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失忆后,被高冷队长宠翻了》 第1章 只会点头摇头,但能掐断你头 六月,h国,徐城进入了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节,滚烫的热浪席卷了整座城市,日头烘烤着干燥的大地,水分悄无声息地蒸发,顷刻间又让人汗流浃背。 下午三点,ghi分局北郊大队门口聚集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将一个年轻人团团围住,低头询问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从哪来的?” “不会说话吗?” “哎呦有点可怜,好像是个聋哑人诶……” 小队员问:“怎么办,报告叶队吗?” 一个温柔有力的女声答:“叶队熬夜出任务,中午刚回来,暂且别打扰他了。” 夏清弯下腰,看着这个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生,柔声说:“如果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就点点头。” 太热了,被围在中间的男生抿紧嘴唇,鬓角渗着汗珠,浓长的眼睫颤了颤,看得出来在紧张。 夏清左右看看,示意大家不要催。 良久,男生两手攥着随身携带的黑色背包,线条流畅的下巴终于动了一下。 “不是聋哑人!”实习生赵小升激动道。 “你来这里,是遇到什么困难想寻求帮助吗?”夏清问。 男生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唇瓣抿得死死的。 他时不时抬起眼皮又垂下,警惕中掺着几分惶恐,活像一只刚被逮住的野猫。 “你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吗?没关系,可以写下来。” 夏清作为局里最亲和的知心姐姐,堪称最无形也最有杀伤力的武器,能让人在无形中卸下防备。 她把纸笔放在男生面前,稍稍退后半步,让开一些空间。 男生并没有动,他局促不安地坐着,又过了不知多久,张开干裂的唇,声音微哑道:“喻……” 内勤大管家许唯瞧着这个好看“小哑巴”,“什么鱼?” 赵小升:“鱼丢了,来报案?你是钓鱼佬!” 夏清眉心蹙起复又松开,没管这个废话超多的实习生,问:“你是说,你姓喻,对不对?” 男生点点头。 几十分钟过去了,总算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再问便又恢复“聋哑”状态,一声不吭了。 赵小升和几个小队员耐心告罄,打算回岗位干活。 还没转身,一道落地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伴随着掀起的劲风,很快站定在几米外的大厅中央。 “怎么都聚在门口?” 沉稳磁性的声音响起,许唯登时背后一僵,心道“糟了!” 阎王他没见过,活阎王眼前倒是有一个。 这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有颜有身材的阎王爷——大队长叶烬,年龄不到三十,凭借着突出的业务能力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业内标杆。 单位里的人在这位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连局长都得给几分面子,生怕人家一个心情不好,从白转到黑,搞几个大案,队里怕是要瘫痪了。 夏清转过身,不疾不徐地报告:“叶队,半小时前来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想报案,人有些奇怪,说话不流畅,交流有些障碍。” 座椅一旁的人散开些空隙,露出被包围的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叶烬投下视线。 是一个很干净的青年。 身高180左右,很瘦,不留胡子,头发、衣服、鞋子干净,不是流浪汉。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那面容显得格外素白,黑白分明的眼珠同样望过来,有些怯生生的。 一眼确定来人的外在特征是他们的基本素养,叶烬心里有数,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很快别开了视线。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上信息系统对比身份,有智力障碍就尽快通知家人来接。” 他冷冷安排完,又道:“许唯,上周让你整理的赃款赃物,完成了吗?” 许唯心里那个苦啊,“马上马上,叶队,我保证今天下班前把报告放在你的桌子上!!” 几个实习生瑟瑟发抖,见状也急忙想溜。 “站住。”叶烬平静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目光直直望向前方,“让你们来这里实习,是长经验学本事的,不是来看热闹的,再有一次,按不合格处理。” 冷面无情啊!实习生苦着脸暗暗吐槽。 这一幕恰巧被门口的监察科科长撞了个正着,真是要死。 这运气得多差,一周只迟到了这一次,怎么刚好就被工作狂逮住了! 他趁叶烬在训人,背对着众人,悄悄蹑手蹑脚往大厅走,妄想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办公室。 谁知座椅上的年轻男生眉心一动,目光倏地定位在移动的人形身上,张嘴喃喃道:“人……” 在大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生利落起身,如闪电一般两步上前,一手拧住对方手腕,胳膊肘同时痛击背部,膝盖顶向后膝。 动作迅速且强劲,只听咔嚓一声,以及一声惊天的嚎叫声。 “啊————” 狗狗祟祟的科长吴爽被狠狠按到了地上。 “卧槽,谁啊…现在迟到一会儿直接体罚了吗…!!” 这一切太快了,几秒不到让人来不及思考。 “卧槽…怎么回事…”许唯张着嘴惊讶。 实习生呆愣着,此起彼伏的“卧槽”在北郊队门口响起。 如果有人经过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以为此空间有人使用了超能力,能让时空定住静止。 叶烬是第一个回神的,他锁着眉,“快拉开。” “噢噢…”众人纷纷上前,把地上的二人分开。 夏清有些诧异,这个看着又瘦又不大聪明的男生居然有这么强的爆发力,速度快如猎豹,出拳又刚劲十足,这身手真是不简单。 “小喻,你为什么攻击吴科长?”她问。 被袭击的吴爽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疼的要命,差点以为胳膊断了,恼怒道:“你谁啊,怎么公然袭击我!” 男生似乎知道自己揍错了人,刚刚的气势转瞬即逝,他支吾道:“……贼。” “什么贼,我才不是贼!我看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 吴爽还想说点什么,被对面的叶烬沉声打断了。 “立马调取监控,一小时内我要知道他的身份,先送去接待室,找人24小时看着。” ———— 阅读tips: 受有一点点结巴,会慢慢恢复。作者尽力塑造主角良好三观,读者如果能有点滴收获都是我莫大的荣幸。 案情+爱情,查了很多资料,难免有bug,已老实,求放过(极度受控快退) 作者玻璃心但不会回嘴,合理建议会接受,恶意辱骂我只会背后蛐蛐和默默哭泣,你看着骂吧(? ? ?? ) 叶烬和小喻会一起成长进步,你们也会成为更好的人(? ??_??)? 祝加书架的小老板暴富暴美,如果能继续看下去,那我真是太幸运了??? (单位和职位更改过,一些地方也有改动,大家谅解。极度受控跑光了吧?) 第2章 想回家吗?告诉我你的名字 “叶队,监控显示他是突然出现的!” “叶队,信息网显示,查无此人。” “叶队,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 “……” 叶烬点了根烟,只吸了一口就掐灭了,紧急任务一晚上没合眼,中午回来匆匆吃了饭,眯了一个多小时,此刻还要坐在这里听着没完没了的“叶队”,精力再充沛的人也会觉得疲惫。 夏清拿着平板走过来,屏幕上显示的是空白一片,“年龄户籍都未知,面部识别失败,指纹对比失败。” 她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身份……” “监控呢?”叶烬捏了下发胀的眉心问。 “从西华街一路走过去,穿过九一路过了红绿灯,直行一千米后来到分局,再往前查踪迹就模糊了,监控里找不到人,应该是走到了死角。不过西华街的南路口有个镇子,我推测他极有可能是从北张镇出来的,途径的那条路垃圾杂乱,很少过人,并且没有摄像头。” 叶烬思考片刻,说:“去查一下最近两周的失踪案件,对比连环偷盗案的嫌疑人特征。” 夏清立刻了然,“你怀疑……” “主谋说不定会雇用几个没有身份的‘黑人’,事后方便处理,失踪了只要没人发现尸体,很少会有人报案。”叶烬解释。 夏清点头,“叶队,您觉得这个小孩和连环偷盗案有关系,他是找机会来自首的?” 紧张,害怕,沉默,的确符合罪犯的心理。 她回忆起年轻男生的样貌和奇怪的行为,又道:“但雇这样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叶烬翻开偷盗案的现场照片,默然了片刻说:“心智健不健全不能确定,不要放过任何可能。” - 晚上九点,“519”连环偷盗案调查组结束了三小时的会议,队员们各个饥肠辘辘、精疲力尽,案件疑点太多,突破口又太少,拖了半个月愣是没结案。 这让鼎鼎有名的分局大队近来颇感压力,发毒誓一周之内抓不到凶手就娶不到媳妇! 谁料一桩未平一桩又起,不速之客身份成谜,这个时节点出现的任何人都能让整个北郊队的神经紧绷起来。 大伙心里不爽,丫的这世上还有他们查不出的人!? 真要查,他祖宗八辈都不在话下! 然而事实就是,祖宗八辈不一定能查出来,但面前的祖宗是真搞不定。 “祖宗啊,这吃好喝好的您就别折腾了!队长要是问起来,可和我没关啊!” “你开开金口成吗,姓甚名谁家住哪,电话多少,你早点回家,我早点下班好不好!?” 叶烬正打算去趟总局,路过一楼接待室听见里面一阵嘈杂。 “怎么回事?”他推门问话,脚步顿时刹住。 水杯和花瓶被砸得稀碎,地上飞溅着碎玻璃渣,桌上的饭菜没动,已经凉透了。几张沙发歪歪扭扭,他料想再晚来几分钟,玻璃茶几也保不住了。 小队员哭丧着脸,“叶队,他不吃不喝,乱跑碰倒了东西,嘴里念叨着家,问他家在哪,他又不说。” 大概是怕被骂,他又苦兮兮地解释道:“本来想汇报,但是我上去两趟,您都在开会。” 灯光明亮,叶烬站在门边,一半脸隐在阴影里,半晌他点了下头,简短道:“出去吧。” 这个点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会议开的久,散会后该走的都走了,大楼里很是安静。 接待室乱成一片,又空荡荡的。铮亮的皮鞋踩过,响起窸窣的玻璃渣的声响。 沙发旁传来细微的动静,叶烬朝着那动静的发出者走了过去。 隐蔽的角落里,墙角和沙发之间,缩着一个静默无息的身影。 叶烬退后两步,倚在桌边,长腿斜搭着,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地上的人。 男生一如白天一样除了摇头和点头,吐不出几个有用的字。 他紧紧地靠着身后的墙和一侧的沙发,努力把自己缩在里面,似乎恨不得穿墙消失。 明明开着冷气,可是汗水濡湿了额发,黑色的上衣衬得面色更加苍白,挺秀的鼻梁上有颗褐色小痣,在低垂的头发间若隐若现。 收紧的下巴线条滑进衣领里,整个人都处在戒备状态。 即便是如此狼狈,也不由让人心生感叹。这人的皮囊,极其符合客观意义上的“好看”。 肌肤清透白皙,从眉眼到唇鼻,弧线完美,标致得仿佛雕刻出来的一般,让人几乎找不到瑕疵。 明明出手又狠又快,转眼又仿佛手无缚鸡之力,如果是演的,这演技未免太好了。 叶烬推翻了下午匆匆得出的结论,此人绝对是个危险分子。 他注视片刻,抬脚迈出几步,单膝蹲下,顷刻间极强的压迫感使人呼吸急促。 “告诉我,你是谁,从哪来的?”他沉沉问。 头顶上笼罩着黑压压的阴影,男生抬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瞳孔盯着面前的人,眼睫落下一道好看的弧线。 “回家……” 他张开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叶烬垂下视线,平静地凝视他:“你会说话。” 男生隐在衣领里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点点头。 “也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的点头。 大楼里除了值班人员巡逻的脚步声,再没什么声响了,夜晚的微风终于带走了几分白日的暑气。 叶烬无视被破坏的接待室,片刻后,说:“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带你回家。” 第3章 你们说他智商不健全?他超强! “喻寻,对吗?” 叶烬耐着性子确定道。 男生点了点头,“寻……” “好。” 叶烬站了起来,他说到做到,摸出车钥匙,“你要跟我回家吗?” 两天没怎么休息,低哑的嗓音比白天少了些严肃和冷酷。 喻寻仍然保持着蜷坐的姿势,就那样抬起头,自下而上望着他,薄薄的眼皮撩起,露出黑而亮的瞳孔,他摇摇头。 叶烬似乎料到答案,说:“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才能送你回家。” 喻寻眨眼想了想,他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懂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也想不通自己要去哪。 脑子好像被蒙上了厚厚的浆糊,模糊又朦胧,什么都想不出来。 “怎么样,想好了吗?”叶烬居高临下地问。 喻寻闭上眼睛,任大脑如何驱动,都无法找回那部分缺失的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 他两手抱住脑袋,耳朵开始轰鸣,像灌入海水一般,又沉又痛,冷汗刷地流下。 再反应过来时,他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揪起,步伐凌乱,不知方向。 很快他被推进一辆车的副驾驶,深夜疾驰前行,一路上沉默无言。 喻寻太疲惫了,仿佛紧绷的那根弦只要稍微松动,他就能彻底昏睡过去。 他似乎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 在这辆车上,他莫名感受到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终于还是陷入了睡梦。 又过了一会儿他好像被放在了一张床上,有冰冷的仪器从身体上滑过。 他想睁开眼看看,可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就这样昏厥了过去。 - 翌日。 “带他去做几个测试。”叶烬说。 局长带领副队和几名队里主力军外出学习了,还有几天才能回来,人手不够,很多琐事就落到了夏清的头上。 她没有询问被砸的稀碎的接待室,以及昨晚人被带去了哪里,回了声“好的”便出去了。 测试结果出的很快,心理顾问习心雨哭笑不得,“你们怀疑他智力不健全?” 许唯肯定道:“是啊,问什么都不吭声,连爸爸妈妈的手机号都背不出来。” “测试结果显示,喻寻的智力是常人的两倍,这是我从精神科拿到的报告单,结合上午做的心理测试,他的心智不能说不健全——” “可以说超过了在座的所有人。” 习心雨看向办公桌后的人,“包括叶队。” “啊??”许唯很懵逼,“我靠!?” 夏清倒没有多意外,她听闻后沉默了一阵问:“那他不愿意说话是怎么回事?” “脑部ct没有问题,不过语言表达系统的确有些障碍,我怀疑他有应激创伤综合症以及选择性失忆症,可能是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习心雨笑道:“不过不能确定。毕竟这种天才,从小别的方面有些不正常,也是非常正常的。” 许唯合上惊讶的嘴巴,简直被震碎了三观,立马冲进接待室,把人友好地请到队长办公室。 拉着喻寻的小手,笑嘻嘻地问:“喻寻太绕嘴,小鱼,鱼鱼,你看我这么叫你,你乐意不?” 喻寻昨晚睡得很好,虽然一睁眼又回到了接待室,但他睡饱了觉,又吃了好吃的菠萝饭,潜意识觉得这里是个安全环境,于是一上午没再揍人砸东西,缩在沙发上发着呆。 然后就被请到了办公室,被一个奇怪的人拉着手,还笑的极其猥琐。 “嘿嘿,小鱼啊,你行行好,把你的智商分我一点,或者给我点好运也行,我回家传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争取让那个兔崽子考上大学,好吗?” 喻寻努力抽回手,残忍地摇了摇头。 夸擦……许唯碎了。 “哈哈……”习心雨憋不住乐道。 叶烬冷冷瞥他一眼,“别把你那套封建迷信带到队里。” “这怎么能是封建迷信呢……诶对对,队长说的是,我这就在心里默背一百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玩笑过后,几人回归了正题。 夏清说:“我不觉得519的案子和喻寻有关系,有没有可能是出门想去哪里,但记忆断片,迷路了。” 她顿了顿,“徐城这半个月的失踪案我也翻阅了,没有线索,喻寻大概率不是本地人,如果跨地区,要查清身份不太容易,更何况我们现在的人力也不允许。” 叶烬始终没有看门口的人,他习惯性拨弄着手上的银色手指陀螺,发出轻微地嗡嗡声。 “迷路刚好能走进队里,遇到疑似犯罪行为,有下意识的袭击反应,出手是标准的格斗动作,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 几人一听也意识到这事有很多不对劲。 习心雨开口道:“依我看,想个办法把他留下来,这弟弟连家都不认识了,说话不利索,身上也没钱,让他自己流浪,智商再高也活不过一星期。” 许唯说:“可是人家没犯法,没权拘留人家啊。” “谁说要拘留,我说的是让他留在队里。” “啊这这……小习同志啊,队里哪能随随便便收留人呢。” 习心雨坚持,“我可以收他当实习生,直到他想起家在哪里。” “这是解决社会问题的地方,不是收容所,这个世界上像喻寻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并不是每个人走进这里,理所当然就能收到帮助和收留。”叶烬开口,语气平得没有一丝起伏。 习心雨明白,她收起笑容,突然正色道:“叶队,我知道这样违反规定,但我今天和他相处了一上午,从各项测试结果来看,喻寻除了说话有点少,思维能力完全正常。” “而且……我觉得他有点像小成,我想让他作为我的实习生暂时留在单位,等确定身份了再送回去,您看成吗?” “啪”得一声,手指陀螺登时停住,叶烬放下陀螺,两手交握,陷入了思索。 习心成是习心雨的弟弟,三年前牺牲在了一场爆炸中,那时叶烬刚刚当上大队长,大伙为他举办了庆祝会,可是没人会想到,第二天他们就永远失去了一名队友。 回想起来,那年刚刚过完23岁生日的习心成,话少,不爱热闹,常常一个人坐着,但又勇敢坚强。 叶烬闭了闭眼。 三年前习心雨刚刚毕业,原本能去到更好的城市,可她坚持选择了北郊队,留在了有弟弟的地方。 叶烬无法拒绝。 “好,韩局回来后,我亲自和他汇报。” 第4章 我的时长,6分28秒 “叶……队” 几道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的喻寻。 “我靠,鱼啊,你说话了!!”许唯激动道。 习心雨第一次听喻寻开口说出两个字,跑过去揉了揉脑袋,“可以啊,你小子,进步了。” “……我们刚刚当着他的面商量事儿,是不是不太好。”夏清忍不住问。 许唯立马点头赞同,“别忘了,这小子智商逆天,咱们以后可不能把他当傻子。” “从头到尾只有你把人家当傻子好吧。”习心雨辩解。 叶烬叩了两下桌面,示意安静,抬眼问:“你刚刚叫我?” 喻寻直直地看着他,点点头。 “什么事?”叶烬问。 “我想,留……下。”喻寻说。 他说超过一个字的句子,中间总要停顿一下,仿佛牙牙学语的婴孩,神情也认真得很,因此显得格外不成熟。很难会把这样一个口齿不伶俐的人和高智商联系在一起。 叶烬对测试结果表示些许怀疑。 “你是说,你想留下?”许唯问。 “嗯。”喻寻点点头。 他不知道家在哪里,乱糟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认知,他想留在这里。 “好啊好啊,”许唯拍着大手,哈哈乐道,“叶队已经答应了,鱼啊,你可要好好干,说不定还能转正呢!” 喻寻点点头,神情不似昨天那么局促,得到鼓励后嘴角很轻地扬了扬,好像真的信了。 “嘿这小孩…哈哈……”许唯乐不可支。 习心雨摸摸“弟弟”的黑发,欣慰地笑了。 叶烬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许唯,你是不是有个学数学的侄子,正在徐大读研。” “啊对啊。” 许唯一边答应一边心道,怎么事儿,这是要给我侄子安排工作?队长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了? “找他要几道不会解的高数,发过来。”叶烬波澜不惊地说。 我靠!冷面阎王杀人诛心! 此时的喻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上午习心雨给的小饼干,拆开咔擦咔擦吃了起来。 五分钟后,高数题虽迟但到,喻寻坐在茶几前,面前放着平板,屏幕上有三道新鲜出炉的高数题,正在翘首以盼有人能解开它们。 “喻寻。” 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抬头看向叶烬的方向,清澈的眼神在问“怎么了?” “这三道题你会解吗,会的话写出过程,给你半个小时,明白就点头。” 喻寻听话地点了下头。 叶烬向后一靠,按下计数器,“计时开始。” 三颗脑袋挤在茶几前,歪着脖子盯着人,比自己考试都紧张。 许唯心里直喊牲口啊,三道大题给半小时!天才也不是这么用的! 喻寻安静地垂下视线,迟迟没有动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三个人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得出了一个结论:喻寻好像不会解。 许唯看向习心雨,用意念问道:“你这测试是不是不准啊?” 习心雨挤眉弄眼,回道:“别扯犊子了,人家在思考!!” 夏清蹙着眉,默默地为孩子加油打气。 “都散开,别围在那里。”叶烬出声说。 几人慌忙退后,在房间里各自游走。 喻寻好像完全听不到其他人制造的声音,下一秒,他拿起茶几上的黑笔,在白纸上簌簌落笔,接下来的时间,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仿佛在写着背出来的答案一般。 一行接着一行,办公室里只有刷刷地写字声。 三人呆住了。 最多不过三分钟,喻寻停下了。 笔放下的那一刻,计数器暂停,屏幕显示6分28秒。 许唯发出了两岸的猿叫声,“我靠靠!!靠——?三道大题算上思考六分钟???” “把答案发给你侄子,问问对不对。”叶烬说。 喻寻端坐在沙发上,拿起没吃完的奥利奥小饼干,云淡风轻地继续咔擦咔擦。 几分钟后,许唯的手机里发出了另一声猿叫,“靠——!!小舅,你藏人儿了,对不对?!!指定藏人了!凭你的智商绝对做不出来!” “ai!!是不是ai??舅舅,告诉我是哪款ai,能这么快做出来三道题,我求你了好吗!” “闹大了!我导说要见一见这个ai,不是,见一见这个人!!” 接下来的语音变成了一位中年人士,听声音也带着几分激动。 “小时的舅舅你好,我是小时的老师,敢问这几道题是阁下解开的吗,或者是哪位行业大牛,能否引荐我认识一下,我想与他交流一二,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化用这些公式的,直接省去了好几步,过程清晰易懂,我们院近十年没有过这种解题思路了。” 许唯看看叶烬,又看看专心吃奥利奥的行业大牛,龇牙咧嘴笑了一下,“叶队,怎么回复?” “实话实说,队里来的新人,不喜欢说话,怕生,恐怕不能见面。” 许唯嗯嗯点头,按住语音回复了几句。 习心雨拍拍胸脯,“怎么样,都说了我们小喻这大脑如假包换,一点不掺水好吧。” 叶烬弯腰拿起茶几上的草稿纸,黑色字迹工整有力,数字写的非常漂亮,看起来比本人聪明多了。 正想说点什么,办公室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很急。 他两步走到门边,打开门问:“出什么事了?” “叶队,城西东胜路,又发生了一起盗窃案!” 叶烬转身,脸色阴沉,“立刻行动!” 北郊队里迅速响起一片脚步声,喻寻看大家忙到飞起,又听见叶烬在临走之前,气息飞快擦过自己的耳边,说,“待在这里。” 紧接着办公室就空了。 为什么不带我…… 他丧丧地站着,难道是刚刚表现得不好,大家决定抛弃他了吗…… 明明夸他了…… 他低下头想了片刻,抬起脚步跟了出去。 三辆车同时出动,疾速前往了案发现场。 按理说偷电瓶、鸡丢了、猪没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由所在区的队伍负责,但在第四起案件中出现了死者。根据勘察结果,作案者极有可能是同一团伙,危害等级立马升级,不得不引起重视。 到达案发地点后,几人下了车,面前正是徐海市有名的紫山别墅区。 “是当事人报的案,目前无人伤亡,性质是入室盗窃。”赵小升说。 “嗯。”叶烬点点头,拿过平板大概了解了一下别墅的地理信息。 “先进去看看。”他说。 几人走出两步,叶烬忽地顿住,扭头“嘘—”了一声,警惕地看向车后方。 眼神默契地一碰,夏清掏出枪,对准发出动静的后备箱,叶烬迅速掀起车后盖。 所有人愣住了。 “喻寻?” 喻寻窝在后备箱里,高温天气下汗水几乎浸湿了人,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 他睁着眼睛,神情略带尴尬。 好像在说:啊……被发现了。 叶烬觉得自己岁数再大点,看见这幕大概会当场心梗。 他无语了片刻,竟然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叶烬四面看看,指着人问:“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第5章 叶队好像不喜欢我 “哎呦宝贝儿!我要被你吓死了,你不要命了,这幸好是半小时,再多待一会儿不得热死你!” 许唯捂着心脏训斥,“这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谁负责!刚来队里第一天就差点被捂死,我怎么和你爹妈交代!” “唔……”喻寻低头盯着拧在一起的手指,又悄悄抬眼,瞟一眼脸色堪比锅底的叶烬,挤出一个字,“对……” “对??!!”许唯怒吼一声,“你还对??对你个头!” 赵小升和夏清一左一右拦着人,“消消气,消消气……” “对不…起。”喻寻低下头说。 许唯嘴边的话堵在喉咙,怒火瞬间熄灭一大半,瞪圆了眼睛。 叶烬听闻这声道歉,目光偏了一下,一把推开面前的大门,侧头简短道:“行了,许唯你看好他。” 三层的别墅里已经拉好了戒线,紫山区的办案人员正在勘察现场。 “叶队,来了!”队长齐越摆摆手。 叶烬点了点头,见对方正要招呼手下人拉警戒带,他摆了下手,示意不用。 戴上手套和鞋套后,叶烬几人上了二楼。 “这房子的主人叫赵东,46岁,本地人,在市中心和南城有两家建材公司,老婆孩子正在欧洲度假,盗窃时间推测为昨天夜里12点之后,事发时他本人还在公司,彻夜未归。” “初步勘察后发现一楼西窗有暴力拆除痕迹,其余门窗没有损坏。”齐越边走边说。 二楼是一个两百多平米的大平层,墙上的画,桌上的瓷器,玻璃柜里的邮票和手表,全部一览无余。 “哇去!这一屋子如果都是真品,不得价值连城??”赵小升忍不住感叹出声。 齐越笑了笑,“这得找专业人士鉴定,不过据赵东本人说,丢失的收藏品价值这个数。”他伸出四个手指。 “四百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零!” 许唯一巴掌甩过去,“再多加一个零!” 赵小升:…………我活几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叶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剑眉微敛,锐利逼人的气势让房间里有些压抑,“这么大的房子,怎么不安监控?” 齐越说:“我也奇怪,赵东说四月刚搬来的,还没来得及安装。” 叶烬点了下头,锋利的眉梢压着,不知在想什么。 夏清从琳琅满目的瓷器上扫过,问:“具体丢了什么?” “几幅古画,东西太多了,有点记不清。”齐越耸耸肩,“原话。” 许唯咬着笔盖,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啧啧摇头,“有钱人的烦恼,记不清丢了什么。” 齐越接着说:“他回家发现窗户坏了,才察觉到进贼了。收藏室是密码锁,而且是d级智能门锁,安全等级不用说,一般小贼根本开不了,如果遭到强行破坏会自动报警。奇怪的是,锁并没有坏,凶手应该知道密码。” “但是赵东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连老婆都不知道。进来后发现东西都很整洁,好像什么都没丢。检查一圈后才看到柜子里的画没了。” “喏,就是这排柜子。”齐越指着墙边的一排黑色木柜,“平时也懒得上锁,大约有十多幅画,还没来得及整理,就丢在这里。” “这么名贵的画就随便丢在两百块的松木柜里。”夏清喃喃道,“而且一屋子的珍品,入室开锁只为偷几幅画,总不能是同行干的吧。” 环顾一圈,中国古代的工笔画、山水画,花鸟画,国外的巴洛克风格、印象派、现代主义,各个时期的代表作几乎都有,真品仿品掺杂在一起,外行根本分辨不出。 叶烬从一幅抽象派画作收回视线,淡淡道:“什么可能都有。” “哇,这是什么?看起来好牛批的样子!”赵小升高声感叹。 众人被这声惊呼吸引,聚了过来。 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玻璃柜,柜内的藏品精美至极,形态宛若一弯新月,悬挂在透明空间之中。 外观似乎是琉璃所制,在顶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表面则布满了繁复而精细的雕刻纹饰,细看像是龙凤翱翔于九天之上,又似骏马奔腾于大地之间。 在新月的一角,巧妙地镶嵌着一颗深红色宝石,与琉璃的温润光泽交相辉映。边缘勾勒一圈精细的金线,微光闪烁。 几人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光。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了一会儿。”被盗的主人赵东匆匆赶来,打破了观赏的氛围。 赵小升见主人来了,忙问:“诶这是啥?” 赵东乐呵介绍,“这个呀,我买的时候人家说是古代哪个贵族人家,专门找工匠做的,用来送人的玩意儿。怎么样,好看吧,您说这古人的审美和工艺真是绝啊,我一眼就相中了。” 几人还在掰扯这藏品来历,叶烬提醒先忙正事,许唯随即掏出本,问:“你报的案?” “对对,是我,我这个画啊,你一定得帮我找回来,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十个有九个盗窃案都是这样,往往先含泪强调自己丢失损失了多少,随后才能配合你接受询问。 叶烬转过身,打算去邮票和手表的玻璃柜找找线索,刚一侧头就看见某个藏后备箱的人仰着脑袋,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水墨画。 他终于脱下了昨天穿的黑色外套,修长的脖颈从下巴一路延伸进衣领里,呼吸间能看到深陷的锁骨,白得如同水洗的瓷器一般。 那认真的模样似乎业内行家,叶烬盯了片刻,不自觉抬脚走了过去。 这是几幅系列黑白水墨画,看着有些年头,没有装裱,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看出什么了吗?”他站了几秒,出声问。 喻寻小小地惊了一下,很轻微地瑟缩了一下,睫毛眨了眨,又反应了几秒才摇摇头,但眼神牢牢地锁在画上,始终没有挪开视线。 叶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开口的声音不高不低,只有二人能听见。 “水墨画兴盛于唐代中期,成熟于宋朝,明清形成了各路派别,名家真迹流传下来的不少。你眼前的这几幅应该是真的,但这房间里的温度湿度都不达标,不是合格的收藏环境,可惜了。” 喻寻转过头,神情很茫然懵懂,似乎在问:你在说什么? 叶烬丝毫不为所动,在这样的目光中突然前倾,缩短了二人的距离。 “不要这样看着我,喻寻。”他侧头贴近,眸光凝在对方薄薄的耳尖,“我知道你听得懂。” “尽快想起来你到北郊队的目的,不然你待不了多久。” 说完这话,叶烬利落地撤后转身,迈出几步却又不得已顿住。 衣角被扯住了,力道很大,他回过头,表情不解。 “叶…队。” 叶烬等着他的下文。 喻寻拽着衣角不松手,抿着发白的唇,表情倔强又有几分不安。 僵持片刻,他说:“饿…了。” 叶烬用平生最大的素质忍住一个白眼。 他快步走到门口,对着众人说:“我去一楼看看。” 齐越打了个响指,“这里差不多了,我也下去。” 许唯赶忙拉过喻寻,“祖宗,你必须时刻跟着我,明白吗?” 喻寻点点头,小声道:“许哥…” “诶,叫哥什么事?”许唯乐呵道。 “我…是不是……”喻寻从嘴里蹦着字眼,“犯错了?” 许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字,本想高兴地鼓励一番,但一想到后备箱,立马拿出了最严肃的态度,“是啊,你说你万一出事了,我们可怎么办!” 喻寻无言,耷拉着脑袋一节一节踩着楼梯。 许唯一瞧,父爱又泛滥了,连忙安慰道:“不过人没事就好,别担心了啊。” “叶队……好像……不喜欢……” 许唯瞅了一眼最前头的叶烬,“不喜欢什么?” “我。”喻寻说。 许唯抬手摸摸他的头,压着声音说:“宝贝儿,你瞧叶队那副冰冷帅气的扑克脸,全世界就没他喜欢的,咱不管他,昂。” 正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的叶烬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第6章 留守儿童喜欢草莓味的 “别墅区的治安比普通小区好的多,到了晚上九点以后,一小时安排三趟巡逻队,也就是说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有人经过西窗,因此作案者必须在二十分钟内破开双层铝合金窗户,然后前往二楼准确打开密码锁,不触发报警系统,偷走古画。” “这个人要精准掌握房屋主人的工作性质、工作规律和兴趣爱好,以及了解别墅结构。” 夏清听完叶烬的分析,点点头问齐越:“有没有验出嫌疑人痕迹?” 齐越叹口气,“没,此人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估计和我们一样,戴了手套和脚套,就连密码锁上也没有提取到陌生指纹。” 叶烬摘了白色手套,用手指摸了一下窗框上的薄灰,“先从赵东身边人查起吧。” “熟人作案的概率大一些,毕竟是个有钱老板,爱嘚瑟还喜欢到处炫耀。”齐越说。 他把窗户合上,“那这么看来,这起案件和519连环盗窃可能没关系。” 叶烬低头看着报案笔录,没有立刻回答。 铃声在偌大的别墅里响起,齐越的电话第n次响起,他接起说了几句挂断,冲叶烬说:“走了,哪位大爷养的鸭子丢了,来报案了,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许唯忍着笑,“齐队长,这个家没你真得散啊,鸭子丢了也得你亲自处理。” 齐越一言难尽,“害,小辖区就是这样,鸡毛蒜皮的事太多。” 说罢潇洒地挥挥手,脚步一顿,又很快转过身凑在叶烬耳边,“诶你们单位新来的?” 叶烬不动声色地挪开一点距离,抬眼,视线远远落在厨房边游走的人,停了几秒,才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长得还挺好看的。”齐越戏谑了一句,“收队——” 紫山的办案人员迅速离去了。 “又没有脚印和指纹,我倾向于同一团伙作案,叶队。” 对面并没有给出回应,夏清疑惑抬头,“叶队?” 叶烬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问:“车里是不是有饼干?” 夏清诧异几秒,说:“有几盒许哥的存粮,您饿了吗?” 说着,她掏出手机给已经回车里的赵小升拨了个电话。 许唯从洗手间出来,提着裤子问:“谁刚刚在呼唤我??” 下一秒就见赵小升揣着三四盒奥利奥和瑞士卷冲了进来,“报告叶队!这是我翻出来的所有存货了!” 许唯顿时呼喊:“这是做什么!**兵抄家啊你!” 夏清咳了两声,“许哥,注意发言。” 许唯噤了声,从赵小升怀里抢回一盒最爱的抹茶味,心痛不已地看着干粮被瓜分干净。 叶烬手里拿着一包草莓味饼干,冷着脸安排道:“许唯,派人去询问昨晚的巡逻队,排查整个别墅区是否还有丢失情况,有无目击者,以及可疑人员和车辆。” “是!” “夏清,别墅区外面三条大道、五条小道都要调取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确定嫌疑人外貌特征和行动轨迹。” “收到。” “另外,赵小升去通知痕检员,把别墅从里到外,上下三层全部仔仔细细翻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头发丝、指纹、脚印,他总不可能一直穿着鞋套!” “是!!” 喻寻坐在落地窗边,背后的太阳晒得他有些热。 三人快步走过来,揉一把他的脑袋又匆匆离去。 喻寻站起来,扒拉着窗户,想说点什么,又很难发出声音。 又被抛弃了吗……哎。 叶烬望着那个身影。 背着来时的背包,盯着窗外,目光恋恋不舍,像个留守儿童。 他心里蓦的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促使他走了过去。 喻寻听到动静转过身,背对着阳光,头发被揉乱了,毛茸茸又乱糟糟的,沐浴着光晕。 地上放着习心雨给他的平板,屏幕上是消消乐,游戏正玩到一半。 叶烬瞟了一眼,知道这种游戏对他来说不过是毫无难度的小儿科。 他站了片刻,把手里的饼干丢给他,说:“跟我走。” - 熟悉的咔嚓声充斥在车厢,叶烬没扭头,但知道副驾驶的座位上肯定掉了不少饼干渣。 他没阻止这规律有节奏的声响,等到一包饼干都被消灭,噪音彻底停下的时候。 他开口道:“不想被丢下就说话,下次不要钻后备箱了。” 喻寻咽下最后一口草莓饼干,努力表态说:“我会……改的。” 叶烬“嗯”了一声,对他这个结巴回答还算满意。 迈巴赫在疾驰,他无心思考和案件无关的事情,但总感觉旁边有一道视线投来,可又迟迟不开口。 “想知道我们去哪?”叶烬主动问。 喻寻摇了摇头,嘴巴动了动,似乎在回味什么。 “我喜欢……草莓味。” “……” 真是个吃货。 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分钟,叶烬有些犯困,他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和一旁的小结巴聊了起来。 “你今年多大?” 多大…… 喻寻思考着这个概念,好像很清晰,又好像很遥远很模糊,二十二?还是二十?他到底多大了…… “二十多……不确……” 叶烬自动替他补完了下半句话,“不确定。” “嗯。” “为什么独自从北张镇出来?” 他问完这句,侧了一下头,又道:“你需要告诉我尽可能多的信息,我才能帮你找到家人。” 喻寻怔了好久。 镇子……他为什么要离开镇子。 记忆又碎又乱,串不成一条线,有的能想起来,有的干脆断片,一到关键信息就卡壳。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没人能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车里冷气逼人,他沁着冷汗,明白叶烬在怀疑他,不相信他。 车窗外的杨树飞快倒退,喻寻收回视线,话到嘴边,挤出一句,“我不是……坏人。” 叶烬似乎也愣了一秒,“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你的身份不明。” 喻寻又“嗯”了一声。 他低下头,从放在腿上的平板看到自己的模样,眉毛耷拉着,丧丧的。 好一会儿,他就这么萎靡着,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表达着不高兴。 “砰”得一声,平板上突然飞来一个粉红色瑞士卷。 喻寻猛的抬头。 他听到叶烬说:“不是喜欢草莓味的吗?” 第7章 受惊的兔子也可能是饕餮 草莓的香甜混着淡淡的酒味,弥漫在车厢里。 叶烬抬眼从镜子里看到某人吃得意犹未尽,灵活的舌头在唇角舔了一下,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是喂饱了吧,叶烬心道。 火红的太阳从天边隐去最后一丝痕迹,天色从橙黄转为青蓝,热气渐渐退去。 大街上人流穿梭,熙来攘往。烧烤摊烟雾升腾,四周的居民穿着拖鞋和背心,手里一把蒲扇,悠哉纳凉。 无处不在的烤肉味从窗缝挤进来,喻寻努力嗅了嗅,扒在窗边没出息地分泌出了口水。 叶烬听着这b动静,副驾驶是载了只犬……? 街边各种车辆随意停放,他找了个空地,熄火,解安全带。 “下车。” 喻寻吞咽了一下,从街对面滋滋冒油的肉串上收回视线,“去……去哪…” “吃串。” 车门砰得一声关上,喻寻翘起嘴角,赶忙跟着下了车。 这个点正是觅食的时间,每个烧烤摊都人满为患,有的甚至还在排队等号。 叶烬没停留,带着人穿过嘈杂拥挤的小巷,径直往里面走去。 各种摊位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炒饭、麻辣烫、水晶虾饺、煎饼,饭味混在一起,饿的人食欲大增,饱的人转头就吐。 直到走到巷子最深处,叶烬终于在一家烧烤店前停下了脚步。 “呦,叶……” 老板在叶烬的眼神中及时刹住,嘴边夹着根烟,笑嘻嘻问:“叶哥,来有事?” “没事,吃点。”叶烬隔着烟雾说。 “好嘞!您只要不是来砸店的,吃多少都行!” 他迅速搬出一套桌椅,放在室外远离烟火和人群的地方,还殷勤地擦了擦。 “这也是咱单位兄弟是吧,”老板把抹布搭在肩上,眼神瞟着喻寻说,“哎呦咱单位尽招帅哥!” 叶烬没空寒暄,眉眼间很是冷淡,“随意上点,不要内脏。” “得嘞!马上!!” 出挑的长相和身材,宽肩长腿,剑目英眉,一身黑色整洁的便服让他在一群大裤衩大背心中格外显眼。 喻寻有点出神,他怔怔地盯了片刻,说不清是为什么,目光好似不受控制一般。 几乎是瞬间他从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个念头。 队长真帅。 叶烬拉开板凳坐下,看人呆愣着,指了一下对面那不太干净的矮小板凳,示意他坐。 喻寻“唔”了一声,跟着坐了下来。 “叶…队。”他开口道。 叶烬抬起眼皮,目光一如往常,没什么温度。 喻寻与他对视片刻,把背包卸下放在怀里,手伸进去摸了摸。 没一会儿,一张卡出现在他手上,隔着桌子递了过来。 叶烬没接,落下视线,那是一张储蓄卡,大概猜到他什么意思,还是问了句,“做什么?” 喻寻保持着递卡的动作,说:“…有钱。” 二人谁都没动,僵持中,一盘冒油的肉串已经上桌,香味和热气迅速漫延。 “来了来了!!慢用啊!我接着给二位烤去!” 叶烬这才伸手接过卡,漫不经心地翻着看了看。 一个人生活在世上不可能毫无痕迹。换句话说,想查一个人,方法有一万种。他没动作,任由他待在队里,是想看看对方到底什么心思。 受了惊的兔子可就不好回笼了。 “哪来的卡?”他意有所指地问。 喻寻说:“以前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喻寻摇摇头,目光有些空洞。 叶烬静默了片刻,有些事他想不起来,有些事是不愿意开口,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这个人都太奇怪了。 在他审过的罪犯里,往往来历越简单的人越复杂。 “背包给我。”叶烬说。 喻寻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和思考,很迅速地给了他。 叶烬接过,触感很硬,除了平板好像没什么东西了。他把那张卡重新放进背包夹层里,拉上拉链,还给了他。 “收好,不要在这种地方露财。” 喻寻立刻警觉地往四周看了看,抱紧了背包,如果身上有刺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全部竖起了。 微小的弧度浮上嘴角,叶烬把焦香的肉串放在他面前,“你这样更容易成为目标。” “吃吧。” 喻寻闻言松开包,伸手想拿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却又缩了回来,垂着目光在犹豫。 叶烬尝了一口,辣味和孜然味冲击着味蕾,其实他不爱吃这些,不卫生。但凡今天穿着制服,他也不会在路边停车。 不过这个刚刚还咽口水的人是怎么回事? 叶烬扫过桌面和肉串,隐约察觉到什么。 铁签浸着油和调料,他不乐意去碰。 出来撸串还在乎这些。 叶烬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有些无奈,“垫着。” 果然,肉串被消灭的速度好似从未上过,纸巾换了几张,叶烬只吃了两根,抬头盘子就空了。 这是饕餮吧…… “菜来喽!!两位喝点啥,我去……!”老板呆住。 不知道是自己烤的太慢了,还是对方吃的太快了,几十根大肉串居然只剩铁签。 老板心说,你真是饿了。 喻寻盯着盘子,面容冷白,两眼放光,心想这个世界上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自己以前都没吃过吗! 老板被盯着发怵,放下烤串立马走了。 叶烬平静地坐着,心道得找个机会查查调料里是不是放罂速壳了,能把人迷成这样。 烤辣椒、烤金针菇、烤培根、烤年糕、烤豆皮,一顿风卷残云,肚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盘子上的串越来越少。 正当叶烬起身准备去店里要包抽纸时,一丝异动突然袭来,多年养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不太对劲。 “有贼!!偷包的!!” 不知哪里突然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喊叫,原本就混乱的巷子里瞬间骚动起来。 一部分食客继续喝酒撸串,似乎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探着脑袋看戏。 暮色里,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拥挤的巷子里飞快掠过,单手翻过几辆挡在路中间的摩托车,速度快的惊人。 下一秒,另一个残影追了上去,几乎在两秒之间缩进了十米距离。 叶烬一低头。 妈的,饕餮没了。 第8章 队长,我错了,原谅我吧 两个身影迅速纠缠在一起,街边路人在惊慌中尖叫着纷纷避让。 路灯亮起,尘土扬起,垃圾桶撞倒在地,街边的自行车倒下一排。 喻寻一拳劈空,发出破风之声,紧接着二人肩头相撞,距离瞬间拉近。他猛地一跃,躲过了一记劈头盖脸的拳头,然后迅速转身,一脚狠狠踢向对方的膝盖。 叶烬跑过来时看到二人正在暗巷中交手,动作迅猛而凶狠。 正在这时,一道闪电般的光芒霎时出现,随即对方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发出狠辣的咆哮。 叶烬瞳孔骤缩,“小心!” 他拔腿上前,喻寻眼见刀锋逼近,侧身躲过,一记凌厉的直拳击中对方胸口,血沫霎时喷出。他顺势跃起,右手一抓,试图夺取对方手中的钢刀。 这时,咔嚓一声,只见叶烬一把拧住了黑衣人的手腕,一声惨叫混着j笛声响彻上空。 辖区的人到了。 银色手铐从背后箍着双手,被抓住的小偷一脸血迹,左脸肿胀通红,浑身脏乱,狼狈不堪。 “钱包呢??” 喻寻混在一堆深蓝色制服里,默默举起手,小声说:“这…里。” 小偷不由自主抬起眼,神色惊讶。 玛德,什么时候摸走的?! “多谢小同志见义勇为。”为首的办案人员走过来,流程化地握了握喻寻的手,“感谢感谢。” 叶烬坐在不远处一个板凳上,和旁边的灌饼摊老板共同看着这一幕。 小偷和车很快退出巷子,消失不见。撞倒的桌椅被扶起来,啤酒烤肉续上,大排档又恢复了半小时前的嬉笑吵闹。 叶烬单肩挎着背包,把吃剩的几个烤串用盒子打包,付了钱,在老板的招呼中转身走了。 喻寻紧跟在后,观察着叶烬的表情,嗫嚅出声:“…队长。” 二人一左一右上了车,叶烬把背包丢给他,系上安全带,一言不发踩下油门。 直到行驶到了宽敞的大路,叶烬才松开一只手,扯了下被油烟污染的衣领。 “以后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他目视前方,神色不明,“控制一下你的条件反射。” “错了…”喻寻怯怯道。 身手敏捷,反应速度,动作凶狠,那瞬间的喻寻像只被激怒的猎豹,眼神骇人,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力道。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恐怕民景到的时候,那贼已经成为一具新鲜的尸体了。 可这人转眼又温顺地像只绵羊,模样纯良,仿佛刚刚干架的根本不是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叶烬不明白什么样的环境能把人培养成这样,又或者说什么人会从小这样伪装,平日里天真软弱,只有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才显露本领。 是这样吗? 心里的那抹疑惑愈加浓重。 “今后…保证…听从组织安排!” 身旁一道骤然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红灯时他扭过头,看见隔壁这位神面朝前方,竖起两根手指,表情坚定地像**。 他一脸麻木地提醒道:“发誓要三根手指。” “哦…” 喻寻竖起无名指,把誓词又念了一遍,问:“队长,原谅我…” “嗯,原谅了。”叶烬看着绿灯亮起,踩下油门时打断他说。 “队长,你怎么…老抢我话?”喻寻有一丝丝不满。 叶烬沉默地开着车,没答。 他一向快节奏惯了,突然和这类树懒打交道,适应不了这样的说话速度,只想默默按个加速键。 之后的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想着什么事。 又是一条纵深的胡同,车子停了下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老胡同只有一侧路灯,还坏了好几个。 地上拉出两道斜影,一高一低往里走去。 “上个月,市中心一家小型超市发生了一起盗窃案,报案者称收银台旁的几个货架空了。算下来金额不大,性质并不严重。”叶烬忽然说。 小路昏黄安静,两边的小院大门紧闭,前后都无旁人。喻寻跟在叶烬身侧,耳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对方低沉的说话声。 “一周之后,新发区一家餐厅里,现金和珍贵酒水被盗。第二天晚上,南城典当行也被盗走了五根金条。” “徐城一个月大大小小的案件上百起,原本这只是几桩普通案件,但由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失窃金额不大,分管各个区的队伍到现在都没抓到人。” “直到第四起——” “当啷”一声,大门锁链落下,两扇铁门缓缓打开,一栋黑洞洞的两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阴冷的风忽地迎面吹来,六月的夜晚,喻寻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叶烬站在大门边,扭头看着他,眸光冷峻深邃,“怕了吗?” 喻寻摇摇头。 院里一半泥土地,一半铺了石板,左半边种着蔬菜,在夜里黑乎乎一片。 房子大门被推开,空荡的气息霎时涌来,“噔”的一声,顶灯亮起,视野里总算清晰起来。 房子装修得非常简单,客厅家具很少,沙发茶几有些陈旧,看着很是朴素。 楼梯处圈着一处白色痕迹。 叶烬反手关上门,说:“这是第四起凶杀案的现场。” “死者是个四十出头的男性,单身,未婚,没有子女。” “学历高中毕业,在解放街经营一家花店,社会关系较为简单。案发后,死者的手机,金链子,还有一部笔记本电脑不见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痕迹。” 叶烬往里走去,摁下墙上的开关,把边角的灯全部打开,房间里瞬间亮如白昼。 “死因是被锐器所伤,尸体表面有明显刀伤,位于胸部左侧第五肋间,长约7厘米。伤口起始处较为狭窄,逐渐加宽,边缘不规则,伴有切割与撕裂的混合痕迹。刀刃穿透皮肤和软组织,侵入胸腔,造成左侧肺部严重损伤,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皮鞋的声音响在大理石地面上,他转身,凝视着灯光下面色发白的人,“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 喻寻抿着唇,没回应。 “北郊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来过家家的地方,在这里必须要时刻保持高度注意力,随时面临受伤甚至是死亡的风险,被出狱的罪犯跟踪报复都是常有的事,退休后断只胳膊少条腿的大有人在。” 叶烬走近几步,目光锐利逼人,语气森冷,“你听明白了吗?” 喻寻攥紧指腹,唇色越发惨白,他倔强地站立着,直视叶烬,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开口说—— “被盗走的…都是容易被…发现,但又不是最…贵重的物品。” “凶手…能绕过安保系统,对安防系统…了如指掌。” “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盗窃案。” “前三起没有死者,也许是怕罪行太重,也许不至于…杀人。” “不是为了钱财。” 喻寻吸着气,胸膛起伏,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甚至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他低下头,像是努力压制着某种情绪,终于快速说出了最后一句。 “他想引起你们的注意。” 第9章 无家可归,那就跟我走 超市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不偷,大晚上撬门进去,只看上了货架上几包糖? 典当行不止五根金条,凶手就那么好心,还给店主留下几根? 大别墅里各种宝贝应有尽有,想方设法溜进来,拿走了几幅最不像真品的画。 太明显了,作案手法、动机,作案过程都如出一辙,一个小小的徐城,没有这么多巧合。 喻寻呼吸急促,冷汗滚滚落下,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叶烬从兜里掏出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对方,难得夸道:“说的很对。” 喻寻伸手接过,蹭了把额头,“谢…谢。” 他说话又恢复了先前的卡壳,叶烬微微勾起嘴角。 “这帮人非常谨慎且狡猾,每次作案后都会消除脚印和指纹,来无影去无踪。” “而且当天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雨,监控画面模糊不清,这条胡同所处的地段是北郊的城中村,摄像头不多,凶手刻意沿着监控死角,跑的干干净净。” 喻寻听完沉思了一会儿,“队长。” “嗯。” “怎么能……证实猜测?” 叶烬摇摇头,“一点点去查。” 他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模仿作案的可能不是没有,毕竟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掌握嫌疑人的特征,甚至连长相外貌都不明确。但是就像你说的,目的不在钱财,如果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他应该很快会实施下一次犯罪。” “案子多了,就有办法证明是同一团伙做的。” 喻寻垂下眼帘,嘴里念叨着,“前三起…没能引起你们的重视,所以他杀了人,可是今天没有死者,下一次…还会不会发生…命案。” 这话说的断断续续又颠三倒四,但叶烬听懂了,他又摇摇头,往门边走去,“我们不是凶手,无法以常人的心理去推测罪犯的想法。” 叶烬按下开关,关了一侧大灯,“走了。” 头顶忽地变暗,“哒哒——”两声,喻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门边。 叶烬挑了下嘴角,眼底浮现出几分玩味,“不是说不害怕吗?” 喻寻眸光闪烁,磕巴道:“死过…人。” 村里气温要比市中心低上几度,院子里凉嗖嗖的,两层小楼的灯一关,四周都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夜里起了风,不知吹到什么,发出叮当的声响,有些渗人。 喻寻紧跟在叶烬身边,快步出了小院,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二人走出长长的胡同,总算上了车。 叶烬打着方向盘,出神地想着几起案件的联系,听见一旁有塑料盒响动也没搭理,几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 “不要在车上吃烧……” 他偏过头,看见一根豆角已经进嘴,干脆放弃,“算了,吃吧。” 盒里剩余的菜消灭干净,喻寻抽出一张纸,仔仔细细擦着嘴。 回队里还有一段距离,大路宽敞,路边的霓虹灯闪烁着各色光芒,这个时间车辆依然很多。 在等待第四个红灯时,叶烬终于有些不耐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他盯着红灯下的倒计时,沉默地吐出一口气。 今夜又不能休息了,出现了新案情,必须回单位加班。市局昨天刚开过会,虽然没明说什么,但对现在的进展很是不满。 几个小小的偷盗案竟然耗费大半个月的时间,而且一无所获,实在不可思议。 整个北郊队的压力都很大。 正郁闷时,一颗粉色糖块忽地出现在眼前。 “喏,吃…”一旁清澈的嗓音响起。 叶烬怔了两秒,在绿灯亮起时接过糖块,问:“哪来的?” “心雨姐…给的。”喻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往嘴里含了一块。 说话间甜甜的草莓香味在车厢里化开,丝丝缕缕,好闻得很。 “要我…帮你剥开吗?”喻寻见人没吃,犹豫了一下问。 叶烬没言语,几秒后,鬼使神差把糖丢了回去,喻寻精准接住,拧开两头的塑料糖纸,手指捏着,放在了叶烬摊开的右手手心里。 叶烬直视前方,单手转动着方向盘,另一手对准嘴巴,糖块进入口腔,甜味瞬间侵占了味蕾。 说来也怪,刚刚的那种烦躁和压抑竟莫名其妙消失了。 糖块在舌头上翻滚了两圈,他嘎嘣咬碎,那股甜味便更加浓郁地浸润开来。 回到北郊队时已经十点多了,大楼还亮着灯,窗前隐约有身影在晃动,那是深夜里还在加班的人。 喻寻跑了一天,有点乏了,下车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叶烬关上车门,问:“困了?” 晶莹的水珠盛在眼睛里,似乎一眨就能落下来,喻寻点点头,嘴上却说:“不…困。” “……” “队长。” 他跟在身后,路过接待室时叫住了人,犹疑道:“我今晚…住哪?” 叶烬站定脚步,忽地想起这事,接待室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许管家!”他转身朝着楼上喊了一声。 “诶来了来了!” 许唯今天值班,听到召唤不知从哪一秒飞奔了出来,嘴边还有方便面的红油没擦干净,谦卑道:“叶队您吩咐。” 叶烬开门见山,“还有没有宿舍,给他安排一间。” 许唯一听头就大了,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哎呦叶队,我倒是想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咱队里一堆老爷们,到处找不到姑娘,没成家的大小伙子能站一排,愣是住在宿舍不往出搬,床位全满啦。” 他说完这话又给出主意,“实在不行先在接待室凑合两天,我大哥有套房子好像正要出租,待会我就问问?” 叶烬犹豫着,接待室只有一排破旧的沙发和桌子,洗漱睡觉都不方便。 喻寻低头保持着安静,那种难受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他没家了,也没有地方愿意要他。 怎么这么悲催啊…… 门外的蝉聒噪地吵着,柔和的夜风送来几缕清淡的花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叶烬说:“去我那里吧。” 第10章 扒光了一定是个标致的模特 晶莹的吊灯悬挂在房顶中央,整个客厅宽敞明亮。高大的落地窗外夜景璀璨,深色皮质沙发整理得一丝不乱,木质地板上铺着绵软的米色地毯。 与客厅相连的是一间开放式餐厅,光滑的石英台面反射着光泽感,洁白的橱柜一尘不染。 超大户型和北欧极简风格让整个房子看起来有些冷清空荡,像是主人许久未归的样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叶烬已经一周没回家了。 喻寻站在门边,怔忡地换了鞋,他似乎有些轻微的抗拒和局促,那是一种对于突如其来的新环境的不知所措。 虽然忘记了很多,但脑海里时而回闪的画面却总是潮闷、昏暗和狭小的。 这让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得了。 像是一只无意中闯入阳光下的老鼠,习惯了暗道和阴沟,就不知怎么生存了。 喻寻愣在门边,没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变化都落了某人的眼里。 好大的房子,那个沙发,看上去就很舒服… 叶烬换了鞋,却没脱外套,带着人往里走去,“你右手边是卫生间,往前走是客房,主卧在对面,卧室两侧是书房和健身房。” 他脚尖一转,推开磨砂玻璃门,拉开洗手池下的抽屉,“里面有新的牙刷、毛巾、浴巾和一次性拖鞋,淋浴打开就有热水,浴缸不建议用。待会给你找两身换洗衣服,脏衣服可以丢进洗衣机,也可以自行处理。” 他转过身,抱臂倚着整洁的大理石台面,眸光自上而下落在对面呆滞的脸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喻寻下意识摇了下头,倏地回神似的眨眨眼,浓黑的羽睫遮住半个瞳孔,又过了片刻才说:“我睡…沙发…” 不知是问句还是征求意见,他从进门起就带着些小心翼翼,仿佛这一屋子都是稀世珍宝,一碰就会碎,导致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睡客房。”叶烬不容置疑地通知他。 说完,他径直走进了主卧。 喻寻站在原地,忍不住回头看去,打开的门露出灰色大床的一角,铺得极其平整,一点褶皱都没有。 几分钟后,卧室的人出来了,手上拿着白色和灰色的棉质短袖长裤,走进对面的客卧,放在了床上。 想了想,他又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几张什么,搁在了柜面上。 随后叶烬走回玄关处,似乎要离开,但又几步折了回来,从茶几下摸出一个盒子,边走边打开,命令道:“手。” 喻寻缓缓伸出左手臂,一个黑白色手表套在了微凉的手腕上。 叶烬沉默地动作着,手指修长匀称,带着一点冷淡的木质香和体温,收回时无意间蹭过那凸起的腕骨,灯光下能看到对方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 大概是紧张了几秒,喻寻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下颌线条收紧。 叶烬抬眼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脖颈。视野里一片白皙,从侧脸延伸下来的肩颈线条裹在略微透明的半袖布料下,削瘦中透着一股精悍的凌厉,给人一种瘦而不弱的感觉。 他不自觉冒出个流氓念头,这人扒光了也一定是个完美又标致的人体模特。 表带扣上,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将目光收回,“除了洗澡摘下来,其余时间都戴着,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通讯录第一个号码就是我的。” 随后点亮屏幕演示了一遍,“懂了吗?” 喻寻刚刚那点拘谨很快被好奇取代了,这不是手表吗,居然还能打电话… “嗯。”他盯着手表点了点头。 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小学生。 叶烬很轻地扯了下嘴角,转身走到门边,在按下门把手时,听到身后问:“你去…哪?” “我还要回队里加班,”他说。 “啊……” 叶烬回头,镂空木雕玄关投下的阴影落在他深邃的眉目上,他说:“休息吧,冰箱有水。” 说罢,“咔哒”一声,门紧紧关上了。 留下喻寻一个人站在客厅,好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在落地窗前来回绕了两圈,欣赏了十分钟夜景。 拖鞋大了一号,他吧嗒吧嗒跑进卫生间,火速洗了个热水澡,换下脏衣服用手搓了。 头发晾干的功夫,他又来到了高大透亮的窗前,背靠着身后的皮质沙发,在厚实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在黑夜中闪烁,隐约可见街道上车流穿梭,车灯汇聚成色彩斑斓的绚丽彩带,如同数条流动的光河。 远处的天际线上闪烁着点点星光,一轮清月悬挂苍穹,静静注视着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 孤寂的守望者。 喻寻仰着头,他从来不知,徐城的夜景,竟然能如此好看。 - 一晚上所有人大概只眯了两三个小时,整个侦查科办公室憋闷难耐,通宵一晚的烟味和风油精混在一起,桌上的红烧牛肉泡面散发着冷却的油腻,吸一口令人反胃。 几台电脑屏幕上还播放着紫山别墅区的监控录像,时间反复拖到作案前后,从白天到夜里,从案发现场到周围街道。 要在这样安保系数极高的别墅区里作案成功,不来踩点是不可能的。 几组队员抓紧时间,轮番对比了这里的738户常住市民,在往前一周的时间里,监控里竟没有出现可疑的陌生面孔。 其实并不难排查,在高等别墅区里如果出现那么几个探头探脑的人,很容易会被发现。但就奇怪在这里。 “怎么可能!!!除非有人篡改了监控!不然这个人就是个神仙,他也得在视频里露露脸!” 许唯一夜没睡,夹着根快燃尽的烟头,气急败坏道:“他要来偷东西,最起码来踩点三次以上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也就是说,除去常住居民,一个人只要在别墅周围出现三次他就有重大嫌疑!!为什么没有呢?” 叶烬保持着淡定,英俊硬朗的面孔依然没有疲态,但开口的声音多了几分哑意。 “监控不是万能的,如果没有提取到关于凶手的任何特征,只凭监控破案,我们得把24小时都消磨在屏幕前。” 夏清和几个队员、实习生依然在盯着监控画面,强打精神滑动着鼠标,眨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困倦。 许唯把烟头摁灭,丢掉,发泄一通又冷静了下来,“叶队,这事急不来,往好处想,这次没有伤亡,就说明凶手并不想闹出人命,即使咱们暂时抓不到他,下一次也未必……诶鱼!你来啦?” 叶烬正听得认真,听见这丝滑的变调,下意识抬头看去。 喻寻从门口走进来,身穿白t恤和运动裤,面容白皙干净,在乌烟瘴气的办公室中显得极其清爽。 他左右手提着好几个塑料袋,看着热气腾腾的。 这时,一个突然跑进来的便衣队员与他擦身而过,因为速度太快,转弯失控,脚一扭直直撞向了身侧的喻寻。 “啊……” 惊慌失措的吸气中,眼看二人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只见下一秒喻寻单手抛出几个打结的塑料袋,稳住步子,眼疾手快拉回快摔倒的小哥,然后松手站直,空中的鸡灌饼又稳稳落回手中。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三秒之内。 熬夜加班的这帮人大清早目睹了一场杂技,立刻清醒了不少,叫好的叫好,鼓掌的鼓掌。 只有叶烬坐在办公桌后没什么表情。 在他将目光移向电脑屏幕时,眼前那道俊秀利落的身影半晌挥散不去。 第11章 这鱼有点黏人 “这反应是真快啊!”许唯忍不住称赞。 “鱼你给我们买早餐啦?”赵小升激动地跑来扒拉。 他一晚上只从许唯碗里抢到两口泡面,现在正饿得两眼发黑,恨不得见了吃的就喊娘。 许唯已经咬了一大口灌饼,还吃到了里面的烤肠,满意的不得了。 他一巴掌拍过去,“我们家鱼也是你叫的!” 赵小升捂着头,“许哥,喻寻啥时候成你家的了,买卖人口犯法啊。” 他用嘴撕开袋子,囫囵就是一大口,“啊…太香了…这一口灌饼,简直就是我迷失在沙漠中的水。” 喻寻把剩下的土豆饼、豆浆都分了,看大家吃得高兴,自己也小小地乐了一下。 他走到叶烬桌前,把最后一个超级豪华顶配版煎饼从大塑料袋里取出,一边观察对面表情,一边小心地放在桌上,觉得有些远,又往前推了推。 然后一声不吭快步走到一个空办公桌后,假装无事发生。 叶烬看着那个比脸都大的煎饼,突然觉得这种行为似乎在哪类视频里看过。 他想了想。 哦,一个好心人喂养了一只流浪猫,几天后流浪猫抓了自己最爱的老鼠,叼给好心人,以表报答。 有异曲同工之妙。 “哇靠!!” 几颗脑袋同时围过来,流下了羡慕嫉妒恨的口水。 许唯扭头控诉,“鱼你不公平!给叶队买全家福,给我们只加一根肠,你良心不会痛吗!” “是啊!良心不痛么!” 夏清吸着豆浆说:“许哥,有的吃就不错了,小鱼哪来那么多钱。” 这话提醒了众人,赵小升跑过去,“你的肾还在吗?还好吗?还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喻寻一把撩起t恤下摆,露出劲瘦紧实的窄腰和薄肌,真诚道:“在…呢。” 赵小升急忙按下,“诶诶,队里不是法外之地,你别,别!” 许唯吃完最后一口灌饼,抹着嘴上的油问:“鱼啊,你怎么来的?” “坐公交。” “呦,你还会坐公交呢?”他惊讶道。 喻寻蹙眉,“我又不是…傻子。” “哈哈哈…”许唯忍不住乐,问,“那你哪来的钱?” 喻寻看向几米之外的叶烬,黑白分明的瞳孔漾着光,说:“队长…留给我的。” 几人立马酸了。 “欧呦,叶队对长得好看的就是不一样,我们哪有这待遇,出外勤顶多给我们买根五毛钱的老冰棍,连个西瓜都不舍得……” “就是,哎,队长也是颜狗啊,不过话说回来,谁不喜欢小喻这等颜值呢,我要是女的,我绝对看上他!” 叶烬对这帮逗比也是没办法,忍俊不禁道:“行了,别贫了,吃完干活。” “得嘞!” 一众人喝着水,回到工位继续工作,叶烬起身,一夜没怎么动的筋骨舒展了,他扭过头,“跟我来。” 二人来到了二楼叶烬的办公室,手里还提着巨无霸大煎饼。 喻寻带上门,看着这个比他高出多半个头的人,气势不由自主弱了下来,喊了声:“队…长。” 叶烬脚步一顿,心里似乎被什么轻挠了一下。 “还知道是我留给你的钱。”他用一贯冷淡的语气说。 喻寻点点头。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在阳台睡了一晚上,洗漱完回客卧换衣服,看到床头柜上有两张百元大钞和几张零钱。 他自觉地揣在兜里,买了饭,回忆了一下路线,坐着公交车就来了。 喻寻乖巧道谢,“谢谢……队长。” “用我的钱请大家吃早饭,你还挺大方的。”叶烬拉开椅子坐下。 喻寻朝煎饼抬抬下巴,“你的……最大。” 叶烬眼神一凝,沉默了几秒。 抬眼看他一脸纯然,不动声色撕开一点煎饼的包装袋,问:“你吃了吗?” “路上吃了。” “住的习惯吗?” 喻寻点头,“喜欢……大窗户。” 煎饼里面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叶烬是有些饿了,但是这鼓鼓囊囊的巨无霸,还真是不好下口。 他张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问:“为什么喜欢大窗户?” 喻寻愣了愣,赏心悦目地瞧着,这个人吃东西都和其他人不一样,吃得真… “好看……”他说。 叶烬:? “哦不…是…亮堂。” 原本说话卡壳,这一慌直接卡成鬼畜了。 叶烬淡淡“嗯”了一声,又咬了一口说:“我最近加班比较多,你可以先住着。” 喻寻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又忍住了。 二人就这么奇怪地待着,直到那个超大的煎饼被消灭,叶烬拿了笔和本,起身就走。 “去哪……”喻寻问。 叶烬顿住脚步,如果不是能察觉到他那种不想被丢下的心理,叶烬会觉得这个人有些粘人的属性。 “开案情会。”他说。 喻寻表情欲言又止,眼皮反复抬起又垂下。 叶烬凝眸盯了他一会儿,拉门前留下一句:“想去就跟着。” 第12章 小鱼化身判官,下令加班判刑 调查组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别跟踪调查几个案件。 白板上布满了交错的黑线和字迹。 第一案,超市,市中心德胜东路。 第二案,餐厅,新发区二号商铺。 第三案,典当行,南城百货楼下。 第四案,北郊老庄城中村。 第五案,城西紫山别墅区。 叶烬停下笔,简短道:“各小组汇报一下进展。” “超市、餐厅还有典当行都在比较繁华的地段,流动人口多,走访排查困难大。我们询问了事发前一天晚上周围的商店、饭馆、棋牌室、便利店和旅店人员,调取了店内监控,全部没有异常。” “城中村这个人……” 汇报的队员顿了顿,“家人和邻居评价为人老实正直,平日里喜欢种花种菜,还偶尔画画儿。花店的生意不错,询问过的顾客都说人很好,不像有仇家的样子。” “死者家里搜出的旧手机,送去物证中心还原了一些删掉的东西,也就是以前拍的照片和app。通讯录除了顾客就是进货商,几个朋友,实在正常得一批。” “这么看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身边的朋友和亲戚一一走访了,没有财务纠纷和私人恩怨,都不存在作案动机。线索又断了。” 叶烬捏着一根笔,眉心紧紧皱着,这个连环案太干净了,干净的让人抓不住一点苗头。 “对了,叶队,餐厅老板是个光头土豪,大金链子大金牙,说话条子长条子短的,这个人指定沾点黑,但是个人信息又没问题,要不要对他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入调查。” 叶烬微微摇了下头,“被盗的人名义上也是受害者,查他身边人总得有个正当理由,为什么偷你不偷别人这样的荒谬原因,对方可以拒绝配合。” 他低头看着现场照片,“会议结束后联系紫山那位,请他来配合调查。” “除了城中村的凶杀案,这个案子最特殊。作案者可以轻车熟路进入二楼,并且在不破坏密码门的情况下进入收藏室,极有可能就是这个赵东的身边人。” “是!” 坐在边角的人提议,“既然抓不到他,说明还会发生下一个案件,我们能不能提前部署……” 叶烬摇头,“每次作案地点不同,分布地段无规律,无法从已知情况推测出凶手下一次的作案计划。” “所以他选择这几个地儿的规律是什么?总不能点兵点将随便偷吧!东南西北他转了个遍,太任性了吧!!”许唯怒道。 夏清思忖片刻,“城中村的死者生前不算太富有,如果凶手的目的不在财物,按照正常逻辑,他应该会故意留下什么,让我们跟着他的思路,可是现场什么都没有。” “我倒觉得这种人根本没有行为逻辑,他就是图个心理爽快,多少带点变态。” “你知道有一种人么,家里不差钱,但偏偏就是个惯偷,纯是心理有问题。519这个案件我看就是这样。damn!” 一组组长赵文敲着桌面继续说,“他有本事去抢银行,去个便利店、饭店算什么破玩意儿,简直是浪费人力!” “有点道理,常人思维解释不了,从这个出发点考虑倒也是个方向。用偷东西来获得某种满足,享受作案后逃跑但又不会被抓到的快感,看着大家一次次拿他没办法,扭曲的欲望越来越膨胀。” “心雨,你怎么说?”许唯问。 习心雨从电脑后抬起头,她抬手扶了下眼镜说:“有这种可能,第一,一些人即使不缺钱也会寻求刺激和冒险,偷窃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刺激性行为。这种行为可以产生兴奋感和满足感,即使他们并不需要这些物品。” “第二,某些心理疾病或成瘾可能会导致人们偷窃,例如强迫性偷窃症(kleptomania),就是一种心理疾病,患者会因为内在冲动而产生偷窃行为。” “第三,一些人也会因为社会因素而选择偷窃,例如对权力、控制或报复的渴望,或者出于对社会不公的愤怒而采取这种行为。动机可以有很多种,还是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赵文听完下结论,“我觉得这家伙纯纯心理有问题。” 许唯不太认可,“如果是这样,第四案为什么杀人?小额盗窃判不了重罪,入室杀人,闹这么大,他就这么敢保证案发后还可以逃之夭夭?这寻求刺激也太惊险了吧!” “说不定是在偷的时候被发现了,杀人灭口?” “只丢了项链、手机和电脑,为了偷这三样东西杀人灭口未免太脑残了!如果真是为了盗窃,被发现后大可以跑啊。” “也许他是怕对方报给ghi局?” “盗窃未遂和入室杀人,哪个牢饭吃得久?”叶烬问。 “……” 他淡淡地补充道:“大概率是杀人后随机拿走的。” “可是夏清姐不是说,凶手根本不是为了钱吗,为什么还要拿走项链手机,这手机里有线索!?” 叶烬剑眉深锁,沉沉道:“他的目的是想提醒我们,这次的案件仍然有盗窃行为,杀人是为了让案子引起更多关注。” 会议室再度陷入了焦灼的沉默中,窗户大敞着,茂密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却没有一丝凉意。 沉闷的气氛在安静中漫延,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了小声的“咔擦咔擦”声,仔细听像是老鼠在偷吃。 “会议室进耗子了??”赵文直起脖子左右观察。 众人耳朵一竖,眼睛乱转,终于转到最里最靠边的喻寻时,找到了这个偷吃的耗子。 他正挤在一个队员旁边,手上拿着一包威化饼,低头吃着。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耗子”耳尖微动,忽地停下快速咬合的牙齿,缓缓抬起头,神情一怔。 随后朝众人僵硬地咧了一下嘴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最后一口巧克力威化饼塞进嘴里,坐直身体,悄悄咀嚼。 “习心雨,你再给他吃的,我就让人没收你办公桌下的零食箱!”叶烬直指问题源头。 “别啊叶队,人孩子在长身体,多吃点怎么了!”习心雨辩解。 许唯早上吃了喻寻的灌饼,此刻善良的不得了,跟着搭腔,“叶队,案情会本来就枯燥压抑,这一开好几个小时吃点东西也正常,有助于缓解压力,打开思路。” 叶烬竟一时语塞,这一个两个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了。 习心雨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早上小喻可是大老远给咱们又买豆浆,又买豪华煎饼的,为加班的我们送来了温暖和关怀,咱不能吃完就翻脸。” 谁翻脸了? 买饼的钱谁给的? 我说什么了吗? 叶烬三问,简称叶问。 半晌他憋出一句,“所以抓紧时间破案,抓住人就不用加班了!” “加班……”喻寻忽然开口。 他咔擦咔擦咬碎吞下饼干,蹦出后两个字,“判刑。” 叶烬:?? “你说什么?”叶烬问。 “我说,加班犯法,判刑。” 这一次喻寻竟然没卡壳,无比顺畅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八个字。 “哈哈哈哈哈……” 全场呆愣两秒,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好一个北郊队判官!! “听见没,我来队里这么久了,终于听见一句最正能量的话!” “小喻同志说的对啊,我支持加班判刑!各个单位就应该规定,加班超过半小时全部进去踩缝纫机,让你加班,丫的!” “那要这样的话,咱们现在就得和犯人一个炕头吃饭睡觉了,谁让咱们加班这么狠呢。” 叶烬无语地瞥了某人一眼,叩叩桌面,“安静。” 队长说话没人敢不听,两个威严满满的字一出,会议室瞬间恢复冷静。 习心雨用纸杯接了杯水,刚想给喻寻挪过去,就被某人刀人的眼神喝住了。 许唯捂着嘴笑够,适当地教育几句,“鱼啊,叶队让你来参与案情讨论会,你得听着是不是,稍微克制一下,我知道你长身体饿得快,但是……” “我…有在听。”喻寻说。 “啊?”许唯心说,我看你一直在吃,哪只耳朵听了,“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他原本就是顺口一问,不料喻寻缓缓举起右手。 “说。”叶烬应了一声。 喻寻举着修长白净的胳膊,优美紧实的线条仿若捏出来的雕塑。 他看着叶烬,说:“我想……去你的位置说。” 叶烬:?? 这队长一天都当不了了,简直反了天了。 第13章 关键线索还得靠判官——喻寻 叶烬站在白板旁边,脸色黑得像锅底。 喻寻坐在他的位置上,把桌上堆叠的照片统统笼过来,一张一张翻看着。 “小鱼你在找什么?”习心雨问。 他低头专注地扒拉着,嘴里念道:“村子…” 几秒后,他忽地抽出一张,目光凝在上面,“找到了…” “这张。” 叶烬掠过视线,照片是城中村的二楼卧室,床头上挂着的一幅画。 许唯凑上前,“这张怎么了?” “你是说这幅画吗?这看着像二手市场淘来的啊,要么就是某宝50块钱三幅批发的,这画怎么了?” 叶烬眉心深锁,某种猜测忽地浮出心头,他扭头吩咐道:“把这张照片从电脑里调出来。” 夏清操作几秒,很快把笔记本电脑挪了过来。 “放大落款。”叶烬说。 这照片并不是专程拍画的,只是在拍卧室物证时捎带了一下,因此想要看清每一个细节有些费劲。 不过高清镜头下,画的左下角空白处还是显示出一个微小飘逸的字迹。 徐。 “徐志!是死者的名字,这是他自己画的??” 二组组长对着这张照片抓耳挠腮,“可是这画就是几根草啊,就算是他画的,又能说明什么?” 叶烬盯着电脑屏幕摇头,“这画不普通,是仿清代的《兰花图》。” 几人皆是一愣。 许唯忽地拍了拍大腿,“差点忘了您小时候去过几年绘画兴趣班呢。” 叶烬瞥他一眼,往事能不提了吗? “可是叶队,他家里都搜过了,没有发现颜料之类的工具,倒是有一个书桌,上面只有几根毛笔。” 许唯抢答,“我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他画的是水墨画,笔墨纸砚就够了,笨呐!” “他家里应该不止这一幅画,在生前都处理掉了。”叶烬说。 喻寻坐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在几颗头颅的包围中,又默默抽出一张照片。 是别墅收藏室的那几幅水墨画。 叶烬压根没仔细看,只扫了一眼就明白过来,咬着后槽牙道:“这几幅都是仿的!” “立刻重勘现场,把照片里的画都交给物证所,让他们找专家鉴定是否为同一人所作。赵文——” “到!” “马上把这个跟你一个姓的赵东请过来。” “……是!” 会议散了,习心雨从座位跑过来,像捏亲弟弟一样,上手捏了捏喻寻的脸,喜滋滋地说:“可以啊你,找到关键线索了。” 喻寻不好意思地一笑,“唔”了一声,“猜的…” 许唯佩服道:“那你怎么猜到这画和别墅盗窃案有关,难不成你也上过绘画班?” 喻寻摇摇头,“刚刚梳理的时候,赵组长…说他喜欢…画画。” 千丝万缕的在大脑里串联成线,许唯恍然道:“对啊,我们重点偏了,这几桩案件太过干净,所以我们都执着于寻找凶手的作案痕迹,忽略了被害者的问题。” 喜欢画画,可是家里又没有画,这一点本来就很匪夷所思,然而只有吃威化饼干的喻寻注意到了。 “叶队,韩局的电话——”门口一个实习生叫道。 叶烬转身往外走,出会议室前吩咐了一句,“习心雨,再奖励他一包威化饼干。” - “我已经做过笔录了,怎么又让我来一趟啊。”赵东肥胖的身躯挤在不甚宽敞的座椅上。 许唯收起平日里的嬉笑,严肃道:“如果想找回你的画,就积极配合你们调查。” 赵东表情一变,“那几幅画可都是真品,你们一定要为我找回来啊!” “你怎么知道是真品?” “我当然知道了,我可都找专家鉴定过了!” “那你知道你那几百平的收藏室里,有多少真货多少假货吗?”许唯问。 闻言赵东粗犷地“害”了一声,脸上的肉随之一颤,“一半一半吧。” 许唯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你也不懂古玩,我很好奇你收藏这些玩意做什么?” 赵东激动了几分,“谁说我不懂,我也研究了好几年了,再说了谁规定不懂就不能收藏了?” “你别激动,”许唯起身,把两张照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大佬,你看看这几幅,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东狭长的小眼睛倏地一亮,“真的,这几幅绝对真品!我前几天刚挂在墙上的,拍了几张照片正准备出手。” 许唯毫不留情地通知他,“我告诉你啊,都是假的。” “不可能!!” “真是假的。” “不不!!”赵东脸色瞬间涨起红色,指着照片说,“我实话跟你说,被偷的那几幅我不知道真假,但是墙上的绝对是真的!” 许唯“啧啧”两声,“你不知道真假,就跟我们说值四千万,你可真敢说啊。” “我也是个专业收藏家,那几幅如果都是真的,我就亏大发了,当然得报案了!” “别跟他废话,鉴定证明直接拿给他。”叶烬在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外,对着蓝牙耳麦说。 许唯转身,从桌上拿起刚刚打印出来的证明。 “看好了,别说哥坑你,我们不骗人,这里写的清清楚楚,假货,去年刚出品,新得不能再新了。” 赵东瞪大眼睛,鉴定书上的每一个字眼像是点了他的穴,不敢置信地盯了半晌,发出一声震怒的“靠——!!” 他抬手重重锤了下桌子,怒骂道:“妈的,敢骗老子……” 许唯追问:“这画从谁手里买的?” 赵东瞬间噤了声,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别从原告变成被告。”许唯警告他。 赵东片刻,犹犹豫豫地说:“从一个叫徐志的人那里买的。” 果然。 许唯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徐志上周死了。” 赵东嘴唇阖动,想说“不知道”,但下意识的反应出卖了他。 “报案时候为什么不说?” “你们也没问我啊,再说了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主动说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叶烬目光沉沉,按下蓝牙耳机,说:“问他什么时候和徐志接触的,交易方式是什么。” 这话刚落,肩膀就被人碰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见喻寻啃着半块草莓味饼干,瞳孔又黑又亮,含糊说:“该吃…午饭了。” 叶烬一脸麻木。 猪转的吧。 第14章 好好好你个队长,给小鱼单独开小灶 今天是周六,食堂没人做饭,外卖盒成箱地送到队里。 一伙人围坐在一起,打开喷香的烤肉拌饭,迫不及待炫起来。 “哎,最近忙的连个正经休息都没有,照这样下去我岂不是要注孤生了。”赵小升边吃边吐槽。 “只要凶手没抓到,什么六日啊,周末啊,节假日啊都跟咱无缘。” “小升啊,作为队里的新鲜血液,怎么能这么肤浅。” 赵小升把脸转过去,“许哥,你不肤浅,你先给我介绍个对象呗。” 许唯心说这年头姑娘稀缺得跟什么似的,上哪给你介绍去。 他看见门口进来的两人,立马转移矛盾,“小鱼也单身啊,你看人家怎么不嚷嚷着要对象。” “啊……”刚坐下的喻寻一头雾水。 赵小升不纠结对象了,他现在两眼发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只想知道喻寻手上那个打包盒装的是什么! 透明盖子下挤压着一层看起来像烧肉的东西,裹满了浓郁的酱汁。 “为嘛小鱼的外卖和我们不一样?!” 叶烬淡定地“嗯”了一声,脱了外套在喻寻旁边坐下,说:“他的是鳗鱼饭。” “我去!!就北郊队对面那条街往里走每次排死长队轮到自己就没了我从来没吃到嘴里的鳗鱼饭??!!” 天气太热了,叶烬早上吃下的豪华版煎饼让他现在都不怎么饿,他打开自己的鸡胸肉沙拉,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 许唯扒拉着米饭,“啊”了一声,“你别告诉我你刚刚消失二十分钟,就是去买鳗鱼饭去了。” “嗯。” “……” 叶烬心说能怎么办,这个猪拿着平板,磕磕绊绊地告诉他,想吃屏幕里这个东西,馋得走不动道了。 当然后半句是他脑补的。 他一边排队买饭,一边想不通,看着挺瘦的一个人,怎么这么能吃。 习心雨用看弟弟的眼神,“鱼鱼好吃吗?” 喻寻打开盖子,烤制的鳗鱼腌在甜糯的米饭上,淋上照烧酱,配一小碟脆笋。那香味,馋倒了一片人。 他夹起一块鱼肉,在众人的口水吞咽中咬了一大口,点点头,“好吃…” 五六人的眼神凝固在喻寻的筷子上,仿佛在说快掉桌上,掉桌上!掉桌上就是我的! 夏清被这伙老爷们逗乐了,笑道:“我说你们赶紧吃,小喻今天表现好,奖励他吃顿好的也应该,别老盯着人家。” 喻寻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想法,他的这种钝感力强到可以称之为——头脑简单。 低头从自己盒里挑了一块最大的,拉仇恨似的放进了叶烬的碗里,意思是谢谢他给自己买饭。 