声音。然后岳大人就打那徐大人!” 秦桧又问道,“二人吵吵什么?” “那徐大人说是岳大人阴谋指使了他人,杀了金国使团,现在却连累得他也来受审!” “岳大人骂徐大人血口喷人,狼子野心,包藏祸心……” 马晨材嘀咕道,“咄咄怪事!这个岳飞和徐川说不上关系密切,但好歹那徐川也是救过岳飞的,二人也是有些交情才是。” 秦桧道,“将那二人拉开,准备上堂!” 这时,大理寺卿毛崇峰也匆匆忙忙从茅房回来了。 准备再次会审开堂。 秦桧这边惊堂木一拍。 岳飞、徐川二人又被带回了堂上。 二人脸上各挨了一拳,鼻青脸肿。 秦桧看了,倒是解恨。 “徐川你……” 秦桧这边话还没说完,忽然大堂大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然后便是更大的吵闹声。 一个刑部小吏从侧边跑了进来。 “诸位大人,不好了,有人冲进来了!” 秦桧刚想问是什么人冲进来了。 这边,大堂的大门就被砸开了。 一群武官手里拿着锤子,木板,擀面杖就冲了进来。 秦桧登时站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三法司会审朝廷大员!岂有关门审理之先例!” 说着,众武将纷纷让开了一条路,王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看着众多武将手中的“兵器”。 王渊沉声道,“都把手里东西放下!” 闻言,武将们将手里家伙事都扔了。 秦桧站在堂上,“王大人,你不好好在家呆着颐养天年,跑刑部这种杀气重的地方来,就不怕染上晦气折寿?” 王渊看都没有看秦桧,而是走到岳飞面前。 看到岳飞脸上鼻青脸肿,徐川脸上也是,王渊心里想笑,昨晚徐川已经跟他说了计划,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幕。 但王渊装作发怒道:“朝廷有明文,有官职在身之人,受审不得加刑罚于身!你们怎么敢殴打这两个朝廷命臣的!” 一群武将也附和道。 “就是!就是!” “谁让你们上刑的!” “谁人敢打岳将军!” “我要上奏疏!弹劾几位!” 另一旁的毛崇峰也看到了二人的鼻青脸肿。 刚才那班吏报告的时候,他还在茅房,哪知道缘由,便看向秦桧,“秦大人,这……” 尚书马晨材道:“这是他们二人互殴所致,并非刑罚!王大人莫要冤枉本官” 王渊一愣。 毛崇峰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边军都统岳飞,居然和一个状元郎互殴,能够被打成这样? 这究竟是岳飞太弱?还是徐川太强? 第一百一十五章锦衣卫的兄弟们 一间名为美味坊的饭馆外。 李大志等人停下了脚步。 “就这儿吧。” 门口的小二看着有人站到了门前,立马上前招呼。 “客官,您里边儿请!” 李大志看了看身后的四十多人,摇了摇头。 “不了,我们人多,就在外面吃,你在外面多支几张桌子来。” “好嘞!” 一旁的徐良亲道:“摆六张八仙桌来,然后每张桌子上菜,菜上八荤八素,要一些实惠的菜,然后拿一大桶米饭来。” 说完,又看向李大志,“要不要再来点酒?” 李大志摇头,“算了,吃完饭还得去见徐大人,你想带着酒气去?” 徐良亲立马摇头,随即对着小二道,“先就这样,到时候不够了再加。上菜麻烦快点,兄弟们都饿极了。” “好的,好的,客官您稍等!” 小二知道是来了大生意了,急忙回饭馆里,向掌柜的说了。 闻言,掌柜的急忙出了来和李大志打招呼,常年做买卖,迎来送往的人多了,掌柜的也有了一双善于识人的眼。 “诸位官爷,请坐请坐,稍等一下,小的马上让人把桌子支起来,然后便尽快上菜。” “在下乃是美味坊的掌柜的,许州人士,姓梁名武进。” 现在李大志和徐良亲还没有穿上飞鱼服,也没有配上绣春刀,仍然是平民装束。 李大志疑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是当官的?” “几位不仅是当官的,而且还是武官吧!只要是武官,我美味坊都赠送一坛美酒!” 徐良亲摇了摇头说,“酒就算了,我们现在不喝酒。倒是你这店有意思,怎么武官来了,就有酒喝?文官来了就没有吗?” 梁武进微微摇了摇头,“这还不是为了咱大宋武将军士们在战场拼杀,奋勇杀金兵而感恩?我老家许州,早已经被那金兵占了!” “若是哪天,咱大宋能够收服失地,在下也就有机会能再回家乡了!所以给武官赠酒,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 过了一会儿,桌子便已经支了起来,一个个跑堂的伙计,开始上菜。 李大志和徐良亲落座之后,那四十余人招募来的新人还是井然有序地站在一旁,等着命令。 在招募的时候,几个人便谨遵徐川的教导,要求把新人训练得遵守命令,令行禁止。 