叶烬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块肉,筷子一顿。 他其实很少和大家一起吃饭,也不习惯分享食物。 但他偏过头,看见喻寻黑色眸子里清澈明亮,嘴角藏着一点笑意,那般纯然真诚。 他本想夹回去,让他自己吃,筷子落下时突然改变主意,夹了块白色的鸡胸肉,说:“尝尝。” 喻寻毫不犹豫地夹起放进嘴里,只嚼了一口就变了神色。 控诉般望着叶烬,好不容易咽下,说:“可……恨。” “噗……”习心雨差点把奶茶喷出来,“我了个乖乖,叶队,这么单纯的小孩,你也好意思骗。” “嗯,”叶烬这个怪物把碗里的鸡胸肉一口干了,喉结滑动,咽了说,“上一次当,吃点亏没坏处。” 午饭结束,几名在岗的人几乎没有休息,就在饭桌上接着开起了案情会。 “赵东那个家伙怎么说?”习心雨问。 许唯捏着根牙签,困得打了个哈欠,“他说和徐志只见过一面,他们有一个古董交易qq群,平时有什么宝贝会在群里晒出来,半个月前和徐志约定好买画,当面现金交易。” “在此之前没有什么交集,赵东说当时徐志跟他保证是真品,还给他看了专家的鉴定书,他也不知道徐志会伪造。” 赵小升泡了杯浓茶,喝了一口,狠狠地说:“那这个徐志还真是不简单,表面上老实本分卖花,实际上卖画!捣鼓古董的都不差钱。” 叶烬扭头问:“qq密码破解了吗?” 赵小升立刻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一分钟。” “好厉…害。”喻寻悄悄惊叹一声。 赵小升手指飞舞,嘚瑟道:“哥可是正儿八经软件工程硕士毕业,专业对口。” 喻寻不知为何,下意识看了叶烬一眼。 “我说喻小寻,你这眼神太侮辱人了吧,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让我伤心了啊。” “……”喻寻想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他张张嘴,只听对方挑高音量道,“ok了!这群里人还不少,516人,和赵东给咱们看的是一个群!” 叶烬点开群成员,滑动鼠标,在五花八门的头像里浏览了一圈。 然后退出到好友列表,看到有三个分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和家人。 “聊天记录能不能恢复?”他问。 “我试试。” 之后又是一阵键盘声,赵小升划拉着鼠标说:“近一个月的记录都在,不过他只在群里说过话,其他人已经没联系了。这年头谁还用qq啊,最多加几个工作群。” “看来他用qq只是为了买卖古董。”夏清说。 “难道是他卖假画,被买家发现了,一气之下杀了人?” 叶烬问:“回忆一下赵东得到画是仿作后的反应,如果徐志站在他面前,他会怎样?” 赵小升说:“骂街,揍人!” “对,这种情况下多半为激情杀人,大概率会和买家发生争吵和打斗,留下更多的现场痕迹,尸体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如多处挫伤、撕裂等。” “就作案工具来说,通常会采用手头现有的工具进行犯罪。如果是防身,利器更加有用,但如果是复仇杀人,钝器会比利器更能使人产生快感。” “可是从现场痕迹和尸体特征来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不是激情复仇。” 大家聚在长桌前,讨论声一直在继续,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即使很多个日夜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喻寻悄悄退后,坐在了一张办公桌后,面前高高的文件夹遮住了他的视野。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杨树,繁茂的枝叶遮挡着中午的日头,花岗石窗台上落着两片叶子,被烘烤地有些打卷。 赵小升清亮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软件工程硕士,真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就像海面突然掀起的涟漪,一直飘荡在他的心头,好像带着些没由来的羡慕和渴望,砸中了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没身份,没过去,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那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喻寻用手指戳着树叶想。 “当然也不排除有买家发现假货,制定了缜密的杀人计划。”叶烬接着说。 他眉心微动,眼神向左侧偏去,这才发现身旁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躲到了角落。 第15章 他是孤儿,不爱说话,有点孤僻 “这样的话,这个案子还和519连环偷盗有关系吗?”夏清问。 叶烬头疼不已,他用力按了下鼻梁,“如果是买过假画的买家杀害了徐志,这个案子就要独立出来了,我们的方向需要作出调整。” 老式空调嗡嗡地运作着,除了令人烦躁的声音,带不来一点凉意。 叶烬打起精神,一一安排道:“目前还是将第四案作为重点,三个组依然分头行动,赵小升负责和赵东联系,务必撬开他的嘴,问问他什么时候加入的群,一共交易过多少次,群里交易是否频繁。另外尽力恢复更早的聊天记录,查看徐志在群里是否活跃,都和哪些人交流过,卖出过多少件!” “一组去查徐志的财务状况和交易记录,有没有债务情况,是否与人发生过财务纠纷。二组痕检员去徐志家再翻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留意他的绘画工具是否还能提取到指纹。” “其余人跟着我,汇总今年全市范围内买卖假货伪品提起的报案和诉讼。另外调查徐志的艺术圈关系,包括与其他画家、画廊、艺术品收藏家的联系。” “是——” 洪亮的一声之后,所有人就像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蔫坐在椅子上。 叶烬站在桌前,凝视着每一张面孔,“先休息一会儿吧,休息过后我希望大家能集中精力,这个案子只要一天没破,城市里就会有人成为下一个被伤害的目标。半个月了,这都不是我们北郊队该有的水平。” “两天后开案情会,能有突破吗?” 一伙人重新支棱起来,各个拿出最足的底气,“保证有!!” “散会休息。” 领了任务的众人各自回到岗位上,叶烬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转身看向某个方向。 “中午没吃饱吗?” 还在发呆的喻寻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 他猛地回头抬眼,看见叶烬迎着阳光,单手插兜,衬衣下结实精悍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连日忙碌的俊脸依然英俊帅气。 他落下视线,眼睫眨了眨,说:“饱了。” “怎么躲在这里?”叶烬问,“困了吗?” 喻寻摇摇头。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叶烬也没有再继续问。 他抬脚走到墙边的书柜前,几分钟后抱着一摞书放在了喻寻面前。 “不知道做什么就看书吧,大脑被占据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喻寻痴痴地看着这些专业书籍,《侦查学》《罪犯和犯罪学》《侦查思维的推理方法》《人体损伤程度鉴定》…… 各种各样的陌生封面闯入视神经,堵塞的心里像是突然豁开道口子。 “好。”他抬眼说。 - 北郊队几乎夜夜灯火通明,不是有人在干活,就是有人正在干活的路上。所有人都有把两天过成72小时,甚至是96小时的本事。 早上六点,办公室里鼾声起伏,许唯抓着刷牙杯从卫生间出来,脖子上挂着块发黄的毛巾,“欧呦”一声,“小鱼你怎么来这么早?” 喻寻大概是坐了一趟最早的一趟公交车,手里提着热乎乎的黑米粥、茶叶蛋和葫芦饼,递了过去,“不早了…许哥,你先吃。” “诶诶,还得是我家鱼啊。” 许唯搁下刷牙杯,从袋子里取出一个茶叶蛋,剥了一半就一口咬下去,“自从你来了队里啊,哥儿几个伙食都变得丰富了……” “老许,别整的像队里虐待了你一样!” 大清早上,一道洪亮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两个人身穿制服,迈着利落的步伐走了进来。 许唯吞下鸡蛋,眼睛瞬间大了,“韩局,王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俩盼回来了!” “你别说的好像我刚踩完缝纫机一样。” “哈哈你啊……” “诶这位小兄弟是……” 许唯摸了下鼻子,略微有些底气不足,“小习最近带了个实习生,队里人手不够,正好跟着帮忙。” 其实这不合规范,队里毕竟不是普通单位,进来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实习生,也要经过考察和审核,不是那么随随便便打声招呼就能来去自如。 许唯见局长没说什么,立马插话介绍,“小鱼呀,左边这位是咱们ghi分局韩局长,另一位是北郊队副队长王辰寅,你跟着叫王副就行。” 他察觉到喻寻有些不对劲,生怕他又像第一天来队里时,浑身警惕的猫一样,直接撂倒人。 赶忙拍拍他的背,“没事,你先进去。” 喻寻一声不吭,立马跑了。 韩利疑惑道:“上周叶烬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我问他什么来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许唯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韩局,这小孩挺好的,就是家庭不太好,孤儿,不爱说话,有点孤僻,人很不错的。” “孤儿?” “是啊,没家了,挺可怜的,小习觉得像她弟,哭着闹着非要让留下来。” 对面的二人面色凝重。 半晌,韩利说:“原来是这样,这个叶烬,吞吞吐吐的,我以为是把逃犯招进来了。” 许唯叹口气,“哎叶队也是不想搞特殊,打算这就赶走呢,所以才没和您说清……” “啊?还要赶人?我得好好说说他。” 两人径直上楼了。 许唯目送二位离去,转身念念有词:小鱼的爸爸妈妈啊,不管你们在还是不在,如果你们听到了千万莫怪啊,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宝贝儿子啊…… “叶队,你看谁回来了!!” 办公室的大门象征性地敲了一下就被推开了,叶烬刚洗漱完,正换上衬衣系扣子,就听见这大早上的噪声,转身不疾不徐道:“韩局,你们回来了。” 平淡得像昨天刚见过一样。 王辰寅吐槽,“你能给点起伏吗,哪怕演一下呢。” 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叶烬面无表情地问:“怎么样,在省里学习了一个月。” “这不是太想大家了么,赶紧滚回来了。” 王辰寅指了指门外,“诶我刚从一楼上来,弟兄们都还在加班呢,你牲口啊,这么摧残人。” 叶烬勾起嘴角笑笑,“放心,从现在起你也得变成牲口。” “你…!” 叶烬转身去茶水间泡了两杯清茶,给韩利端了一杯,自己坐下喝了一口。 “我的呢?” “自己泡去啊,等我喂你呢?” “韩局,你瞅瞅他有多狂……” 韩利直接无视,“最近这案子怎么样了?” “昨天不是刚给您汇报过吗?” “……” 是挺狂。 第16章 超强大脑,他到底什么来头! “那小孩怎么回事啊?”韩利喝了一口茶水。 “哪个小孩?”叶烬问。 “给老许买饭那个,说是个孤儿,没爹没妈,家里只剩自己了,你非要赶人走,小习哭的稀里哗啦。” 韩利描述完,放下茶杯,“我说你怎么这么没人情啊?” 叶烬听得眉角直抽抽,“孤儿?哭的稀里哗啦?” “昂,老许说的啊,表情特沉重,一开始我以为和他沾亲带故呢。” 王辰寅自己泡了杯茶,走过来,“真是孤儿啊?叶队。” “……”叶烬瘫着一张脸,“噢。” “你还要赶人走?” 叶烬义正言辞,“不然呢?队里有队里的规矩,更何况韩局也说了,单位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韩利拧着黑眉,“我说你能不能变通一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那您的意思……” “留下!” “行。” “……” 早上八点。 洗漱和早点时间都结束了,王辰寅归队,大家表示了热烈的欢呼。 “那个,我说两句啊。”他清清嗓子,似乎是要发表什么重大演讲。 “我想死你们啦!!!我的兄弟,我的战友们!!” 办公室一堆没进化的猿猴立马嗷呜嗷呜叫起来。 叶烬:“许唯,给王副队讲一下案情进展。” 半小时后,王辰寅掐着人中哀嚎:“省里还学习吗,我想回去学习——” 叶烬无视他的瘫痪,吩咐道:“一个小时后开会,交流一下这两天各个组的调查结果。” 然后他转头看见喻寻,还是穿着那件白色t恤,下巴支在一厚摞书上,眨着眼睛,非常认真地听他讲话。背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头发丝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边。 叶烬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多时候,这人就像个安静的影子,总能把自己毫无存在感地藏在人群里。 可只要散发出一点光芒,又能让人移不开眼。 比如现在。 还没完全适应上班的王辰寅,东瞧瞧西看看,自来熟地开口说:“你是叫小鱼对吗?你今年多大,高中毕业没,长这么好看为嘛想不开来北郊队啊,你去酒吧,分分钟有一百个富婆要过来包养你,你信吗?” 下一秒,他的嘴被一巴掌盖住,叶烬警告他,“你的话怎么这么多,有这个闲工夫多看看案件记录,待会开会你也要发言。” 喻寻偷偷笑了一下,觉得这个王副队虽然话多,但似乎也不错,那种面对陌生人的恐慌和局促慢慢缓解,紧绷的肩背一点点放松下来。 这张桌子没人坐,成为了喻寻的专属工位,他把桌面清理了一下,抱起书,一本本放回靠墙的书柜里。 叶烬走过来,问:“不看了?” “嗯。”喻寻点头。 “看不进去?” 他觉得这人应该不存在看不懂的情况。 喻寻摇摇头,目光扫过两米多高的书柜,发现剩下的书类别都差不多。 “你在找什么?” “找几本……新的。” 叶烬看着他的侧脸,问:“不喜欢我给你挑的那几本?” “喜欢。” “那怎么……” “看完了。” 叶烬:?? “我了个乖乖,”许唯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你桌上那么厚几本,不到一周就看完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量子阅读吗?”赵小升飘过。 许唯心说,天才也不能在脑子里装芯片吧! 他随机抽出一本,翻开,“犯罪学一词由法国人类学家托皮纳尔—— 喻寻毫无压力地接上,“1879年在其所着…《人类学》一书中…首次提出。1885年,意大利犯罪学家…加罗法洛的代表作《犯罪学》问世。” 卡壳是因为他本身说话的原因,但内容完全无误。 许唯不由得惊讶出声,“靠!一字不差。” 他不信邪地又抽出一本,“案件信息发现和搜集途径。” 他转头悄悄对叶烬说,“这个需要总结思考,不能靠纯背……” “现场勘验、调查询问、采集电子监控视频信息、采集通信网络信息…网络信息系统、搜索社会信息系统、搜索互联网。许哥,每一条下面…具体的内容,你需要…我也可以…” 许唯摆手,“不不不用了……太可怕了。” 王辰寅目瞪口呆,“你从哪薅来的人?” 叶烬耸了耸肩,“自己走进来的。” 开案情会时,王辰寅非要拉着喻寻坐在一起,搞得喻寻怪尴尬的。 习心雨把喻寻拉回来,“王副,你再这样,我拿你当人贩子了啊。” “心雨,你别起哄,我和小鱼近距离聊会儿,你撒手。” “他不想和你坐,你没看出来吗?” “没啊。” “……”习心雨无了个大语,“你没看人孩子表情都这样了吗?” “他那是想拉屎了,”王辰寅不要脸地说,“把人交给我。” “拉倒吧你……” “行了。”叶烬被吵吵得头疼,沉声道,“都松手。” 他把一旁的椅子拉开,“过来,挨我坐。” 喻寻颠颠地过去了。 叶烬目光扫过他裤子的口袋,语气不自觉放温柔了些,“兜里没吃的吧,待会不准再偷吃饼干了。” 喻寻摇摇头,两只手撑着座椅,摇晃了下身体,凑近很小声地说:“队长…放心。” 温热的气息柔柔地喷洒在叶烬的耳廓,带着点浅淡的薄荷和雪松味道。 他闻得出来,是自己浴室里的沐浴露。 明明很清爽的味道,却莫名让人浮起一点燥热。 第17章 这一次没被丢下 “叶队,会议开始吗?”夏清问。 叶烬回过神,“噢,开始吧。” 赵小升翻开面前的笔记本,指间夹着一根黑笔,“赵东两年前进群,据他自己所说,在群里交易过两次,第一次是去年八月,买过几张邮票,第二次是和徐志买画。” “他说这个徐志在群里并不活跃,很少主动聊天。我查了他一年的聊天记录,只在群里发出过这几幅画,应该是第一次卖画。” 其他人接着道:“上个月10号,徐志去银行一次性存了十万现金,也就是和赵东交易的第二天,时间对的上。我查看了他手机里的交易记录,也没有和买卖古董有关的信息,基本都是花店的流水。” “对了,徐志的邻居是一名小学老师,清明的时候她想找徐志预定两束菊花,看到徐志正在画画,她记得是画动物,有熊猫有马的,当时多聊了几句。徐志说从小喜欢画画,但是家里没钱,没学过,都是自己摸索的。” “至于这个画徐志是拿去卖还是留在家里,她就不知道了。” 叶烬犹疑:“动物?” “对,邻居不懂画,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噢对了,她说是彩色的,风格很卡哇伊,是她儿子喜欢的动漫形象之类的。” “风格差异这么大……”叶烬呢喃。 “这么看,他家里绝对不止那几幅画,如果没有交易信息,剩下的大概率是送出去了。” 王辰寅说:“已知的信息是他卖出了仿作的古画,也许不止卖给赵东,那就去古董店这些地方查一查啊,兴许是现金付款呢,手机上肯定查不到了。” 叶烬道:“这两天我和许唯排查了市区内各个古玩市场、知名收藏家、古董商店和拍卖行,都表示对这个人没印象。古玩圈就那么大,有点道行的提起来都知道,徐志算是籍籍无名的那一个。” 王辰寅摸着下巴的胡茬沉吟,“他画画又不卖,也不收藏,那他会送给谁呢…” 桌上几个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小鱼,你是不是有想法?”许唯突然问。 他看见喻寻几次想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都被别人截住了。 叶烬扭头,瞧见黑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似乎在征求意见。 他声音低了些,带了几分鼓励的意味,“有想法就说,不管对错都可以发言,上次不就表现很好吗?” 喻寻得到了肯定,大胆道:“连环…” 叶烬“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我觉得这几个案子…有关系。你上次说的没错。” 叶烬以为他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但很快对方接着道:“这个…走不通,要不说…其他几起盗窃案,既然是连环,一定相互牵扯的共同点。” 许唯这两天脑力严重透支,喝一口茶水说:“小鱼说的有道理,咱们换换脑子,扎在一个案子里,越着急越没线索。” 叶烬吸了一口气,起身说:“行,那从第一个案件开始梳理吧。” 白板上还贴着上次会议的照片,第一案超市,第二案餐厅,第三案典当行。 叶烬打开笔帽,视线一一扫过,当目光落在某张照片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印象突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把餐厅的照片扯了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片刻。 “叶队,发现什么了吗?” 在哪里看见过……叶烬极尽所能回忆着。 片刻后,他说:“赵小升,登录徐志的qq!” “叮叮叮”的提示音响起,群里有人发了几张葫芦的照片,有买家正在询问价格。 “打开群成员,往下拉。”叶烬说, 赵小升顶着困倦,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听从命令不断地拖动鼠标。 “停,点开这个人,放大头像。” 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不太像网图,像是随机拍了一张半身照就上传做头像了。 黑上衣,前襟有红色图案,没有露脸,体型微胖,看上去是个男人。 “把这个红色图案放大,能不能看清写了什么。” 头像本身就有些模糊,即使放大,画质也糊得一批。 赵小升憋回去一个哈欠,“要不我先试着处理一下……” 许唯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有了,水墨小馆!” “我靠!!”赵小升瞬间不困了,“这怎么发现的?” 叶烬把照片放在桌上,指了指。 照片上是餐厅的正门,门上挂着一块黑色胡桃木招牌,那四个红色艺术体大字和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赵小升佩服得五体投地,“神了,不愧是叶队。” 五百多人的头像扫一圈,就这样的av画质,甚至还能精准地捕捉到细微的相似之处。 “诶叶队,你去哪!” “去找餐厅老板聊,你们把群里的成员全部筛一遍,从买卖古董的方向,重新梳理这几个案件,有事找王副队。”叶烬头也不回地安排道。 就在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忽地回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果然看到喻寻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视线相撞,叶烬的目光凝在他的脸上,问:“要不要跟我走?” 这话刚落,只见喻寻一手撑住面前的桌子,两脚瞬间跃起,翻过桌面下一秒轻盈落地,又侧身避开两把座椅,飞奔两步冲到叶烬面前,刹住脚步。 黑亮的瞳孔泛着光,嘴角噙着一点笑意说:“要。” 雪松的清香扑面而来,叶烬站立不动,凝视他半晌才道:“下次不准在室内跑酷。” “遵…命。” 二人出去了。 王辰寅亲眼看见一道白影从自己眼前飘过,一瞬间以为队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回过神来,弯腰捡起被扇到地上的草纸,“老许,这小孩真不是哪个学校的高材生?你是不蒙我呢。” 许唯难得一脸正经,唏嘘道:“我倒希望他是呢,指定能有大出息。” 第18章 叶烬护犊子,不许逗他 阳光下,杨树茂密的枝叶泛着光泽,黑色迈巴赫在大街上滑行而过,周围的车自动避让躲闪,生怕挨一下倾家荡产。 喻寻轻车熟路地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盒,看见里面有几包杂粮饼干,拿出一包,撕开。 叶烬听见熟悉的老鼠偷吃声,偏了一下头,“又饿了。” “唔…”饼干有点难咽,喻寻吞下去,说,“早上没吃…” “不是买了早饭吗,”叶烬问,“分给大家,自己怎么不吃?” “紧张……”他说。 喻寻嚼着饼干含糊说“紧张”的那一刻,叶烬似乎看到一只平时能打能跳的家猫,一旦来了生人,就恨不得立刻钻到柜子底下。 方向盘转动,车子拐进了一条商业大街,各种音乐和广告高声播放着,小店敞开门迎客,几家奶茶店门前排着长队。 “韩局平时在ghi分局,一周最多来一次,王副队是个猥琐的好人,不用害怕。”叶烬说。 “嗯,发现…了。” 车厢里响起一声很轻微的笑声,低低沉沉地很好听。 喻寻以为是错觉,但他悄悄扭过头,看到叶烬嘴角分明有一丝笑意。 他几乎没有听叶烬开口笑过,一张完美无缺的帅脸整天严肃又冷漠。要不是刚刚那声,他差点以为这个人天生不会笑。 “队长。” “嗯。”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笑起来挺好看。 叶烬挑了下嘴角,玩味地问:“这是从哪学来的夸女孩的词?” 夸得这么低级。 喻寻眉心一跳,记忆闪回前天刷到的视频,背景音乐正是——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发自内心的。”他理直气壮道。 车子停稳,叶烬礼貌回:“谢谢你的夸奖。” 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 喻寻环视一圈,嘀咕道:“好大…” “二位里面请,吃点什么?”服务员训练有素,看到来人立刻招呼上来。 整个餐厅充满了文艺气息和古典韵味,大厅以素雅的墨色为主调,灯光柔和而温暖。 中央是一座室内中式花园,绿意盎然,花草点缀其中,流水声潺潺。花园周围摆放着红木质的圆桌和靠背椅,现在这个点没什么人。 “你们店长呢?”叶烬开门见山地问。 女服务员愣了一下,一旁的一个年轻姑娘闻言也转过身来。 艹,好他妈帅! 剪裁考究的白衬衣勾勒出挺拔的肌肉轮廓,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优越的宽肩窄腰。 洁白无瑕的袖口卷在手肘处,露出线条紧实的手臂。而黑色西裤下包裹一双逆天的大长腿,说是模特都不为过。 另一个人则瘦一些,年轻姑娘看过去,一眼呆住了。 艹,好像二次元里的! 肤色白皙,瞳仁又黑又亮,眼睛的形状微圆,带着点垂度。侧颜的弧度简直了,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那赛博老公才能长成这样。 两个服务员的视线在喻寻的脸上停留了漫长的十几秒,灵魂出窍般像被定住了一样,只差掏出手机录视频拍照了。 叶烬微微不爽,但他很奇怪,这种不爽并不是自己被忽略的不爽,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愠怒。 “店长在吗,我们有事。”他冷漠地出声提醒。 服务员忘了问什么事,连忙道:“哦…哦在,在。” 喻寻被盯得莫名其妙,见服务员离去,才悄悄凑近说:“队长,她们好像…一直在看你。” 叶烬瞥他一眼,“是吗?” 说罢抬脚走了,喻寻懵逼傻眼。 “谁找我?”店主刚巧在后厨,听说有人找,拖着缓慢的步伐,不太爽地出来了。 叶烬从兜里摸出证件,“北郊分局大队长叶烬,找你问点事,是否有空。” 店主立马一变,“诶呦有空有空!” 叶烬和喻寻被安排到二楼的贵宾室。 “嘿嘿我安排点小酒小菜,咱边吃边聊。” “不了,聊完就走。”叶烬直接拒绝,“吕闯,38岁,徐城本地人,单身。” “对对,是我。” 吕闯咧嘴一笑,大金门牙差点闪瞎喻寻的眼。脖子和手腕上都戴着又粗又长的金链,后脑勺有个s,是剪出来的发型。 很难让人把餐厅和这样的店主联系在一起。 “其实我店里丢的那点东西不算什么,餐馆人多,今天丢个这,明天丢个那太正常了,要是实在找不回啊,咱就算了。”吕闯倒满茶水说。 “那为什么报案?”叶烬顺着话问。 “当时那个气啊!我刚从欧洲运回来的酒啊,我还没喝上一口呢,这狗东西倒先享受上了,现在说起来我也来气!” 叶烬没接这话,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这人是不是你?” 吕闯低头一瞧,看见是自己的qq,神情微微惊愕,“对,是我,诶呦你们真是神通广大,这都能翻出来。” “什么时候加入的古董群,买卖过多少商品,如实回答。” “哎呦这群……”吕闯被这开门见山的问法砸的有点蒙,反应了几秒才道,“去年吧,具体想不起来了,我啊,就是喜欢到处看看,只看不买。” 他掏出手机,“不信您看我这聊天记录,我几乎都没说过话,要不是您提啊,我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群。这个群怎么了,犯法啦?” 叶烬无视他的问题,问:“你还从哪些人手里买过古董?” “其实吧,我虽然对这些玩意有点兴趣,但我真没买过几件,就几年前买过一尊菩萨,在我休息室里搁着呢。”吕闯说。 叶烬又点出一张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里的是徐志。 吕闯瞪大眼睛看了看,甩甩头,“不认识,真不认识。” 他瘫着一脸横肉,哀求道:“您这问的我心慌,这和偷我酒的事儿有关系吗?” 叶烬扯了个瞎话,“噢最近丢失了几件文物,很可能是一个人干的,过来向你了解情况。” “这样啊,诶呦那偷文物可是大事啊,您们辛苦了。” 叶烬收起手机,“我能看看你那尊菩萨吗?” “能能,这边请。” 休息室就在走廊尽头,房间很大,墙边有一排酒柜,里面摆满了各种不同的酒。那尊菩萨就放在隔壁的木柜上,香炉里插着三根香,燃了一大半,早就熄灭了。 “你经常休息在这里吗?”叶烬问。 “十天有八天吧,餐馆忙,事太多得盯着。”吕闯说。 叶烬点头“嗯”了一声,“生意不错。” “害,一般吧,能经营一天是一天。” 兜里的手机倏地响起来,吕闯掏出来,脸上堆着笑,“您们随意看,我接个电话。” 他出了房间,掩上门,语气立马不耐烦,“几个银元,不要了,不值多少,还要花油钱……行了,你们拿主意吧,我还有事。” 音量不低,叶烬听了个大概,银元… 喻寻没注意门外的动静,视线扫过床对面的桌子时,顿了顿。 那貌似是张单人饭桌,上面堆了不少东西,立着两个收纳盒,盒里隐约放着耳机、指甲刀、钥匙之类的东西。 他走过去,就在伸手想拿一个什么东西时,身旁突然传来吕闯的声音。 “小帅哥,您喜欢这把扇子啊?” 喻寻侧头,看见吕闯拿起桌上的折扇,随手打开,“这玩意儿不值钱,不是什么宝贝,从市场淘来的。我这纯属是为了装逼,这不,就跟我脖子上的金链子,出去有面儿嘿嘿。” 喻寻再次被那两颗闪亮的金牙晃到了,他默不作声退回到门口,跟着叶烬出去了。 “两位慢走,想吃东西就来啊,我招待二位。” 三人走到一楼大厅时,喻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结婚…了吗?” 叶烬和吕闯同时一愣。 “没啊。” “那你有…小孩吗?” “没结婚哪来的孩子,看您说的。” “那……亲戚朋友有孩子吗?” “我的亲戚都在老家,”吕闯咧嘴笑着,“小帅哥,您怎么对我的私生活这么好奇,话说你成年了吗,局里是不是也雇佣童工啊,要不来哥这里…” 喻寻被说的脸有些热。 叶烬一把揽过人的肩膀,眼神杀人,“不许逗他。” 吕闯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嘿还挺护犊子的。” 第19章 想回家,吃你做的饭 出了餐厅,叶烬极其自然地放下胳膊,拉开车门问:“饿吗?不饿先去一趟徐志家。” 喻寻摇头,弯腰钻进车里,“不饿。” “刚刚有什么发现?”叶烬在踩下油门时问。 “餐厅…和二楼,一幅画都没有。”喻寻说。 “对,这类人都是和赵东一样的熊瞎子,根本不懂,只喜欢炫耀,有钱撑场子就行。” “唔,”喻寻表示赞同,“我们去…徐志家做什么?” “走访邻居,我有几个疑惑。” 半小时后,小庄城中村。 “砰砰砰!” “来了!”一个女人站在院子里问,“你们找谁?” 隔着上锁的镂空大门,叶烬说:“北郊分局大队,找你了解一点事。” 女人戴着眼镜,气质很文雅,瞧见来人很有正派凛然之气,没犹疑,打开门说:“二位请进吧。” 叶烬还是亮了一下证件,跟着走进小院。 这条胡同的房屋建造都类似,同样是栋二层小楼,叶烬进门时说:“之前有我的同事来过,打扰了。” “噢没事,我们也希望能快点抓到凶手,不然人心惶惶的,我最近都不敢让我儿子出门了。” “你儿子多大?” 三人落座沙发,女人倒了两杯红茶,“小学二年级,正好就是我工作的学校,每天能一起上下学,我还能放心一些,不然我肯定要搬家了。” “我同事说,你找徐志订过花。” “对,清明的时候,去扫墓用的菊花,徐志搬来也五六年了吧,我这人平时也不买花,也就今年和他订了两束。” 喻寻坐的远,叶烬不动声色地把茶水推给他,问:“你去过他的花店吗?” 女人摇摇头,“没,和我上班反方向,我想着离得这么近,直接去他家说一声就好了。” “当时他家里只有他自己,我进去看见他在客厅画画,我过去一瞧,画的有模有样的。” 叶烬听到一旁咕噜咕噜的喝水声,把自己那杯也挪了过去,“你确定他画的有颜色的画,不是水墨画?” “不是,我记得很清楚,桌上放了好几张,我拿起来看了看,有小牛小猫什么的,都是卡通风格的,我当时还拍了一张照片,打算让我儿子也报个兴趣班学一学。” 叶烬抬眸问:“照片还在吗?” “我找找啊,应该在,没删。” 女人对着手机翻了半晌,“找到了,这张。” 叶烬拿过手机,喻寻喝完水也凑了过来,二人距离极近,几乎是头挨着头。 照片放大,一只黄色的皮卡丘呆呆萌萌的,显然不属于仿作,也不是什么古董圈喜欢的玩意儿。 没有落款,画面干净,没什么可研究的。 两人同时抬头,目光猛的一顿,对视一秒,又不约而同撤开了些距离。 “你有没有问为什么画这些画?”叶烬问。 “问过,他说休息的时候打发时间,从小喜欢,现在有条件了,买点工具画一画。” “我本来还想多了解一下,给儿子也报个兴趣班,徐志说有点困了,每天都要午休一会儿,我也觉得打扰太久了,就回来了。” 叶烬思忖片刻,问:“你和徐志后来还有接触吗?” 女人想了想,“很少,最多见了打个招呼,工作都挺忙。哎,真是想不到,感觉人挺好的。” “妈妈——”一个小孩的声音忽地从楼上传来。 小男孩左手拿着一个变形金刚,右手抓着巧克力饼干,咚咚咚地跑下来。 “诶鑫鑫,你睡醒了?” “妈妈,这两个叔叔是谁啊?” 女人抱过男孩,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叫哥哥,这么年轻叫什么叔叔。” 叶烬笑了笑,“虽然还没结婚,但也不小了,叫叔叔也合适。” 男孩伏在女人的膝盖上,咬着饼干说:“妈妈你看,叔叔都这么说。” 一向冷漠脸的大队长遇到小孩也不禁柔和了几分,叶烬伸手轻轻掐了下小男孩软嫩的脸蛋。 “不过旁边这位你要叫哥哥,他也是个…” “是什么呀……”小男孩嚼着饼干稚嫩地问。 叶烬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也是个喜欢吃饼干的小朋友”咽了回去,话到嘴巴变成了:“他也不大,叫哥哥。” “哥哥。”小男孩的声音甜甜的。 喻寻霎时怔住。 他原本想牵动嘴角强迫自己笑一笑,但潜意识里他忽然很想离开这里,想避开这个小孩。 尤其是听到那声“哥哥”后,某种情绪突然翻涌上来,令他顷刻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情感,夹杂着微妙的抵抗和排斥,甚至连手指都不自觉抖动起来。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小男孩问。 叶烬解释:“哥哥比你害羞。” 女人笑着说:“这孩子打小话多,别理他。” 小男孩看到桌上的手机,拿起来轻车熟路解了锁。 “皮卡丘,我喜欢,我们美术课还教这个了呢,不过我画的不好。” “那你就好好学,你要是喜欢画画,妈妈送你去兴趣班好吗?” 母子俩絮叨着,已经到饭点了,叶烬不便再打扰,打算离开。 他转过头,却看见喻寻垂着眼皮,紧紧蜷着手指,脸色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叶烬小声问。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喻寻猛然回过神来,眼睫有些潮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叶烬立马起身,“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任何线索及时联系我们。” “诶好的好的……” 女人还没来得及送出家门,叶烬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车门关上,喻寻靠着座位,似乎回到了安全环境,他调整呼吸,紧绷的神经和躯体总算一点点放松下来。 叶烬从后座取了一瓶水,拧开,递到他嘴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喻寻接过水,无力地摇摇头,“不知道…” 叶烬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现在……没事了。”喻寻抿了口水说。 叶烬看着他的脸色,“上次带你做过检查,浑身上下没别的毛病,你的记忆应该是受过什么刺激,造成了混乱和缺失,心理上的因素更多一些,需要你自己慢慢调节。” “嗯。”喻寻点点头,眼睛眨得很慢,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刹住了。 “有话就说。” “我不喜欢…小孩儿,不喜欢他叫我…哥哥。” “为什么?” 喻寻低下头,抿了下唇说:“不知道。” 叶烬注视他片刻,“好,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喻寻转过头,雾蒙蒙的眸子望着叶烬,“想…回家吃。” 第20章 定力太好?技术太差? “叮铃铃——”琉璃台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喻寻?”叶烬喊了一声。 吧嗒吧嗒的拖鞋跑来,“到!” 叶烬吩咐:“接一下,没手。” “噢。”喻寻听话地滑动屏幕。 “叶队,我一上午收获非常多啊,咱俩来比比战绩。” 叶烬根本没时间,也听不到手机里在说什么。 喻寻站在一旁,弯腰对着手机说:“叶队在忙…王副。” “诶小鱼,你俩在外边,叶队呢,忙什么呢他?” “我们…在家呢。” “你们?在家?” 喻寻乖巧点头,“是的。” 他丝毫不知这个“你们”蕴含了多么丰富的含义。 王辰寅刚想说什么,听到电话里突然传来,“队长,你慢点,鸡…出来了……” 纳尼??什么出来了??? “就得这样,几分钟就完事了,你往边站站,这里很烫。” 几分钟?很烫?哪里烫? 电话里叶烬听起来忽高忽低,断断续续。 这不明摆着在做那什么剧烈运动吗!! “喂??你们干嘛呢!!”王辰寅大声问。 喻寻瞅一眼,“…颠勺。” “what??”王辰寅狗叫起来,“颠什么?你们……你们?” 你们什么时候鬼混到一起去了? 颠勺?还有这种姿势? wtf!真起名鬼才! 什么个颠法?面对面,还是前胸贴后背? 喻寻说:“颠鸡丁。” 王辰寅:“诶诶我靠,别别,太直白了弟弟,真的太直白了! 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干活干的好好的,就突然回家颠勺了。 “那要不,要不你们先颠着?我先……” 这句没说完,他听到电话又传来:“好了,颠完了。” 王辰寅不可思议,“我去,不能吧,这么快?你也不叫?” 真诚发问:是喻寻定力太好,还是叶烬技术太差? 喻寻疑惑:“我叫什么?” 他清清嗓子,学着网上看来的腔调,对着厨房:“辣子鸡丁一道——” “王副,是这个意思吗?” “…………”王辰寅在漫长的沉默过后,爆发出一阵怒吼,“老许,叶队在下厨!!!居然背着我们回家做饭了!” “让叶队多炒两菜,我们马上到!” 电话挂了。 辣子鸡丁出锅,噼里啪啦的锅铲声终于停下。 “王辰寅?他什么事?”叶烬解开围裙问。 喻寻老实转达:“他让你多炒两个菜。” “……” 二十分钟后,门铃声催命般响起。 喻寻刚一打开门,三人就冲了进来,阵仗像是要打架。 “不厚道啊叶队,你亲自下厨这种千年一遇的机会怎么不喊哥几个呢?” 王辰寅一顿蛐蛐,“不过你也是,你做什么不好,你偏做辣子鸡丁。” 叶烬:我做辣子鸡丁犯法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空手来的?” “我去,来蹭顿饭还要暗示我带瓶茅台,老许,小升评评理!” 许唯“啧啧”摇头,“叶队又带着小鱼吃独食,到底是年老色衰了,不中用了。” 赵小升一头栽进沙发里,“啊,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家的味道了,每天只有硬板凳、硬床板。” 叶烬拿出碗筷,平静道:“案子破了放十天假。” “行了,”赵小升坐起来,“有您这句话,我决定再努力一把。” “出息,”王辰寅从盘子里捏起一片牛肉放嘴里,“十天假就让你妥协了,倘若是一个月带薪休假,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倘若能有一个月假期,我愿意为北郊队上刀山!下火海!” 许唯拉开椅子,“哈哈你们俩真吵死了,来鱼,咱俩挨着坐,咱哥俩安安静静的。” 王辰寅扭头调侃,“还哥俩,你说爷俩还差不多,哈哈!” “一边去,我有那么老么,我离退休还有20年呢!” 叶烬端出最后一个汤,饭菜齐了,来蹭吃的这伙人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今天有口福了,感谢叶队。” “虽然案子还没破,但不妨碍咱们先小聚一下,提前庆祝北郊队把这个鬼案子结了。” “来,走一个,走一个。” 一桌人端起水杯意思了一下。 王辰寅吃到几个辣椒,吐着舌头哈气,“说真的,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怎么大中午的,突然回家下厨了?” 叶烬喝了一口鸡蛋汤,“嗯,别管。” “??”王辰寅表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叶队,你太伤人了。” 许唯热衷于给自己和旁边的喻寻夹菜,“来,鱼,吃这个,我告你啊,把汤汁这样淋在米饭上,肉和菜拌一拌,绝了。” 喻寻从碗里抬起头,“谢谢…许哥。” 王辰寅乐道:“老许,你对小鱼像对儿子一样。” 许唯问:“你礼貌吗你?” “哈哈,小升,他俩像不像父子俩?” “有点,上次我去许哥家蹭饭,看见他儿子也戴了块这样的手表,诶,话说这是你送小鱼的吗?” 许唯摆手,“not me。” 王辰寅观察了一会儿,“这不小天才吗!?” 喻寻神秘兮兮,“这不是一般的…手表。” “怎么着?”王辰寅支起耳朵。 “这个可以…打电话。” “哈哈哈……”王辰寅笑的崩溃,“哎呦我的弟弟,你是不穿越来的啊,笑死我了……” 叶烬夹起一块排骨甩他碗里,“你能安静吃会儿饭吗?” “能能,哈哈哈哈哈……” 饭后的厨房就跟战场一样,几个老爷们正在因为一个勺子是丢在筷筒里还是放在悬挂架上而争论不休。 叶烬坐在客厅沙发上,丝毫不受战争的影响,刚放下手机,结束了和韩局的通话。 喻寻就坐在地毯上,静静地看着他。 那样坦然纯粹的眼神,分明什么意味都没有,叶烬却有些难以与他对视,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怎么这样看我?” 喻寻回答得非常的坦诚,“你好看。” 偏这句还没卡壳,叶烬端起玻璃水杯,呷了口水,“街上好看的女孩很多,如果每一个都这样看,那叫流氓,懂吗?” 喻寻心说,别人我才不看呢。 “好了,好了,可算是洗完了,我看冰箱里有零食,叶队,我这次回来你怎么突然变性了,你以前可是一口零食都不吃的。”王辰寅坐下,不客气地吃着一块奥利奥。 “……”叶烬扭头,垃圾桶里赫然多出一个空饼干盒。 喻寻默默揉了把脸,我的奥利奥…… “哇靠,国外的巧克力豆!!”赵小升的乱叫在身后响起。 叶烬立刻阻止,“一颗不许动!” 赵小升:“why?我不是你最亲爱的队友吗?” “我下过毒,想吃自己去买。” “行吧,哎,来队长家里,一颗巧克力的待遇都没有。” 许唯挖了一勺冰激凌,坐下说:“话不能这么说,叶队对咱们还是挺好的。” “……”喻寻一把捂住脸,啊,我的冰激凌…… 第21章 他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叶烬看着这群拆家的玩意儿,“立马开会,开完赶紧滚回单位。” 王辰寅试图往许唯怀里钻,“许哥,叶队好凶哦,人家好怕。” 许唯忍着恶心,“小王,你这么骚,许哥也好害怕。” 赵小升一个弹跳蹦过来,夹子音:“gie gie!” 两人同时:“yue~~” 叶烬额角直跳,“再说废话立刻滚。” 王辰寅一秒正经,回归真男人,清清嗓子说:“经过哥几个艰苦卓绝百折不挠齐心协力的坚持,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说重点。” “情况是这样的,这个典当行老板!竟然也在古董群里!!买过三次东西,虽然他干的这行和古董多少有点关系,但是三人都在群里,这不能是巧合了吧?” 叶烬问:“超市老板呢?” 王辰寅抽出一根烟,想起这是谁家又塞回去了,“这个人就有意思了,坚持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群,从来不用qq。结果小升打开qq群一看,嘿居然少了个人。” “他是不是以为我们都傻子啊,退了群就等于没加过?” 许唯接着道:“我问他为什么退群,他说买完东西没用了,就退了。问他为什么隐瞒,他说不知道侦查人员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以为是买卖了什么不该买的。骗鬼的东西。” 叶烬听完说:“下午让他来队里配合调查,仔细盘问他和另外几个人的关系,他们绝对有某种联系。” 赵小升长叹了一声,“诶看来要抓到凶手,只能先从这几个人下手了,找出他们的秘密,顺藤摸瓜逮人。” 许唯被冰激凌冰的脑瓜子发凉,捂着脑门说:“你说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这些人有仇?和古董又有什么关系,目的究竟是什么?” “凶手多半都是变态,咱可揣摩不出凶手的心理,只能顺着线索往下找了。”王辰寅瘫在沙发上说。 喻寻一直安安静静的,失去了奥利奥和冰激凌,即使保住了巧克力,但伤害值还是很大,他得难过一会儿。 叶烬看他托着下巴一声不吭,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喻寻脑子有些乱,他还需要再想一想。 “队长。” “嗯?” “去趟…紫山。” - 翌日。 别墅区一如既往的安静,绿林环绕,远山薄云,比市区要凉快不少。 赵东接到电话从公司赶回来,刚一下车就看见迎面站着一排,吓得差点当场放水,走路都有些瘸了。 “都来了,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赵小升下了车直冲路边公厕,回来后跑进院里,从草坪上直接踩了过去,突然脚一软,回头嘀咕了一句,“damn!到底是豪宅,这草坪都铺的这么软…” “没事,来瞧瞧你,老弟。”王辰寅一把勾过赵东的肩膀,把他往院子里带,低头往对方腿上一瞥,“你这脚不好使啊?” “害,上午在公司来回跑,上下楼多了,老毛病。”赵东边说边胆战心惊地输入密码,打开家门,把几位迎了进去。 王辰寅拍拍他的胸脯,“瞧你吓的,市里丢了几件文物,来你这儿了解了解情况,别紧张。” 赵东有些惊讶,“啊,又丢东西了?诶呦这世道真乱。” 叶烬问:“听说你的老婆孩子在国外?” “孩子在英国上学,老婆去看看孩子,顺便旅游了。”赵东一五一十地说。 “孩子多大?” “十五岁,从小就送出去了。” “嗯。”叶烬迈上二楼,仿佛吐槽般道了句,“藏了这么多好东西,居然不安装监控。” 赵东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害”了一声,双下巴抖三抖,“原打算安来着,中间有些事耽搁了不是。” 叶烬转头,“什么事?” 赵东似乎顿了一秒,皱眉道:“公司的事儿,搞建材的,这个月来了几个大单子,成天不着家,哪顾得上干别的。为了让孩子生活得好点,当爹的只能累点了。” 说完,他又絮叨道:“主要是这小区安全,我也上了防盗门,真是没想到会进贼,点太背了!” 二楼收藏室,挂水墨画的地方空了, 王辰寅是第一次进来,不由得“哇靠”一声,“哥儿们你这太刑了啊,这青铜都敢摆门口当香炉。” “假的假的。”赵东急忙澄清,挤着一脸笑说,“我这里一半都是假玩意儿,咱就是喜欢收藏,看着好看就买了,绝对没有知法犯法。” “这是什么?这瞧着像真的啊!”王辰寅立在玻璃柜前,弯腰看着里面的琉璃挂饰,“啧啧,这玩意儿看着就不便宜吧。” 赵东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真假,看着像真的,我就买回来了,将来当传家宝,传给儿子。” 王辰寅又在几件陶瓷前溜达了一圈,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叶烬问完问题,回头才发现少了个人。 “喻寻呢?”他问。 许唯和赵小升立刻四处瞅了起来,“诶,没跟上来吗?” 一楼是超大的客厅和厨房,还有一间起居室。 喻寻轻轻推开门,停在门边,无声地望向屋内。 布置非常简单,床,衣柜,一套桌椅,地上一米高的收纳箱,墙上有两幅挂画。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杂物了,看样子不常住人。 他的目光搜寻着什么。 没有…… 就在喻寻想往里走几步的时候,肩膀被轻轻一拍,身侧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回过头,顺手带上门,“随便…看看。” 叶烬没挪开视线,深邃的眼窝和眉峰让他的眼神极其锐利专注。 “怎么了…队长?”喻寻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信任我吗?”叶烬突然问。 喻寻一怔,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那为什么有想法不说?” 仿佛一只利箭擦着心尖飞过,被看穿的瞬间,喻寻忽地紧张起来。 他支吾道:“我,我怕不对,影响大家…” “不怕。” 叶烬注视着他,目光平静坚定,“不是任何人都能一脚踏进真相,谁都有分析失误的时候,天才也不例外。” “要允许自己犯错,喻寻。” 空气久久地安静着,隔着客厅和窗户,隐约有风拂过树梢的声音,非常缥缈,又近得像是来自胸腔里的跳动。 叶烬忽地抬手,在喻寻头顶上摸了一下,手指多了点白色的絮状物。那是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发间的杨絮。 他捻着指尖,对视片刻说:“我兜里有巧克力,想吃吗?” 这个姿势从后面看像是壁咚或者拥抱,叶烬的宽肩挡着视野,让一切不可见之处变得暧昧起来。 “他俩…怎么又背着我们偷偷抱抱呢?”王辰寅刚下楼梯,扭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许唯捂着心脏,“你说话可以不用这么恶心的,这么大人了就别用叠词了。” 赵小升站在客厅中央,漫不经心地踢开即将散掉的鞋带,“抱?怎么可能,叶队这种冷酷无情的男人,谁想抱他那不得一脚踹飞……艹?!” 他转过头就觉得眼瞎了。 喻寻两只手攀在叶烬的腰侧,像是环抱着对方,看不清表情,但总觉得像在……抬头要亲亲。 三脸懵逼加震惊!! 艹,他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第22章 兄弟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北郊队这伙人整体来说挺开放的,没有什么传统观念,毕竟案子办多了,什么人没见过。 扫黄扫到一堆男男女女同时乱搞的,或者抓犯人时踹开门,床上正激烈,掀开被子是两个带把的。又或者某富商嘎了,情妇和小三突然失踪,查来查去找不到人。打开思路,最后发现情妇和小三都是男的,小丑竟是自己。 类似的逆天案子多了,整个北郊队都见怪不怪,但他们死都不会想到,队长竟也……?! “怎么都杵这里,问完了?”叶烬走过来问。 “啊……额完了完了。”许唯说。 喻寻跟在叶烬旁边,一边脸颊鼓鼓的,“唔,进口的…就是好吃。” 三脸震惊:进口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叶烬手里还捏着金箔纸,侧头沉着声叮嘱,“不许一口吞了,知道这一个多贵吗。” 赵小升内心:啧啧,这就管上了。 许唯内心:孩子想吃吃呗,再买不就完了,反正你钱那么多。 王辰寅看着打情骂俏的小两口,走过去拍拍叶烬的肩膀,“啥都不说了,兄弟祝福你。” 说完又对着懵逼的喻寻深情道:“祝福。” 叶烬:不是他有病吧。 各怀心思的几人出了别墅的大门,赵东的手机响个不停,似乎有什么急事。 polo衫下的啤酒肚瞩目,“滴”得一声,他解开车锁,“公司里还有客户,催的急,我先行一步,抱歉啊,有什么事您随时联系我。” 喻寻目光一闪,忽地几步上前卡住了即将关上的车门。 赵东坐在驾驶座上,抬头惊愕道:“怎么了……?” 喻寻盯着副驾中控台,收回视线时问:“你…失眠吗?” 赵东张开嘴,“啊”了一声。 “问你,失眠吗?” 喻寻近乎单纯的表情和卡壳的语句,让他的问话没什么威慑力,还平添了几分让人卸下防备的亲和。 赵东下意识回答:“不啊,我睡眠老好了,倒头就着。” 喻寻说:“我想看看…后备箱。” 赵东又“啊”一声,这次迟迟没有动作。 许唯几个人不知道喻寻想做什么,一时间有些意外。 叶烬却绕过去,一把拉开车门,朝后面抬了下下巴,示意立刻打开。 赵东没辙,从驾驶座上下来,“我这车就是个商务车啊,平时开着上下班,见见客户什么的,后备箱没什么呀。” 他突然变脸道:“我明白了,几位今天来,该不是怀疑我把文物偷走了吧!” “我平时就是搞搞古玩,玉器陶瓷什么的。” “最多买卖些假货,哪敢偷东西!天地良心啊,我清清白白一身正直两袖清风啊,我总不可能自己东西丢了,再去偷人家的,这像话吗?” 叶烬在旁边,他也不敢造作,虽然不情愿,还是嘟嘟囔囔地打开了后备箱。 喻寻目光一定,从边角里拿出一团东西,“为什么有…绳子和胶带?” 如果仔细看,他抓绳子的手有轻微的颤抖,那瞬间浑身涌上一股寒意,在炎炎夏日里往四肢百骸游走,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陌生又令人恐慌。 赵东很快解释,“昨天去供应商那儿看货,取回来一些样品,这都是固定钢板的。” “我真不可能偷啊,没必要啊,我又不缺钱!您怀疑我,还不如去审审别人呢,尤其是群里那伙搞古玩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 这话听上去就是没逻辑的泄愤,但叶烬微微拧起了眉。 “没什么事我真得走了啊,客户等我半天了,大单子呢,不能放跑。” 说罢,赵东上了车,一溜烟开了出去。 许唯几人走过来,“小鱼,你发现什么啦?” “不对。” 喻寻看向叶烬,重复呢喃了一句,“不对……” 叶烬紧紧盯着那消失在转角的车尾,“从供应商拿回的样品都是新货,那绳子的磨损程度根本不像固定建材的,最起码频繁使用过,有可能长时间暴露于恶劣的环境中,用于捆绑、牵引或者其他操作。” 他偏过头,目光带着肯定,“的确不对。” 喻寻抿了下发干的唇,手指突然戳了叶烬一下,“队长,伸手。” 叶烬抬手,下一秒手心上赫然出现了一根黑发。 是绳子上的。 - “dna对比结果出来了,不是徐志的。”夏清拿着对比结果说。 办公室里几人刷得站起来,许唯一脸纳闷,“啊?还能是他自己的?!” 叶烬看了眼报告单,“头发与绳子纤维缠绕,不是自然脱落附着,除非他用绳子捆绑自己。” 王辰寅问:“提取的dna还能查出年龄和性别吗?” 夏清摇头,“通过检测头发中的蛋白质含量,可以推断一个人的大致年龄范围,但这种方法的准确性和可靠性有限。况且只有一根头发,不是新鲜脱落,判断不出有效信息。” 叶烬倚在办公桌前,长腿斜搭着,“把他喊来问话,理由是发现可疑物,请他配合调查。” 一小时后。 “什么!!什么可疑工具,我什么都没做啊!”赵东激动道。 方圆的肉脸上满是惊骇,脸色越涨越红,“不能冤枉好人啊!” “你后备箱的绳子和胶带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王辰寅问。 “固定建材啊。” “撒谎,这绳子磨损得这么厉害,供货商卖货舍不得给条新绳子?非得我们把供货商找来对质才老实是吧?”王辰寅吼道。 许唯走进队长办公室,东西往桌上一放,“喏,鉴定中心返回的报告,妈的,原始指纹果然已经被破坏了,时间太久,什么皮肤细胞、血迹、唾液、汗液都没有,也就是说只有小鱼找到的这根头发管用,不过!” 他话锋一转,“这根头发不是赵东本人的,所以他肯定用这根绳子绑了什么人。” “现在没办法确定头发的所属者,只能从赵东嘴里掏。”叶烬说。 余光里有道身影一直安静着,他转过头,却看见喻寻盯着桌上的照片,那是物证袋里的麻绳和胶带,垂下来的额发遮住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叶烬问。 喻寻眼眸转动,像是猝然惊醒一般,摇了下头,说:“没…” 许唯像对自家儿子一样,掀起他的头发摸向额头,嘴里念叨道:“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吗?” “不烫啊,中暑了嘛……” 叶烬始终凝视着那张素白的脸,以及长睫下遮掩的目光。 就在这样的注视下,喻寻缓缓抬眸,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唇,“队长,问问他…” “是不是绑过小孩。” 第23章 他的小朋友太过粘人 叶烬吩咐许唯,“让鉴定中心仔细检验整根绳子,有没有残留的布料纤维,尤其是棉质的。” 他回头,“喻寻跟我下去。” 说罢迈开长腿,一阵风似的来到了楼下监听室。 蓝牙耳麦戴上,赵东的鬼哭狼叫随即传到耳边。 “我承认那绳子和胶带是旧的,但是不代表我杀人了,你不能血口喷人啊!” “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和他买过几幅画,我杀他干嘛!我疯了啊?” 王辰寅敲桌子,“问你头发是谁的,怎么回事??!” “谁知道里面头发怎么来的,我……我……” 赵东伸长脖子说,“我喜欢玩点捆绑y,行吗?” “你!!”王辰寅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说不定是那个小帅哥自己掉上去的,不能赖我呀。” 叶烬脸色森寒,一把摘下耳麦,按下某个按钮,走出监听室,然后“砰”得一声,一脚踹开门。 赵东看见来人,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闭上嘴,又看见他身后的喻寻,立马激动起来,“对对是他,他拿的绳子,肯定是他的头发,别栽赃我啊!” 喻寻仍然沉默着,他退后半步,后背抵住了审讯室冰凉的墙面。 煞白的灯光打在阴暗的室内,照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座椅后的书记员抬头看向房顶忽然黑下去的摄像头,疑惑地“诶”了一声。 王辰寅转头问:“你关的?” 叶烬没答话,算是默认。 赵东立刻慌了起来,颤抖道:“为什么关监控,你该不会想上私刑吧,我警告你,这可是法治社会啊,我可以举报你!” 王辰寅瞥向墙边的喻寻,大概知道叶烬为什么关监控。 他的小朋友太粘人了,走哪都要跟着。 赵东试图挣扎,“你们不能定我的罪,我只是来配合调查的,不能对我屈打成招!” “闭嘴,没人说要打你。”叶烬冷冷道。 赵东合上嘴巴,看着居高临下神色阴冷的叶烬,对这话保持怀疑。 “不失眠,为什么副驾有安眠药?”叶烬问。 赵东怔了一下,空白一秒紧接着道:“我老婆睡眠不好啊,那是她的药,我懒得收拾。” “什么安眠药不能在家里喝,要在车上喝,你们两口子喜欢睡在车里?” “啊这……” 赵东显然没对好自己的口供,谎撒了一半不知如何圆下去。 “从哪绑来的孩子?”叶烬问。 背着光的眼眸深得像一潭水,可他的语气却平稳极了,毫无波澜。 但这话令座椅后的人浑身一震。 赵东抬起厚厚的眼皮,又很快落下,“这……你,什么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烬紧盯着他:“我再问一遍,孩子,送去哪了?” 赵东额角抽搐,脸色紫红,“嘭”一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倏地爆发出来,“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绑架孩子!就凭一瓶安眠药?我丢的画你们找回来了吗?你们都是些不作为的人!” 王辰寅上前一把提住对方的衣领,一字一句警告道:“别忘了,这屋里现在没有监控,你想找打,不妨骂得再大声点。” 气氛剑拔弩张,一阵铃声倏地在审讯室炸开,叶烬掏出手机接起,数秒后说:“把鉴定报告送进来。” 许唯推门而入,“呦,都在,这么热闹。” 调侃完他直入主题,“绳子表面果然测出了棉质纤维,两端有微量丙烯颜料,猜测是打结时蹭上的衣服印花图案。” 赵东神色一变,但很快抓住一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证明绳子是我用的。” “那你能证明谁用过?”叶烬问。 “……”赵东语塞,他张着嘴,胸脯因呼吸急促而不断起伏,几秒后抬头反击,“那又怎样,你有直接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想抓人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许唯几人对视一眼,还真让他说到了点上。没有直接证据无法拘留,48小时后不管能不能审出什么,必须放人,更何况整件事太扑朔迷离,光是靠诈的话术无法问出关键信息。 “队长……” 就在这时,靠墙站着的喻寻突然开了口,他的脸色很白,眼睛眨得有些缓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 叶烬走过去,兴许是觉得他不舒服,又或者是鼓励他开口,他抬手拍了拍喻寻的后脑勺,“想说什么?” 喻寻就着他的掌心,突然很轻地蹭了一下,是很微小的动作,仿佛只是点了一下头。 叶烬本想收回的手定住了,就这么盖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紧接着他听到喻寻说:“吕闯的餐厅里,他的休息室…有一些小孩玩的玩具,但他…没有孩子。” “还有……” 掌心下的黑发柔软光滑,叶烬微微压了压,“还有徐志,对吗?” “风格迥异的绘画风格,孩子喜欢的卡通形象。超市老板偏偏在侦查人员问话前退了群,谁在私下联系?知道我们已经注意到了古董群,就立刻通风报信,到底是谁?赵东——” 赵东猛然一激灵。 “你们究竟有什么勾当,主动坦白获得减刑,还是锒铛入狱蹲到老死。” “自己选!” 威慑人心的声音在十多平米的审讯室里回荡着,赵东浑身抖如筛糠,神色惊恐,大难临头的滋味传至整个神经末梢。 - “王辰寅立刻向韩局汇报此事,老许马上联系城西队,告诉他们北营村西沟山区里有一处人贩窝点,约有儿童六名,人贩两名,让他们就近派人营救,我们马上赶到。剩下的人分组实施抓捕行动。” “是!!” 楼里脚步声震天动地,顷刻间各就各位,整装出发了。 叶烬走到院里,对着跟在身后的人说:“可能会有些危险,待在单位吧。” 二人对视中,喻寻摇了摇头。 赵小升已经发动了车子,探出头道:“叶队。” 烈日炎炎,叶烬站在阳光下,坚持两秒,不得不妥协道:“必须紧跟队伍,一刻都不能乱跑明白吗?” “明——” “白”字已经随着飞快的动作被关进了车门里。 第24章 小情侣的一环罢了 村里道路坑洼,喻寻瘫在车后座上,胃里翻江倒海。 正在开车的赵小升瞅了眼镜子,“小鱼,你晕车啦?” 喻寻捂着胸口,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听到旁边的叶烬教训自己,“让你好好待在队里,不听话,非得跟出来。” 喻寻睁开眼,支棱着坐起来,试图证明自己可以,但紧接着下一个剧烈颠簸,转头趴着窗外干呕了一声。 叶烬神色不悦,“你的驾照怎么考过的,开得这么烂。” 乍一听这话,司机赵小升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他半慢拍:“叶队,您是在说我吗?” “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开车吗?” 赵小升悲催,天地良心,这车技在队里争不了第一,也能争个第二吧! 这路况,除了御剑飞行,就是开幻影也得颠成傻逼。 “叶队,路不行,不是我不行。” 叶烬从某个虚弱的晕车病人身上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人通常会从外部找原因,而不肯承认是自己不行。” “……”赵小升把喇叭按的滴滴响,ok,臭情侣的一环罢了。 玛德这单身狗谁爱当谁当,老子要创死全世界!! “小升哥……” “诶怎么了小鱼?”一声呼唤让赵小升立刻回归人性。 “你好像……很着急。”喻寻扒拉着前座的靠背,有气无力道。 “我的好弟弟,咱们是去抓犯人,当然着急了!” “不是,你…好像急得,要去接亲。” “……噗!”赵小升被这个说法雷到了,“我都没有媳妇,接哪门子的亲啊。” “嗯,看…出来了。”喻寻不紧不慢地说。 好好好,你们两口子,不顾我死活是吧,我跟你们拼了! “咳咳,叶队……”赵小升狗着心思问道,“你和小鱼,打算什么时候……” 公开啊。 话没问完,前方就传来了吵闹的乌拉乌拉声,红蓝灯闪烁不停,几辆车停在前方的村口。 “操,他们怎么回事,怎么开声音!”赵小升无语道。 车子停稳,叶烬和喻寻下了车。 对面的副队长徐超立马迎了上来,“让那群孙子跑了!” 赵小升关上车门,也不管身份和面子,憋不住道:“你们闹这么大动静能不跑吗?” 徐超立刻反驳,“我们可是悄摸进村的,西沟那排土房子里压根没人。刚刚有几个村民一直围着车问东问西,死活不走,我才开了车笛。” 赵小升傻眼,“怎么会没人,赵东敢坑咱们??” “先去看看。”叶烬说。 从小路拐进一片野地,沿着稀疏的树木要往里走一段两三百米的山路,崎岖不平,杂草丛生。 叶烬回头说:“跟着我。” 赵小升迈过一块石头,“放心,队长。” 叶烬:“不是说你。” 赵小升:“。” “你如果连这段路都能走丢,北郊队招你算是瞎了眼了。” “合着小鱼走丢就合理了?”赵小升喘着气不知死活道,全然忘了人俩是什么关系。 喻寻抬腿一跳,跃过一个被杂草覆盖的水坑,动作利落地到了最前面,回过头,“我不需要……被特殊照顾。” 赵小升看二人深情款款地对视着,热场似的拍了拍手,“哇小鱼好棒棒哦~” “……”两脸无语。 又绕过一段没有人烟的野路,出现了三间很破旧的水泥堆成的房子,其实称不上房子,最多算是三间有顶的羊圈。 “这间屋子有锅!”赵小升摸了一把,“还有点温度。” 叶烬拿起地上的随意丢弃的一件布料,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展开,能辨别出来是一件很小的半袖。 “普通棉质布料,不是很亲肤,有磨损,尺寸适合五岁左右的儿童。” 赵小升摘下帽子挠了挠出汗的头皮,“果然是个窝点,这几个家伙怎么会突然跑了!赵东一直在队里,不可能通知得这么快啊!” 喻寻从墙角捡起两个烟头,“队长。” 叶烬从兜里抽出两个物证袋,把烟头和衣服装了进去,“他们有了买家就会转移地方,不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锅是温的,人还没跑远。通知徐超,让他带人立刻包围整个山区,堵住所有出口。” 徐超接到电话后就赶来了,赵小升和其他人员往东边包抄,叶烬和喻寻一路往南追去。 “队长,有脚印。”喻寻蹲下说。 叶烬掏出手机,对着一棵大树旁的土地迅速拍了几张,“脚印比较新,没有被破坏,就是这个方向。” 根系交错的树木和杂乱的灌木丛横亘中间,尖锐的树枝伸出在路上,地面上不时出现的坑洼和大大小小的石块,阻碍着人快速前进。 蒸腾的暑气烤得人汗流浃背,几乎走几步就感觉到了干渴和疲倦。 寂静的山区里连风声都没有,忽地,不知从哪传来一声极小的声音,像是闷在鼻腔里的啜泣,微弱地回荡着。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叶烬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了一个“嘘”的口型,视线向四处搜寻,同时右手往腰后摸去。 那个疑似哭泣的动静没有了,仿佛刚刚只是两人的错觉。 太安静了,踩在一块石头上都会发出回音。 就在他打算接着往前走时,身旁的人忽地冲了出去,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叶烬眸色一沉,拔腿追了上去。 只见前方的灌木丛后面突然站起来一个男人,正提着裤子,抬眼看见人,脸色顿变,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一旁的小孩撒腿就跑。 小孩在飞奔中哭嚎了起来。 “站住!”叶烬喊道。 男人如同亡命之徒一般,将小孩夹在胳膊下,没命地狂奔着。 眼见身后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他快速转过身,不知从哪抽出把刀,粗喘着抵住了小孩的脖子。 “条子是吧,敢过来我就宰了这小崽子!”他恶狠狠道,“往后退!” 喻寻站在与他不足一米的地方,只差一点就抓到他了。 他后退两步,盯着那个被吓哭的小女孩。 叶烬不动声色地把枪塞回口袋,语气依然那么冷静,“周围没有别人,你放开小孩我可以算你自首,没几年就能出来,杀了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呵,”男人怒斥一声,手劲丝毫没有松,“你们这些人说话狗都不信,再不后退,我现在就一刀捅了她!!” “救救我……”小女孩哭道,瘦弱的小身子抖个不停。 葱郁的树叶挡不住毒辣的日头,炙热的大地滚烫又炽烈。 喻寻两耳轰鸣。 “救救我……帮帮我……” “有人吗……” 他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为什么脑海里会有一个孩子也这样喊道。 是谁,他是谁? 为什么没人去救他,让他这么撕心裂肺地哭着。 喻寻定定地站着,双手忍不住颤抖,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烈火焚心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叶烬劝说道:“好,我们退后,你把那个孩子放开,这里没别人,你可以走。带着孩子只会耽误你跑的速度……” 可就在下一秒,他瞳孔骤缩,“喻寻——” 第25章 小鱼受伤,叶队生气,写检讨! 只见喻寻眼神如猎鹰般锐利,两秒上前,风一般直劈人贩手臂。 对方一部分注意力正在叶烬身上,慌乱中下意识挥刀自卫,松开了刀下的小孩。 喻寻迅速将极度恐慌的孩子拉到身后,叶烬顺势接过推到树旁。 再转头,就见一道鲜红的弧线在空中划过。 利刃闪烁着凶光,划过了喻寻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刹那间叶烬双眼瞠目,一瞬间暴起狠狠踢向人贩子的胸膛,“砰”得一声巨响,人贩撞在树上,口中的血沫霎时四溅,树干剧烈晃动。 刀依然在他的手上,只见对方直起腰,眼神是突如其来怪异的凶煞和狠厉,叶烬来不及查看喻寻的伤势,扭头叮嘱,“看好孩子!” 下一秒人贩子咆哮着猛然冲来,利刃反射着亮光,犹如毒蛇般挥舞,叶烬闪电般偏头躲过了致命一击,刀锋划过空气,凶煞之气弥漫。紧接着他一记膝撞狠击人贩腹部,对方退后几步,气息一窒。 人贩利刃如影随形,随即发出数道快速而凌厉的攻击。叶烬身形一闪,不料对方左手同样有力,反手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了叶烬的脸上。 叶烬口中血腥袭来,他一记旋风腿猛然横扫,带着狂风暴雨般的力量,将人贩子踢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对方就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快速起身,狠狠地向叶烬扑来,叶烬再次迅速侧身躲避,一个侧踢猛然踹向人贩子的肚子,一记精准的直拳击中对方的脸。 趁他晕头转向之际,踹飞刀子,单手擒拿锁喉,拔枪抵在他的脑门,一字一顿地发狠道:“再敢动一下,我要你的命!” 眼见没有转圜之地,这人贩顿了一下,居然还想破釜沉舟试图反抗,劈手去夺枪。 喻寻如猛兽一般突然撞了过来,刹那间将人贩按倒在地,眼神充满了疯狂的狠鸷,仿佛失去理智一般,一拳又一拳暴雨般砸在人贩的脸上,每一次落下都带来刺耳的骨碎声和惨叫声。 人贩的口鼻鲜血喷涌,狰狞的面容被打的面目全非,可喻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小孩的哭声响彻上空,眼见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叶烬一把拖住人,“喻寻,够了,别打了!” 可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发狂地揍下去,一时间生出巨大的力量,连叶烬都拖拽不动。 “好了,没事了,听我说喻寻,听我说!” 有力的臂膀拦住细窄的腰,叶烬在他耳边说着话,“真的没事了,不能再打了……” 右手悬在空中,鲜血滴落在人贩身上,喻寻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紧绷的身躯一时间松懈下来,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 “松开他,喻寻。”叶烬喘着气劝哄道。 人贩早已晕死过去,喻寻彻底松开了手,跪在地上脱力般向后一靠,背后正是叶烬的胸膛,他闭了闭眼,左肩的刺痛传来。 “队长!” 徐超和赵小升狂奔而来,身后跟着两只犬和若干人员。 叶烬已经扶着喻寻站起来了,赵小升刚要汇报情况,看到喻寻煞白的脸和肩膀滴答的鲜血,脸色一变,“小鱼受伤了!!” 叶烬眉头紧蹙,只是“嗯”了一声,问:“那边怎么样?” 徐超牵着一只哈着舌头的德牧,“几个孙子在东北口挖了个暗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正打算钻呢,全部逮住了。” 叶烬朝地上指了一下,“这人应该是个头子,身手很敏捷,可能在别的地方还有窝点,麻烦徐队帮忙善后一下,我去趟医院。” 除了两只张嘴喘气的犬,周围队员没人敢发出动静,他们不理解明明人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气压为什么这么低,那阴沉的脸色不亚于罪犯从天罗地网的牢里逃走。 徐超看到有人受伤,连忙应下,“好好,你们快去处理一下,这么热的天不要发炎了。” 喇叭声和轮胎摩擦的刺啦声齐齐响起,风驰电掣地拐弯加速,早已超出了限速,但喻寻安静地坐着,叶烬也一言不发,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了徐城第一医院。 其实伤势并不算多严重,尤其是对于北郊队这帮人来说,划一道口子顶多算破个皮,有时都懒得去医院,多年来各个锻炼出了一流的包扎技术。 喻寻从急诊室出来,沿着走廊往药房走,目光却一直在叶烬身上,终于怯怯地开口,“队…” “队什么长,别叫我队长。”叶烬直接打断。 喻寻闭上嘴,背抵着白墙,低下头盯着脚尖。 叶烬的白衬衫早就脏了,嘴角微肿,他单手叉腰转过身,活像一名教导主任在训学生。 “万一他有枪怎么办,一枪崩了你怎么办!我们不能随意击毙嫌疑人,但是歹徒随时有胆子开枪,知道吗?” “不顾后果就冲上去,这次给你肩膀一刀,下次呢!” “下次不敢了…”喻寻低着头小声道。 “……”叶烬语塞,没出口的话憋在嗓子,看他低眉顺眼地认错,身上脏兮兮的,黑色冲锋衣破了口,霜白的脸上染着灰和血,干涸在俊美的侧颊。 即便这样狼狈,也好看得像是化了特效妆。 人果然是视觉动物,叶烬盯着这张脸,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渐渐偃旗息鼓,但又觉得不能轻易放过,沉着声严肃道: “伤的是左肩,还能握笔,回去立马写检讨,三千字,明天放在我办公桌上!” 旁边两个中年妇女恰好经过,“还是人吗…啧现在这老师,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叶烬收回视线,转头询问,“我逼你了吗?” 喻寻一个劲摇头,“我…自愿写检讨!” 第26章 孩子都受伤了,怎么还体罚 “吕闯、赵东还有超市老板余小方分别扣下了,典当行的那个家伙居然跑了,不过南城队查到踪迹,已经去追了。”王辰寅抽出根烟夹在指间说。 “嗯。”叶烬点了点头。 一夜过后,嘴角的红肿褪去,变成一小片淤青,在这张过分帅气的脸上显得很是突兀。 “你这是挂彩了?”王辰寅点着烟吸了一口,语气里夹杂着调侃和揶揄,“就一个持刀的人贩子,居然能把你伤着,稀奇了真是。” “这个人我去审啊,我得会会这是什么牛马,能让你挂彩。” “不是,你出去追凶不带枪啊?” 叶烬听他一句接一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没吃的茶叶蛋丢给他,“能用拳头解决,不需要用枪。吃你的。” 王辰寅对吃的来者不拒,三两下剥了皮,咬了一口含糊问:“你的小跟班呢?” 叶烬盯着案件记录,上面是几个昨天被救小孩的信息,头也不抬地说:“在家休息。” “啧啧,”王辰寅把鸡蛋皮丢进垃圾桶,“你老让人家独守空房做什么,不是我说你,你该回也得回是不是,不然啊这感情迟早都得散,你看技术科的老刘,不就是因为不回家,老婆跟他闹离婚……” 一刻不停的聒噪声掩盖了门边的动静。 喻寻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儿没人搭理他,自己推开门缝,探进颗脑袋,“队长……” 办公室的俩人一齐投过视线。 “呦,小鱼来了,快过来,听小升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啊,不用去医院躺两天吗?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这叶烬也是,出去不说照顾好你……” 喻寻礼貌笑笑,扒拉开王辰寅的手,“王副队…我没事的,不需要照顾。” 说罢,他眸光一转,看向了某人,语气跟着弱了下来,“队长……” 叶烬终于把手头的资料放了下来,深邃的目光又冷又锋利,嘴角没一点弧度,开口倒是没想象中那么骇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 “肩膀怎么样了?” 喻寻摇摇头,“不疼。”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四四方方的纸,展开递了上来,“队长,检讨。” 叶烬落下视线,没接,转头拿着水杯去饮水机前接了些温水,“自己念。” “……”喻寻:“哦。” 王辰寅一瞅,密密麻麻的字足有三四页,劝道:“诶呦你这是做什么,他都受伤了,你还体罚他。” 叶烬端着水杯,倚在桌边,“要不你替他念。” “……”王辰寅闭嘴,心道这人真是一视同仁的狠,对自己的小对象都不留情。 “尊敬的队长,逗号,您好,您昨晚…睡得怎么样,还好吗,问号。” “我错了,我为昨天的冲动,感到十分后悔,不应该…擅自行动,打乱了队长的…计划。” “不应该,和嫌疑人打架,让自己受伤,耽误队长的…宝贵时间,带我去医院,让队长破费…很多钱。” “不应该晕车,影响了小升哥,开车速度和技术……” 王辰寅听着这真诚的忏悔书,比改过自新的罪犯都要诚恳一百倍,可念了半天了,一页都没翻,这要念完得猴年马月。 “我说叶队,给我个面子,差不多行了,小鱼同志知错了,他都道歉了,你还要他怎么样?” 叶烬偏过头,目光里带着无语,“这是北郊队人员该说的话?道歉有用的话,要你做什么?” 王辰寅胳膊拱着他,“编外人士,不能这么苛责,多少宽容点,保证下不为例就行了。” “小鱼!小鱼呢?”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许唯和习心雨同时涌了进来,逮着人就嚷了起来,“你怎么了,听小升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被刀割了好长一道口子,流血不止,人都晕过去了!哪里的伤啊,我看看!” 喻寻换了干净的t恤,挡住了伤口,除了脸色有点白,几乎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他手里还拿着检讨书,“心雨姐,许哥,我没事……” 二人见喻寻好端端的站着,左右翻来覆去检查了一圈,“真没大碍?哎呦吓死我了。”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字啊?”习心雨好奇地问。 喻寻始终不敢抬头看叶烬,低声说:“队长……让我写检讨。” 许唯立马打抱不平,“叶队,人孩子为了追击逃犯都负伤了,不给奖励就算了,怎么还惩罚上了。” 叶烬无差别回击,“编外人员哪来的奖赏待遇,把你的那份给他?” “……” 他不等众人开口,伸手把那份皱巴的检讨书抽了过来,“行了,别废话了,下面还关着人,抓紧时间。” 办公室很快空了,叶烬落在了后面,他在最后几节台阶放慢了速度,余光从眼尾落下,“尊敬的队长,后面要跟冒号。” “……” 第27章 如此出众,却沉默得像影子 喻寻默默地反思了几秒,昨晚为了赶这份检讨困得神志不清,写完最后一个字直接睡在了客厅的地毯上,今天起来就落枕了,肩膀的伤口疼,脖子疼,哪哪都疼。 他左右转动了一下脖子,修长的颈线绷紧,传来轻微的骨骼响动的声音,想起上次许唯落枕贴了膏药,打算待会要一贴来试试。 “审得怎么样了?”叶烬问。 几名从审讯室出来的人汇报:“都不认账,吕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负责把接来的小孩送到指定地方,以为是夏令营。赵东的说法类似,这家伙翻供,表示根本不知道什么拐卖。” “夏令营!?哈哈,真是给爷整笑了,本以为整了个狠的,没想到他给我拉了坨大的。”王辰寅叉着腰吐槽。 他转过身,对着叶烬说:“我去逮这几人的时候,各个哭爹喊娘的,不知道以为要就地枪决了呢。” 叶烬抬了下头,示意继续说。 “余小方交待的多一些,今年年初,群里有个人私聊他,说是有一笔大买卖,问他做不做。这个大买卖就是到处搜罗孩子,为了掩人耳目假借古董交易的名头。” “是什么人?” “那人聊完就退了,平时联系会用两三个不同城市的手机号,据他说这人的声音都被处理过,很谨慎。” “赵小升,”叶烬转头,“立刻联系手机运营商,去查这几个号码的通话记录、短信记录和定位信息。” “是!”赵小升咽下嘴里的鸡蛋饼就跑了。 许唯气愤不已,“合着他负责绑孩子,剩下的人负责寻找买家和转送!” 王辰寅跨坐在桌边,“昨天救出来六个小孩,最小的两岁,最大的五岁,可是最近一个月各个区没有接到过一起儿童走失的报案,导致我们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去考虑。丢了这么多孩子,怎么会没人报案??” 叶烬放下审讯记录,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阴沉,“你没发现吗。” “这六个儿童都是女童。” 监听室霎时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个字。 “女孩啊,这代表他们的父母极有可能是自愿买卖的……”许唯喃喃道,声音充满了痛心。 他只有一个儿子,可若是换成女儿,只会加倍宠爱,怎么可能狠心将自己的孩子卖掉。 叶烬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扬声器里传来了夏清冷静的声音。 “怎么定价的?” “分三个档次,银元,陶瓷和玉器。银元是品相不太好的,看上去没什么营养,两万以内出手。陶瓷是比较乖,相貌不差的娃,三四万左右,玉器的价钱给的最高,五万往上。” 银元……! 陶瓷,玉器…… 这几样叶烬从他们的嘴里都听到过,可没人会想到,买卖的并不是古董,而是孩子。 夏清在审讯时一向客观平静,不多说一句废话,此时也无法控制地生出了私人感情。 她怒道:“你们竟然用古董来代号这些孩子!” 余小方摊了摊手,“这都是那些父母不要的孩子,我们这样做其实是给了他们一个家啊,不然这些女娃流浪街头,能不能活都不一定呢。” 夏清抑制着愤怒,“别废话,买来的时候多少钱?” “不等,三五千吧,都是偏僻农村里的,四位数挺高了,养的乱七八糟的,各个营养不良,我们为了卖个好价钱,都要好好养活一段时间呢,卖去的都是好人家,比他们原来家庭强多了。” 监听室一片愤恨,在一座飞速发展的现代城市,三五千就能抛弃亲生子女,这还是21世纪吗。 拐卖儿童的案子没少办过,有的可以追回,大多数被淹没在了人海里,父母一夜白头,以泪洗面。 时隔五年,十年,他们或许忘记了彼此的模样。 可没有一个父母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孩子,他们每时每刻生活在煎熬和懊悔中,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拉紧孩子的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这些银元,陶瓷或是玉器又算什么?这些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孩子又算什么呢? 在他们的父母眼里,在人贩眼里,只是一个可以出售和衡量的商品而已。 难道要因为自己被评估为一件玉器而感到骄傲吗?太荒谬了。 没有人报案,当然不会有人报案,你情我愿,平等交易,他们并不觉得违法。 “从哪些地方买来的?”夏清问。 “周边的村,还有山区里,都有,有的人家生下五六个孩子,实在养活不了,就卖了贴补家用。不光女娃,也有男娃,父母不爱啊,我有什么办法,人又不是我绑来的!” 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不爱孩子…… 喻寻脸色煞白,全无血色,没人注意到他此刻的五脏六腑正在遭受怎样的撞击和撕扯,他贴近了背后的墙面,一点一点滑下去,右手紧紧扣住了左肩,昨日的刀伤仿佛打了麻醉一般,丝毫感知不到疼痛。 太离谱了…为什么会这样感同身受… 为什么看到那些哭泣的孩子会觉得难过…… 叶烬按下蓝牙耳麦,“把他卖过的孩子一个不落的从嘴里掏出来,联系各区队马上去追踪。” 接着他转过头,目光忽地一闪,又移回视线,张嘴吩咐道:“王辰寅和许唯接着审吕闯,剩下的人去检索全市范围内的儿童失踪报案记录,他们不可能不涉及拐骗。” “是!” 监听室的人散去了,脚步声向墙角靠近,喻寻已经站了起来。 叶烬目光下移,看见肩膀处的白色布料印出几点红色,伤口裂开了。 他的反常已经不止这一次两次了,可偏偏又极度封闭。 要不是这张太过出众的脸,几乎没人能注意到他,时常站在最孤寂的角落,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叶烬启唇,开口想说什么,却被抢了先。 “如果他们是一个团伙,那死去的徐志…一定也参与了,他的身份…可能更重要。” 叶烬望着他的眼睛,“上楼找习心雨给你处理伤口,想知道答案待会来审讯室找我。” 第28章 这幅可怜模样,我不吃你这套 阴冷的墙壁阻隔了夏日的热气,铁桌上亮着一盏惨白的台灯,勉强照明。 叶烬身着早上换洗过的制服,干净整洁得近乎苛刻,在阴暗的审讯室里,甚至飘散着浅浅清香。 微弱的光线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白衬衫黑西裤贴合高挺的身形,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随性又威严。 即使不开口,那股无形之中的压迫感也让人心生畏惧。 “赵东。”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眉峰压得紧,显得漆黑的瞳孔格外凌厉锐利。 “自己供出的人贩地点,转头就装傻装失忆,你当别人都是傻子?” 赵东被扣到现在,整个人竟还精神抖擞,他反抗道:“我没胡说啊,我只是把孩子送去北营村,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后面的事可和我没关系!” “还嘴硬!”叶烬呵斥,“你的上线是谁,团伙里有多少人,老大在哪里?” 他不等对方回答,随机道:“不想争取个立功表现吗,既然都交代一半了,现在隐瞒,前面的坦白可就作废了。” “实话告诉你,抓进来的人都没招,如果你赶在他们之前把重要信息说出来,你就能获得最大的减刑,自己考虑吧。” 赵东见人要走,立马叫道:“我…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发誓,我真没见过其他人,我们都是手机联系的,而且运送古董…运送孩子时,都要求带着口罩帽子,根本认不出来。” 他哀叹一声,搓了把脸,干脆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老大说这样做,就算被拍到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逮住,如果运气不好让抓到了,也不可能供出其他人。” 叶烬问:“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人把买来的古董…哦孩子,转移给不同的人,负责养着,有买家了,我们就把孩子送到指定的地方。” “你接手过几个孩子?”叶烬问。 赵东崩溃道:“就一个,还是一个银元,我养的白白胖胖的都养成玉器了,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啊,我也是今年刚刚入伙,到现在都没拿到抽成!” 叶烬听得刺耳,“赵东,你也是个有孩子的父亲!” 赵东摊开手,“所以我根本没有苛待过那个女娃啊,好吃好穿照顾着。” 叶烬一个字都不信,“所以后备箱的绳子是用来绑谁的?车里的安眠药是防止自己开车过于清醒吗?!” “……” 叶烬接着道:“两家公司,一个价值几千个w的收藏室,拐卖儿童,你没有理由这样做。” 他俯下身,一手撑在铁桌上,一字一顿道:“你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铁门嘎吱一声,发出苍老年迈的声响,喻寻走了进来。 大概是觉得室内凉,他不知从哪找到一件深蓝色制服,穿在了白t外,薄肩细颈,整个人显得前所未有的俊秀挺拔,又透着几分难得的清冷感,和以往略带稚气的模样不太一样。 二人视线相撞,叶烬眸光眨了一下,又冷冷看向了赵东。 这个家伙一直在和他们周旋,审下去也是徒劳,他原本打算离开了,见喻寻进来,便绕到审讯桌后又坐了下来。 “不缺钱为什么参与这种勾当?” 赵东驼着背,显然已经松弛了不少,“老大说这是个大买卖,我觉得还挺有趣的,你也知道啊,喜欢的收藏的人多少都有些猎奇,我就是这样,觉得好奇就想试一试,寻求刺激嘛。” “这一单我是血本无归啊,养一个小孩太费劲,不瞒你说我都打算跑路了。” 喻寻走过来,低着嗓音突然开口道:“你和徐志,上次在老庄城中村,见面的时候,交接了几个孩子?” “什么孩子,青天大老爷,我可没去过他家,我只买过几幅画,杀千刀地还被他骗了!” 喻寻轻扯了下嘴角,尽量完整说出一句话,“你不是说,和他只见过一面,怎么知道他家在哪里?” “……”赵东猛的愣了一下,随即道,“上次你们审完我,我回去查了啊,我的画你们还没给我找回来,我关注一下案子怎么了!” 喻寻“哦”了一声,好看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骗鬼。 他回头和叶烬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推开门出去了。 “别走啊,一定要给我算立功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无辜的!!” 办公室里,叶烬转过身,注视着面前这双乌黑澄澈的眼眸,目光微垂落在了肩膀上。 “衣服哪来的?” 喻寻低头看了一眼,“心雨姐…给的。” “只有机关在编在职的人员才可以穿这身制服。” “对…对不起。”喻寻一怔,上手就要脱。 下一秒,温热的手指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今天我就当没看见,晚上回家自己找衣服穿。” 话落,叶烬回到办公桌后,面前是各种资料和照片,摊着好几页手写的a4纸。 喻寻跟了过来,语气轻快几分,“队长,你不生我气了?” 叶烬没扭头,视线仍在桌上,“我生气有用吗?” “有用。” “有什么用,我警告过你的事,你哪次听了?” 喻寻垂眸认错,支吾道:“我给您惹麻烦了。” 叶烬两手撑着桌面,“麻烦谈不上,有些事你不愿意开口,我没办法勉强,只是你得明白,真要哪天发生了违反规定的事,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上班拿工资的普通人,站一天岗,干一天活,别把我想的有多伟大,我只站在个人的利害关系上考虑问题。” 喻寻听懂这话的意思,他定定地望着叶烬的侧脸,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似相处的这段时间,明明熟悉了一些,却又突然打回原形。 莫名的失落感一点点袭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还是问出口,“你不相信我吗…队长。” 叶烬猛的转过身,咫尺之间四目相对,夹杂着不解、愠怒和试探,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我如果不相信你,昨天你暴打人贩差点致死的时候我就上报了,那家伙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连嘴都张不了,你干的好事。” 他死死盯着人,“别一出事就摆出这副可怜模样,许唯和习心雨吃你这套,我可不吃。打人的时候没见你手软半分,许唯要是看见你昨天发疯的样子,怕是要立刻改口叫你一声大哥,而不是张嘴闭嘴小鱼。” 喻寻低低地反驳,“我没……” “做什么呢,敲了两下门也没人回应,这不在办公室吗!”韩利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叶烬极其平静自然地结束话题,单手拉开椅子,坐下,“您敲第三下我自然会说请进。” “诶你这臭小子,我好歹也是你的上级,不怼我会怎样?” 叶烬抬眼,淡淡地看过去,“会死。” 第29章 叶烬的时长,15分钟 韩利自觉地端过叶烬的杯子,接了杯水,喝了一口问:“听说你挂彩了,还有这个小同志也受伤了?” “谁这么多嘴。” “啧,人家都是关心你,不识好歹呢你。”韩利说。 他把杯里的茶叶倒掉,说:“小同志,你这个伤要不要紧啊,诶这个衣服……” “他受伤了,人不太舒服,找了件衣服先穿着。”叶烬说。 韩利倒没那么严苛,但很会抓重点,“你就不能带他去买几件吗,听说不是本地人,肯定人生地不熟,你身为队长,好歹要关照一下小同志吧。” 叶烬一双眼冷漠地写着:我是他队长,不是他爹。 喻寻摆手,“局长,我……” 韩利大手一挥,“给你放假两个小时,想做什么都够了,待会回来开案情会。” 喻寻无力地挣扎,“不用给我买…” 叶烬显然没明白这个“想做什么”是什么意思,无语了几秒,但又不想耽搁时间,起身拖着人走了。 刚刚结束审讯的王辰寅正打算上楼,嘴里叼着根烟,看见大厅一阵风似的飘过两个人。 紧接着局长也跟着下来了。 王辰寅从兜里掏出烟,递给韩利,点上。 “您这是慰问完了?”他问。 韩利老婆不准他抽烟,在外面逮住一根当珍宝一样,他深吸一口,眼瞅着大门外,“这两人真…搞在一起了?” 王辰寅立马道:“骗您是狗!我和许哥亲眼看见的。” 韩利又问:“他当真天天不回家?” “千真万确,天天住单位,这和分居有什么区别啊,您看看小鱼都快成望夫石了,每天黏着叶烬,两人就差一起上厕所了。” 韩利吐出一口烟雾,想起刚刚喻寻黏在叶烬身上的眼神,而对方丝毫不搭理。 “确实,苦了这孩子了,追夫都追到队里了,叶烬像个木头一样,半点反应都不给。既然都搞一起了,那就像个男人一样负起责嘛。” “真是,大家又不是不能接受,都眉目传情了,还遮掩什么。”王辰寅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问,“他们这是做什么去了?” “我给他们放了两个小时的假,”韩利压着声问,“应该够了吧?” 王辰寅琢磨了一会儿,“一般人两小时肯定够了,但这两人,啧啧,保不准,毕竟好久没…。” “韩局来了。”许唯拿着刚刚签过字的笔录走过来。 “嗯……嗯??!”韩利盯着大门外的车尾突然开始晃了起来。 王辰寅跟着转过头,“我去?这么刺激!” 站在这里只能看到车的尾部,三人直接拐进办公室,趴在窗户上望眼欲穿。 迈巴赫安装着单面玻璃,什么都看不到,但车子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 有过多年经验的老侦查人,鹰眼一般敏锐地感知到—— 这车里,刚刚有一只手“啪”得一下,撑在了副驾驶玻璃上。 这个姿势……很考验腰力的。 许唯:“这两人……这……” 韩利:“咱们是不是不太厚道?” 王辰寅:“还好吧。”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渐渐平息了下来,像是激烈过后的疲惫温存。 王辰寅抬手看了看时间,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尖叫,“我靠不是吧,才15分钟!叶队就这??我高估他了。” 下一秒,车子启动,北郊队大院的道闸杆升起,那黑色的车子在阳光下反着光,丝滑地拐了出去。 王辰寅欣慰道:“我就说不够吧,肯定还有下一场。” 车里。 叶烬右手驾车,左手把领口被扯开的扣子系上,头发微乱,不爽道:“领导的命令,乖乖待着,你挣扎什么?” 喻寻平静又倔强,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他的右手被悬在上方扶手的手铐里,两只脚踝也被固定住了,现下是动不了了,才停止反抗。 这个人死活不要去买衣服,不敢对叶烬出拳干仗,竟然像只野猫一样又咬又踢的,被压在副驾上凶着眼神龇牙,带着一股未驯化的兽性。 “家里的衣服你穿着太大,买几件就回。”叶烬打着方向盘说。 喻寻很少买衣服,而且他也很讨厌商场,尤其是狭小的试衣间,他不乐意去。 “不喜欢…商场。”他说。 “哪那么多毛病。”叶烬将车子停稳,手铐打开,推开车门带着人进了电梯。 五楼是男装专卖店,叶烬来过几次,他一年四季常穿制服,便服穿的不多,因此并不经常逛这些地方。 工作日的上午,店里没什么顾客,一位店员迎了上来,很是热情,“欢迎光临,二位先生。” “给他挑几件,质量好一些的,不用管价位。”叶烬说。 店员一听笑的更灿烂了,“好的,先生这边请,喜欢什么款式,这边为您推荐。” 喻寻跟在旁边,就像一个混入了的世界,小声道:“队长……” 叶烬偏头问:“你的外套被刀划破了,不买以后穿什么?光着出街吗?” “……” 店员挑出两件,嘴甜道:“小帅哥长得这么好看,清爽一点怎么样,这件白色和薄荷色的上衣你喜欢吗?卖的很火哦,我看你也就刚上大学的年纪,最适合你了。” 喻寻没吭声,先是扭头看了看叶烬。 店员拿出最能让男人自信的话术,“小帅哥放心买吧,穿了女朋友都说好,这位是你的哥哥吧,试穿一下让哥哥瞧瞧。” 叶烬听到某个字眼嘴角突然僵住,微不可察蹙了下眉,面不改色淡定道,“我是他爸爸,结的早。” 喻寻:“……” “……”店员一脸怀疑人生,“噢原来是叔叔,叔叔好,您长得可真年轻。叔叔您觉得这两件怎么样?” 叶烬纡尊降贵点了下头,“去试一下。” 喻寻磨磨蹭蹭接过衣服,盯着里面的试衣间,就是没动作。 叶烬拍了他一下,“去啊。” 他转过头,“见笑了,老是这样,吃饭上学都墨迹。” 店员嘴角抽搐,“正常,我家侄儿也这样。” 这得什么超级基因,儿子都这么大了,老子还能这么年轻这么帅。 喻寻拖着脚步,赴死一般走进试衣间,慢吞吞关上门。 他倒不是有什么幽闭恐惧症,纯是很厌恶服装店,也说不清为什么。 叶烬刚挂了一个推销电话,正打算再去挑几件,余光忽地瞥见过道里,一前一后飞奔过两个人。 “贼!我的手机!!” 第30章 爸不见了! 说时迟那时快,路人都没看清旁边跑过去个什么,叶烬已经从电梯旁一跃到四层。 猎豹一般不断加速,完美的身材让他在跑起来时如同电影中的画面。 他奔至四楼,一个擒拿将想要混进商店的小偷按在护栏上,“交出来!” 在这栋商厦里行窃过数十次的小偷今天也不知道招惹了何方神圣,居然遇上了硬茬,一边求饶一边往出掏手机。 另一边,喻寻虽然刚刚磨蹭半天,但衣服换的极迅速。如果可以,他宁愿在外面随意一套就好了。 也就几分钟不到,再当他出来时,却找不到人了。 他四处张望,忽地慌了。 那瞬间没由来地冒出一个“果然”的念头,就仿佛是一种意料中既定的结果。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心慌与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好像从那个狭小的空间出来,就会失去什么。 他根本无心照镜子,也无所谓身上穿着什么,整个店的衣服都令他眼花缭乱。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店员从库房出来,把没拆的衣服放在地上,夸赞道:“你好适合这个薄荷色啊。” 喻寻充耳不闻,他抬起手腕,点亮手表屏幕,拨出个电话。 嘟——嘟的声响无限拉长,可对面始终无人接起。 喻寻失措无助,“人呢,他……哪去了……” 店员小姐姐这才注意到他的反常,“小帅哥你找谁?” 喻寻张了张嘴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明他们的关系,朋友,同事,亲戚,好像都不算。 “我爸……”他说。 店员愣了一秒,突然想起来那位年轻的父亲,她四处看看,的确不在了,“是不是去卫生间了?” “可是,他会……等我的。”喻寻失神地说。 是啊,不管去哪,应该会告诉他一声的,为什么没等他呢。 难道他悄悄走了吗?难道……丢下他了吗? “你别着急啊,我去帮你找。”店员返回结账台,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而这边叶烬正在与几名办案人员交涉,事情不大,原本他想直接走人。但保安和失主围了上来,正在附近的人接到通知后火速赶到。 不多时周围站了一圈人,叶烬没辙,只好做了个简单的笔录。 这时,天花板吊顶上忽地传来“叮咚”一声。 “叶先生,您好,您的儿子正在五层freshers服装店等您,请您听到广播后,立刻与您的儿子汇合。” “叶先生,您好,您的儿子正在五层freshers服装店等您,请您听到广播后,立刻……” 叶烬在听到第二遍广播时才荒谬地反应过来,这个叶先生指的正是自己。 他抚额敲了敲眉心,转身往扶梯处走。 “先生,先生你别走啊!”“这位见义勇为的先生,我还要给您送锦旗呢!” 叶烬大步迈上扶梯,高挑精悍的身形穿过站立的众人,三五下跨上了五楼。 他绕了楼层半圈,刚走进店里,还没来得及找人,下一刻,熟悉的雪松香扑鼻,一个人飞奔而来,猛地撞进他的怀里。 喻寻紧紧抱住了他。 广播声停了下来,服装店外陆陆续续走过几人,小偷已经被带走,一切恢复了安宁。 叶烬大概怔了好久,他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抚上喻寻瘦硬的肩背。 “父子俩感情真好啊。”店员欣慰地感叹。 叶烬回神,轻拍了拍,“没事了,我回来了。” 喻寻双手死死搂住叶烬的腰,把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又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抬起头,“你是不是…嫌我麻烦……” 叶烬垂眸,对上那双黑亮的瞳孔,几近温柔地呵斥道:“胡说什么。” “可我用这个…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喻寻抬起手腕说。 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控诉,似乎在怪他突然走开,可无助和惊慌又从眼底尽数流露出来。 叶烬叹口气掏出手机,点开一看,的确有两个未接来电。 “商场有小偷,我追的太着急,没听到。” 喻寻“哦……”了一声,稍稍安定下来。 叶烬目光一打量,顺势把人往店里带,“衣服很好看,接着去试吧。” “不试了。”喻寻摇头。 “我保证你出来能看到我。”叶烬说。 “……”喻寻犹豫了几秒,抬手点亮手表屏幕,打开通讯录点了一下。 同一时间,叶烬听到手机响起,他没带思考地直接点了接通。 “你不许挂。”喻寻说。 说完自己从衣架上拿了衣服,进试衣间了。 叶烬掏出蓝牙耳机戴上了一只,翻开微信划拉了几下,没什么重要消息,看到王辰寅发来几个无聊表情,什么给力加油的,不知道想表达什么鬼东西。 耳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在播放着音乐的商店里并不清晰。 叶烬手指一顿,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打字的动作。 棉质面料摩擦过头发,似乎有轻微的静电声,随后呼吸加重了几分。 每一次呼气和吸气如同放慢一般传入耳道,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叶烬甚至能感觉那气息带着体温喷洒在面颊。 过了几分钟,耳机里还是只有起伏的呼吸声。 夏天的衣服而已,不至于换这么久,他唤了一声,“喻寻。” 没人回应。 “喻寻?!” 叶烬立刻往试衣间走,就在要推门时,他听到耳机里传来一声弱弱地,“队长……” “你怎么了?”他蹙眉问。 “我……我卡住了。” 第31章 某人那个体力,干起来像牲口 叶烬好不容易把人从脱了一半的t恤里解救出来,低头瞧着牛仔裤的拉链,陷入了沉思。 怎么做到脱上衣卡住脑袋,拉拉链卡住内裤的。 “笨死你得了。”他上手扯着拉链说。 试衣间的灯光很亮,喻寻已经难为情到钻地缝,脸红的滴血一般。 “我后悔了。”他说。 叶烬手上没停,“后悔什么?” “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应该…不找你,现在也不用…” “…被笑话。” 叶烬抬眼,看见眼前的人裸着瘦削的上身,有些单薄,但身材比例真的很好,脸小头小,肩颈线要比一般人优越得多,从下颌延伸到深陷的锁骨颈窝,再到腰腹的薄肌,几乎没有瑕疵。 脖子往上全是红的,垂着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窘迫的模样既可怜又好笑。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叶烬将他慌乱羞涩的样子尽收眼底,手上用力一扯,刺啦一声—— 被扯开的不仅是拉链,还有夹在拉链里的黑色内裤。 喻寻低头惊呼一声,下意识用手捂住转过了身,他快哭了,“队长…你怎么这么……暴力。” 叶烬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但此刻他无心理会这令人发笑的反应。 他紧紧盯着喻寻的后背,嘴上从容道:“不暴力你今天得在这里待一天。” 薄薄的后背紧绷着,两片肩胛骨羽翼一般轮廓分明,这个人真是从头到脚都长得很好。脊椎非常直,像平铺的轨道。窄腰两侧有两个对称的腰窝,灯光下后背的皮肤尤其雪白,连一丁点暗色的痣都没有。 如果没有那几道疤就好了。 如果没有那几道,几乎横卧整个背部凹凸不平的疤就完美了。 叶烬眉心皱着,目光凝在上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队长……”喻寻偏过头叫了一声。 叶烬眨了下眼,回过神,“我去给你买内裤。” “别……” 喻寻慢吞吞转过来,“我凑合…先回去吧。” 叶烬点了下头,“我在门口等你,你穿好了出来。” 他带上门退了出去,站在试衣间外等了几分钟。 喻寻出来时干脆换上了新的棉麻卫裤,上衣配那件薄荷色衬衫款t恤。 清新的男大学生一个。 店员走过来,剪掉挂牌,赞叹道:“哇,身材好就是任性,好靓丽啊,太适合夏天了!” 喻寻照了照镜子,眼神询问着叶烬。 叶烬站在一旁,从凌乱的思路里回过神,点点头,“嗯,不错,走吧。” 结账时喻寻又让店员包起来一件黑色薄款冲锋衣,叶烬瞧着和上一件被刀子拉坏的没有区别。 “还穿出感情了。” 喻寻认真点头,“耐脏。” 下楼后,二人没有出大楼,而是拐进了一家手机店。 “自己挑一个喜欢的款式。” 喻寻“啊”了一声,低头从玻璃柜里扫过去,除了价钱,感觉长得都一样,他随意指了一款。 叶烬掏出卡,干脆利落道:“刷卡。” 店员难得遇到这么利索的客人,二话不说接过就结了账。 “队长,不用…” 叶烬截了他的话,“这是你的工资,我替你消费了而已。” 喻寻瞪大眼睛,“我也有工资?” “当然,实习生都有。” “噢。” 回程的路上喻寻在捣鼓手机,叶烬在专心开车。 他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从前多复杂的案件都不至于让他走神好几次,红灯车停时听到喻寻喃喃道:“感觉有点凉嗖嗖的…” 叶烬随口问:“哪里凉?” “……” 微妙又尴尬的几秒过后,叶烬按下中控台的按钮,把副驾驶正对着某个部位的冷风调高了一些。 “以后工资会打给你本人。” “…好。” 喻寻嘴唇动了动,似是还有话想说。 “有什么问题?” 喻寻迟疑片刻,问:“队长,我是不是……该找房子了?” 叶烬下意识问:“什么房子?” “不能一直…住你家吧。” “……”叶烬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语塞,说“住着吧”或“搬走吧”,好像都有些奇怪。 思考的功夫,车子开进了北郊队大院,刹车停稳,解安全带。 车门打开又关上时,他整理着卷起的袖口说:“等我回去看看你把家造作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心虚要搬走。” 喻寻快步跟上,“我没……” 叶烬仗着嘴比他快,“不听。” “……” 喻寻看着叶大队长潇洒的背影,他好傲娇啊。 二人进会议室的时候,大伙都到了,今天韩利坐主位,看见叶烬的瞬间抬手瞅了眼手表,心里发出“啧啧”两声。 王辰寅小声嚼舌根,“整整两个小时,一分都没超,叶烬真是个变态,这事儿都能掐点。” 许唯用手遮着嘴,“不懂了吧,极度自律的人什么都能控制。” “硬控两小时是吧。” “王副,你能纯洁一点吗?” “好了,别交头接耳了,严肃点,案子虽然有突破,但没抓到凶手就不能松懈。” 韩利认真起来,见人到齐开口道,“大家也知道,市里很关注这个案子,虽然不是什么走私贩毒、连环杀人的特大案件,但迟迟破不了案,说出去都臊得慌,这么个案子都拿不下,一个个还有脸说笑。” “北郊队可是近几年徐城几个队里最拔尖的,不论是破案质量还是整体的专业素养,别的队都不如咱。我希望大家能认真对待,不管多大的案子都要拿出百分百的重视态度,更何况519盗窃案里还有死者,总要尽快拿出一个交代,让他入土为安。” “叶烬,你有没有补充的?” 叶烬就坐在韩利的左手边,颔首道:“作为队长,这次主要是我的责任,方向出现了偏差。” 韩利敲着桌面说:“我以前就说过,我们队一直有个问题,破起大案子有条有理,反而遇上小偷小抢就不知道如何下手了,思路一样的嘛。” “好了,现在不是批评的时候,都说说这两天的进展吧。” 韩利瞥一眼左手边的人,觉得这个家伙好像不在状态,转念一想,也是,谁特么奋战两小时后还有精力开会。 再一看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的喻寻,换了身干净衣服,精神也有些不济。 得,办公室恋情果然麻烦。 他出声道:“王辰寅,你说!” 王辰寅猛不防被点名,立马挺直了肩背,“是这样,拘留的这三人,情况和口供基本一致,有稳定工作和可观的收入,当前拐卖儿童的动机不强,对于团队里其他成员的信息不了解,据他们自己说从未见过团伙老大。” “之前我们从古董买家入手,怀疑是买到假货因而报复杀人,现在来看,如果徐志参与了儿童拐卖案,可以排查他拐卖过多少儿童,这些孩子的家人有杀人动机。” “关于主谋目前已有的信息是三个手机号,”叶烬抬头问,“查的怎样了?” 赵小升把电脑往几人面前一推,“运营商刚传来的,三张卡的归属地分别是隔壁的赤渝,南边的江城和辽市。通话记录显示的确和余小方、吕闯和赵东联系过,还有一些人贩小弟。但是短信和通话里都没有徐志,他还真不一定参与了,群里好几百人,按道理不可能每个人都被发展成下家。” “下面是登记人的信息,三张卡居然有三个身份,以这孙子的狡猾程度,估计手机号都是别人的。” 王辰寅凑过来一看,屏幕上有一男两女,其中两人年龄在六十多,农户,小学学历,没有工作。 叶烬微微蹙起眉峰,“竟然都是岚城西路村的人。” 许唯道:“这个村子刚脱贫,又穷又偏,去年跨省侦破一起案件时我去过,年轻人都出走了。” 韩利吩咐:“上全国犯罪数据库,查一下这三人有没有犯罪记录。” “马上。”赵小升挪回电脑开始敲键盘。 咚! 不知何方突然发出一声惊人的磕头声,一桌人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喻寻摸着脑门陡然惊醒,一脸的懵逼加困倦,揉了揉眼睛,在一圈注目礼中脸颊极速泛红。 叶烬瞥开视线,默默叹口气。 韩利问:“怎么回事?” 喻寻低下头,拿出一贯良好的认错态度,“对不起,我…太困了。” 许唯见状及时解围,“韩局,这小子估计是打小的习惯,要午休,中午要是不趴桌子上睡会儿,一下午就像游魂一样。” 韩利看了眼“游魂”,又低头瞅了瞅手表,已经一点多了,天气太热,的确是最困的时候。 但他们没有午休的传统,中午吃了饭,照常活动上班,市民也都习惯了,没听说过中午不睡下午就活不了。 韩利心里一琢磨,两人刚……咳咳,累也正常,毕竟叶烬那个体力,感觉疯起来会像个牲口。 这叶烬在这儿盯着,多少得关心一下吧。 “没磕疼吧?”韩利放缓声线问。 喻寻更懵了,“…啊,没。” 剩下的人都傻眼了,啧啧,这韩局怎么也沦陷了,开会睡觉,不批评就算了,怎么还关心上了。 只有叶烬蹙紧了眉心,大脑里闪电般回想起什么,“午休……” 他猛地抬眸,“查一下徐志的原始户籍,他应该不是徐城本地人。” 赵小升噼里啪啦一顿手指飞舞,重重敲下回车键,“有了,1999年迁到徐城,在此之前,他生活在——” 赵小升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岚城西路村!” 几只手掌同时拍上桌子,“靠!?” 许唯站起来激动道:“我想起来了!!徐志的邻居说过,徐志习惯午休,岚城那地方着了魔一样,到了中午12点,狗也得睡一觉!这居然是个线索!” 众人刚兴奋几分钟,夏清推门走进来,“韩局,叶队,负责勘验超市和餐厅的痕检员有新发现!” 第32章 明眸皓齿,这要是女孩得多漂亮 “超市和餐厅的人流多且杂,地板材质光滑,多个脚印重叠,很难分辨出是员工、顾客或是凶手留下的。” 夏清指着平板说:“物证中心利用数字图像技术对采集到的脚印进行了处理,分离出来后,我和超市餐厅的员工进行了对比。” “其中有一组非常可疑,超市里提取到一个不完整的前脚掌,在餐厅已提取的脚印中,恰好有一个后脚掌的痕迹。比较之后,发现鞋底纹理、鞋码大小非常接近,重合在一起,可以判断来自同一人。” “不过很模糊,如果要进一步确定,需要三维重建技术对脚印进行重建和分析,目前条件还达不到,耗时也很长。” 韩利戴上老花镜,眯着眼把这个拼合出的脚印放大看了看,除了大小能还原,剩下基本很难辨认了,花纹只有那么零星几点,形状、压力分布都没了。 他转发到了工作群里,吩咐道:“去联系市局的那个足迹分析专家,发给她,试试还能不能看出什么。” 王辰寅“啧啧”摇头,“要不是物证中心说是一双鞋一个人,我可能以为哪个小孩随手乱画的。” “这专家来了也没辙吧,当时勘察的时候现场破坏严重,能采集到这几个足迹已经算牛逼了。” 叶烬点开图看了一下,“任何线索都得重视,先去找市局的管艳了解一下。” 夏清道了声“好”,“我现在去联系。” “等…一下。” 不远的角落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并不洪亮,像是鼓足了勇气,再三思虑才开口的。 喻寻慢慢抬头,目光穿过旁人找到叶烬,视线相撞,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几秒,叶烬望着他,朝他点了点头。 韩利不得不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电灯泡一样插一句,“小喻有话要说是吧?” 喻寻落下视线,盯着群里的图片,过了片刻开口道:“男,41,175,150。” 其余人懵了,“额…这……” 叶烬翻译,“男性,鞋码41,身高175,体重150斤左右。” 喻寻“嗯”了一声,接着道:“脚印前部压力大,步态较重。足弓塌陷,因为…脚内侧受力重。” “或者足部畸形,表现出,异常的磨损不均。” “脚印呈现出…一定的旋转角度,说明身体处于特定的姿态,很有可能在行走时…总是回头,查看或者躲避监控。” “鞋底纹理图案比较特殊,猜测是…比较昂贵的手工制作皮鞋。” 说完这些,他停下来,又抬头看向了叶烬。 隔着会议桌,他们分坐在两个对角,叶烬依然冲他点了下头,“还有吗,没关系,大胆说。” “可能…有点高低肩,不确定,走路多了会有点跛行。” 喻寻又快速补了一句,“猜测。” 身高175,体重150斤,纯手工皮鞋,经济状况不错,走路有点跛,高低肩…… 王辰寅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草,这不那谁吗!?” 所有人为之咋舌,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韩利摘下老花镜说:“剩下的事叶烬安排吧。” “从现在开始分成两组,王辰寅带队一组,立刻去徐志的老家进行排查走访,剩下的人——” 叶烬起身道,“重新调查赵东所有的社会关系,把他的别墅还有公司全部翻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 “不错啊小鱼,这么专业,以前专门学过这方面?”王辰寅夸赞道。 喻寻刚从卫生间出来,正洗着手就碰上了副队,他礼貌性笑了一下,“看书…看到的。” 王辰寅竖起大拇指,“牛哇,自学成才,这一行没有师父带着可是学不出来的。” “我就是……猜测。”喻寻说。 “太谦虚了,弟弟。”王辰寅后腰倚着洗水池,目光凝在流水中那双又白又修长的手。 心里不由生出一点“猥琐”想法,啧啧这小伙子长得明眸皓齿的,怪不得叶烬上头,这要是生成个女孩得漂亮成什么样子。 “咱北郊队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单位,待遇福利都算不错了,但是你这种人才留在这里,啧感觉有点屈才啊,老实说,你当初来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叶……” “王副队。” 王辰寅后背霎时一僵,一股浓重的杀气飘来。 叶烬走过来,冷眼盯着他,“刚给你分配了任务,还有空闲聊?” 王辰寅立马站直,“叶队,出发前我上个厕所,憋半天了,你知道男人不能憋的,对身体和前列腺都不好,你懂的……” 多听一秒叶烬耳朵长茧,他朝一侧偏头,“滚进去解决。” “诶诶!” 喻寻已经关了水龙头,不知洗了多久,腕骨微微泛红,手上的水沿着指尖滴答落下。 叶烬顺手从墙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沉默地递给了他。 喻寻很自然地接过,也一言不发地擦干,丢掉。 “怎么不说谢谢?”叶烬问。 喻寻垂着眸子顿了一会儿,突然极其胆大包天地伸出手,探进叶烬有些鼓鼓的口袋,“你给我巧克力。” 他摸出一个圆圆的东西,眼眸亮得发光,“我才说……谢谢。” 叶烬任由他造作,眼皮落下又抬起,紧紧追着他密绒绒的睫毛。 这家伙的眼睛真的很会长,双眼皮的褶不算长,越到眼尾越明显一些,瞳孔颜色比一般人都深,但眼型又偏圆微垂。因为眉弓高,目光向下时会带来压迫感。 可当他抬眸时,又给人一种极度真诚灵动的清澈感。愉悦时会笑,眉眼弯起来的弧度很好看,露出更加黑亮的瞳孔,像夜晚天边突然出现的星子。 裤兜里持续发着凉,不知道是那洗过凉水的冰爪子太冰,还是因为他的大腿在发烧。 叶烬嘴角上扬,“再叫声爸?” 喻寻把巧克力塞进嘴里,想起在服装店为了找人公开喊爸,不爽地蹙起眉心,“少捉弄我了。” 气氛很曼妙。 只有王辰寅一个人在隔间里,对着马桶无声地咆哮。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在卫生间被迫吃狗粮! 第33章 嫌疑人自爆,露出马脚 出外勤的人回来几个。 “这是从赵东公司的休息室里找出来的,鞋底花纹果然相似。” 叶烬接过对比报告,“喻寻跟我过来,巧克力不许再吃了。” “唔……”被点名的喻寻嘟囔道。 习心雨刚从徐城大学的讲座回来,从超市拎了两大包零食,给嗷嗷待哺的大伙分完,把特意买来的进口饼干都塞给喻寻,悄声说:“都拿去,留着自己吃。” “谢谢心雨姐。” “诶不客气,小鱼说话越来越利索了。” 喻寻口袋鼓鼓囊囊地跟着叶烬进了审讯室。 赵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被喊来问话了,满脸胡子拉碴,在拘留所吃喝睡极其折磨人,此刻显得有些神志不清。 “二位召唤我又何事啊?不是已经查清了吗。” 叶烬抽出两支烟,自己点了一支,丢给他一支,“听说你请了辩护律师。” 烟雾升腾,赵东舒坦地吐出一口,似是活过来一般,“当然了,我只拐过一个儿童,还没有参与全程,又主动交代了那么多,供出人贩地点,我这都是立功表现。” 叶烬夹着烟只吸了一口,烟头在袅袅烟雾中慢慢燃烧着,“谁能证明你是主动坦白的?” 赵东猛得看过来,“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都有记录的!” 叶烬轻描淡写道:“抱歉,那天监控坏了,什么都没录到。” “你……!” “上个月19号和23号晚上,你在干什么?” “谁记得!你敢耍老子!” 叶烬加重语气,“再提醒你一下,超市和餐厅被盗的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赵东没好气道:“公司加班!” “有人能证明吗?” “员工都走了,我一向都加班到很晚。” “这么说没人能给你作证,该不会这么大的公司都不装监控吧?” “那又怎样!你到底想问什么!” “咳咳——” 审讯桌后,喻寻忽地咳了两声,叶烬不动声色将烟掐灭了。 紧接着身后响起了拆包装的动静。 叶烬回过头,眼神询问。 喻寻咬了一口饼干,“你都抽烟了,我吃个东西……不过分吧?” “……” 赵东拍着桌子怒吼:“有病啊你俩,带我来就是看你们玩忽职守,我要举报投诉你们!” 喻寻把饼干咬的咔嚓咔嚓,“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叶烬居高临下打量着赵东,“身高175,体重150斤,还真是分毫不差。” 赵东面露疑惑,怎么突然开始报他的信息了。 “为什么要策划这么一出戏?”叶烬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东目光躲闪。 “那我说的再清楚一些,为什么在余小方的超市和吕闯的餐厅被盗那天,你都出现在了现场?” “我怎么知道,巧合……” “别试图用巧合来搪塞!”叶烬厉声道,“从你的公司去这两个地方车程都要将近一个小时,当天的监控没有拍到你购买商品或是用餐,所以你去干什么了?” 赵东:“你没有证据……” 砰! 赵小升进来,一叠照片拍在铁桌上。 赵东定睛一看,面色刷得一下白了。 “你丫的,在大豪宅的院里挖坑,那天差点绊了爷一脚。” “我就说草坪怎么那么软,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挖开。”赵小升转身汇报,“叶队,这是我们刚刚挖出来的,这孙子不敢随便销赃,被盗的洋酒、金条乱七八糟一堆都埋在里面。” “另外,还发现了其他东西。” “什么?” “他丢失的古画,也就是徐志仿的那几幅。” 叶烬注视着照片上的画,所有解释不了的事瞬间串联起来。 别墅没有进贼,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一整个被玩弄,赵小升无语道:“怪不得盗贼知道密码,整个别墅除了这家伙的痕迹,根本不存在第二个人的,你玩呢大哥!?” 赵东垂下头颅,再也辩不出一句。 喻寻放下饼干,静静地凝视他半晌,“所以你,为什么要自爆?” “自爆?”赵小升左右看看,觉得自己智商跟不上,“什么意思?” 叶烬说:“最开始我们分析罪犯的心理,这个人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故意制造出了几起连环偷盗案,现在看来,就是为了把这个买卖儿童的团伙暴露在大众眼前。” 赵小升觉得这个赵东长得肥头大耳,怎么看都不觉得有这么大义,不惜舍身入局揭露罪犯。 就在这时,赵东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摇着头苦笑连连叹息。 “你说的对,我认了。” 赵小升不可思议道:“你真是来自爆的??” “只要能把这些人制服,能把整个团伙一网打尽,我就值了。” 他开始细细说来,“我是从三年前加入的,最开始我确实只是喜欢收藏古玩,当时公司正在上升期,一帆风顺,我有些飘了。后来群里有人跟我说有一个买卖可以寻求刺激,问我做不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答应了。” “这三年里,我是参与了,但是我真的没有虐待过他们,在送出之前都好吃好喝养着。今年我的公司财务遇到一些问题,寒假时我儿子回来,我突然有了危机感,很怕哪天事发影响了孩子,所以我想退出。” “其实我后悔过很多次,我看着那些天真的孩子于心不忍,良心上过不去。但如果只是我退出,他们依然还在买卖,所以我制定了这个计划。” “之后我多接了几次任务,每次在指定地方交接孩子时,我都会仔细辨别对方的长相和声音,我发现余小芳和吕闯这两个人和我对接最多,接到孩子后我悄悄跟踪他们,确定了这两个人的地址。” “然后你就想着盗窃,让我们在查案时顺便揪出他们买卖儿童?”赵小升问。 赵东点头,“对,重大的案子我也不敢做,思来想去只能这样。” 赵小升觉得不对,“你完全可以来局里报案啊?” 赵东解释,“这个人贩团伙非常谨慎,人贩成员、交接地方都是随机通知的,就是为了避免有人退出自首。” “多少丢失孩子的家庭都找不回来了,即使报案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很大一部分父母是自愿买卖。” 叶烬看着他,目光沉沉,“你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直接来自首一切都敲死了,可是采取这种迂回方式,如果团伙被顺利揪出,你也能把自己摘出来,毕竟人员之间互不认识,没人可以指认你。” “但你被我们怀疑后,这一步你应该也想到了,所以你主动供出了人贩所在地点,争取立功。其余的你知道证据不足,可以说自己只拐过一个孩子,主观动机不强,找个好律师确实能减刑。” 赵小升补充道:“但是这样做,还是只能赌一把啊,赌失败的结局就是现在这样,全盘托出。” 赵东说:“好几天晚上我都睡不着,寝食难安,担惊受怕。我一想,与其这样,不如主动来赎罪。毕竟我还有老婆孩子,我已经迷途知返了,如果你们查出我的罪,我也认了。” 他抬起头,面露痛苦地忏悔道:“所以我恳求各位同志,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只要你们能把那个头儿抓住,别再让他迫害孩子了。我愿意将功补过。” 赵小升挑起眉尾,“你不知道老大是谁?” “不知道,他从没有露过面。” “他已经死了。” 赵东瞠目欲裂,“什么??!” 第34章 团伙老大果然是他!! “叶队,你说这个赵东说的是真的吗?”赵小升问。 三人回到办公室,叶烬不答反问:“你告诉他团伙老大就是徐志,你觉得他的反应是真是假?” 赵小升回忆了一下,“感觉挺真。” 叶烬转头吩咐,“喻寻,去把给你饼干的好姐姐叫来。” “喔…好的。” 习心雨看着屏幕上的审讯录像,反复拖着最后几秒的进度条。 “瞳孔迅速扩张,眼睛的焦点集中到引发震惊的小升身上,眨眼的频率增加。” “眉毛上挑,下巴和嘴角下垂,这种反应会在几秒钟内发生,随着惊讶感的持续,下巴微小抖动。面部肌肉整体有些僵硬和呆滞,符合身体和神经系统对外界刺激的自然反应。” 习心雨按下暂停键,“从面部表情来看,不像假的。” 赵小升喃喃道:“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徐志的真实身份?” 习心雨道:“但是现在也不能确定徐志就是老大啊,也只是猜测,他是岚城人不能证明他就是主谋,万一是巧合呢?” 叶烬言简意赅道:“原本也只是诈一诈。” 喻寻坐在一旁,看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电话号,迟疑了一会儿,接了起来。 “喂小鱼,我是你王副队,叶烬在你旁边吧,让他接电话。” “噢。”喻寻叫道,“队长。” “怎么了?” 他把手机递给他,“王副队找你。” 叶烬眼底闪过狐疑,接过问:“你有事不能直接打给我?” “你不接啊大哥!”王辰寅嚎道,“我跟你说啊,查到了,内网上的那三个岚城人,张秀英和陈小龙是徐志的父母,村里一个老人知道内情,说徐志是抱来的,也就是说是养父母。对了,徐志在他们村叫陈志。” “另一个人陈晾是徐志的弟弟,在南方打工,据这里的村民说老两口一直住在村里,半年前张和陈被大儿子接到城里,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有村民见过徐志领孩子回来过,他们以为是徐志的小孩。” 赵小升听了个大概,急道:“这么看就是徐志跑不了!!” 电话另一边突然嘈杂起来,有几个人在同时说话,当地方言与徐城不同,只能听得出七嘴八舌的,大概正在争辩什么。 过了几分钟,那头终于安静下来,王辰寅对着手机接着道:“喂,叶队,新消息。” “去年村里有个叫李亮文的光棍,抱养了一个男孩,结果不到两月发现这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村民反映这人说过好几次要去找徐志,嘴里骂骂咧咧的,但大伙不清楚原因。” “我派人去问了,李亮文承认是从徐志手里买的孩子。” 赵小升打了个响指,“这也是个方向,之前我们都觉得凶手可能是丢失儿童的父母,现在看来,买家也不是没可能啊。” 正当几人沉思时,门边传来几声咚咚咚—— 夏清说:“楼下来了一对母女,找叶队和小鱼。” 喻寻和叶烬互相对视一眼,母女,找他们什么事? 二人下楼,大厅果然站着两个人,神色拘谨,瘦弱又朴素。 “你们好,真的太感谢你们帮我找回女儿了。”女人含着泪说。 小女孩正是那天从人贩手下救出来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母亲。 她是被自己的亲爸瞒着家里人偷偷卖掉的。 小女孩眼神怯怯的,躲在妈妈身后说:“谢谢哥哥。” 叶烬先是下意识偏头看去,发觉喻寻反应没有异常,才蹲下问:“小妹妹,真的想不起来谁把你带走的吗?” 小女孩摇摇头,她太小了,明亮的眸子里仍然藏着深深的恐惧和害怕。 而她那个所谓的亲爸,压根提供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拿出徐志的照片,说好像是他,几秒后又说不是。给他看吕闯的照片,说好像见过,又没见过,颠三倒四,神经兮兮。 “围的严严实实的,认不出,我有精神疾病,当时犯病了。” 剩下几个孩子因为没有人报案丢失儿童,父母又是自愿卖掉,不会主动出来认领,无法在短时间找到家人。 喻寻看着小女孩,转身跑到办公室,在叶烬的注视下很快又跑回来,手上提着一大袋零食,是北郊队的人投喂给他的,有他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和饼干。 他全部塞给了小女孩。 女人急忙拒绝:“不能要。” 喻寻摇摇头,却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让对方收下。 “都是些吃的,收下吧。”叶烬在旁边劝道。 女人顿了顿,她总觉得这个队长很严肃,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只好道:“快说谢谢哥哥。” 叶烬拍拍小女孩的头,“不客气。” 喻寻目送二人离去,破旧的衣服和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北郊队大院门外。 天气丝毫没有降温的迹象,依然燥热无比。 “在想什么?”叶烬看着他的侧脸问。 喻寻望着门外,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忧伤。 “活着,好难。”他说。 叶烬刚想出声开导,喻寻忽然话锋一转,挺认真道:“赵东如果担心…自己家人,大可以不干了,将来团伙被剿灭,他不一定…会被揪出来,平安无事,可是他…以身做局,这个转变,我想不通。” “一个买卖儿童的人,会变得…这么高尚吗?” 他转过头,目光切切。 这个人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赵东,刚刚王辰寅说的他几乎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叶烬安慰人的话堵在嘴边,“你这人的情绪抽离得还挺快。” 喻寻垂下眼睫,“其实还是,有点伤感的。” 他伸出手指,戳了下叶烬的裤兜,蔫蔫地说:“没了。” 赵小升从二人身后走过,心里感叹,啧啧到底是小情侣,整个北郊队就没有人敢公然摸叶烬大腿。 “我是你队长,不是便利店,真把我当你爸了。”叶烬说。 喻寻:“我都,丢人现眼喊过了。” 叶烬:“我逼你的?” 喻寻:“没qaq……” 叶烬觉得自己变态了,对压制或者说欺负某人,看着他低眉顺眼,不爽但又憋在心里不敢反抗的反应,竟然产生了一批微妙的愉悦。 喻寻忽然道:“他也可以……匿名举报啊。” “……” 叶烬:这人读档取档这么随意吗? 他耐着性子解释:“这个团伙太隐蔽又随机,匿名举报未必能查出窝点,被当成恶作剧的概率很大,只要我们出动就会打草惊蛇,他们的头儿狡猾,会销毁证据跑得无影无踪。” “…这样。”喻寻好奇,“那这个赵东,真的是,想当一次好人?” “谁知道呢,有时候良心发现也是一瞬间的事,更何况比起匿名举报和自首,他的计划其实比较完美,他原本想把这三人推出来,自己隐身,如果没有他自导自演丢失古画的话……” 叶烬忽地皱眉,“古画……” “随着徐志的死亡,这个案子已经引起我们的重视,没有必要再制造下一起盗窃案把自己牵扯进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35章 从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晚上九点,北郊队大院依然亮着灯。 许唯刚和在岚城的王辰寅对接完,在对方第三十五遍吐槽山区里的2g破网,旱厕让人当场去世,终于强忍笑意,狠心挂断了电话。 夏清和习心雨姐妹俩好久没一起研究护肤了,今天夏清值班,人美心善的习心雨决定留下来陪她。 正调侃这么熬下去迟早黄脸婆,转眼瞧见叶烬从二楼下来,拐进办公大厅,问:“都不回去吗?” 许唯吸溜着牛肉泡面,“叶队,我老婆支持我留在单位。” 习心雨感叹,“许哥,嫂子这么有牺牲精神。” 许唯低头喝面,“是啊,让我把北郊队当家。” “嫂子为了你真是付出太多了。” “原话是再不回来,就永远住在队里别回来了。” “……哈哈哈,我以为许哥有家不回,原来是回不去了。” 叶烬两手插兜站在门边,看着大伙嬉笑,也微微扯了下嘴角,“好了,该回就回吧,好好休息。” 许唯余光见人要走,扭头问:“叶队,这么晚了还去查案啊?” “不查,今晚我回家。” 话落,挺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外。 半晌,许唯反应过来问:“他说他要回哪去?” 习心雨专心致志啃着鸡爪,含糊说:“回你回不去的家。” 许唯“啧啧”两声,“真是西边出太阳了。” 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对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夜晚带来难得的凉意,红绿灯交替闪烁,人群穿梭在街头。 高楼大厦的霓虹灯闪烁着各种明亮的颜色,投射出斑斓的光芒,街道两旁的商店和餐馆敞开着门,各色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吸引着下班后的人群。 一辆黑色迈巴赫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汇入车流,引来路人的羡慕,随即驶过一路的流光溢彩,在地下停车场刹车停稳。 叶烬步调沉稳地走进电梯,按下了按钮24。 电梯静静上升,他看着跳动的数字,想起上次回家还是某个贪吃的人要回来吃饭。 心里不禁生出一点好奇,平日里这个家伙自己在家,也不知道都做些什么。 叮咚一声,24楼到了。 他迈出电梯,左转走到家门前,抬起右手稍顿了顿,片刻后大拇指按在门把手上,滴滴两声,门开了。 屋里大灯亮着,叶烬往里看去,客厅是空的。 换鞋的间隙他环视一圈,整洁程度和上次回来差不多。没有溢出来的垃圾和乱糟糟的味道,这让轻度洁癖的人放下心来。 不过,人呢? 已经睡了? 他几步走到客房门前,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里面一片漆黑。正当他打算按下墙上的开关时,背后忽地扑来一阵风,狠厉的劲道分明是偷袭。 叶烬几乎是瞬间警觉,反射性地腾挪转身,左手迅速向后抬起,抓住对方手臂,右手猛然向后推击,将人按倒在床上。 “队长……?” 黑暗中,喻寻被牢牢压在身下,突然的攻击让他呼吸有些急促,胸膛不断起伏着。 “认出来了?”熟悉的声音低沉地传入耳里。 喻寻耳廓一热,没由来地呼吸一滞。 视线是黑的,两人距离极近,叶烬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自己的脸上,整个人泛着潮湿的热意和暖香,那是淋浴后的味道。 或许只是几秒,但时间又仿佛无限拉长。 叶烬松开人,摸黑走到门边,“啪”得一声,卧室亮了。 喻寻坐起来,身上只裹了个白色浴袍,原本就穿的匆忙,拉扯中v领已经偏向左边,露出了一侧的锁骨。腰上的系带也散着,眼见有随时松开的迹象。 因为刚冲过热水,面色还泛着红晕,发丝湿漉漉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馨香的热意。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多么符合别人眼里的“勾人”,茫然道:“队长,你怎么回来了?” 叶烬提醒他:“我回我家。” “我的意思是,你回来得…好突然,我以为进贼了。” “贼会手下留情吗?” 喻寻摇头,他知道叶烬收了劲,不然自己现在一条胳膊已经被卸下来了。 两人就这么遥遥对视着,叶烬没动,喻寻也没起来。 几秒后,叶烬抬脚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不起,等我拉你?” 喻寻原本没这么想,闻言不知什么心思作祟,竟真的伸出一只胳膊,抬眸看着他,“谁把我按倒的。” 叶烬略微意外,居然顶嘴,嘴皮子还利索了一次。 他问:“谁背后搞偷袭?” “你悄摸回来的。” “我回我自己家。” 哦也是…… 意味不明的对峙持续了片刻,喻寻收回视线,缓缓垂下胳膊。下一秒却被拽住手腕猛的拉起。 惯性作用下他整个身子几乎贴在了叶烬的胸膛上。 但也只是那么短短的一触,对肢体极强的协调能力让他快速退后,站直。 二人一言不发。 叶烬沉默地回到客厅,走进厨房左右扫视一圈,出来时打开冰箱看了看,还是以前的东西,一盒不知放了多久的鸡蛋,几瓶豆奶和矿泉水。 “怎么不囤些吃的?”他问。 喻寻跟在后面说:“以后的工资…我要攒起来。” “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他说,“钱总是有用处的。” 叶烬关上冰箱门,“队里管你吃喝住,逢年过节发不少福利,平时破了案子也有奖金,只要不大手大脚,存点钱没问题。” 喻寻点点头,手上来回倒腾着一瓶豆奶,神色很是认真,“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烬眼底一闪,立刻打开冰箱,果真少了一瓶。 这手速,太有偷感了。 瓶盖拧开,喻寻仰颈喝了几口,瞥见对面一直盯着他。 他抹了下唇边,缓缓递给他,“你喝吗?” 太像小学生了。叶烬想。 心里忽地生出几分逗弄意味,决定测试一下小学生的护食程度。 他左手接过豆奶,对面没反应。抬手,依然风雨不动。 就在即将要挨住嘴唇时—— “等等。” 叶烬停了下来,他似乎也没打算真喝。 喻寻望着他,说:“队长,其实你不喜欢喝…豆奶吧。” “冰箱里很多,我猜是别人送的,你不在,我喝了好久,都喝不完。” 他停顿了片刻,呢喃道:“要是下班能一起回家…就好了。” 叶烬捏着冰凉的豆奶瓶,对着瓶口,仰头喝了两口,说:“现在喜欢了。” 第36章 我知道杀人凶器在哪里! 一晚上,喻寻因为家里多个人而心情很好,像只亢奋疯狂摇尾巴的狗,向叶烬骄傲展示自己修好的饮水机。 叶烬问:“你先说谁弄坏的?” “……”狗尾巴不摇了。 喻寻弱弱地解释,“没怎么用,他就自己,失控了。” 叶烬瞟了一眼,分明是某人没轻没重,使不完的牛劲,把出水按钮硬生生按进去了。 “坏了无所谓,别把家拆了就行。”他提醒道。 喻寻失笑道:“我…又不是哈士奇。” “你还知道哈士奇?” “我是…接触少,但不是傻子。” 叶烬勾起嘴角,含着戏谑“噢”了一声,抬脚走进了书房。 靠墙的两排长书柜放满了书,有的陈旧,有的崭新,分门别类地展示着叶烬这几年看过的各种书籍。 书桌上摊着一本五六厘米的厚书,大概看了三分之二。 他只瞟一眼封皮露出的颜色就知道是什么书,一本早年国内专家研究痕迹学的着作。很不好找,这是他大学时候托人买来的,不知道被转卖过多少人,到手已经很残破了。 叶烬当时把掉落的书页夹了进去,没有找人修补。 此刻这书明显结实了些,书脊处有胶水的痕迹,但又没有粘到书页,看的出来粘得非常小心翼翼。 喻寻像只螃蟹一样,横过来认错,“队长,我偷看,你的书了。” 叶烬没有追究,“上次分析得很好。” 他偏过头,“有人教过你吗?” 喻寻摇头。 叶烬似是随口问:“还是记不清以前的事吗?” 喻寻依然摇头。 沉默在空气中漫延,叶烬看着对方有些黯下去的眸色,知道应该结束这个话题,但各种异常的反应还是让他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你的这种症状别人是没办法干预的,需要你去主动积极地回忆。也就是说,如果主观上没有恢复记忆的意愿,你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这其实是一种人体的防御机制。 但叶烬很残忍地告诉他,“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过往是一片空白。” 刹那间,喻寻眼中的光彩彻底褪去,那种很久没有出现的紧张和不安无助将他浑身上下包裹起来。 “我……” 他退后两步,方才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烬狠着心追问:“你要让自己的身份从此只有一个名字吗?” 喻寻惶然摇头,顷刻间如冰水从头浇下,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良久,他哑声道:“我不想记起从前……” 像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幼兽,带着哀求和绝望,“队长,我不想…回到过去了,可不可以…” 叶烬望着他的眼眸,明白自己无从选择。 因为冷漠只能持续片刻,剩下的只有妥协。 “知道了。”他说。 - 翌日,负责追查徐志这根线的人回来了,王辰寅进门就开始哭诉:“就这么两天,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 叶烬冷漠脸,“确实不知道,你可以开始说案情了。” “……” 王辰寅痛心了两秒后说:“有用的信息上次电话里都说了,简单来说,徐志的确是联系底下人贩的上线。” 许唯紧接着问:“那个买过孩子的李亮文,你觉得嫌疑大吗?” “长得不太聪明的样子,直白点说,呆头呆脑的,不然能光棍吗?家里有几亩地,基本以种地为生,有时给村民杀猪杀鸡,买来的儿子今年三岁了,病恹恹的,哎。” 王辰寅叹完气,又道:“我觉得不大可能,从作案手法和动机来看,跑大老远来杀人没必要,凶手反侦查能力很强,不像一个普通村民能办到的。” 赵小升不同意,“说不定扮猪吃老虎呢,他都敢买儿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孩子有心脏病,最坏的结果是孩子没了,钱打水漂了,破釜沉舟去杀人也有可能。” “而且杀猪杀鸡,岂不是很会用刀,这个人有很大嫌疑啊。” 刀…… 喻寻脑中一闪,某种念头乍现,“队长。” “徐志尸体,伤口多长?”他问。 赵小升正要从电脑里找,叶烬直接答道:“长约7厘米,伤口先窄后宽,边缘不规则,伴有撕裂状的组织碎片,呈弧形。” “根据伤口特征,凶器应该是一把有刀尖角度大于60度,刃长10厘米左右的小弯刀,常见于水果店。” 喻寻心脏砰砰直跳,问:“……有眉目吗?” 许唯摇头,“当天我们对附近可能丢弃凶器的地方进行了地毯式搜寻,什么垃圾桶、下水道、灌木丛都翻遍了。又排查了商店,调查是否有人在案发前购买此类工具,都一无所获。” 他摊开手,“这凶手杀完人,还能把凶器藏起来?!” 窗外风声潇潇,树叶和花的味道混合着飘进来。 喻寻说:“他没有藏起来,他就放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 第37章 生来凄苦,生而为人第一个撞死 “我愿意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责任,全力配合你们。如果能早日把团伙一网打尽,把那些孩子解救回来,我也算赎罪了。” 连日的拘禁让赵东整个人面色发灰,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和疲惫。步伐沉重,肩膀低垂,颓废而萎靡。 “只要想到我的老婆儿子我就悔恨,真的糊涂啊!” 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暗淡的面部滑下,赵东两手捂着脸,颤抖起来。 审讯室一如既往的阴冷,叶烬注视着他。 “家里人知道你的事吗?” 赵东摇头,神色痛苦万分,“幸好他们都在国外,只要家人能好好的,我就算多坐几年都无所谓。” 叶烬目光冷峻,沉声问:“真的无所谓吗?” 闻言赵东似乎怔了一秒,很快点头道:“我的罪我都认,自从进来后,坦白说我踏实多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你踏实是因为杀害徐志的凶手始终落不了网吧。”叶烬说。 可疑的沉默瞬间漫延至整个空间。 赵东抬头问:“我压根和他没什么交集,他死不死与我何干?” “杀了他很得意,对吧,不然怎么会把凶器堂而皇之地放在收藏室中央,供大家欣赏。”王辰寅推开门说。 “之前你说你喜欢寻求刺激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你是真爱刺激啊,这下不得刺激死你。” 赵东陡然一僵,面色瞬间死白,“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鉴定报告铺在他的面前。 “联苯胺试验证明你的刀上残留着血迹,我们从血液样本里检测出了徐志的dna。”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放在展柜里的琉璃挂饰,刀身外被精美的玉石和琉璃包裹着,雕刻着古老的龙凤和神兽。 风铃和流苏经过岁月的洗礼,依然散发着古老的魅力。 风吹过时,也许会发出悦耳的声音。但此刻,这却是一把沾染着鲜血的致命凶器。 也许是证据确凿,赵东只愣怔了几秒,忽地歇斯底里起来。 “我杀他杀错了吗!!他买卖了多少孩子,他不该死吗?你们以为徐志和吕闯这些人怎么发家致富的,他们哪来的钱开餐厅开典当行,都是这么来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呵。”王辰寅嗤一声,“你的钱又是怎么来的,什么只加入了三年,简直满嘴跑火车。” 赵东睁大眼睛,“我是真的想退出啊,让你们把团伙揪出来,不然我疯了策划这场戏!” 王辰寅抱臂看着他,“得了,徐志威胁到你了吧,所以你动了杀心。” 赵东没吭声。 “最开始你的确不想干了,也确实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叶烬说。 他眸色冷厉,“但是你暴露余小方和吕闯的事被徐志知道了,被拘留后你提到最多的就是你的老婆孩子,徐志应该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危,所以你上个月把老婆也送出了国。” “在你们打着交易古画的名义进行最后一次买卖儿童时,徐志担心你破坏他的生意,对你提出了警告,如果你敢轻举妄动,就把你的事捅出来。” 叶烬盯着他,字字冰冷,“你的老婆孩子根本不知道你的勾当,在他们眼里,你一直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对吧?” 赵东眼睛赤红,终于崩溃道:“我没办法啊,原本我良心发现,想让那些人停下来,但是徐志!” 他紧紧抓着头发恨恨道:“徐志太贪心了,他明明有那么钱,还是贪得无厌。如果我不行动,我也会被他拖下水,我只好杀了他!” “但是,但是……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我很慌,藏刀的时候我突然想出这个办法,假装收藏室被盗,将自己伪装成盗窃案第四个受害者。” “但没想到这么做反而让自己……” 悔恨的哭嚎声被隔绝在审讯室厚厚的墙壁里,随着手铐沉重地落下,这桩案子总算有了结果。 “真是可惜了这些孩子们。” 王辰寅拿着厚厚的一沓纸,上面是这些年买卖过得儿童的信息,累计获利是常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金额。 “有的人生来注定凄苦,即便是在原生家庭也不会得到幸福。”叶烬沉沉地说。 “是啊,我下辈子还是别做人了,万一投胎到这种家庭我第一个撞死,……诶小鱼,怎么站在那里,过来啊。” 王辰寅冲门边的喻寻招了招手。 随即又碰了下叶烬的肩膀,奸笑道:“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先撤了。” 叶烬看着他这副“我懂”的表情,有些不理解。 留下的资料就放在桌上,喻寻走过来,落下视线问:“能找到……他们吗?” 叶烬说:“一部分孩子身体素质不太好,又被买家转手卖掉,还有被送往各个地方的,近期被卖出去的或许还有可能。” 他转过身,单手撑着椅背,“但是时间跨度大的就难了,孩子的长相面貌都发生了变化。我们已经联系了各地部门,他们也会尽力去找。” “嗯。”喻寻轻轻点了下头,情绪似乎并不高。 叶烬觉得人蔫蔫的,抬手看了下时间,“12点了,饿了?” “想去食堂吗?”他问。 “其实,找不回来…”喻寻突然喃喃道。 “也未必不好。” 叶烬那瞬间很想问些什么,但话出口前还是刹住了。 良久,他问:“要不要和我去吃饭?” 办公室里开着窗,清风拂过二人的发,喻寻很轻地点了下头,说:“好。” 楼外淅淅沥沥地,连日高温的徐城总算盼来了一场小雨。 门口的伞架挂着十多把备用的黑伞,刚到下班时间,楼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叶烬取下一把,悬在空中的手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 随后他很自然地收手,转身走到了门边。 “伞不够了,留给大家吧。” 喻寻刚摸到伞柄,闻言没多想,“哦”了一声。 两步钻进了叶烬的伞下。 大院里,月季和野玫瑰开得正盛,幽幽的香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凉意丝丝缕缕渗透,带走了暑气的燥热。 食堂在办公楼东侧,需得走上两三分钟。 雨伞堪堪容下两个人,地面积了不少小水洼,喻寻不愿湿了白鞋,又生出些玩心,脚步时大时小,走动间肩膀不知相撞了几回。 绕过水房,屋檐下,叶烬收起了伞。 “嘿!” 一步迈上两个台阶,喻寻得意于自己的白鞋被保护得很好。 他转过头,眼眸被水洗过一般,瞳孔黑亮,“到了。” 视线一转,却发现对方的右肩已然湿透。 “怎么…都被淋湿了?” “没什么。”叶烬看着他说。 雨珠坠落,他向来缄口不言。 倾斜过的伞自然无人可知。 第38章 说睡就睡,真是只猪 “叶队,小鱼,今天这么早来吃饭。” “叶队好。” “叶队来吃饭了。” 一会儿功夫,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下,不少人陆陆续续结伴走了过来。 喻寻盯了半晌,“你们的伞,花花绿绿的。” 许唯抖了抖伞上的雨水,以为他是觉得这伞不精致,解释道:“害大家都随便从家里拿的,能用就行。咱北郊队啊,除了叶队就没有讲究人,糙得很。” 他掀开食堂门帘,“你是不是没带伞,我办公室还有好几把,回头给你一把。” 喻寻观察着进来的十多人,没有人用那把黑色的伞。 “……” 叶烬把伞晾在过道,神色淡然道:“好了,快进来吧,五分钟后过油肉就会被这帮人抢光。” 赵小升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叶队你提醒我了!” 王辰寅端着战利品,穿过排队的众人,悠哉地放下盘子。 一份过油肉和一个炸鸡腿让他嘚瑟地仿佛加官进爵了一般。 他招招手,语重心长地传授经验,“小鱼,看到了吧,这就是咱单位的现状,能吃到肉都是靠抢的。” 叶烬轻挑眉头道:“喻寻往后站,他当年参加特级军事大赛时吃过某些生物,现在看见过油肉当然要抢了。” 喻寻回头问:“什么生物?” 飘过的许唯留下一句:“我劝你不要在吃饭时好奇。” 王辰寅见状立刻贱嗖嗖地凑前,“小鱼你想知道吗,你和我一个桌,我告诉你啊……” 还没说完,喻寻的肩被叶烬一把薅过,“走了。” “你俩去哪!?”王辰寅转头问。 “看见你食不下咽,我们去包间。”叶烬的声音从前方幽幽地传来。 “靠!有特权了不起啊……” 没抢到肉的赵小升哭唧唧坐下,“的确了不起,王副你分我两块呗。” 王辰寅护食般拉过盘子,丝毫不给他机会,“边去!” 食堂的包间其实是后厨隔出来的两个独立空间,只容得下一张圆桌。最开始是杂物间,但后来某某领导突然到访需要招待时,食堂呜呜泱泱不方便交流,在外组织饭局又怕违反规定,于是就腾出了这么两个简陋的地方作为包间。 北郊队上下口径极其一致,“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谁来了都一样,作风问题是绝对不能有的!” “我们队里一直都很节流开支的,艰苦朴素不需要发扬,那都是刻在骨子里!” 叶烬对这些言论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线,说什么做什么随他们去。 他这个人在队里品性端,业务能力又强,因此来一次“特权包间”,也不会有什么闲话。 反倒是喻寻从坐下后就有些不自在,他一般都在食堂一楼吃,还是头一次来这个包间。 “队长,我们在这里吃,真的好吗?” 饭菜上来的很快,叶烬拆了餐具的包装,推给喻寻,“又不是公款吃喝,怕什么。” “更何况——” 筷子敲在喻寻的脑门,“我请客。” 请客,那就……不吃白不吃了! 碗筷滴里当啷,一顿风卷残云,案子破了,凶手抓了,心安理得的喻寻胃口大增。 鸡腿吃了仨,狮子头炫了四个,糖醋排骨啃了一堆,大米饭干了两碗。 半小时后的喻寻趴在了桌上,“不行了,我晕碳了……” 叶烬侧目看他,“吃个饭怎么跟喝醉了一样……” 喻寻的脑袋埋在臂弯,艰难地转过头,头发揉得凌乱,露出一双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吃太撑了,我要……立刻睡死过去。” 这话刚落,吧嗒一下,眼皮阖上了。 “……” 叶烬定定地坐了几秒,这是什么特异功能? 高三学子举手:谁能理解下课前几秒,那种倒头就能晕厥过去的困意? 叶烬无语了片刻,起身结了账,回来时把动作放的很轻。 他弯下腰,听到了清甜的鼾声,那闭上眼时更显浓长的睫毛在微微起伏。 已经睡熟过去了。 五分钟后。 赵小升和王辰寅正因为最后一块肉在疯狂厮杀时,一抬眼直接眼瞎了。 叶烬下了楼,后背上竟趴着一个人,脸庞向里窝在颈侧,两只腿弯被手掌箍着。 从赵小升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黑绒绒的脑袋。 但在叶烬跟前敢这么放肆的除了喻寻还能找出第二人? 许唯嘴里叼着一根鸡腿大惊失色,“这……这……” “哈哈,刚去楼里没人,猜你们就在吃饭——”韩利进门爽朗道。 “嘘—” 叶烬眸色一沉,下一秒整个食堂瞬间噤声,连在咔嚓咔嚓吃瓜的群众都闭上了嘴。 韩利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指着他背后的人问:“你们……他,这怎么回事?” “他晕了,我先送他回去。” 叶烬留下这句话,无视所有人的目瞪口呆,背着人稳步出了食堂。 “对了,今天下午队里休假,案件总结下周一交。” 韩利在懵逼中听到门口的人通知他。 半晌,他回神问:“晕了是什么意思??” 许唯嘴角抽搐,“大概就是,字面意思。” 赵小升趁机把最后一片过油肉丢进嘴里,含糊道:“噢嘞噢嘞噢嘞,休假休假!!” 王辰寅:“赵小升,你……!” 韩利摘了帽子,一屁股坐下,想到那二位的关系,感叹道:“啧啧,世风日下啊。” 在食堂恢复吵闹七嘴八舌的时候,叶烬解锁打开了家门。 客厅安静,茶几上放着一包拆开的番茄味薯片,一旁的垃圾桶里遗留着几个巧克力金箔纸,在这干净又偌大的空间里,勉强留下一点人生活过的痕迹。 他换了鞋,走到卧室,转过身把人放下。 动作很轻。 床垫凹陷又缓缓回弹,熟睡的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额头捂出一层薄汗,t恤凌乱地揉在腰间,翻了个身,半截瓷白的细腰露了出来。 雨后凉爽,细风透过窗缝溜进来,叶烬找了条薄毯搭在了喻寻的腰上。 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又重新关上,“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毯子铺展在身上,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 然后他坐在了床边的木椅上。 喻寻睡得实在太熟了,枕着松软的枕头,窝在舒服的薄毯下,对这一切都无所感知。 叶烬注视着他的睡颜,良久,轻声呢喃了一句,“说睡就睡,真是只猪。” 第39章 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家,喻寻把*****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水声潺潺。 叶烬一手撸过湿润的头发,水流不断地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顺着面庞滑到下巴,沿着他宽阔坚实的肩膀和背部肌肉缓缓流淌,滑过狭窄而充满力量感的腰部,继续向着下方延伸,直至没入那双修长笔直、线条分明的大腿之中。 水气弥漫,玻璃雾蒙蒙的,他忽地侧目一瞥,按下淋浴的开关,水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晕晕乎乎,像是喝了酒还未清醒一般。 紧接着,那人停在马桶前,身子晃动了一下,随后两只手捣鼓起来。 “噔噔~” 浴室隔间的玻璃清脆作响,喻寻的动作猛的一顿。 他触电般转头,看清玻璃门后人时,瞬间瞪大眼睛,慌乱地后退数步。 “队……队长?” 裤子已经解开了一半,喻寻又手忙脚乱地系上了。 叶烬已经裹上了浴巾,他推开玻璃门,浑身的水珠还未擦干,上半身肌肉精悍又结实,就这样肆意裸露着。 他随手扒拉了一下碎发,问:“你喝酒了?” 喻寻茫然摇头,“没……” “那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我困。” 已经下午六点了,这个人从中午一直睡到现在,醒来还迷糊成这个样子。 叶烬一度怀疑他午饭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中毒晕过去了。 后来又一想为了破这个案子,整个北郊队都很久没有好好歇过了。 喻寻虽然是编外人员,该加的班一点没落下,甚至连午睡的习惯都生生改了,好几天都是强迫自己硬撑着眼皮打哈欠。 他很认真,叶烬看在眼里。 他也很有分寸感,从来不会随意翻动家中的物件。无论是客厅里的摆设、厨房中的锅碗瓢盆,还是卫生间内的毛巾拖鞋等生活用品,位置都与从前无二。 除了冰箱里的零食和书架上的书被动过,其他的物品全部都被他视为了不可侵犯之物。 总之,喻寻住进来后,并未给这个家带来什么困扰。 因此当这个人提出要找房子时,他竟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概是,某一天在街上收留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那只小猫在风中瑟瑟发抖,眼神透露着对外界的迷茫和恐惧,让人止不住心生怜悯。 如今,猫长大了,要离开了。 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的。 “队长,我以为,你不在。”喻寻背抵着门说。 叶烬从毛巾架上扯下一块白色毛巾,随意擦着湿发,被水浸过的眉目深邃漆黑。 他抬起湿润的眼睫,说:“我在。” 刚刚沐浴过的卫生间热气蒸蒸,闷热不已。 大概是太憋闷了吧,喻寻只觉得脸上有些烧,他“哦”了一声,飞速垂下眼皮,反手扭动门把手,“那我,等会儿再进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闪出了卫生间。“咔嗒”一声,门紧紧合上了。 叶烬盯了几秒收回目光,继续擦拭着头发,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弧度。 这家伙,也知道不好意思。 没过多久,叶烬便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上身随意地披着一件白色浴袍,腰带也未系紧,敞开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冲沙发上的人说:“去吧。” 喻寻一个弹起,跑开了。 窗外夕阳已落,绵软的地毯消除了脚步声,厨房在明亮的顶灯下通透开阔,干净得仿佛未曾住过人一般。 叶烬的晚饭一向清淡,今天的午饭又有些油腻,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零食,猜测某人大概也没多饿。 他从冰箱不多的食材里挑出一把青菜和两个鸡蛋,又翻出一些龙须面,煮了两碗清汤煎蛋面。 不费什么功夫,但不至于比上厕所都快。 厨房是开放式的,叶烬朝客厅喊了声:“吃饭了。” 没回应。 “喻寻?” 这是又睡着了? 沙发处没人,他踱步到卫生间,刚想推门,就见某人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拧着眉头的脸,“队长……” “怎么了你?”叶烬问。 “……” 两人隔着门缝,喻寻的脸像是被煮熟了一般,涨得通红,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叶烬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作势就要推门,被喻寻猛地一挡,“别……别进来。” “……” “队......长......”喻寻嗫嚅半晌,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支吾道,“马......桶......它......堵......了......”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话落他低下脑袋,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红。 叶烬大概沉默了几秒。 这么些年他破过的案子少说也成百上千了,遇到的各种奇葩人和事多了去了,这种让他无语又不知做何反应的状况,还是头一次。 两人双双静默,一个羞愧难当,一个正在重启大脑。 “我发誓,这真是,第一次。”喻寻举起几根手指,又窘又真诚,“以前没有。” 重启完毕,叶烬以最快的速度消化了此事,摊着一张帅脸说:“你先出来。” “不。” “出来。” “不出。” “……” 叶烬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我打电话叫人来修,你出来待着。” “…………哦。” 喻寻慢慢挪出卫生间,坐在餐桌前,低头不语。叶烬打完电话,坐到他对面。 “维修师傅待会儿来。”叶烬看着他,有点想笑,“先吃饭。” 清汤面飘着香油的味道,筷子就放在喻寻的面前,旁边还配了一杯西柚汁,一小碟葱花香菜,还有一盘酱菜。 但他一口没吃,脑袋快要低到碗里了,小声嘟囔,“我不是故意的……” 叶烬忽地压了压嘴角,眼底某种波光一闪而过,起身说:“我去看看还能修好吗。” “不行!” 胳膊被猛地拽住,喻寻抬眸,语气强硬了一秒又软了下来,“不行……” “你怎么还挺扭捏,都是男的怕个什么劲儿。” 叶烬落下视线,目光从胳膊上的手移到面前皱巴的脸庞。 喻寻松开手,又低下头,“是不好意思…污染你的眼睛…” 说话间,门铃叮咚响起来,喻寻如释重负,“维修的人到了!” “你好,我是迪达公司……” “您好,请跟我来!” “诶——”维修工被强制带进了卫生间。 “队长,你在外面待一会儿!” 然后,咔哒一声门锁上了。 “……” 叶烬对着紧紧合上的门一脸麻木。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马桶的惨状,也不清楚喻寻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房子里的用品都不是普通牌子,按说不至于这么脆弱。 疏通机轰隆响起,伴随着两人模糊的对话声,隔着门传了出来。 叶烬抱臂靠着鞋柜,耐心等着。 没一会儿,马桶被按下冲水按钮,哗啦啦几声,两人出来了。 维修工把工具收好,“问题不大,掉进去一根牙刷,不过你们得注意啊,把硬东西丢进去也会堵塞马桶的。” 叶烬目光瞥过,一眼就知道垃圾桶里那根蓝色牙刷是谁的。 付过钱后,维修工便走了。 “我就说…刚刚洗漱,怎么找不到牙刷了……” 宽松的白色t恤套在清瘦的身板上,腰肢处空空的,喻寻认真叮嘱:“队长,你快忘了这件事。” 叶烬背靠玄关看着他,幽幽地说:“我现在就去群里告诉大家,喻寻把马桶堵了。” 第40章 我要告诉所有人,叶烬欺负我 “不行!”喻寻涨红了脸。 叶烬看着对面炸毛的人,微挑着嘴角返回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摁亮了屏幕。 下一秒就被身后的人劈手抢走了。 叶烬转过身,“翅膀硬了,连我的手机都敢抢。” 喻寻倔强地盯着他,面色微怒,“队长,你不能,不道德。” 叶烬挑眉笑笑,从对方手里悠然抽回自己的手机,“你在谁的地盘?” “……” 喻寻两手空空,语塞半晌,看他大拇指一划,手机就解了锁,把叶烬要告密的话当了真。 他皱着眉又羞又恼,扬起下巴,突然气鼓鼓甩出一句,“咩啊…!” “??” “你威胁你的队员,我也要,告诉大家。” 叶烬扯扯嘴角,无所谓道:“嗯,去吧。” 喻寻被这态度一激,转头跑回卧室拿了手机,点开朋友圈,气鼓鼓输入一行字。 [叶烬不做人!] 所有朋友可见。 立马发表。 不做人的叶某人出现在门边,点开了动态更新的红点。 他有些意外地扯扯嘴角,还会发朋友圈。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社交平台上看到有人点名道姓对自己进行“人身攻击”。 再一刷新,评论区瞬间炸出几个看客。 [王辰寅:???] [王辰寅:怎么个不做人?细说!] [王辰寅:私聊!!!] [赵小升:王副,咱建个群,我也想听] [习心雨:小鱼,虽然我不知道叶队做了什么,但咱还是要谨言慎行] [习心雨:王副建群记得拉我一下] 一会儿功夫,吃瓜群众已经搬好板凳切好瓜,就等开吃了。 叶烬刷了一会儿,停顿了几秒,然后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 喻寻回复完评论,抬头就看到叶烬在低头打字,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妙的弧度,不用想都知道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嘟囔道:“队长,你行行好……” “嗯?” 叶烬抬头,“刚刚叫我大名不是叫的挺起劲吗?” 冲动是魔鬼啊。 脑子一热什么都做的出来,现下冷静了,多少有些后悔了,但是删了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错了……”出息这种东西,喻寻是没有的。 叶烬故意道:“什么?” 喻寻提高音量,“我…错了。” “错哪了?”叶烬倚着门边问。 手机一下一下拍着手心,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并没有因为有人公开骂他而感到不爽。 喻寻低声认错,“不该,发朋友圈,攻击队长。” 手机一直在振动,他有种预感,大概是叶烬在群里广而告之了,所以大家在疯狂输出。 “那应该怎么做?”叶烬继续问道。 这么没面子的事,一想到北郊队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把马桶搞堵了,现在正在嘲笑他,他就有种都别活了的冲动qaq。 “应该拿大喇叭,到处广播,叶烬不做人!” 叶烬啧啧两声,心道,这家伙真是学坏了,在他跟前会演戏了。 “变脸这种非遗绝活,你真是学到精髓了。”叶烬说。 “喔。” 喻寻蔫蔫地,他没有勇气看群里消息,也不敢顶嘴了,低头盯着拖鞋,一脸的不开心,“我很在乎面子的……” 叶烬看着他,几秒后,伸手在他低垂的脸庞前打了个响指,转身走开。 “你还挺有包袱,面都坨了,立刻出来吃饭。” 喻寻在房间站了一会儿,跟着叶烬进了厨房,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一声不吭把龙须面吃完了。 饭后,叶烬刷碗,喻寻去浴室冲澡,两人的手机搁在茶几上,振动和提示声不断。 叶烬懒得理,不看也知道是些什么无聊的消息,真要有急事会打电话。 吧嗒吧嗒的拖鞋声穿过客厅,喻寻擦着头发走过来,弯腰拿起了手机。 洗个澡的功夫他想通了,又不是当众拉街上了,马桶堵了算什么大事。 他略微迟疑地打开微信,刷新了一下未读消息,发现刚刚的震动全部来自王辰寅和赵小升,这两人还在疯狂八卦。 不到半小时,朋友圈又多了评论,他顺着红色数字点进去,看到这些个人实在闲得很,竟然在评论区有来有回地聊上了。 喻寻退出评论,正打算上滑关掉微信时,突然瞥到了朋友圈第一条动态。 他眨眨眼睛,没看错。 头像和备注都是叶烬本人,时间是25分钟前。 内容只有五个字—— [恶人先告状。] 喻寻眼神一转,这不明显就是说他吗。 底下的评论更疯狂。 [王辰寅:?????] [王辰寅:艾玛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是咱那个十年不发一条朋友圈,发一条顶十年的叶大队长吗?!] [王辰寅:高仿号吧!] [习心雨回复王辰寅:王副,你这吃瓜第一线啊。] [许唯:我以为彗星撞地球了,叶队居然发动态,谁恶人先告状,您知会一声,兄弟们上啊,小小恶人,那还不是分分钟拿下!] [王辰寅回复许唯:许哥您眼睛多看几行,往下瞅瞅试试呢。] 许唯收到回复,好奇地往下划拉。 喻寻:[叶烬不做人。] 得嘞您呢,两口子又秀上了。 小丑竟是自己[裂开]。 叶烬收拾好厨房,擦干净手,回到了客厅。 回复太多,他只大概浏览了一下,翻阅中忽地闪过一个名字。 [喻寻:我错了,我请你喝豆奶,吃巧克力吧] 王辰寅仗着人在网上,直接贴脸开大。 【他都跟你认错了,还请你喝豆奶,吃最爱的巧克力,叶队你差不多得了啊[吃瓜]】 叶烬翻了个白眼。 豆奶和巧克力那都是他买的! “咚”,一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液体放在了面前。 喻寻殷勤道:“队长,我发明了一种,新喝法,巧克力豆奶,你尝尝。” ……? 叶烬很想拒绝。 他怕被这杯黑漆漆的东西毒死。 “队长,你喝啊。” 这真的是在认错,而不是在报复吗? “很好喝的。”喻寻说。 叶烬拿起这杯中药一样的豆奶,深吸口气,往嘴里送了一口。 很怪。 非常怪。 巧克力,豆,奶,毁了三样吧。 人能喝,但是正常人不这么喝。 偏偏还有个人在一旁亮着眸子问:“好喝吗,队长?” 叶烬扶额点头,“嗯。” 喻寻欣喜道:“我就说好喝吧。” 他认真问:“我觉得是个商机,队长,你可以给我投资吗?” 叶烬偏过头,这玩意的智商真的是普通人的两倍吗? “不可以。” “喔,那你再喝几口吧。” 叶烬一脸麻木地又灌了两口。 味道实在太怪了,他又刚好不喜欢巧克力和豆奶,简直是舌尖上的折磨。 他把豆奶往茶几上一放,打算让喻寻拿去自己喝,刚要开口,就听到旁边的人说: “你喝了我亲手,做的巧克力豆奶,就不能说我是恶人了喔。” 第41章 这就是令人纸醉金迷的地方么…… 晚间八点,众人刷到了叶大队长今天发布的第二条朋友圈。 【巧克力豆奶,可以一试。】 配图:一杯黑且浓稠的玩意儿。 [王辰寅:?????????] [王辰寅:你是叶队吗?你的微信号是不是被盗了?!一天完成了一年的kpi!] [夏清:好新奇的喝法。] [许唯:挠头,不解,明天试试。] [韩利:你小子今天???] [赵小升:只有我敢说是吧,大胆开麦,xx的力量真可怕!!] [王辰寅回复韩利:韩局,您也来吃瓜啦?] [韩利回复王辰寅:吃什么吃,一边去!] 叶烬把评论翻到底,一个没回,放下手机扭头问:“高兴了?” 喻寻洗过澡,身上套着看不出区别的白半袖,下面是一件灰色大短裤,从沙发另一边跪着支起身子,很麻利地挪过来。 “队长。” 他很认真问,“你有没有,对所有人可见?” “……” 叶烬偏过头,无语了两秒。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配合这家伙这么幼稚的游戏。 真是荒唐。 手机丢在面前,他语气平缓道:“想看自己看。” 喻寻真是不客气,二话不说拿起摁亮屏幕,两个字说的极其利索,“密码。” “…。” “九键竖着两列,队长,你还挺,随意。” 钝感力是一种好东西,只可惜有的人钝得像头猪,有的人钝不了一点。 叶烬大概又诡异沉默了两秒,看对方点开了朋友圈,又操作了几下,问:“看完了吗?” 喻寻一抬头,“嗯!good boy。” “???” 叶烬问:“哪儿学的?” “我看电视上夸人,就是这样夸的。” “你确定是夸人?” “嗯!确定。” ……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滴滴—”,来自手表的提示音响起微小的两声。 喻寻抬起手腕掠了一眼,“没电了。” 他指了指,“充电器,在你那边的抽屉。” 叶烬拉开取出,“有手机了,这个不需要戴也行。” “那不行,要戴。” 手表是黑白配色的,表盘简约但挺酷,应该是很多男生喜欢的款,叶烬不太了解。 三个月前他爸送来一堆杂物,其中这块手表就被他一直丢在茶几下。 “因为好看?”他问。 喻寻兀自摘下,摇头咕哝了句“不是”便进卧室充电了。 嗡嗡嗡—— 沙发上的手机倏地连续振动起来。 叶烬从门边的背影收回视线,余光从眼尾落下,瞟了眼来电显示。 他接了起来,“爸。” 电话另一边不知说了什么。 叶烬顿了顿,又瞥向卧室的方向,道:“没什么,一个室友。” - 晚十点,一部分人已经早早入睡了,对于夜猫子来说,正是一天中最清醒最活跃的时候。 叶烬合上书,放回书架,听见某人熟悉的拖鞋声传来,吧嗒吧嗒跑得很快。 紧接着门径直被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队长,王副的电话。” 喻寻把手机朝前一递,听语气似乎有些雀跃,瞳孔水浸过一般,亮晶晶的。 “门也不敲。”叶烬接过时斥了一句,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责备。 “喂。” “都是自家人敲什么门啊,叶队,你未免太苛刻了啊,我真替我们小鱼感到不平……” “有话就说。” “出来玩,我和老许在金谷,把大伙都叫来了,专门挑了个离你家不远的地方,你快来,就缺你俩了!” 电话对面听起来非常吵,动感的音乐让人不得不扯着嗓子。 “带小鱼来!” 叶烬语气平静,眉目冷淡,“不去,他也不去,你们玩吧。” “别啊,我刚和鱼鱼说了,他想来才问你的……” 叶烬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怎么跟你说的?”叶烬抬头问。 喻寻从电话里听了个大概,看表情也察觉到叶烬对这通电话的不悦。 这里还是书房,他这么突然闯进来的确太不礼貌了,也太莽撞了。 刚刚的雀跃一点点收了起来,夹杂了几分黯然,“王副说,大家在聚餐。” 随后又小声补了一句,“有鳗鱼饭。” “……” 金谷可是徐城最大最贵的酒吧,谁特么大半夜在酒吧里聚餐吃鳗鱼饭。 叶烬没什么兴趣,他一向不去这些让人纸醉金迷的地方,既无法得到真正的放松,也容易贪恋。就算是正常聚餐他也未必会去,人多热闹的场所不适合他。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今天的确有些困了,连轴转和高强度的工作,就算是铁人也吃不消。 原本是想好好休息的。 但他抬眼,看见对方星亮的眸子,和明显失落的表情,不知怎么,开口的话就变了。 “想去?” 喻寻点头又摇头,“我睡不着了。” 睡了一下午,当然睡不着了。 叶烬看了他一会儿,说:“想去就回卧室换衣服。” 人瞬间没影了。 舞池犹如晃动的海面,灯光四射,男男女女都在尽情摇摆。 忘记烦恼,忘记一切,跟着扑来的巨浪忘情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好像天大的事都能抛在脑后。 震耳的音乐中,王辰寅、许唯和赵小升正在随着众人胡乱瞎扭,还有两三个人对瓶畅饮。 几个姑娘倒是安安静静坐着,手里端着杯清酒。 叶烬带着喻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什么地方都敢来,被看到等着集体通报。”他坐下时说。 听着严重,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也不知是被这吵闹的音乐声掩盖了音量。 “你们总算来了!”王辰寅从人群里晕晕乎乎钻了出来,看得出来喝了不少。 叶烬提醒道:“出门在外,别忘了身份。” “叶队,我和兄弟们可是来干活的,上周区里接到求助,酒吧里好几个人丢了手机和贵重物品,我是来蹲点抓贼的,都像你一样,就差把条子两字写脸上了。” 话落,王辰寅一把把喻寻薅过来,“来,小鱼,酒量行吗,喝点,好不容易放松几天。” 许唯跟在后面,吐槽道:“我看你是喝高了。” “瞎说,我江湖人称千杯不醉好吧!” “吹吧你就……” 乌泱泱的男女,裸露的大片肌肤,雪白的胸脯,晃眼的灯光。 喻寻站在一旁,全程不在状态。 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吧吗…… 他往桌面上扫了一眼,也没有鳗鱼饭啊qaq。 第42章 情侣间的小把戏,小趣味,小代号 “小鱼你喝什么,红的白的蓝的绿的,哥给你喊……吗?” 在习心雨刚打算阻止的时候,王辰寅已经在叶烬沉默又冷酷的注视下闭嘴了。 “这里是南城,有贼也轮不到你们抓,别抢别人的差事,另外,这种酒吧以后少来。” 喻寻刚看清周围环境就被人带走了,出了大门,顶灯倏地正常起来,他这才发现拉他出门的是叶烬。 so,他的鳗鱼饭泡汤了…? “ktv,旁边还有个ktv,去唱唱歌总行了吧!”王辰寅提议道。 大家绷着神经工作了那么多,案子破了,难得出来放松一次,叶烬没表态,王辰寅知道这个闷葫芦是同意了,他二话不说带领部队出门左拐,直接往ktv走去。 “鱼,去过酒吧和ktv吗?”习心雨问。 喻寻很认真想了想,印象里没有。 他摇摇头,“第一次。” “那你知道ktv是干什么的吗?” “唱歌的。” “答对了,聪明!” 许唯回过头,“拜托你别忘了,你鱼的智商高着呢,他要是上了大学,指不定多出息呢!” 习心雨笑笑,安静了几秒才道:“许哥,我不赞同你这话,别管一个人聪明还是傻,能平安健康地度过一辈子,我觉得就够了。” 许唯刚要反驳,想到什么立马住了嘴,喝过酒的大脑也清醒了一些,只敢悄声叹息,不敢多言语一句。 喻寻默默走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心雨姐。” 习心雨接过,莞尔笑了一下,“鱼真乖。” “心雨姐,你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儿。”喻寻挠挠头说。 他说话依然伴随着停顿,语速比常人慢,但比之前强了很多,至少听起来不是结巴。 习心雨笑着反驳,“你这家伙,比我小好几岁,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喻寻也不甘示弱,“就不是。” “那你是啥,你说啊。” 许唯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赵小升,小声说:“姐弟俩就是闹腾,我有一个孩子就够了,真是不敢养二胎。” 