李大志说完让众人落座吃饭的命令,这些人才上了桌子,开始吃饭。 都是身怀武艺,身形壮硕的人,饭量大,吃起来也快。 坐下后,徐良亲低声问李大志,“咱们这……算文官还是武官?” 以前在禁军的时候,几人自然是武官,可现在成了锦衣卫,属实是迷糊了。 李大志摇了摇头,“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跟着徐大人便是。” “那倒是!”徐良亲点了点头。 美味坊门前这么多人吃饭,也是在街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斜对面的一家饭馆见到了,更是眼红了起来。 李大志正畅快吃着,旁边酒桌上几个客人的议论声却传入了他耳朵里。 “今天那岳将军都被抓到刑部去了,怕是凶多吉少啊!” “不只是岳将军,那个新中的状元郎也被抓进去了!” “这状元郎不是已经授予了官职吗?听说,还是什么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没听说过这个衙门,是干什么的?” “具体的不清楚,但是,我听人说,是给皇上办事儿的!” “呦呵,那可厉害了!” 李大志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对着徐良亲使了个眼色。 徐良亲会意,转过身去,“几位,刚才听你们说,是状元郎徐川被刑部抓去了,这不会是胡乱传的什么谣言吧!” “兄弟,这可不是什么谣言!人都亲眼见到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要不是我老哥在衙门里当差,我哪能知道这官府里的事情!” “这还能有假?没听说吗?临安城中很多武官都去闯刑部了!” 徐良亲又问道,“这……诸位可知道刑部为什么要抓人,莫不是有什么案子?”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了摇头。 这时,另外一个桌子上的一个老头忽然神秘兮兮转过身来。 “听说,是因为谋反!” 徐良亲一惊。 自己这刚刚升了官,顶头上司就谋反了? 另一边李大志也是眉头紧皱。 徐大人要谋反?没听说过啊。 “大爷,您这靠不靠谱啊!谋反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一个客官着急地说道。 “大爷,这罪名可不兴瞎说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老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擦了下嘴巴,用手指头敲着桌子,“千真万确,骗你们一个字,老子是王八!” “之前金国使团被杀的事情都知道吧?刑部查出来,那就是岳飞和那徐川密谋的!” “啊?”几个食客皆是惊呼一声,沉默了下来。 徐良亲坐不住了,凑到那老头身旁,从怀里掏出十多文钱,“大爷,今儿这酒,我请您。您说说,这个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老头歪嘴一笑。 我衙门里有人的事情,还能告诉你不成。 老头摆了摆手,“听大爷一句劝,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 徐良亲碰了壁,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来。 “大爷,这钱,您拿去买点肉吃。” 大爷将银子和铜钱揽进怀里,附耳徐良亲,低声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说完,老头嘿嘿一笑,拍拍屁股走了。 徐良亲皱着眉头,怒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我一个堂堂五品官,居然被一个老头给耍了! 想到这里,徐良亲就要上前拿下那老头。 “良亲!”李大志这个时候叫住了他。 徐良亲坐下,将听到的消息说了。 “要不要把那老头抓过来细问一下?” 李大志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你带兄弟们吃完饭,然后回状元府,我去刑部走一趟。” 徐良亲:“我跟你一块儿去,反正这些兄弟打听打听也能知道状元府在哪。” 李大志问道,“你信吗?徐大人谋反?” 徐良亲摇了摇头,“我信他个粑粑!” 李大志点头,“我也不信。” 第一百一十六章当堂对质 李大志沉思了一下,对着正在吃饭的四十余人说道,“临时有事,都快点吃,吃完办事。” 话音一落,四十余人立刻甩开了膀子狼吞虎咽,一张张八仙桌上跟打起了仗似的。 徐良亲这个时候也招来了掌柜的。 “结账。” “几位大人,一共是十六两八钱,因为今天大人特意照顾小店生意,打个折,收大人十五两银子。” 徐良亲从怀中取出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估计有个十七八两,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额收起银子,立刻在小秤上开始秤银子份量。 碎银没有个准确的重量,多出来的,要退给食客。 “大人,多了,十八两银子,在下还得再退您三两。” 徐良亲摆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李大志站起身来,朝着四十余人问道,“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 四十余人异口同声,说话声音极大,场面也是有些壮观。 李大志下令,“走,办事。” 说完,朝着刑部赶去。 刑部公堂上。 此时居然陷入了沉默。 坐在上位的秦桧这时皱着眉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都御史高在林打了一个哈欠。 刑部尚书马晨材则直挠头。 台下,岳飞和徐川依然是挺拔站立。 王渊在一旁坐着。 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张椅子。 另一旁,大理寺毛崇峰则站着,手中拿着王之桓的供词看了又看。 少顷,毛崇峰对着秦桧道,“丞相,现在已经问询了岳飞和徐川二人事发那几日以来的行踪,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不如,把这供词的主人,罪犯王之桓招来,细细审问一番。” “也好让王之桓在这里与岳飞、徐川当面对质!” 秦桧想了想,如果要在落日之前结案的话,自己必须拿出一个合理的审讯结果报给官家。 可眼下又没证据能够给这二人顶罪。 按照官家的暗示,日落之时,就要将这二人放了。 得找一个差不多的理由,既不能让刑部、都察院担责任,更不能让自己担责任。 那就只好,让这个王之桓担责任了! 把这个王之桓打成做伪证的,就这样结案吧! “毛大人所言极是,来人,带罪犯王之桓!” 等了一会儿,王之桓被人押了上来。 王之桓被人按倒在地上。 王渊看到王之桓,心中一紧。 他和王之桓有表亲关系的人,只有几个心腹、徐川、岳飞知道。 有朝一日若是这层关系被人发现,他将会立刻被抓。 “王之桓,本官现在手里有你的供词,你说,你是听从了岳飞和徐川的指使,带人截杀了金国使团。” “如今,岳飞和徐川就在这里,你要跟他们当面对质!” “你把你如何收到两人密信的事情如何说来!” 尚书马晨材厉声问道。 王之桓被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哭了起来。 “大人啊,在下是被冤枉的!” “在下根本没有杀过什么金国使团!至于什么岳飞和徐川,在下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都御史高在林惊堂木一拍,“胡说!明明你有供词在这里,已经签字画押,现在却说不是你干的,你是要翻供吗!” “诸位大人,这供词是牢房里有人逼着在下说的!那人说,在下要是不这么说,就要把在下打死在牢里!还要把在家老婆孩子都抓起来打死!” 刑部尚书马晨材站起来怒道,“放肆!王之桓,你胆敢在公堂上狡辩,还污蔑牢中小吏!来人,大刑伺候!” 王之桓哭喊着,“冤枉啊,在下是冤枉的!” 一旁的王渊看得心疼。 虽然说翻供的事情也在计划和安排之内,但是,王渊感觉还是心疼。 另一旁,徐川则站出来说,“诸位大人,如今此人已然翻供!那这份状告在下谋反的供词就是污蔑!在下要求,将审讯此人的刑房官吏叫来!” “秦大人!在下认为,此人所言为实,定是刑房中有人想要陷害、污蔑于我,然后逼迫这王之桓说出了假供词!” “秦大人,在下要求,将那刑房负责审讯的官吏叫来!当面对质,问个清楚!或许,这个指使刑房官吏的幕后之人,就是截杀金国使团的真凶!” “在下附议!”徐川补充道。 刑部尚书马晨材右眼皮跳了一下。 妈的,照你们这一说,老子倒成了截杀金国使团的幕后真凶了! “动刑!此罪犯胆敢当堂翻供,必须大型伺候!看他还敢说假话!” 已经有班吏走上前来,将木夹子套在了王之桓的手指间,用力一拉,一阵惨叫声响起。 “啊!” 王之桓感觉钻心的疼。 夹了一遍之后,几个班房小吏抬头看了看高坐太师椅的尚书大人。 “再夹!” 如此反复了五次之后,王之桓的一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王之桓,本官再问你!你是怎么接到了岳飞、徐川的密信,将金国使团截杀的!” 