喻寻说:“我是成年人。” 习心雨问:“你怎么证明你是成年人?” 喻寻:“我…我,坐公交付的是,全票!” “哈哈哈哈哈!……” 叶烬跟在后面,走的很慢。夜风拂过,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抬眼,目光不自觉掠过某人的后脑勺。 “诶到了到了,我已经预定了,大包间,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都有!” 喻寻弱弱地举起了手,“那有,鳗鱼饭吗?” 一生要强的鳗鱼哥。 “……”王辰寅大着舌头道,“想吃给你单点,你提什么要求哥都满足你!” 扑来的酒气让人不喝自醉,喻寻没搭理,转头找人。 “队长。” 叶烬抬眸应道:“怎么了?” 喻寻看着人,眼巴巴地,蹦出两个字,“想吃。” 王辰寅不服,“诶你找我啊,不相信我给你买是吧?” 喻寻拒绝,“我不吃你的。” 王辰寅胜负欲立刻上来,“为啥??” 喻寻干脆道:“队长的好吃。” ………… 许唯等几人诡异地沉默了。 队长……的……好吃…… 咱就是说,队长的怎么就好吃捏?是队长买的和别人不一样吗? 这个鳗鱼饭……该不会是什么代号吧,难不成是情侣间的小把戏,小趣味? 啧啧这喻寻明显不懂人事,叶烬在这方面玩的挺花啊。 赵小升率先以几声咳嗽打破了尴尬,“那个,叶队要不你带小鱼解决一下,我们先进去?” 叶烬显然不知道这群废物脑子里装的什么废料,快速回顾了一下喻寻晚上吃过的东西。 一碗龙须面分量可不少,饭后这人还吃了一盒曲奇和一大包薯片,以及一袋坚果。 这个时间再来一份鳗鱼饭,高低都得吃撑。 “非得现在吃?”他问。 喻寻点头,“好久没吃了,今天特别想。” “吃不到难受。” 也是,这人本来就是冲着鳗鱼饭出来的。 叶烬妥协道:“我带他去吃,你们先进去,把包厢号发我。” 说完又叮嘱许唯,“看着他们,别太闹腾,尤其是王辰寅。” “诶我怎么了我……我心里还能没点b数吗……” 那二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几步了。 这个时间ktv的人依然很多,一进门就听到各种鬼哭狼嚎。 王辰寅带着人进了预定好的包厢,大手一挥,拿出家长风范让其他人去点歌,自己窝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许唯不爱唱歌,便跟着坐了下来,抽出烟,侧过身趁机借了个火。 “诶,你说他俩现在,在干嘛?”王辰寅问的意有所指。 许唯磕了磕烟灰,漫不经心道:“吃鳗鱼饭啊。” “啧,你别装糊涂。” 许唯吸了两口,“这事我看是你想多了,叶烬这个人啊,我认识他这么久。” “自制力强到可怕,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在他身上发生的。” “什么叫这种事?” “产生感情啊,他觉得会影响人的判断和理智。”许唯偏过头,“这么多年你看他谈过一个女朋友?更别说男的了。” 赵小升上来就点了一首《死了都要爱》,捧着话筒一嗓子出来时,差点让全场人去世。 王辰寅干脆和许唯起身走了出来,两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停在了一个垃圾桶前,烟雾升腾。 “那年叶队的母亲去世,其实对他打击挺大的,我总觉得叶烬没有完全走出来,如果不能承担起对家庭的责任,他宁愿自己一个人。” 王辰寅吐出一口烟雾,沉默了几分钟,又突然问:“你觉得喻寻的出现是巧合吗?” 许唯掐烟的动作一顿,摇摇头,“看不透,这孩子心思单纯,为人善良,你也看到了,他对犯罪分析有着极高的敏锐度和天赋,学习能力也强,培养好了绝对是个人才。” “但是来历不明是个问题啊,北郊队只能暂时留下他,至于以后怎么着,不是叶烬能做了主的。” 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半晌,把烟头丢掉回去了。 第43章 唇印,艳遇,想吃 “队长,求你了。” “你就和我一起吃大份的吧。” 叶烬看着对方的表情,竟然因为点大份店家送一个印章,但自己又吃不完,所以惨兮兮求他一起吃。 “喻寻你能有点出息吗?” 喻寻没言语,一脸“难不成要我给你跪下”。 僵持片刻,夜市拥挤,店门口人流来来往往,叶烬甩下两个字,“进来。” “嘿!”喻寻一脚蹦上三级台阶,瞬间乐了。 店里人不少,鳗鱼饭需要等一会,喻寻挑了个桃花印章,坐下时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彩,肤色亮白,在灯光下好看的有些过分。 “队长,你把衬衫袖子,卷起来。” 叶烬瞥过视线,“又闹什么妖?” “你卷起来。” 叶烬没搭理,只是把盘在胸前的胳膊随意摊在了桌上。 喻寻一笑,上手就解开了他的袖扣,一把撸到胳膊肘。 “啪”一声,紧致健康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朵小桃花,粉粉的,还挺逼真。 叶烬嘴里轻扬,问:“你幼不幼稚?” 啪啪啪,你说你的,我盖我的。 一朵,两朵,三朵,小臂上桃花朵朵绽放。 “小时候没玩够?”叶烬问。 盖章的动作忽地一慢。 小时候…… 没有印象,好像没有人允许他这样玩…… 不仅没有玩的,还饿肚子…… 是啊,没有好吃的鳗鱼饭,没有新的衣服,更没有关心。 视线里,叶烬收回了印着桃花的胳膊。 喻寻的头彻底低了下去。 他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 高兴了就喜上眉梢,难过了就把脑袋埋起来。 人总是觉得小时候无法拥有的东西,长大后就一定会有,妄想老天会眷顾每一个人,用“我以后一定会如何如何”来欺骗自己。 其实不会实现,根本不会实现的。 生如草芥,怎么会逆风翻盘。 袖口的窸窸窣窣声响起,喻寻以为是在整理被他胡乱卷起的袖子,但下一秒,干净的右臂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听到叶烬低沉的嗓音响起,“盖个够。” 他眸光微动,沉默半晌,依旧低着头嘟囔了一声,“没颜色了。” 只听对方起身,大概过了几分钟又返回,大份鳗鱼饭上了桌,顺带还有十几个图案不同的印章。 叶烬随意拿起一枚印章,来回巡视,反客为主道:“盖在哪里好?” 喻寻见状立刻往后躲,“不能,盖我。” “只准你盖我,不准我盖你,这么不讲理?” “你是队长,不能欺负,啊…,你!” 拿过枪的手快准狠地,在那白净的左脸颊上落下一个小猪佩奇。 “还学会道德绑架了。”叶烬微微一笑道。 喻寻打开手机瞅了一眼,瞬间惊了,揉搓着脸,眉头皱得像愤怒的小鸟,“你……趁人,之危。” 叶烬忍笑,“手拿下来我看看。” 喻寻不给他瞧,“你太恶劣了,我给你盖桃花,你给我盖猪头!” “一个印章而已,洗洗就掉了。” “真的?” “嗯,比较廉价,小孩子们拿来玩的。” 喻寻半信半疑,松开手,他扭回头,信了叶烬的鬼话,原本是给他看看,结果右脸颊猝不及防再添一个小猪佩奇。 一左一右,对称得很。 “……” 喻寻呆傻了两秒,额角直跳,他一声不吭,开始低头干饭。 叶烬凑前,“还生气了?” 不理。 啧,本来是哄人,结果逗生气了。 这些日子,叶烬看的明白,这人很要面子,很怕被人嘲笑,会放大事情的严重性。 别人眼里无所谓,但到了他这里,可能就格外严重。 叶烬看人一言不发,问:“不是吃不了大份吗,怎么只顾自己吃?” 喻寻说:“我现在吃的完了。” 这一份可不少,都吃完绝对难受,他干脆夺了过来,给自己的碗里分了半份。 二人就这样在深夜沉默地解决了一份鳗鱼饭。 饭后,喻寻擦了嘴站起来,“走吧。” 叶烬坐着没动,“还气着呢?” 喻寻眼瞅前边,下巴傲娇地点了一下。 “怎么能消气?”叶烬问。 喻寻犹疑两秒,余光从好看的眼尾落下,“除非……” “你也让我印一个,在脸上。” 气氛胶着几秒,叶烬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吧。 “来吧。”他大方妥协。 喻寻随手拿起一枚,没来得及看图案,掀开盖子直接按在了叶烬的脸上。 他登时一怔。 在叶烬的侧脸,靠近下颌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艳红的唇印。 - “我说你两怎么才回来啊,电话也不接,就等你两唱歌呢!”王辰寅赖赖道。 包厢里灯光五彩斑斓,闪烁晃动,不亚于刚才的酒吧,但还是被众人看出了端倪。 喻寻还好说,脸上一边一个佩琪,就当是玩闹,这叶烬……就不好解释了。 赵小升专程开了大灯,360度观察一圈,“叶……叶队,你们,你去哪浪了?” 许唯拍开赵小升的手,斥责:“诶怎么说话呢?” 他转脸变了表情,笑嘻嘻道:“叶队,您刚才有艳遇?” “……” 喻寻去卫生间发现根本洗不下去,转头控诉,“都赖你队长,你说能洗掉的。” 叶烬心说,怎么不赖自己会挑呢。 王辰寅抱着一瓶啤酒,手指戳了一下那个唇印,“啧啧,叶队啊,我原以为你多自律,你这出来你比我们都放纵,我看你啊,是憋太久了……” 叶烬刚扯开他的手,一个实习生小姑娘上来横挡在前面,脆生生道:“废话这么多,叶队下周一就让你留在这里上班。” 小姑娘转过头,眸光流转,“队长你说行不行啊?” 叶烬顺着这话点了一下头,“可以。” 两个喝了酒的小队员胆大包天地打趣:“欧呦,头一次见叶队说话这么温柔。” 小姑娘抿嘴一笑,嗔道:“那我下周可不可以跟着你们出外勤,我想去现场,不想待在办公室里。” 叶烬温声轻斥,“不许胡闹。” 小姑娘辩解,“我没胡闹,我真的想出去嘛。” “诶叶队对女生就是温柔,只恨自己不是个水灵灵的女孩。” “得了,你快拉倒吧。” 王辰寅懒得听他们咧咧,一把勾过旁边喻寻的肩,“走走,唱歌,展示一下你的歌喉。” 喻寻不会唱歌,他只想安静地待会儿,可能是今天的鳗鱼饭没那么好吃,他突然心情有些不好。 话筒给了几个女生,他挑了个沙发角落坐了下来。 桌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吃食,鳗鱼饭的酱有些浓,他有点口渴,看了一圈,除去啤酒,也就那几杯看起来像冰红茶的饮料好一些。 一口进嘴,品了品,甜甜的,咕噜咕噜没几口就见了底。 但是奇怪的是,很不解渴,他干脆一口气灌了两杯下肚。 嘴里好像烧了起来,喻寻打开一瓶冰镇的易拉罐,刺啦一声,大拇指虎口处忽然一疼,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划破了…… 他在红红绿绿的灯光中下意识转过头,看到叶烬正单手插兜站在包厢的墙边,左边是许唯,右边是那个实习生女孩,二人正侧头说着什么。 一贯齐整的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袖子卷起,头发微乱,侧脸颊印着鲜红的唇印,简直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那小姑娘是上周刚来的,名叫颜婉,人美嘴甜,和大伙处的都不错,所以今天特意带了她出来。 不知说到了什么,女孩笑了起来,举着杯子,探过身体和许唯碰了一下,叶烬竟然也跟着挑了挑嘴角。 进来送果盘的两个服务员,悄不作声地向叶烬抛去好几个眼神。 喻寻不自觉看了半晌,可某人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一个余光都没给。 他说不出是什么心理,转回头又灌了一杯好喝的冰红茶。 算了,不理他了。 第44章 醉酒,又哭又闹又撒酒疯 “我去,小鱼,我低估你了,你自己一人干了三杯!” 赵小升这个麦霸唱累了,坐过来开始吃喝,才发现桌上空了的几杯酒都被喻寻一个人干完了。 喻寻端起透明酒杯看了看,“这是酒?” 赵小升龇牙咧嘴,“我的天老爷!龙舌兰加白朗姆加伏特加,全是烈酒,连王副喝了半瓶都放下了,你一口气喝这么多,你不难受?” 喻寻放下酒杯,脸颊微烫,“还好吧。” “还,好,吧?啧啧,叶队不让你喝酒,原来不是怕你喝坏,是怕你把我们喝死!” 喻寻目光往某处一瞥,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哦,他才不管我喝不喝酒,我想喝就喝。” 话落又是一杯下肚。 赵小升急忙拦住,“诶诶,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这酒本来是用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一杯就顶不住了,你可不能这么……等等,你怎么说话突然正常了??” 他上手一摸,“哇靠,这么烫,你发烧啦?” 喻寻嘟囔着扒拉开他的手,“你才发骚了。” “……” 赵小升此刻惊讶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个是喝这么多还能说话,另外是还他妈说得更利索了,不卡壳了。 神了。 这种酒桌上总共就五杯,喻寻一个人喝了四杯,眼看最后一杯也要没了,赵小升上手就拦,“祖宗,别别……” 祖宗的酒被一只修长的大手夺走了。 赵小升转头,看见叶烬沉着一张脸,问:“你灌他酒?” 赵小升当即冤成了窦娥,心说两个活爹呦!! “天地良心叶队!我拦都拦不住,怎么可能灌他,这小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顿猛喝啊!” “你别管我,我渴,就要喝……” 叶烬拧开一瓶矿泉水,“渴了喝水,这是酒。” 喻寻仰起头,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撞上了叶烬的视线。 看得出来醉了,眼神有些迷离,却又似乎掺杂着看不清的莫名的委屈。 叶烬蹙眉不解,听到对方说:“你去聊天吧,别管我。” 他微微一怔。 头一次说话这么利索。 赵小升竖起大拇指,“叶队,这酒,是好东西啊,打通任督二脉了。” 叶烬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滚。 赵小升滚远了,边滚边让大家撤离。 偏还有个搞不清状态的,王辰寅结束一首民谣,悠悠荡荡地走过来,“叶队,不厚道吧,今儿是不是还一口没喝,出来不喝不够兄弟吧!” “诶……我点的酒呢?!” 他揉揉眼睛,“靠,老许!背着我喝光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叶烬此刻的神色。 “叶队,这最后一杯,说什么你都得给兄弟面子,你就说咱是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 许唯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拉走,“行了你,叶队一向不喝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辰寅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就一杯,一杯……” 颜婉这小姑娘胆大敢说,“王副,劝人喝酒,天打雷劈……” “我替他喝。” 在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最后一杯烈酒突然被喻寻一手抢走,喝得又快又猛。 未来得及阻止,已经见底了。 叶烬:“……” 许唯:“!!!” 王辰寅:“好兄弟,够意思!” 叶烬转头问:“你叫的酒?” 王辰寅不知轻重道:“是啊,走的我的账,怎么样,兄弟我是不是……” “你也滚。” “啊?” 叶烬没有重复第二次。 周身的温度突然降到了零点以下,低气压倏地漫延至整个空间。 饶是再不清醒,此刻王辰寅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带领大家掉头,“走走,大家一起上厕所。” “不上行不行……” “不上也得上,快走,没点眼色。” 赵小升贴心地开了大灯,紧紧关上了门,不让外面的鬼哭狼嚎传进来。 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沉默了良久。 喻寻坐在沙发上,脸颊越来越烫,心口灼烧一般。 他的大脑很乱,心里也很乱,眼睛不知道盯着哪里。 “我可以替你挡酒的。”他抬头说。 “不需要。”叶烬干脆道。 喻寻垂下脑袋,想说不需要就算了。又或者,爱要不要。 可最终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哦。” 沙发凹陷,叶烬坐在了旁边,把拧开的矿泉水递到他的面前,“喝点水。” 喻寻瞟了一眼,“你不需要我挡酒,你也别管我。” 叶烬看着他泛红的侧脸,“你喝多了。” 喻寻否认:“我没有。” 又是一阵气氛异样的僵持。 “那你闹什么别扭。”叶烬突然问。 睫毛在轻颤,出卖了心里的慌乱。 隔音不好,门关的再严实,隔壁的歌声还是传了进来。 酒劲在燃烧。 喻寻满脑子轰鸣,两手撑着沙发,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来,喝点水。”叶烬最终错开了话题。 喻寻这次接了过来,也只是抿了一口,捏着矿泉水瓶,问:“你刚刚干嘛去了。” “没干嘛,说了几句话而已。” “哦。” 大拇指的血已经凝固了,兴许酒劲麻痹,这个时候不那么疼了,不需要止血,甚至不值得拿出来一提。 划破一道小口,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或者说多痛都能忍受。 可他不知怎的,慢慢伸出了手指,声音那么小,“我受伤了。” 叶烬垂下目光,果真虎口处一摊血迹,他没问怎么伤的,沉默地从桌上找到一盒湿巾,抽出一张擦拭起来。 “疼吗?”他问。 喻寻点点头。 “这么点伤口都疼。”叶烬说。 喻寻一愣,那瞬间那点隐藏的委屈几乎要随着酒意溢出来。 “那这里呢,多疼?” 后背上突然一热,隔着薄薄的夏季布料能感受到手掌的温度。 上下轻抚了抚。 喻寻僵住,被烈酒刺激的眼眶通红。 他呼吸滚烫,哽着嗓子说:“现在…很疼。” 第45章 可不可以,只对我一个人好 “你看到了。”喻寻问。 良久,手掌收回,后背的温度褪去。 叶烬问:“怎么伤的?” “应该是…小时候留下的。” 这话说的磕巴,乍一听像是他正常的节奏,但叶烬知道他在隐瞒。 他看不透喻寻对过往的事有多少记忆,但上次在书房的反应历历在目,只要提到有关以前的事,这个人就立刻变成一只应激的猫。 他似乎,不太忍心看他那样。 所以他破例允许面前这个人,对自己有所隐瞒。 哪怕后果不明。 手指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划伤的地方不太深,回去贴一个创可贴就可以。 叶烬替他把伤口暂时处理了,说:“回去睡觉。” 可来势汹汹的酒劲直冲头顶。 喻寻倏地贴近,仰起下巴,“你,刚刚在和她聊什么?” 语气夹杂着不满,近在咫尺的人呼吸都那么炙热,叶烬看着面前红扑扑的脸颊和难以忽视的长睫毛。 “谁?”他问。 “就她啊。” “她是谁?” 醉鬼觉得他在明知故问,皱起眉头嘟囔:“那个女孩,漂亮的实习生。” 叶烬盯着他,“没聊什么,问我唇印怎么来的。” “那她为什么要关心你唇印哪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关心她和我聊了什么。” “我……” 喻寻说不上来,但他要爆炸了一般,从胸腔到大脑,好像不揪出一个答案就会马上憋死。 他凶道:“你别岔开话题。” 叶烬回答他:“她是北郊队的人,关心一下队长不正常吗?” 喻寻追问:“那你告诉她了吗?” “嗯。” “你怎么说的?” “饭店小孩玩口红胡闹。” 距离再次拉近,几乎要贴在怀里,他笨拙又执着,突然抬起食指戳了上去,眼底满是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说、是我、印上去的?” 醉醺醺地,似清醒又迷乱。 叶烬垂眸没动,任他一下又一下轻戳着脸颊。 这么久了,他能感觉到喻寻对他倾来的依赖,但那是来源于把他带回了家,以及他作为队长该有的担当和照顾。 这个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涉世不深,心智不成熟,纯粹得像一汪泉水。 他一直把他当成特殊人群看待,因此也愈加放纵。 “嗯?你说话呀。” 孩子般的占有欲容不得任何人的靠近。 “你再不说话我要咬你了。” 叶烬躲闪不及,侧脸上的唇印倏地被咬住,狼狗一般用利齿噙着。 湿热,痒痛,喷洒的呼吸,还有心头的震颤。 几秒后,喻寻松开嘴,“好苦。” 似乎也后知后觉做了多么过火的事,他挪到沙发的一边,说:“我要去唱歌了。” 叶烬怔坐着,上手摸了一下被咬的地方,半晌没有言语。 -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他永远不会堵车~~~”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颗,一颗就够了,会结出许多许多的太阳!!” 王辰寅带着众人如厕归来的时候,刚推开门就被包厢里响亮的歌喉震慑住了。 只见喻寻一个人抱着两个话筒,使出了吃奶的劲头,把几首儿歌唱出了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 王辰寅溜了一圈,酒也醒了,站在门边和许唯两人懵逼地脸对脸。 再一转头,叶烬坐在沙发上,面若冰霜,侧脸的唇印和齿痕鲜明,简直引人遐想。 见大伙没动作,王辰寅忍着耳朵失聪的风险,上前抢过一个话筒,“鱼,鱼,咱们不唱了,有什么心事跟哥讲……” “我还没结束呢,别打断我……” “好了好了,今天咱不唱了昂,回去哥给你装个音响话筒,想咋唱咋唱。” 奈何喻寻本来力气不小,喝多了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动。 王辰寅没辙,转身摇人,“叶队,你管管啊。” 叶烬靠着沙发,一脸“你看我有办法?” 喻寻直接躺倒在地,对着话筒呜呜着唱歌,“我有一只小毛驴,呜呜呜我从来也不骑……呜呜……”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在哭,还是就这么个唱法。 最后一曲终于结束,人也不起来,手里举着话筒,嘴里不知嘟囔什么。 举不动了,话筒忽地发出一声巨响的“duang~”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啊……” “艾玛!” 许唯立马蹲下来,“没磕坏吧,啊??” 喻寻一边喊疼一边还在念念有词。 “这说什么呢,什么你别管我,你去管别人……” 习心雨看着心疼,想把人拽起来,“地上凉,听话,快起来,回家睡觉了。” 可是力不从心,正想换个给力的姿势时,身后突然走来一人,一把将摊在地上的酒鬼拉了起来。 喻寻靠在叶烬的胸前,额头被磕红了。 他慢慢睁开眼,呼吸又重又热,眉心蹙着,一双绯红醉眼就那么盯了半晌。 就在叶烬准备带人离开时,听到对方很轻很轻地开了口。 “你可不可以,只对我一个人好。” 说完闭上眼睛,彻底倒在了叶烬的怀里。 第46章 颤抖…… 卧室的窗户开着,夜里涌进的风凉爽又怡人。 黑暗中,叶烬打横抱着人,胸前的脑袋不安分地蹭着,窝在怀里睡得并不踏实。 床上被褥柔软,叶烬俯身把人放下,抽出有些发麻的手。 刚要起来,就被两只烫人的细胳膊紧紧环住了。 沉睡的人发出鼾甜的轻吟。 叶烬悬着身子,试图挣开,身下人马上不满地“嗯…”了一声。 “……” 磨人。 他无奈呼出一口气,温声对着醉鬼说:“你能自己睡觉的,对不对。” 醉鬼呢喃两声,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沉沉夜色中,叶烬僵持了几秒,只好侧躺下来。 酒气随着呼吸喷洒而出,醇香,浓烈,灼人。 他自己是几乎不喝酒的,除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意思几口,平日里滴酒不沾。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喝,酒品也不怎么样,酒疯耍得一套又一套。 夜已经深了,叶烬的困劲被彻底折腾过去,他伸手凭感觉摁下床头上的开关,头顶的一排照明小灯亮了。 熟睡的人蹙了下黑眉,朦胧中眼睛眯开一条缝儿,大概掠过一下又很快闭上了。 “唔,队长,你今天…回家了。” “嗯。”叶烬瞎答应了一声,问,“你要不要上厕所?” 喻寻良久没有回答。 呼吸匀长下来,像是又沉沉睡了过去。 几秒后,他突然抬头,眯着眼睛含糊道:“去一下吧……” “……” 叶烬沉默,好在被勒着的脖子终于得到了解放,起身扶人下床。 酒的威力持续发酵,走的七歪八扭,还死活不让搀。 “我走,我自己走……” 五六米的路走出了山羊走钢丝的艰难,叶烬担心这么磨叽下去天就亮了,干脆一手抄过人,连拖带拽把人带进了卫生间。 喻寻在懵逼中稳了稳身子,左右一扫才发现自己站在马桶前。 他转过身,面对着叶烬,低头往下瞟了一眼,然后抬起那双醉眼,窄腰顶了顶,“诺。” “……”叶烬露出今天第n次的无语表情。 他吐出一口气,开始上手给这个无赖解扣子和拉链。 刺啦一声,两腿一动,浅色牛仔裤就滑落到了脚踝,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露了出来。 喻寻一脚踢开裤子,又在叶烬不解的注视中晕晕乎乎把半袖脱了,匀称优美的肌肉线条被顶灯渡了一层很柔和的光。 叶·雕塑·烬:非得裸体才能出恭? 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灰色内裤。 然后完全无视旁边的雕塑,拉下内裤,开始淅淅沥沥…… 叶烬抚额摁了摁发涨的眉框,听着声音一会扫到边上,一会又溅到地上。 没过几秒,人直直往一侧倾去,叶烬眼疾手快把人一拉,靠在了肩头,倚在怀里。 下一秒,裤子奇怪地湿热起来,他低头一瞧,人直接裂开。 水龙头正戳他的大腿!!! “好好尿!” 喻寻哼唧几声,环腰抱住了人。 “好不容易梦到你,回家一趟,这么凶…” 光溜溜的身子紧贴着,叶烬僵直没动。水流滴滴答答顺着大腿往下流去,一条裤腿废了。 他干脆放弃挣扎,等着水滴彻底排空,拿出这辈子最大的良心,替他把内裤边沿拉了上来。 然后便没动作了。 两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叶烬没有推开人,他落下视线,看到喻寻左肩划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几厘米长的红色疤痕。 颈侧的脑袋蹭了蹭,小狗一样。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不安,腰背的薄肌是紧绷的状态,再下移视线,隐约能看到锁骨三角区深陷的颈窝。 他在害怕。 叶烬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迟疑片刻,然后罩住了毛茸茸的后脑勺,顺着柔软的头发,落在了薄而精实的背上。 怀里人猛的一抖。 叶烬拍了拍,安抚似的,犹如在顺着宠物的毛发,上下捋着。 掌下的疤痕清晰可触,有些硬,应该是陈年旧伤了,已经牢牢地嵌在了背上,除非通过医疗技术,不然是去不掉了。 要什么工具,多大的力度,被反复伤过多少次,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叶烬不明白。 指腹的茧摩挲过后背完好的地方,这么细白的皮肤,怎么受得住…… 确实受不住。 “唔……”喻寻仰头呜咽了一声。 意识是模糊的,但五感是放大的,他浑身的皮肤都在酒精的燃烧中愈发滚烫起来。 真的喝太多了。 手指滑过,后脊泛起一股令人发抖的酥麻。 叶烬垂眸观察着他的反应,脸上的绯红不仅没有消退一点,反而愈加通红,乌黑的眼珠蒙着水雾。 后背似乎敏感得要命,只要他轻轻蹭过,就会微微颤抖。 叶烬的目光牢牢锁着,他眉目微敛。 兴许此刻醉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因为他看着对方这个模样,竟那么自然地抛弃了理智,不轻不重地一路下滑,停留在内裤边缘的腰窝处,然后,掐捏了一下。 “嗯……”喻寻突然强烈地浑身抖动了一下,像是痉挛,毫无反抗地呜咽着摊在了叶烬的肩头。 某种痛与爽在烈酒的焚烧中结合在一起。 晕眩,迷乱,炙热,让人想发疯。 他缓着呼吸,抬手戳到了叶烬脸上的鲜红唇印,脑神经突然接上。 “你还没答应我……” 叶烬的手一直覆在那里,甚至是更下一点的地方,深深地摩挲着,感受着掌下的细滑和微抖。 或许再用力点,就会留下指印。 他这么想了,于是就这么做了。 他像是掌控着一切的上位者,沉着声音拙劣地问:“答应什么?” 喻寻出了很多汗,鬓发都湿透了,他吞咽了一下,想推开,但又莫名贪恋这种感受,尽管他快要爆炸了。 “只对我……一个人好…” “为什么?”叶烬问。 喻寻不知道。 兴许清醒状态下,他还能思考出什么恰当的说辞。 可他现在喝了酒,他乱哄哄的,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叶烬可以照顾所有人,但能不能……只对他一个人好。 这是不一样的。 “队长。” 叶烬盯着他,“嗯。” 喻寻也抬眸看着他,磕磕巴巴地问:“你会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吗?” 第47章 我昨天做什么了吗? 喻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他睡了近乎一天一夜。 整个人趴在主卧的大床上,被子踢到脚底,腰间搭了块夏被,露出清晰的巴掌印。 他挣扎着爬起,感觉到脑袋一阵一阵发晕,胃也不太舒服。 恍惚中,叶烬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很简单的灰色家居服,敲了两下门框,“醒了,起来洗漱吃饭。” 喻寻愣愣地转过头,呆了好久,才“哦”了一声。 直到洗了脸,刷完牙,坐在餐桌前,他也没想起来自己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感觉像是被人揍了一顿,打坏脑子了。 晚饭吃的清淡,一道蒸蛋,一锅排骨汤,两碗柠檬冷面,还有一份蔬菜沙拉。 叶烬虽然不经常做,但是厨艺不差,几道新菜都做的没踩雷。 但对面似乎食欲不振,几口饭吃得贼眉鼠眼,瞥过来好几个眼神。 他问:“怎么了?” 喻寻放下勺子,“队长,我昨天,干嘛了?” 叶烬如实告诉他,“喝多了。” 喻寻咕哝出声,“怪不得头疼。” 叶烬看了他一眼,额头还泛着一块红,心说你头疼那是你傻,和喝多没关系。 “那我,做什么了吗?” 果然,酒醒了,超能力就消失了,说话又恢复了卡顿。 叶烬给他盛了一碗汤,几块小排骨都盛了进去。 “ktv唱歌,回来就睡着了。” 喻寻接过汤喝了一口,丝毫不怀疑,“哦,那就行。” ……说就信。 叶烬“嗯”了一声,把某人喜欢的水蒸蛋往跟前推了推。 “睡了一天,多吃点。” 划成块状的蒸蛋滑嫩弹口,几点葱花飘在汤汁上,某人爱吃香菜,叶烬又格外洒了些香菜。 喻寻舀了一大口,嗷呜吞进肚里。 叶烬无语提醒:“慢点吃,呛着。” “嗯好吃。”喻寻吸溜几口,目光落回,又突然抬眸。 “……你脸上被谁咬了?” 昨晚的唇印和小猪佩奇,叶烬用酒精都洗了下去,今天只留下几个小小的齿痕。 被这个始作俑者忘得一干二净。 “蚊子。”叶烬平静说。 “……”喻寻不满,“啥蚊子能咬出牙印。” “不讲理的蚊子。” “……哦。” 喻寻搅着碗里的蒸蛋,心里不太高兴。 狗脑子忘了别的,偏偏记得昨晚有几个女生,那个叫颜婉的姑娘还挺讨人喜欢来着。 他一口气喝完被自己搅的稀巴烂的蒸蛋,起身要走。 “干嘛去?”叶烬问。 “吃饱了。”喻寻说。 叶烬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又喝了口汤,说:“吃饱去洗碗。” “……行。” - 买卖儿童案告破,后续一些事还需要继续跟进。 早上八点,叶烬刚迈进北郊队大门就听到韩利的大嗓门在嚷嚷。 “省里的总结会,你去参加啊。” “不去。”叶烬说。 “??” 这位朴素的局长刚泡上从叶烬抽屉上搜刮来的名贵茶叶,听了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差点被一口茶水噎死。 “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上级,你拒绝得好歹委婉一些啊!呸呸…” 茶叶进嘴,他偏头呸了几口,显得这句斥责极其没气势。 叶烬脱了外套,挂起,转身拉开椅子坐下,抬头问:“委婉是什么东西?” “……” 韩利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咚”得一声放下。 “这案子还没结束呢,找那些被卖掉的孩子要出省了,跨省查案肯定得向上汇报,你不去谁去?” 几天没来,桌上的各种文件又多了几份,叶烬翻看了两张,“您带着王副队去吧。” “不行。”韩利严词拒绝,“上次省里培训就被你小子推了,这次说什么也得你亲自去,别想找理由!” 他顿了片刻,缓和了语气,转而叹气道:“又没有豺狼虎豹,你这孩子,还能一辈子不见……” 话到此处却没再继续了。 叶烬抬眼,神色依然很淡,全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几秒后他说:“知道了。” 周一的例会照常举行。 大伙放纵地嗨了几天,都还没休息够,韩利说了要出差的事。 王辰寅第一个摇头,“我啊,要好好歇一阵子,谁爱去谁去。” 许唯:“别看我,我再超过三天不回家,我老婆就让我永久自由了。” 赵文:“我倒是可以,但是我愿意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这一个两个的,韩利白他们一眼,不好发作,问:“好,除了他仨,剩下谁和叶队去,自由发言。” 夏清一贯淡然,但从不推脱工作,声线微凉道:“我可以去。” 习心雨憋住一个哈欠,迷糊说:“我也成。” “两位好姐姐~”颜婉两手合十,眼神瞟着叶烬的方向,小声恳求道,“让给我呗,求求了。” 习心雨知道这小姑娘在这里憋的慌,笑道:“行行。” “我想跟着叶队多多学习。” 会议桌一圈人里突然冒出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 大伙看过去,是一个不经常发言的年轻人。去年进来的,还没过实习期,平日跟着赵文的侦查一组,话不是很多,为人也比较淡漠。 如果不是今天开口,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个沉默的小伙子。 赵文立刻举手,“诶对对,小季可以,上次那个脚印的提取,就是他最先提出来的,我听了觉得可行,和咱们的痕检员说了想法,后来他自己也亲自去了餐厅和典当行,挺不错的后起之秀。” 叶烬抬眼看过去,眉目深邃,“季明。” “去年的刑事技能大赛,你得过一等奖。” 被点名的季明露出微微的诧异和惊喜,“叶队,您记得我。” 韩利知道队里去年有个人拿过一个全国性质的奖,但是一直对不上号,事情太多也就忘了。这么一提,他倒想起来了。 “噢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是某学院侦查学专业的学生吧,在学校里也拿过不少奖,很不错啊。” “咱北郊队人才太多,你瞧瞧赵文底下都是能手干将,确实得多给年轻人机会,要鼓励新来的同志们多多发言,像季明啊,小升,师伟,还有几个眼熟叫不来名字的,在大会上,该发言就得发言,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他随手一指,“你看喻寻,来的时间也不久,但几次提议都很不错,大家都要大胆一些。” 被点名时,喻寻下意识耳朵一动,眼神闪烁几下又很快垂下睫毛。 “好,那现在除了夏清和心雨,还有两个小的,谁还想去?”韩利象征性问了一句。 他干脆道:“好,那就从你们四个里面挑……” “我……” 韩利的话被打断,一桌人闻声看去,看到喻寻垂眸端坐着,缓缓举起了手。 “……想去。” 第48章 不选我吗…也是,我没资格 几人皆是一愣。 王辰寅和赵小升本来困了,突然清醒了。 虽然带几人去是叶烬的自由,但是没必要啊,去汇报个工作拖家带口像什么话。 所以大家猜测按以往惯例最多带两人,在喻寻举手之前,季明和颜婉基本是板上钉钉了,习心雨和夏清也不会和后辈争什么。 可现在不止多了一人,关键是还隔着这层特殊关系,就很难办了。 韩利心说,糟糕,忘了这茬了,早知道直接点名去得了,搞什么公平竞争大胆发言啊! 可他瞥过视线,看到叶烬这块木头无动于衷,神色没有丝毫的纠结。 他眉头直抽抽,“啊那个,那个……” “叶队自己拿主意吧。”韩利撂下一句话闭麦了。 底下人也是懵逼,这么个活儿怎么还抢呢,不少人都避之不及,除非关系贼好,不然和队长出去得多拘谨。 叶烬没说话,会议室氛围像刮了寒风,嗖嗖的。 颜婉瑟瑟发抖,缩头缩脑道:“那个叶队,要不,我这次就算了?” 说完她看了许唯一眼,被许唯狠狠瞪回去了。 “哈哈叶队,我看小颜这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毕竟来实习嘛,有机会还是可以参与一下,长长见识,毕竟下次就不一定在北郊队了。”许唯说。 颜婉僵着笑脸“呵呵”两声,“啊对对,我也觉得我应该出去见世面。” 韩利抓耳挠腮,一旁的木头也不着急,自己真是成天操那个闲心。 叶烬神色冷淡,终于开口道:“韩局决定吧。” 韩利额角一跳,好嘛,烂摊子又交给我。 他左右琢磨,出去毕竟代表着北郊队,颜婉已经是实习生了,如果再带一个,着实有些不合适,况且季明能力不差,出身学校不错,外出交流是个帮手。 正思考时,季明突然开口道:“韩局,叶队。” 韩利思绪被拉回,应了一声,“你说。” 季明目光坚定,语气沉稳从容。 “我认为此次外出汇报工作,除了必要的专业技能展示外,也是一次展现我们北郊队团队精神的机会。颜婉虽然经验尚浅,但她积极向上,勇于接受挑战的态度正是我们北郊队所需要的,同时对外展现出队里对新人的重视和培养力度。” “至于我,作为队里的一员,无论是从专业能力还是团队协作上,都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确保此次任务顺利完成。请韩局和叶队考虑我的建议。” 这段话说的平稳有度,语速不急不慢,在座的人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这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季明说这么多话,没想到此人发言一点都不怯场,真正的大佬果然都是低调型选手。 韩利一时感叹,别说,这专业高等学府出来的是有两下子。他还记得这小伙子简历里写着参加过演讲比赛,口条是挺利索。 “那就季明和颜婉吧。”他最终决定。 喻寻心里咯噔一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感觉争取一下也挺讽刺的,其实结果挺明显的。 季明就坐在他的对面,他甚至不用抬头就能瞟见对方挺胸抬头的坐姿,话语里的自信从容,是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叶烬带他去。 “叶烬,你怎么说?”韩利问。 喻寻眼眸一动,微弱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偏过头,看见叶烬微微抬头,目光在季明和颜婉之间稍作停留,随后淡淡地说:“那就他俩吧。” - “鱼,干什么呢?” 王辰寅一个助跑加一个弹跳,再加一个360度旋转,拍了拍喻寻的肩。 喻寻转过身,淡定道:“泡个咖啡。” “啧啧,当一条鱼喝上苦咖啡,就代表他无法自拔了。”王辰寅倚着茶水柜说。 喻寻瞪他一眼,“王副,你说话,能别这么抽象吗?” “嘿你这孩子,叶烬害你伤心了,你逮住我怼。” “我伤心什么?” 王辰寅一顿输出,“你没伤心,别人去吃饭,你自己跑来泡咖啡,大中午你喝什么咖啡,你不去午睡。” 喻寻嘴硬道:“我戒了。” “拉倒吧,借咖啡消愁就直说吧。”王辰寅诱惑道,“要不,哥陪你喝两杯?喝咖啡有什么意思。” 喻寻直摇头,“也戒了。” “不至于昂弟弟,他不带你去,哥带你去,还被整得无欲无求了。” “去不去都行,我没有非得去。” 王辰寅抽出一根烟,点着吸了一口,搭着喻寻的肩问:“这里就咱俩,你老实跟我说,去不去真的无所谓?” 喻寻眨眼“嗯”了一声,抿了口又热又苦的咖啡,才说:“一点点,失落。” “不过很正常,他俩优秀,带他们最合适。” 王辰寅吐出一口烟在他脸上,“傻弟弟,你这么聪明,怎么看不清自己的心呢,你是因为没去省里失落,还是叶烬没选你,如果今天带队的是别人,你还想去吗,或者你问问自己,你还难受吗?” 喻寻哑口无言。 “王副,电话找——” “诶来了,”王辰寅对着门外应了一声,偏头道,“叶队带着颜婉和季明在楼上开会,讨论汇报内容,你自己吃点东西,万事不能饿着自己。” 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喻寻一个人僵在原地,他捧着一杯夏日里烫手的咖啡心乱如麻。 直到温度变凉,才回神一口气喝掉,连苦味都没尝出几分。 午后没什么事,办公室里的人去外面吃饭还没回来,平日里吵吵闹闹,今日难得清静。 喻寻坐在工位上,翻开一本看了三分之一的书,这是之前找习心雨借来的关于心理学的书,事情太多一直没时间看完。 “人类的行为模式并非总是受理性驱使。很多时候,是那些难以名状的情感和潜意识中的动机在引导着我们的选择。比如,一个人可能出于对失败的恐惧而过分追求成功,或者因为童年的某个创伤而对某种事物产生莫名的恐惧。” 喻寻读到这里一顿,“…创伤,恐惧……” 他接着往下看去,“心理防御机制在人的心灵深处扮演着重要角色。当个体面临焦虑、压力或冲突时,这些机制会自发地启动,以保护我们的心灵免受伤害。然而,过度依赖这些防御机制也可能导致心理问题的产生,如逃避现实、否认问题或投射责任等。”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我们的心理和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他人的影响。在群体中,我们可能会因为从众心理而放弃自己的判断;在亲密关系中,我们可能会因为对伴侣的依赖而失去自我。” 逃避现实、否认问题……依赖失去自我…… 喻寻用铅笔勾出长线,不禁喃喃出声,“为什么要接受信息,怎么能关闭这种影响……” “强大的意志力必战胜一切,但人类是无法不被外界所影响的。”叶烬走进来说。 他放下一个外卖袋,垂眸注视着他,“想讨论,先吃饭。” 第49章 想清楚,为什么要求我对你一个人好 喻寻瞟了一眼,说:“我不吃,我不饿。” 叶烬把外卖盒往前推了推,“五号路的鳗鱼饭,确定不吃?” 喻寻顿了顿,绷着脸说:“我戒了。” “戒了。”叶烬重复一句,点点头,“那我丢掉了。” 说罢他拎起外卖袋子转身,眼瞅着就要丢进往一旁的垃圾桶里,被喻寻站起来拦住了。 他气哼哼道:“你怎么,还浪费粮食呢?” 叶烬耸了下肩,“我吃过了,你不吃,只能丢了。” 喻寻被架在这里,半晌拉着脸,低头盯着外卖袋子。 “那你送去,给别人吃。”他说。 叶烬问:“给谁?” 喻寻抬眸,眉头拧成了疙瘩,赌气似的把外卖袋推远,负气道:“和你去省里的人。” “噢他俩也吃过了,我们一起吃的。” “……” 存心添堵是吧。 喻寻拿起书,绕出办公桌就要走,被叶烬一把拽住,“去哪?” 手腕上的手表硌得生疼,喻寻挣脱几下,解开表带丢给他,“你别管。” 叶烬接住,“我送你的东西就这么不珍惜?” “……”愤怒的小鸟瞬间泄了气。 他拉起瘦白的手腕,动作轻柔地扣上手表,“下半年的全省技能培训快到了,我想让你去参加,接受系统的学习,这次汇报不重要,带谁去都一样。” 表带系紧,叶烬掏出手机操作两秒,翻过屏幕说:“省会靠南,温度比徐城高5c不止,你想去受热吗?” 喻寻盯着屏幕上的红色高温直摇头,他最害怕热了。 “九月凉快一些的时候,你过去正好。” 几句话让某人怒火全消不说,还偷偷翘了翘嘴角。 “到时候你也会去吗?” “会,我带队。” 唇角的弧度压了又压,喻寻点点头,“好。” 叶烬无奈摇头,解开保温的外卖袋子问:“那现在能吃饭了吗?” “能。” 喻寻饭量跟着心情走,此刻食欲大振,一勺子要舀出一头牛的既视感。 叶烬坐在对面看着他吃,“不带你去至于这么不高兴吗,饭都不吃了。” 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喻寻没抬眼,鼓着一边腮帮子,戳着碗里的榨菜,慢吞吞地说:“你没有选我,我会失落。” 叶烬没言语,只是盯着人继续一口一口吃着饭,半晌,心里默念了一句:笨蛋。 一碗饭下肚,喻寻解了馋,喝着赠送的西柚汁,舔了下嘴角问:“你中午,吃什么了?” 叶烬挑眉阴阳道:“才想起来关心我吃什么?” 喻寻也阴阳回怼,“有好看的小姑娘,帅气的小伙子,吃什么都是香的。” “我看你说话越发流利,怼人的功夫也见长了。” “还行吧。” 还行吧,倒是谦虚。 “今天都点了鳗鱼饭,多出来一份。” 嘴边的西柚汁瞬间不好喝了,喻寻怔愣道:“你不是特意……” 给我点的吗…… 叶烬接着杀人诛心,“猜你没吃,就拿来给你了。” 刚刚那点回炉之暖瞬间拔凉,喻寻捏着瓶子,垂下视线,“噢,那谢谢。” 然后便是两厢沉默。 现在是清醒的,叶烬想。 “喻寻。”叶烬叫他。 在午后的阳光里,他的声音格外低缓柔和,像被金色光晕包裹一般,引人沉醉。 喻寻下意识抬起眼帘,目光交汇。 光线透过窗台旁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纯情与迷离。 “还记不记得喝醉酒问过我什么问题?” …… “自己做过什么也忘了吗?” …… 酒太烈了,记忆太乱了,只剩下不停闪烁的灯光和摇晃的人群。 夜色与酒香交织,那晚如同被风卷起的碎片,杂乱无章。 他努力回忆,却只能捕捉到人群模糊的轮廓,那些声音、画面,都因酒精而变得遥远而朦胧。 “我……想不起来了。”喻寻出声。 他望着叶烬那双深邃的眼眸,试图从中寻找一丝线索。 “为什么要求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为什么在乎别人和我聊了什么?” “还有,”叶烬俯身,凝视着喻寻的瞳孔,“为什么咬我一口。” “你想清楚,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找我,不然我不会对你特殊关照。” 每一个字都如同石子,落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搅乱心绪的涟漪。 办公室里没有空调,热风从窗户涌入,让人燥闷难耐。 叶烬离开了,良久,喻寻才稍稍回神。 他真的……说了那些话吗? 他还上嘴了?这怎么可能! 合理的答案,什么是合理的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答案就是自己喝多了,可以吗…… 如果回答的不好,队长会不会生气…… 那日的酒害人不浅,喻寻的头疼持续到了今日。他困惑不已,下巴搁在一摞厚厚的书上,开启了今天第二次漫长的发呆。 他走路在想,接水在想,上厕所的时候也在想。 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隔天,他主动敲开了王辰寅的办公室。 “呦,鱼啊,稀客,你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王辰寅搓着手起身迎接,表现出了极热情的欢迎。 喻寻进门问:“王副,你还没下班吗?” 王辰寅拉开椅子,自己随便跨坐在办公桌边上,“关电脑正准备走了,这不你来了,你大驾光临,我当然得奉陪了。” 喻寻把椅子转了半圈,坐下问:“王副,你能正经点不?” “正经正经,我这人最正经了,立刻严肃。” 说完,他变脸似的立马换了副表情,“怎么样,是不是严肃多了。” “嗯。”喻寻糊弄应了一声。 王辰寅殷勤地泡了杯茉莉茶,乐滋滋端到跟前,“找哥啥事?” 喻寻接下没喝,放在了办公桌上,“王副,咱们喝酒那天,我都……做了什么?” 王辰寅惊讶,“你都忘了?” 喻寻点头,难为道:“嗯。” “啧啧,”王辰寅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壮烈的事迹,你居然忘了。” 他掏出手机,自豪道:“诺,忘了不怕,哥有视频,包你立刻记起来。” 喻寻看他的表情觉得肯定情况不妙,难不成还有比咬叶烬一口更过分的事? 他迟疑地接过手机,点了一下播放,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霎时咆哮出来。 喻寻立刻调小音量,心里慌的不是一点半点。 对着话筒哭嚎,躺在地上发疯,被话筒砸脸,最后被叶烬一把拽起,然后结束了。 喻寻像丢开烫手山芋一样,惶恐地放下手机,椅子往后挪了挪。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先不说在哪里咬了叶烬,问了他什么问题,首先这摊趴在地上的烂泥绝对不是自己。 怎么会丢人败兴到这种程度……苍天! 喻寻揉搓着脸,脑袋埋在两手心,如果房顶上有根绳子,他会毫不犹豫把自己悬挂起来,哀求一句—— 请各位上帝忘了我的糗事吧! 第50章 傻子,男人也会喜欢男人 “好了,好了,这算什么,那喝多了当街拉屎撒尿的多了,你这芝麻大的事,有什么好难受的。”王辰寅安慰道。 喻寻埋着脑袋,心说这和当街拉屎有什么区别吗…… 他萎靡地抬起头,本来是来找答案的,结果得知了更炸裂的事迹,心里默默发毒誓,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 王辰寅看着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忍不住上手撸了撸他的黑发。 “你还真在乎面子,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要紧的,我更丢人的事都干过。” 喻寻哭丧着脸应了一句,“是吗……” “真没事,别在意了!”王辰寅开解完问,“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找回酒后的记忆吗?” “差不多吧。” 喻寻起身要走,语气半死不活道:“那我先走了,王副。” “好去吧,诶等等……” 王辰寅抓住他的胳膊,突然拉回人抱了他一下,姿势很豪放。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知道吗,我可是咱们北郊队有名的知心大哥哥。” 喻寻纳闷这个突如其来的抱,咕哝了一句,“那不是许哥吗……” 王辰寅目光瞥过门口,嘴角勾着若有似无贱贱的笑,音量拔高,“许哥是全队的知心大哥,我呢,可以只做你一个人的知心哥哥,懂吗?” 喻寻更纳闷了,“一个人的……知心哥哥?” “是啊,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都可以告诉我,知道吗,我都可以帮你。” 喻寻下意识点头,又回神般摇了摇头,“王副,你为什么帮我?” 王辰寅从门边收回目光,表情变了变,又重新倚在桌边,端起喻寻没喝的茉莉茶咕噜了一口,“你来找我是有心事吧?” 喻寻不置可否,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队长和我说了一些话,我想了好久,想不出答案。” 王辰寅又喝了几口,话锋突转问:“我刚刚抱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喻寻抬眸,“啊?” 王辰寅笑了一下,放下茶杯说:“去抱一下叶烬,心里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就是你的答案。” “……” 喻寻懵懵懂懂出来了。 他直直走进换衣间,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和他打哑谜。 楼外隐约有打雷的声音,他出神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黑色外套,裹在了身上。 又呆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沉默地往外走,不巧在门边遇到了某个人。 喻寻一愣,下意识退后半步。对方也刹住了脚步,但没挪动。 季明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狭长的眼睛似乎总是带着锋利的光,在目光交错时冷气逼人。 二人堵在门口,都没说话。 喻寻和北郊队相识的人本身也没几个,和季明虽然见过,但在工作和生活上都没什么交集。 两人狭路相逢,双双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各自离开了。 喻寻走出几步,不自觉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自从会议发言后,再看到季明,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敌意。 不应该啊。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喻寻扭头看了眼楼道窗户,天色被阴云压得像傍晚一般。 兜里的手机忽地振动一声。 他掏出解锁,是王辰寅的消息。 大概是怕暗示得不明显,某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多提醒一句,免得这个糊涂的小朋友会错了意。 只是一中午没看手机,通知中心里已经躺了一排未读消息。 喻寻选择性忽视了那些有的没的花边新闻,独独被这一行字惊得瞪大了眼睛。 “傻子,男人也会喜欢男人。” 轰隆——!! 又是一声响彻天际的雷声,暴雨如注,狂风大作。 试衣间外的楼道空无一人。 狂乱的心跳被掩在倾盆大雨里,凉风从窗户灌入,夹杂着飞斜的雨丝,冷嗖嗖地扑到面上。 明明很躁,但喻寻却打了个冷战。 男人也会喜欢男人…… 他最近从手机上刷到很多很多,他是在这方面迟钝一些,但不是傻子,不是原始人。 他知道男女之情和……,以及某些行为的暧昧性。 超强的学习和理解能力,让他在震惊之余就能即刻消化和接受。 可不代表这种感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对…… 喻寻呆滞良久,整个人像被抽了灵魂。 他心乱如麻,出神地拐出楼梯,回到一楼办公室,坐在工位上,又觉得闷得慌,起身脱掉了外套。 坐下时目光一扫发现点不对劲,手腕空了。 手表没了! 他立刻把桌面、抽屉、书本和衣服都翻了一遍。 没有。 怎么可能没了呢,这么大的一个手表,说没就没了? “小鱼,你找什么呢?”许唯路过时看见这人翻箱倒柜。 喻寻囫囵说了句什么,跑去了卫生间,几分钟后又跑了出来。 绝对不会落在家里,他知道防水,除了充电,洗澡睡觉都不会摘下。 只能是今天丢的。 会丢在哪里,仔细想想,一定可以想出来的,不能丢,其他东西都可以丢。 这个绝对不可以。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在脑子里回顾今天去过的所有地方。 没出过北郊队大院,办公室,茶水间,换衣间……难道是刚刚在柜子前发呆时,不小心摘了手表? 喻寻抬脚大步跑向换衣间,把自己的柜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别人上锁的柜子,屋子里各个角落都找了。 还是没有。 “吃了个饭,被雨截住了可还行。” “就是说,怎么突然下这么大,打着伞都被淋湿了!” 几个吃午饭的人回来了,合了伞走进办公室,一边扒拉着身上的雨点,一边冲许唯说他今天没出去吃饭实在太明智了。 许唯应付了一句,转头问:“小鱼,你这是找什么呢?” 喻寻满脑子解不开的疙瘩,在这种状态下麻木混沌超过了情绪的波动,他甚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慌乱和焦急,只是呆呆地说:“手表,不见了。” 赵小升对那个手表有印象,“就你那个智能手表啊。” 习心雨知道他走哪都戴着,“你平时都不摘的啊,怎么会没了。” 几人开始在各自的地方找,把办公室大厅翻了个遍,都没踪影。 “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戒指耳钉啊,按说放在哪里,一眼就能看到啊。”赵小升说。 铺天盖地的雨幕渐渐收网,骤雨停了。 喻寻失魂落魄地盯着空落落的手腕,情绪像开闸的洪水,终于汹涌而出,淹没了心房。 - 叶烬坐在办公桌后,沉着一张脸,冷的像冰山一样。 让自己想想清楚,结果想到别人怀里去了,真有意思。 呵。他破天荒发出一句不爽的轻嗤。 静坐了片刻,他起身从储物矮柜里取出一瓶不知放了多久的白兰地。 拿了玻璃杯,倒出一些,酒液摇晃。 这东西真的会让人沉醉,又让人胆大妄为吗? 叶烬在有生之年从没有醉过,他讨厌那种无法把控的感觉,抑制自我意识,那让他觉得危险和沉沦。 就如那晚一样。 喻寻喝多了会靠在他的肩头,醉眼迷离地问他:“你会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吗?” 而自己滴酒未沾却已醉意上头,掐着那滑润的皮肤,几近咬着耳朵,低哑而有力地道:“和下属的外甥女搞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奈何酒鬼压根没听懂,也绕不清这层关系,在晕眩中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被叶烬丢进浴缸,从头到尾洗了个遍。 大雨好不容易停歇,却又骤然间急促起来,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叮当破碎的声响。 叶烬转头凝视着这被雨水模糊的世界,举杯浅浅抿了一口。 微甜,甘冽,余味中有淡淡的苦涩,不难喝。 正要半杯饮尽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而焦急的脚步声。 “叶队,您快去看看,小鱼和季明打起来了!” 第51章 谁先动的手? 一楼的办公室大厅一片混乱。 两人正激烈地扭打在一起,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文件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火药味。 “别打了,别打了……” 一伙身强体壮的人硬是没拉开,反而被误殴了几拳。 叶烬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一把抓住喻寻的胳膊,极其有劲地将他从季明身上拉开。其他人也迅速上前,把季明稳住。 被强行分开的两人仍然怒目相视,胸膛剧烈起伏,眼看又要上前打起来。 叶烬严厉的目光扫过两人,沉声道:“够了!” 周遭气氛死寂,针落可闻。 到处散落的物品昭示着刚才发生的激烈争执,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和办公室内时钟的滴答声,几个拉架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打起来。 “怎么回事?”叶烬问。 无人回应。 喻寻和季明垂着头,谁都没有说话。 叶烬的目光在这二人间停留片刻,转头愠怒道:“许唯,你说。” “这……” 其实许唯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季明来找赵文,看人不在,便打算回隔壁办公室。路过时和喻寻说了几句话,旁人都没听清,还没反应二人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这两人都不是挑事的人,许唯思来想去,兴许是和喻寻丢手表的事儿有关。 他为难道:“我们也不太清楚,俩孩子是不是……在切磋武艺啊,就是有点太激烈了,哈哈……” 尬笑得比哭都难看,许唯僵着表情闭嘴了。 “谁先动的手?”叶烬冷着声调问。 赵小升和许唯对视一眼,更不敢言语了。 是喻寻先动的手,他们看见了。 但两人都没说,喻寻自打来了就和他们一起在侦查二组,季明是一组的人,虽说在大案上几个组倾力合作,但平日里不可能没有比较,都在暗自较着真。 “我再问一遍,谁,先动的手。” 随着这声问话,强烈的压迫感让整个屋子的人都瑟瑟发抖。 他就那么站在办公室中央,眸色深邃,鼻梁高耸,线条刚毅,而薄唇轻抿,流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与疏离。 这样的面容,在他不展笑颜之时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戾气,又有种坚毅刚硬的气质,交织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喻寻看着这样的叶烬,忽地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仍然闪烁着未散的怒火和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不解、失落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是我……”他开口,声音因情绪波动而带着沙哑,“我的——” “我不需要你的借口和理由。”叶烬打断了他。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喻寻,语气冷而决绝,“在这里,谁先动手,谁就承担后果。自己去写报告。” 办公室里气氛凝固。 喻寻忽地呼吸一滞。 他看着对方冷漠的侧脸,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艰涩道:“我的手表不见了。” “去写报告。”叶烬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喻寻低下头,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又像被堵住了一般,吐不出一个字。 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楼。 “诶小鱼……”几人喊道。 赵文听说了打架的事,正大步小步往回赶,在门口遇到了跑出来的喻寻,踏进办公室就问:“发生什么了,你俩怎么会打起来?” 季明脸上有几处红肿破皮的地方,但身板挺得板直,“喻寻的手表丢了,没有证据,污蔑是我拿走的,实在不可理喻。” 周围一时无人说话,见状他提高音量接着道:“实习生在队里动手理应受到应有的纪律处分,或者是更严重的后果,比如开除。” 许唯和习心雨急了,“什么开除,别胡说……” “他的处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们刚刚是在互殴,不要以为自己一点责任没有,滚回自己工位。”叶烬的声音如寒冰般冷静地响起。 第52章 失联,他会去哪里 原本以为放晴的天空只是假象,几声沉闷的雷鸣之后,连绵不断的雨水便倾泻而下。 许唯几个人轮流打电话,一个小时了,半个电话都没接通。 “会不会手表丢了,接不到电话啊?”赵小升问。 “蠢呐。”许唯拍了他一巴掌,“小鱼有手机!” “噢噢对,瞧我这个猪脑子。” 习心雨急道:“我得去找他,他伞都没带。” 许唯拉住她,“你待着,这么大雨,你上哪找。你走丢了,我们还得找你。” 赵小升把地上散落的文件都归整起来,“我还是查查监控吧,有了方向才能找。” 赵文和季明聊完,走进来说:“哎呦这么大人了,丢不了,你们别这么小题大做啊,兴许他只是散散心,待会儿就自己回来了。” “你懂什么,”习心雨从电脑后站起来,神色严肃,“那块手表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赵文:“啊?” 习心雨脸色不太好看,她嗓子有些发堵,顿了顿说:“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 一时间几人都没说话,赵小升站起来问:“小鱼说的?” 习心雨点了点头,“我总觉得他过去很辛苦,所以才想多给他一些关心。” 赵小升还想说点什么,大厅门口忽然传来一些动静。 许唯走过去,看见叶烬撑着伞,沉默地走进了雨中。 - “据气象部门最新数据显示,这场雨已经覆盖了本市及周边多个地区,预计未来几小时内还将持续扩大范围。” “请大家务必注意出行安全,尽量避免外出,请提前规划好路线,注意避开积水路段和易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的区域……” 雨滴击打着车窗,叶烬手握方向盘,深邃的目光穿梭在雨幕中。 红灯时他关了广播,周边的商铺依然敞门迎客,街上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短暂停留。 几分钟后,车停靠在一个露天停车场,叶烬长腿迈出,走进一家店里,没过多久又返了回来。 刚上车,就接到了王辰寅的电话。 “怎么回事??我不就吃过饭眯了一会儿,喝了点小茶,打了两把游戏吗!怎么还打起来了,不是,打架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叫我呢?” 叶烬微笑问道:“是不是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王辰寅难得觉得叶烬这么懂他,立马附和道:“对啊对啊,简直错过了一件大事……” “在我发火之前自己挂电话!” “别别,”王辰寅识相地换了话题,“你去找小鱼了吧,你联系上他了吗,他人在哪?” 叶烬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不知是对哪句的回答。 “啊,你知道他在哪?你嗯什么嗯,倒是说话啊,要不然我也去吧,雨这么大,不放心呐……” 王辰寅还在絮叨,叶烬拧着眉点了挂断。 车厢里安静了。 雨刷器在玻璃上机械地来回摆动,试图扫清前方的视线障碍。驶过大路,进入一条巷子,路面有些坑洼不平,车轮碾过之处,水花四溅。 叶烬手扶方向盘,放慢了速度,眼睛一路扫过,可街道两边始终都没有出现那个身影。 其实他不知道那人会去哪里,只是猜测罢了。 巷子尽头杂乱无章,叶烬撑伞下车,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裤腿溅上了泥点。 天空阴沉,还没到夜幕降临之时,烧烤店两扇玻璃门紧闭,格外冷清。 雨珠沿着玻璃滑落,叶烬透过模糊的水幕往里看去,除了几套旧桌椅,空无一人。 他转过身,黑色伞下身姿修长,掏出手机正要解锁,店铺侧面走过来一人。 “诶叶队,我刚刚瞧着就像您。” 老板把烟头随手丢地上,一脚踩灭,扇着面前的烟雾,殷勤道:“来吃串嘛,诶呦这还没到营业时间呢,今天雨下这么大,我瞅着待会能小点,要不您先进来坐会,我给您烤着?” 叶烬无心逗留,“不用了,我不是来吃东西的。” 老板走上前几步,“那这大下雨的,难不成是来查案的啊,太辛苦了,那更得吃点再办公,进来避避雨也行啊。” “诶对了,上次和你一起来吃串的小帅哥,下午也过来了,就在门口守着,我扔垃圾才看见这儿有个人,看着眼熟,一想这不是您的同志吗!问什么都不言语。” “咱这儿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啊?”老板疑惑道。 叶烬扭过头,目光倏地锋利起来,“他在哪儿?” 老板一脸懵逼,“后厨穿串儿呢。” 第53章 想试试……你会不会来找我 喻寻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只占了个小角落,身上穿着黑色冲锋衣,大长腿蜷着。 面前的地上放着一盆腌好的猪肉,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正在往签子上穿肉。 垂下来的额发遮着眉眼,神情很是认真。 旁边蹲了只小橘猫,只看不动嘴,待喻寻把穿好的串放在一旁的盆子里,细细地叫了声。 喻寻瞥过视线,“你不能吃这个,咪咪。” 被赐名咪咪的小橘伸舌舔了舔嘴边的毛,消停了。 叶烬就在厨房门口盯了片刻,松了口气的同时某种心思荡漾。 他扯了下嘴角说:“李老板,下次找人穿串儿时,了解清楚,小心雇佣童工。” 老板惊讶出声:“我靠,小帅哥没成年?我就说应该看看身份证,但是一想跟着你来过,肯定是咱们的同志呀!” 喻寻猛地抬头,没来得及反应叶烬会出现在这里,先是小怒道:“胡说,我成年了!” 后厨里还有两个帮工正在干活,闻言都停了下来。 下着雨,天色黯淡,厨房开着白晃晃的顶灯,隔着几步的距离,二人无言对视着,谁都没有挪开目光。 老板见状,极有眼色地说:“从后门出去,不远有个小公园,中央有个凉亭,没什么人,我给二位泡壶茶,要不上那避避雨?” 叶烬盯着喻寻,单手插进兜里,嘴上吩咐道:“茶免了,他今天穿的串儿,有多少烤多少,待会我要全部打包带走。” 我的财神爷嘞! “……行行,我这就开火烤!!” 喻寻抿紧唇线,蹙眉凝视着人,半晌摘了手套,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沿着小路走个几十米就是公园入口,穿过走廊果真有个凉亭。 牌匾上题三个字,听雨亭。 倒是来对地方和时候了。 亭里无人,两张石凳刚好对弈喝茶赏雨。 但叶烬没坐,他收了伞,站在喻寻身侧。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掩在四周的葱绿里,隔着雨雾,朦胧又静谧。 这样的环境,很是舒适心静。 雨声滴滴答答,叶烬偏过视线,看着密绒绒的发顶,“说你两句,就要改行烧烤了?” 喻寻没抬头,盯着前方的湖面好一会儿,眼睛湿蒙蒙的,似委屈又坚韧道:“你知道我不会主动打人的。” 叶烬浅浅一回忆,来队里第一天就偷袭同事,街上的贼,树林的人贩,合着都不是人? “我只知道你对着我挺蛮狠不讲理。”他说。 “……”喻寻想反驳,但想到叶烬脸上的牙印又憋住了。 他态度良好地认错,“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不该打架。” 叶烬接过话茬,语气温和却坚定地告诉他,“当自己的权益受到侵害时,保持冷静往往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有许多种理智且高效的方式来应对。打架是下下策,非但达不成目的,反而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他望着雨幕下不断起舞的绿色湖面,转头垂下视线,对上了喻寻的目光,“明白吗?” 喻寻坐在凳子上仰头注视他,瞳孔和头发都像被雨汽浸润了一般,又潮又黑。 他点了点头,“明白了。” 发梢长了,柔软地垂在额前,与浓黑的睫毛打着架。 叶烬上手轻撩过,指尖蹭着微凉的皮肤,“给你的手表不见了。” 不知为何,触碰的明明是额头,后背却似乎有一股麻意在往上窜。 喻寻屏着呼吸,闭了下眼,又睁开,望着人“嗯”了一声。 “找不到就算了。”叶烬收了手。 “不行。”喻寻固执道。 “为什么?”叶烬问。 对视间,无人答话。 “如果丢了别的东西,你也要一定追回来吗?” 喻寻摇摇头,二人移开目光。 “为什么自己跑来了烧烤店?”叶烬又问。 淋过雨的人在微微打抖,低下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想试试,你会不会来找我……” 对方迟迟没有说话,回应他的只有风雨声。 他有些慌,攥紧了衣角又说:“大家都给我…打电话,你没打。” 雨打树叶,簌簌作响,遮掩了凌乱的心跳声。 叶烬终于落下视线,蜷起手指,对准他的额头弹了一下,“我能找到你,打什么电话。” 喻寻捂着脑门揉了揉,心情好了一点,他问:“那你现在…要听我的…理由吗?” 叶烬绕到桌子另一边的凳子,坐了下来,“队里有一个地方没有监控,换衣间。” 他瞟了一眼喻寻身上的衣服,“你进去换衣服,没注意把手表摘了,估计遇到季明了吧。” 喻寻内心暗自惊讶,“差不多,是这样。” 叶烬接着道:“找不到他拿走手表的证据,这件事只能吃哑巴亏。” “他挑衅我。”喻寻带着点告状的语气说。 叶烬看了过来。 喻寻拧眉忍了一会儿,说:“他骂我。” 午后,喻寻几乎找遍了去过的地方,正焦躁时,季明来办公室大厅溜了一圈。 赵小升打游戏正上头,外放的声音如同磁石,吸引了几位犯困的人围拢过来。 明明过道很宽,季明往出走时,不知怎么,偏偏撞到了喻寻的肩膀。 喻寻心烦意乱,根本无心说话,他默默退回到了自己工位旁。 可架不住有人犯贱挑事,季明踱步过来,一眼扫过喻寻简洁的办公桌,嘴角勾起冷笑,几乎是用耳语嘲讽了一句,“听说你手表丢了?” 喻寻猛的抬起眼。 “叶队送的吧,连块手表都守不住,还谈什么为人民服务、守护正义?野路子,还得回到自己的小地方。” 喻寻闻言,眼神瞬间锐利,紧抿双唇,眼底闪过一抹怒色。 “让开。”他狠道。 季明却并未打算就此罢休,继续说道:“那个脚印的想法,明明是我提出来的。可结果呢,最大的功劳落在了你头上。这世界,还真是讽刺。” 喻寻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对线索的看法,至于什么功劳和荣耀,对他来说,都不及某人的一句夸奖管用。 他就是这么没出息。 眼下,他也只想知道手表在哪。 “是你拿了我的手表吗?”他问。 季明的笑容扭曲,轻蔑地回了一句:“你说呢?废物。” 废物…… 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向心脏,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一拳挥起,季明倒在了地上。 “事情…就是这样。”喻寻一五一十交代,“是他激怒我。” 叶烬听完,平静地看着他,“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 喻寻神情倏地一变。 “你猜你和别人解释,大家会不会这样说。”叶烬不疾不徐说出了后半句。 “……” 他沉默地轻叹口气,“你也知道季明在激怒你,遇到这种情况,你只要风雨不动,他就输了。” 喻寻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点了下头,颓丧道:“我知道了。” 半晌,自己又默默嗫嚅一句,“我只是想找到…我的手表。” 桌子上有动静响起,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叶烬变戏法似的掏出礼盒,打开,拿出了一块新手表。 亮的晃眼。 喻寻怔愣中,叶烬起身,拉起他空了的左手腕,黑色的表带冰冰凉凉的,银色的表盘泛着剔透的光泽,分针滴答转动,比之前的那块更精致贵气。 “咔哒”一声,扣上了。 叶烬放下那细瘦的手腕,说:“被偷走的东西,就不要了。” “难过是因为再也无法拥有了,你不用担心。” “你可以源源不断地拥有。” 喻寻视线朦胧,起身抱住了他。 ——————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章哦,最近一直在写,怕数据不好心态崩,影响写文进度,我不想随便断更或烂尾,对读者不负责,所以只能尽力赶。 ps:叶烬这么个人,在纪律严明的地方,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同意他留下来,参与内部案情,带他回家,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想回家吃饭就亲自做,一步步引导他,写检讨是因为擅自行动受伤了,写报告没有后续,就是没写。如果这些都不算破例偏袒,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宝宝们如果这个事过不去,我的建议是换一本。\/文案、第一章和前面其实都提醒过了,极端受控可以换个文呢,点进来就共同维护阅读氛围呀。所以我很抱歉,不喜欢的宝宝不然换一本吧,别给差评了,码字不易(?????)免费文大家看个开心,多谢阅读。 第54章 gie gie!gie gie!(是哥哥,不是鸡下蛋) 尽管这小子从认识起就粘人的很,但叶烬还是没有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拥抱。 半晌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背,问:“怎么了?” 喻寻离开怀抱,站直说:“王副说,抱一下你,就知道答案了。” 叶烬眉头一抽,语气立马变了,“和你的知心大哥聊的挺好。” 喻寻下意识觉得是王辰寅告了密,不满地嘀咕,“这个王副,怎么什么都说……” 叶烬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能和他说的,不能和我说。” “嗯。”喻寻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他废话说,还是和你说靠谱。” 这话怎么听着也不是很舒服呢。 叶烬冷着脸,“所以呢,答案是什么?” 喻寻又沉默了。 在叶烬的注视中,他忽地灵光一闪,亮着眸子说:“我要买本书。” 叶烬只当是和情感或者心理相关的书,不太爽地应了一声,“雨停去买。” 二人又站了片刻,回到了烧烤店。 烤串已经打包装好,叶烬看着桌上满满五大包,付账时调侃,“一下午挺能干。” 老板竖起大拇指,“小帅哥动手能力一绝,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儿。” 叶烬斜睨了一眼,“你让他干的?” 老板急忙撇清,“诶可不是,我出来丢垃圾看见小帅哥在门口蹲着,问他是不是饿了渴了,和我养的猫一样,就是不说话。浑身也湿透了,看着怪可怜的,我就带他烘了衣服。” “他主动提出要帮忙,我拦都拦不住。” 喻寻垂下脑袋不敢看叶烬,心虚又内疚,自己走神弄丢了手表,打了人跑出来,还巴巴等人来找,不接就不回,确实挺过分。 他默默忏悔,头顶却突然罩上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他是很能干。” “不过下次如果他再跑来你这里,让我看到他坐在后厨穿串,……” 老板立马精明得接过后半句,“那怎么着都得让小帅哥去座位上等着吃串,嘿嘿。” 叶烬一笑,“生意兴隆,再见。” 车里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喻寻没忍住嗅了嗅,一下午光穿生肉了,一口熟的都没吃啊。 叶烬听着这熟悉的动静,拉开储物柜,随手拿出一个小蛋糕丢给了他。 喻寻拆开,两口塞嘴里,口齿不清道:“队长,老板挺好的。” 叶烬别了他一眼,“你要是个路人,你看他收留你吗,那家伙砍过人,去年刚出来的。” “啊?”喻寻瞪大了眼睛,“砍人……” 在他的概念里,砍人杀人还是离生活有一定距离的。 毕竟不可能在大街上走路随机遇到一个人就是杀人犯。 “以后除非我带你去,自己不准去了。”叶烬说。 喻寻咽下蛋糕,琢磨了一下说:“……砍人也有原因,犯法也能改邪归正。” 叶烬直视前方,语气冷静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因素都不能成为杀人的正当理由,有犯罪前科的人,二次犯罪的概率也远高于普通人,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小蛋糕的包装袋攥在手心里,发出窸窣动静,喻寻点了点头,“知道了。” 路过一个坑洼,手表在轻晃,他看着,心情好像又好了很多。 叶烬淡然收回视线,说:“北郊队没有揭不开锅的人,拿表的人不管是谁,都不是为了财物,对于这类人,你越是在乎和生气,他越兴奋。你越无所谓,不动声色换上了更昂贵的,他们只会嫉妒得发疯。” 喻寻对这番言论很是赞同,不禁问:“队长,你修过心理学吗?” “学刑侦都要懂犯罪心理学,不过我刚刚说的只是社会上一个常见现象罢了,没有多高深。” “噢。”喻寻慢慢点了点头。 车子驶进大院,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工作多,北郊队人通常多待一会儿。 叶烬踩下刹车时问:“回去知道怎么做吗?” 喻寻迫不及待解安全带,拿烤串,“就说我亲自加工,亲自烤的。” 叶烬笑了笑,说:“去吧。” “哎呦我天,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闻到烧烤味儿了?!!”赵小升探着脑袋在空气中到处嗅。 “我看你是想吃想疯了。”许唯收拾东西正准备下班,走到门口停住了,“呀,鱼!我靠,真有烧烤?!” 喻寻拎起满满的几个打包袋,冲大伙明媚一笑,“噔噔噔,给你们带了晚饭。” 几个大小伙子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几双手同时伸过来,瞬间瓜分完毕。 “真香,刚刚还打算下班去吃,不过对面那条街的烧烤味道一般,小鱼,这家店在哪里啊,这肉太香了!”赵小升两手抓着四五串,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 “当然香了,放了增香粉,能不香吗。”喻寻一口撸下一串烤得焦香的肉。 “你咋知道啊?” “我腌的,我串的,我加工的。” “??一个下午不见,你怎么晋升主厨了!” “才没有。” 叶烬站在几人身后,不禁笑了笑。 侦查二组的人在办公室尽情撸串,一组的人刚刚下班,路过门口时闻着味儿往里看了一眼。 赵小升伸长脖子,倏地扯着嗓子,恨不得隔壁市民都能听到,“艾玛太香了,香死我了,鱼,你怎么这么好啊,专门出去给我们带烧烤。” 他眼神一瞥,“哎呦我靠,换新手表啦,这么名贵的表,什么时候买的?” 喻寻下意识往右侧叶烬的方向瞟了一眼,压着唇角说:“下午。” 赵小升瞬间就懂了这个眼神,竖起大拇指,“哎呦我,太好看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咱叶队,就是大方!” 门外的人穿过大堂,撑伞出去了。 赵小升撸串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神经,一个队的,不知道找什么茬……” 许唯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冲他挤眼,意思闭嘴。 叶烬高挑的身板立在门边,神色冷淡,“这件事无需再议论了,下次谁再敢无视北郊队的规律和纪律,公然挑衅打架,我会按照规定直接给处分。” “呦吃什么呢,怎么又不叫我!” 原本气压渐低的办公室,被王辰寅一句控诉直接整垮。 “我靠吃烧烤呢!!有没有良心,居然不叫我!!” 王辰寅说时迟那时快,从几人手里虎口夺食,不一会薅来三四根串吃上了。 他凑前三连问:“回来啦,还好吗,聊完了吗?” 叶烬冷冷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有你,没事少出主意,管好自己的嘴。” 王辰寅“小家碧玉”地捂住了油滋滋的小嘴,“哎呦,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乱出什么主意了,做人也是要讲良心的,奴家分明是为了哥哥——” 他转头看了眼喻寻,捏着嗓子继续道:“和哥哥的弟弟好啊,你怎么能不领人家的情呢?gie gie~~” yue—— 在场的几个老爷们差点吃吐了。 喻寻愣着。 如果他没记错,王辰寅刚说过,男人也会喜欢男人…… 他凝着目光,扫过这两个185+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第55章 你不道德,你捏我屁股 某人的心情又down了。 就因为那句男人也会喜欢男人,喻寻琢磨了一晚上。 这北郊队这么多男人,每天待在一起,他们也会互相喜欢吗…… 晚上,吃饱喝足的一伙人收拾东西下班了。 喻寻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托着腮,望着楼前地面上一个个亮晶晶的小水洼,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边月被乌云遮了一半,眨眼间忽地黑透了。 大楼熄灯了。 他未来得及起身,刚加完班的叶烬和王辰寅一同走了出来。 王辰寅三步并作两步,搭着叶烬的肩,“我跟你说,这事就不应该姑息,没有证据怎么着,我打他一顿行不行,谁能证明我打他了……呦小鱼,你还没回去啊?” “噢……没…”喻寻目光扫过两人肩并着肩,又说不出为什么没回家,“我……” 叶烬说:“一起回吧。” 王辰寅松开叶烬,又一把揽过喻寻,贼兮兮地笑着,“你俩还住在一起呢,小鱼,要不要去哥那住几天,房间巨宽敞,露天大阳台,你今天不是进修烧烤了吗,架个炉子,让你在阳台烤串,怎么样?” 露天大阳台烤串…… 别说,喻寻还真有点…… “心动”没蹦出来,就被叶烬粗暴打断了,“王辰寅,马上开着你的车,滚回自己家。” 他目光尖锐地扫过喻寻肩头的手,一把拉过人,“走了。” “噢。” - 黑色行李箱铺在客厅地上,里面放了几件衣物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喻寻坐在地毯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叶烬拿着毛巾走过来,放进行李箱,收手时趁机撸了把没精神的后脑勺。 “我只去三天。” 某人就像被落在家里的猫,从进门起就垂头丧气,尤其看到叶烬拿出行李箱,把不开心表现得毫不遮掩。 “你还带季明去嘛……”他小声问。 “定了的人,没必要再换。”叶烬合上箱子说。 他坐在沙发上,“我走了,自己生活能自理吗?” 喻寻别着脑袋不看他,咕哝了一声,“开什么玩笑。” 叶烬看了他半晌,“好了,别闹脾气了。” “没有闹。” 喻寻转过头,哀怨的眼神对上叶烬的目光,小小声地说:“会想你……” 叶烬忽地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晌,他注视着人,带着些循循善诱,“你的知心大哥告诉你,找到答案的方法是什么?” 喻寻脑海里立刻蹦出一句“抱一下”。 可在听雨亭能大胆述之于口的话,回到家里却有些难以启齿。 “他说,……” “说什么?” 喻寻不由自主想到,如果王副在的话会说什么,一定会大声叨叨:“抱一下不管用,那就抱两下!” 反正一下是抱,两下也是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他慢腾腾站起身,挪过来,俯身,一点点小心翼翼环住叶烬的肩膀。 抱住了。他在心里默想。 队长的肩背好宽,肌肉很硬,头发和脖子的味道好好闻,我们用的不是一款洗发露吗…… 心跳怎么一直加速,脸也不自觉发热,好像有火焰在内心深处燃烧。 就在思绪纷飞之时,怀里的人猛地向后一靠,叶烬倚在了沙发背上,喻寻猝不及防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下意识圈住了叶烬的脖子,看见对方淡定而从容,黑沉沉的目光犹如漩涡,引人沉溺。 好近,心脏要跳出来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以及那与自己同步加速的脉搏。 空气仿佛凝固,交织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清晰而强烈。 叶烬的大腿肌肉紧实而有力,支撑着喻寻毫不费劲。 二人谁都没有移开目光,喻寻看着咫尺之内的高挺鼻梁,那么近,上下眨动的睫毛快要挨到鼻尖了。 他使了点坏,手指捏了捏叶烬的后颈,想起身,可却办不到。 因为有一只手箍住了他的后腰。 他用沾了汗珠的鼻尖碰了碰对方,小声威胁,“不松手,就要咬你了。” 叶烬箍得更紧,挑衅道:“还想咬,这次想咬哪里?” 喻寻原本只是嘴上一嗨,可看着他的表情,内心窜起的无名火直冲头顶,几乎是带着恼怒,对着耳垂下的皮肤张嘴就咬了上去。 “额……嘶……” 真是没想到这人清醒的时候也是条狗,叶烬拉开这条乱咬人的哈士奇,无语地瞅着他。 “我想起来了,我上次喝醉,你不道德。”喻寻说。 叶烬摸着被咬过的地方,问:“我怎么不道德?” 喻寻想了想,“你捏我屁股。” - 这趟出差三人还没动身,就被告知不用去了,因为,省里的人来了。 雨后的清晨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北郊队大院的保安刚刚换班,哈欠连天地打开了所有的门。 一辆锃亮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大院入口,车门缓缓开启,下来的三人衣冠整洁,精神焕发得像刚打了胜仗,丝毫没有大早上的困倦。 步伐稳健有力的几人走进大门,亮出的证件闪瞎保安的眼,立刻迎着进了楼。 因为来得太过突然,整个北郊队的人早上睁眼才看到通知,拿出了特种兵的速度,比平时上班早到了二十分钟。 韩利匆匆忙忙赶过来,“哎呦,有失远迎呀。” 来人正是省里的领导叶瀚昌,虽是副的,但因多次立过特等功,职务已经很高,和一把手又是战友兼校友,因此来视察就能让人抖上三抖。 这次突然袭击,叶瀚昌还带了两人,这让还没彻底清醒的韩利刚进办公室就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哈哈您来得真是时候,我们有几名同志正要动身了呢!” 叶瀚昌放下茶杯,起身,站姿挺拔,肩宽背直,爽朗笑道:“半年不见,瞧你这么客气,怎么还见外了呢?” 韩利和叶瀚昌认识将近三十年了,关系虽说不差,但毕竟上下级,自然是恭敬加客气。 “老叶啊,你这是连夜赶来的吧,大清早上我还以为听错了呢。”韩利玩笑道。 叶瀚昌拍拍他厚实的肩膀,“临时决定的,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话,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几人寒暄间,早起赶来的人忙的马不停蹄,丢掉隔夜饭,扫地拖地,清理桌面,开窗通风,就差给自己焚香沐浴了。 叶烬听闻消息,不慌不忙来到队里时,来人已经喝了三小时的茶了。 他放下公文包,脱了外套,洗了杯子,一切做完才踱步到韩利办公室,颔首道:“领导。” 叶瀚昌睨他一眼,瞥了又瞥,收回目光时没忍住说:“堂堂队长,顶着牙印就来上班,你成何体统!?” 第56章 人来了,鱼害怕。这章标题摆烂了 “你说你,私生活管不了你,你好歹遮一遮呐,我问你,你就打算这样去省里汇报?”韩利把人拉到一边,低声数落着。 叶烬表现出毫不在乎的态度,神情没有丝毫波动,“我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 韩利瞅着那个猖狂的“蚊子包”,嘴角和眉头一起抽抽,“你……你小子!我治不了你,让你爹治你。” 二人端着茶水回到办公室,韩利嘿嘿笑着,“老叶,咱队里最好的茶,一般人来我都不泡。” 叶瀚昌给面子地喝了两口,砰得一声放下了。 叶烬一点面子都不给,转过身,人都不看一眼。 “消消气,消消气!”韩利夹在中间,左右寒暄,“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回徐城?” 叶瀚昌瞟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有人不乐意去,我不就得来了吗?” “乐意乐意,人家这次答应好了。”韩利顺着话问,“敢情这次能多待几天?” “嗯,倒是能小住半个月,当然,某人不欢迎另说。” “欢迎欢迎。”韩利转头扒拉叶烬胳膊,小声道,“说话呀!” “说什么?” “说欢迎。” 叶烬“哦”了一声,冷面道:“欢迎。” “……” 韩利面对此情此景,心力交瘁,这爷俩,一个比一个轴! 楼下的人都在提着精气神,等待领导的莅临和视察。 只有许唯和王辰寅两人不淡定,对视一眼,啧,修罗场啊。 关于叶烬和叶瀚昌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但凡得知这位领导姓什么,十有八九都会有所猜测,同一个姓又都是这行的,不是亲爹,也得是近亲吧。 更何况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这父子俩长相太相似了,面容轮廓分明,深邃有力,眉宇间带着不怒自威的英气。 相似的五官和气场,这简直就是告诉你,对,他是我爹,我是他儿子。 许唯摇摇头,闲言碎语又免不了了。 “舅舅,什么情况啊?”颜婉跑过来悄悄问。 许唯挤眉弄眼,“嘘,说多少次了,在单位别喊舅舅。” 颜婉为难道:“那喊啥啊,他大舅?” 王辰寅:“他二舅,都是他舅?” 许唯左右看看,“你俩还唱上了?!” 他叮嘱道:“回工位去,别瞎溜达。省领导来了。” “叶叔叔?”颜婉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问,“舅,那你交给我的任务还用完成吗?” 许唯摇头,“不必了,计划泡汤,你的任务中道奔殂。” 他原本是想让颜婉跟在叶烬身边,以贪玩为借口多待几天,旁敲侧击着让那父子二人多吃几顿饭,缓和一下关系。 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舅,那你答应我实习结束后,给我报欧洲七日游还算数吗?” “算算……” 颜婉一路小跑回去了。 王辰寅感叹,“啧啧老许,你对叶队真是真爱啊,下血本了。” 许唯叹气,“叶烬母亲当年的事,我以为我能安生啊。” 王辰寅听罢,头一次收起嬉皮笑脸,“我说句公道话,这事其实和你关系不大,也不是叶老的错,如果非说有错,那就是造化弄人吧……” 他叹着气掏出根烟,点上含在嘴边,拍了拍许唯的肩,走了。 许唯长叹口气,刚要回工位,右肩又被拍了一下。 他扭头一看,是喻寻,正咬着手里的煎饼,薄脆咔嚓咔擦的,一边腮帮子满满的,把手一伸,“诺,你吃不?” 许唯一瞧,袋子里有两个花纹茶叶蛋和一个光秃秃的水煮蛋。 他就明白了,这白鸡蛋是买给叶烬的,因为叶烬不吃茶叶蛋。 今天太着急,没来得及吃饭,确实有些饿了,许唯掏出一个茶叶蛋,习惯性磕了一下,剥开吃上了。 “叶队在楼上,不过你先别上去,他爸来了,爷俩正聊着呢。” 喻寻一愣,“爸?” 他本来是打算早起送人的,正掐了闹钟往起爬,迷迷糊糊中听到叶烬说不去了,他眯着眼睛“唔”了一声,半晌没转过弯来。 感觉叶烬摸了摸他的头发,才彻底放下心来,破天荒倒回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以为是行程有变,没想到是亲爹来了。 他慢吞吞地咬着煎饼,突然意识到,好像从没有听叶烬提起过家里的事。 猛不防跑出个亲爸,感觉有点怪。 “昂。”许唯咽了茶叶蛋,把皮丢进垃圾桶里,悄悄说,“省里的领导,特牛,不是公开的关系,你自己知道就行。” 省里的,领导…… 喻寻张了张嘴,愣了半晌,点头应了一声。 煎饼还剩几口,酱放多了,有些咸,他突然没了胃口,把垃圾一丢,默不作声回位置了。 楼上一直静悄悄的,楼下的人等不到人下来,干脆放松心态,各干各的去了。 喻寻把那两颗鸡蛋就放在桌子上,他盯着恍惚出神。 叶队的家庭好厉害啊,爸爸居然是省里的大佬,想必妈妈也很优秀吧。 其实想想也正常,叶烬这个年纪能做到大队长,也离不开从小家里的培养和熏陶。 可是,这个人怎么隐藏得这么好呢,平时也不念叨家里的事,换别人早就把“我爸是李\/刘\/赵\/叶刚”印脑门上了吧。 鸡蛋往一侧歪去,喻寻用手指扒拉了一下,算了,不给你留了,吃它! 刚摸到手里,下一秒就被顺走了。 他抬头,叶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桌前,他拿着鸡蛋在桌角上磕了磕,优雅剥开鸡蛋皮。 “您随便逛,我事情多,不奉陪了。” 说完,咬了一口鸡蛋白上楼了。 叶瀚昌气得直冒烟,韩利在一旁堆着笑脸,“来来,咱们往这边走。” 另外两个领导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叶家的“叛逆”儿子。 蛮有个性的嘛。 几人挡在走廊中央,韩利擦擦额头的汗,换上微笑面具,“这是咱侦查一组的同志。” 叶瀚昌有火无处可发,只好忍了下来,换上祥和的面容,笑得亲切,“都很年轻啊。” “是啊,今年又进了几个新人,都是咱队里的新鲜血液,像小季啊,小赵啊都很优秀。”韩利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叶瀚昌目光扫过,连连点头,见许唯和王辰寅从门外进来,便道:“呦许唯,小王,我说怎么不见你俩。” 这两人手里各端了一盘西瓜,“后院咱自己种的瓜,这几天正熟了,刚切的,贼甜,您尝尝。” 叶瀚昌一早上尽喝茶水了,看见这红艳艳的瓜还真来了食欲。 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嗯,好瓜!” 韩利嘿嘿笑着,赶忙又擦了擦汗,心道还得是这哥俩。 叶瀚昌早年在基层待惯了,如今对那些毕恭毕敬的接待反而觉得无味,回到徐城,就喜欢这样接地气的会面。 吃完一块,不禁又拿了一块。 许唯把两盘西瓜分给了大伙,留了一块,左右找着什么。 心里嘀咕刚刚不是还在这儿呢,再一细瞅,瞥见喻寻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猫一样,藏在一摞书后,只露出双圆眼睛怯怯地瞟着。 他知道这家伙看见生人就想跑的毛病,心说,千万不能在这儿应激打架,不然真的要给处分了。 不料瓜还没送去,就有人制造b动静了。 “诶小鱼,怎么自己悄悄坐着,领导都没看到你。”季明突然玩笑道。 话语里满是笑意,恰好是旁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乍一听以为多么的融洽,其实话里有话:你也太不懂事了,领导来了你不出来接待。 喻寻一怔,炸毛的脑袋从书后慢慢挪出来,抿着唇站了起来,他望着众人,踌躇片刻,勉强张开了嘴。 “首…长好。” 第57章 社恐鱼+新案情,这章标题继续摆烂 这声“首长好”可把众人逗乐了。 叶瀚昌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他擦着嘴笑道:“看着好年轻,也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 韩利刚抹完的汗又刷的下来了,“对对,二组带的实习生,不爱说话哈哈,现在年轻人不是有个什么词儿,社恐,对,社恐。” 王辰寅白了某人一眼,走到喻寻工位旁,揽过人时低声道:“没事儿,跟哥过来。” 二人并肩走来。 “领导,他叫喻寻,怕生,说话有些障碍,一紧张更不会说了。” 叶瀚昌很和善地“噢”了一声,倒是没什么偏见。 “您们先聊着。” 王辰寅正要带人出去,不知碰到了哪张办公桌,突然掉落了东西,众人闻声看去,地上躺着的正是喻寻找疯了的手表。 “诶这不是你的智能表吗?昨天还因为这个和我动手,你说说你。” 季明嘴角的淤青有了最正当的解释,三位省里来的人盯着那脸上的痕迹,一时间不知作何评价。 许唯弯腰捡起,“找到就好,哈哈同事间玩闹,切磋一下,我和王副还经常下死手。” 习心雨:“对对。” 颜婉:“啊对对。” 季明也跟着乐,看似调侃道:“对,不过小鱼这脾气啊,得改改,老这么莽撞也不行啊。” 喻寻刹住脚步,从眼尾落下一道余光,“管好自己。” 季明无奈笑笑,“瞧,还和我生气呢。” 赵小升白眼快翻到天上了,奈何脸皮没人家厚,不好当场发作,只能背后蛐蛐。 “爸。” 随着这声掷地有声的“爸”,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叶烬泰然自若地走来,朝几步外的喻寻招了下手,“下一期培训多设几个名额,时间长一些,重点放在痕迹鉴定和心理学上。” 叶瀚昌听到这声久违的“爸”,怔愣半晌。 爷俩见的少不说,近半年通话联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听他当众喊爸更是不知什么时候的事了。一时间有些激动,竟忽略了刚刚这个臭小子在教老子做事。 他控制着表情,话说得圆滑,“我也觉得培训三五天确实学不到什么,去一趟还是要进修些真本领的,也尽量每年能让这些新同志得到学习的机会。” 在场的一干人等:??别吵,我在思考。 刚吃过瓜的人这下是真吃上瓜了,爸??如假包换的爷儿俩。 真就牛人出一家里了? 等等,培训痕迹鉴定和心理学,这不专门为喻寻增设的吗? 韩利啧啧摇头,叶烬的这声“爸”真是无敌了。 就是要告诉你,叶瀚昌是我老子,告状告错人了。 在这里耍心眼,真是豆芽做拐杖,太嫩了! 而叶烬本人也根本无所谓别人怎么想,他不避讳让人知道他和叶瀚昌的关系,毕竟他走到这一步,坦坦荡荡,光明正大,靠的是自己。 任何质疑和谣言在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喻寻站在一旁,那种看见陌生人的紧张无措突然消失了,他瞥见叶烬耳朵下的痕迹,无言地悄然挪开了视线。 “早上吃什么了?”叶烬盯着他嘴角的一点酱,上手蹭了一下。 “煎饼。” “没给我带?” “你自己说的,今天来队里,人就饱了。” 叶烬:“……” 叶瀚昌:“…………” 办公室的气氛怪异地沉默着。 就在这时,夏清从对面的办公室快步走来,神色凝重,“叶队,北郊第一小学,有一起命案!” 车辆如离弦之箭穿过繁华的街道,驶入了北郊的宁静区域。 北郊第一小学五年前搬到了新校区,周围地段宽阔,环境清幽,吸引了不少人来这里买房,没料到突然死了学生。 一行人下车,往灌木丛深处走去。 这里是学校外墙的绿化带,绕校园一周,外围是挺拔的杨树和槐树,往里三四米种着丁香和刺柏。靠近院墙的地方是一米深左右的沟渠。 死者被发现时,正躺在这沟里,浑身落满了泥土和树叶,不好辨别。 “死亡时间大约在前天深夜至凌晨三点之间。全身遍布伤痕,尤其是头部和躯干部分,遭受了多次钝器的击打,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深度不一,凶器可能并非单一,且攻击者手段残忍,力量极大。” 法医杨旭一边说一边在记录本上写着,“根据伤痕的分布和严重程度,可以推断死者可能遭受了来自多个方向的攻击,且这些攻击是持续而密集的。颅骨有多处骨折,其中一些骨折线甚至延伸至颅内,造成了脑损伤。” “胸腔和腹腔内也有多处内脏破裂和出血的迹象,还需要进行尸检确定,死因应该是失血性休克和脑损伤。” “玛德,哪个畜生干的,徐城很久没有这么恶劣的杀人案了!”王辰寅愤愤道。 快中午了,树木茂盛,遮着头顶的阳光,脚下杂草丛生,周围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味道,夹杂着一些昆虫的声音。 叶烬摘了鞋套,缓步往外走去。 黑布掩着尸体,就放在一旁的地面上,安静得像一个从没有生命气息的石头。 喻寻盯着那烈日下的尸体袋,没怎么睡醒的脸上冷汗津津,明明那么热,脸色却异常苍白。 叶烬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询问了句,“不舒服吗?” 喻寻摇了摇头,很慢地说:“前天昨天下雨,脚印,都没了。” 暴雨冲刷了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带走了最直接的线索和证据。 “雨太大了,这都看不出打斗和拖拽了,无法判断是不是第一现场。”许唯无奈道。 尸体袋被阳光晒得发烫,透过布料,可以隐约看到轮廓,那是一种失去生气的僵硬形态,在周围大片生机勃勃的绿树之下,显得那样沉寂黯然。 叶烬蹲下,手捏拉链,侧头问:“敢看吗?” 喻寻喉结动了一下,说:“…敢。” 刺啦一声,尸体袋拉开一条长缝,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霎时涌了出来,几名队员转过身,捂着鼻子干呕起来。 雨水的浸泡和高温的烘烤让尸体加速腐败,一张肿胀发烂的面孔乍然出现,喻寻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已经分辨不出男孩的长相了,头皮好像被撕裂了,看不出眼睛鼻子在哪里,颅骨不规则凹陷和凸起。泥土混杂着被冲刷的血迹,衣服几乎都是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由于失血过多,尸体呈现出一种灰白而干瘪的色泽,已经出现了腐败绿斑。 喻寻退后两步,面色森白,呼吸急促起来。 叶烬拉上袋子的拉链,起身问:“身份确定了吗?” 夏清汇报道:“崔万宇,11岁,五年级二班学生,东河村人,父亲去世,母亲在隔壁李家镇打工,平时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据老师反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同学关系也很和谐。” 夏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学校还有一周开学,班里有一半的学生报名了志愿服务活动,所以前天提前返校。” 她思索几秒,接着说:“但崔万宇并没有参加,班主任说案发前看见他出现在班里,他说要去参加一个校外的兴趣小组活动,地点就在学校附近的社区中心。这之后就失踪了,直到上午巡逻保安闻到味道报了案。” 叶烬摘了手套,“没有报名志愿服务,原因是什么?” 夏清跟在身边说:“崔万宇家庭条件不太好,有时间就会在家里帮忙干活,班主任说,他之所以去这个兴趣小组活动,是因为拿到前三名有奖金。” 叶烬扭头问:“什么活动?” 夏清神色微变,说:“蛇鼠赛跑。” —————— 我和你们这群不给我书评的美丽聪慧又可爱的笨女孩拼了!(??へ??╮) 书评不满50个没有评分,你们忍心看我沦落至此,而不伸出圆手(伸出圆润的小手,为我点亮按钮,留下几行文字,别逼我成为小丑) 第58章 北郊队不欢迎你 凄厉的哭声骤然响起。 崔万宇的母亲和奶奶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的孩子……” 巨大的悲恸淹没了苦命的她们。 喻寻脸色不好看,胃里一阵一阵翻涌,不知道是想吐还是有些疼。他站在树荫下,看着无力瘫在地上的家属,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出现在眼前,他侧头。 是叶烬。 “出现场就是这样,白天,半夜,垃圾堆,臭水沟,不分时间和地点,凶手多数会挑个隐蔽且脏乱差的地方。” 叶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朝右侧抬了下下巴,“受不了回车里待着。” 喻寻不渴,接过只是抿了一口。汗珠沿着鼻梁的痣滑落下来,他垂下视线说:“没事,就是有点,难受。” 叶烬看着他,用最寻常的四个字安慰人,“习惯就好。” “嗯。”喻寻点了点头。 详细勘察了现场后,北郊队的人迅速与崔万宇的家属和老师聊了聊,了解他的日常表现以及最近是否有异常行为。 午时,韩利和叶瀚昌得知案情后便赶往了市局,叶烬的人就在办公室随便吃了点盖饭,那股散漫劲儿在面对新案件时立马消失,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死亡的学生身上。 “这个蛇鼠赛跑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过啊?”许唯问。 夏清刚从社区回来,手里拿着宣传单,一边分发一边解释,“其实就是宠物赛事,举办过三次了,分为成人组和专为儿童设计的趣味组。成人组中,参赛者携带自家驯养的蛇与鼠进行速度对决,儿童组则是使用自己特制的玩具蛇和鼠进行赛跑,也算亲子互动游戏。” “蛇,鼠,这么小众的宠物圈,真有人参赛?”许唯说。 赵小升道:“许哥,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我周围真有人把冷血动物当宠物,蛇,蜥蜴,蜘蛛,什么都养。” 许唯“啧啧”两声,“那玩意儿谁爱养谁养。” 夏清瞧着话题跑远,连忙拉回来,“问题是,这场活动并没有崔万宇出入的记录。” 许唯抬头看过来,“他没去?” 夏清点头,把一个册子放在桌上,“这是花名册,成人组和儿童组各报了32人,当天参赛27个成人,26名儿童,没去的人里就有崔万宇。” “第一名奖金一千元,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没有不去的道理啊。”王辰寅看着宣传单说。 夏清补充道:“对了,举办过的这三次活动崔万宇都参加了,因为动手能力强,两次拿了第一名,一次第二名,他有经验,正常情况应该不会缺席。” 侦查一组和二组坐在桌子两侧,季明大胆假设,“参赛的人有没有嫌疑,会不会是是其他选手做了什么,不然崔万宇怎么可能放过赢奖金的机会。” 叶烬头都没抬,直截了当:“可能不大。” “为什么?”季明问。 叶烬捏着手里的笔转了半圈,没回答。 喻寻盯着桌面上的尸体照片,突然道:“按这个逻辑,崔万宇会去参加比赛,拿了钱后,才会遭到报复。但是他没有去。如果是赛前被殴打,那死亡时间,不应该是当天夜里。” 他说话还是没那么流畅,语速比起常人慢了一些,但尽量做到不卡顿。 “另外,死者身上伤痕分布密集,手法残暴,攻击来自多个方向,我觉得,凶手至少在两人以上。为了一千元,应该不至于。”他说。 王辰寅拍了拍手,及时送上夸赞,“哎呀,小鱼分析得越来越专业了。” 叶烬抬眸盯了他一眼。 季明转头瞅了叶烬一眼。 最后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喻寻脸上。 喻寻垂下眼帘,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季明不赞同,“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我个人认为这个活动很有挖掘的必要。” 话音刚落,赵小升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叶队,问过学校了,按理说墙外都是有监控的,但是杨树和槐树太高太茂盛了,把几个摄像头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指了指,“对面包子铺倒是拍到了绿化带西南角,发现了这个画面,时间是案发当天晚上八点,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子鬼鬼祟祟地在学校周围徘徊。” 夏清放下平板,眉目不展,紧接着赵小升的话说:“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衣物上只有崔万宇一个人的dna。” 众人叹气。 这意味着没有任何线索可以直接指向凶手。 叶烬沉声发话:“绿化带的土,每隔两米采集一个样本,拿去给物证中心化验。继续在学校一公里范围内搜索物证,包括手机、书包还有他制作的道具。” 他指了指手里的截图,“立刻把这个发送给所有追查的队员,同时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这个时间段内进出学校的人员和车辆。” - “我的万宇年年都能拿奖状……他听话懂事……六日帮着奶奶做家务干活……” 悲痛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我的孩子啊……” 崔万宇的奶奶听闻消息支撑着赶来,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儿便晕了过去。 他的母亲张招霞强打精神做完笔录,终于在离开时放声大哭。 几个女生搀扶着人送了出去,回来时各个红了眼眶。 天已经黑了。 喻寻站在台阶前,昏黄的灯光将地上的影子拉长,淡淡的哀伤弥漫着。 蚊子一直在嗡嗡乱飞,他低头蹭了蹭被叮到的眼角。 一阵不太友好的低笑突兀响起,打破了周围的沉寂,“怎么,你也哭了?” 季明带着戏谑踱步过来。 喻寻直视着院门外的黑暗,无语道:“闭嘴。” “你是来帮他们找回公道还原真相的,共情每一个人只会暴露你的不专业。” 季明双臂环在胸前,微微挑眉说:“承认吧,喻寻,你根本不适合这里。” 草丛里蛐蛐声突然聒噪起来。 喻寻转过身,眸子黑沉沉的,“你凭什么,一直针对我。” 他问的是凭什么,不是为什么,这个字眼像锋利的刀刃,精准无误地切中了季明最敏感的那根弦,让他倏地怒火中烧。 这代表着喻寻的不屑和嘲讽,只有打心底里看不起对方的时候,才会脱口而问,你凭什么。 季明撕破伪装,“凭你什么都没有,却得到所有人的优待,你成天装出一副可怜样子,……(这句不通过)” “据说你还住在叶队家里,你就是用这招……他的吗?” “(这句还能卡住,我真是)”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放在以前喻寻绝对会当场动手,但经过了上次的事,他明白了,自己越愤怒,对方越得意。 他忽地浅浅一笑,“我就是…会装,你也装啊。” 大楼里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喻寻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他就那么注视着季明,稍稍偏头喊了声。 “队长——” 然后转身两步跑回大厅,白半袖掀起来的风夹杂着雪松的味道,像高中时遥不可及的清秀校草。 他在叶烬面前站定,气息有些不稳。 叶烬眉心微蹙,指尖掠过他泛红一片的眼角,“哭过了?” 喻寻卡了一瞬,眼尾被叮的包又大又痒。 他眼神闪烁地点点头,用力挤挤眼睛,愣是做出小可怜儿的模样,说:“我…我想吃鳗鱼饭了。” 叶烬说:“走。” 二人径直出了大厅,几步迈下台阶,愤怒的某人完全被无视。 就在经过时,喻寻突然侧过头,向他眨了眨左眼。 wink。(?????????) 第59章 六根清净,小脸一红 车里开着空调,凉快许多。 喻寻其实不饿,白天看见尸体后就被抑制了食欲,刚才那么说纯属是张口胡来的。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 气人的爽劲过去,季明那些肮脏的话又袭上心头。 在床上讨人欢心……同性恋…… 他掏出手机,噔噔噔打了几个字,一点点划拉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今天关门这么早。”叶烬停下车说。 喻寻“啊”了一声,握着手机抬眸扫过一眼,已经到饭店了,只可惜大门紧闭。 “那要不,回家吧。”他说。 叶烬不依他,“当着人的面又装哭又装饿的,今天这顿饭,你不吃也得吃。” “……”喻寻被戳穿,脸色一僵,窘迫道,“…看破不说破…” “看见尸体就吃不下饭,往后在队里怕是要饿死。”叶烬说。 “……” 你根本不适合这里……这句话不可控制地萦绕在他脑海里。 “队长,”喻寻问,“你觉得,我适合留在北郊队吗?” 叶烬看着他,目光深邃,“坦白说,不适合。” 喻寻顿时蔫了,耷拉着眉毛说:“你还真够坦白的。” 叶烬拨了通电话,等待接听的时候插空说了句,“但是你很有潜力和天赋。” “喂,吴老板,我是叶烬,嗯对,今天这么早关门了吗?噢好的,那你现在做吧,我上你家去取。” 电话挂了,喻寻蒙了。 他看了眼手表,虽然还没有很晚,“队长,我们真的,要上人家家里取吗?会不会不礼貌。” 叶烬白他一眼,“你和做生意的讲礼貌,超出上班时间,你是不是还要给他付双倍饭钱。” 喻寻说不过叶烬,靠回座位咕哝:“那倒也不是……冤大头。” 老板住的小区就在隔壁街道,拐个弯就到了。 叶烬解开安全带,“你在车里等着,我上楼去取。” 喻寻乖巧点头,“好。” 这是一片比较老旧的地段,与灯火灿烂的步行街仅隔了一条马路,低层居民楼零星开着几个窗户的灯,住了不少老人,大部分已经入睡了。 车停在一处单元楼前,背对着昏暗的路灯。车里,手机发出刺眼的光,喻寻还在刷着刚刚搜索的话题。 浓眉不展。 难道他真的…… 几张动图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喻寻一愣,随即血色如涨潮般涌上来,他盯了几秒,关掉搜索!关掉app!卸掉软件! 黑黑的车里,红红的脸。 “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就在喻寻碎碎念到不知第几遍的时候,咚——一声,窗外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抬眼看去,最靠边的单元楼下站着一个人,好像正从地上搬着一袋东西往旁边的面包车上放。 黑暗中,隐隐约约有根绳子吊在空中,大概从四五楼的窗户丢下来,垂落在地上。 喻寻把手机揣兜里,悄悄打开车门下了车,放轻脚步靠近,听见那人对着楼上小声重复,“够了,够了,快下来,待会人就回来了。” 喻寻觉得不对。 他趁那人转身的功夫,确认了窗户的位置,一溜烟钻进楼里,一口气爬到了四楼中户。 就是这家了。 这才几点,就敢入室盗窃,真是猖狂,小区治安这么差了吗?! 偏偏这层楼的灯都坏了,黑压压一片,喻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防盗门,没有破坏,看来是从窗户进入的。 他正要返回楼下,兜里手机忽地振动一声,点开一看,是叶烬的消息。 队长:人呢? 他迅速回复了一句:一单元四楼中户有贼! 随后便收了手机,刚要下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喘息声由远及近。 一个女生慌不择路地冲上楼梯,看见楼梯口站了一人明显吓了一跳。 她喘得非常厉害,转身急切地拍打着隔壁的房门,声音中带着恐惧与无助:“李阿姨,是我!快开门啊……求求您,开门啊!” 月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倾洒下来,地上铺了一层淡淡的光。 喻寻打开手机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吗?” 兴许是这声询问太过柔和,灯光照亮了楼道,让女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惊恐极了,害怕道:“有人……有人尾随我!” 喻寻眉间一皱,“你住哪?” “我住在中间,但是我忘带钥匙了。邻居家好像没人……”女孩还在试图拍着门。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脚步声在楼间回响,女孩瞬间凝住呼吸,她惊恐地往下看去,几乎要哭出来:“就是他……” 那人戴着帽子,看见楼上有人,转身就要跑。 喻寻迈出几步,单手撑住扶手,如同猎豹捕食般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三楼。动作迅捷而有力,没有丝毫犹豫,瞬间便拧住了那人的肩膀,将他牢牢摁在冰冷的墙壁上。 “你跟着她做什么!?”他问。 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慌乱,帽子下的双眼不停眨动。 太黑了,声控灯完全不亮,喻寻正要拧住他往外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小心,他有刀。” 说时迟那时快,喻寻身形微动,几乎是在同时做出了反应,他敏捷地向后一闪,避开了攻击。这才看到歹徒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叶烬把手机丢给喻寻,上前,极其轻松地一手扣住了那人手腕,另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击中了他的颈部。 “啊……”歹徒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手中的刀也脱手而落,整个人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楼道里酒气萦绕,身材臃肿的跟踪狂倒在地上,不堪一击,几下被叶烬带到了楼下。 楼门口,惊魂未定的女孩还在抽噎,面包车门倏地咔哒一声,下来两个人。 几人对上了视线,同时陷入了懵逼。 喻寻这才想起来正事,对着女孩急道:“对了,你家进贼了!” 眼看就要上前制服那二人,一把被叶烬拉到身侧,“傻子。” “……啊?” “丽丽,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其中一个男人见状不对,上前搂住女孩问。 女孩摇摇头,“已经没事了。” 她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包车的后尾门突然开启,按下开关,彩灯交织成柔和温暖的光芒,如梦似幻。 鲜花簇拥成束,又散落于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阵阵芬芳,即便是在晚上,都无法让人忽视那绚烂的色彩。 丝带缠绕在五彩斑斓的鲜花和气球上,中间摆着草莓熊、玲娜贝儿和各种公仔娃娃,整个面包车仿佛一个童话世界。 女孩惊呆了。 她怔怔地迈出脚步,沿着车身缓缓绕了一圈,车厢两侧悬挂着细绳,夹着一排打印出来的照片。借着彩灯的光,她看到那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点点滴滴。 车的引擎盖上立着一块led布告板,彩色字体写着:丽丽是天下最美的女孩。 泪水夺眶而出。 “嫂子,惊喜来啦!刚哥精心筹备,我们悄悄布置了一个下午,哈哈还偷了你的钥匙,就怕你提前回来,总算没让这份浪漫迟到!“ 车旁一位男士兴奋地抬头望向天际,随后高声呼唤,“楼上的!“ 话音刚落,一单元居民楼的灯光仿佛被魔法点亮,瞬间璀璨夺目,三楼和四楼所有窗户响应号召,齐刷刷地打开。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轻风,两条绚丽条幅如同彩虹般横跨天际。 一条书写着:“丽丽,我倾心所爱。” 另一条则深情款款:“愿携手共度余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叮铃作响,一枚戒指沿着一条无形的细线,缓缓自天而降,稳稳滑入男人手中。 他转身单膝跪地,深情凝视,“丽丽,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与我共度此生吗?“ 女孩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平息半晌,终于颤声道:“我愿意。“ 话音一落,楼上楼下爆发出欢呼与掌声。 喻寻傻眼了。 他像个npc一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抬起手,跟着鼓了鼓掌。 第60章 你想好的答案,我不需要了 叶烬偏过视线,摇头:“差点坏了人家的好事,你呀。” 喻寻囧道:“队长…人家是求婚呀……” “为民除害不是坏事,但是得多观察,不能遇见情况就冲。” 叶烬批评完怕人蔫了,又夸了两句,“不过这事做的不错,不然这场求婚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说完,他瞥了一眼墙角的跟踪狂。 ?竟不见了。 求婚气氛浪漫,一时间竟让大家疏忽了这个酒囊饭袋。 叶烬一转身,电光火石间,只见喻寻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挡在了他面前。 “喻——” 几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喻寻一脚凌厉的飞踢划破空气,那歹徒的身躯应声飞起,重重撞在楼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那人喷出几口血,扭曲着面孔道:“叶……烬,你给我等着……” 原来是冲他来的。 喻寻意外几秒,狠绝地上前一脚踹晕了他。 彻底消停了。 “队长你没事吧……”喻寻问。 叶烬看过去,看到他呼吸起伏,额角都是汗。 明明他挡在了前面,他那样无畏,可是声音里却满是恐慌,甚至带着几分颤抖。 昏黄光线洒在两人的脸上,叶烬定定地注视着他。 每一次面对危险,这个人都要不顾一切冲上去,好像触发了某种开关。 这种反应,与其说是冲动,不如说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举动,或者说,是扎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叶烬抬手,摸到了喻寻的头发,安抚性地拍了拍,“我没事。” 他微挑着嘴角,可眸色深深,到底是谁把他训练成这样的… 两人把嫌疑人带回北郊队,稍作停留便离开了,因为喻寻的胳膊受伤了。 副驾驶上放着鳗鱼饭,酱香味飘散着。 “那人是谁?”喻寻问。 叶烬把车开出了在赛场上飙车的速度,语气依然轻描淡写,“估计是以前抓过的人,出来了,报复心有点强。” 一个急转弯,喻寻晃了一下,“队长,我没事,你慢点……” “想五分钟后吃上鳗鱼饭就闭嘴。” 好的,闭了。 叶烬的时间向来卡的准,五分钟后,喻寻坐在家里,左手握着勺子,不太灵活地吃着饭,右胳膊瘫在桌子上,任由叶烬上药包扎。 刀锋尖锐,划过的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感受不到疼痛,不会流血,几秒后人体才开始反应,剧烈疼痛袭击大脑。 而这个傻子,不管过了多久,根本不会喊疼。 叶烬收起药箱,外卖盒里的饭只剩一半,他直接拉了过来。 喻寻茫然不解地抓着勺子,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 “以后还想留在队里,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他神色认真。 喻寻呆滞两秒,点了点头。 “不能为任何人挡刀。”叶烬说,“在能力范围内救人。” 喻寻抿唇,放下勺子,摇了摇头。 “??”叶烬皱起眉,“理由。” 喻寻缓缓抬起手指,指了指叶烬,说:“除了你。” 叶烬偏开视线,没有直视他,“喻寻,谁都不值得你豁出性命,包括我。” “为什么?”喻寻站起来问。 他彻底没了胃口,胳膊上的伤口阵阵发疼,这一刀不浅,那人是抱着捅死人的想法来的。 “没有为什么。”叶烬也起身,却始终没有看他,“早点去睡吧。” 喻寻却执着地盯着他,“你要的答案,我想好了,我……” “不用答了。”叶烬干脆利落道。 “啊……”喻寻被猝然打断,怔在了此处,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秒后,他接着道:“不是你让我,想出答案…来找你吗,现在我想好了,为什么…你不听了。” 叶烬直视前方,他的目光那样淡薄,连同出口的话,“人都有冲动。” 喻寻目光一颤,喃喃道:“所以,我喝醉那天,在卫生间,你抱我,摸我,也是一时冲动。” “对。” 叶烬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良久,直到外面传来卧室关门的声音,他才叹出口气。 书桌的抽屉没有上锁,有些东西重要,但喻寻从来不会私自翻动,他拉开,取出一个相框。 那是一张很老旧的照片,十五年了。 叶烬指腹蹭过照片中女人温婉的脸庞,嘴唇轻轻翕动。 “妈。” 他无声地靠着椅背,疲惫地阖上眼睛,像是遮挡住了外界的一切吵闹。 或许叶瀚昌的到来和喻寻的受伤,提醒着自己。 当一个人要行走于刀尖利刃,就不应该把另一个人拉入这复杂而纷扰的世界。 即使那个人总是在孤独和阴影中徘徊,也好过掉进这难以预测的水深火热之中。 “妈,我这样做是对的吧……” 叶烬缓缓睁开眼,他轻声低吟着,褪下了队长的坚韧和冷静,流露出在母亲面前独属于儿子的一面。 夏夜晚风。 客厅阳台的窗户没关,纱帘在黑暗中起舞。 一地的烟头飘散着尼古丁的味道,叶烬关上窗,俯身从茶几下拿了什么,推开了客卧的门。 床头灯亮着,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床上的人睡着了。 眉心在灯光下皱着,看起来很不开心。 叶烬俯首看了一会儿,手指沾了点清凉的药膏,指尖抚过,温柔地摩挲着喻寻的眼尾。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白日里未散的疲惫与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叶烬终于起身关了灯,熄灭了房间的光亮。在黑暗中静静地出去了,仿佛连空气都未惊动。 沉睡的人翻了个身,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第61章 对方撤回了一个冲动 出了命案,北郊队几乎所有人都自觉地提前到岗。 不到八点,调查组已经在开会了。 “普遍对崔万宇的评价都不错,说他学习好,很爱帮助同学,据班主任回忆,放假前没有什么反常情况。” “四年前他的父亲因车祸去世,母亲就在隔壁镇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家里情况也比较简单。” 许唯深深地叹气,“哎,人物背景这么干净,怎么会遭遇毒手呢!” “学校放暑假,没有学生流动,监控挡死,雨天又没有现场痕迹,家里目前不存在仇杀的因素,所有人评价口径一致。” 王辰寅瘫在椅子上,一把撸过日渐后移的发际线,“buff都叠满了。” 叶烬看着白板上勾画的各种信息,圈了一下问:“当天晚上八点出现在绿化带附近的男子,有线索了吗?” 赵文和季明刚从外面回来,握着矿泉水瓶,灌了一口,“得,是周围居民,家里小猫死了,大晚上出来埋猫了。” “他说找大师算了,要埋在西南方向的第五棵大树下,才能轮回转世。” 赵文把帽子一丢,“我真是靠北了,鬼鬼祟祟是怕人发现自己在埋猫,神经啊!” 王辰寅突然来了兴趣,“诶管用么,管用的话,能不能找大师算算凶手是谁,在哪?他要是能算得出来,我以后绝对——” 他在叶烬的眼神中刹住了,无缝衔接另一个话题,“那个,他埋尸,埋猫的尸体的时候,周围有没有异常?” 赵文摇头,“他说什么都没注意到,那时候已经在下雨了,这家伙挖坑埋了猫就回去了。” 王辰寅恨道:“damn!真guess!!” “………………” 叶烬没理这神经,说:“把崔万宇的班主任和各科老师请来,我要亲自问。” 一个小时后。 谈话室里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眼眶泛红,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脸色透着疲倦和悲伤,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你是崔万宇的班主任,姜敏。” 姜敏点点头,“对。” “你教他几年了?”叶烬问。 “这是我的第一届学生,从一年级带上来的。” 说到这里,姜敏一度哽咽,她调整着声音,“开学就六年级了,我是看着这帮孩子长大的,刚入学的时候,还那么小……” 她惋惜道:“万宇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成绩很好,能上重点初中的。” 叶烬问:“他参加校外活动,你知道吗?” 姜敏摇了摇头,“周四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我才知道他报名了什么兴趣活动,这孩子一向挺稳重的,所以我也没有多问。” “下午三点,我组织学生去志愿服务,万宇大概比我们早十分钟离校,也就是2点50左右,他走的时候和我打了招呼。” “那天他来学校做什么?”叶烬问。 “万宇家里种了几棵杏树,他知道我在学校,就摘了一些,一定要送给我。” 几滴泪水滑落下来,姜敏抹去,“这孩子经常给班里的同学分着吃,说是奶奶亲手摘的……” 叶烬把水杯推到她面前,“他和同学起过冲突吗?” 姜敏抿了一口,情绪缓和了一些,接着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我们这个班整体氛围和纪律都不错,有个别调皮的孩子上我的课也比较听话,或者是一些小吵小闹,私下里他们就解决了。” “万宇这孩子脾气好,更不可能和班里人有矛盾。” 叶烬点头,“和他关系好的同学有没有,有的话麻烦你列几个名字。” 姜敏想了想,“张小林,王志杰,应该还不错,我看这几个学生课间经常问万宇数学题。” “噢对了,还有个女孩齐莱迪,家庭情况和万宇差不多,两人有时候放学一起走,去对方家里做作业。” 又聊了一会儿,姜敏离开了,叶烬看了下时间,打算回办公室写案件分析,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见王辰寅在给喻寻的胳膊换药。 “咦,你说说你,才来多久就旧伤添新伤的,功没立几个,伤没少受。” 他喋喋不休道:“这口子可不浅啊,你得注意点,叶烬呢,他怎么不管你?” 看绑带系好,喻寻抽回胳膊,一脸的不高兴,硬邦邦地说:“他犯病了。” “啊?”王辰寅惊讶,“啥病?” “前言不搭,后语的病。”喻寻说。 王辰寅狗鼻子嗅出了八卦的味道,悄声问:“你俩吵架啦?” 喻寻没否认,突然说:“王副,你家离队里挺近。” “昂,十五分钟。怎么了?” “附近有…出租的房子吗?” “有是有,你要搬啊?” 喻寻想了一上午,他一直赖在叶烬家是不对的,既然对方撤回了一个“冲动”,那他也应该自觉地搬出来,给他留出空间养“病”。 他认真点头,“嗯。” 王辰寅直接盛情邀请,“你来我家啊!我那小区虽然不如叶烬的高档,但是房子大啊,咱哥俩住正好,你来和我住!” “咳咳。” 一阵突兀的咳嗽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王辰寅扭头,“呦,叶队来了。” 叶烬走进来问:“崔万宇的科任老师呢?” 王辰寅琢磨了一下,“这好像是夏清的活儿。” 说谁谁到,夏清敲了敲门框,“叶队,人来了。” “带去谈话室。” 叶烬掠过某人冰山一样的脸,出去了。 案子紧急,每个人都领了任务,大楼里人员稀少,几乎都出外勤了。 但没人给喻寻分配。 一来是因为他是实习的,二来他又算不上正式实习生。 从前可以跟着叶烬,离了叶烬,自然就没人带他了。 喻寻在茶水间独自待了一会儿,外面艳阳高照,三伏天出了室内就是蒸笼,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没有人愿意迈出大楼一步,巴不得偷懒吹空调。 但喻寻不行。 他不能在这里消磨时间,哪怕没人管他。 午时,他吃了饭,打了外勤卡便出去了。 崔万宇的数学老师是个年近四十的男老师,穿着全国统一的蓝色老头衫,身材微胖。家里老婆病了,所以抽出中午时间匆匆赶了过来。 他抹着头上的汗,拍着桌子激愤道:“哪个杀千刀的!一定要把凶手抓住,万宇这孩子,数学成绩年年第一,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伤害这么好的孩子,太痛心了……” 记录员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些,又倒了杯水,魏景明一口气灌下一杯才稍稍平复下来。 叶烬见过不少比这更凶残的案件,因此没什么波动,平静问:“崔万宇数学成绩很好。” “是的,”魏景明答,“我带他刚参加了竞赛,拿了二等奖,是学校最好的成绩了,他初中肯定能去一中的。” “哎,”他重重喟叹一声,“畜生啊,怎么会这样……” 叶烬挑重点问:“平时他和班里同学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 魏景明想了想,“好像没有。学校在城乡结合处,班里有大概一半村里的孩子,但这个班的学生都比较乖,也是五年级的拔尖班,学习和纪律都不错,尤其万宇这孩子性格也好,根本没有人能和他结下梁子。” 叶烬握着笔思索,班里整体情况良好,和姜敏说法一样。如果学校这边没有异常,只能暂时排除嫌疑了。 “我没有小孩,当初是因为喜欢孩子才当了老师,一教就是二十年,带了这么多届学生,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魏景明眉头紧锁,两眼里蓄满了遗憾和悔过,“传道授业,教书育人,我教给了学生知识,却没有保护好他们。” 他起身,摘下眼镜,说:“是我身为人师的罪过。” 第62章 一定是被那几个混蛋害死的 魏景明离开时,叶烬起身送了两步,转弯时,一个穿着长衣长裤的小女孩正往过走。 魏景明脚步忽地刹住,“诶,你……” 小女孩眼睛瞪圆,退了几步,叫了声:“魏老师……” 魏景明大概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这小姑娘,缓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介绍,“叶队长,这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学生,叫齐莱迪。” 齐莱迪…… 叶烬问:“有事吗?” 小姑娘眼神慌乱,“噢没事,我就是…丢了钱包…” 她声音很小,“路过,想进来报…” 魏景明温声说:“丢了先自己找找,莱迪,开学就六年级了,咱们上课怎么教的,不要随便麻烦叔叔。” 齐莱迪低头拧着手指,半晌没言语。 叶烬目光上下审视,“无妨,进来吧,说说在哪里丢的。” 他转头,“夏清,送魏老师出门。” 魏景明“诶”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已经被夏清请出半步了。 谈话室里今天已经接待好几拨人了。 叶烬路过某人桌子,顺了一包水果软糖,坐下问:“这个喜欢吃吗?” 成年人往往直奔主题,迂回曲折对他们来说是最费神的事,未成年不一样,铺垫是必须的,不然会扑灭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他把包装拆开,五颜六色的糖散落在桌上,说:“吃吧。” 小姑娘又瘦又白,没有一点红润的光泽,看着像病过一样。 她盯了片刻,挑了一块,撕开含进了嘴里,小声问:“叔叔,你也喜欢吃糖吗?” 叶烬摇头,答得很直白,“不喜欢。” “那你怎么会有糖?” 叶烬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扯了下唇角,“因为有个哥哥爱吃。” 清甜的橙子味淡淡地散开,小姑娘拆开第二块,“那你偷拿了那个哥哥的糖。” 叶烬点了下头,没否认。 “他会生气吗?” “应该不会。” “那他真好。” 叶烬道:“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 “叔叔,你喜欢那个哥哥吗?”小姑娘突然问。 她的语气那样自然纯真,像问寻常问题一般无二,兴许在十多岁孩子的眼里,喜欢是不分什么场合的,无需界定于友情、亲情或是其他任何特定的情感框架之中。 叶烬却被问的一愣,他怔了片刻,淡淡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睫,说:“喜欢。” “那像万宇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讨厌他?” 齐莱迪嚼着糖,神情依然无害。 叶烬倏地回神,“为什么这么说?” “有人杀害了他,一定是讨厌他的人干的。” “谁讨厌他?” 齐莱迪摇头。 叶烬轻笑,“你今天来,不是想告诉我你怀疑的人吗?” 齐莱迪神色一敛,把面前的糖推开,“我丢了钱包,所以来……” 叶烬拿起一块粉色的软糖,撕了包装,“你和崔万宇关系很好,对吗,你鼓起勇气走到这里,一定有话想说。” 草莓味儿很香甜,他把糖往前递了递,“莱迪,万宇需要你。” 齐莱迪惶然抬眸,眼眶迅速湿润了。 她低下头,像是被攻破了防线,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万宇他…他…” “一定是被那几个混蛋害死的!” - 又要变天了。 喻寻抬头看了看,最近雨水很多,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厚重的乌云便如大军压境。 四周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交织成巨大的绿色天幕,遮天蔽日,将这片区域笼罩在一片幽深之中,夹杂着不透气的窒闷感。 喻寻已经在学校外徘徊一下午了,脚印是勘察现场踩的,土壤上轻微血迹是抬尸时遗留的。 摄像头藏在层层叠叠的树叶后,暑假期间学校正门侧门都是关闭状态,那么就不存在从里面抛出尸体的可能性。 如果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完全可以把尸体丢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绿化带深处虽然不好被发现,但毕竟是在学校,只要腐臭必然暴露。 所以这里只能是第一案发现场。 云彩越来越黑了。 喻寻站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沟渠铺满了树叶,这两天已经通通清理干净了。 他一脚跳起跃了过去,沿着墙面看了看,没有攀爬痕迹,又跳了回来。 “咚”地一声,双脚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地上的草随即出现两坨轻微的压痕。 喻寻视线掠过时,忽地一顿。 有压痕…… 那天大雨,泥土松软,多人长时间殴打崔万宇,不断踩踏,地面一定会出现小范围的凹陷和痕迹。 雨停后,水分蒸发,草地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如果某片草地呈现出不同于周围环境的压痕,即使在暴雨后变得模糊,也能表明那里曾有人活动过。 可是……尸体附近怎么没有…… 第一现场不会如此干净。 新校区所在地段空旷,是目前全市占地面积最大的小学,因为学校还在建设中,又是新开发的地方,原始的绿化面积本就大得离谱。 喻寻在这里待了一下午,已经浑身被汗浸湿。 他沿着树木往西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地面。几分钟后,他不对劲地回头瞧了瞧。 不对,这里的地形不是平的。 西侧比东侧略高一些。 他看向抛尸的那条沟渠,所以很有可能…… 他立刻接着往前走去,脚步一顿,发现一棵侧柏的树枝有断裂,再仔细观察,叶片有破损。 而旁边的丁香树,树干表面有凹痕,且不是自然生长的痕迹,明显是被什么击打过。 喻寻蹲下来,地面的草不规则地被压扁,从这里到深坑的直线距离有三米。 这三米,喻寻捏起一点泥土看了看,表面颜色比旁边稍浅。 他走到沟渠边沿蹲下,意外发现有几个微小的浅沟和凹槽,相隔三十公分外,有一处相似的痕迹,像是…… 像是两只手的抓痕!难道当时崔万宇没死,想要爬上来? 他思虑几秒,掏出手机拍了下来,然后起身往回走去。 学校的正门在西南角,那里面朝大路,视野开阔。 越往东越偏,最靠边的墙外就是原生态的树林。 喻寻回到了抛尸地附近。 轰隆—— 大雨再次倾盆而下。 天地间连一线,巨大的雨幕将万物包裹。 他就站在这里,看着这雨越下越大,直到沟渠里的水汇聚成小溪。 喻寻迎着瓢泼大雨,独自往最东边跑去。 —————————————— ———— 关于呼吁的季明下线,暂时下不了哈,他是有编制的正式员工(??w??)没错,就是无数人羡慕的铁饭碗,在没有重大过错的情况下不能把他怎样。后面还有戏份,咱就为了剧情牺牲一丢丢,多骂骂他就好。 鱼崽不容易,但是他需要成长。火尽也不容易,挺大个人了还是牡丹,没谈过的,哎。不会哄老婆。(? ??_??)? 我最不容易!看看评分6.6!!!这辈子没拿过这么惨的分数。一下午掐着人中码字,小老板们有空可以点点五星哦。 你五星我五星,咱们都有好心情。 最后感谢宝宝们送的小花花小礼物,留着大钱买衣服买吃的哦,第一爱自己,第二爱我,第三爱鱼宝,火尽排最后,哈哈。 第63章 我倒要看看这超雄孩子长什么b样 “找到了!” 赵小升坐在电脑前,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确实和那小姑娘说的一样,崔万宇在学校论坛上和人有过争执。” “有人发了个帖子,说这种垃圾只有垃圾人才吃,有张照片。” 他放大图片,瞅了瞅,“是一些杏儿,底下崔万宇的账号回:班里一半人都吃了,他们都说甜,你在骂谁垃圾,我看你才是垃圾。” “对方是匿名用户。”他从容敲着键盘,手速极快,嘴上补充道,“小case,ip地址追踪,基本锁定真实身份了。” 王辰寅看了帖子,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这学生怎么回事,以前上大学时候,谁要是从家里带了吃的,能吃到一口全凭抢和打,都是牲口!” 许唯摇摇头,“害,世道变啦,现在孩子挑的很,我儿子经常说谁家有保姆,谁家开豪车,谁谁天天大鱼大肉,成天攀比。” 敲击的声音突然停止,赵小升看着屏幕说:“叶队,有了。” 几人低头凑过去,那位匿名用户的名字年龄生日甚至是住址,全部列了出来。 “小赵有两下啊。”许唯和王辰寅不约而同夸道。 赵小升得意地摆头,“啧啧不容易啊,听你们夸我一句,我以为你们只会夸小鱼呢。” 叶烬凝视着屏幕上的人,沉声说:“对他所有通讯记录和社交媒体活动深挖。” 赵小升十指灵活输入,不出几分钟,说:“都在这里了。” 他划拉着鼠标,“事发后他就删除了帖子,有猫腻。” “这人多次在网络上发布针对崔万宇的侮辱性言论,还组织过线下的小团体对崔万宇进行孤立和欺凌!” 许唯一巴掌拍桌上,“这家伙还频繁进行威胁和恐吓!什么学生这是!” 王辰寅边看边念:“崔土包还真是个土包,村里的就是村里的,我骂他,你的味道和榴莲一样臭。他问我榴莲是什么,竟然连榴莲都没见过,哈哈哈哈,愚蠢的土老帽。” “书呆子,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只会讨老师开心的小人!” “学习委员明明住在山沟里,怎么搞得像住在海边一样,管得太宽了吧!上次考试打小抄被他发现了,这次又被他警告,去死吧。” “我今天要在厕所堵他,谁让那个穷鬼多管闲事,都是他自找的!有没有人和我一起?” “哈哈哈昨天太解气了,这个游戏我今天要再玩一次,厕所洗头和盖饭爆头,你们选吧。” 王辰寅越念越气愤,他咬牙切齿道:“这是五年级的孩子?这明明是恶魔吧!” 赵小升眉头拧成了疙瘩,对着屏幕继续读道:“我听说那家伙参加过什么蛇鼠比赛,就为了一千块钱的奖金,这么穷为什么不退学呢?” “真的假的,上次写作文''你最害怕的东西'',这个土包写的就是蛇、老鼠、蜘蛛这些玩意儿。” “是吗?这不是最可爱的小宠物吗,傻帽居然害怕,哈哈哈哈!” “哎呦,他只会回他那个山沟摘一些破酸杏,哪有什么见识和出息。” 办公室里全员怒骂,“这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恶毒!” “这指定跑不了了,就是他,马上缉拿归案,我看看这种超雄孩子长什么样,一口一个土包子!!” “不能直接逮捕。”叶烬从电脑屏幕上收回视线,他眉峰压紧,凌厉道:“带好搜查令,立刻上他家进行盘问和检查。” - 防盗门被敲响。 打开的刹那,女主人瞬间神色一变,“你,你们……是谁?” “北郊分局大队,有桩凶杀案,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调查什么?别人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在门要强制关上的瞬间,叶烬一把按住,“请配合问话和调查,别让我重复第三次。” “……” 四五个人随着叶烬进了屋,一个身板有些胖的小男孩从卧室出来,“谁啊,这么吵,还让不让我打游戏了!” “宝宝,你怎么出来了,没你的事儿,快进去。”女人哄道。 王辰寅开门见山,字句清晰有力地问:“上周四晚上11点以后,你在哪里,王志杰。” 天际忽地出现一道刺目的闪电,黑压压的客厅被照亮一瞬,轰隆的雷鸣紧接着响起。 哐当—— 平板掉在地上,闪电划过,男孩脸色煞白。 谈话室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王志杰语无伦次,“我就是踢了他几脚,然后他就自己滚到坑里去了。” “只有你吗?”叶烬问。 “还有孙浩然,郭晨曦,噢还有李博。对,我们四个,他滚下去我们就跑了。”王志杰颤声道。 “我们只是恶作剧,想捉弄他一下,真的没有杀他啊!踢了几脚怎么会死呢??他掉下去也能自己爬上来的,那坑没有多深,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死!” 王辰寅呵笑一声,“恶作剧?” 男孩急切地辩解,“叔叔,我没有撒谎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老师已经通知过你们,当天和崔万宇接触过的人,凡是有线索的都可以来向我们说明。” 王辰寅捏着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既然你没有杀他,在得知他的死讯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说明情况,你在害怕什么?” 王志杰的身躯在椅子上微微颤抖,他那圆滚滚的脸蛋此刻失去了往日的血色,苍白如纸。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像天书一样,我听不懂……” 王辰寅一股怒意直冲心头,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雷鸣般在室内炸响:“少给我装傻充愣!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楚的汉语,你听不懂什么?” 整个空间只剩下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压抑。 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叶烬走到王志杰面前,眼神如深邃的黑洞一般,锐利而冰冷,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将截图缓缓摊开在王志杰面前,那上面赫然呈现的是他在网络上留下的每一句言论。 “即使删除了记录,我们也能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信息,让这些试图被隐藏的秘密无所遁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做过,就会有痕迹,无论你如何掩盖。” 他沉稳的语调落下,“你记住,现在,是你为自己澄清的最好时机。” 第64章 别管我,别理我,不喝你倒的水 “你开门!!把我孩子放出来,你们想对我家孩子做什么?你们了不起啊,你凭什么抓我的孩子!!我要起诉你们!” 几名队员上前拦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又不能硬来。胳膊被抓出了好几条血痕。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女人一把拉过神色有些呆滞的王志杰,摸着脸问:“志杰,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啊,快告诉妈妈。” 赵小升站在一旁,口无遮拦,“他现在没事,过几天就说不定了。” 女人恶狠狠地盯过来,吼道:“他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 赵小升瞬间怒了,“死去的崔万宇也只是个孩子!!” “他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拉我们下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志杰杀了他?我告诉你,如果我的孩子心理有一点问题,我不会放过你们!!” 大厅里回荡着未停的怒骂声,颜婉听到吵架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却看到母子二人离去的嚣张背影。 她气愤道:“为什么不带那个死小孩去审讯室,那里黑压压的,他肯定说实话!” 许唯叹气,“他未满18岁,要按照未成年的审讯程序,不然一个弄不好,我们倒成被告了。” 颜婉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只是发泄道:“怪不得那个女人那么跋扈!” “未成年……”王辰寅呢喃,“接下来怎么做,叶队。” 天空阴云密布。 叶烬手里拿着笔录本,“分组去盘问另外三名嫌疑人。” 他看了看大楼外的天色,沉声道:“今夜必须找到凶手。” “是!” 大雨刷刷落下。 许唯左右看看“诶”了一声,“小鱼呢,一下午没见这孩子了。” 王辰寅附和,“诶真是,他人呢。” 他偏头问:“叶队?” 叶烬瞅了他一眼,没回答,从门口的伞架上拎了把黑伞。 “你去哪?”王辰寅问。 修长高大的身影没入雨幕,“北郊第一小学。” - 密集的雨点砸在脸上如同无情的鞭子,狠狠地砸在脸上,额前的雨水坠落成线,模糊了视野。 枝叶与雨水交织,喻寻弯着腰,穿梭在半人高的灌木丛间,不停地翻找着。 脚下泥泞不堪,树枝的刺划破了手指,混着雨水的咸涩,他却浑然不觉。 雨势愈发猛烈。 仿佛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无情地冲刷着一切。 叶烬下了车,风雨打歪了手中的伞,他干脆丢掉,从后备箱取了两套雨衣,囫囵一套,系上扣子,让已经湿透的衣服与凉意隔绝。 沟渠里的水哗哗流着,枝条树叶被大雨扑打下来,落在沟里,顺着混着泥土的雨水往东流入。 叶烬脚步不停,直至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被茂密的草木半遮半掩,在倾盆大雨中不懈地搜寻着。 “喻寻!”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到前方几米处。 湿透的身影猛地一顿,随即直起身,右臂的绷带已经浸满了血色,血水滴滴答答掉着,沿着胳膊滑落,融入脚下的泥水中。 天色因乌云密布而格外昏暗,喻寻站在雨雾里,抬起颤抖的手,胸膛起伏,“我找到了。” 叶烬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眸光登时一沉。 他几步走过去,把手里的雨衣不容分说裹在了对方的身上。 喻寻身形微晃,被突如其来的温暖砸得有些懵。 - 泡面的香味飘散在办公室,刚出外勤的几人不顾形象地大口吸溜着。 喻寻换了干净衣服,胳膊的伤口重新处理了,正低头吃着一桶小鸡炖蘑菇味的泡面。 扑通一声,飞来一颗卤蛋,他抬头一笑,“谢谢许哥。” 许唯乐呵,“吃吧吃吧。” 叶烬走过来坐下,把一杯热水放在了他面前。 喻寻嘴里的面还没咬断,端起泡面桶,默默平移到了一旁的座位。 两人空开距离。 几人一瞧,呦,吵架了。 夏清见状错开话题,指着地上的玩意儿问:“小鱼,这是你在学校树林里找到的?” 这伙人也是心理素质过硬,地上摆着蛇和老鼠的尸体,还能若无其事地吃饭。 三只老鼠都被开膛破肚了,被雨水泡得膨胀变形,死状极其恶心,肚子中间隐约还有一些蠕动的东西。 王辰寅端着面,蹲下来边吸溜边观察,“哎呦我去,这些白色的小家伙,居然没被淹死,真可爱。” 颜婉干呕了一声,“真变态。” 王辰寅一口把汤底喝干净,戴上手套,捏起一条被砍成两段的小蓝蛇看了看。 “翠青蛇,无毒,性情比较温和,不攻击人,体色为黄绿或翠绿色,死后会变成蓝色,分布于南方。出现在这里,大概率就是人养的了。” 他又低头看着那几只老鼠,“毛丝鼠,又称龙猫,长相可爱,毛发细密,也是作为宠物饲养较多。” 王辰寅站起来摘了手套,扔进垃圾桶,“这两种动物不可能突然出现在野外,那就是他们虐杀并丢弃的。” 许唯眯着眼睛说:“哎呦我去,这小蛇混在一堆杂草里,别说半个蛇,就是整个放我眼跟前,我都以为树皮呢。” 他转过头问喻寻,“下午你也不在啊,你怎么知道树林里会有蛇和老鼠?” 喻寻有些懵逼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吃饱了,把泡面盖子合上,“学校外的绿化带,西边高,东边低,所以如果雨很大,沟渠里的积水…会向东流。” “崔万宇的尸体,被冲走了四米。我不知道东边树林有蛇,只是猜测,会不会有作案工具。” “结果发现了,死状怪异的老鼠,像是人为的,就一路找去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觉得口渴,下意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什么,竟无比顺滑地一口吐了回去。 对方撤回了一口水。 叶烬:?? 喻寻不看他。 鱼:别管,反正是爷自己的不锈钢水杯,想喝就喝,想吐就吐:) 第65章 叶队不要你了? “嫌疑人已经…找到了?”喻寻完全忽视叶某人的视线。 王辰寅把打印出来的笔录给他,“班里的几个同学霸凌欺负崔万宇,其中一个叫王志杰,只承认踢了崔万宇几脚。” “不过现在你找到了这几个宠物,咱们又多了线索……” 霸凌…… 王辰寅还在念叨着,喻寻翻了翻纸张,找到了下午最新的笔录。 王志杰:我承认我讨厌他,因为去年期中考的时候,我打小抄,被崔发现了。他作为学习委员告诉了老师,从那之后我就特讨厌他,觉得他就是个小人。 我在学校的时候上课假装问他数学题,下课看他上厕所,就把他堵在里面锁上门,接一桶水浇里面。不过这些都是郭晨曦和李博做的,我只是说把他堵厕所里,接下来怎么做,他们就直接动手了。 这次的事打头的主要是孙浩然,他是我朋友,在二校上学。也参加过那个蛇鼠比赛,但是每次都被崔赢了。他知道我和崔一个班,就找到我们,商量教训一下他。 在比赛开始前,孙在路上骗崔说,自己的道具出了点问题,能不能帮忙看看。然后把他带到一个附近的旧仓库,打了他一顿。 本来只是想让他错过比赛,但是崔太可恶,一直激怒我们。所以我们才动手的。晚上,我们让他离开了,临走前,他嘴里好像念叨说要回学校。 虽然学校放假了,我们还是怕他找人告状。当时下雨了,我们犹豫了一下,追出去了。看见他快走到侧门了,就把他拉到了绿化带里。 我们踢了他几脚,看他滚进水沟,他当时还很清醒,我觉得他可以自己爬出来,我们就走了。 …… 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就是一个五年级学生所叙述的案发经过。 喻寻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本,双眼紧盯着桌面,两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未觉疼痛。 崔万宇居然是被班里的同学合伙害死的,每一个字眼——欺骗、殴打、虐杀,都像是一根根针,无情地刺着他的神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堵在厕所里,冰冷的水柱从头顶倾泻而下是什么感觉…… 那种刺骨的寒冷,浸入了身体,深深地烙印在了心里,成为了一生中无法磨灭的阴影。 真冷啊。 “小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这几个死老鼠熏到你了?”王辰寅问。 喻寻惶然回神,他松开拳头,摇摇头,“没事,有点闷。” 余光里,某人的视线一直在看着他,但他没扭头。 他听到叶烬说:“把这些尸体收起来,送到物证中心。” 然后一个大大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是叶烬的制服。 温暖的手指摸到了喻寻的额头,停留了几秒。 “你有点发烧了,先回家吧。”叶烬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喻寻没抬头,“哪个家?” 叶烬有片刻的沉默,“你每天都回的家,你说是哪个?” 喻寻眉心微动,冷着脸说:“我不要回,我要待在这里。” 叶烬气息沉重,“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冲感冒药,先把药喝了。” 喻寻抿唇,轻点了下头。 叶烬勾了下嘴角,抬起手掌,悬在喻寻脑袋上又忽地顿住,几秒后,还是落下去揉了一把,“把衣服穿好。” 直到人走到茶水间,喻寻才扭头看了看,他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套好衣服。从面前的文件架抽出一本厚厚的书——答案之书。 他想了想,在心里默念了一个问题:既然他不想“冲动”了,为什么还关心自己? 然后虔诚地闭上眼睛,祈祷几秒,翻开了中间的一页,睁眼。 “请相信自己的选择。” 不明白。 他往后翻了一页。 “不要轻信自己的感觉。” 什么狗屁答案。 他又翻一页。 “有些人选择了离开。” 合上,滚回自己书架待着。 叶烬端着冲剂回来了,见人乖乖穿好了衣服,他把药放在桌上,“不舒服就回家睡觉,不要硬撑着。” 喻寻摇头,端起就要喝,被叶烬拦住了。 “有些烫。” “哦。”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气氛诡异地安静。 喻寻扭回脸,坚决不给他好脸色。 叶烬见状,叮嘱他记得喝药,也起身出去了。 “这雨怎么没个完了,这么下去,今年得涝了!” 大厅进来几人,各个湿哒哒的,许唯招呼,“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几分钟后,赵文、季明和赵小升三人擦着头发前后脚回到了办公室。 赵小升一眼就看见喻寻穿着不合身的制服,两胳膊抱着桌上的一摞书,下巴支在上面,唇色发白,像只没精神的萨摩。 他走过去,一手搭着他的肩,问:“你怎么了?” 喻寻就那样耷拉着脑袋,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说:“有点发烧了。” 鼻音很重了。 赵小升“啊”了一声,“这都快十点了,你怎么不赶紧回家睡觉啊?” 喻寻蔫蔫地摇头。 赵小升想了想,低下头悄悄问:“叶队不要你了?” 王辰寅一把揽过人,“你丫的说话就跟放哀乐一样,你自己不谈恋爱,还不让人失恋啊!” 喻寻转过头,“王副,你说话,也够毒的。” 你俩彼此彼此,真是一对好搭档。 季明的目光在喻寻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说:“呦,这穿的好像是叶队的衣服,自己没有吧,编外人员。” 喻寻出乎意外地没反驳,就那么懒懒地点头,“嗯,没衣服,没编。” 季明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撒不出。 王辰寅两手叉腰,正要高低教训他几句,看到叶烬从门外走进来,说:“季明,管好自己的嘴,把精力放在案子上。” “知道了。”季明把脖子上的毛巾一甩,去厕所了。 叶烬走过来,几颗糖放在桌上,对着王辰寅,“还有你,他不舒服,你少逗他。” 这句刚说完,座位上的喻寻幽幽地道:“还有你,你少管我。” “…………” 王辰寅强压着嘴角的弧度,差点笑出声。 第66章 你要教会他如何自我保护 药快凉了,喻寻端起一口气喝完,皱起了眉。 有点苦,他看着桌上的硬糖,还是没出息地拆开,含进了嘴里。 叶烬盯着喻寻,王辰寅摸着下巴瞧着这俩人。 许唯看着这三人的“燃冬”,转头问赵文,“另外三个学生交代了吗?” “害,孙浩然,李博,郭晨曦这三人,呵,门一敲开就被吓破胆了,就这点出息。” 叶烬问:“有没有提蛇和老鼠,尤其是孙浩然。” 赵文夹着烟,摇头,“没,他只说把人骗去仓库打了一顿,又在学校外踹了几脚,怎么,有新线索了吗?” 叶烬打开照片,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喻寻找到了他们虐杀的翠青蛇和毛丝鼠。” “孙浩然是因为蛇鼠游戏报复崔万宇,往届比赛的确有孙和他爸孙卓,他应该是偷了家里养的宠物。事情没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踢了几脚,崔万宇不至于惨死。” 赵小升气愤不已,“这个王志杰,根本没有交代这一部分,现在的孩子简直了,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撒谎!” 话音刚落,韩利大步走了进来。 “呦这么晚了,您来视察了。”王辰寅说。 韩利一脸疲惫,“刚从市局开完会就这个点了,路过进来看看你们,怎么样啊,凶手找着了吗?” 叶烬转身说:“去我办公室吧。” 二人来到了楼上。 “毕竟死的是个孩子,得抓紧速度查清楚,这次的案子的确辛苦你们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事。”叶烬收拾着桌上的各种文件。 “分局不是缺人吗?” “是啊,”韩利疑惑道,“怎么,你有推荐啊?” “季明可以,把他调去吧。”叶烬停下手上的动作说。 “?”韩利懵了半晌。 “他来北郊队还不到一年吧,虽然挺优秀,但是按资论辈也排不到他吧。” 韩利话锋一转,说:“当然,如果你极力推荐,他跟着我也不是不行,我手下倒是缺这么个年轻人。” “嗯。”叶烬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好了。” 韩利眉角抽抽,总觉得哪里不对,回想起叶瀚昌来时季明的表现,嗯…… “你老实说,你为什么要把他调走?” 叶烬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带不了他。” “啊,这个世上还有你治不了的人?” 叶烬如实相告:“他心术有些不正,心思不在案子上,所以我带不了他。” “噢合着他心术不正,你就把他塞给我,我……我冤大头还是垃圾桶啊?” “他跟着您自然就老实了。”叶烬说,“调去分局,是想让您教教他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侦查人员。” 韩利瞅着他,问:“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喻寻?” 叶烬没言语。 “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了。” “行,那我就讲一讲。”韩利说,“叶烬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办事从来没有被感情影响过。” “你的私人生活我不过问,也无权管你,但是你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季明和喻寻有梁子我看出来了,那又怎样?你告诉我,你调走一个季明,你能保证没有下一个?” “你这么个保护法,有一天需要他独当一面的时候,怎么办? 韩利拍着他的肩,“叶儿啊,出来社会谁不经过锤炼,谁不遇几个歹人?你如果真的为他好,你就要教会他怎么自我保护和还击,而不是替他扫清障碍,明白吗?” “别的事我可以帮你操作一下,这事不行,你为了私人感情我不能同意,更何况队里大小案子这么多,你怎么能因为个人原因调走一个人。” 韩利严肃了几分,“你别让我失望,在公事上丢失理智是大忌。” 叶烬眉头忽地一蹙,颔首道:“是我的问题。” 韩利恨铁不成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还是个——” 门被敲响,夏清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说:“崔万宇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第67章 暴躁的爹,懦弱的妈,愚蠢的我 “外部检查—— 死者全身遍布伤痕,尤其集中于头部和躯干部分,伤痕形态多样,深度不一,表明攻击手段残忍且力量极大。” 头部遭受多次钝器击打,伤痕不规则,鼻梁骨断裂,左眼球脱落,面部严重损坏。 颅骨有多处骨折,部分骨折线延伸至颅内,提示严重脑损伤。 躯干部分伤痕密集,可能来自多个方向的攻击,导致胸腔和腹腔内脏器受损。” “内部检查—— 颅内可见多处骨折碎片及脑组织挫伤,确认为严重脑损伤,是导致死亡的重要因素之一。 胸腔内多脏器受损,特别是心肺等重要器官,有破裂和出血迹象。腹腔内同样发现多处内脏破裂和出血。” “综合外部及内部检查结果,死者系遭受多次钝器击打致严重脑损伤及多脏器破裂出血,最终因失血性休克合并脑损伤而死亡。” 尸检报告摊在桌面上,办公室沉默了许久。 赵小升一拳砸在桌上,“这明显就是他们啊,什么打了一顿,踢了几脚,难不成这几个小畜生走以后,又来一伙人拿着钝器将崔万宇殴打致死吗?!!” 喻寻抿紧双唇,种种情绪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水,汇聚成锋利的剑刃,直刺他灵魂的深处。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燥怒与戾气。 叶烬发觉人不对劲,急忙拉住他,“你去哪?” 喻寻眼神冷冽而狠绝,挣脱开叶烬就要走,“我要把他们揪出来!” 叶烬箍着人,转头吩咐:“马上把孙浩然一家叫来问话!” 他收紧了力道,又避开了右臂的伤口,“消停点,胳膊还要不要了。”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打破了气氛。 叶烬视线掠过某人肚子,语气柔和下来,“好了,没吃饱是不是,我松开你,坐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喻寻眉头一拧,低头,好像真的是自己肚子发出的声音,他唾弃自己,真不争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叫。 孙浩然和他爸妈来的很快。 办公室的人略有些惊讶,因为这小屁孩竟然鼻青脸肿的,鼻子里塞着一团纸,手上还有血没擦干净。 王辰寅急忙撇清,“怎么回事,别来碰瓷啊,可和我们没关系。” 孙卓卷起袖子,“这兔崽子,敢去打架欺负同学,看我不打死他!” 女人慌忙把孙浩然拉在身后,低声下气地祈求道:“同志,这孩子我们没有教好,他欺负同学是我们不对,我保证好好教育他,一定让他改正,您看这么晚了……” “你干什么呢!都是因为你平时护着他,现在出事了你高兴了!”孙卓大吼道。 女人身形瑟缩,如惊弓之鸟一般,她低垂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孙浩然更紧地搂在了怀里。 叶烬眉目微敛,看到被头发遮住的额头有淤青,胳膊上似乎有条状伤痕。双颊凹陷,颧骨高耸,显得异常消瘦和病态。 “好了,别吵了!”他说。 孙卓见这个队长身姿挺拔,眉目锋利,浑身气势逼人,他不由得换副表情道:“我们不知道他在外面打架,但是那死了的学生真和他没关系,我打也打了,问也问了,他胆儿小,怎么可能杀人呢!” 孙卓根本不知道这事,只是听说最近学校死了个孩子,人找上门才知道自己儿子参与了,赵文几人一走就开始暴揍,直到第二拨人来了,一家三口就被带到了咱们队里。 他恶狠狠道:“你这孩子,回去我非把你绑起来,让你打架!” 女人走过来,凌乱着头发央求道:“你消消气。” 王辰寅拖着个袋子出来,“来来,孙先生,你先别急着消气,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不是你的宝贝儿?” 黑色袋子打开,几个已经腐烂的尸体乍然出现,一股恶臭弥漫大厅。 孙卓凑近几步,神色大变,不敢相信地怒吼起来:“谁!!谁把我的翠青和龙猫搞死了!我要杀了他!!!” 王辰寅笑嘻嘻带路,“来这里这里,你儿子的杰作。” 孙卓彻底疯了,四处找着可以打人的工具,“你个,孽畜——!!” 孙浩然来回跑,满脸的恐惧,“不是我爸,真不是我!” 大伙就这么看着父子俩兜了几圈,一旁的母亲努力拉架。 叶烬使了个眼色,赵小升几人随即上去把三人分开了。 孙卓直喘气,胸脯剧烈起伏,脸和脖子通红,“我说呢,养的好好的宝贝突然就没了,家里还能进贼了不成,没想到是你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看的出来孙卓此刻气血翻涌,似乎偷走他的宠物远比害死同学更能让他震怒。 赵小升拱火,“孙浩然,你赶紧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不然你爸要打死你了。” 孙浩然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唯不赞成棍棒教育,虽然这孩子该打,但也不能在队里大打出手,他看着孙浩然道:“没关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没有人敢在这里动手打你。” 孙浩然没什么主见,此刻心里又慌又怕,听到这话,开始支支吾吾道:“志杰告诉我,他们班里的崔万宇…特别讨厌,老针对他,爱出风头,刚好我又快参加那个兴趣比赛了,我就想……偷出来吓吓他,吓完我就放回去。” “我叮嘱他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让我爸知道就遭了,谁知道那天晚上……” 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战战兢兢道:“我们把他骗到仓库,打了他一顿,我拿出龙猫和小蛇,崔万宇果然非常害怕,一直躲,求我们让他走。” “王志杰当时太疯了,突然掏出一把折叠刀,直接刺穿了一只龙猫。” “我当时比崔万宇还害怕,因为我知道我完了,我会被我爸打死。”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孙卓一眼,接着道:“但是我心想,谁让我爸经常打我,我也想报复他。我就也疯了,抢过小刀扎死了蛇。” “崔万宇被吓傻了,一直蜷在墙角,嘴里念叨着什么。我觉得教训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走了。” “王志杰非要追上去,说不能让他告状,然后……然后我们就追到学校,在小树林里又开始打。” “他们三个把死了的龙猫和蛇,塞进崔万宇的衣服里,当时……当时雨下大了,他一直挣扎,好像也没塞进去。然后我们就打算回家了,但是他突然像恶犬一样扑上来,差点咬到王志杰。” 孙浩然说:“那个叫李博的抄起棍子开始打,王志杰一直用脚踹,我们看到人不动了,都慌了,郭晨曦把崔万宇推到沟里。我怕我爸发现他的宠物被弄死了,我也把蛇和龙猫都丢到沟里,然后我们就跑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死,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孙浩然哭起来。 大厅久久沉默着。 赵小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知不知道,大街小巷上有一种东西叫摄像头,会把你们所有的罪行都记录下来。” 孙浩然点头,抽泣着说:“知道,但是王志杰说,下这么大的雨,又是晚上,肯定拍不到。” —————————— ———— 今天三章,才知道为爱发电每天是有限制的,嘤嘤小宝儿们可以把为爱发电留给人家啦(●''?''●)小花花就太破费啦,留着自己买吃的,爱你们,感恩阅读本文的每一位??? 第68章 逃离无尽的黑暗 凌晨十二点。 北郊嘉平村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黑暗之中,一座废弃仓库的大门被猛然推开,几束手电筒的亮光瞬间划破四周,如同几道利剑刺破了夜的帷幕。 大雨初歇,仍缠绵着细密的雨丝,叶烬身着深绿色雨衣,抬手一挥,做了个前行的手势。 随行的队员手持强光手电筒,迅速分散至仓库各个角落。 “发现足迹。” “地面上有几处已干涸的血迹。” “报告叶队,找到一把带血的折叠刀!” “采集到了指纹。” 破旧的仓库散发着灰尘的霉味。 这些人别看平时吊儿郎当,在正事上向来行动干脆利索,不到半个小时,证物已经全部收齐。 叶烬四面环视,手电筒晃动,梁柱上、墙面上闪过触目惊心的血手印,令人倒吸口气。 他的面容平静,声音镇定地下命令:“收队。”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细碎而有序的脚步声,仅几秒间,所有人退出仓库,在门外等候。 一个背影却始终静默地立在墙前,那样悄无声息,与周遭的阴郁融为一体。 叶烬侧头,“你们先走。” 汽车的引擎声在微雨中渐次响起,其他人离去了。 命令是收队,不是逮捕,即便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已无可辩驳。 仓库异常安静。 喻寻没有转身,他清瘦的身躯被宽大的雨衣包裹,露出的面庞在夜色里又白又冷,他的声音又低又哑,“为什么不抓他们。” “无权。”叶烬说。 喻寻没有再说话,他凝视着墙上的暗红手印和斑斑血迹,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就是在这里,崔万宇被平生最害怕的东西所威胁和恐吓,而耳边是嘲讽开怀的笑声。 他在痛苦地祈求:“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求你们了,放我走吧!” 笑声那么狂妄,那么刺耳。 “哈哈哈哈哈你个傻子,每天只会捡垃圾吃的臭虫!”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跑啊,想跑去哪里,垃圾。” “你的爸妈根本不喜欢你!哈哈哈哈哈!” 地上血迹斑驳。 崔万宇从中间爬到墙角,被堵在这里,亲眼看着吱吱乱叫的老鼠被剖开毛发和肚皮,翠绿色的蛇被砍成两段。 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四周是冰冷的墙壁,努力地想要挣扎,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但每一次的尝试都似乎只是徒劳。 多折磨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久远的哭声哀求和此刻重叠在一起,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内心的恐惧与慌乱如影随形。 喻寻无声地呼吸,颤抖,像是掉入海里,快要溺死了。 在他就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一只胳膊突然从背后拢住了他。 从胸口缓缓上移,直至手指抚上了脸颊,那么轻,像是不敢碰一般。 喻寻闭上眼,打了个冷颤。 溺水的缺氧感霎时消失。 颤抖只会激起某人的破坏欲,他突然捏住了喻寻的下巴,带着点狠劲,扭向了自己,带茧的大拇指来回摩挲着下颌骨。 喻寻紧闭着眼,他感觉到叶烬的双唇几乎紧贴自己的耳朵,克制又无法自控地触碰,说:“我现在去找王志杰,你跟我去。” - 赵小升和王辰寅已经在楼道里等着了。 “太晚了,让弟兄们先回去补觉了。”王辰寅掐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嗯。” 叶烬披着雨衣,肩背那样宽阔挺拔,他站在这里,就像一堵墙,罩住了身后的人。 “敲门。”他说。 砰砰砰!! 砰砰砰砰——!! 伴随着怒骂声,门谨慎地打开一条缝儿,女人小声问:“浔涛?” 赵小升一把拉开,下一秒门口空荡荡。 “谁啊你们!!大半夜干嘛啊!”女人的惊呼声响起。 叶烬出示证件,“分局大队。” “有完没完啦你们!我看你们是流氓吧,”女人拉了拉睡衣的领口,骂道,“你信不信我告你私闯民宅!!” 赵小升:“大姐,别嚷嚷啦,待会一栋楼都知道你晚上给男人开门啦。” 他在客厅慢悠悠转着,“奸夫叫什么,浔涛?” 女人愤怒的眉眼微怔。 “你丈夫叫王宁,哪来的浔涛。”赵小升说,“住在这里挺憋屈吧,明明家里挺有钱,却只能住在连门铃都没有的老小区。啧,敲得我手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女人骂。 王辰寅吊儿郎当道:“行啦,别演啦,你家男人不就是那个某某局的吗,我还以为多大的官儿,贪了不少吧,家里有别墅,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搬,我们都知道。” 李薇薇根本不怕,气势汹汹道:“放你的屁!我老公清清白白,我家的房子那是我爸给我买的!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在滥用职权,我可以指控你们的!!” 王辰寅挥手,“快去,快去,不过我得提醒你,先管你儿子的事吧。孙浩然都招了。” 他收起假笑,正色道:“你儿子,王志杰,现在涉嫌参与杀害崔万宇一案,水果刀上验出了你儿子的指纹,人证物证俱在,还想否认吗!” 李薇薇哼笑一声,“你蒙谁呢,水果刀只是宰了那两只老鼠,验出指纹又怎样,你有证据是我儿子杀的吗?那么多人一人一脚,你知道是哪一脚踹死的?” “妈。”王志杰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 “儿子醒了,把你吵醒了吧。”李薇薇转脸换了副表情。 王辰寅看着人说:“醒了正好,王志杰,你的好伙伴已经都认了,你们偷了蛇和老鼠,在废弃仓库虐杀,又在校外树林群殴崔万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志杰愣了片刻,像是在醒神,他无所谓道:“这不是和我白天说的一样吗?只有偷蛇和老鼠没说啊,孙浩然不让说的,我很讲信用的好吧。” 王辰寅瞬间怒了,他直接冲上前,被赵小升拼命拦住。 “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还是在挑战法律的威严!!” 王志杰往李薇薇身侧挪了挪,“是他自己太蠢,被孙浩然一骗就骗去仓库了,关我什么事……” 李薇薇完全不怕,“法律?你如果跟我谈法律,那我就可就有话说了,我儿子未成年,他就算犯法了,在我们h国,你又能如何?” 赵小升:“你儿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李薇薇从包里翻出身份证,指着,“看清楚了,王志杰,年龄未满12周岁,会不会算数??张口就来啊?我当我是法盲吗!?” 生日8月17日。 尸检结果显示崔万宇死于8月16日凌晨一点。 只差一天。 第69章 快来看! 李薇薇疯道:“怎么样?