王之桓因为疼痛,额头直冒汗。 “诸位大人,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岳飞、徐川,更没有杀害……” 都御史高在林听到王之桓又是翻供的话,将一个签子扔了下去,“打!打他三十大板,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公堂上很快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 一根根厚重的木板打在王之桓的背上,很快便打出了血迹。 大理寺卿毛崇峰见状,连忙道,“秦大人,不能这么打!这样会把人打死的!如今这供词的真假没有弄清楚,若是人死了,更是无从对症啊!” 秦桧白了毛崇峰一眼,对着堂下冷冷说了一句,“停手。” 饶是没有三十板子,只是十板下去之后,王之桓背上血迹已经和衣服黏在了一块儿。 王之桓艰难地爬起来,跪倒在地上,张口道,“在下真的是被冤枉……” 尚书马晨材见王之桓说的还是翻供的话,扭头看向了秦桧。 秦桧想了想。 这个王之桓对自己还有重用,日后重启此案,就是要用王之桓做证。 那王之桓就不能死。 那今天这事,总得找个背锅的人。 想到这里,秦桧说道,“传审讯王之桓的刑房官吏!” 第一百一十七章对质审讯! 尚书马晨材闻言,脸色变了一变。 转头看向秦桧,秦桧示意让他莫慌。 王之桓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秦桧等人,神情中有了一份坚决。 自己从泗州城被抓的那一刻开始,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现在,自己每活着的一天,都是赚的。 就在等着班吏,将刑房审讯之人带上来的这会儿功夫里。 整个公堂上的人,都在思考着什么。 王渊微微低头,但是眼光还是不自觉地瞥向王之桓。 看那血肉模糊的后背,王之桓觉得自己心中有愧。 徐川挺直身子,稳稳当当地站在公堂上,抬头看着面前的匾额。 匾额上,“公正严明”四个鎏金大字。 可笑,可笑。 徐川心中叹息。 岳飞则在担心,自己何时才能重回边军,何时才能再率兵北伐,收复旧山河! 公堂大门站立的武官们。这个时候也不再低声议论。 秦桧写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马晨材。 看过了小纸条,马晨材点了点头,然后将纸条用墨涂黑。 “刑房审讯带到!” 随着班吏的一声呼呵,昨夜审讯王之桓的吕岩被带了上来。 吕岩还是懵逼的。 那侍郎郭才喜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只要自己逼着王之桓做了假口供,便没事儿了! 怎么今天还要上堂呢? 当初可没说没有这额外的活儿呢! 但是已经来了,吕岩也没办法,照着规矩跪在地上,对着堂上的三个大官问好。 “卑职吕岩,见过诸位大人!” 马晨材当即开口问道,“吕岩,这份供词,可是你审讯王之桓的?” 说着,将供词给吕岩看。 吕岩急忙点头,“是的,这份供词,是卑职审问时记录的!” “王之桓!审问你的刑房官吏,可是你面前这人?”马晨材转而问向王之桓。 王之桓点了点头,“是他。” “吕岩,你是如何审讯王之桓的?将过程细细道来,不可隐瞒。” 吕岩一愣,犹豫了一下,才结巴地说道,“大、大人,这、这……” 说了半天,吕岩没说出半句有用的话来。 毛崇峰走到吕岩身前,“本官乃是大理寺卿,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官,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审问的王之桓?” 吕岩抬头,看向毛崇峰,“是、是昨天。” “昨天?什么时辰还记得吗?” 吕岩摇了摇头。 毛崇峰转向王之桓,“王之桓,你记得你是什么时辰被审讯的?” 王之桓摇了摇头,“牢房里暗无天日,没有时辰,不过,是送过牢房小吏晚饭之后,审讯官提审的在下。” “应该……应该是在昨日夜里被审讯的吧。” 毛崇峰诧异,自言自语道:“昨天夜里审讯的,今天上午官家就下令三法司会审,这速度倒是够快的!” 都御史高在林也站了起来,“毛大人这话说的,这等谋反的大罪,自然是从速从快!” “吕岩,如今这王之桓当堂翻供,说这份供词是你威逼利诱他,才让他不得不说了假话,在这份假供词上签字画押!他说的,你可认?” 吕岩慌了,急忙摆手。 “大人,冤枉啊,这供词上所写,都是王之桓亲口所说!卑职绝无半句虚言!” “王之桓!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威逼利诱你了,这供词都是你自己说的!”吕岩指着王之桓鼻子大骂。 