就是这么巧,老天都在帮我们。那个小孩活还是死,那是他自己的命,我儿子什么都没干!” 王辰寅从来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他简直被气疯了。 “你也是当妈的!!怎么能这么漠视生命?你就是这么教儿子的!我告诉你,他现在未满12岁就敢杀人,我们不能把他怎样,将来等他成年后,他只要犯一丁点错。” 他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哪怕偷一个钱包,我敢保证,你都会在监狱门口见到你儿子。” 李薇薇终于露出一点忌惮的神色,“有病吧你!” 她对着叶烬,“你是头儿对吧,赶紧把你的人带走,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有病就去治病,别大半夜来我这里发疯!” 话音刚落,王志杰忽然躲到她身后,“妈,看那个人……好可怕,一直盯着我。” 客厅没有开大灯,只开了几个廊灯,李薇薇偏头,这才看到叶烬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人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雨衣的帽子罩着他的脑袋,阴影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能看到对方线条收紧的下颌骨。 他微微抬起下巴。 李薇薇有些惊愕,这人肤色白得像死了好多天,不动也不说话,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比鬼都可怕。 他的身体紧绷着,仿佛一张拉满了弦的弓,随时准备射出愤怒的箭矢。 “你好自信啊。”喻寻突然开口。 李薇薇愣着,“你说什么?” 帽子摘下,喻寻让她看清自己的脸,他双目凝视,语气妖异:“你怎么知道,他就能,活到十八岁呢?” 王辰寅和赵小升惊了,同时愣在原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喻寻。 然而只有叶烬一人反应过来,他在喻寻把手摸进兜里的时候,瞳孔骤缩,几乎是在同时间挡在了前面。 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而决绝。 喻寻猛地收刀。 “不许冲动!!”叶烬顶着被刺伤的风险,试图钳制他的手腕。 但喻寻此刻爆发的力气太大了。 “你答应过我什么?!”叶烬问。 在楼下的时候,叶烬特意叮嘱,“待会上去,在我身后待着,不许打架。” 喻寻当时是点了头的,他也觉得有时自己太过冲动,老惹麻烦。 可是现在,他理智全无。 他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在助纣为虐。 王辰寅大吼:“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想死就赶紧带你儿子滚回卧室!” 李薇薇显然也被震惊到了,带着被吓傻的儿子赶紧回屋,关紧房门。 喻寻见状要追。 三人勉强把人拉出房间,下楼时王辰寅趁机抢下刀。 喻寻一直在剧烈反抗,动作充满了不可遏制的愤怒,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为什么,拦着我……!” 那眼神如同被怒火点燃的烈焰,炽热而狂野,瞳孔中的风暴和火山不断酝酿,亟待喷发。 “如果法律治不了他,我来治!” “如果能血债血偿,我可以坐牢!” 夜色如墨,小区外一片沉寂,唯有他那因愤怒而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他的呼吸那样急促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努力平复那失控的心跳。 “喻寻!”叶烬的声音穿透这份决绝与疯狂,“冷静一点。” “我不要冷静!我只要公平!” 叶烬猛地扣住他的下巴,吻住了他。 小雨微凉,疾驰而过的车溅起水花,车灯晃过,倒影里映着悸动与柔情。 - 天色朦胧,快要亮了。 喻寻从副驾驶醒来,他睡了一会儿。 叶烬说:“醒了。” “嗯。” 喻寻盯着他。 叶烬问:“怎么了?” 喻寻说:“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一睁眼就忘了。” “正常。” 喻寻问:“你也经常…做梦吗?” “偶尔。” 喻寻也说:“正常。” “怎么说?” “你都没时间睡觉,哪来的时间…做梦。” 叶烬轻笑一声,“说话快了很多,进步很大。” 这个时辰温度最低,已经立秋了,喻寻身上披着叶烬的衣服外套。 他垂眸盯了一会儿。 “在看什么?” “我是不是…没有机会,穿这身衣服了。” “瞎说什么?” 喻寻知道叶烬为什么要拦他,又为什么在刀出鞘时拼命挡在前面。 身为一名……,怎么能把武器对向人民,即便那人有罪,即便那不是人,也不该由他来审判。 就算没有挥刀伤人,但这一举动已经违背了……的使命和原则。 如果李薇薇想在这件事上发挥,喻寻是完全可能被开除的。 他想了想,决定不从自身找原因,“但我没错,我又不是…。” 叶烬抬手,摸了把他的脑袋,“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支棱完,喻寻又蔫了,“还真应了季明的话,我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 叶烬皱眉,“他又和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喻寻想起某些少儿不宜的话题,抿唇摇头,“没什么。” 叶烬说:“今天的事,不会有别人知道。” 喻寻认真问:“小升和王副,什么时候被开除了人籍。” 叶烬扯了下唇角,“他俩不会说的。” “还有那个女人。” “我有办法让她闭嘴。” “我不要你牵扯进来。” 二人在对视中沉默片刻。 叶烬抬手盖住了喻寻的发顶,简短而温柔道:“不用担心我。” 安全带扣上,引擎低吟,车子很快驶离了街道。 山路不太好走,但这个时间没什么车,路修得比较平,开得还算顺利。 “我们去哪里?” “看日出。” “日出?” “嗯,下了一夜的雨,今天应该会有云海。” 喻寻一愣,日出,云海,他好像还没看过。 五点,到达山顶。 这个时间刚刚好,天际泛着温柔的晨曦,轻纱般的薄雾在山谷间缭绕,铺展在连绵不绝的山峦之上。 喻寻就在车里,看见远处的群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让人瞬间心胸舒展开阔。 他扭头,叶烬的侧脸轮廓英挺,像是融在晨雾里的山峰,那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一点点凑近。 就在快要贴上的时候,叶烬侧头,落下一夜没睡微红的眸,问:“你做什么?” 距离近到鼻尖相碰,喻寻眼睫轻抬,“昨晚,是冲动吗?不是的话,我就…偷亲你一下。” “我如果说是呢?” 喻寻的唇径直对着叶烬的唇角贴了上去,柔软,微凉。 “那就再冲动一次。”他睁眼说。 呼吸喷洒,对视片刻,叶烬单手卡住了他的下巴。 天边,云海翻腾,远山连绵,朝阳喷薄而出。 晨光洒在二人相吻的侧脸上。 第70章 求求你告诉我,谁杀了我儿子 叶烬带喻寻下山吃了个早饭,直接去了医院。 这人昨天一直在低烧,胳膊上还有伤,又淋雨又打架的。 医生看过后,换了药,说已经发炎了,叮嘱这么折腾下去指定要留疤了。 喻寻却不在乎,他淡淡地取药,结账,偶尔给叶烬一个眼神,示意我没事。 叶烬在医院门口盯着他,“看好你的胳膊,要是留疤了,我得带你去做去疤手术。” 喻寻不理解,“为什么?” 叶烬气定神闲说:“我喜欢胳膊白白净净的。” 喻寻眨眨眼,觉得这话奇怪又让人无法反驳。 半晌,他脸颊微红地咕哝一声,“知道了。” 车里,喻寻喝了感冒药,被叶烬忽悠又吃了一个小蛋糕。 “平时不是最爱吃吗?” 车子一直在前行,喻寻的说话卡壳症状时好时坏,此刻磕巴道:“刚吃了早饭,你要,撑死我,” 叶烬笑笑。 “你一晚上,没睡,我来开吧。”喻寻说。 叶烬偏头认真问:“你会开吗?” 喻寻认真答:“不会。” 你一个不会,我们就成了亡命鸳鸯。 “那你是在开玩笑。” “我可以,现学。” 叶烬不怀疑他有这种能力,但现在不是时候,大马路上也不是考驾照的地方。 他瞟过喻寻的胳膊,“你消停点,刚刚我说什么了,忘了?” 喻寻摇头,“没忘。” 他小声嘟囔,“想让你,休息会儿。” 叶烬眉心微动,腾出右手撸了把喻寻后脑勺。 “你好像,很喜欢摸我头。” “嗯,好摸。” 喻寻把脸朝向玻璃,默默翘起了嘴角。 穿过繁华大街,路段渐行渐偏,车子经过北郊第一小学,门口有保安在站岗,喻寻看了片刻,转弯时收回了视线。 又行驶了约摸一刻钟,路况愈发崎岖起来,两侧树木倒退,车身颠簸得剧烈,地上都是山坡滚落的石子。 下过雨,积着水,泥泞难行。 “没路了,我们得下车自己走。” 天完全放晴了,日头一出就恢复了暴晒。 前面是座野山。 山坳里杂草野花丛生,陡峭的路都被掩在了绿意下。 仔细看,会发现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那是一条被踩踏出来的痕迹,似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能重叠累积而成的道路。 他们就沿着这条路,走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一处小院。 院里有两棵茂盛的杏树,枝干粗壮,高大苍劲,大概立于此处许多年,才能这样枝繁叶茂。 树旁是三间老旧的房子,看上去漏风又漏雨,门口有几个木墩子,一位老人呆呆着坐着,一直望向远方。 屋里走出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看到来人神情微愕。 “我是北郊分局大队的叶烬,这是我的同事喻寻。” 张招霞迟缓地点点头,她的眼睛空洞而无神,却在突然间想起来在北郊队见过叶烬。 “是不是抓到凶手了??是不是找到害死万宇的人了?” 张招霞拉着叶烬的胳膊,情绪瞬间失控,“是谁杀了我的儿子,我求求你告诉我,谁杀了他……”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从那张枯黄的面容滚落,她泣不成声地哀求,“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 家属有知情权,叶烬应当告知,可这对于一位母亲来说,无疑是酷刑。 他的眸色那样深沉,“是班里的三名同学,一名外校学生,一共四人。” 张招霞有一瞬间的惊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是叶烬搞错了。 她擦过脸上的泪水,咧了一下干裂的嘴,“怎么可能呢,万宇这孩子和同学关系一直很好的,他很懂事的,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怎么可能会被同学打死呢?” 她转而拉起喻寻的手,颤抖地说:“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崔万宇出事后的这两天,她不停地在学校和村子之间奔波,她是个没上过几天学的村里人,丈夫死了,娘家人没有,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距离就是去隔壁镇子打工端盘子。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丈夫被撞死时,她的天塌了一半,现在她的天,彻底黑了。 所以她不惜拼上这条命,也要为儿子报仇。 可是有人告诉她,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是几个还那么小那么童真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相信。 “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是欺负我没文化没钱吗,我是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个失去丈夫和儿子的普通人,可这世间总要有一个公道吧!”张招霞歇斯底里道。 喻寻视线模糊,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声音艰涩地一字一顿道:“王志杰,孙浩然,郭晨曦,李博。” 张招霞彻底怔住了,被定住一般重复道:“王志杰……郭晨曦……” 期末家长会的时候,她见过这几个孩子。 片刻的沉寂后,她爆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泪水如泛滥的江河,冲刷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她流着泪,像被掏空了所有,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嘶哑的嗓子里挤出来一般。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就在那里,亲耳听到法医说,我的孩子至少……被殴打了四个小时,挨了几百下棍棒。他的眼睛没了,鼻梁断了,浑身都是伤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同学啊……” “你们知道吗,我和他爸,虽然没钱,但是我们……爱他。” “他从出生起,没有挨过一次打,他那么懂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我不该生下他,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受苦!在别的小孩都有爸妈接送的时候,他却要每天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 张招霞的情绪彻底崩溃,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老天啊,为什么不让这些苦难落在我身上,我可以替他承受这一切……” 一旁坐着的老人终于有了反应,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那样年迈,“儿媳妇啊,万宇快回来了,你快做饭,我去门口迎迎他,今天早上没吃,肯定饿了。” “妈,万宇已经不在了!” 老人的眼神瞬间暗下去,仿佛没有听懂一般,喃喃自语道:“胡说什么呢,昨天晚上万宇给我按摩背呢,那小手可暖和了,跟小时候一样。” 张招霞心如刀绞,她强忍着泪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妈,你回屋吧,他看到你在门口等又要不高兴了,孩子……心疼您。” 张招霞扶着老人回了屋,再出来时似乎平复了一些。 她抹着脸颊说:“两位进来坐一下吧。” 叶烬和喻寻跟着进了屋。 家里几乎一贫如洗,桌子,椅子,墙边的一张床,一些杂物,这就是全部了。 在这样简陋灰暗的房子里,满墙的奖状是家里唯一鲜艳的色彩。 “他奶奶身体不好,万宇在家的时候,一般和老人一间屋,方便照顾。” 她倒了两杯水,“自从万宇不在了,老太太的耳朵彻底不行了,几乎听不到了。” 叶烬环顾四周,坐下问:“家里怎么会这么困难?” 虽然这个时候这样问有些不近人情,但有一些事叶烬必须弄清楚。 张招霞并不介意,如实说:“他爸以前干活伤了条腿,花了不少医药费,我们欠了几万块,这几年都是靠我来还,万宇很节省的,自己参加比赛赢的奖金,都用来补贴家用了。” 她低头啜泣道:“休息的时候,我们娘俩就摘一些杏,去集市里卖,他还特意留出一些,拿去给班里同学吃。” “他说过被欺负的事吗?”叶烬问。 张招霞流着泪摇头,“没有,我每次回家,他都很开心,从来没有提过。” 叶烬回忆了一下,说:“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周四中午。” “对。”张招霞从床上拿起手机,那是一款古早的翻盖手机,功能只有接打电话和发短信。 “我发短信问他吃什么,家里还有没有米,让他去买一些,他说和奶奶吃了馒头,下午有比赛活动,他吃过饭就得走。” 叶烬问:“他有和你说,比赛完去哪吗?” 张招霞翻了翻手机,“没说,我以为他比赛完就会回家的。” 她懊悔道,“当时我正在忙着上菜,就没有再说了,我应该多问问他的,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悲伤和悔恨吞噬了所有的光芒,那一夜过后,张招霞的生命力都被抽空了。 她摸着崔万宇的照片,含泪说:“上学期我给万宇买了新手机,方便我们娘俩联系,他当时特别高兴。是我陪伴他太少了。” 她突然想到儿子手机里有他们的合照,忙问:“叶队长,找到我儿子的手机了吗……” 叶烬摇头,“我们的同志正在学校周围的树林和下水道里搜索,目前还没消息。” “有没有可能那几个同学拿走的?” “他们没有必要带走手机,而且留着是隐患,聪明的家长会交出来的。” 叶烬正要接着问什么,听到隔壁屋子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张招霞急忙跑过去。 “妈——!!!” 凄厉的呼喊撕裂了空气。 喻寻跟在后面,看到那位苍老枯竭的苦命人倒在了血泊中。 第71章 你抛得开感情,所以我妈死了 天边的云层暗了下来,仿佛也能感受得到人间疾苦。 喻寻从医院出来时已经下午了,他和叶烬这一天只吃了早饭,可是两人丝毫感觉不到饥饿。 喻寻的眼睛很难受,他靠在副驾驶上,叶烬撕开刚买的冰贴,敷了上去。 “舒服些了吗?” “嗯,凉。” 叶烬说:“张嘴。” 喻寻闭着眼,听话地张开。 嘴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他抿了抿,是巧克力糖,可是不甜,很苦。 他囫囵嚼了两下就咽了。 车子开到北郊队时已经快下班了,但大楼里的人都没走。 韩利和叶瀚昌正在会议室,这两人在市局连开了三天会,也刚回来坐下不久。 “这个案子通报完结果就可以结了。”韩利看着报告说。 “不行。”叶烬直截了当。 “这么恶劣的案子要往上反映。”他说。 韩利瞅了瞅叶瀚昌,“上面这不就在这儿吗,这不正在反映吗?” 叶烬两天一夜没睡了,但他没有困意,他面色阴郁,“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一屋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闹大就这样不了了之,任谁都不甘心。 叶瀚昌不容置疑道:“h国条例是什么,用我给你重复一遍吗?你自己背。” 叶烬面不改色地陈述:“对于不满十二周岁的未成年人所实施的犯罪行为,一律不追究刑事责任。ghi局有权责令他们的家长或监护人行使管教职责。” 叶瀚昌沉声道:“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出凶手,至于后续处理,自然有法律的准绳。” 叶烬反驳:“法律是定死的,人是活的。” 叶瀚昌猛地一拍桌子,“定死的东西就代表着比天大!” 他紧盯着叶烬,“你想做什么,你以为你个人有多大能力,能推动改革还是世界围着你转?你现在是大队长,不是刚进学校的学生!把那些空洞的理想往一边放放,也把你那些没用的感情抛开!” 叶烬的下颌角绷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一点你是做的很好,你抛得开感情,所以我妈死了。”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韩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小声招呼,“大家先出来……” “不用,叶家没有什么是见不得光的。”叶瀚昌说。 “叶烬,当年的命令是立刻撤退,就是因为我违背了规定,追了上去,所以错过了你妈的抢救时间。” “那时我也觉得只要我努力一把,就能让罪犯绳之以法,可是你妈没了。” 叶瀚昌痛心道:“你如今是要步我的后路吗?!” 犹如天际惊雷轰然炸响,恍然间叶烬内心大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谬,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换来所谓的正义和公平? 总要牺牲一些才能成就一些吗? “可是,凭什么好人要惨死,该死的人,却得不到惩罚。” 会议室里响起一道沙哑微弱的声音。 所有人将视线转向开口的人。 喻寻低着头,看起来那样落寞孤寂。 “就因为他的出身卑微平凡,所以他的死…激不起一点浪花。” 说完这句,他站起来,朝着叶瀚昌,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的爸爸死了,他的奶奶自杀了。” “如果凶手可以被保护,可以有改过的机会,那崔万宇的命呢,他也只有11岁,谁来保护他?谁能给死的人一个公道?!” “所以凭什么…让这个孩子白白送死!你告诉我!” 最后他几乎是嘶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善良的人在默默承受痛苦,而那些制造悲剧的始作俑者,却能逍遥法外。 他不敢想象那个苦命的女人今后该如何生活。 叶瀚昌剑眉压紧,一身正气地凝视着面前的人,“我告诉你惩罚是什么。” “这四人所犯下的罪恶,会在ghi局永久记录在档,成为一生无法抹去的污点。他们的老师、同学、亲戚,乃至整个社会,都会知晓周围潜藏着一个杀人犯。从此之后,只要听到车笛响起就会坐立难安,只要听到杀人犯这三个字,心中便会涌起惶恐与惧怕。” “即便他们凭借权势,改名换姓,远走他乡,逃离徐城这片土地,他们也永远无法逃脱杀人的罪名。因为这个世界任何你想掩盖的消息都会不胫而走,只要你做过,就会有人知道。” “他人的目光是把刀,犯罪的人也会在终身的谴责和忏悔中度过。” “你要相信,公道永远,自在人心!” 喻寻红着眼,他摇着头后退,“不会的,有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感到愧疚。” “他们永远那么心安理得。” 崔万宇曾经被困在偏远的大山,他本来有机会走出来的,却被杀死在那个汹涌的雨夜。 第72章 你为什么亲我 天黑了。 叶烬倚着停车棚的栏杆,手里点了一根烟,火星明灭,很久他才吸了一口。 许唯走过来,手中的打火机发出“咔嚓”一声,火光映照在他凝重的脸上,他点燃了一根烟,“叶队,有些话我一个外人不该说,但是当年的事,我觉得你不该恨你爸。” 叶烬吐出一口烟,没接话。 “那是一个毒贩子,我们已经追捕很多年了,我们所有人都太想逮住他了。” “其实我和你爸爸都违背了指令。那天夜里我们追踪到了深山里,当时你妈妈在和毒贩交手时被刺伤了,上级命令我们撤回,我还是把最新的定位信息发送给了你爸。” “你母亲受伤,让你爸更加气愤。那时候你妈妈还很清醒,说自己没有大碍。你爸爸犹豫之下,孤身追了上去,那是唯一能抓住他的机会。” “后半夜,毒贩子被你爸拼死制服了,但你母亲在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了,那时我们才知道她受的伤远比想象中严重,伤到了肝脏。” 说到这里,许唯眼中闪过自责,“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将定位信息发给你父亲,或许他就不会追上去,也不会有悲剧发生。” 叶烬弹了弹烟灰,“你们只是做出了当下最正确的选择。” 他握烟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其实,我后来问过医生,哪怕立刻送去最近的医院,路途遥远颠簸,也恐怕无济于事了,那是一刀致命伤。” 许唯正欲说什么,余光有人影和响动。 喻寻就在不远处,不知道站了多久。 “叶队,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最英勇的人民……。” 许唯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 喻寻安静地立在原地,就那样看着叶烬。 他缓缓走近,在车棚昏黄的灯光下,看见叶烬一向淡漠又深邃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 “其实我不是恨我爸,我只是偏执又自欺欺人地,为我妈的去世找一个理由和发泄口罢了。”叶烬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偏头吐了出去。 他看起来很累,却依然那么刚毅。 喻寻说:“许哥说的,不准确。” “嗯?” “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都是最英勇的人。” 叶烬眉心松动,内心的压抑和郁结就那样突然消散。 喻寻转过身,和他并肩靠着,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和谐。 “你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弥补遗憾吗?” 叶烬把烟头掐掉,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和释然,“我爸不希望我再从事这个职业,他不想一家三口都跳进一个坑里,但我想试试,如果面临同样的境遇,我会怎么做,我会不会做出和我爸一样的选择。”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不想和任何人产生羁绊,我怕有一天危险来临时,我也会重蹈我爸的覆辙。” 叶烬目光温柔地转向身侧,“失去最珍贵的人。” 喻寻眸光闪烁,对视片刻后,他像招架不住一般,移开了视线。 昨晚心照不宣的吻之后,他们还没有认真谈过。 事情太多了,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和心情坐下来好好聊聊。 喻寻不傻,他知道那个吻是叶烬在安抚他的情绪。 他有些乱,“我可以抽烟吗?” 叶烬冷漠回绝:“不可以。” “哦。”喻寻问,“抽烟是什么感觉?” “和做艾一样,上瘾的感觉。” 叶烬头一次把话说的直白又流氓,喻寻惊愕,之前搜过的某些画面忽地闪回脑海,他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叶烬看他这个反应,说:“你查过我就放心了。” 喻寻没说话,只有眼睛会眨动。 晚风扑面,直到脸上红晕散去,内心平静。 他问:“你为什么亲我?” 叶烬几乎在同时答非所问道:“我在等你想清楚。” 他看着对方,“这个世界的感情分很多种,有基于需要的依赖,出于帮助的感激,纯粹的喜欢,还有异性间或是同性间的友情,与爱情。” “喻寻,你真的分得清吗?” 掐灭的烟头一直没丢,叶烬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 喻寻拉住了他的手,低着头说:“如果我说,我对你…就是那种感情呢?” 叶烬回头,压着心头的某种震颤,问:“哪种?” “你别装傻,也别磨人。” 喻寻很不满,“你欺负我,说话不利索,是不是?” 叶烬转过身,走近,烫人的手指碾过他的下唇,“刚刚不是问抽烟是什么感觉吗?” 早秋的夜风凉爽宜人,吹的人心波荡漾,没有让人宁静半分,反倒躁动不安。 王辰寅在屋里待的憋闷,出来遛个弯,一扭头不得了了。 “哎呦我了个大c!” 他看见叶烬和喻寻在灯下接吻。 - 翌日。 叶烬起得很早,他打了两碗豆浆才去收拾洗漱,低头往脸上泼了把水,抬头身后就缠上了某个粘人鬼。 “你怎么,起这么早……”喻寻光着上半身,下巴压着他的肩膀,闭着眼咕哝道。 叶烬其实不太习惯这种皮肤的过度接触,但某人每一次的投怀送抱,他似乎并没有多抗拒。 他擦了脸,转身单手一把扛起人。 喻寻倒挂在叶烬的肩头,瞬间清醒,“啊……你干嘛!” 叶烬把人扛去厨房,“让血液流通到你的大脑,醒醒神。” “我醒了,快放我,下来!” 喻寻大早上被处置,头晕脑胀,人还没坐稳,拿起餐桌上一块雪花酥就往嘴里塞。 叶烬笑了笑。 他挑起喻寻的下巴,一手撑着桌角,俯身。 喻寻就自动闭眼,噘嘴亲了一下。 叶烬分开一点距离,心道这家伙按说也没情史吧,怎么还挺熟练的感觉。 “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他问。 喻寻睁眼说:“亲吻。” “和我亲了,就不能和别人亲了,明白吗?” 喻寻乖巧点头,“嗯。” “知道为什么吗?” “和喜欢的人,才能亲。” 叶烬循循善诱,“那什么是喜欢的人?” 喻寻想了想,“会让我,心跳加速的人。” “很好,”他揉揉头,“奖励一杯红枣豆浆,喝吧。” 两人吃了早饭,换了衣服,正在客厅准备出门。 叶烬给喻寻系着上衣的纽扣,哄道:“在队里我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好吗?” 喻寻答应得很好,“知道。好。” 他嘴里还在嚼着一块软糖,咽下说:“那你现在补给我一下叭。” “叭”的音调是上扬的。 叶烬失笑,自然只能掐着下巴吻了上去。 原本只是打算浅尝辄止,但他却在那柔软温热的口腔里尝到了甘甜,不自觉越吻越凶。 大概是早上气血太足,他从不知道自己能疯到这种地步,失控般抱起人抵在了墙上,沿着他的耳廓吻到了颈侧。 两人在纠缠逗弄中呼吸凌乱。 喻寻被迫圈着他的脖子,侧过头,仰颈想说什么,开口却只能溢出叮咛。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如此堕落,又如此喜欢,他环紧叶烬的脖子,拉过人啃了上去。 客厅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全然没有注意到发出声响的门锁,解锁的那一刻,任凭两人反应再快,也只能红着脸齐刷刷看过去。 叶瀚昌出现在门口,两眼发直,差点晕过去。 “你……你们……!!!!!!” 第73章 你和男的搞在一起,你胡闹! 叶瀚昌往嘴里丢了几颗降压药,囫囵灌了口水咽下,呼哧呼哧喘着气。 韩利问:“这是……大早上专门来队里降血压了?” 叶瀚昌摆手,“你不明白,你要是知道叶烬这个浑小子做了什么,你心脏病得犯了!” 韩利心头一惊,“他干什么了!” 他转头看着对面二人,“你们该不会是把那几个犯事的兔崽子怎么着了吧?!” 叶瀚昌震怒道:“刚才我回家,居然看到这两人抱在一起啃!!!” “你瞅瞅,瞅瞅这脖子上,就这样来上班了,还知道点礼义廉耻吗?!” 他见韩利愣在原地,“老韩,我说出来你敢信吗??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我亲眼看见的!” “…………” 韩利左右看看,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快碎了。 “老叶啊,这事……” 叶瀚昌火冒三丈,“你也受不了是不是!成何体统!” 他盯着叶烬,“你谈恋爱没问题,你竟然……!!” 视线移向旁边的喻寻,一时间又怒极无话可说了。 他只能教训自己的儿子,对别人的儿子,他无权指责。 叶烬站了半晌,看着亲爹暴跳如雷,淡定说:“好了,大早上呼天喊地的,成何体统。” 叶瀚昌怒目圆睁,“你…你小子倒反天罡!” “你给我说!什么时候的事?” 见叶烬没答,他问:“什么时候混在一起的!” 叶烬说:“昨晚。” “??”叶瀚昌以为自己耳鸣了,“什…什么时候?” “昨,晚。” 叶瀚昌实在不理解,昨晚这两人一个看着快哭了,一个已经哭了,没一会儿就爱上了?? “到哪一步了?”他问。 叶烬反感他的直白和问法,没好气说:“这你不需要知道。” “???”叶瀚昌老脸也不要了,“儿子和男的搞到一起了,当爹的不能问??” 叶瀚昌越暴躁,叶烬越淡定,他挪开视线,开口的语气却又掺了几分落寞,“我今年二十九了,你问的太迟了。” 叶瀚昌嘴唇翕动,胸脯起伏,想说什么却又默然了片刻,气急败坏道:“他呢,他成年了吗?啊!?” 喻寻杵那全程跟雕塑一样,艰难地张开嘴说:“成……了。” 办公室气氛一降再降。 韩利见状,连忙和事佬一般说了几句,“老叶,俩孩子也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叶烬不会乱搞的。” 叶瀚昌:“不会乱搞,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叶烬冷漠道:“你看不下去可以回省里。” “你……!” 说罢,叶瀚昌甩手,气冲冲出了办公室,韩利一边给叶烬使眼色,一边跟了出去。 喻寻望着门口,瘪瘪嘴,扭头看叶烬,“怎么…办?” 叶烬摸摸他的头,“没事,他自己想开就好了。” “能…想开……吗?” 叶烬蹙了下眉心,“这阵子说话好了一些,怎么突然又严重了。” 喻寻眼神可怜,嘤出声,“……嗯。” 叶烬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单手叉腰,掷地有声道: “叶领导,你把他吓结巴了。” - 上午,叶烬和喻寻又来了趟北郊第一小学。 “你还记得王志杰说,崔万宇被带到仓库后要回学校的事吗?”叶烬停了车说。 “嗯。”喻寻麻利地解开安全带,说话慢,动作倒很干脆,推开车门,大长腿一步跨了下去。 “当时学校,一定有什么,让崔万宇…必须回来。” 叶烬拿了笔记本,听到喻寻一句话说得费劲,叹了口气,走过来摸了摸他霜白的脸颊,说:“别有压力。” 喻寻贴着他的掌心轻蹭,“嗯,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叶烬打断他,“我是说我爸的事,你别多想。” 喻寻提起这个也有点委屈,他正想说什么,听到绿化带里有响动传来。 二人放轻脚步,穿过成排的杨树和侧柏,看到沟渠旁有一个小女孩。 女孩背对着外面,跪在地上啜泣,手上不停搅动着,飘起的烟雾让她咳了起来。 叶烬微眯眸子,“齐莱迪?” 女生蓦得回头,脸上泪痕斑驳,虽然年纪还小,但能看出五官清秀动人,可爱得很。 她神色诧异,站起来呢喃:“叔叔……” 地上的东西还在冒着烟。 “你在给万宇烧东西吗?” 齐莱迪点点头,擦着脸上的泪水说:“嗯,万宇最喜欢吃我外婆包的包子了,他吃不到了……我得烧给他。” 小姑娘不懂那么多,天真地以为,只要烧了,死去的人便能收到。 但她不知道,包子烧了以后,只能变成烤包子。 喻寻看着地上几坨黑黑的东西,问:“你们经常,一起,玩吗?” 齐莱迪点头,“有时候他会来我家,我们一起做作业,我学习不好,有不会的题就问他。” “但是他家太远了,万宇奶奶身体不太好,妈妈在上班,他待一会儿就得回去。” 崔万宇太渺小了,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他的生死。这个世界上愿意倾听他的故事,大概也只有他的家人了。 齐莱迪好不容易遇到好人,她抹着眼泪,断断续续道:“万宇的成绩好,班里有同学问他题,他都会讲的很认真。” “那个王志杰上次考试打小抄,被监考老师发现,告诉了班主任。他非觉得是万宇告的状。” 叶烬抽了几张纸,递给她,“你们的老师知道这几个人霸凌崔万宇吗?” 齐莱迪接过摇摇头,“万宇从来不说,是我有一次,在论坛里看到了。怪不得之前上课好久他才回来,每次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老师没有问吗?” “他成绩好,数学老师不问的。” 叶烬想起上次她在队里的反应,问:“你们很怕数学老师吗?” 齐莱迪点点头,“数学老师很严格。” 叶烬“嗯”了一声。 “叔叔,是不是王志杰他们几个杀了万宇?”她突然问。 叶烬没回答。 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眸里充满怒意,“犯了罪,不是都会坐牢吗?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抓起来!他们害死了万宇,根本不是人!” 叶烬和她解释,“我们h国的法律规定,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犯法所受到的处罚是不一样的。你们还不满18岁,好好读书,以后会接触到这部分知识的。” 齐莱迪不懂,“为什么不用坐牢,万宇已经回不来了啊!不到十八岁就不坐牢了吗?” 叶烬说:“具体来说是12岁,12岁以上会视情况而定。” 齐莱迪生气地垂下脑袋,消化着这个从未听过的知识点。 喻寻放轻声音问:“出事那天,你俩联系了吗?” “他有没有说过,比赛完要去哪。” 小姑娘红着眼眶摇头,“放假后就没见过了,他平时很忙的,要想办法赚钱。” 她踩灭了地上的火星,“我得回去了叔叔,我外婆该担心了,她不让我在外面很久。” “好,去吧。” 喻寻目送女孩离开,站了一会儿。他看着地上燃烧过的草灰,又盯向旁边的沟渠,想到什么眉心一紧。 片刻后,喻寻突然上手拉开叶烬的衣领,手指蹭过锁骨,说:“这个是不是,只有这样……” “啵”得亲了一口。 “才能留下。” 叶烬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下,但被他这种无形的撩拨弄得心头躁动,拉近人,低声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耳垂柔软,皮肤又白又细,沿着下巴吻过,重重地嘬了一口。 “这不就有了。”叶烬箍着人,欣赏刚种出来的新鲜草莓,很有成就感。 喻寻却不解风情地拨开他的头,眼里没一点欲望,他压着呼吸说:“你别闹人。” 叶烬:??? 火尽:这就不爱了是吗?渣男(??д??) 第74章 不要让过去毁了你的未来 “她家住哪?”喻寻问。 叶烬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翻着地上的燃烧物,“这属于隐私,不清楚。” 喻寻敏锐的直觉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他盯着女孩儿离开的方向,“走,跟着她。” 齐莱迪出了学校的街道一直向南走去,二十多分钟后大路渐渐变窄,她拐了两条巷子,抄近路钻进一条细长的小巷。 出来后是一个小广场,旁边是低层小区,小区对面有一排很老的平房小院。 齐莱迪推开其中一个院门,走了进去。 “这是…哪里?”喻寻站在一棵树后问。 叶烬观察着附近说:“三十年前铁路的家属房,原主人基本都买房搬走了,现在住了很多外地打工人。” “她不是,本地人吗?” “听口音应该是本地,不能确定。” 几分钟后,齐莱迪拎了个篮子从院里出来,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追了出来,往篮子里放了什么,离得远看不太清。 叶烬眯起眸子,“是吃的吗?” 喻寻咽了口水,抬眸说:“好像是…刚蒸好的包子。” 叶烬:………… 齐莱迪出了小院,往右侧拐去了。 喻寻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叶烬说:“菜市场。” 两人跟踪到这里没发现什么异常,看着时间已经到中午了,又返回了学校。 自从出事后,学校保安又多了不少,24小时巡逻值守。 “那天是我值班的,雨太大,离得又远,真的什么都没听见。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在外面站岗,哎……” 叶烬和喻寻从保安室出来,并没有获得什么可用信息。 “你说,会不会,他当时只是觉得,学校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所以才说要回来。”喻寻问。 “有可能,”叶烬点头,“在不确定的环境下,面对恐吓和危险,害怕又绝望,也许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求救心理。” 他一把揽过人,“先回队里。” 车里开着冷气,叶烬拆了一块巧克力,想喂给人,喻寻摇了摇头,说:“不太饿。” 这人最近的胃口不太好,今天早上特意准备了些他爱吃的甜食,才多吃了几口。 叶烬问:“在想什么呢?” 喻寻望着窗外,兴致恹恹地说:“很多。” “崔万宇的事,还有,我们的事。” 叶烬为他系上安全带,座椅放平了一些,“崔万宇的案子,至少已经查出了凶手,至于我们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抚过喻寻的额头,问:“要不要睡一下。” “嗯。” 喻寻闭上了眼睛,车子微晃,连续行驶的声音像白噪音,是很好的催眠。 不多时,他睡着了。 不知走到了哪里,座位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他猛然惊醒,发现外面天已黑透,一旁的人不见了。 “队长,队长……?” 喻寻慌忙解开安全带,起身想去开门,却发现门和窗都锁了。 出不去,哪里都出不去,方寸之间,无处遁形。 四周的静谧忽地被一阵诡异而刺耳的笑声撕裂,那笑声中夹杂着戏谑与恶意,仿佛来自幽冥的召唤。 紧接着,一幕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眼帘,断裂的蛇身与血肉模糊的鼠尸,不知道从哪突然被抛了进来。 喻寻顿时僵住。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踉跄惊恐地爬到后座,却发现叶瀚昌铁青而扭曲的脸庞出现在车窗后。 “你毁了他!” 霎时被冰水淹没一般,喻寻苍白地定在座位上。 另一侧的玻璃外站着北郊队的队友,许唯、王辰寅、赵小升正在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惊慌失措地按下把手,惊喜地发现车门可以打开,可是刚推开,他却被一脚重重踹了回来。 他不解地看过去,只见那三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是无尽的冷漠与嘲讽。 “你真是废物。” 废物…… “喻寻,醒醒,喻寻!”有人在叫他。 他在即将崩溃之时终于被唤醒了。 他喘息着睁开眼,冷汗已经浸湿了额头。 叶烬关了车里的凉气,抚过湿透的鬓发,知道被困在雨夜里的不只有崔万宇。 他柔声说:“做梦了。” 喻寻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望着黑色的车顶,又看向面前的人,终于分清了现实与噩梦。 车停在了一个无人的路边,叶烬解开他的安全带,把他的座椅彻底放平,让人躺得舒服了一些。 “好点了吗?”他问。 喻寻还是点点头,面颊出着汗,白得像水洗过的瓷。 “没事了,我在这里。” 叶烬拍着他的胳膊说,“梦到什么了,要不要和我说说。” 喻寻僵直着身体,眼底尽是恐慌,“梦到,身边的人,都欺负我。” 叶烬心尖一疼,哄道:“不怕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忘了吗,没人敢惹你。” 喻寻怔怔地望着他,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觉得相隔万里,他脑海里反复闪过叶瀚昌的脸。 他说:“我以前,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你会不会在意……” 叶烬捏住他的下巴,“过去不重要,喻寻。” 他轻声却坚定,“不要让过去毁了你的未来。” “都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喻寻看着他,吐出一口气,阖上眼眸,黑黑的睫毛在颤抖,他听到有包装撕扯的声音。 紧接着,叶烬俯身吻住了他,融化的巧克力流入他的嘴里,浓郁又甜腻,呛得他想咳。 粘稠的巧克力顺着嘴角淌出,被叶烬用大拇指蹭掉,转而抹在了紧绷的侧颈线上。 “嗯……” 沿着巧克力的痕迹,时而轻触,时而重重咬过。 喻寻难以招架,嘤咛出声,他从前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比麻药更让人浑身无力的东西。 亲吻,原来是这种滋味。 身躯紧贴,喘息在车里回荡,叶烬借着巧克力在漂亮的锁骨间流连忘返。 直到那甜腻在舌尖消散,两人才停下。 喻寻闭着眼缓了好久。 他陷在座椅里,衣服扣子解开,领口被扯得松散,露出的脖颈三角区还泛着水光和斑驳的红。 “我想,抽烟。”他说。 叶烬对他第二次提出这个要求感到不解,一口拒绝,“你不能抽,对身体不好,戒掉也很难。” 喻寻轻拽着他的衬衫前襟,说:“那另一种……让人上瘾的方式呢?” 叶烬心上忽地一颤,这才发现身下人的呼吸还很滚烫,脚背在轻蹭着他,眼里纯真,却又含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摩挲着喻寻的鼻梁,贴着他的耳廓说:“你这样,我会当作是求爱的前摇。” 第75章 啥都别说了,累了 喻寻从噩梦中醒来,那样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害怕一辈子都醒不来,或者,被杀死在梦境里。 亲吻是那样甜蜜,让他忘记伤痛,他想要的更多。 他小声说:“你就当我是,巧克力吃醉了。” 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不止,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打着他的耳膜,让他感到一阵阵地眩晕。 叶烬一再确认,“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喻寻垂下了长睫。 叶烬又问:“知道男人……?” 他摸着他的耳垂,“小结巴。” 喻寻别开脸。 他看着对方的生涩模样,笑笑,“你上网查,最好是查对了。” “等我一下。”说罢起身下了车。 路对面有一家便利店,叶烬回来得很快。 喻寻躺在座椅上,“你买……什么了?” 叶烬哼笑一声。 喻寻看着他的动作,神色那样懵懂,“要做……什么?” (哎,问就是删完了) 喻寻后悔了,但一声没吭。 他咬着唇,那样能忍痛。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襟,他的呼吸很快变得急促而浅短,仿佛随时都会窒息一般。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隔绝开来。 他在激烈喘息中晕了过去,的确忘记了一切噩梦。 - 下午,两个人回到北郊队。 叶烬把车里的…收拾丢掉,头疼地看着副驾驶的黑色座椅套,肯定是不能继续用了,拆下来一并丢了。 车窗玻璃上印着汗津津的巴掌印,擦掉,把没用完的那玩意儿收起来,又在车里喷了些空气清新剂。 看着差不多了,才去后座把昏睡的人叫醒。 喻寻迷迷糊糊地,“到了……” 叶烬把人拉起,问:“还能走吗?” “去……你的。”喻寻低头瞅瞅领口,愁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太…明显了。” “就说去刮痧了。” 办公室里人都在岗,喻寻打算不动声色挪进去。 赵小升眼尖,“呦小鱼,脖子上围了一圈卫生纸就来了,谁给你献的哈达啊?” 喻寻立在原地,“…我去…刮痧了,大夫说,别着风。” “往脖子上刮啊?” “嗓子疼。” 赵小升想起这两天喻寻感冒了,貌似挺合理,便没继续追问了。 喻寻回到工位,谁知刚坐下便像触电一样,立刻弹起来,他面露痛苦,苦不堪言,言不尽意。 “你怎么了?”赵小升问。 喻寻皱眉摇头,一言难尽。 只知道在心里把叶烬骂了一百八十遍,第一次就这么凶。 叶瀚昌还在楼上没消气,韩利见叶烬回来,赶紧溜走,把空间留给父子俩。 叶瀚昌问:“你做什么去了?” 叶烬倒了一杯茶,说:“做ai去了。” “??”叶瀚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你简直不知羞耻,你瞧瞧自己还有队长的样子吗!你和自己的下属搞在一起,传出去像什么话!” 叶烬面不改色:“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上班领个工资而已,案子破了,其余时间想怎样就怎样。” “这个年代,像您这样把时间都奉献给单位的人叫社畜,换不来升职加薪。” “你……” 叶瀚昌头一次从叶烬嘴里听到这种言论,几乎是失控道,“这是你该说的话!?你的责任心呢?你在这个位置,就该有这个位置和身份的担当!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么多年了,你因为你妈的事埋怨我,我无话可说,但是你不能让自己自甘堕落!” 叶烬若无其事地喝着茶,冷冷道:“我不觉得我谈恋爱是堕落。” “没说你谈恋爱的事,说你和男的谈恋爱!” 叶烬转过身,眸底都是戾气,“丢你脸了吗?” “丢的不是我的脸,丢的是你自己的人!” 叶烬放下茶杯,“既然是丢我的人,就不劳您费心了。” 叶瀚昌气得拍桌子,“你……简直执迷不悟!” 门外隐约有动静,象征性敲了两下就被推开了。 喻寻走进来,说:“别吵架。” 他眼尾红红的,那是被叶烬一口一口嘬的。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因此看起来有点可怜。 叶瀚昌想起下午他俩出去鬼混才这个样子,就被气得头疼不已。 喻寻脖子上裹着哈达,挤出笑容,“叶队说话…就这个欠劲,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我……”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自己优点,便道:“我长得还可以,出去不会丢…叶队的人,要不…您先观察一段时间?” 叶瀚昌一身的火气被这个小结巴堵得不知道怎么爆发了。 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眼神扫过,打量了几眼,这长得……还真是没的说。 “小伙子,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知道吗?”叶瀚昌试图和他讲道理,“男的和男的,是没有结果的,也是不正常的。” 喻寻一脸正经,“你,别忽悠我。” 叶瀚昌:??? 喻寻开始认真解释,“男的和男的,有一个专有名词,叫txl,性取向不是自我可控制的。”(别骂,球球,人家不让写) “从遗传学来说,在1993年,美国遗传学家迪恩·哈默,发现txl恋者的母系亲属中,男性txl发生率…高于父系,相关影响因素…可能位于x染色体上。” “除了x染色体外,一些研究,还指出8号染色体、13号和14号染色体上的…某些区域与性取向有关。例如slitrk6基因,和促甲状腺激素受体基因……周围区域,被发现有显着差异。” “从神经生理学上说,大脑结构、功能以及…神经化学物质等方面……对性取向都有影响。” “研究发现,txl男性…相比异性恋男性或女性,大脑中的…前联合区域更大。1992年allen和 gorski,1995年pird的研究显示,txl男性前联合…比异性恋男性大34%,比异性恋女性大18%。表明性取向与大脑结构的……某些特定差异有关。” 他说完了,给叶烬和叶瀚昌都干沉默了。 叶烬听懂一半,叶瀚昌几乎没懂,但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他转头问叶烬,“他学什么的?” 叶烬说:“杂学。” 叶瀚昌反应了一下“杂学”这个专业,暴躁道:“问你正经的!” 叶烬正经回答,“我不知道。” “你从哪学来的?” “家里的书。” 叶瀚昌一琢磨,问叶烬:“你家里还有科普这玩意儿的书?” 叶烬摇头,“没有。” 喻寻说:“这个,是我和心雨姐借来的。” 他垂下眼帘,“因为有一段时间,我很烦恼,我觉得自己,不正常。所以我就看书。” “看完我就不烦了,因为我正常。” 叶瀚昌:“…………” 喻寻接着说:“领导,叶队说你…想开就不会生气了。” “我活了这几年,看了一本书,就想开了。你活这么久,读过的书,肯定比我多,怎么还想不开……” 他好像真的很不理解。 叶瀚昌气急败坏,“因为我是他爹!” “那他还是我爹呢。”喻寻说。 叶瀚昌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满眼写着:你们玩这么花?? 喻寻说:“领导,您今天…回家休息吧,我就不回了,眼不见为净。” “???” “噢我的意思是,您看不见我,眼不见为净。” 叶瀚昌气冲冲走出几步,又折回来,问:“你今天真被我吓结巴了?” 喻寻摇头又点头,“本来……好点了,又…严重了。” 叶瀚昌指着叶烬,“你不带他去医院看病,你带他……你真…不是个东西!”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摔上了。 喻寻浑身不舒服,“你爸…最后一句话,我挺赞同的。” 叶烬绷不住笑了,“气人可真有一套。” 他把人一把架起,放办公桌上了,喻寻直喊疼,“我还是…不坐了,疼。” 桌子太硬,叶烬找了两个坐垫叠在一起,“下班去买点外用的药。” 喻寻勉强坐稳,“丢死人了。” 叶烬的目光锁着他,有些回味在车里的光景。 (全删了,哭了) 比抽烟上瘾。 叶烬的眼神又滚烫起来,正欲落下一吻时,门外忽地有脚步传来。 赵小升推开门,满脸急切,“叶队,上次那个小姑娘,齐莱迪,把人给捅了!” 第76章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该死! 叶烬和喻寻迅速下楼,赵小升跟在一旁汇报,“被捅的人名叫魏景明,39岁,已经送往医院,目前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叶烬忽地刹住脚步,“谁?” “魏景明,崔万宇和齐莱迪班里的数学老师!” 喻寻问:“时间,是什么时候?” 赵小升说:“下午三点多。” 喻寻脸一热,该死,那个时间他正和叶烬不知天地为何物。 叶烬沉声道:“她拎着篮子出门的时候,我们以为她是去菜市场,那之后很有可能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魏景明那里。” 几人立马出发来到了医院。 手术室外,魏景明的父母焦急地候着,哭声一片。 齐莱迪是在魏景明的家里,用自己携带的水果刀捅伤了人,看到血慌了,匆忙跑出来没关紧门。邻居恰好出来,听到屋里有求救声,就报案了。 魏景明的父母把齐莱迪带来了医院,说如果自己的儿子死了,就立刻让她陪葬。 叶烬几人来的时候,看见齐莱迪冷静地靠墙站着,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 喻寻走过去,柔声问:“莱迪,为什么杀他……” 齐莱迪抬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倔强和恨意,“因为他什么都不做,他明明知道万宇被欺负,可他什么都不管,他该死!” 那一刀,她用尽了全力。 喻寻皱眉,“魏景明知道?” “他是王志杰的舅舅!” “舅舅?!” 齐莱迪说:“魏和王志杰的妈以前是姐弟,魏过继出去了,好像是这样,我不太懂过继是什么意思。” 知道这个事的人应该不多,叶烬问:“你是听谁说的?” “有一次王志杰说,我听到了。” 怪不得这几个人总是选数学课欺负人,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走廊里传来急切的高跟鞋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咒骂。 李薇薇走过来,看到叶烬几人脸色骤变,破口大骂,“你,你们!找完我儿子的麻烦,现在又来杀害我弟弟,我和你们没完!” 魏景明的父母哭着说:“薇薇,是这个死孩子捅伤了景明,这几位是……。” “舅妈,他们不是好东西,前天还要用刀子砍志杰,他们就是一伙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 叶烬和喻寻都懒得理,带着齐莱迪准备走。 “站住,你要把这个贱人带去哪里!景明如果有事,她也别想活!”李薇薇骂道。 赵小升回头堵人,“别一口一个贱人,你也是女的,小女孩都没你儿子大,当妈的积点德。” “你!!” 叶烬告诉她:“我们有权带走嫌疑人了解情况,除非你现在立刻和解。” 李薇薇自然不同意,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夜深了。 所有人都如同过度运转的机器,面无表情又疲惫不堪。 从魏景明家里勘验出来已经凌晨了,几个人就在回来的车上眯了一会儿,几乎彻夜未眠。 一大早,叶烬告诉齐莱迪,需要通知她的爸妈。 齐莱迪摇头。 “什么意思?” “他们不在这里。” “在哪里?” 齐莱迪没有在医院那么强势,卸下防备说:“在齐昌打工,这里只有我和外婆。” 齐昌市离徐城不远,发展更好一些,机会也多,不少徐城人都选择去齐昌就业。 许唯家里儿子调皮的很,他看见乖巧的小女孩就狠不下心,语气和风细雨,“外婆多大了?” 齐莱迪说:“76了。” “喔……” 许唯问:“父母的手机号知道吗?” 齐莱迪缓慢地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号码。 赵小升用办公室座机打去,对方很久才接起,一个男人语气不耐烦道:“哪位?” “噢你好,是齐莱迪的父亲齐先生吗,我是北郊分局……” “我没女儿,哪来的骗子!” 赵小升叹口气,又被当成诈骗了。他干脆拨了另一个号码。 “你好女士,我是北郊分局大队的,我姓赵,我们接到通知,您女儿齐莱迪用水果刀刺伤了自己的老师……” “啊……”对面的女人迟迟应了一句,“你搞错了吧。” “没有搞错,伤者正在医院进行抢救,您女儿已经承认了,请你马上来北郊队配合调查。” 女人说:“可我现在正在上班,回不去啊。” 赵小升就火了,“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女儿都捅人了,你还这么淡定的上班,你回不来就让你先生回!” “我和我先生已经离婚了。” “胡说八道,刚刚我和他通过话!” “我是说和亲生父亲已经分开了,现在是继父。” 赵小升不想听这些家长里短,问:“那她亲爹在哪?你们总得来一个!” “亲爹谁知道死哪了,早就不联系了,她外婆不是在吗,你联系她外婆吧,我真回不去,我现在孩子两岁,太小离不开我。” “你……她外婆七八十了!你也忍心!” “同志你行行好,我旷工一天要扣好几百,家里还有小孩,要吃奶粉的。” 电话挂了。 赵小升看了眼话筒,简直不可置信。 他只好回到隔壁房间,想吐槽一会儿,但看见小女孩孤零零站着,眼神哀伤。 他摇了摇头说:“没联系上。” 齐莱迪沉默地低下了头。 叶烬蹲下说:“没关系,他们在忙。” “妈妈自从生下小弟弟后就不要我了。”齐莱迪突然道。 “他们一直都想要个弟弟,爸爸经常打妈妈,后来他们分开了。爸爸走了,妈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生出了弟弟,我就很少见他们了。”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想安慰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叶烬让习心雨和小姑娘谈谈,其他人自动回避了。 喻寻不太舒坦,站一会儿就腰酸背痛。他的大腿还有点肿,眼神瞥过小女孩深色的长衣长裤,瞅了好几眼才离开。 大伙回到办公室,都没说话,许唯嘴里念念有词,琢磨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忽地心间大痛。 他长叹一口,“莱迪莱迪,其实是来弟啊,哎。” 几名没有孩子的队员此刻也感到难过错愕,“齐莱迪,这么美好的名字,没想到却是这个意思。” 喻寻腰酸想坐,坐下又不得劲,就在过道来回走了两圈,倚着办公桌隔挡站着了。 他特意找了件外套穿上,黑色领口拉得高高的,袖子没有卷起,能遮的地方都遮了。 此刻正垂着眼皮在思考,下巴掩进领口,瓷白的皮肤被黑色一衬,又酷又冷。 赵小升一眼看过去,啧啧心道,这要是放了学校里,妥妥的清冷孤傲的校草学霸啊,越冷越受欢迎。 正出神时,头顶突然有人问:“你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赵小升僵硬地抬起头,看见叶烬的眼神貌似要刀了自己,他扯开嘴角嘿嘿两声,“叶队,我就是…就是在想,噢!这么热的天,小鱼穿着大外套热不热!” 喻寻抬眼看去,脑中一闪,忽地蹙紧眉心。 他看着几人,说:“你们有没有发现……” “她好像一直,穿长袖。” “谁?”众人问。 许唯立刻反应过来,“齐莱迪。” 这虽然不犯法,但在30多度的天气里确实有点不合理。 “防晒?” “去你的。” “我小学天天楼下玩泥巴,哪懂什么防晒。” 喻寻若有所思地隔着衣领摸了摸脖子,那上面还有叶烬啃咬的痕迹,捂在衣服里出了汗,有点刺痛。 叶烬刚接了通电话,挂了说:“医院来消息,魏景明从手术室出来了,目前没生命危险了。” 喻寻说:“我要和小妹妹聊一下,她杀魏景明,应该有…别的原因。” 第77章 我会和万宇一起帮你 齐莱迪坐在桌后,习心雨给了她一幅画,她正在很认真地涂着。 喻寻和叶烬安静等着,看着她用彩笔涂完,才开了口。 “为什么太阳…是灰色的?”喻寻问。 他这样轻柔讲话的时候,声音是那样好听。 齐莱迪不自觉盯着他,水灵灵的眸子几乎没眨。 “哥哥。” “嗯。” “你长得真好看。” 叶烬斜过一眼。 “谢谢你。” 喻寻笑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是温柔的,他从兜里摸出几颗糖。 “你喜欢…什么味道?” 齐莱迪没答,她盯着这几块熟悉的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哥哥。” 喻寻把糖都放在她面前,表示自己在听。 “上次这个叔叔偷你的糖,他偷你的东西,还说喜欢你。” 喻寻失笑,瞟了某人一眼,“是吗?” 小姑娘认真点点头。 喻寻说:“我们来做…一个游戏,交换秘密,怎么样?” 齐莱迪想了想,软声软语地说:“没什么兴趣。” 喻寻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谁啊!” “我是北郊……” “有完没完了你们?” 喻寻:“我是北郊算风水的,你儿子…生在…任寅年己卯月子时,对吗?我提醒你…得注意了,你儿子…克你们,尤其在本月最后一周。” “你有病啊?” 喻寻继续喋喋不休,“劝你们,马上…给他改名,改成盼姐,不然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 说完这句,他直接挂了电话。 齐莱迪惊讶又好奇,“你会算?” “嗯。”喻寻点头。 叶烬摸着嘴角没说话。 电话铃声响起来,喻寻瞟了一眼,对着小姑娘指了指屏幕,“看,她打回来了。” 说罢,他再次点了挂断。 喻寻说:“我们交换秘密,我可以帮你。” 齐莱迪这次是真信了。 她虔诚地说出了第一个秘密,“我原本想先杀了魏老师,然后杀王志杰,为万宇报仇。” “我趁他背对着我的时候,一刀插进了他腰上,魏老师转过来,眼睛瞪那么大,快要爆出来。” “我看到血流出来,还是害怕了,我就跑了,我躲在楼下,不知道去哪,结果就被抓到了医院,我以为我会死。” 她是抱着让人必死的想法下的手,奈何力气有限,没能一刀捅死。 喻寻突然觉得悲哀,他们的年纪还那么小,人生才刚刚开始,本该最纯粹快乐的时候,怎么能陷入这样的旋涡。 “我们有很多方法…解决问题,杀人是不对的。” 齐莱迪不明白,“那为什么王志杰杀害万宇就可以?他也没有坐牢啊,是你们告诉我,小学生杀人不犯法的,为什么我不能这样做?” 喻寻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一边告诉他们,法律和道德会审判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一边却无法让凶手落网。 齐莱迪说:“该你说秘密了。” 喻寻阖上眼睛,睁开,“万宇托话给我,他说,不希望你…这么做。” 齐莱迪红了眼眶,“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亲手报仇的,可是……他不在了,所以我要帮他。” 喻寻仔细凝视她脸上的表情,缓缓说:“万宇还说,你在魏景明那里…受到的伤害,他会在地下…帮你讨回来。” 小姑娘猛的怔住了,她圆圆的眼睛瞪大了。 “不会,万宇不会跟你说的!不可能,他说过,不会和别人说这件事的!” 叶烬猛然意识到什么,他拿了桌上的画,起身出去交给了习心雨。 屋里只剩下喻寻和濒临崩溃的女孩。 啜泣声大了起来,十多岁的孩子不懂那么多,只知道受到了伤害,就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人真的关心她。 喻寻的眸色冷冽又哀伤,他站起来张开双臂,安全感满满地,抱住了齐莱迪。 “告诉我,所有的秘密,我们会和万宇一起帮你。” -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推开,喻寻牵着齐莱迪走了出来,他们双双沉默。 赵小升看着脱下外套的小女孩,胳膊上好几道条状的红痕,露出的脖颈处也斑红点点,一整个被虐待过的迹象。 “你……外婆打你?”他不敢置信道。 齐莱迪往喻寻身后缩了缩,“衣服……” 喻寻俯下身,露出一点笑容问:“你觉得热吗?” “热就不穿外套了,没关系,这里的…哥哥姐姐,都很好。” 齐莱迪拧着秀眉,说:“热。” 习心雨走过来,“莱迪,姐姐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齐莱迪有些抗拒。 “没事的,姐姐陪你去。”习心雨摸着那细细的小胳膊,“等我们擦点药,养好伤,就能穿小裙子了。” 齐莱迪想了想,跟着走了。 办公室的人目送二人离去,纷纷压不住怒火。 “她爸妈虐待她?怎么会打成这样,这是什么父母,重男轻女,平时不管不养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赵小升气道。 “她不是被家人打的。” 喻寻冷冷地垂下眸,默然了好久,“她被侵犯了。” “什么!”众人瞬间震惊。 魏景明……! 第78章 有人在网上爆料了! 众人怎么都没往这个方向去考虑。 “畜生,畜生啊!!”许唯拍着桌子吼。 “齐莱迪的数学不好,最开始,魏在办公室,给她讲题。有一天中午,看她没吃饭,就把她,带到了家里。”喻寻说。 魏景明是个擅长伪装的“好”老师,课上认真严谨,课下温和亲切,任谁都不会把他和衣冠禽兽联系起来。 齐莱迪在他这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类似于父亲的爱。平日里会关心她外婆的身体,天冷提醒她添衣,有时还唠叨几句吃的太少。 那时起莱迪真的觉得他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可是渐渐就不对了。 从嘴上关心到肢体接触,开始动手动脚,言辞间总是暗示,直到有一次在家里播放那些视频,强迫了她…… 她最开始不懂,身体很疼,却不敢和别人说。她心里生出了抗拒,开始远离魏景明。但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畜生竟然拍下了视频,威胁她如果不跟他回家,就把视频发出来。 齐莱迪虽然不明白,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被别人看到这些视频,她就完了。 上学期,她再一次被欺负后,脸色惨白地来上课,崔万宇发现了异常。齐莱迪告诉了他,两人上网查了,才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件事的性质和严重性。 从那之后,崔万宇经常和齐莱迪一起下学,说要一起做作业,帮着齐莱迪逃脱了好几次。 “魏景明应该是怀恨在心的,所以默许王志杰霸凌他。” 喻寻讲完了整个故事,眼眸里像结了冰碴一样。 一办公室都在怒骂着“畜生”,恨不得那一刀让他直接毙命。 可是老天不开眼,竟让这东西被抢救了过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姐弟俩没一个好东西。”王辰寅骂道。 赵小升没来得及声讨,对着笔记本电脑敲了几个字,“叶队,两个小时前有人在网上爆出了崔万宇的案子,顶上热搜了!” “我去,谁干的!” “项饪华。” “谁?” 赵小升从电脑后抬起头,“(删)” 【近日,针对我校出现的校园霸凌事件,以及一名无辜生命的逝去,全校教职工表示深切的哀痛与缅怀。 在此,我,作为学校的校长,要明确表态:对于此次事件,学校绝不推脱任何责任。我们深知,作为校园的管理者,我们有责任为每一位学生提供一个安全、健康、和谐的学习环境。然而,这次事件的发生,暴露出我们在校园管理、学生关爱、以及反霸凌工作等方面存在的不足与漏洞。 同时,学校将积极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工作,对事件进行全面、客观、公正的调查与处理。对于任何涉及霸凌行为的责任人,我们都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迁就。我们深知,只有公正的处理结果才能告慰逝者、安抚家属、警示后人。】 此声明一出立刻被进行了大量转发,知情人也跟着附和,点名道姓指出了那四个学生的大名。 还有个别家长,说自己孩子也曾受过班里这三个同学的欺负。 网友了解了前因后果,纷纷坐不住了,开始谴责抨击。 王辰寅感叹,“好事啊,现实里解决不了的事,这上了网啊就好解决多了,舆论的影响力。” 叶烬却若有所思道:“如果没有魏景明的事,网络上发酵一下的确能推动案件进展。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迟早会把齐莱迪牵扯进来,对她来说,是二次伤害。” 话落,门外走进几人,全部衣着正式得体。 为首的人摘帽颔首,说:“你们好,我是项饪华。” “你是(删)?” “对,是我。” 项饪华带着几名校领导和班主任姜敏,看望了死者家属,在网上发布了声明,然后来到北郊队,想要商量出一个解决方案,对违法学生应该如何处置。 叶烬说:“案子特殊,定罪量刑还要斟酌。” 项饪华表示明白,他深深地叹气,“事情既然出在学校,我们绝不逃避责任,有任何需要学校协助配合调查的,我们一定随叫随到。” “校长,”叶烬看着他说,“有件事,魏景明侵犯了班里的一个女学生齐莱迪,时间长达一年。” “什么?!!!” 几个人瞪大眼睛,他们知道魏景明被捅伤的事,但没想到原因竟是这样。 姜敏大惊失色,“魏老师……这,他还有老婆,他怎么能……” 王辰寅插了一嘴,“人面兽心会伪装,他眼睁睁看着学生被欺负,又去强迫班里的女学生,也不怕遭雷劈。” “怎么会……”姜敏摇头忏悔,“我居然没发现,我太失职了……” 她痛心地抹去眼角的泪痕,颤声道:“莱迪?” 习心雨带着齐莱迪从医院回来了。 “姜老师。”她呆呆道。 姜敏走上前,一把搂过瘦弱的身板,看着她露出的胳膊满是伤痕,泪水涌了出来,“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和老师说呢……” 她蹲下来,抚着齐莱迪的脸庞,哽咽道:“该多痛啊…你有和外婆讲吗,自己一个人扛了这么久吗…” 姜敏了解班里每一名学生的情况,这是她的第一届学生,她无比上心,能说得出四十五名学生的性格特点,可她却不了解同班老师,不知道班里藏着恶魔。 习心雨看着这一幕,不自觉湿了眼眶,她把检查结果交给叶烬,说:“没有其他残留的…,但是在脖子上提取到了一点唾液,正在确定dna信息,魏景明拍过视频,捶死了。” 叶烬把报告转手给了喻寻,听见哭泣声渐渐停下,齐莱迪说:“其实我本名不是莱迪这两个字,是来娣,我说我很讨厌这个名字,从那之后姜老师就在班里叫我莱迪。” “她告诉我,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去改名,改成我喜欢的名字。” 第79章 要奖励 夜已经很深了。 喻寻推开叶烬,脸上挂满愁云,低落道:“没心情。”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叶烬也没什么心情。 但,他只是亲了他一口,而已。 “以后遇上事,我们连恋爱也不要谈了。”他铺着床说。 今天太晚了,两人临时找了间宿舍打算对付一宿。 喻寻问:“这间屋子,没人住吗?” 叶烬把旧床单被罩扯下来,“许唯说宿舍前阵子搬出去一个,应该就是这间。” 喻寻眼睛一转,“那我是不是,可以搬进来?” 叶烬蹭得扭过头,“200平的房子住腻了?” 喻寻解释,“叶副厅来了嘛。” “他来他的,你住你的,没得坐就坐板凳,睡不下就打地铺,你不用给谁腾地儿。” 叶烬把窗帘拉上,“好了,上来睡觉。” “噢。”喻寻嘴上答应,转头进了卫生间。 他简单冲了一下,这里没有吹风机,擦过的头发滴着水,沿着脖颈滑向纯棉短袖。 宿舍有些小,通风不好,闷得慌,喻寻干脆把半袖从头顶脱了下来,丢在了椅子上。 (删) “……。”他躺下说。 叶烬:“???” “哪儿学来的。” 喻寻偏过身没理。 (删) 世界观当场崩塌,又被叶烬当场弄到没了世界观。 “不用学,自己联想。”喻寻口齿流畅道,“没见过你发疯,还没见过……吗。” 叶烬单只胳膊圈着他,无语道:“我发现你一骂人就不结巴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体验感却没有很好。 宿舍的床不大,睡一个人有余,睡两个人勉强,翻个身不注意就得翻地上。 “要不我,打地铺吧。”喻寻睁着黑亮的眸子说。 叶烬开口一个拒绝,“今天你睡我身上,都不能睡地上。” “……” 喻寻闷声片刻,在床上蠕动起来,真就平平展展趴在了叶烬身上,两具身躯贴一起,倒没想象中那么热。 叶烬一手捋着他的后背,摩挲过坚硬的疤痕,吻了吻发顶,心里想着改天带他去医院咨询一下怎么去除痕迹。 “你怎么知道魏景明对齐莱迪实施了侵犯?”他问。 “猜的。”喻寻手指顺势摸了摸叶烬后颈左侧的位置,“她烧东西的时候,我看到…这里好像…有草莓。” “我不确定,当时觉得…可能蚊子叮的。” “后来发现…她一直穿长袖,我猜测…是为了遮盖。而且,她在给万宇…烧包子时,衣领松一点,下午就把拉链…完全拉起来了。” “说明那时候,她比较放松。在有人的时候,她就会防备。” “嗯。”叶烬夸道,“观察得仔细,分析得也很好,不错。” “要…奖励。”喻寻抬起脖子,瞳孔水晶晶的。 “什么奖励?” 喻寻碰了碰嘴巴。 叶烬问:“嘴怎么了,痒吗?” 喻寻一点点皱起眉。 叶烬闷笑两声,压下人的脑袋吻起来。 薄荷甜味在口腔里化开,清清凉凉的吻逐渐火热,叶烬一手罩着他的后脑勺…… 喻寻“唔”了一声,咬到了叶烬的舌尖。 又菜又敏感还又爱玩,说的就是他了。 上下位置颠倒,喻寻不满,“我就要在上面。” 叶烬笑笑,贴着他的耳边说,“你可以在上面,但你**。” 喻寻瞬间反应过来,瞳孔震颤,他上网还没刷过这种骚话。 他要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叶烬却不给他记笔记的机会,压着人…… 噔噔噔—— 突然了响起敲门声。 喻寻几乎是立刻推开人,一个鲤鱼打挺就弹了起来。 他跪在床上,头发凌乱,嘴巴又红又肿,身上也是红一块白一块,竖起耳朵警惕道:“谁?” 叶烬看着他,“你慌什么?” 喻寻小声提醒:“我们在一个宿舍。” “那又如何,”叶烬淡定下了床,拿起椅子上的短袖,往头上一套,“男的住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喻寻一愣,也是噢…… 他探头问:“正常男的,会睡在一起,搂搂抱抱吗?” 叶烬走到门边说:“队里那么多男的,你明天问问他们怎么睡的,睡前要奖励吗?” “……” 敲门声再度响起来,叶烬问:“哪位?” “叶队?”门外道,“听说你今天住宿舍了,我买了很多葡萄,洗了给你送一些。” 是赵文的声音。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叶烬说。 “我买老多了,专门给你送来了。”赵文说,“另外关于那几个破小孩的事,找你聊聊。” 叶烬无奈,只好打开了门。 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是季明和赵文。 叶烬是随便套上的衣,领口斜着,不像上班那么一丝不苟,脸上似乎有抹春色,和他平时那副冰山扑克脸,怎么看怎么不一样。 好像有种被打断好事不太爽的错觉。 赵文犹疑道:“叶队,你…” “怎么了?” 叶烬就在门边,没有让二人进来的意思。 季明不确定地问,“叶队,你屋里……就你自己吗?”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案子的事明天再说。”叶烬答非所问。 不对,肯定不对。 赵文摇摇头,他跟着叶烬多少年了,这人为了一条线索能连着熬好几宿,从他嘴里就没有“明天再说”这四个字。 他看破一笑,“叶队,藏人儿了吧。” “带姑娘了吧?” 季明觉得不太可能,“组长,叶队怎么可能……” “队长,水好了,你不是找我帮你搓背吗!”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 喻寻出现在门边,穿着老头背心,脖子上挂着毛巾,一手套着搓澡巾,一手拿着浴花。 他像有些意外似的,挥挥手,一笑:“诶赵组长,你们好啊~” 叶烬:………… 第80章 我听着恶心 喻寻看着匆忙撤走的二人。 “…我演的不好嘛?” 叶烬把门关上,看着他身上又是毛巾又是澡巾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搓澡大爷。 “你知道按摩和搓澡有时候可以是别的意思吗?” 喻寻懵逼:“什么…意思?” “北郊队历年来扫h最多的场所有按摩房,搓澡房,桑拿房,ktv,酒吧,歌厅等等。” “啊……哦。” 喻寻合上惊讶的下巴,瞟过桌上的葡萄,转身把毛巾放回卫生间,“季明给你送的葡萄。” “嗯。”叶烬应了一声,“过来吃。” 喻寻自顾自上了床,“不爱吃。” 叶烬也上床,“睡吧,明天还有事。” 喻寻面朝天花板“嗯”了一声,“葡萄那么甜,肯定得早起。” “?”叶烬问,“关葡萄什么事?” “没有啊,”喻寻语气轻轻淡淡的,“毕竟葡萄又大又圆又甜。” 叶烬反应两秒,上手一把捏住他的脸颊,“你又不结巴了?” 喻寻被掐着脸蛋,可神色无欲无求,就像那个入了定的老僧一样。 含糊说:“还好吧,葡萄那么好吃。” 叶烬闷声笑起来,他松开手,“两人一起来的,你吃什么醋?” 喻寻说:“没吃醋,吃葡萄就够了。” “你再说一个葡萄试试?” “不说了。” 是不说了,也自闭了。 叶烬挠他痒痒,喻寻憋不住眯着眼笑起来。 缓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小心眼…” “大半夜在…我们亲热的时候,给你送葡萄,哼,谁知道什么心思。” 叶烬调侃,“那你怎么不出来宣誓主权,装什么洗澡堂大爷?” 喻寻翻身撑起,目光认真道:“我的错,我下次改。” 叶烬心尖蓦地酸软,一把将人按在了怀里,“傻瓜。” - 魏景明彻底脱离了危险。 “wtf??”办公室一片c语言,“昨晚不是突然病危吗,没死成?” “这就是肉厚的好处。” “网上舆情如何?”叶烬进门问。 赵小升正在刷微博,“还是网友们有本事,已经扒出了四个恶魔的详细信息,估计现在家门口外一堆烂菜叶子了。” 许唯泡了杯早茶,“照这样下去,上头肯定会介入的。” “这案子本来就恶劣,不能轻易息事宁人。” 赵小升说,“学校出了这种事,校长居然敢站出来,你别说,挺有种。” 许唯解释,“你有所不知啊,第一小学新校区其实就是项饪华一力要求搬迁的,以前不收偏远地区学生,据说是这个项校长到处跑,才成功搬了新址,盖了宿舍,亲自去乡下招那些辍学儿童。” “这校长这么大义。”赵小升感慨,“本来想推行教育平等,没想到那些王八羔子欺负穷苦学生,还出了魏景明这么个畜生!” 喻寻安安静静坐着,听着这些话陷入了愁思,他叹出口气。 大概人长得好看怎么都是焦点,他这个样子看上去无害又惹人怜爱。 王辰寅跨坐在桌边逗他,“小结巴今儿怎么成小哑巴了,不说话。” 一手撸撸他的头发,“你这头发怎么又浓密又柔顺的,这么好摸。” 喻寻左右晃脑袋,“王副,我是人,不是你的狗。” 叶烬瞟一眼,再瞟一眼,忍无可忍,“王辰寅,把你手给我撒开!” “撒了,撒了,凶什么啊哥哥~,小鱼是你的心肝儿,人家就不是你的宝贝儿了吗?” 办公室里瞬间yue声四起。 叶烬冷着脸下命令,“赵小升、喻寻和我去医院,王副留在队里处理事务。” 王辰寅瞬间变脸,“诶哥哥,怎么就把我留下了啊,哥哥你说句话啊~” 叶烬吃的早饭就快吐出来了,转身就走。 喻寻走到王辰寅身边,抬手招呼了一下,悄声说:“王副,我和队长已经是,这个关系了,你别哥哥长…哥哥短了,我听着恶心。” “??”王辰寅,“怎么个关系?” 喻寻想起叶烬说过,和他亲过,就不能和别人亲了。 他捏起食指和大拇指,两手互啄,认真道:“亲亲的关系。” “……?”王辰寅心道,我早知道你俩亲了,但是你想表达的,可能不是这个意思吧……? 没等他问,喻寻已经追着叶烬出去了。 医院里人多,住院部稍微清静一些。 魏景明已经住进了普通病房,叶烬几人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醒来了。 李薇薇瞬间激动起来,“我弟弟都这样了,你们又来干嘛??!” 叶烬出示了一下证件,言辞冷厉,“魏景明,你被指控qf未成年学生齐莱迪,请你立刻配合调查!” 魏景明躺在床上,看上去虚弱得很,眼睛睁着一条缝,似乎喘气都困难。 叶烬已经和主治医生聊过了,魏景明现在的状态可以说话,况且他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要点个头就行。 “调查什么,我儿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老人起身说。 “是啊,他有老婆的,你们别欺负他现在身体虚弱,就想让他认罪!” 李薇薇叫道:“我弟弟刚刚脱离危险!” 她指着叶烬嚣张道:“你如果把他刺激出问题,我不会让你好过!” “手指不想要就剁了。”一道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薇薇偏头,余光看到喻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浑身刷地一下涌起一股寒气。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个阴魅的男人有些怵得慌。 “你……你走路怎么悄无声息,鬼一样!” 喻寻睨她一眼,走到了叶烬身侧,就这样盯着她。 李薇薇被盯得发毛,撇开视线说:“我们不接受调查,你们赶紧出去,别影响我弟弟休息!!” 赵小升在队里半年多了,破过的案子里从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由不得你,你弟弟犯法了知道吗!” “你少血口喷人,犯什么法了!” “在我们h国!!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qj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奸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qj论,从重处罚!!还要我说的多明白吗!!” “那小贱人诬陷知道吗!她想要钱,不给就怀恨在心捅伤老师,照这样下去,哪个人还敢当老师!?” 吱呀——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人出现在门边,缓慢地走了进来。 她谁都没看,脸色惨白地直直望向床上的人,好似呆滞又麻木。 “景明,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第81章 嘤嘤嘤来啦 “雅宁,你来了,别听他们胡说,景明不会做那样的事。”魏景明的母亲说。 李薇薇跟着附和,“是啊,弟妹,别瞎想,景明心里只有你。” 可于雅宁谁都没看,她只看着床上虚弱的人,温柔地哑声说:“景明,你说话呀……” “你这孩子,他刚做完手术,怎么说话……” “妈!”于雅宁突然嗓音尖锐道,“我要听他亲口说——” 魏景明浑身抖动一下,浮肿的面庞黯淡无光,整张脸似乎只有眼睛能动,他瘫在那里,全然失去了讲台上的风采。 “说,你有没有,欺负女学生?”于雅宁问。 她瘦弱的身躯像是立在风雨中,轻轻一吹就会折断。 魏景明瞪着眼睛,颤抖着唇,如同一夜间老了十岁,老到不会说话,老到什么记不清了。 于雅宁突然放声大笑,“啪”得一巴掌,毫无征兆地重重甩在了魏景明的脸上。 “诶你做什么雅宁,他刚被救过来,你打他干什么!” “哈哈哈哈——”于雅宁笑得流出了眼泪。 “不是,你又发什么疯,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这么多年吃药看病,花了那么多钱,景明说过一句吗?”李薇薇道。 “是,我身体不好,我是个病秧子我承认。”于雅宁捂着胸口,“我看病吃药,一年有半年都在医院,景明照顾我,从学校到医院那么长的路,你们知道我有多愧疚吗?” 她的泪水倾泻而下,“甚至我无法怀孕,你们一家人,告诉我,没关系,生不出孩子也没关系。” “可是!可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于雅宁从兜里掏出一张化验单,展开狠狠丢在魏景明身上。 “是你们的儿子,他!” “他是个废物,有病的是他!根本不是我!” “现在,他居然还去……!学生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怎么下得去手!他简直就是个畜生!” 于雅宁指着面前的人,嘶吼道:“而你们,还在维护着自己好儿子,好弟弟!小女孩为什么没有捅死他,我来替她坐牢,我来替她受惩罚!” 李薇薇退后两步,“疯了,疯了,我看你真是疯了!” “叶队,结果出来了,从齐莱迪身上采集到的唾液,提取出的dna与魏景明相吻合!”叶烬挂了电话。 他抬指一挥,赵小升打开门,从外面倏地涌进五六个人。 病房里的人慌了,“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在——” 叶烬通知她,“魏景明qf未成年人是事实,我们有权在他恢复期间进行监视。” 他说完,没多停留一秒,利落地带人离开,在李薇薇愤恨的眼神中,转头提醒道: “对了,监视居住期间,如果你们做出任何违反规定的事,ghi分局大队可以依法实施强制措施,记住了。” 赵小升都出门了,又返了回来,“还有,没事别老练女高音,也看看手机刷刷微博什么的。” 说罢,三人离去了。 一路上,车里都沉默无言。 叶烬还记得,魏景明痛心疾首地自责,没有保护好学生是他的罪过,那番话说的那样真挚。可没想到,是他亲手把孩子带到了地狱。 回到北郊队,齐莱迪一个人站在大厅。 赵小升走过去问:“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啊,姐姐们呢?” 齐莱迪看着他,问:“我会坐牢吗?” “别胡说,魏景明没死,他死了你也不会坐牢,该进去的是他。” 小姑娘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我坐牢了,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们了?” 赵小升刚要开口,“别——” 齐莱迪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手机,缓缓递给了他。 “这是你的手机?” 齐莱迪摇头。 “这是崔万宇的。”喻寻突然说。 磅礴大雨淹没了瘦小的身影,雨打落叶,她在天地间那么渺茫。 小小的一颗心,藏了那么多事。 “那天晚上,你也去学校了,对不对?”喻寻蹲下来这样问她。 他的神情柔和,小姑娘看着他,眼眶湿润,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赵小升诧异。 “崔万宇的尸体,在沟渠里,被雨水冲走了四五米。”喻寻说。 “莱迪给万宇烧东西,在的位置…是他被殴打时的地方。”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女孩,“你不知道…大雨后第二天,尸体已经不在原地了。 “所以你…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觉得只有在那里,万宇才能收到…你烧的东西。” 喻寻看着她继续说:“我之前在沟壑边沿,发现了两个抓痕,当时以为…崔万宇没有死。” “应该是莱迪,那天晚上你…跳进坑里,拿走了万宇的手机,又拼命爬了上来。对吗?” 赵小升反应半晌,“莱迪你怎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他又偏头问:“小鱼怎么知道?” 喻寻没吭声。 叶烬抬手摸了摸喻寻的后脑勺,垂下视线,对着泪流满面的小姑娘说:“不用害怕。” 赵小升伤感道:“是啊,你看,哥哥们在保护你。” 哥哥在……保护你。 喻寻眉心蓦然一蹙,他的心口陡然痛起来。 内心深处竟像分裂一般,另一个声音从牢笼释放,扭曲叫嚣着:我不要保护谁,我不要是谁的影子……! “哥哥……”齐莱迪叫道。 喻寻猝然回神,面色泛着冷浸浸的白,吞咽了一下说:“别怕,都告诉我们,没事的。” 单薄的身体不住地抖着,她始终无法忘记那天晚上,那夜的暴雨和惊雷。 第82章 我……是不是犯事儿了 “那天,我们原本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面,万宇说他比赛完,有了奖金,我们就能去庆祝一下。” “可是,魏景明又把我叫到了家里,他总是拿照片和视频来吓我,一直到很晚。” 齐莱迪双肩抖动,局促不安,陷在回忆里那样畏惧,可唯独没有流泪。 她明明那样幼小,却像是藏着一个饱经风霜的灵魂,连神色都是收敛的。 “我很难受,我跑出来,发现下雨了,我不知道万宇有没有在等我,我就去了学校。” “当时我看到四五个人往树林里走去,天很黑,我等了一会儿打算回家,可是……我好像听到有人在笑,又有人在哭。”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走过去,躲在一棵树后,看见……看见万宇倒在地上。” 齐莱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越来越混乱,“雨小了,很粗的棍子…还有细细的,好像是蛇,也可能是树枝,我看不清是什么,有人踹他,又把他拉起来,按在树上,把什么东西塞他衣服里,然后就那样用棒子打……把他的头撞在树上…” “我当时……想,我想杀了他们!” “可是万宇突然冲了出来,他推了那个人一把,倒在了树旁。” “他看见了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他对着我摇头。” 齐莱迪崩溃道:“他都是血,我保护不了他,我很痛,哪里都很痛……” “我不敢……我知道王志杰和魏景明的关系,我不敢惹他,我怕他也欺负我……” 愧疚和痛苦让瘦弱的女孩几乎撕心裂肺。 “我一直躲着,等他们都走了,我出来踩到了手机,我捡起手机跳到坑里。” 齐莱迪哭道,“我当时想到了办法,我要打电话,我能喊来人的……可是万宇拉住了我……” 恶魔从来不会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临走前他们踩着崔万宇的手,告诉他,如果他敢说出去,就偷光他家的杏。 可是这怎么行啊。 那是年迈的奶奶亲手打理的杏儿啊,每一个都那么大那么甜,他还记得奶奶说:“乖孙子,带去给同学和老师吃,挑大的。” 那个男孩就那样倒在带血的淤泥里,用最后的力气说:“别管我,我没事,你拿好……手机,谁都别给,里面有…照片,你自己一定保管好,你快回家…” 伤害过人的恶魔也许随时会返回来,他必须让惊吓过度的女孩离开这里。 哭声被掩埋,除了缩在这里的两个可怜人,谁都听不到。 齐莱迪这才知道,魏景明知道崔万宇一直在送她回家,他怕两个小孩做出什么事,就把崔万宇叫去办公室,当着他的面发给他几张照片。 伪装的面孔是那样罪恶,他最明白怎么轻易拿捏这些单纯又愚蠢的乡下孩子。 他要让这些照片成为永远埋在崔万宇手机里的定时炸弹。 他告诉崔万宇,“如果你敢多管闲事,我就把照片放在网上,到时候这些都是你传上去的,明白吗?” 年幼的孩子不懂那么多,以为守口如瓶就能平安无事,从此这个手机成为了最重要的东西。 是他们至死都要守住的秘密。 齐莱迪痛哭流涕,“是我不好…是我该死…” “如果我再勇敢一些,万宇就不会…” 她被崔万宇拼命催着离开,拖着疼痛的身体回了家,大病后,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往后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惩罚和凌迟。 不知道什么时候,项饪华和姜敏来了,他们静默地站着,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红了眼眶。 喻寻低下头,眼泪就落了下来,“不是你的错……” 齐莱迪擦过喻寻的脸,“哥哥不哭……” 项饪华悲痛地捶着胸脯,“是我没有把好关,我招来的学生和老师,我的错啊!” “校长,您别这么说……”姜敏擦着眼泪劝道。 项饪华当过老师,在大山里待过多年,跑过偏远地区,教过那么多孩子,如今成为了校长,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学生能打死学生,老师能欺负学生。 他们还是那么纯真的年纪,怎么会遭遇这些事。 项饪华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心不已,这些天他反复思索,反复垂问。 或许最大的错是自己造就的,是他没有管理好学校,导致了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他调整了下情绪,转过身,“叶队长,我已经在学校里做了调查,有多少学生遭遇过校园霸凌,受过本校这三名学生的欺负,是否被魏景明威胁欺压过,如果有以上情况,我会及时上报给你们。” 叶烬看着这位头发斑白,年纪却不过五十多岁的人,他颔首道:“多谢校长配合。” 喻寻起身说:“校长,最好是匿名,有的人…不敢说出来的。” 项饪华答应着,“好,您放心。” 话落,他又投入目光,上次来大概没注意,今天他瞧着这位相貌极好的年轻人。 忍了忍,犹疑道,“你……你是远口镇的吗,我们是不是见过?” 喻寻丝毫没印象,他蹙起眉心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叶烬解释道:“他受过伤,记忆受损伤了。” 项饪华“噢”了一声,也觉得不可能,“那是我记错了。” 姜敏走时带走了齐莱迪,打算接回自己家住一阵子。 习心雨拿出两套裙子,是她专程买的,“莱迪,这个拿回去穿,一定适合你,有空来找姐姐玩。” 齐莱迪点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一片。 姜敏说:“我已经和她外婆打过招呼了,就说莱迪要参加夏令营。” 她叹了口气,“我也在尽力和她爸妈联系,这段日子先和我住,如果需要开庭或者其他事,我都可以出面。” 几个人离去了。 许唯从办公室跑出来,“叶队,李薇薇被扒出来人在医院,魏景明被捅的事也牵扯出来了,医院外面现在围一堆人!” 门外有人走来,叶烬余光瞟过自己的亲爹,“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出凶手,至于后续的事,自然有上级领导做出指示。” 叶瀚昌满脸写着两个字:逆子。 逆子不服管教,正眼都没给一个。 叶瀚昌瞥过喻寻,目光顿了顿,那人眼底水汽弥漫,俊秀的面容是清冷冷的白,显得鼻子眼睛更红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用眼神问一旁的韩利:咋了? 韩利直摇头:我不造啊。 韩利用眼神问许唯:咋了? 许唯也摇头:我也不造啊,我刚粗来。 许唯看看叶烬,叶烬的眼神始终在喻寻身上。 最后满大厅的人盯着一个人看,喻寻上下看看自己。 抽了下鼻子,局促道:“我……我,我是不是犯事儿了…” 第83章 暴乱,替天行道 医院外挤得水泄不通,已经影响了正常秩序。 一大半市民几乎都来了,他们刷到了网上的帖子,有人爆出地址,不出半小时聚集了无数人来声讨。 “让他们滚出来!” “让杀人凶手滚出来!” “凭什么杀了人可以不接受制裁,那要这样,未成年互相乱砍是不是也可以啊!” “是啊!该死!那四个魔鬼都该死!崔万宇太可怜了啊!” “还有那个魏人渣,他们全家简直狼鼠一窝!” 保安和局里人员一边拦一边劝,根本无济于事。 众多人把大门口堵的严严实实,就像巨龙游街一样,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辱骂的、砸东西的、闯门的、拦人的吵成一团。 叶烬和喻寻正在车里,许唯踩下油门,开得飞快。 赵小升坐在副驾驶,腿上放着电脑和手机,手上敲个不停,“竟然有好几个人在直播,直播间里人数都破万了,搞毛啊!” 叶烬神色凝重,“马上联系平台停了这些直播间,有些人根本没安好心,蹭流量,带节奏,煽风点火,不立刻制止会出大问题。” “明白!” 键盘的敲击中,赵小升突然说:“项校长离职了!” 许唯猛打方向盘,“什么?校长不干了?” “他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赵小升盯着屏幕,把声音外放,各种骂声瞬间充斥车厢。 熙熙攘攘中,一个人稳稳挺立在最前方。 项饪华就站在人潮前,他接受着万千人的审判,背下了所有骂名和罪责。 “你装什么!出了事就辞职,就是想逃避!” “对!早干嘛去了,你们对校园霸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死人了,知道害怕了!” 项饪华深深地鞠躬:“是我的责任。” 赵小升无语道:“不是,有的人是不是疯了,不能逮住人就骂吧,这事如果不是项校长,他们哪里会知道?” 他刚说完,一个急刹车他人差点起飞,“许哥你这技术……” “你自己瞅瞅前面。” “靠!” 赵小升一抬头,密密麻麻的人头差点把他送走,“这和暴动有什么区别!” 许唯纠正,“你应该说和丧尸围城没区别。” “就是说,大家真的不需要上班吗?好羡慕他们不用上班。”赵小升的关注点发生了奇怪的偏移。 “也不怪大家,这次的案子真的引起全民公愤了。”许唯摘了安全带,扭头说,“叶队,车只能开到这儿了。” “下车。” 叶烬临开门前,握了握身旁喻寻的手,被用力勾了一下小拇指又松开。 叶烬眸色倏地一深,很想吻他。 四人看着前方拥堵不堪,医院的人正在控制现场,混乱的人群仿佛失去了理智,集体要往住院部冲。 赵小升拍照记录,“我就想知道那个疯女人,如果看见楼下的人恨不得吃了他们,还会不会还这么嚣张。” 两个穿着制服的人从缝儿里挤出来,大汗淋漓,“叶队,ghi分局又派了人手,还在路上。” “怎么办……”两个年轻人看着人流束手无策,打也不能打,骂也不敢骂,拦了几个人差点被群殴了。 太阳大的很,周遭争吵不休。 叶烬皱起锋利的剑眉,沉声发话,“告诉所有人,先不管未成年打人怎么着,成年人互殴一律进局子,家里有孩子要考工作的直接不用备考了。” “好!” “等等。”喻寻喊住,“纸笔给我。” 年轻人不理解,但还是从上衣兜里掏出笔记小本和黑笔递给了他。 喻寻接过,翻开几页就那样蹭蹭写了起来。 两分钟后,他把纸笔还给了那人。 年轻小哥看了看,眼神一亮,随即转身跑了,片刻后大喇叭响起来—— “大家别冲动!别挤了!别冲动!别挤了!” “告诫众人听分明,未成年人犯法事另评,成年人互殴非儿戏,高墙里面等反省,家里有娃考公编,不用备考直接弃!” “告诫众人听分明,未成年人犯法事另评,成年人互殴非儿戏,高墙里面等反省…” 大喇叭循环响亮地播放着,拼命往前挤的人群动作缓慢下来,终于有所收敛。 “那我让我家孩子来,他没成年!” “你可消停点吧你!这么多人把你家孩子踩着了赖谁?”保安怒道。 “那我把狗带来!” “闭嘴!!” 叶烬看着情况稍有控制,“许唯和小升想办法从医院侧门进去,绕到正门先把校长带回楼里,我和喻寻开车找地方接应。” “好。” 话音刚落,只听“砰——”得一声,前方浪潮一般的人海里倒下一个人。 叶烬目光穿过无数人头,眉头拧紧。 “糟了,是校长!”赵小升瞪大眼睛说。 原本这些人只是嘴上攻击,不料竟有人突然掷出了石头。 如同丢下一颗炸弹,所有人僵愣片刻后突然爆发,哄吵声简直要把天掀翻。 “支持未成年杀人判刑!” “无良老师下地狱,无良父母去坐牢!” “对,如果孩子不坐牢,那就让他们的爹妈去坐!爹妈教育不好,理应惩罚他们!” 大喊大叫此起彼伏。 “大家要团结起来,反抗啊,为别人也为自己,不然总有一天,事情会发生在你家孩子身上,今天有人杀人不坐牢,明天他们就会杀更多人,甚至有一天放一把大火,把所有人都烧了!!” “拿出勇气往前冲!既然制裁不了他们,我们亲自把凶手抓出来,先把他们烧死!” 叶烬紧盯几秒,提醒:“为首的这几个不正常,你们注意!” 说罢四人插着缝隙,钻入了人群。 “是他们,就是这几个人,他们包庇杀人凶手,包庇qj犯,压着案子不公开,他们是一伙的!” 不知哪个方向,突然有人这样喊道。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乱上加乱,对死者的可怜,对凶手的愤恨,对不作为人员的仇视,种种情绪统统汇聚,如火山喷发一般冲上天际。 叶烬只来得及瞟那人一眼,就被涌来的人潮淹没了。 他紧紧牵住喻寻的手,中间却又夹杂了无数人。 “队长……”喻寻有些呼吸困难。 叶烬牢牢地攥着,力度大到发疼,扭头艰难道:“抓紧…我!” 喻寻喊道:“不用管我,先护送校长,走散了……就在……” 叶烬正欲说什么,却极其敏锐地,在密集的身躯中捕捉一股尖锐的寒光,正在向他们逼近。 “过来——”他大声吼道。 喻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在叶烬的呼喊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拼命挪了过来。 他们并肩站在了一起。 背后是人,身前也是人,分开好几波又朝着赵小升和许唯围去。 “咚——” 叶烬的后背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他闷哼一声,被喻寻反手一拳头挡开。 “你怎么样?!” “没事!” 叶烬话落,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缩,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几乎是在刹那间下意识做出反应,他一脚飞踹开接近的人,刀子当啷落地。 同时间爆发出惊人力量,他拉住喻寻胳膊,用尽全部力气一拽。 喻寻被狠狠甩在了身后。 “砰——” 下一秒传来一声令人惊骇的声响。 子弹没入的瞬间是没有痛感和鲜血的。 喻寻抬头,目眦欲裂,“队长——!!” 第84章 一起下地狱啊 医院外的喧嚣逐渐平息,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与秩序。 手术室的大门如同沉重的盾牌,隔绝了一切窥探和等待。 喻寻死死盯着亮起的红灯。 直到叶瀚昌快步走来,他身后跟着五六个人,脚步声又重又急。 “怎么回事?”叶瀚昌稳住身形问。 多年职业生涯,风雨历练,他行走在刀尖上,从不惧怕任何人,可躺在里面是自己的儿子。 一直在墙角蹲着的许唯站起来,“有几个带头闹事的,是之前打击过的邪教分子,他们利用这次事件在网上大肆渲染,煽动起一群被蒙蔽的群众,说是要惩治凶手,替天行道,没想到冲着咱们来的。” “是我们大意了,这帮人偏激极端,报复心极其强烈。”许唯悔恨道。 “叶烬呢?”叶瀚昌问。 许唯低下头,握紧拳头,“叶队……中枪了。” “伤到哪里了?!”叶瀚昌竭力保持镇定。 他试图从中枪部位判断伤势情况。 许唯艰难地说:“……正中胸膛。” 叶瀚昌健壮的身躯微晃,被几人扶住。 韩利问:“还有没有人员伤亡?” 赵小升抹着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几人都没事,项校长头部被砸伤,问题不算大,三名群众受伤,正在抢救……” 韩利急道:“中枪时什么情况?” 赵小升擦去眼泪,含糊不清道:“我和许哥被团团围着,没看清,叶队倒地上,才发现他……受伤了……” “那当时谁在他身边!?”韩利追问。 他必须要知道具体情况,需要细节来重建现场,才能做出准确判断。 “我在。” 众人闻声侧头。 看见喻寻站在发白的墙壁前,胸膛、肩膀、手臂都是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他平静的侧脸没有任何波澜,平日里漂亮清透的眼珠此刻又深又冷。 他像是断了电的机器,没有眼泪,没有愤怒,甚至没有难过。他明明只是沉默地站着,浑身的气压却让人生生胆寒。 “小型手枪,格洛克26或43,近距离射击,配备消音器。” “多人有隐藏武器,一人持刀,持枪人绕过群众,目标明确,行动迅速。” “对方身高,175左右,身材偏瘦,黑色棒球帽,下巴有一颗痣,左撇子。” 喻寻低下头,“就是这些。” 走廊里一众人没说话,那么紧急的情况还能提供这么多信息,就连叶瀚昌也意外几分。 许唯补充道:“当时太乱了,其他人就地逮住了,让这个开枪的跑了。” “找侧写师绘制画像,马上全城通缉!” 叶瀚昌说完这句重重地吐出口气,他紧锁的眉头是无尽的担忧,谁都不知道在来的路上他有多懊悔。 这就是他坚持反对叶烬走上这条道路的原因,他不能再接受自己的家人处于任何危险之中。 手术室外的灯已经亮起四个小时了,门紧紧关着,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 王辰寅拿了瓶水递给喻寻,“别担心了,喝点水吧。” 喻寻没接,他垂下的眼睫甚至都一动不动,平静得像个雕塑。 王辰寅叹口气,看着实在揪心,上手想拍拍他的脑袋。 喻寻沉默地偏开头,又冷又漠然地避开了。 叶瀚昌如坐针毡,他的心脏愈发不好,年轻时受过的伤如今全部悉数找来。 韩利找了医生,就在手术室外给他听诊。 “老叶啊,叶烬肯定会没事的,那孩子做什么都心里有数,他的反应速度你也是知道的,只要差开一点角度就没事,你得撑住啊。”韩利劝道。 叶瀚昌摇头,“不一样啊,这次不一样。” 他回忆着,“当年江岚的身手你也知道,一等一的出挑,如果她无所顾忌,她根本不会中那一刀。” “她是为了我啊!!” 叶瀚昌没有继续说了,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盔甲更是软肋,豁出性命只为彼此。 他说完又觉得不应该提这些往事,可镇定如他,此刻也变得混乱又沧桑。 喻寻站在几米之外,更深地低下了头。 走廊里,季明拎着几个袋子回来,对韩利说:“多少吃点东西吧。” 手术室外的时间漫长又难熬,韩利这才发现早就过了晚饭时间。 “分给大家吧。”他叹口气。 每个人只是接过,谁都没有心情打开。 季明缓步走到喻寻面前,把最后一盒饭放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收手时他小声耳语道:“你,真是个克星。” 说完他冷眼离去。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地划破空气,同时间“啊——!!”惨叫骤然响起。 这连串的反应快得如同电光火石,仅仅两秒之间便局势逆转。 季明根本没有反应,便觉一股力量猛然袭来,瞬间被摁在墙上,剧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面色扭曲起来。 喻寻一手如铁钳般紧锁住他的臂膀,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他的后颈,那力度狠绝凶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你,想成为…第一个被我克死的人,对吗?” 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危险,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一般,带着骇人的威胁与寒意。 季明竟然感觉到了害怕,“你…你疯了!你弄死我,还想留在队里吗!” “一、起、下、地、狱、啊、” 喻寻眼神阴鸷狠辣,又带着一股疯劲,他从后握住季明的脖子,右手收拢,两侧青筋暴起,骨骼咔咔作响。 “愣着干什么,上啊!!”韩利喊道。 许唯赶忙冲上前,扒拉半天无济于事,“鱼,别犯傻,快,快松手!” 王辰寅和赵小升是见识过喻寻这个样子的,但这次叶烬不在,根本没人能拉的住他。 赵小升急得又快哭了,“小鱼你听我说,你把他掐死不要紧,但是队长醒过来,你怎么办,你不能坐牢啊!” 力度微微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王辰寅大喊—— “叶队出来了!!” 咚的一声,季明重重摔倒在地。 第85章 他不需要你的保护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大门打开,主刀医生和护士把人推了出来。 叶烬躺在床上,紧闭眼睛,绿布遮着全身,只露出了头部。 “医生,怎么样,我儿子有没有事?”叶瀚昌瞟着床上的人,急切地问。 “幸好偏离了一点,没有损伤心脏大血管,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不过得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 赵小升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鼻涕都下来了,“神医啊,神医啊,赶明就给你送锦旗!” 许唯也抹了抹眼睛,“瞧你小子,哭的丑不丑。” 叶瀚昌终于长出一口气,活过来一般。 韩利捂着心脏,对还在昏迷中的人说:“你小子,差点吓得我们走在你前头。” 王辰寅道:“说什么呢。” “呸呸呸,菩萨莫怪。” “有事求菩萨信佛祖的,没事都说自己坚信无神论。” 叶烬被推走了,几人七嘴八舌,总算都松了口气。 “不过医生说了,还得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许唯高兴完又发愁。 王辰寅已经打开盒饭吃上了,“咱队人命硬,只要不是当场宣布没救,妥妥死不了。” 他吃了几口,想起一事,“诶那谁呢,那个谁……小季呢?” 赵小升让开,“那不在那儿呢。” 墙边的地上蜷缩着一个人,脖子通红,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啧啧”两声,“你们谁去把他送隔壁急诊,估计胳膊脱臼了,别回头说我这个副队不管事。” “不能吧!”赵小升惊讶。 王辰寅蹲墙边扒拉着盒饭,“能,怎么不能,小鱼下死手了,叶烬再晚出来一会儿,季明先走前头了。” 赵小升叹口气,“那算了,我自认倒霉,我去吧。” 韩利还要赶回去处理今天的事情,和许唯两个人先走了。 王辰寅扒拉完盒饭,左右看看,才发现缺了一个人。 - 重症监护室外,喻寻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他抬起手指,隔空对着叶烬的头,轻轻蹭了蹭。 “摸摸头,不痛……”他低声说。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一场深眠。从眉弓,到英挺的鼻梁,再到漂亮的唇峰,还是那么硬朗冷峻,好像这个人早就把坚毅深沉刻进了骨血里。 可却从没有这样苍白过。 走廊里一个人走了过来,未等喻寻扭头,一瓶ad钙奶出现在视线里。 “觉得你喜欢喝这个。”叶瀚昌说。 这是他刚从贩卖机买的,看这个人不吃不喝的,站在机器前又不知道买点什么,总感觉这孩子喜欢吃点儿童吃的。 虽然自己的儿子还躺在病床上,但他每每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忍不住想骂句畜生,这么个水灵灵的小伙子就被他…… 如果自己是喻寻的爹,估计直接就杀来了。 ad钙奶泛着丝丝凉气,瓶身蒙着一层冰雾。 喻寻动作缓慢地接过,手指被冰得微微一缩。 叶烬出了手术室,他满身的刺终于塌软下来。 “对不起。” 喻寻摸着冰凉的ad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他不需要你的保护。”叶瀚昌看着他。 喻寻抬眸一怔。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不支持叶烬进入这个行业,也不看好你们来往。” “可是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你,他就要担起责任。” “如果今天躺在里面的是你,他就不配和你在一起。” 喻寻定在原地,惶然不知所措。 半晌,他偏开头轻眨了下眼睛,喉结动了一下才说:“您…不怪我吗?” “叶队是为我…挡了一枪。” 叶瀚昌叹口气,“人各有命。说实话,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一切结果。这条路就是这样,总要面对各种危机,人为也好,意外也罢,是使命,也是宿命。” 他抬手拍了拍喻寻的肩,“我在手术室外说的话,你不要多想。我虽然不赞成,也不会卑鄙到拆散你们,这是我欠叶烬的。” “我让他在十四岁的年纪就没了母亲。” 叶瀚昌转身离开了。 喻寻久久望着前方的背影,那如山岳般宽厚的肩背此刻微驼着,似乎比来时苍老疲惫了许多。 直到走到尽头拐出走廊,他才垂眸收回视线。 他转回头,扫过监护室的玻璃,目光忽地顿住。 床上的人虚弱地睁着眼睛,嘴角缓慢上扬,对他微微扯出一个笑容。 喻寻的眼眶瞬间红了。 第86章 没来晚,但你们哭早了 这是叶烬第一次看见喻寻因为自己哭。 这个人因为长相太突出,张嘴磕磕巴巴,时常让人觉得是个需要被保护的角色。 甚至有种错觉,这个家伙好像很爱哭。 可这样的喻寻,他是坚强的,是隐忍的,他从没有用哭哭啼啼,用那该死的美貌来让人怜惜。 此刻,叶烬看着他。 隔着玻璃,遥遥几米的距离,他看见喻寻眼眶湿红地盯着自己,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瓷白的脸颊无声滚落。 叶烬的心脏感受到了一股被撕扯的剧痛,即便是那刻子弹穿心,都不曾有过的锥心之痛。 当天晚上凌晨两点。 叶烬就出了重症监护室,理由是这里太闷,需要窗透透气,而监护室没窗。 医护人员:…………你嘎了可别赖我。 原本要被观察两天的人就这样被推了出来。 叶瀚昌气得跳脚,“叶烬,你别不识好歹,以为自己多少条命啊!老子今天被你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叶烬听后皱起眉,“你吵到我了。” “…………” 叶瀚昌气走了。 病房里终于归于安静,床上的人半身裸露,缠绕的绷带下是那精悍的肌肉线条和轮廓,就这样无声躺着,有种意外和谐的美感。 美术生看了大概也要表示狂喜:多适合人体写生啊! 叶烬望着门口的人,柔声唤道:“怎么不过来?” 喻寻两手紧扒着卫生间的墙,死活不往前,就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哭的鼻子眼睛都是红的,他抽泣道:“就不……过去。” “谁让你…替我挡子弹了。” “多管…闲事!” 明明又气又急,可这个模样却让人心疼死了。 叶烬快碎了,“快过来,我抱一下。” 喻寻用力吸了吸鼻子,“不,你自己…反省吧!” 说完跑出了病房。 所有积压在胸口的忧虑、恐惧、无助与惊吓,在叶烬苏醒的那一刻,如同被囚禁已久的猛兽,瞬间挣脱了束缚,汹涌而出。 喻寻背抵着墙壁,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无法自控地瘫软下来。 他蹲下身来,埋着脑袋哭的稀里哗啦,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冲刷着他满是泪痕的脸庞,声音在哽咽中几乎支离破碎。 “……坏蛋。” 枪响的前一秒,叶烬拼命拉开了他。喻寻只要一想到叶烬倒在自己怀里,不停地流着血,他就快要疯掉。 那段画面噩梦一般不断在脑海里闪回,他恨自己,怎么没冲过去,没能挡在前面,替他承受这种疼痛。 手术室外,喻寻甚至想好了,如果叶烬醒不来,他就找到凶手报了仇,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陪他去,不让他孤单上路。 哭泣声在深夜的走廊里回荡。 喻寻就在这样的崩溃中,听到了旁边有人跑来。 赵小升拿着连夜找人做好的锦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他“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喻寻呆了一下,流着泪问:“小升,你怎么了…” 赵小升痛哭流涕,捶着地,“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这世上恶人那么多,你为什么……不能把他们带走!你偏偏……该死啊!!” 喻寻听到这里深有感触,跟着嗷嗷哭。 两人就这样跪在一起抱头痛哭,那么绝望,那么撕心裂肺。 直到把王辰寅和叶瀚昌哭来了。 这二人住在医院安排的陪护病房,刚躺下打算眯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了嚎啕哭声,听起来那么惨烈揪心。 出来一瞧,再看见地上跪着的人,心彻底凉了。 叶瀚昌的魂儿都没了,推开房门就往里冲,“儿啊,我的儿子,爹来晚了——” 他盯着床上的人,“——吗?” 王辰寅、赵小升和喻寻跟在后面抹着眼泪,再一瞅。 人睁着眼睛好好的! 叶烬躺在床上说:“没来晚,但你们哭早了。” 叶瀚昌气得直骂街,“你要吓死你爹是不是!!你是九尾狐,你是孙悟空,你这辈子最好去放猪!” “你是捣蛋鬼,你是急先锋,你这般不做人,我心惊肉跳何时终!我有几条命经得住你这么吓!” 叶烬:“你…你这么押,你要考研啊你。” 叶瀚昌指他:“你…你学什么不好,你学磕巴!” 喻寻:你你……你骂谁呢你? 赵小升懵逼:“叶队,你…你没死啊?” “……” 王辰寅拍了他一巴掌,“什么死不死的,阎王爷都差点让你哭来,大半夜的不睡你哭毛啊!” 赵小升和喻寻互瞅一眼,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好了,你们回去吧。”叶烬说。 喻寻看着三人离去,杵在床边,垂下脑袋抠手指。 抠了几秒,转过身又要走。 “喻小寻。”叶烬喊他,“回来。” 喻寻磨磨唧唧挪回来,“干嘛……” 叶烬不能随便动,就那样微微抬起胳膊,勾住了喻寻的手指。 “我反省好了。” 喻寻被他牵着手,咕哝:“不信……” 叶烬看着他,他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嗓音微哑说:“以后绝不能受伤,要和喻寻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 喻寻傻住,红肿的眼睛快速湿润。 他望着叶烬,眼泪刷一下,又下来了。 第87章 哄不好哭泣的可怜人儿 叶烬打小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但此刻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短板的,比如说他根本哄不住哭泣的可怜人儿。 喻寻什么话都不说,就默默盯着叶烬掉眼泪儿,夹杂着倔强,藏着爱意与苦楚,仿佛这一晚要把自己所有的脆弱与无助都倾泻出来。 叶烬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受伤了动不了,他怎么都得把人拥进怀里。 “哎呦~疼——” 他拙劣的演技只能唬得住在意他的人。 喻寻果不其然上了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边啜泣得厉害,一边急得问:“你…怎么样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这一句话比过去录音机的破磁带都卡,叶烬看着他,头疼道:“哎,一刺激就严重,以后可怎么办啊。” 喻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擦着眼泪,结巴着控诉:“你别…受伤,我不就…没事了。” 叶烬突然轻了声音,“我是说别的刺激。” 那目光里蕴着点别的意味。 喻寻一眼就看懂了,“你少不…要脸了。” 他扭过脸抿抿唇,又扭回来,“你先…应得起来,再说吧。” 叶烬平稳地躺在床上,别的地方动不了,呼吸先烫了起来,闷着声说:“你别招惹我。” 喻寻睨他一眼,瞧着时间已经可以喝水了,倒了杯热水,把吸管递到他嘴边。 叶烬没动。 喻寻保持着姿势,“喝啊。” 叶烬问:“怎么不嘴对嘴喂我?” “……”喻寻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这么大个人了……”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叶烬问,“还是说你不爱我了?” “??” 喻寻无语,“你中了…一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骚气…” 叶烬安稳躺着,“因为我想开了。” “想开哥。”喻寻怼他。 鬼门关的经历以前不是没有过,但这一次,叶烬睁开眼看到喻寻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变了。 牺牲自己换来的并不是成全,尽管在那一刻,本能促使他挡在爱人身前。 很多时候,活人要承担的东西远远比死去的人更多,因为余下的每一天,都要在痛苦、思念甚至是指责中度过。 这样的日子,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煎熬。 所以叶烬想,即便未来的某一天,命运终将考验他们的情感,迫使他们面对生离死别的残酷,那么在共同走过的日子里,至少…… 永远遵从内心。 永远不留遗憾。 “睡太久了,很想亲你。”他说。 喻寻俯首,贴着他的唇轻轻得“啵”出声,他抬手一点点抚过叶烬的脸庞,又轻又痒,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谁,“那你…还不早点醒,在手术室里…待那么久,害得大家担心。” 叶烬被他摸得心痒难耐,“嗯,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要再丢下我了。”喻寻看着他说。 也许是麻药的效力消退了,叶烬的胸口阵阵发着疼。像被细针尖锐却又持续地刺着,每一缕疼痛都如同细流汇聚,逐渐在他的心间汇成汹涌的江河。 人民需要他们,可喻寻需要叶烬。 他孤身面对这个世界,身前背后什么都没有。 如果没有他,他将毫无牵挂。 叶烬伸出手,喻寻自觉把脸放了上来,紧致漂亮的下巴搁在掌心,“答应我。” 叶烬看着他这个模样笑了笑。 喻寻又偏过脑袋蹭了蹭,想使劲,又不敢用力,“答应我。” “快点。” 叶烬仗着是个病人,又逢劫后余生,得寸进尺道:“过来再亲我一口,我就答应你。” 喻寻凑上前,吻住了。 这次是漫长的厮磨,唇舌纠缠,柔软的唇瓣被叶烬无情掠夺,尽管他躺在床上,尽管他不能更进一步。 可喻寻已经不能呼吸了。 “哎呦我去!!”叶瀚昌捂着眼睛,退也不是,走也不是。 两人刷的一下分开了。 “爸你怎么不敲门?”叶烬问。 “我以为你睡着了,敲门怕吵醒你,谁知道你们……!” 他看了看把脑袋埋在裤裆里的喻寻,又瞅了瞅自家儿子。 气急败坏道:“我说叶大队长,您伤的是心脏,您注意点成吗?心跳加速的事就别做了,忍几天忍不了??” 叶烬叹口气,不要脸的说:“哎,他太勾人了。” ??? 叶瀚昌不明白叶烬一觉醒来,怎么突然这么放荡。 “无耻之徒!明明是你勾搭的人家!” 他把热水壶放在床头柜上,“行了,赶紧睡吧,休息好了,才能恢复好伤口,小喻你……” 喻寻一扭脸,头也不回飞速跑出去了。 门口传来“咚”得一声,还没“嘶—”完就没了声响。 叶烬抬眼,“爸你好像那个豺狼虎豹。” 叶瀚昌无辜,“我只是想问他要不要在这里加张床。” - 第二天,一整个北郊队,加上ghi分局各个队的人都来了。 小小的病房,呜呜泱泱的人。 叶烬的事迹在后半夜彻底宣传开来,为广大群众英勇冲锋,以血肉之躯挡歹徒子弹,徒手夺刀,单脚踹飞三人,实在是吾辈楷模! 叶烬的伤口不疼了,开始头疼。 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放下礼品,拉手,慰问,叮嘱。 “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啊。” “了不得了叶队,这指定得拿个一等功啊,子弹擦着心脏过去的,太惊险了,我听着都揪心……” “你说你还不到三十,这么年轻可得照顾好自己啊。” “你先休息,我再来看你。” 病房里,水果鲜花堆了一地,王辰寅和赵小升一边收拾一边劝,“行啦行啦,吃不完了,过两天来拿红包就好,没有现金,支持扫码,这花儿回头还得扔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下周还有点事儿,最近太忙,有什么事微信联系啊。” “别啊,过两天再来啊,我等你!” 赵小升嘿嘿笑着,就服王辰寅这张厚脸皮和三寸不烂之舌。 “鱼,你瞧王副,咱啊,就得学学人家,有话当场就说,有仇立刻就报,大不了直接发疯,坚决不内耗。” 喻寻想了想,“是吗?” “对啊。”赵小升吃着香蕉说。 门外又走来一人,倒没拿鲜花和果篮,穿着一身黑衣服,空手大大方方就来了。 喻寻张开胳膊挡在了门前。 “出…出去。” “为……为啥?” 喻寻本想说,他要休息要睡觉要养伤,今天不接受探病,但一听这人语气就怒了。 “你…你少学我说话。” “我我,没学啊。” “这…叫没学?” “我学…学什么了!” 屋里几人憋不住乐,王辰寅笑得快抽了,叶烬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鱼,这是ghi总局的领导,贺邵,他说话,还真…真就这样!”王辰寅胆大包天。 喻寻沉默两秒,低下了头,“对不…起,贺…贺局,我…有眼不识泰山。” 鱼:一次的外向换来了一生的内向:) 第88章 你就是喻…喻…喻寻 “这是…是你们新来的同志?”贺邵问。 “嗯。” 床头摇高了一点,叶烬穿上了病号服,仰靠着坐起来一些,因为失血脸色还很白。 “前几年贺局受伤脑出血,影响了神经系统。” 叶烬解释完,又说:“这是喻寻。” 贺邵坐在床边,“你就是喻…喻……” “…寻。”喻寻看他说的费劲,自己费劲得补上了。 叶烬问:“您知道他?” 贺邵说:“我听…听老韩提过,之前出了…不少力。”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你……你…你……” 喻寻非专业出身,潜意识里并没有多少上下等级的观念,直接回:“我…我…我咋了……” 王辰寅听着你你我我的,“要不这样,你俩加微信,你俩打字儿咋样?” 贺邵一边掏手机,一边:“好…好…主意。” 喻寻也掏出手机,扫了码,“滴”一声加上了。 贺邵按住对话框,投入地说起来,“你…你就是喻寻,我…我听韩利提过,好…好干,年…年轻人有…前途,单位断…断层严重,就靠……你…你们了。” 说完松开手指,“咻”得一声发送成功。 喻寻握着手机,转头懵逼看叶烬,脸上写着:我这是该语音还是打字啊? 贺邵收起手机,“我刚下…下飞机就听说你中枪了,赶紧…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你爸呢?” 叶烬说:“我爸被我气走了。” “……”贺邵问,“走……走哪去了?” “隔壁。” “好……好,你好好…休息,我找你爸聊聊。” 贺邵走出几步,又转回头,话未出口,嘴部肌肉先发力了。 “喻喻……”个没完。 “……寻。”喻寻眉头抽抽地补上了。 “不错…的孩子,加油…干,下次别拦我…进门就成。” 喻寻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挠挠头,好迷幻的一天啊。 叶烬笑了笑,“王辰寅,介绍一下这位领导。” 王辰寅清了清嗓子,“咱这位领导啊,人称低调界的扛把子,以他的朴实无华和一套四季通用的战袍闻名遐迩。秉持着极简主义的着装哲学,热了脱,冷了穿。” “走在路上,他如果不开口,您呢,就得擦亮眼睛才能发现这位功勋赫赫的科幻人物,曾经单枪匹马……” 王辰寅的激情说书被一阵铃声打断了。 韩利打来电话,说开枪暴徒刚出城就被拿下了,他们正在盘问,打算半夜去端几个新冒头的邪教窝点。 “让小王和小赵都回来吧,他俩有经验。还有那个…你身边,你爸照顾你就够了吧?” 叶烬:“你想做什么?” 韩利隔着电话吞吞吐吐,小心翼翼,“啊那个,我就是想说,我今天能不能借一下小喻同志啊?” “邪教头子狡兔三窟,稍有动静立刻跑得四分五散,小喻盯着足迹没准能当场追回来。” “我保证明天把人给你完好无损的送回来,绝不让他冒险!” 韩利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堪称卑微了,这个时间特殊,毕竟叶烬刚刚受伤,这二人说不定正你侬我侬,舍不得离开彼此。 他正欲说要不算了,不料叶烬开口:“我开了免提,让喻寻跟你说吧。” 喻寻犹豫,队里需要他,他当然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可眼下…… 他偏头看看叶烬,瘪了瘪嘴角。 虽然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今天来的人那么多,他都没时间好好看看他…… 叶烬说:“按你的想法来就好。” 王辰寅和赵小升两个电灯泡赶紧推搡着出去了。 叶烬牵过他的手,“不要顾虑我,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小家固然重要,可如果大家需要他, 他就不能退缩。 喻寻看懂叶烬的眼神,目光逐渐坚定,“我去。” 韩利激动地叽哩哇啦什么,叶烬挂断了。 他拉下人,一下又一下吻着,从额头到嘴唇。 喻寻不敢重重抱他,只敢俯身拥着他的肩膀,在吻中呼吸凌乱。 “那你…等我回来,好吗?” 叶烬点头,“出任务要保护好自己,在能力范围内做事,敢伤一根头发。” 手顺着后腰往下滑,直到某个地方,“我会修理你。” 喻寻脸色猛的一变,“你……” 叶烬单手箍着他的腰揉捏,“韩局带队,跟着他不会有问题,但千万要注意安全,我不在身边不许冲动,凡事听指挥——” 喻寻亲了他一口,翘起嘴角,又贴上去“啵啵”两下。 “啰嗦。” 说完含住他的唇咬了一下,“等我回来。” 说罢喻寻起身,拉开房门时,脚步倏地一顿。 趴在门上的人险些摔倒,两人一边咳一边抬头看房顶。 赵小升若无其事道:“诶,出来了?那走吧。” 喻寻评价,“你俩,挺有意思。” 赵小升叹气,“哎,没辙啊,没对象啊,没的谈啊,只能扒墙角了。” 喻寻边走边说:“你…倒是找啊。” 赵小升哭诉:“支队里都是大老爷们,我上哪找去。” 王辰寅拍拍他的肩,“小升,格局打开,女的找不到,就找大老爷们啊。” 赵小升眼睛一亮,“你说的……挺有道理昂!” 他大胆提议,“王副,要不咱俩凑合……” 王辰寅大步往前走,“滚犊子。” 病房里。 傍晚,今天被差点踩烂的门槛终于安生下来。 叶烬过硬的身体素质恢复得极快,已经能下床了。 他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叶瀚昌坐在床边削苹果。 “人走了?”他问。 叶瀚昌没抬头,“嗯,事儿多,说几句话,电话无数个,只好回去了。” “崔万宇和齐莱迪的事怎样了?” “案卷材料移送上级部门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后续的事已经超出了你我的范围。 他停下削皮的动作,“叶烬你得记住,你动了谁的蛋糕,谁就会来找你,不要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天不怕地不怕,昨天的事就是个教训。” 叶瀚昌说到这里,那股后怕再度袭来,他知道叶烬和喻寻的共同点,那就执拗起来,没人能拴得住他们。 “你就算不为自己,不为你爹我想一想,也得考虑一下你那个小对象吧。” 他把果皮丢掉,又把苹果切成小块,才递给叶烬。 叶烬心里一堵,随手叉起一块,慢吞吞嚼着,看叶瀚昌脸上疲惫,知道昨晚谁也没睡好,“我自己可以,你晚上回去睡吧。” 叶瀚昌不容分说,“小喻出任务了,我不得照顾你么,晚上谁给你端*端尿。” 叶烬眉头抽抽,“我能走能动,你说话文明点。” 叶瀚昌一笑,“你对象又不在,怕什么。” 叶烬吃着苹果没言语。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自己出去吧,担心呢吧。” “不担心,我的人优秀得很。” 叶瀚昌嘴角一咧,表情像吃了苍蝇,他像坐不住一般,拿起半个哈密瓜又切了起来。 “说话别那么腻歪,尊重一下自己的亲爹。” 叶烬说:“成。” “喻寻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所以我不担心。” 叶瀚昌切着瓜问他,“你知道成为一名ghi局侦缉人员要具备的最基本素质是什么吗?” “专业的技能和坚定的信仰。” “不对。”他摇头。 “是服从力与判断力。在复杂多变的情况中,要能够迅速而准确地执行命令,展现高度的服从力,又要有独立思考、明辨是非的判断力,缺一不可。” “小喻你也看到了,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听说你们给他做过智力测试,能力是有的。 “放出去一只鸽子很容易,能不能飞回来才是关键。” 叶瀚昌放下瓜,似笑非笑道:“你让他脱离你执行任务,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第89章 啊?小喻有对象了? 夜色如墨。 喻寻身穿黑色作战服,胳膊夹着头盔,一边走一边往修长的手指间戴射击手套。 他身姿挺拔,行走时掀起的风有力又清爽,这身衣服把那劲瘦的腰身和大长腿展现得恰到好处。 习心雨和颜婉定在走廊里。 颜婉呆滞地说:“嘤~小喻真的好好看。” 习心雨赞同,“确实,要么说人家脱单了呢。” “啊?”颜婉惊讶,“小喻有对象了?” “嗯呢。” “谁啊?” “啧。蠢死你算了。” 大院里,众人严阵以待,十几名精锐之士已整装齐备,他们挺拔地站成一列。 韩利沉声言道:“邪教分子,这群人往往异常狡猾且极端危险,都是被洗脑的亡命之徒,他们携带着枪支与充足的弹药,因此大家务必保持高度警惕。明白吗?!” “明白!” 许唯从大楼里出来,往喻寻怀里塞了东西。 “你不熟悉用步枪,这把给你防身,要听命令,千万不敢拼死,歹徒的命不是命,咱们的命很珍贵,知道不?” 黑色头盔下,喻寻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深邃,眼底像蓄着一潭碧水,他揣着小巧的贝雷塔,说:“知道,谢谢…许哥。” “诶快去吧,注意安全。” 许唯看着上车的身影,心里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感慨十足地回楼里了。 运兵车里,喻寻和赵小升挨坐着。 他看着赵小升的步枪说:“小升,你教我…一下。” 赵小升得意,“总算有点我会你不会的东西了。” 喻寻说:“我从网上…看过各种枪型,实操还得…你们。” “你看昂,”赵小升边说边从身旁拿起自己的步枪,动作熟练地展示着,“其实不难,右手握住枪把,手指扣在扳机上,左手托住枪的前端,瞄准,射击时用力扣动。就这样。” 他示范完又悄悄说:“别紧张,咱们拿枪起个震慑作用,除了特殊情况,一般不开。” 他压低声音,“你拿个假的都行。” “小升你絮叨什么呢?”坐在对面的赵文问。 路况不好,车子颠簸,赵小升摇头,“闲聊。” 他瞅了眼季明,那人坐着绷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个名叫纪瑞的小队员问:“赵哥,小升,你说今儿咱们能给他彻底一锅端了吗?” “必须啊,”赵文擦着枪,“这帮臭蟑螂,繁殖得没完没了,今天直接一锅开水烫死。” 赵小升调整了下头盔的系带,“领导亲自出马,包成功的。” 喻寻沉默地坐着,他卸下手枪的弹夹,取出一颗子弹细细摩挲着。 就是这样一个冰冷的金属穿进了叶烬的胸膛。 该多疼啊。 他忍着胸口的难受,按上弹夹,收起了枪。 车子开到了村口,再往前就是蜿蜒的山路了。 韩利指挥:“一组的人跟赵文,二组跟王辰寅,其余人全部跟着我,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抄,所有人必须听从指挥,紧密配合!” 月光稀薄,一队人脚步轻盈地下了车,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邪教势力盘根错节,山里的几个村子几乎都沦陷了,除了出走的年轻人,老人一个传一个都走了歧途,被扭曲的信仰所束缚。 之前对这股邪恶力量进行过打击,成功铲除了一批核心成员,不料残余分子如野草般迅速滋生,潜伏于暗处,继续蛊惑人心,企图报复社会。 山野里昆虫鸣叫,树木丛生。到了夜晚,日头隐没,凉意袭人。 黑色的身影在树林间穿梭,速度快得惊人,仿佛与幽暗的夜色融为一体,正迅速向藏于山坳深处的邪教聚集地逼近。 前方,两排黑压压的房屋露出点点微光。 王辰寅持枪半蹲,他抬手一挥。身后五人立刻跟了上来。 他转头压着声音:“里面就是那群该死的幽影教的教徒,他们正在举行仪式。待会听到信号,我们立刻从南边突袭,抓活的,他们老人多,跑不了。” 王辰寅接着道,“喻寻全程跟好我,你出事叶烬得跟我拼命。” 喻寻正想说保证不拖后腿,只听耳机里一声“准备”,六人立刻噤声戒备。 “各小组,行动。” 暗夜里,众身影如同利剑,齐刷刷往房子移动, “砰—”前后两排紧闭的房门同时间被精准破开,伴随着巨响,门板轰然倒地。 “不许动!” 尘土飞扬中,屋里众人正围坐在中央,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们扭曲而狂热的脸庞。 一束束强光手电筒瞬间照亮了屋内每一个角落,强烈的灯光照射下,教徒们的表情刹那间转为惊恐。 几间屋子共带出三十余人,带着手铐,抱头蹲在地上,一旁堆放着搜出的弹药和宣传资料,那些册子封面色彩斑驳,印着大量不堪入目的东西。 韩利指挥,“清点完人数立刻带回,把这些恶心册子也一并扔到车上。” 赵小升翻了两页,“啧啧,什么玩意儿。” 他突然想起一事,起身左右看看,“靠,鱼呢!” 喻寻独自留在屋内,邪恶的仪式归于平静,蜡烛和道具已经被清理一空,只留下地面上斑驳的痕迹和散落的物品,一片凌乱。 他手持手电筒,在昏暗的空间中划出一道道光柱,掠过墙角时,视线猛地凝住。 那里有一些密集的脚印,不像是随意留下,是有目的地沿着墙角延伸,显得有些突兀。 他蹲下,目光扫过,上手摸了摸泥土,这么松,“不对……” 喻寻单手紧握成拳,用力朝墙角砸去,赫然一惊。 他立刻从屋里出来,“韩局!” 韩利道:“诶?” 咻——砰!! 就是这个转头,一颗子弹猛然间呼啸而过,擦着韩利的发梢,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靠!有埋伏!” 第90章 你会害死他的!! “快带他们进屋!” 夜太黑了,所有人神色骤变,迅速向屋内撤退。 王辰寅和季明几乎在同一时间锁定了树丛中的目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左右两枪,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那人的肩膀。 只听“啊——”惨叫连连,伴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那人应声倒地。 教徒已经被带回了屋里,全部跪蹲在墙边,所有人神经紧绷,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危机感。 几分钟后,王辰寅和季明抓着人回来了。 这两枪打得极准,射穿了肩膀,不能继续开枪,但性命无忧。 手电筒的光从上方照射,那人跪在地上,鲜血淋漓,努力抬起脸,双目赤红道: “暗影织网,吾以虔诚之心,呼唤暗夜女神之名——深渊之瞳,启!让无尽的黑暗成为我的庇护,让每一缕星光都为我指引道路,在夜的深渊里,我即是法则,我即是永恒!” 王辰寅一个枪杆朝他脑袋甩过去,“尼玛都什么时候了,还念些傻逼咒语,我还古娜拉黑暗之神呢!” 咚——人彻底倒地不起了。 韩利拧眉道:“居然有漏网之鱼。” 喻寻兀自往墙角走去,那里的泥土被他轻易击碎,露出了一个隐蔽的洞口。 他伸出手,给众人指了指。 韩利一把拽起邪教头目的头发,极具威严地问:“跑了多少,说!” 那人竟嘿嘿笑着,呸了一口,“就不告诉你。” 赵文气急吐槽,“头子没跑,让底下人跑了?!” 韩利伸手,“把他们的肖像给我。” 纪瑞掏出几张打印出来的肖像图,递给了他。 他接过,一手拿手电筒,瞅了瞅,问:“你的双胞胎兄弟跑了?” 那人神色蓦然一怔。 韩利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还真是!这两人是双胞胎,他根本不是领头!” 赵文“靠”了一声,“这不是一个人吗?” “图片上的人左侧颊有颗痣,这龟孙没有!” “???靠!shit!” 地上的人被拷着双手,挣扎地爬起,“你居然诈我!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注定永世不能超生,下辈子只能是最低级的蝼蚁!” “先管好这辈子吧,活不长的玩意儿。” 就在众人以为局势已被控制之时,那人竟突然爆发出一阵生猛的力量,挣扎起身,一头往墙壁冲去。 “别让他自杀!”韩利喊道。 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晃动,喻寻离得最近,直接上手拧住他的肩头。 原本轻而易举的事,不料混乱中有人抓住了他的腿,这微妙的失衡让局势瞬间逆转。一低头的功夫,下一秒他竟反被扼住了脖子。 喻寻这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挣脱了一只手腕。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脖颈,右手上的手铐在昏暗中晃荡,发出刺耳的声响。 “后退!!不然我杀了他!” 所有人霎时凝固了。 韩利“刷”得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坦白说,他在前线这么多年,大小危险遇多了,可能还是头一次这么害怕,再坦白说,倒不如让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你给我松开他!!”他震怒。 “后退!!听不懂吗!” 地上的囚徒,对面愤怒的人员,身侧的疯子。 喻寻睨过颈侧冰凉的刀子,微微摇头,比起慌乱的众人,他好像要冷静的多。 这亡命之徒的身体素质有限,垂死之前的力量是可怖的,可也是暂时的,刀抵上脖子之时便没了力气。 所以他有方法。 “后退!!” “不想死就松手!” “不想让他死就后退!” 气氛愈发紧张胶着,就在喻寻瞅准时机,打算动作之时,“砰——”一声枪响划破空气,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 子弹准确地击中了歹徒脚边的村民,一条胳膊直接喷洒出鲜血。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激怒,他双眼圆睁,充满了愤怒与疯狂。手中的刀猛然挥起,寒光一闪,直指喻寻的咽喉,眼看就要落下。 喻寻抓住这两秒,利用挥刀惯性,身体猛地一侧,避开了致命攻击。他借助这短暂的空隙,双手如闪电般探出,牢牢抓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腕骨在强大的握力下被生生折断了,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刀刃无力垂落。 对面的几名队员立刻一拥而上,瞬间将失去抵抗能力的人牢牢制服在地。 赵小升扔下手电筒,直接提起了季明衣领,愤怒道:“你开枪干什么,你会害死喻寻的!!” 季明抓住他的胳膊,“你瞎了吗,我是在救他!” “放屁!你有本事直接对歹徒一枪爆头啊!” “要、抓、活、的!懂吗!” 其他人不好开口,季明的这种行为不好判定。你说他不怀好意,但是他吸引了歹徒的注意力。 你说他是真的救人,但是他私自开枪,激怒了对方。 喻寻兀自把赵小升带到一边,“小升,不管他,回去算账。” 赵小升瞥某人一眼,不爽地咽下一口气。 夜色中,韩利面色难看。 他揪起地上一个村民,已经不想多说半句废话,暴怒道:“跑了多久,几人,说!” 那人入教没几天,此刻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五人…刚跑没多久……” 韩利松开手,目光如炬,子弹上膛,“赵文带人把这些教徒转移到车上,剩下的和我去追击!今晚必须一网打尽!” 洞口正对西北方向,喻寻在屋外迅速观察了一圈,“西边和东边,都有痕迹。” “分头去追!” 话音刚落,两队人马如离弦之箭,朝着两个方向疾驰而去,瞬间没入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只留下一串串急促而坚定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喻寻前面就是王辰寅,他们隔了五六米的距离,穿梭在月夜下,宛如暗夜中的轻影。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地停下了脚步。 喻寻嗅了嗅。 潮闷的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散着一股别样的气味,说不清是焚香还是草药的味道。 这种气味他刚刚闻过,就在屋里。 他缓慢地转动方向,当面朝左侧时,随着风的吹动,那味道浓郁了几分。 下一秒,喻寻耳朵微动,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响动,那声音清脆而短暂,似乎是远处树枝断裂的轻响。 和弥散的气味一个方位。 他刚要前进,想起什么,抬手按下耳麦的按钮,“王副,十点钟方向,有动静。” 说完,他抓起一把石子,融入了树影当中。 前方乌黑一片,追击的人不敢使用大灯照明,夜里草木丛生,方向难辨。 大概匀速前行了十几分钟,喻寻慢了下来,他放轻脚步,如同夜行的猫,每一步都轻盈无声。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蹲坐在地上。 那人大概也察觉到了异样,倏地警觉起来,紧紧地盯了过来。 几秒后,喻寻从树后大步走了出去。 “喻寻?”季明有些意外。 他的左脚被卡在了捕兽夹里,利齿穿破了鞋面和血肉,最糟糕的是,周围挖了陷阱,稍微一动就会掉进去,只能坐等救援。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犹疑地问,“你不是跟着王副吗?” 喻寻没答,他的脚步愈发缓慢。 季明不由心惊,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如寒冰般侵袭全身。 他看见喻寻从腰间抽出一把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映在季明惊愕的眼底。 喻寻目光幽黑,他蹲在季明面前,凝视着他,刀起,狠狠落了下去。 第91章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尖刀精准地落在了捕兽夹的触发装置上。 “哐当”一声,季明的左脚取了出来,鲜血瞬间释放流淌出来。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他忍着痛说。 喻寻把周围的陷阱装置拆了,“不管怎样,我不会把刀,伸向队友。” 他抬眸,“尽管你并不算。” 季明看着自己麻木的腿被喻寻往旁边一甩,徒劳地挣扎了两下。 喻寻声音冷冽,“老实点,你打不过我。” 季明汗湿脸颊,他费力扯了扯头盔,喘息间问:“我很好奇你的来历。” “你这一身本事从哪学的。” 喻寻把掩盖陷阱的树叶全部拨开,“你想多了,我没什么,本事。” “有人教过你吧。”季明眯起眸,“你父母?还是你加入过什么组织。” 喻寻拔出刀,“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季明噤了声。 他把捕兽夹丢掉,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地问:“你还能走吗?” 季明咬紧牙关挣扎着起来,“可以。” 他指了指前方,“他们应该往这个方向跑了。” 喻寻瞥他一眼,“你自己,回去吧。” 季明却没动,他扶着树站了片刻,问:“你喜欢叶烬吗?” 喻寻没有立刻答。 他在潮湿的空气中嗅到了那股气味。 他说:“我爱他。” 季明微微错愕,只是几秒,他毫不掩饰地说:“对于叶烬,对于北郊队,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威胁。” “他们在养虎为患。” 喻寻森然的眸光从眼尾落下,他那样不屑,“是吗?” “如果有那么一天,欢迎你来,逮捕我。”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了。 树木越来越密集了,视野愈发狭窄。 喻寻摘下耳机,指示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 信号断了。 他思索片刻,犹豫中隐约听到一阵异响。 判断了方位,他抬脚迅速奔去。 急促而激烈的打斗声渐渐清晰,撕破了四周的宁静。 喻寻定睛一看,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在混乱中奋力搏斗。 是赵小升和纪瑞。 对面是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肌肉虬结,拳风呼啸,枪支被远远甩在了地上。 厮打中,其中一人顺势捡起最近的一把刀,狠厉而疯狂,眼看就要朝着赵小升挥下去。 刀光如电,划破夜空。 千钧一发之际,喻寻迅速拔枪,手指稳稳扣动扳机拔枪。 咚!咚!——两颗子弹射了出去。 大汉痛呼一声,手中的刀瞬间脱手而飞。与纪瑞扑打在一起的人捂着肩膀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突如其来,让原本激烈的打斗瞬间陷入了短暂的静止。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和血腥气。 赵小升和纪瑞趁机反扑,手铐咔哒一扣,两名逃跑的教徒终于被制服了。 赵小升死里逃生,气急败坏踢了壮汉一脚,“我艹,差点就挂了,幸亏小鱼来了。” 喻寻走上前问,“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没有信号了,天黑树多,我们和王副走散了。” 纪瑞揉着刚刚扭到的脖子说,“正愁找不到人,在这里看到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md,抗揍的不得了。” 赵小升讲究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可以啊鱼,你这枪法明明很好嘛。” 他说完反应过来什么,颓丧道:“哎原来你是谦虚地向我请教,你会开枪,我又败了。” 喻寻急得解释,“我第一次开,真的。” 赵小升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哈哈,和你开玩笑的,走。” 歹徒失去了反抗能力,被拉起来推着往小路走去。 喻寻跟在后面,看了看手里的枪,好像握起来还挺顺手的呢…… 几人沿着来时的路前行,几分钟后,前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王辰寅和受伤的季明正押着另一个被抓住的教徒。 “诶,这么巧,我们走散了,我们又汇合了。”纪瑞惊喜道。 王辰寅问:“这地上不是你们留的记号吗?” 赵小升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木有啊。” “不是你们?” “我…留的。” 几人看向开口的喻寻,王辰寅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你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我了个七舅姥爷三姑后奶,你要是丢了,我也别回去了。” 喻寻不喜欢这种走哪都被特殊惦记的感觉,把头盔往下一压,遮了半张脸,“夸…张。” “嘿这酷小孩儿。” 喻寻转身开路,“你才小孩儿。” 回到半山腰的窝点时,已经快黎明了,天色泛着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晨露气息。 韩利正审问着刚刚抓获的两人,看到王辰寅一行人归来,连忙问:“怎么样,大家都没受伤吧?” 王辰寅拍胸脯,“开玩笑,咱这体格,一打三不是问题。” 他指了指身后三名教徒,“任务完成,一个不落。” 韩利直接拆穿,“别吹牛比了,赶紧带人下山,丫的累死,回去补觉。” 他转身走出几步,视线瞥过季明瘸着的脚,声音冷硬问:“你怎么回事?” 季明说:“踩到捕兽夹了。” 韩利眉头紧锁,“你的问题在外暂不追究,回去处置。” - 叶烬几乎整夜未眠,他囫囵眯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推开门看见叶瀚昌拎着早饭正往过走。 叶瀚昌一向醒得早,看见叶烬说:“担心得睡不着啦?瞧你那点出息。” “找个对象跟养儿子似的,至于吗?” 叶烬再次提醒,“说话文明点。” “我只是伤口疼。” 叶瀚昌进门放下饭盒,掀开盖子,温热的香气弥漫开来。 “拉倒吧。” 他盛着小米粥,“咱爷俩喝点。” 叶烬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刚动完刀,你让我喝点合适吗?” 叶瀚昌敲着饭盒,“我说粥,粥!” 叶烬自顾自说:“几个山里的村民,应该没什么战斗力。” “……”叶瀚昌白他一眼,“你这么不放心跟去啊。” 叶烬无语道:“你是我亲爹吗?” “百分之百纯血亲,如假包换。”叶瀚昌把粥端给他,“行啦,喝,不可能出事,老韩在前头盯着呢,这点小任务算什么。” “谢谢爸。”叶烬接过,还蛮有礼貌说。 “不客气,喝你的,待会儿把鸡蛋吃了,你赶紧恢复,我赶紧少操点心。” 话音刚落,一颗脑袋瓜冒出来。 “我回来啦!” “想我——” 喻寻缓缓弯嘴角,“——当年,也是这样,盼望着,盼望着,你们父子俩…能够…温馨相处。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就觉得,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险恶,只要看到你们,就能找到一份……安宁和温暖。” 说完,喻寻走到床边,笑得乖巧,“领导,您也在啊?” 叶烬问:“你老实说,刚刚结巴是因为语言功能障碍,还是编不出词儿。” 喻寻:垮掉,已碎,勿扰:) 第92章 这么饿? 叶瀚昌喝了粥,吃了包子,慢悠悠剥了鸡蛋,一口一口吃完,终于“识趣”地出去了。 叶烬瞅着人出去,张开胳膊,“快过来。” 喻寻关上门,控制着力度扑到了床上。 他冲了澡,换了衣服,一夜没睡,可精神头很好。 此刻缩在叶烬臂弯,眼睛星亮,微微弯着,浓黑的睫毛眨啊眨,扫在了叶烬的心头。 叶烬看着他,低头正要亲吻,被韩利的电话打断了。 “叶烬啊,你怎么样?” “我挺好。” 韩利在电话那边很是激动,“跟你说个事啊,喻寻这次表现得非常好,临危不乱,大胆细心,有勇有谋。” “最重要的是,他真是我的福星啊!救了我一命啊,想想真是惊险。” “是吗?” 叶烬笑笑,他搂着身边的人,手指不自觉地在他细腻的脸颊和柔软的耳朵间来回摩挲,动作自然又充满爱意。 他就这样一边摸蹭着,一边难得带着私心评价:“他本来就是福星。” “喻寻的资料队里没有吗?他是个好苗子,临时工太可惜了,你查查他的档案在哪,如果能报名选拔考试,他那个脑子绝对能考过。” 叶烬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手机拿远了一些,“这个之后再聊。” “对了,还有一个事,季明受伤了,他擅自行动,我得给他记一次大过,你有意见吗?” “我没有。”叶烬干脆道。 说完便挂了。 “说什么?”喻寻抬起下巴问。 叶烬如实转告,“说你表现好,夸你。” 喻寻伸出手指,戳他冒出胡茬的下巴,“要、奖、励。” 叶烬亲了他一口。 喻寻甚至都没来得及闭眼,不满,“唔,就一下……” 叶烬抬手抚他的额头眉心,“这么饿?” “一晚上…没吃东西,当然饿。”喻寻说。 他还真饿了,也没管自己上一句和饿有什么关系。 但叶烬意不在此,“那你现在,是要吃饭,还是吃……” 喻寻猛地绷紧身体,他睁大眼睛,又咬住了唇,盯着叶烬,几下眼眸就湿润泛了红。 手指攀上他的肩膀,拽紧了叶烬的病号服,不知是阻止还是拱火。 “和我说说,有没有人欺负你?” 喻寻紧紧咬着牙,偶尔泄露出的微弱叹息,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几乎没有声响。 他抿唇没答。 “嗯?说话。” “嗯…………没……” 声音甜腻又似乎带着点快哭的腔调,听起来几近崩溃。 叶烬没放过他,“真没有吗?” 喻寻湿着眼眸摇头,他埋进了肩窝,揪紧了叶烬的衣服,迷乱中存留着理智,保持着不碰到他伤口的距离,又忍不住缩在他的怀里。 几分钟后,叶烬亲吻着他带汗的眉心,鼻尖亲昵磨蹭,“这么快。” 喻寻贴着他喘息着,难堪道:“你……闭嘴。” 叶烬又说:“怎么一声不吭,小结巴。” “没伺候好你?” 喻寻红透了,恼怒道:“你闭嘴。” 叶烬:“闭了闭了。” 说罢下床走进了卫生间。 他出来时,喻寻脸色依然红着,噔噔噔跑到了卫生间,紧接着水流声响起。 叶烬打开衣柜,里面有几套叶瀚昌送来的换洗衣服,他挑了一套,敲门送了进去。 十多分钟后,一早上冲了两次澡的人出来了。 喻寻擦着头发,毛巾挂在脖子上,穿着叶烬宽大的居家半袖,显得更清瘦了一些。 他“哼”了一声。 叶烬看着他笑,眼神往下一瞟,意有所指道:“穿着大吧。” 喻寻死不承认,眼神瞟过天花板,“刚好。” “刚好就行。”叶烬憋着笑,“过来吃饭,快凉了。” 喻寻坐下,把几个肉馅包子解决了,又喝了一碗粥才八分饱。 “电话里还说…什么了…吗?” 叶烬把手里半个豆沙包子也一并喂给他,“我上次说的果然没错。” “?” “一受刺激就磕巴。” “……”喻寻恶狠狠嚼着包子,眼神凶凶地盯着他。 “好好好,错了。”叶烬认错。 他把剩下的一点小咸菜、小油条、鸭蛋黄,饭底子都喂给人,“没说什么,就是夸你。” 他夹什么,喻寻张嘴吃什么,“嗯有野菜……胡说,我听见叽里…咕噜说好久。” 叶烬问:“什么野菜?” 喻寻指着咸菜,“这个,是用野菜拌的。” “是吗?”叶烬不太认识,“你爱吃?” “嗯,清淡。”喻寻戳他,“别错开话题!” “……他说季明犯错了,要记过。” “噢这事儿。” “嗯,他做什么了?” 喻寻揭过昨晚的事,“你受伤那天,他不会说话,我卸了他一条胳膊。” 叶烬只是“嗯”了一声。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手疼不疼?”叶烬问。 “啊?” “卸他的胳膊,没累着自己的手吧。” 喻寻一愣,咯咯笑起来,嘴里的油条咽下去,歪头咕哝:“队长,我发现,你还挺坏的昂。” 叶烬偏过头,背后的晨光落在他英俊的眉眼上。 “我还有更坏的时候,你要体验吗?”他微挑眉尾,那样摄人心魄,病床上的两天没有影响他的丝毫帅气。 喻寻眯眸盯他,嘴角蕴着弧度,亲咬了上去。 - 叶烬身体恢复得很好,伤口愈合,一周刚满就出院了。 “魏景明被判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至于崔万宇,要等相关部门是否提起公诉。”叶瀚昌说。 叶烬下台阶,点头。 “这几天我去开会,你注意身体,别作死,小心留下后遗症。” 自打早上这话叶烬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 叶瀚昌依然不放心,侧过身对着喻寻叮嘱:“小喻,你看着他。” 喻寻忽地身体挺直,目视前方,左腿靠拢,敬了个标准的礼,“领导放心!” 叶瀚昌憋不住笑了,“这孩子。” 他要走又停住,对叶烬说:“对了,前几天你跟我提的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意愿,算了,电话说吧。” 医院门口,叶瀚昌拍拍叶烬的肩,转身上了车。 银色沃尔沃缓缓驶离视线,马路对面,一辆黑色商务车在阳光下静静停着。 叶烬瞥过时,那车正巧启动驶了出去,很快融入了早高峰的车流之中。 他不自觉盯了几秒。 “怎么了?”喻寻问。 “没事。”叶烬说:“走吧。” 司机在招手,二人上了队里派来的车,车门关闭。 那黑色轿车随即在路口调转方向,朝着北郊队匀速驶去。 第93章 永远逃不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everybody!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们欢迎,叶大队长,归队——”王辰寅扯着嗓子嘶吼道。 韩利看着这群逗比,“行了行了,叶烬来露个脸,他还要回去休息。” 叶烬招呼了众人,说了两句话便上楼了。 他回到办公室,坐下,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是喻寻来支队后的信息登记。 他盯着这张几乎空白的表,目光停留在一寸红底小像上,标致的眉眼过分好看,以至于很多时候让人遗忘了他的过往。 韩利的话提醒了他。 不能在这样拖下去了。 如果查询不到一个人的信息,要么个人死亡,户口注销。要么非婚生育,未登记出生医学证明,或者是收养家庭,没有办理收养手续,再或者某些原因从未办过户籍证明。 全国这么多人,若真要一一排查,无异于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粒微尘,其难度可想而知。 电话响起。 叶烬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爸。” “你说的那个事啊,荆山两口子是没有子女,不过人家没打算要,就过一辈子二人世界也挺好。” 叶烬道:“爸,我说的没人性一些,我只需要一个手续。” 叶瀚昌安静了几秒,说:“行,我问问。” 叶烬挂了电话,沉沉出了口气,胸口还有些隐隐不舒服,他把那张纸放回文件袋,塞进了抽屉。 门咯吱开了。 喻寻走进来说:“我送你…回家吧。” 叶烬拔出抽屉的钥匙,起身说:“你在队里待着,我去看看项校长。” 喻寻跑过来,两手环过他的腰,仰头看他,“我也想去。” 叶烬没吭声。 喻寻眨着眼央求,“你不带我嘛?” 叶烬抬手摸他的眼尾,“怎么这么粘人。” 喻寻闻言立刻变脸,脱口而出,“呸,渣男。” “拔那个无情!” 说完就要跑。 叶烬捏住他的后脖颈,“回来。” 他不可思议道:“从哪学的这些东西?” 喻寻甩出三字,“手机爹。” “没收。”叶烬顺手就抽出了他兜里的手机,还顺便捏了把屁股,“成天看些什么东西。” 喻寻转过身,伸出手心,“还我。” 叶烬捏着手机一下一下拍着他的手掌,“以后上网只准看青少年模式。” 喻寻“嗯嗯”点头,眼巴巴拿到手机,才不服道:“你网管啊。” 叶烬哄道:“好了,乖,你今天没打外勤卡,不准出去,小心被扣工资,我还等着你养我。” 喻寻眼眸一动,“……是吗?” “是啊。” “好!”喻寻郑重发誓,“我保证多多赚钱,好好养你。” “过来亲一口,去吧。” 叶烬把人送到楼下,又叫了个外卖,送了些饼干、巧克力、薯片、酸奶,才放心离去。 他叫了个车直接前往了最北边的老城区。 一路与繁华渐行渐远,车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前停了下来。 叶烬来到三楼,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正是项饪华。 他的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看见来人意外道:“叶队长。” “快请进。” 叶烬进门问:“项校长,身体好些了吗?” “轻微脑震荡,已经好多了。”项饪华担忧道,“倒是叶队长你,中了一枪,这么快就出院了,已经痊愈了吗?” “在医院无非也是躺着,回家休养,好的更快些。” 项饪华点头,“倒也是这样。” 两人坐在沙发上,项饪华倒了两杯热水。 叶烬端起抿了一口,目光大致扫过房屋。 家具都是以前的老样式,房子不大,最多七十平米,采光一般,客厅有些暗,装修和摆设都很简单,可以用清贫来形容。 “夫人呢?”他问。 “去市场了,老伴坐不住,每天都要出去溜一圈。” “噢。”叶烬放下水杯,沉默了片刻。 “项校长,真的决定辞去工作了吗?” 项饪华深吸一口气,喟叹道:“当初我主张建立新校区,以为能让山区的孩子享受城市的教育资源,没想到条件环境的差距反而酿成了悲剧,如果走出贫困的代价是付出生命,不如让他们平凡地长大,至少活着。” 几天的时间他消瘦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堆叠着,“我已经申请去岫山教书了,打算等伤好了,就和老伴一起走了。” 叶烬点点头,选择尊重,“不管怎样,这都是您的权利。” 良久,项饪华说:“万宇的案子……” 他大概也知道不该提,话至半途,又停在了此处。 叶烬口袋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几声,他没看,说:“已经移送上级部门了。” “需审查后决定是否核准追诉。” 项饪华没有什么波动,缓缓起身,“在h国,已满十二不满十四周岁,犯故意杀人,或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经相关部门核准追诉的,应当负刑事责任。” “主体要符合这个年龄段,才可能适用核准追诉。” 他叹了口气,走向窗边,三楼的日光是那般浅淡,连侧影都是模糊的。 “1786年,某国蕲州有两名幼童,一名十三岁,一名十岁,因为争抢糖果合谋杀害了同村九岁孩童。” “谋害手段极其残忍,用腰带勒死受害者后,石头砸烂面部,丢弃江中,伪装成溺水身亡。” “依照当时的律例,十岁以下杀人者,视情况免除死刑,但‘赦幼‘,要达到‘惩恶‘,才算公平。” 项饪华面朝窗外,阳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石掷地,铿锵有力。 “若第因其年幼辄行免死,岂为情法之平?况九龄幼童即能殴毙人命,其赋性凶悍可知,尤不宜遽为矜宥。” “**帝认为,两名孩童在如此年幼之时便能行凶杀人,其本性之凶悍可见一斑,若不严惩,将来岂不贻害四方!” “最终,对十三岁的主谋判处了斩首之刑,十岁的从犯则缓刑数日,处以绞刑。” 他转过身,面色沉重,“大*亡了,大*的律法不该亡啊。” 说完,他又怔怔道:“社会的公论,受害者的痛苦,内心的道德准则,或许从来约束的只是好人。” “年龄不是免死金牌。”叶烬站了起来,他直视着项饪华,那份平静中蕴含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所有人都在摇旗呐喊,即便免除了死刑,我不相信他们能逃脱制裁,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项校长,我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会紧紧盯着违法者,如影随形,从始至终。” 项饪华嘴唇微微颤抖,黯下去的眸色亮了亮,“没错。” “逃得了法律的漏洞,逃不过这世间的千万双眼睛,逃不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定律。” 正义的凝视是无形的网,比任何牢笼都更为坚固,它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即便是藏匿于幽深黑暗中的罪恶之花,也会在这光照下颤抖枯萎。 头顶青天,朗朗乾坤。 那是连鬼魅魍魉都惧怕的光芒。 ———————— ———— 这个案子大概就写到这里了,再继续下去,你们懂得,我也不敢写了,我不能为了爽文给那四个恶魔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毕竟现实并非如此。可能会有读者因为这一点给我差评,觉得恶人没有应有的惩罚,如何如何。其实我的初衷只是反映这一社会现象,引发我们思考。至于结局,我也很困惑,遂就到这里。 用叶瀚昌的一句话做总结吧。公道,永远自在人心。 第94章 如果他长大了,兴许就长那样 项饪华的夫人回来了,二话不说系上围裙开火炒菜,说什么都要留叶烬吃顿饭。 “那天要不是你们啊,这蠢老头已经归西了。” “诶多少留点面子……” 叶烬握着手机有些为难,里面这个人已经嚷嚷好几次了。 喻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喻寻:你给我买的零食,我吃完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喻寻:回来呗(′???`) 叶烬去卫生间拨了个电话,刚响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你要…回来了吗?”喻寻翘着尾巴问。 “项校长留我吃饭。”叶烬说。 “啊……”喻寻的尾巴落了下去,“留你,你就吃啊,说不定人家…客气一下,你还真不懂礼貌诶。” 叶烬低低笑着,“校长夫人太热情了,我的外套被扣下了,不吃不让走。” “那是…说我不够热情呗。”喻寻不知道在吃什么,嘎嘣嘎嘣嚼着。 叶烬哼笑一声,“某人憋着不叫那么克制,好像确实不够热情。” “……”喻寻沉默地对着手机嚼黄瓜,“你就在那…吃吧,把脑子里的污水…空干净再回来,晚上不许…说一句骚话。” 叶烬握着手机,“晚上当然不说,晚上直接开*。” 喻寻麻利挂了电话。 纪瑞路过,“小鱼你脸怎么那么红?” 喻寻面不改色,“困了,扇了自己俩巴掌。” “…狠人。” 叶烬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满了。 项夫人喜欢吃辣,项饪华受伤不能吃辣,桌上一半红得让人害怕,一半清淡得想削发出家。 叶烬动筷前斟酌了好几秒,心说真让喻寻那小子说对了? “叶队长吃啊。”项夫人招呼道,“这几道菜看着寡淡,最适合病人吃的,你还有伤,来,多吃点。” “我夫人的厨艺还不错,叶队长尝尝。”项饪华说。 来了客人,他不自觉絮叨起过去,“以前我在青石山区当老师,刚开始吃不惯那里的饭,各种野菜,饭桌一片绿色,炒的拌的腌的。后来习惯了,现在隔三差五不吃还不得劲。” 叶烬喝了一口汤,放下勺子问:“野菜?” “是啊,一到春天当地人都去山里挖,我当年还带着学生去挖过。” “青石山区…离徐城得有五百多公里吧。” “对,560公里,那里的镇子都没多少人了,远口镇的学生还算多一些,地方太落后了,交通也不便捷。” 叶烬没什么胃口,麻木地舀着汤,一口一口送进嘴里,“校长在那里待了多久?” “六年,教了一届学生,我就被调走了。” 项饪华感叹着,“算一算,离开青石已经九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 叶烬默默地点头,心里想着什么。 饭后,有人打电话喊项夫人打麻将,项夫人刚把碗筷丢进水池,摘了围裙嘎嘎乐着便出门了。 叶烬白吃一顿饭,不好直接走人,主动进厨房打算洗碗。项饪华更是不能让客人动手,两个病号僵持不下,一人一个水池,打着配合洗了。 项饪华去泡茶,叶烬在沙发坐了一会儿,看到客厅的墙上贴着许多发黄的照片。 他一张一张扫去,几乎都是和学生的合照,照片上标着年月日,有些已经很久远了,有些是几年前的。 “这都是我在各个地方教书时候留下的,哎,那时候虽然辛苦,但和学生一起,是能够感受到幸福的。当了校长后,反而越来越心力交瘁,如今又出了这种事。” 项饪华放下茶杯叹气。 叶烬收回目光,“校长不必过多自责,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项饪华沉重地点着头。 午饭清淡,其实不需要茶解腻,叶烬还是喝了一口,“对了,上次您来北郊队,说看到一个同志眼熟?” 项饪华回忆一下,貌似有些印象,“噢,你说那个年轻人。瞧着多少有点像,不过我也是那么一说,毕竟两个地方离的太远了。” “我那天也是恍惚了,怎么能把队里的人认错……” 他接着道,“您不是说那个小同志失去记忆了吗,那就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叶烬问。 “那个小孩子我接触过,记性好的不得了,几乎是过目不忘,我老年痴呆,他都不可能忘事儿。” 叶烬问:“他叫什么名字?” 项饪华说:“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对,那个小孩不是我的学生,他是镇子里的人,不上学,家里太穷了,只是经常出现在学校里,问他叫什么,他说没名字,大家叫他大娃,我瞧着可怜,就想让他来读书。” “可是他家里人不同意,说活儿太多了,人不够。哎,我也不能强迫。” 叶烬喃喃:“没上过学……” 项饪华说:“是啊,我去他家里的时候,发现他在辅导弟弟功课,题目都会解,我一问才知道他只是偶尔在窗外听一听。” “难得在山区里有资质这么好的学生,我于心不忍,给了他一些书本,希望他能自己抽空多读读书。” 叶烬追问:“那时候他多大? “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小学毕业,孩子们应该也就十二三岁。” “我教了这么多年书,直到现在对那个孩子印象都特别深刻。” 项饪华又想起了那个白净的年轻人,“那天看见你们的同志,我突然有种感觉,觉得那孩子长大了,兴许就长那样。” 叶烬握杯的手指微颤,心脏一点点被揪紧,他用同样艰涩的嗓音问:“那个孩子说话,结巴吗?” “没有,”项饪华斩钉截铁道,“话少,但是反应和语速很快。” 叶烬稍稍松了口气,又问:“他弟弟姓什么?” “我记得姓全,全冬冬。” “您有他们的照片吗?” 项饪华想了想,“…还真没有。” 他起身看了看墙上的照片,“这几张都是在远口镇小学拍的,就是这些了。” 叶烬投过视线,照片中站了三排孩童,个子高低不齐,背后是一排简陋的平房,白墙已斑驳。 四周没有现代化的体育设施,也没有装饰性的花坛或绿树,只有一片不平整的土地。 项饪华说到这里,才察觉这个话题似乎讨论得过多了,“叶队长,您认识……” 叶烬说:“队里有几个走丢儿童的案子,有线索指向了青石山区,我顺便打听几句。” 项饪华一琢磨,“您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孩子长得确实不一样,别人都是黑红黑红的,只有他在山里怎么都吹不黑,水灵灵的白,长得一点都不像山里娃。” “我接触的村民都非常淳朴,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叶烬攥紧了手指,“您现在还能联系到那家人吗?” 项饪华叹气摇头,“当时都没电话,隔绝又落后,走出大山即是永别,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他突然想了起来,“不过我有当地一个老师的手机号,正是教全冬冬的语文老师,应该还能联系上!” 叶烬眉心一动,“是吗?!” 第95章 真的是他吗…… 出门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叶烬没有带伞,项饪华硬是塞给了他一把。 他挥手拦了辆出租,收伞上了车。 初秋的雨又凉又急。 叶烬坐在车里,伤口隐隐作痛,他瞟向斑驳的窗外,觉得有些闷。 “师傅,能开窗吗?” 司机瞥了一眼,“这么大雨,会吹进来的,您热的话,我给您开空调。” 叶烬说:“不用了,谢谢。” 透过镜子司机又瞅了瞅,觉得这人真是奇怪。 叶烬眉心蹙着,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 他定定地看着,雨水拍打在车窗上,也敲击在他的心上。 只是巧合吧…… 可是年龄,相貌,才智……几乎都符合。 沉默,敏感,封闭,没有安全感,时常怕被丢下,不愿意回忆过去,某些事的冲动和愤怒…… 这么久以来喻寻表现出的种种异样和心结,似乎都可以对得上。 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他,那他又是怎么来到千里外的徐城,来到陌生的北郊队? 当年他又是怎么被带到山区,拐卖?还是走失收留? 他真正的家在哪里,亲生父母又在哪里? 为什么他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并且没有了过去。 叶烬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抚着紧蹙的眉心,闭上了眼睛。 这一趟原本不抱什么希望,不料结果却让他思绪万千。 他的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 “先生,到了。” 司机转过头,“先生?” 叶烬睁眼,看见玻璃窗外一辆黑车从雨幕中缓缓驶过。 北郊队大院到了。 他收回视线,付钱推门下了车,还没来得及撑伞,一个身影咚咚跑了过来。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喻寻在伞下说:“下雨了。” 他上手摸了摸叶烬中枪的心口,问:“疼不疼?” 叶烬沉沉地盯着他,忽地抓紧了他的手,低头吻了一下,“你来接我,怎么会疼。” 喻寻慌忙抽回,左右看看,“门口呢,注意影响。” 两人撑着一把伞回到了楼里。 喻寻被赵小升拐去商量晚上聚餐吃什么,叶烬独自上了二楼。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纸条上的手机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打了过去。 每一秒无限拉长,心跳一下重过一下,响声中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漫长的等待,始终没有人接起,就在他打算挂断的时候。 手机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 叶烬拧眉。 是一个很粗犷的声音。 “喂,哪位?” 叶烬问:“你好,是白贵安吗?” “是我,你哪位?”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并没什么耐心。 “我是项饪华校长的朋友,我姓叶,是ghi分局北郊队的。” “噢项老师朋友…你有什么事啊?” “有一起儿童走失案想向你咨询一下,是否有时间?” “有…有时间,儿童走失…哪个儿童啊?” 叶烬开门见山问:“九年前,你在远口镇小学教过一个全冬冬的学生,还记得吗?” 对面沉吟片刻,“全冬冬……记得,一个不太聪明的孩子,听说还考上大学了。怎么了,他是走失儿童?” “……”叶烬问,“全冬冬有个哥哥对吗?” “嗯对,我家访的时候见过,长得白白净净的,和全冬冬一点都不一样,诶他哥难不成?” 叶烬的语气不可抑制重了起来,“把你了解的这家人的信息,全部告诉我。” 白贵安被这气势一吓,不自觉磕巴了一下,“……我其实早就不在那教书了,项老师走以后,我待了一年也走了,不过他们家我还有点印象。” “他父母就是普通村民,镇子里不是外出打工,就是留下种地的,种也种不出什么好地。” “我后来去了隔壁镇,听说全冬冬考上大学了,应该是他们那里这几年唯一一个大学生。我记得以前全冬冬身体不好,好像心脏有点问题,不能跑不能跳的,家里有吃的都喂给他了,小胖墩一个,被养的挺蛮横。” “他那个哥哥每天要接送他上下学,瘦得厉害,也不上学。” “我当时还奇怪,兄弟俩怎么差别这么大,全冬冬读书也读不明白,呆头呆脑的,在班里还喜欢欺负小女孩,因为这个事我说过他好几次。” “他父母……虐待过哥哥吗?”叶烬沉着气息问。 “应该没有吧,我记得他爹妈还挺和善的,都是普通人,之前项老师想劝大娃来上学,他爸妈说没办法,自己身体不好,家里要喂鸡,砍柴,做饭,都指望那个十来岁的小孩了。” “他父母还在镇子里吗?” “他父母啊,已经死啦。” “死了?!” “对啊。” “什么时候?” “三年前吧,”白贵安算了算时间,“我也是听说噢,全冬冬高中毕业后,他父母突然去世了,半夜煤气中毒,都没了。全冬冬受不了刺激,心脏病发作,人是救过来了,但是精神不太正常了。镇里人都说,这家人倒霉,全冬冬克他爹妈。” “他哥呢?”叶烬问。 “不清楚,自从我走了后,就没见过那孩子了。噢对了,他们好像搬过一次家,搬去坡下村了。” “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吧,镇里留守儿童不少,都没人管,其实只有我和项老师关注过这个孩子,每天老老实实送弟弟上学下学,不说话,穿得脏脏破破的,除了长得水灵点,没什么存在感,不见了也没人发现。” “诶对了,如果他是走失儿童,说不定他找到亲生父母了啊!” 叶烬握紧了手机,“你有兄弟俩的照片吗?” 白贵安想了想,“有全冬冬的,不过在老房子那边,你要是需要,我得回去拍一下。” “好,拍好后你发我,多谢。” “不客气,您有什么事……” 叶烬挂了电话,他靠着椅背,疲惫地摁了摁眉心。 究竟怎么回事,真的是喻寻吗…… 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项饪华认错了,这世上长相相似、经历相同的人有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可是,即便喻寻不是那个孩子,他的过去又能有多幸运。 