王之桓深呼吸一下,提气说道,“你先是诱导我,说只要我按照你的意思,承认截杀了使团,说出是岳飞、徐川两人指使于我,便可放我一条生路!” “还是你说,如果我不按照你的意思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你就不让我活过昨晚!这话,可都是你说的!” “我当时还问你,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金国使团,不认识什么岳飞、徐川,这要是有人问起来,该当如何回答。你说根本不会有人来和我对质!” “这些都是你说过的话!你要是不认,你可敢对着你列祖列宗发誓!” 吕岩面目狰狞,指着王之桓的鼻子,“你这是污蔑!”说完,带着乞求的目光看向尚书马晨材“大人,他在胡说!根本没有的事!大人要为我做主啊!” 徐川这个时候说道,“我看,这个人不老实!诸位大人,不如先给他来十个板子!” 吕岩的年岁已经四十多了,又是一个瘦子,十大板子下去,怕是要被当场打死。 秦桧需要的可不是吕岩死。 在秦桧的盘算里,今天吕岩会被打上一个受人指使,威逼王之桓写假供词的罪责,然后投入大牢内。 至于这里引出来的,吕岩是受何人指使?则是后面刑部自己调查的事情了。 “吕岩,你做了刑房官吏多少年了?” “大人,卑职已经在刑房做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你可有办过错案?威逼人写过假供词?” “大人明察,卑职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虽没有什么大功,但更没有任何过错!” 吕岩这种威逼利诱写假供词的事情没少干,只是这些都是刑部侍郎指使,假的自然也成了真的。 “好!王之桓!吕岩这种好人,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恶徒?明明是你污蔑于他!” 徐川冷笑道,“秦大人,你这话说的,就算是你活了大半辈子,没有吃过一次屎,可谁又能保证,日后你就不吃屎呢?” 此言一出,在门口的武官们纷纷大笑不已。 秦桧拿起惊堂木一拍桌子,“放肆!公堂之上,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居然敢辱骂本官!打!” “来人,给我打徐川十个嘴巴子,好让他长长记性!” 班房一下子呆住了。 这要是个普通人,或者是个小官小吏,丞相大人发话,他直接上去就是左右开弓。 但是,面前这个人是三品大员! 他有点不敢。 这时,公堂外传来一阵骚动。 李大志带着人来了。 “诸位,让一让!” “在下锦衣卫李大志,来看看我们徐大人。” “你是徐川的手下?”一个武官道。 李大志点了点头,“我乃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同知。” 几个武官撸起了袖子,“你们徐大人打了我们岳将军,今天你们还想进去公堂?先吃我一拳!” 第一百一十八章结案,退堂! 说时迟那时快,武官的拳头已经打在了李大志脸上。 李大志来不及躲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身后跟着的徐良亲拔出了刀。 四十多个准锦衣卫也摩拳擦掌,准备干仗。 虽然他们现在都是平头百姓,对面的五官都是有官职在身的,但见到自己上司被打了,谁还管这些! 李大志急忙拦住,“住手!” 几个准备出手的武官见李大志没有还手,也收住了刚要打出去的拳头。 “诸位,我乃是来看锦衣卫徐大人的,无意与各位起争执!” “如实诸位真的要打,我们四十多个锦衣卫可个个都是好手!” “把肌肉亮出来!”徐良亲对着身后的人喊道。 四十余人都扒开了衣服,光着膀子,露出了浑身的肌肉。 一个个都是铁铜色皮肤,肌肉壮硕,线条分明。 武官们见状,面面相觑,一个个暗自咂舌,沉默了一会儿后,武官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 李大志急忙走上前。 公堂上,正在僵持。 秦桧要班房小吏打徐川嘴巴,但是没人敢上前。 李大志等人进来,也是引起了堂上之人的注意。 “何人在堂下捣乱!” 李大志沉声道,“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李大志。” “指挥佥事,徐良亲。” 徐川回头,看到是这二人,笑道,“回来的挺快?招募了多少人?” “四十余人!” 徐川点了点头,“好,想着你们还能来找我,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无妨,不过是陷害罢了。” “你们先回状元府,把这四十多人的食宿安排好!库房里的银子多拿一些去花。” 李大志点头答应,“是,大人。” 说着,带着四十多人离开了公堂。 堂上的秦桧见状,“你徐川竟敢如此藐视公堂!居然还有锦衣卫率人来闹事!反了天了!本相定要将此事俱折呈奏圣上!” “秦大人你可不要乱说!在场这么多人,有谁见我徐川藐视公堂了?” “我锦衣卫手下来此,乃是向在下汇报工作!” “不过,秦大人,你要是强词夺理,非要污蔑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桧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王之桓和吕岩:“你们两人,再各打二十大板!打到谁说了实话为止!” 说着两根签字就扔了下来。 一旁的几个班房小吏二话没说,就上去准备打板子。 王之桓趴在板凳上,一双眼睛视死如归。 吕岩趴在板凳上,不停喊着冤枉,泪水都流下来了,眼睛直直瞅着马晨材求饶。 班吏举起了板子,准备打了。 马晨材缓缓走了过来。 看着吕岩,背对着岳飞、徐川等人,用嘴巴轻声说了“认罪吧”三个字。 吕岩突然愣了一下,也不哭不喊叫了,反而是像泄了气的皮球。 第一下板子落了下来。 “啪!” 吕岩大喊一声,“我认!我认!” 班吏收起了板子。 马晨材道,“是你威逼王之桓,做了假供词?” 吕岩点了点头。 “王之桓所言,皆是假的?” 吕岩再次点头。 马晨材看向上首的秦桧。 秦桧微微颔首。 “想不到啊想不到,吕岩,你作为刑房几十年的老吏,居然会犯下此等罪责!说,你是受谁指使?” 吕岩一愣,这他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我不是受大人您指使的吗?” 当然,马晨材也没想让吕岩回话,这个时候,秦桧直接说道,“好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圣上还等着我去呈奏,这吕岩受何人指使,你刑部要着人继续审问。” 说着,秦桧便站了起来,朝着后堂走去。 都御史高在林站起来道,“如今既然已经查明供词是假,那岳飞、徐川二人便是被诬陷的,二人各回原职,退堂!” 惊堂木拍下,今天这场闹剧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徐川没有停留,离开的时候,更是对着岳飞冷哼了一声。 门口的武官看向徐川的眼神很是不善。 王渊站了起来,大理寺卿毛崇峰上前搀扶。 “毛大人,老夫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不过,倒是谢谢你今日这太师椅,不然老夫还真站不了这么长时间!” “太傅大人客气了。”毛崇峰笑道。 送王渊走出了公堂,毛崇峰才慢步向着后堂而去。 今天这审讯,该怎么结案陈词给官家上报呢?毛崇峰直感觉头疼。 作为这三法司里面最小、最没有存在感的官儿,不用问,今儿这奏折还是他来写。 果然,一进入后堂,秦桧便道,“毛大人,你将今日的审讯,简单写个奏折,你们三人合署,本相呈给官家。” 毛崇峰点了点头,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写好。 秦桧看了,点头称是,然后让马晨材、高在林、毛崇峰三人在上面签了字盖了章。 完事后,秦桧便带着奏折匆匆向着垂拱殿而去。 这个时候,夕阳正好铺满临安。 从刑部出来后,徐川直奔状元府。 府内,李大志正安排着人们住宿。 这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整个状元府十七个房间都快要住不下了。 见到徐川,李大志急忙道,“徐大人!” 徐良亲和四十余人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毕恭毕敬道,“见过徐大人。” 徐川笑道,“我们锦衣卫现在人多了,我这个状元府根本住不下,这样,李大志,你把附近的所有空院子。空屋子,都租下来,合约定好,六个月!” “六个月后,工部应该就能把新衙门建好了!” 众人一阵欢呼。 徐川将事情简单安排了下。 既然李大志、徐良亲差不多能招募回来四十人。 那加上其他派出去的几人,这次锦衣卫能直接扩充到一百七十人左右。 将这些人的食宿安排好后,徐川又让人跑了一趟工部。 工部赶制的两百余套飞鱼服和绣春刀已将好了。 搞完这些之后,徐川又去了一趟宫里,这回没有见到赵构,彭则直接出来传话。 “去金兵营中慰问的人已经定了,不用徐大人跑这一趟了,而且官家盛赞了徐大人一片拳拳为臣之心。” 徐川点头,将已经准备好的银两送到了户部,充当此次慰问金兵的银钱。 自己从锦衣卫的经费里出,也能避免户部搜刮淮北那几个县的百姓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