叶烬陷在椅背里,太阳穴一阵一阵发胀。 “大家要去聚餐啦!” 办公室的门没敲就被推开,喻寻跑了进来。 叶烬倏地睁眼,心率有些快。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 喻寻放缓脚步,盯着他,“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叶烬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自然,说:“没事。” 刚进门的神色一点点收敛,喻寻说:“你要是不舒服,我就…陪你回家。” 他自顾自道:“外面雨停了,出了太阳,你想散步吗,可以走走的……” 叶烬的脑中一团乱麻,思绪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落叶,难以聚拢。 他知道喻寻想去,摇了下头,起身说:“没有不舒服,走吧。” 五味杂陈地走出几步,身后却没有动静,他转过头,“怎么不走?” 喻寻看着他,一眨不眨。 半晌,他说:“你敷衍我,你还走神,你不听我…讲话,你还凶我。” 叶烬破碎的心脏快停止跳动了。 第96章 奇怪的人,身体最诚实 叶烬忍着内心的焦灼,把人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哄了半天才勉强让人露出个笑脸。 “真没凶你。” 他侧头在他耳边温柔说了句“乖”,又低眸,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喻寻绷着脸,又抿着嘴角,“不舒服就告诉我,病…秧子。” “好,我是病秧子。”叶烬笑着推人往外走,“真的没事,中午没吃好,快陪我去吃饭。” 喻寻拉开门,“都说了,人家可能…只是客气一下,你就蹭饭,这么大个人了…” 叶烬听着碎碎念,心底的沉重缓解了几分。 聚餐选在了一家烤肉店,队里太忙,平时没空,这是喻寻来之后,第一次正式和大伙吃饭。 考虑到叶烬还有伤,韩利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雅座。两桌拼一桌,他坐在离烤盘和肉最远,离墙角和纸巾最近的地方。 “这位置好啊,不会烤着熏着你。” 叶烬:“我谢谢你啊。” “叶队,来张纸。” “队长,来两张纸。” “诶纸呢,纸巾呢?” 叶烬像一个递纸机器,在第n遍被指挥后,他干脆把纸巾盒推到中间,“光喊纸会自己飞过去吗?” 他说着话,瞅着坐在中间大口大口炫肉的某人,那人丝毫不管他投去的眼神,明明刚才还控诉自己敷衍他,结果见了吃的比什么都投入。 可能是目光太有杀气了,喻寻终于把头扭了过来,端着一盘烤好的嫩牛肉挪过来,“你好可怜啊,吃点吧。” 说罢把辛辣刺激的蘸料挪远,只留下一碟生菜,“你只能吃……不辣的。” 然后接着大口炫肉,敢情来就是送盘生菜。 叶烬拿起筷子,“我谢谢你可怜我。” 喻寻眯眼笑笑,憨道:“不客气。” 韩利端着一杯水过来,豪迈道:“来,小喻,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这次多亏了你。” 一旁人起哄,“哎呦,咱领导主动敬酒,厉害啊!” “咱还没第一轮敬呢,领导先敬了,小喻6啊!” 喻寻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两手举杯站起来,“我只是凑巧,主要是您…命大。” “嘿这吉祥话。” 赵小升拿着手机凑过来,“嘿鱼,你瞧,下个月有比赛,技能大赛,你记得报名啊,你那枪法,稍微练练高低拿个名次。” 韩利说:“诶赶紧让叶烬给你把档案调来,好歹正式实习生,就能参加了。” 喻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来来,喝一个,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陪哥喝一个……”王辰寅晃晃悠悠过来。 赵小升“啧啧”两声,“王副,才吃两口你就醉了?” 王辰寅嘿嘿笑着,“你们都不喝,我一人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来,小鱼,喝!” 叶烬冷眼瞧着,“王辰寅,滚回你座位。” 王辰寅不和病号说话,“鱼喝啊,哥亲自给你倒。” 喻寻杯子伸了一半又缩回来,“王副,队长让你滚回去。” 王辰寅指着这两人,“你们真是,夫唱夫随。” 说完,转头没站稳,一个趔趄,半杯啤酒洒了出来。 喻寻躲闪不及,前襟湿了一片。 “啧,毛手毛脚!”韩利无语道,“你少喝啊,待会没人送你回去!” 王辰寅急急忙忙陪笑道歉,喻寻用纸擦了擦,转头对黑脸的叶烬说去趟卫生间。 包厢卫生间的门锁着,里面有人,他干脆出来了。 “你好,卫生间…在哪边?” 经过的服务员眼睛亮了亮,“…直走左拐就能看到。” “谢谢。” “不…不客气。” 水流有些细,喻寻用纸巾接水擦了擦,酒味稍稍散了一些,又用洗手液洗了洗手,打算回去再换。 他烘干手,出了卫生间。 走廊里没什么人,喻寻转弯,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他多看了几眼,来烤肉店吃饭穿这么正式的西装,挺稀奇。 男人行走中往口袋里塞一块米白色手帕,刚放进去一半,收手,手帕便滑落了出来。 那人浑然未觉。 喻寻走了几步捡起,“先生。” 前面的人没理。 他两步追了上去,“先生,你好,你的手绢…掉了。” 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回了头。 两人视线相撞,喻寻不由怔了一瞬。 这男人,好高…… 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瞳孔是棕色的,一双眼睛如同冬日里未化的寒冰,冷冽而幽深,没有一丝温度。 整个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即便是在静默之中,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无形的畏惧。 “噢,谢谢。”开口的声音倒是没想象中那么冷,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他接过手帕,手指摩挲着丝质布料,“差点丢了,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多亏你捡到了。” 喻寻回过神,说:“不客气。” 说罢转身就要走。 那男人突然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喻寻身形微顿,脚步没停留,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该不会精神有点问题吧。 他加快步伐,转过弯跑回包厢了。 叶烬正打算出去找人,瞧着急喘气的人,看了眼他身后,“后面有人追你吗?” “没……”喻寻坐下缓着气,“有条…大黑犬,没牵绳,我害怕。” “什嘛!?”赵小升站起来,“进饭店带狗还不拴绳!当咱们吃干饭的啊!” “不不……”喻寻摆手,“人家出去了……” “害,我以为我又要立功了。”赵小升坐下说。 “拉倒吧,撵条狗给你算一功?” “那有什么不行的。” “那我赶明什么都不做了,就去街上撵狗!” “真有出息。” 一桌人嘻嘻哈哈,边吃边聊,喻寻走神了片刻,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奇怪的男人。 怎么会有眼神那么冷酷的人…… 叶烬在一旁瞧着这人吃肉速度慢了下来,摸出手机开始敲字。 手机震动,喻寻放下筷子,瞅了瞅。 [队长]:想什么呢,吃肉都不香了 喻寻翘翘嘴角,回了一句。 [喻寻]:想你捏 叶烬刚准备打字,屏幕上又跳出两句。 [喻寻]:想亲你 [喻寻]:要抱 叶烬忍了片刻,低头蹙眉一句话打了删,删了打,忍无可忍决定不忍了。 [队长]:卫生间没人 [队长]:过来 喻寻左右看看,做贼心虚一般,看见大家都在吃吃喝喝,在王辰寅的攻击下一半人都醉了。 叶烬起身给他使了个眼色,气定神闲往卫生间走去了,喻寻小脸微红,跟着过去了。 门咯噔合上,叶烬上了锁。 喻寻抿唇,咕哝:“你干嘛,大家都在…外面,回家不行吗,死不正经。” 叶烬看着他,一脸正色,“只是喊你进来上厕所,非得回家上啊,你脸红什么?” “……”喻寻嘴皮子不利索,向来说不过某人,转身落寞,“噢,原来只有我想多了。” 叶烬闷笑,从背后一把拥住他,收拢手臂,嘴唇贴着他的耳鬓磨蹭,轻吟:“我的身体最诚实,嗯?” 喻寻后背紧贴着他,脸烫起来,“你消停点,身体还没好,不能干别的…” “我伤没好,让你尽兴够了。” 说罢他强势地把人转过来,一只胳膊轻而易举把人放在了洗手池上。 一个动作之后。 喻寻猛的惊呼一声,慌忙咬住了唇…… 第97章 这么巧,又见面了 喻寻出来时,整个人都是别扭潮热的,他怒盯着叶烬,在心里骂死他了。 叶烬镇定自若,带笑地看着他,抬手蹭过自己的唇角,“第一次尝,挺甜的。” 喻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脸颊又漫上了血色。 怎么还能这样……不脏吗…… 赵小升也被灌醉了,迷离着眼神就过来了,“鱼,你也喝多啦嘿嘿?” 他转过头,“叶队,你怎么没喝?噢我忘了,你不喝酒,不对,你受伤了……” 叶烬忽然说:“我喝了,没少喝。” 说这话的眼神是瞅着某人的,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点笑,喻寻看他那样就觉得他欠打。 王辰寅不知道从哪飘过来,“还有五瓶,兄弟们,造啊,今天都给我喝不完兜着走!” 韩利已经走了,家里老婆催得紧,剩下的人更加放肆起来。 叶烬看着这一包厢的群魔乱舞,“行了,不许喝了。” 喻寻扒拉开肩头的王辰寅,“你叫车,我先去结账。” 叶烬掏出手机:“用我的。” 喻寻:“切。” 才不用。 他下了楼,走到收银台,“你好,314包厢,结账。” 收银员对着电脑操作了几秒,“你好先生,已经结过了,额外点了几瓶红酒,需要退掉吗?” 喻寻刚点开付款码,一愣,韩局结了吗?居然还点了红酒…… “这么巧,又见面了。” “啊……”喻寻闻声,下意识转过头,是那个冰冻人。 “噢……你好。” 那人嘴角微扬,黑西装下身姿挺拔,他从容地从口袋中抽出一张黑色的卡,优雅递给了收银员。 气氛是有些微妙的,喻寻转身走开了。 “不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总觉得我们会再见。”身后说。 喻寻眉心一动。 “谢谢你捡到我的手帕,下次请你吃饭吧。” 喻寻看着他,心头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他怔怔地说:“噢不用了。” 咚咚咚的上楼声听起来很急。 男人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扯唇笑了笑。 叶烬把几个人的东西收拾好,正指挥一群酒鬼排排坐好,准备下楼。 “韩局结过了。”喻寻进门说。 “是吗?”叶烬说,“那走吧,车已经到了。” 喻寻正要扒拉倒在桌上的赵小升,被叶烬制止了。 “不用扶,他们要是喝到走不了路,就该提前退休了。” 叶烬打开门,“排成一列,下楼,自己上车回家。” 服从命令是刻在骨子里的,十来号人就这么晃悠着身体,脸上表情各异,排着队下去了。 把走廊的服务员吓一跳,这是哪来的丧尸。 喻寻忙着解释,“没变异,只是喝多了,别害怕。” “别怕别怕,喝多了。” “车门在这儿,那是人家店门,诶别卸门!” “上去坐好,别啃窗户。” “别舔玻璃!二哈…啊你!” 叶烬看着自己操心的小男友被逼得差点急眼,觉得有些好笑。 几辆车总算开走了,喻寻呼了口气。 叶烬刚要牵人,余光捕捉到一辆黑色轿车正从地下车库的出口驶离,他转头细看时,那车辆已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投去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 喻寻低头敲着手机,打了几句话发送,收起问:“你在看什么?” 叶烬犹疑片刻,“有辆车,好像见过几次。” “车牌一样吗?” “没看清。” “那可能是…一个车型吧。” “嗯。”叶烬点了点头。 他放眼望向灯火阑珊的街道,车流不息。 确实,城市中的黑色轿车多如繁星,款式相同的更是数不胜数。 “啵~” 喻寻突然掰过他的下巴,亲了一下。 叶烬一把揽过细腰,眼神危险,“大街上呢。” 喻寻就那么弯着眼角看他,眼睛在灯下亮晶晶的,“哼,街上算什么,某人…在卫生间还……” “还什么,说,什么?” 喻寻不说了,转头要走,“不要脸。” 叶烬快走几步,牵住他的手。路人投来视线,他无所谓。 他根本不想管。 “要不要走回去?” 喻寻翘着嘴角,“我都行,看你身体。” “我好的很。” “好,那走。” 叶烬看着他的侧脸,目光沉沉。 他的喻小寻,究竟经历了什么,如果彻底割舍过去,对他来说是不是更好。 那这件事,他就不该挖出真相,或许让它长埋地底,才是最好的结果。 喻寻的手机震动,他立刻掏出来点开看了看。 [心雨姐]:鱼,其实可以试试催眠。 他收起手机,晃了一下牵在一起的手,“队长。” 叶烬从沉思中回神,“嗯?” 喻寻拉着他的手,就这样一步一步倒退着走,边走边说:“小升说下个月…有比赛。” “嗯,”叶烬应了一声,路灯下,他的眸色那样温柔,“想参加?” “嗯,但是我…应该不行,没资格。” 喻寻顿了片刻,“我想了想。”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样下去…也不行,我问了心雨姐,她说,催眠…没准能想起来,恢复记忆。” 叶烬有些意外,“不是说不想记起过去了吗?” 喻寻两手都牵住了他,边晃边说:“是啊,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当个…临时工。” 他圈紧了叶烬的胳膊,“我想…变得更好,为了你。” 叶烬想说什么,却见喻寻从兜里摸出一张卡。 “这是我身上的…银行卡,应该能查出…一些信息吧。” 叶烬没接,他蹙起了眉,“其实没有必要。” 喻寻问:“为什么没有必要?” 叶烬不知一时该如何解释,“涉及隐私,查私人信息需要出具申请和证明,不太好操作。” 喻寻握着卡,呆呆地说:“你不是…领导吗,向你申请不就好了。” 叶烬微不可察叹口气,只好接过说:“好,我明天抽时间去银行。” 他思忖片刻,又问:“真的想试试催眠吗?” “嗯。”喻寻敏锐地察觉出什么,“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叶烬摸着他的脸颊,“我尊重你做的一切决定。” 街道拐角,他在灯下搂紧了人,“就是怕你想起过去,不开心。” 喻寻靠在他的肩头,“没关系,我接受。” “心雨姐说的催眠,是个可以尝试的…方法。虽然不一定管用,但没准儿…管用。” 叶烬问:“你在说什么呢。” 喻寻抬起脸,眸子星亮,“我在说……废话文学。” 叶烬直接抽出他的手机,再次提出“没收”,“不给了,以后少看乱七八糟的,脑子都看污了。” 喻寻不满道:“哼,等我想起以前,我什么都懂,不用从手机学。” 叶烬看着他纯真的面庞,心里发堵。 但愿。 第98章 他是我的人 第二天上午,叶烬以儿童走失的原由向银行提出了查询申请。 他联系了认识的人脉,头一次走了特殊渠道,这样不论结果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真是不容易,我说今天怎么一睁眼,感觉一道寒光闪过,原来是你来找我了,啧啧。”邓一飞说。 “你那是青光眼了。”叶烬喝着水说。 邓一飞瞅他,“你这嘴,还是淬了毒一样,这么下去,哪个对象敢找你。” 叶烬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握着温热的水杯说:“不用操心,已经找到了。” “啊????”邓一飞从电脑后伸长脖子,“真的假的?” 叶烬淡然地点头。 “你居然有对象了??” 邓一飞起身大叫,“你这种工作狂,有时间和对象相处吗?能处熟吗?处两年走路上是不是还认不出来呢?” 叶烬没理他。 “你真这个啊,你都找到了,我还单着呢!!” 邓一飞颓废地倒在椅子上,“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脱单更令人心碎。” 叶烬波澜不惊道:“你帮我查完,我可以给你介绍。” “真的?”邓一飞瞬间活了,“你从哪给我介绍!” 叶烬说:“北郊队那么多男的,随你挑,如果两人能看上眼,我没意见。” 邓一飞瞬间五官乱飞,“你,你……” 他举着手指“你”了半晌,最终挤出一句,“你,轮得到你有意见吗!” 他坐下,气得骂骂赖赖,“靠,我说呢,你上哪给我介绍对象,原来直接内部消化,我真服了。” 叶烬扯扯嘴角,收回了视线。 邓一飞终于安静下来,他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操作了一会儿,“瞪”一声敲下了键盘。 “涉及到你们调查机密,我可一下没敢看啊,你看完删了就行。”他起身让开了座位。 叶烬心里是有些犹豫的,但也只是片刻,他点下查询,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串信息。 银行名称:h国银行 原开户行:h国银行青石分行(已失效) 账户类型:储蓄卡(已过期) 账户状态:已过期作废 当前余额:账户已不可用 可用余额:不适用 青石分行……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禁心头一紧,手指微微抖起来。 手机振动几声,他机械地掏出,怔然地解了锁。 [白贵安]:叶先生,我找到照片了 [白贵安]:图片 [白贵安]:您看,这是我家访的照片记录,拍到全冬冬和他哥的侧脸了 叶烬点开,呼吸霎时凝固,所有的侥幸与猜疑仿佛巨石般轰然落地,瞬间将心湖掀起惊涛。 即便那久远的照片模糊,即便穿着破烂灰色衣服的孩童只隐约露出半张稚嫩的脸庞。 可他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他的喻寻。 简陋的房屋内,光线稀薄,只能勉强勾勒出他瘦弱的身影。 身后堆叠满墙的木柴,脚下是满满一盆衣服。头发长短不一,那张清瘦的小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坚韧与孤独。 全冬冬挡住了他半个身子,正对镜头,衣服干净,小胖脸上堆着笑,身侧是门框,光线尽数照在他的身上,那样灿烂。 而他的喻寻,孤零零站在最阴暗的角落,没有笑,没有光。 他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酸楚和疼惜快要从胸腔爆炸。 “叶队?”邓一飞看人迟迟没有动作,叫道。 叶烬惶然抬眸,却在下一秒,看到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 持卡人姓名:全冬冬 目光凝住,所有复杂的思绪和情感都汇聚在这三个字上,纷繁错乱的疑问和猜测涌上心头。 邓一飞站在桌子对面问:“怎么了?很严峻吗?” 叶烬心神恍惚地点了退出,勉强张嘴,“没事,银行卡作废了,没有交易明细了。” 邓一飞问:“需要吗,我可以查到之前的记录。” 叶烬摇头,“暂时不用。” 他茫然起身,往门边走去,“谢了。” 邓一飞快走几步,堵在门口,神情忽然严肃,“要不,实在不行,从你队里给我挑一个,也行。” 说罢他掏出手机,翻了几下。 “这个,你看行吗?” 叶烬瞧去,眉心一蹙,屏幕上的人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是上次医院闹事被市民拍到的喻寻,照片里的他正背靠叶烬,抬手抓住了歹徒的木棍,眼神中带着一股狠劲。 混乱人群中,他好看得那样出挑。 叶烬冷冷地瞥开眸,语气堪称冰寒刺骨,“不可能。” “为啥?”邓一飞对他变脸表示不解,“刚刚你还说如果看上眼了,你没意见。” 叶烬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因为他是我的。” “砰”一声,门紧紧关上了。 邓一飞呆在原地,半晌,“哎我艹,敢情最好看的让他先挑走了!” - 下了车,叶烬看见喻寻在小区门口来回绕。 那人转身远远看过来时,先是下意识笑了笑,然后拉下嘴角,一脸的不开心, 叶烬快走了几步,“怎么了,怎么跑到楼下等我?” 喻寻不满,“你瞧瞧…都几点了,约好的三点,都二十了,哼。” 叶烬脑中思绪错乱,这才想起他们约了心理咨询师,是习心雨介绍的催眠方面的专家。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耽搁了。” 喻寻轻轻给他肩头一拳,以示惩罚,“好吧。” “真的想好了。”叶烬抓起他的手亲了一下,“嗯?” 如果昨天他还抱着支持的想法,那现在他完全改变了主意,他宁愿他永远忘记了过去,只要此刻是开心的就好。 叶烬摩挲着他的脸颊,这张面孔和照片中小时候的侧脸重叠,模糊却熟悉,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内心最深处的防线。 喻寻觉得他不对,“你怎么了?” 叶烬说:“对催眠有些不放心。” 喻寻宽慰,“最多就是…不管用,不用担心。” “嗯。” “对了,银行卡……查出了吗?” “过期作废了,白跑一趟。” “啊……”喻寻遗憾,“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自语,“那看来只能靠…催眠了” 说完抬脚就要走,被叶烬一把拉住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喻寻拧起眉,难得有一些不耐烦,“你怎么…回事嘛?之前你让我…主动积极地回忆,现在我想回忆了,你又墨迹。” 那天晚上突袭邪教分子之后,他想了很多,季明的话提醒了他,来历不明终究是个隐患。 他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留在北郊队,再也不能逃避。 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不已。 喻寻看着叶烬,“我没有过去,就不会有未来,我都懂,我要站在你身侧,就必须…迈出这一步。” “我自己去!” 喻寻转身就走。 叶烬拉住他,“好好好,别生气。” 喻寻甩开他的手,“不要陪。” 叶烬也是没辙了,“不生气,你一生气我心口要疼了。” 喻寻停下脚步,“那你从现在开始…变哑巴…” 叶烬如今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爱意和疼惜在胸口汩汩流淌,统统化为了妥协和让步。 “我闭嘴,我陪你去。”他说。 第99章 我不同意他再继续催眠 “已经约好了,是吗?”前台问。 “对,三点,我们来晚了。”叶烬说。 “好,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上了二楼,敲门,一位面容精致的女士笑着起身,“是心雨介绍来的吧,我是海玥。” 她在对面两人中直接看向了喻寻,“你是喻寻。” 喻寻转头看了看叶烬,又偏回头,“是我。” 他开门见山说:“我…想催眠,我想不起…过去了。” 海玥温柔地示意他坐下,轻声问道:“完全没有记忆了吗?” 几人坐在沙发上,喻寻说:“也不是,遇到一些事,我会觉得…难受。” “比如说?” “比如……”喻寻在回忆着,可又说不出什么。 叶烬牵紧了他的手,“一些有关孩子的事,反应会格外强烈。” 海玥点头说:“或许和童年有关。” 喻寻若有所思点头,“我觉得…也是。” 叶烬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海玥提醒说:“催眠因人而异,兴许有效果,也可能完全没用。没问题的话,我们开始吧。” 叶烬问:“家属可以陪同吗?” 海玥看了二人一眼,“当事人同意就可以。” 喻寻点头,他其实是紧张的,来的时候做好了决定,可坐在这里,内心又不禁揪了起来。 他转头看着叶烬,“陪我。” “好,陪你陪你。” 房间被柔和的灯光轻柔地包裹着,窗帘掩着。 室内有一张舒适的躺椅,上面铺着柔软的毛毯,旁边摆放着一盏香薰灯,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喻寻躺在椅子上,双手不自觉地交握。 “好,就这样,让身体完全放松。深呼吸,感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带走你身上的紧张与疲惫。你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越来越重,直到你无法抗拒地闭上眼睛。” 海玥轻声细语地引导:“现在,我将带你进入一段深度的放松状态。想象一下,你正站在一片无垠的草原上,微风轻拂,带着花草的香气。你感到无比的自由和轻松,在这片草原上,有一扇门,它正缓缓向你打开,邀请你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 “当你跨过那扇门,你来到了一个充满光芒的房间。这里存放着你所有的记忆,无论是快乐的、悲伤的,还是模糊的。”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温柔地触碰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尤其是那些关于你童年的片段。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你都是安全的,我在这里陪着你。” “现在,你的意识开始慢慢下沉,深入到你心灵的深处。你可能会看到一些画面,那些画面或许会让你感到不安或害怕,但请相信,这些只是过去的影子,它们已经失去了伤害你的力量。” “试着去感受那份情绪,但不要让它们控制你。我会一直在这里,引导你安全地穿越这片阴影之地。” 喻寻完全放松下来,他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大脑一片空白。 海玥注视着他,“想象一下,你正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可能是家门前的小巷,也可能是学校里的大树下。你穿着小时候的衣服,周围是熟悉的玩伴和亲人的笑脸。” “在这个场景中,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吸引了你的注意?是某个玩具,还是一次难忘的游戏?让这份感觉在心中慢慢扩散,直到它变得清晰而强烈。” 喻寻的眼皮在抖动。 海玥接着说:“试着回忆一下那个场景的具体细节。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是快乐、悲伤,还是其他复杂的情绪?不要急于判断或解释,只是让这些感觉自然流淌。” 喻寻的眉头紧锁,眼帘闭合着,眼睛背后的世界却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役。 他的思绪如同被狂浪卷起,四处飘荡,又总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到那个他不愿面对的过去。 一些模糊的画面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是童年的片段。 “不要…不要让我看到…”喻寻在心底低语,声音微弱却充满绝望。 他尝试着用尽全力去抵抗那些涌入的记忆片段,但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法抵挡。 他看到了自己那双小手被粗糙的大手紧紧抓住,无法挣脱。 稚嫩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无人回应。 他充满了恐惧与无助,梦境里那些陌生而变形扭曲的面孔如同冰冷的铁链,紧紧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呼吸。 爸妈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周围人好多,好吵…… 在哪里…… 商场,是商场,到处都找不到,试衣间没有,卫生间也没有。 模糊的声音响起:跟姨姨走啊,姨姨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路途又长又颠簸,他沉沉地睡着,像是永远醒不过来一般。 老实待着,你爸妈不要你了,他们讨厌你,不爱你,知道吗,我才是你亲爹亲妈!! 上什么学,家里这么多活儿不够你干的。 照顾好弟弟,这是你的任务。 你弟弟怎么摔伤了?没用的东西,废物。 好痛,皮鞭抽在身上,好痛啊。 以后再看不好弟弟,你的后背就会像这样挨一顿,别在邻居面前晃,懂不懂? 妈妈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吗?这样你长大后才会有出息。 哈哈哈哈哈你弟弟是只肥猪,你是只野狗,野狗就该待在最脏的地方!! 回去告诉肥猪,如果他还在班里招惹我的小女友,我一定宰了他! 别打我,谁能救救我……救救我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喻寻的内心在呐喊,他感到愤怒不公,甚至是对命运的怨恨。 双拳握紧,浑身颤抖起来,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脸色是那样惨白。 心灵深处的风暴肆虐而难以平息,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海玥凝视着他,语速快了一些,“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遇到了那些让你感到不安或痛苦的回忆,请记住,这些只是过去的一部分,它们不再能伤害现在的你。” 可是没用,一切都没用,黑暗如深海的漩涡,将他越卷越深。 叶烬眉头拧着,“叫醒他。” 海玥立刻说:“现在,你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沉重,你的意识正在逐渐清醒。你感到自己完全放松,但同时又充满了力量。” 眼睛依然紧紧闭着,睫毛抖动不停,煞白的脸庞被冷汗浸湿。 叶烬一手抚上他的肩膀,“喻寻,醒过来。” 他摸着喻寻冰凉的脸颊,温柔又坚毅,“醒过来,喻寻,我在这里,我在等你。” !!! “啊……!!”喻寻骤然惊醒,双眼睁圆。 他坐了起来,在急喘中眨着湿润的双眸。 叶烬不停地摩挲着他的额头和脸颊,“没事了,我在这里,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喻寻胸口起伏,“是商场,有人带走了我,我不认识他们,我不清楚…自己几岁,我去了一个…山区,好偏,逃不出来。” “…是有效果的。”他低头喃喃道。 海玥说:“一次催眠不可能完全记起,配合药物,分疗程催眠,如果你能接受,歇一歇可以继续。” “不行。”叶烬起身。 他神色冷硬,“我不同意他再继续。” 第100章 我给你一个未来 梦境惊醒的呼吸依旧急促未平,喻寻说:“我可以……” 叶烬看着他,“你刚刚差点醒不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缓了语气,“这种状态很危险,我不能再让你冒险,你会受伤的。” 喻寻明白,可他想再试一试,他抿了抿唇,“可我已经……想起来一些了。” 叶烬的目光交织着复杂的情感,心痛如绞。 他仿佛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掌控着过往之门的钥匙,他明知那扇门后隐藏着什么,却还要残酷地揭开他的旧日伤疤,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再次经历痛苦不堪的过往。 他怎么能…… 海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听我的话,我们不继续了,好吗?” 喻寻看着他,眼底是红的,“可是我…记不起以前,我就没办法……” 叶烬握紧他的肩,“没有过去没关系,你要的是未来对吗,我给你一个未来。” “我找收养的人家,给你身份,我们挑一个你喜欢的家庭,以后你会有家,也会有我。你想读书深造还是留在北郊队,都可以,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办法,我都可以给你!” 他说完这些,才惊觉自己眼睛是湿的,嗓子是哑的。 两人对视着,喻寻怔了好久。 他看着叶烬,鼻子眼睛都是酸的,太酸了。 他用最大的克制,颤抖地说:“我还没弄清楚,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不要我,还是弄丢了我。” 叶烬说:“就算完全恢复记忆,那时候你太小了,也未必记得。” “嗯……” “过去不重要,好吗?” 喻寻靠在他的怀里,抬手摩挲过他的眼眶,轻声说:“你哭了。” 叶烬第一次这样情绪失控,缓和中,抓着他的手指吻了一下,“没有,心口疼。” 良久,两人推开门出来了。 喻寻说:“谢谢你,医生,先就这样吧。” 海玥大概也猜到了结果,微笑道:“不客气,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找我咨询。” “好,多谢。” 叶烬道了谢,带人离开了。 一路上气氛沉重又静默。 进了家门,换了鞋,叶烬一把揽住了他,“在怪我吗?” “怎么会。” 喻寻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鼻尖相碰,“我知道,你在保护我。” “我的表现…太明显了,你猜到了…我过去不太好,所以不想让我…再受伤害,我都懂。” 叶烬就这样一下一下吻着他的眉心,“我爸有个朋友,家里没有子女,如果可以,我想让你认他们当个养父母。” “只要你的身份有了,你的档案很快就能办好,以后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 喻寻意外片刻,小声呢喃:“叔叔的朋友,应该很…厉害吧,而且…也没什么感情。” “都不重要。”叶烬告诉他,“喻寻,我冷血又锐利,没那么多情感上的顾忌,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只要你往后一路坦荡。” 半晌,喻寻湿着眸点头,“好…试试。” - 北郊队近来能稍稍松懈一点。 “哎,就这样好啊,突然不用整天在外头跑,怎么还有点不习——” “呸呸呸,闭嘴,可不敢说这话啊!把你嘴缝死!” “呸呸,是我胡说八道,是我胡言乱语,是我不吉利……” “各位,刚接到电话,北边有人闹事斗殴,咱离得近,动身出发。” “你个乌鸦嘴!我能不能宰了你!” 赵小升骂完,扭头喊:“鱼,走!” 喻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哦,来了。” 王辰寅开着车在大路上飞驰,赵小升还在电话里了解情况,声音忽高忽低,不知道在骂什么。 叶烬去开会了,人不在队里。 喻寻正凝神看着他发来的两张照片。 指尖轻触,他左右划拉了几下屏幕,夫妻俩看起来面善亲切,温和大方,倒是很好的人家。 照片下是一句话:明天有时间,我们去拜访一下,顺利的话,就可以去部门办理收养了。 喻寻又看了片刻,回复了一句“好”,上滑界面摁下侧键,锁屏了。 叶烬太心急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急迫…… “靠!这个点怎么堵车啊!!”赵小升突然爆出一句。 车缓缓停了下来,前方车流如注,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赵小升问:“等等还是下车走?” 王辰寅腾出一只手给了他一下,“还有十五分钟车程,你人快还是车快?” “车车车。” 喻寻倚着后座椅,头有点痛,昨天催眠结束后,他其实就有些不舒服,没敢告诉叶烬。 今天起床后,那种间歇性的疼痛变成了一种持续的钝痛,甚至在某个瞬间,如同利刃般在脑子里猛然撕裂开来。 车里有些闷,喻寻蹙着眉心闭上了眼睛。 催促的车笛声不断,隔着玻璃远近交替着,他侧头靠着窗,意识渐渐模糊了。 “妈妈mother,爸爸father,奶奶grandmother,爷爷grandfather。” 谁,是谁在说话? 整整齐齐的朗诵声遥远又清晰,他左右看看,才发现自己站在了教室的窗下。 他好小,就算是踮起脚尖都看不到里面,跳了一下又一下,却只能捕捉到一丝丝模糊的光影。 他就这样听着,嘴里小声念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嬉笑着涌了出来。 “嘿,你过来!” 有人在叫他。 他看着前面的三个男生,懵懵懂懂走了过去。 “跟我走,不许出声,你这个白唧唧的家伙。” 厕所是那样闷热浑浊,昏暗狭小。 一桶冰凉的井水从头浇下,后背的伤如同针扎一般,密密匝匝地刺痛起来,仿佛连骨髓都被冻得颤抖。 “野狗,管好那只肥猪,又丑又胖,看见他就讨厌,你们一家都好恶心,你爹妈只会偷我们家的鸡和玉米。” “贼!小偷!” “你们看啊,看他这个样子,干嘛,还想还手啊,细胳膊瘦腿的野狗,回去练练吧!” 有人在哭。 “哈哈哈哈哈,肥猪被揍哭啦,哭起来的样子太好玩了!” “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蠢猪!” 哭声穿过山间,一路延续到了低矮的房屋里。 “你怎么回事,让你跟去学校照顾弟弟,你跑到哪里去了?说过多少次了,他身体不好,你的任务就是看好他,这点事都办不了,我养你有什么用!” “呜呜呜呜,哥他根本不管我,他还和大家一起欺负我……” “什么??反了天了你!” 皮鞭狠狠抽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趴在木椅上的人一声不吭,疼痛肆虐全身,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额头滑落,他紧紧抓着木椅边缘。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请让我,死去吧。 第101章 我们果然会再见的 “小鱼,鱼,醒醒。” “小鱼呀,小鱼诶~鱼啊,啊啊啊……” 王辰寅一巴掌呼上去,对着赵小升一顿输出,“要死啊你,叫人就叫人,怎么还嚎开了?” “关键叫不醒啊,是不是得送医院啊?” “你这么个叫法,是叫人吗,那是叫魂!” 王辰寅转头喊道:“鱼,醒醒,醒来,叶队来啦!!” 眼睛倏地睁开,喻寻猛然间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而出,胸膛剧烈起伏。 赵小升比划着六,“我靠,666,还得是你。” 见人醒来,他问:“你怎么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比死了三天都白。” 喻寻心跳得很快,那种剧痛似乎在梦境结束后依然残留在身体上,他浑身都很难受。 王辰寅观察了一会儿,“你真不舒服?” 喻寻抿了下干裂的唇,“没,做了个梦。” 他看向窗外,“我们到了吗?” “刚到。”赵小升下了车,“m了个巴的,跑台球厅打架,还整了个伤亡惨重。” “一群小学鸡,怎么不去游乐园干仗啊,上个b班本来就烦。” 王辰寅跟在后面调侃:“几句话带俩字母,可以的,字母哥。” 三人走进台球厅,地上散落着各种颜色的球和杆,桌子东倒西歪,好几个桌角一片血迹。 墙边站一排黄毛,各个鼻青脸肿,面露不服。 一个人身材微胖的男子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恭敬地说道:“各位领导好,我是这家台球厅的老板,是我打的电话,这群人在我店里闹事打架,我把他们扣下了。” 王辰寅走过去问:“怎么个情况?” “我在这里打球,他一杆子杵我身上,不跟我道歉——” “我玩的好好的,这人从背后给我一下,有病吧!” “他俩打起来,影响我,神经,出来放松一下都遇上什么事。” “傻b会不会打球,菜就多练,你脑袋后面没长眼啊?” “你md脑袋后面长眼了——”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王辰寅脑子快炸了,“一个一个说!从左到右,开始。” 七个人把刚才的中心思想又重复了一次,基本就是:他不小心用杆子捅了他,他反过来给他一拳,两人互殴影响了周围人,于是加入了这场混战,打得不可开交。 王辰寅拉了个板凳坐下来,开始训话。 “怎么点小事没长嘴?不会道歉?说个对不起不就完了,非得打得头破血流?啊?” “低着头有用?现在知道不对了?” 他指了一个,“你,给他道歉,说对不起,说十遍,说完下一个接着说,开始。” 黄毛不情不愿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赵小升看人停下,上前拍了他一下,“说了九遍!当我们吃干饭不数数啊,重新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几人听了七八十遍对不起后,终于听烦了。 王辰寅边听人道歉边观察,半晌,他起身扭正一个黄毛的脸,“不是,你这眼睛老是直勾勾地往哪看呢?” 这黄毛又瘦又高,竟和王辰寅能平视,眼神一直往他身后瞧着,毫不掩饰。 王辰寅回头,看到喻寻一身黑色衣服,安静地站在台球桌旁,淡然神色中带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扭回头,替叶烬问:“你看他做什么?” 黄毛眼睛都快看直了,“大哥,这个小哥哥也是你们的人吗?他长得真tm好看啊,游戏建模一样。” “……” 王辰寅:叫他是小哥哥,叫我就是大哥是吧。 “好冷好白好喜欢!” 王辰寅面部肌肉抽搐,“你特么夸够了没,轮到你点评吗?” “打架就算了,你特么怎么这么猥琐?”赵小升骂道。 “小哥哥,嘿,小哥哥,加个微信。”黄毛悄声喊道。 王辰寅给了他一下,“不是哥们儿,你当我们摆设呢?” 喻寻现在头很疼,他盯着桌上五彩斑斓的球,胃里一阵阵翻腾不适。 或许,他真的应该听叶烬的话,不该执意去催眠。 他明明清楚,那些过往即便想起来,也只是增加痛苦。 倒不如从此以后,只看前路,再不回头。 喻寻抓起桌上的球杆,冷冷地瞥过视线,“我不是…小哥哥,别乱叫。” 俯身,弯腰,对准母球,“砰”一声。 清脆有力的撞击声响起,三颗彩球接连进洞。 喻寻收杆起身,心口的浊气随之散开,脑中也清明了一些。 老板目瞪口呆:“我滴妈,就这么水灵灵进球了?” 黄毛尖叫:“啊小姐姐,小姐姐,看我,看看我!” 王辰寅转头骂道:“分不清男女啊你!” 黄毛解释:“他说自己不是小哥哥的……” “有毒吧你!老实待着!” 一排人垂着脑袋站着,不敢再多言语。 辖区的处理人员到了,和王辰寅道了好,把几人带走了。 赵小升跑过来,“哇靠鱼,什么时候偷偷练的,技术这么牛?!” 喻寻恍神了片刻,说:“我随便…打的。” “你太伤人了。”赵小升一脸痛苦地走了。 喻寻摸了摸杆子,明明印象里从未有过,却仿佛被某种动作记忆所牵引着,此刻的手感、姿势和力度,根本无需过多思考。 这种感觉,在上次握枪时也隐约有过。 他缓缓张开手掌,目光落在指腹上的茧。 以他过去的生活环境,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的。 心中泛起奇异的涟漪,喻寻转头,出神地说:“我去趟卫生间。” 老板殷勤道:“这里太乱了,我带您去楼上。” 这家台球厅是市里数一数二的休闲场所,设施和服务都没得说。 喻寻跟着上了楼,却是一片空荡荡,只有几张台球桌,边角摆放着黑色皮质座椅。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淡雅的香气,拐过走廊,是一排封闭的包间。 “这里没人吗?”喻寻问。 “一楼是对外开放的,楼上要预定,还有包出去的私人场所,平时来人都是一些谈合作的,谈工作的,谈情说爱的,嘿嘿。”老板介绍说。 “这里就是卫生间,里面有新的卫浴洁具,您随意使用。” 说罢离开了。 喻寻点头道谢,推开门。 柔和的灯光透过精致的灯罩洒落,中间有一个装饰性的迷你台球桌,桌面平整如镜,桌沿镶嵌着精致的金属装饰,上面还有几颗同等缩小比例的台球。 墙角立着一根白色球杆,一侧绑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有点像…尾巴,或者说逗猫棒,怎么看怎么不太对劲。 喻寻心道,不愧是高等休闲场所,连卫生间都搞得这么有格调。 他走到洗手池前,按下闪耀着金色光泽的水龙头,泼了些水在脸上,方才那股头痛和混乱减轻了一些。 淅淅的水流声中,身后忽然传来响动。 喻寻立刻警惕抬眸,额发滴着水,他从镜子里看去,一个身穿白色浴袍的男人从隔间走出。 那男人看到他的时候,眸色一深,说不清是意外还是什么,很快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你瞧,我们果然会再见的。” 第102章 也得让他哭着求饶 这不是公用卫生间吗,怎么会有人穿着浴袍…… 难道这是……私人包间的浴室,他走错地儿了? 还有,怎么又是这个奇怪的男人。 “不好意思。”说完,喻寻打算出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问。 “我借用…卫生间,走错了,抱歉。” “你没走错,我在隔壁房间,停水了,这里有淋浴,我来冲一下。” “噢。” 喻寻压根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再见。”他说。 “等等。”那人叫住了他。 他缓缓走到他面前,那双深邃的棕色冷眸凝视着他,精致的发型因为洗过澡乱着,v领露着性感的脖颈和胸膛。 “我这里有酒,请你喝一杯?就当谢谢你捡到我的手帕。” 喻寻无语,不明白就那么一块烂手绢子,怎么就过不去了,早知道不捡了。 “不了,我同事…还在下面,我要回去了。” 男人看他坚持,只好道:“好吧。” 说罢,他轻描淡写地抬手,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很随意地打了个响指,像是无奈。 “那下次见?” 喻寻忽地蹙眉怔住,大脑仿佛突然洗牌一般,周围的动静与眼前的景象模糊,他的思绪陷入了短暂的混沌之中。 过了片刻,他才如梦初醒般,用一种略带迷茫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男人依旧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眸仿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能够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仿若暮鼓晨钟,又像是从幽谷中传来的回响:“我说,下次再见。 喻寻机械地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 不知为何,他忽然心慌得厉害,什么都没说,快步出去了。 楼下,赵小升正和王辰寅切磋球技,看到喻寻咚咚地跑下来,调侃问:“上头有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没,”喻寻呼哧呼哧喘着气,“待太久了,怕你们走。” “你小子,忘了谁都不能忘了你呀。”赵小升一把揽上他的肩头,“走了。” 天凉了,日头也落的早了,三人出来的时候,天边已悄然染上了淡淡的墨色。 喻寻直接回了家。 他出了电梯,走到门边,伸手刚要解锁,门从里被拉开了。 喻寻鞋都没换,扑过去环腰抱住了人。 “怎么了?”叶烬揉着他的后脑勺问。 喻寻嗅着他颈间熟悉的气息,问:“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 叶烬关了门,呼吸重了几分,就这样抱人离地,往客厅走。 “九点,十点?都可以,周六,想让你睡个懒觉。” 喻寻甩掉鞋,对着他嘤咛,“不可以一起床…就去吗?” 叶烬笑着,“这么心急。” “急死了。”脑袋在他肩窝又拱又蹭。 “好,我打电话。”叶烬应着,“起床就去。” 他抱人坐在沙发上,拨通电话,“荆叔,为了表达诚意,我们打算明天起床就去拜访您二位。” “对,我们起床,不是您起床。” 喻寻眉头抽抽。 “我们起床,嗯,那要看他几点醒,通常我自然醒的时间是六点。” “您看您可以吗?” 喻寻直接夺过手机,“喂,荆叔,不…不好意思,我是喻寻。” 他开始胡言乱语,“叶队他…他喝多了,对对,您别在意,他不正常,明天主要看您…时间,好好。” “好…好的,行…好。” “好”了大概几分钟,电话总算挂了。 喻寻呼出口气,看着这个二傻子,问:“你是不是…傻?” 叶烬抱着他颠了颠,笑笑说:“没关系,我们和荆叔一家认识很多年了,我小时候,他经常逗我,现在他老了,我也逗逗他。” 他摸着喻寻的脸颊,忽然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松感,“这样也好,荆叔是我们了解的熟人,他们会好好对你的。” 喻寻偏头在他掌心轻蹭着,“我该怎么报答…” “傻瓜,你来到我的身边,是我的幸运,是我要报答老天。” 叶烬吻了他的额头。 从不信神明的他,此刻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虔诚。 老天,如果你能听得到。 请让喻寻,从今往后,再也不经受苦难与波折。 如果一定考验,我来替他承受。 - 晚饭两人就在家里吃,叶烬新学了几道菜,对着手机一边学一边做,一个小时还没忙碌完。 喻寻要帮忙,叶烬不知为何,竟差点和他急眼,命令他以后不许做饭,敢有进厨房做饭的念头,那就是不爱他了。 喻寻解释:“我学学,厨艺应该…还不错,肯定不会…毒死你的。” 叶烬举着铲子,“决定不爱我了,是吗?” 喻寻被拿捏地死死的,说着“爱”跑出了厨房,躺在沙发上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做饭,明明能做好的。 叶烬系着裙子从厨房出来,一身油烟味走到喻寻面前,蹲下,撕了一张纸。 “喻小寻,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讲在前面,毕竟以后我们是要一起生活的,你如果爱我,这些条件必须答应我。”叶烬边写边说。 喻寻看他如此郑重严肃,坐起来说:“爱你爱你,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怎么写了…这么多,该不会列了一百条吧?” 喻小寻,很忧愁。 “好了,签字盖唇印。”叶烬把纸放他面前。 喻寻低头认真看了看。 第一,家里不准养两条腿的宠物,比如鸡,鸭,鹅,不准有投喂性的行为,我不喜欢。 第二,没事可以看书,健身,做ai,不准玩火柴、木柴、柴刀,可以干柴烈火,但不能劈柴烧火。我不喜欢。 第三,不准进厨房,出现洗碗、做饭等行为,凡有迹象,立马按到床上弄哭。我喜欢。 第四,不准手洗衣服,敢洗一件,就哭着洗,一边做一边洗,我喜欢。 第五,在外不准自称哥哥、小哥哥、大哥哥等意味不明的称呼,我不喜欢。 第六,不准做家务,只准坐着、躺着、吃着。家务是我的工作,抢我工作,我不喜欢。 喻寻一条条看完了,越看眉心拧得越紧。 谁家好人家,在屋里养鸡鸭鹅,玩火劈柴啊? “洗碗,做饭,洗衣服,这不是很正常吗?”他瞅着叶烬,不满道,“苛刻。” 叶烬问他:“能不能答应?” 喻寻心道,先应了你又如何,你管不了我。 他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盖唇印这种骚操作就免了。 叶烬瞧着没问题,把纸折起来,叠好,起身掐住了他的下巴,“答应了就得做到,别想着敷衍,否则我会让你哭的,明白吗?” 喻寻嗯嗯点头。 叶烬进厨房接着做饭了,过了一会儿喊人来吃饭。 饭后,他切了水果,让某人端出去吃,别影响他沉浸式洗碗。 喻寻在沙发上滚啊滚,又起身拉开抽屉,取出那张纸条看了几遍,隐约意识到什么。 他眼睛有点不舒服,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了人,下巴隔在他的肩头,安安静静的,一句话没说。 水流声中,叶烬边洗边说:“自己待着无聊吗,我马上洗好了。” 喻寻就这样抱了片刻,收紧手臂问:“你的身体,好了吗?” 叶烬听着他的语气与往常不同,侧过头,“想做什么?” 喻寻答非所问,“没好也…没关系,某国的那款王者…我不会玩,但我和平精英还不错。” 叶烬在听懂的一瞬间,倏地涌起一股热意,直冲头顶,“你……” 喻寻松开他,挑着眉尾,无意地勾人,狡黠地退后说:“身体好了,来收拾我。” 叶烬当下只有一个想法,就算伤口裂开,也得让他哭着求饶。 第103章 他的人,绝对不能被梦带走 “我好饿…好渴,给我点水…求求了……” “老实待着,天亮放你出来,不懂事的东西。” “六点了,怎么还在睡?快起来去喂鸡!” 男孩趴在肮脏的地上,“唔……我好难受……” “别装死,渴了去外面喝水,喝完喂鸡,送弟弟上学,不准在学校逗留,让别人看到你,明白吗,回来就去山上摘野果。” 虚弱的孩童勉强支撑起疲惫的身躯,双手无力,刚走两步就打翻了鸡饲料。 “你怎么回事?笨手笨脚,废物,都捡起来,捡不起来就自己吃掉!” 男孩蹲在地上,颤抖的小手拾起一粒一粒,沾满了泥土。 哼着歌的小胖子走在蜿蜒的小路上,他就在一旁低洼的壕沟里默默地跟随,横生的树枝划破了他的小腿,伤痕一道又一道。 他得保护弟弟。 他只是个影子。 他什么都不是,不能开口,不能停留,不能出现。 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那样悦耳,清脆又悠扬,男孩远远地听着。 真好听啊。 他悄悄来到窗户下,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着,想努力看清这个他永远都闯不进的世界。 眨眼间,晴空突然阴沉压抑,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扯下了明媚的面纱。 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天空暗淡下来,如同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刻,却又比夜晚更加沉闷不安。 周围的一切迅速老化褪色,颜色如同被烈日暴晒的油画,黯淡无光。 沉默的孩童瞬间抽条拔高,长成了18岁的青涩少年。 急促的铃声划破空气,少年越长越高,越跑越快。 他疾驰而归,猛然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浑身僵直。 整个房屋都被一种浓郁到几乎要凝固的血红色所淹没,混杂了暗紫与深褐,像是夕阳下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恶魔的瞳孔。 地面上,一滴滴、一片片的血迹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图案。它们似乎还在缓缓流动,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与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交织在一起,让人窒息。 刹那间,所有的感知化作了碎片,少年的视线在这片血海中游离。 他听到了血液滴落的声音,色彩在眼前扭曲变形,死亡的气息、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仿佛自己也成为了这片血色世界的一部分,永远地沉沦在了这片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 然后呢,然后我去了哪里,我做了什么…… 我是谁…… 意识坠入深渊,仿佛永远无法苏醒。 “喻寻!” “喻小寻,再不醒我要打你了!” “!!!”陷在梦里的人猝然睁眼。 屋里的壁灯亮着,柔和的光线冲散了血红的气味和痕迹。 叶烬把人抱在怀里,不停地吻着他冰凉的额头,一手抚着他的面颊,肩膀和后背。 他像是在反复确认着他的存在。 良久,叶烬听着他呼吸渐缓,温柔说:“做噩梦了。” “嗯……” 喻寻依偎在他的怀里,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梦到什么了,和我说说。”夜色中的声音是那样柔和。 喻寻怔愣着,梦中的场景明明历历在目,他摇摇头,“睁眼就忘了……” 叶烬轻拍着,“忘了就不难受了。” 喻寻点点头,“好……” 天还没亮,其实也才睡了两个小时,晚上折腾得太久了,他的身体还有些疼,尤其是脚踝和磨破的大腿。 可这些疼痛却麻痹不了凌乱的思绪和神经。 18岁,是18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家里的人都哪去了…… 他闭着眼睛,被迷雾笼罩,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之后的事。 完全没有印象,如同从脑海中完完整整被切割了一样。 叶烬不知怀中人的心事,他紧紧搂着喻寻。 灯下的眸色是阴郁的。 他的人,绝对不能被梦带走。 - 第二天,叶烬刚睁眼就接到了荆山夫妇的电话。 荆山怕这个神经真的一大早六点就跑来,于是挑了个5点55分拨去了电话。 大意是他突然接到该死的通知,被临时喊去隔壁市的大学,救场开两堂讲座。 他遗憾地说见面得推迟两天,又在电话里反复强调,自己绝非有意推脱,如果不相信,他可以立刻叫人来把喻寻接去家里住着。 叶烬自然不可能放人走。 “荆叔,等您回来再约时间吧,您先忙工作。” “真的不需要我派人来接吗?”对面一再询问,“听你爸说,这孩子心思挺细,我临时改时间,他会不会多想啊?” 叶烬宽慰道:“您放心吧。” “噢……” “绝对会的。” “啊?” 叶烬握着手机说:“他昨晚很期待,兴奋得半夜都睡不着,床上滚来滚去,还滚到了地上,把自己撞得满身青紫。” “什么??”荆山惊愕半晌,“那……这可怎么办啊,我这一走,岂不是伤害了他的幼小心灵?” 叶烬说:“您安心去吧,我劝他想开点,过几天您就回来了。” 荆山连连应道:“诶好好,你多劝劝,我早日,我必须早日回来!” 二人又絮叨两句,挂断了。 卧室的门半开着,叶烬立在客厅,沉沉地看向了床上的人,露出的脖颈锁骨、小腿布满了啃咬和亲吻的痕迹。 快天亮时,终于睡熟了。 他就这样盯了片刻,点开通讯录,拨了通电话。 “喂,是白先生吗?” 第104章 我命令你,亲我 “嗯……干嘛……”喻寻眯着眼哼唧出声,推开颈窝的脑袋。 叶烬拱着他,“我要出差一趟。” “去哪……”喻寻还没完全醒,闭眼问。 “去南边的峰林港。” “哦……”喻寻反应几秒,倏地清醒,“啊?” 他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一团,身上白色背心歪到了姥姥家。 “怎么突然…去这么远,我们今天不是…说好去荆叔家吗?” “荆叔去大学开讲座了,他临时有工作,我正好也接到通知,要去省外进行会议交流。” “你自己去吗?”喻寻问。 “嗯,这次只通知了我一个人。” “啊……”他不太开心,“几天啊…” “最多三天就回来了。”叶烬放缓语气哄道,“和我爸住一起你不自在,我送你去王辰寅家。” “不用,我自己住…可以。” “楼里电梯要维修。”叶烬起身摸摸他炸毛的脑袋,“刚巧王辰寅家里进了只老鼠,他不敢自己住,你去陪他住几天好不好?” “老鼠……”喻寻半信半疑道,“王副…胆子这么小啊……” “是啊,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东西。” “我看他上次…还观察老鼠尸体…来着。” “那是宠物鼠,和家里的大耗子不一样。”叶烬拖出行李箱,把喻寻经常穿的几件衣服叠好,放了进去。 “他说半夜耗子在厨房偷吃,他自己抓不住。” 喻寻下床,跟着一起收拾,“好吧,那我过去吧。” “真乖。”叶烬夸道。 喻寻咕哝道:“你怎么…总像夸小孩儿。” 叶烬只是“嗯”了一声,又放了些洗漱用品,零食,扣上了箱子。 两人就在楼下道别,王辰寅已经开车来接了。 “你开会可以…看手机吗?”喻寻问。 “偶尔可以,不能一直看。”叶烬说。 喻寻戳他的胸膛,“那你要记得…回我消息。” “好。”叶烬说。 王辰寅的车停在了路对面,没催促。 叮嘱的话说完了,可喻寻没动,也没挪开视线,就这样看着他,眼神多少带着点控诉又可怜巴巴的意味。 他的食指还停在叶烬的胸口,呢喃问:“这次怎么…不亲我手指…” 叶烬习惯说话时顺势抓起他的手吻一下,那样亲昵自然。 喻寻喜欢,他会从指尖麻到心口。 他避开叶烬动过手术的伤口,又戳了两下,神色一凶,“我命令你,亲。” 叶烬满腔的思绪化为酸软,他猛的抱住了他,“要好好吃饭,每一餐都得给我发照片,知道吗?” “知道了。”喻寻眉眼耷拉着,“你也是,注意身体,别太累。” “好。” 叶烬看着人穿过街道,上了车,王辰寅隔着窗户向他挥了挥手,车子前行,调转方向,几秒后彻底没了踪影。 噩梦伤人,沉睡不醒更是令人心惊。 叶烬心里一百个不放心,如果不是……他绝对不会走开半步。 - 车辆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摇晃着。 叶烬已经换了一次动车和一辆城际大巴,这是前往镇里的巴士。 他从天亮走到了暮色降临,终于在天彻底黑之前到了汽车站。 他下了车,环顾四周,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 为了追击罪犯,队里这帮人跑过不少偏远地方。 但这一路上,他的心沉了又沉。 这地方,实在太落后了。 所谓的汽车站仅仅是一块简陋的“远口镇”牌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过往的大巴车招手即停。 路面坑洼不平,两侧是未开发的山体,这个时节还冒着苍绿色。如果遇到暴雨天气,这里会异常凶险。 叶烬掏出手机,好在还有信号,正想打开地图看看时,一辆三轮车停在了身侧。 皮肤黝黑的大哥操着一口方言问,“去哪里,用车吗?” 叶烬观察了一下人和车,说:“去坡下村。” 大哥爽朗道:“五块,上车。” 叶烬长腿一跨,迈了上去。 “敞篷车”随即出发,在不平坦的路上顽强颠簸,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叶烬蹲坐在狭小车棚的矮板凳上,黑发吹得凌乱。 小小的车,大大的人,就这样一路颠去了村里。 天黑了。 叶烬站在路口,从口袋掏出十元钞票递给了大哥。 “哎呦我没有零钱,找不开的。” “你都拿着。” 他又随手拿出一包烟,“你一直在镇子里吗?” 大哥接着烟乐呵道,“是啊,我从小在这边,四十多年了。” “有一家姓全的人家,听过吗?” 大哥忽地面色一变,“哎呦你怎么打听他们家。” “怎么?” “都嫌他们不吉利,之前好像是田头村的,搬过来八九年了吧,也不和外人打交道,突然就死求喽,你说说。” “怎么死的?” “半夜灶里的气毒死了喽,他有个儿子本来都考上大学喽,也是不容易的,精神出问题了。” “他另一个儿子呢?” “什么另一个?” “他们家不是两个儿子吗?” “哪有两个喽,”大哥嘴里叼着烟,“就一个,一个都快养不活了。” 叶烬拧眉,“一个??” “对啊。” “你见过吗?” “没有。”大哥摇头,“他们住的偏,平时也不出门,他儿子在镇中心上学,好像周末才回家。” “你没有见过,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是有邻居的喽,肯定还是要聊天的嘛,高中读完就考上大学了嘛,大家当然都知道了。” 叶烬问:“他家在哪个方向?” 大哥抬手一指,“前头,你使劲走,看到一堆草垛子,往西走,最后一户就是他家。 “你是外地人吧,你可不要过去啊,不好的。” 叶烬点了点头,三轮车调转方向开走了。 村里小路交错,没有路灯,偶尔有亮光,是村民安在羊圈和牛圈的灯。 叶烬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那堆草垛,转弯往西继续一刻钟,前面出现了三户人家。 院子之间离的不近,他经过时往里看了看,大门掩着,一米高的土墙遮不住院内光景。里面没人,鸡和羊时而叫一声,到处都弥漫着草地和牲畜粪便的气味。 空落落的村子终于到了头,叶烬站在最后一户小院前,目光穿过稀疏的篱笆,落在那几间黑沉沉的房屋上。 仿佛沉睡的怪物,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死过人的房子他不是第一次来,叶烬从包里掏出手电,镇定地走进去,推门,灰尘在光线下飞舞。 屋里陈设极其简陋,一张旧木桌孤零零地摆在中央,桌上地上落着厚厚的土。 他又迈向了隔壁的屋子,门扉轻轻推开,同样一股陈旧的气息迎面扑来。门口有一个做饭和取暖的灶台,往里靠墙有一张床,床架看上去摇摇欲坠,已经濒临散架。 叶烬就这样拿着手电筒里外绕了一圈,半小时后敲开了邻居的门。 “谁啊??” 狗在狂吠。 一个女人披着衣服走出来问,“谁??” 叶烬在门外答:“镇里的部门,了解一下今年的养殖情况,你是最后一户,快开门。” “噢,来了。” 女人打开门,看着来人面目端正硬朗,确实像个官,她换了语气,“领导,怎么晚了工作啊?” “是啊,要挨家挨户统计完。” 女人往里走,“那快进来聊吧。” 叶烬边走边观察两旁,院子里养的牲畜不少,鸡,鹅,羊,狗,此刻全叫了起来。 两人进了屋,女人搬了一个板凳,就用手随意一擦,示意叶烬坐。 叶烬也没客气,坐下问:“家里只有自己吗?” 女人说:“儿子在里面睡觉,种地忙不过来,我家那口子这几天就在地里睡了。” “噢。”叶烬按照流程象征性问道,“养了多少牲畜,今年盈利如何?” “害,”女人叹气,“别提啦,开春死了好几只小羊羔,今年本来就卖不上价钱,真是难弄,养着赔钱,卖了也赔。” 叶烬闻言点头,“也是。” “是不是镇里要给发补贴啦?我们还都等着嘞。” “要先了解大家的情况,具体看上面的意思。”叶烬说,“你反映了问题,我会如实汇报。” “诶,好好。” “我是今年刚调来的,不太了解你们这里,隔壁那户是没人了吗?”他问。 女人说:“是啊,” 她压着声音,“死啦,爹妈死了,儿子疯了。” 叶烬随口问:“他们家几个孩子啊?” “就一个儿子,全家都…害,人死就不说了,多少是有些倒霉的,晚上被烟呛死了,碰巧他儿子也不在,回来就疯掉了,还没来得及去上大学呢。” “疯了以后去哪了?” “不知道,这都是听说的,当时都说冬冬这孩子疯了,大概是送去精神病院了。” 叶烬说:“是叫全冬冬是吗,我一个朋友的小孩,和他好像是同学。” “诶对,就叫全冬冬,其实我都不知道姓啥,人死了我才听说是他家姓全。” 叶烬点开手机,“我这儿有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全冬冬,我朋友说全冬冬欺负过他儿子。” “啊,不能吧,那孩子我见过两次,挺听话啊,长相帅的不得了。” 昏黄的灯下,女人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说,“是他,这个就是。” “你没指错?” “没有,这是小时候吧,长大了模样没怎么变。” 叶烬在看清她指的是谁时,瞳孔骤缩,“你确定这个在洗衣服的是全冬冬?!” 第105章 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 “王副啊,我把家里…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耗子。”喻寻忙乎一下午,郁闷道。 王辰寅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鱼啊,你当耗子傻呢,大白天出来乖乖被你抓吗,它们晚上才会出来。” “唔是吗……”喻寻看着窗外的天色,“现在不是已经黑了吗…” “那总不能…晚上不睡觉,就等它吧。” 王辰寅的注意力还在游戏上,“晚上你睡你的,它偷吃它的,只要它别吃人就行。” “你还挺…包容的。” “必须的。”王辰寅赢了一局,激动地嚎一嗓子,“yes!!” 他兴致大发,“来,咱俩来一局,哥带你飞!” 喻寻摇摇头,坐下来恹恹道:“不打了。” “怎么,想你叶队了?”王辰寅贱兮兮道。 喻寻诚实地点头,“嗯。” “至于吗,才一天弟弟。” “王副。”喻寻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等你有对象,你就…懂了。” 王辰寅气抖冷,“你……你太伤哥哥的心了。” 喻寻一点不收敛,甚至还要插上两刀,托着下巴懵懵道:“昨晚我们一晚上…就睡了一小会儿。” 王辰寅下巴颤抖,“你……你够了!还回味上了!” 喻寻问:“队里经常这样…紧急把人喊去开会吗?” 王辰寅眼珠一转,“是啊,有时候半夜给你发消息,让你收到务必回复,第二天天亮你要是没到,你就彻底回家去吧。” “这么…严重啊?” “是啊。”王辰寅瞅着手机,嘴上说,“队里处处是规矩和纪律,不遵守就不适合待在这里。” 他说完,又立刻偏过头,“我可不是说你啊,鱼,你这段时间可进步太多了。” “我进步了吗?”喻寻自己也想不出哪方面有长进。 “有啊,你现在不会擅自行动了,懂得报备,能约束自己,这一点就很好。” 王辰寅夸完,正打算问晚上吃点什么,赵小升的电话就来了。 “喂,王副,昨天台球厅斗殴的那些黄毛,其中一个被丢到荒郊野外了,差点死求!” “什么?!” 半小时后。 “怎么回事?”王辰寅和喻寻下车问。 几个队员正在检查现场,赵小升摘了手套说:“今天我值班,接到那个黄毛朋友的电话,说黄毛失踪了,我刚要去查,就有人反映,说在古槐湾的一条隐蔽水沟里发现了死人。” “我过来一瞧,正是那个沈志志。手脚绑着,嘴巴被胶带封住,身上有伤痕,看情况至少泡一天一夜了,再迟一会直接被淹死game over了。” 王辰寅听了半天,皱眉问:“沈志志是哪个?” “就那个特别变态的,对着鱼,一会儿小哥哥一会儿小姐姐的。” “他啊。”王辰寅想起来是哪个家伙,问,“人呢?” “刚拉去医院了,我过来看还剩口气儿,送去看他造化了。” 暮色沉沉,昏黄的路灯在路面上铺展开来。 王辰寅站在水渠边上,向四周观察了一下,“电线杆上有监控,小刘去联系一下,看看还能不能用,别又是个破烂,坏一百年没人修!” 他转过头,“辖区怎么回事,打架斗殴第二天就放出来了?” 赵小升说:“我问了,这个沈志志昨天没参与打架,呐喊助威嚎了两下,昨天就出来了,剩下几个人还拘着呢。” “靠!”王辰寅无语,“我还以为是那几个黄毛干的呢,这不就破了吗!” 他左右看看,“这鸟不拉屎的。” 喻寻从水沟另一侧敏捷地跳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强光手电,“路上有车胎痕迹,较宽且深,抓地力…比较强,应该是suv。有明显的…纵向和横向沟槽,块状花纹。” 他站在水沟边上,指了指一旁的路面,“大概是停在这里,调转方向,返回。” “周围的杂草…太多了,看不出来什么足迹,不过草势没有…压倒性痕迹,所以沈志志应该…没有挣扎或拖拽。” “很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或…车上把人绑好,两人及以上,合力,直接将他…丢进水沟。” 王辰寅听完琢磨几秒,抬手指派了两人,“你俩立刻去东西两个路口,查昨天下午到凌晨的监控,重点排查经过的suv车型!” 他说完又看看喻寻,“还有吗?” 喻寻摇头,“无。” “行。”王辰寅比了个ok,吼一嗓子,“收队——” - 夜色宛如浓墨倾洒天际,将四周的一切包裹得严严实实。 微风拂过,却穿不透这厚重的幽暗,非但没有带来凉爽,反而加剧了空气的沉闷。 南边的潮气太重了。 连呼吸间都能感受到那份湿润与粘腻。 叶烬哪都没去,就在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面朝着墙,合衣侧身躺着。 当年他的喻寻也是睡在这里吗… 这样没有光的日子,他生活了多久…… 搬来坡下村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这个在洗衣服的是全冬冬!” “是啊,千真万确,我去山上挖野菜,老是遇到冬冬妈,总听她说冬冬长冬冬短的,后来那孩子从学校回来,我看见了,哎呦长得那叫一个俊,学习也好。” “这个胖胖的孩子你见过吗?” “这个……诶,这不是冬冬那个堂哥吗?我当时去他家借一点柴,冬冬妈说是他姐姐的孩子,寒假来玩。” “冬冬爸在外地打工,一年回不了几次,他家的活儿都靠冬冬了,听冬冬妈说,那孩子假期都在干活。哎你说他们家,本来命挺好,出了这么个好后代,结果又……” 叶烬闭上眼,他有些累,却丝毫没有睡意。 手机在昏沉的夜色中震动,发出刺眼的光。 叶烬点了接听,对面的控诉传来,“你今天不好,都没给我发消息……” 叶烬打开了手电筒,周遭倏地破开四散的光,照亮了小小的空间。 他问:“你在干嘛?” 喻寻翻了个身,床头灯很漂亮,床很大很软,但他睡不惯。 “我在想你……”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在夜色里又柔又软。 “你呢?安排的…住所好吗?” 叶烬说:“很好,五星级海景房,推开窗就是无垠的碧波和绚烂的天空,晚上吃了海鲜,可现在睡不着,躺在这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大概是你的气息吧。” 他说得那样自然,带着几分慵懒与温情,似乎真的躺在舒服的大床上。 喻寻听得耳朵发麻,“噫,你肉麻死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喻寻。”叶烬突然唤道。 “嗯?” “我爱你。”他说。 “无论发生什么,你相信吗?” 喻寻握着手机,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心脏和脉搏同时失去了控制,狂乱地跳着。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嗔道:“你大半夜…突然说这些。” 他心跳咚咚地,把被子踢开,又翻了个身,“这么想我?切,光说不够,想我就应该…主动一点,比如说…主动找我。” 电话里还在絮叨着,叶烬盯着墙面,突然抬起了头。 手电筒的光打在斑驳的墙壁上,那是一片被岁月侵蚀的灰白,在光线的映照下显露出一些不寻常的痕迹。 他看到上面隐约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笔画,三个长短不一的横,像是一个“三”字,旁边则是一个完整的可辨的字迹——“吉”。 “三,吉……” 叶烬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紧锁,忽地眼眸一亮。 洁! 是谁…… 第106章 他媳妇儿是自己走上门的!! 清晨。 “仔细盯着这辆黑色suv,半小时左右有没有返回的记录。” 王辰寅吃着煎饼暴躁道,“就东西两个路口,绝对要经过,怎么还能查不出来了?!那么大个车,还能原地起飞了?他开的是车还是飞机啊!” “老大——”赵小升从门外跑进来喊道。 “诶诶,人叶烬还在呢,只是暂时没来。”王辰寅突然变脸,眉目喜悦,压着嘴角提醒,“你说话注意点,别太明目张胆。” 赵小升看着他,“王副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说,老大的橘猫,从门口窜过去了。” “…………” “报——”纪瑞揣着手机跑进办公室,“沈志志醒了!” “去医院!”王辰寅走出两步,又停下,“喻寻呢?” “厕所!来啦!”喻寻一边穿着外套快步走过来。 “这一早上急急忙忙的。”王辰寅带着几个人出发了。 沈志志无力地躺在床上,他浑身被人殴打过,又在水里泡了一晚上。 这个时节早晚最冷,得亏是命大被人发现了。 “谁绑的你?”王辰寅开门见山地问。 沈志志虚弱地摇着头。 “没看清?” 接着摇头。 “忘了?” 继续摇头。 “不是,你拨浪鼓呢,只会摇头。”王辰寅无语,“你哪怕点一下呢!” 沈志志点了点头。 “…………” 他身上的殴打伤其实不严重,主要是长时间低温,被水浸泡,差点溺死。 醒来以后就好转了,他挣扎着坐起一些,开口的第一句就让人皱起了眉。 “没人绑我。”他说。 “啥玩意儿?”赵小升以为自己听岔了。 “真没人…绑我。”沈志志苍白着面孔说。 “没人绑你,你自己梦游躺进了水沟??” “你怎么知道……” “滚你丫的,你的居住地在城西,离古槐湾二十多公里,等你梦游去了,太阳都把你屁股晒熟了!” 王辰寅问:“到底怎么回事?!” 沈志志被吼得抖了抖,瘦干的身子缩在宽大的病号服里,他颤声说:“我自己……恶作剧来着。” “你的话,不符合逻辑。”喻寻开口道。 沈志志目光闪躲,垂眸不停眨着眼睛,“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王辰寅沉着鼻息,站在床边盯着他,“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谁,绑的你?如果你坚持说是自己做的,那这个事儿我们可就不管了。” “真没人,都是我…我和朋友打赌,谁先找到对方就算赢,所以我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没想到,没想到…失算了。” “行。”王辰寅提醒,“下次打赌注意点,别丢了小命。” “我们走。” 病房外,赵小升边走边说:“不对啊,他打赌玩捉迷藏,没必要捆着自己的手脚啊,这不是作死吗?” 王辰寅下楼,抽出根烟叼嘴里,无所谓道:“那他可不就是作死吗。” “他疯了不是,自己跑大野地寻死啊。”赵小升还是不理解。 “他在隐瞒。”喻寻突然说。 “啊?”赵小升转头。 王辰寅夹着烟,给他一下,“只会啊啊啊的,动动你那个灵长类的脑子行不行?” “我动了啊,”赵小升捂着头,“我也不是学侦查的,我一个软件工程的,我容易吗我。” “这不是有脑子就能想出来的事儿吗!” 王辰寅偏头吐出一口烟,“这家伙不知道搞什么,他们那波黄毛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既然他不愿意说,咱就不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出人命就成。” 赵小升这下明白了,问:“那咱还查suv吗?” 王辰寅白他一眼,“姓沈的都说自己玩捆绑y了,你还查个屁,走了,打道回府。” 三人上了车。 赵小升喋喋不休,“那沈志志瘦猴一个,也就他了,换个体型大点的都得卡水沟上,别说淹死了,估计能给沟渠堵了。” “你说对不,小鱼,这一点我是不是观察得很好?” 王辰寅打着方向盘怼他,“你可拉倒吧,你那是观察力吗,你那只是长眼睛了而已。” “鱼!”赵小升不服地转过头,“小鱼,你说句话啊。” “啊?”喻寻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啊对对。” “对啥啊?” “小升观察得…不错。” “嘿你小子,看着走神,全听进脑子里去了,上学最怕你这种同学。” 喻寻没再接话,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手机上。 “不是你,这和叶烬分开两天,成天盯着那个手机,恨不得钻进去和情郎见面,爱情的威力真就这么大吗?!”王辰寅瞅着后视镜来气。 副驾的赵小升看热闹不嫌事大,“王副,这么好奇自己找一个不就懂了。” “废话说的,我要是能找到还用蛐蛐吗?” “你看我怎么样——” “滚蛋!”王辰寅直接打断了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知道你想说什么。” 赵小升乐完又分析,“王副,按说你也算一表人才,条件也不差,这姻缘怎么就这么坎坷呢?要我说你去拜拜吧。” “我朝哪个方向拜能赐给我一个对象?” “你问问叶队。” “他拜了吗他!他媳妇儿是自己走上门的!!” “啧……这还真没得说。”赵小升摇头说。 前方的吵闹喻寻一点没关注,他这个耳朵只接收有用信息。 他对着手机专注打字。 [队长]:我在路上,这里信号不太好,最晚明早就回去了 [喻寻]:你在哪儿啊,怎么还信号不好了[撇嘴] [队长]:海上,回程坐游轮 [喻寻]:这个会议档次很高啊,还要渡海 [队长]:有点颠,我晕船 [喻寻]:好好好,那你先别看手机了,上了陆地再说 [队长]:好 叶烬收起手机,被颠得怀疑人生。 村里的小路都是石子,他搭了昨天大哥的车子,正往镇中心走。 要不是有过防晕眩训练,这种路,这种车,几分钟就要吐出来了。 镇中心的人相对多一些,叶烬找了一家打印店,把照片打印出来,裁去了喻寻的部分,又去了趟银行。 “这是我的手机号,一些钱,你帮我打听姓全的这家人在田头村和坡下村的情况,有多少打听多少。” 叶烬把纸条和白纸包着的东西交给他,又给他看了看照片。 “还有这个孩子的下落,可能是全冬冬本人,也可能是堂哥,以前在远口镇小学读过书,现在二十岁出头。” 大哥掂量着一沓足够厚实,连忙点头应承:“嘿嘿行行!” “你打听得越多,报酬越多,明白吗?” “明白明白。” “不要拿假消息糊弄我,我有办法找人核实。” “嘿嘿我拿钱办事,您必须放心。” 三轮车引擎响起,叶烬看着车离去,心里的石头没有落下去,反而久久地悬着。 他不能在这里多待,必须得回去了。 手机在兜里震动,叶烬收回视线,掏出手机低头。 [喻寻]:荆叔回来了,邀请我去家里做客 [喻寻]:怎么办,我去吗 [喻寻]:孩怕(.??.??.) 第107章 儿子,到爸爸这里来 喻寻在车上接到电话,就让王辰寅把车停在了御府花都门口。 他去超市买了些东西,进小区前给叶烬发了条消息。 [喻寻]:那我进去了 [喻寻]:让我去吃饭,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呢 [队长]:让你去,你就吃啊,说不定人家…客气一下,你还真不懂礼貌诶 喻寻直接回了个语音。 “你滚,少学我…说话。” 说完他收了手机,刚要进小区大门,几声清脆而突兀的礼炮声突然划破上空。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男人举着一块醒目的牌子,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识,但组在一起极其抽象。 儿子,到爸爸这里来—— “儿子,是你吗?” 男人看见喻寻的那一刻,神色明显一怔,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绝对是你,我素未谋面的亲儿子!” 喻寻呆呆的,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 又想起照片中的模样,脸型轮廓分明,额头宽阔,眉宇深邃,眼神温和。 再瞧瞧眼前西装革履,举着牌子的人,有点跳脱。 一个穿着正式的妇人走过来,看见自己的新儿子,眼睛都亮了。 “诶呦你就是喻喻吧,你叔叔,噢不,你爸爸啊,有时候脑子不太好,儿子别介意啊。” 喻寻额角抽搐,“不,没…没…不…介意…” 他卡得快短路了。 “叔…叔,阿…姨,要…要要不,先把牌子收…收起来吧。” “收起来做什么,我还雇了舞狮团呢,要敲锣打鼓的。” “啊……?” 话音刚落,街道的东西两侧突然响起了阵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紧接着,两支威武的舞狮队伍从两个方向浩浩荡荡地舞了过来。狮子头色彩斑斓,眼睛炯炯有神。 随着鼓点愈发急促有力,狮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灵活地跳跃、翻滚,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充满力量与美感。 不一会儿,东南西北的市民全部涌了过来,还有人找地停车,打开录像就开始喝彩。 在这欢腾的海洋中,又添一抹亮色——两支舞龙队伍横空出世,宛如两股翻腾的龙卷风,从两个方向席卷而来。 他们身着彩衣,手执长龙,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那龙身金光闪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路上盘旋上升,腾云驾雾,蜿蜒下降,潜龙入海。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刻在骨子里的dna觉醒了。 如果要形容这个场景,那只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队伍渐渐来到小区门口,将喻寻围在了中间,狮子和龙上下翻飞,左右腾挪,动作敏捷而有力。 喻寻两耳边是轰鸣的锣鼓声和欢呼声,脚趾默默扣出了一座卢浮宫。 又过了十多分钟,欢庆暂时结束了,小区里的人听到声音也跑了下来,前后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西装男拿着麦克风走到了狮子旁边,“大家上午好!” 居然还有主持人?! “今日,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业界顶尖的艺术表演团队——盛世龙狮团亲临现场,这场精彩的演出离不开荆山先生与关月覃女士的鼎力支持与精心安排!请大家将这份喜悦与祝福,传递给他们的儿子——喻寻!” “朋友们,请留步,都别走!接下来,我们将为大家分发喜糖,愿这份甜蜜如同今日的表演一般,深入人心,留下难忘的回忆。” “等等,我们最重要的主人公还没有致辞。”主持人对着喻寻,“小喻先生,你有什么想和大家分享的吗?” 小喻先生没话说,小喻先生只想溜。 他对着话筒,“我…我…没。” “好!鼓掌!” “……” 现场的掌声再次响起来,糖块发给了聚集的人群,大家都在笑着。 “哇是进口商店里好贵的那种糖。” “这一家三口好啊,三人三个姓,太适合当一家人了!” “老荆,儿子真帅真俊!我说呢,真以为你没儿没女,原来是一直在国外藏着呢!终于舍得让回来啦!!” “原来这就是老荆的儿子啊,哎哟我去,父子俩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荆山乐呵道:“哈哈,自己的儿子能不一样吗!” 喻寻看看荆山的浓眉毛和大双眼皮子,心说:真一模一样……吗? 糖还在继续散发,主持人接着cue流程,“大家今天一定没看尽兴,明天和后天,盛世龙狮团会在街心公园接着表演,并且是下午和晚上各两场,再次感谢荆山先生和关月覃女士,以及他们的儿子喻寻!!” 认亲现场热闹又澎湃,市民欢呼于明天还能看到表演,孩童吃着夹心巧克力。 各种各样的糖块抛洒在空中,连路过的人都收到了几颗,他们不知道这家人在庆祝什么,但他们分享到了甜蜜和喜悦。 “祝幸福!”路人大喊道。 荆山“诶诶”地答应着,“一定幸福。” 关月覃逢人就说:“我儿子,对,儿子,亲的。”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喻寻身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又给足了他亲切感。 太阳很大,几头金色的大狮子在阳光下闪耀着。 喻寻以为是梦。 他是手足无措的。 他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但他什么都说不出。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叶烬给了他这样好一个家。 第108章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来来,快进来,喻喻。”关月覃带人进屋,欢喜地说。 “来,新拖鞋。” 荆山特意穿了西服去迎接人,热的满头大汗,刚进屋就脱下了。 今天实在太匆忙了,他原本是打算包下饭店,隆重地办个典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认养了喻寻。 但他出差两天,临时变了见面时间,怕这孩子多想,两人一合计,回来急急忙忙补上了。 “老荆,火盆,快快!” “噢,等着,先别动,儿子!” 荆山走进厨房,没一会儿端了个炭盆出来,红色的火苗晃动。 他放在地上,“跨,儿子!” 喻寻:“啊……” 不明白但照做,抬腿迈了过去。 “诶这就好啦,以后就红红火火,没有灾难啦。”关月覃说。 “好了,端走吧。” 荆山满头汗,又受累端了回去,接了杯水泼灭了。 房子是复式格局,装修得典雅又气派。 喻寻被带去了二楼卧室,他好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只会呆呆地跟着走。 新床单,新被子…… 关月覃拉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早秋的半袖、单衣,厚一点的卫衣、外套挂满了柜子。 “老叶和小叶说你总穿白色短袖,你爸就给你批发了一柜子,你说他是不有病。” 喻寻走进卫生间,有印着图案的牙杯、牙刷,乳白色的毛巾浴巾,甚至还有一套男士护肤品。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我们甚至…都没见过…” 他的眼睛快要尿尿了。 荆山说:“你叶叔叔和我提这个事的时候,我们两人就想好了,他介绍的人不会差。后来叶烬又发来你的照片,我和你妈当时就觉得太有眼缘了,立刻就决定了。” “不瞒你说,年轻时候你叶叔救过我一命,当年执行任务,要不是他,我早就命丧黄泉了。后来这么多年他从没提过什么回报,如今开口,我万万不可能拒绝。” 关月覃推他一把,“你说什么呢,你会不会说话?” 荆山回神,“啊啊对,我的意思是说,很感谢你叶叔,给了我们认识你的机会,让我和你妈有儿子了,所以儿子你啊,不要有任何顾虑。” 关月覃亲昵地拍拍他的肩,“喻喻啊,你千万不要多想。知道你也许住不惯,但这间卧室永远是你的。” 喻寻吞咽了一下,哽着嗓子说:“你们为什么…没要孩子,你们真的愿意…收养我吗?” 他顿了顿,“不会嫌弃我…吗,我的过去不好。” 身在这个系统,警惕性是常人几倍,叶瀚昌不可能把毫无了解的人送来。 所以荆山二人没有任何怀疑,又听叶烬说过一些过往,除了心疼,哪还有丝毫的嫌弃。 关月覃说:“年轻时候太忙,在边境时刻都徘徊于生死线上。我们不敢轻易让一个新生命诞生,很怕让他在失去双亲的孤独中成长。后来调回徐城,年纪也过了,干脆觉得算了。” “其实想过领养一个,但总遇不到合适的。” 她感慨道:“喻喻啊,也许你觉得我说的夸张,可是当我看到你的照片,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定是老天冥冥之中让我们相遇,所以不论如何,都希望你能留下。” “我们收养了你,其实是你成全我,弥补了遗憾。” 关月覃说到动情处,哽咽了几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如果你不习惯喊爸妈,就叫叔叔阿姨也行。” 喻寻此刻成了哑巴,掏心窝的话都藏在了心窝子里,半句都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在屋里休息一会儿,午饭好了叫你啊。” 两口子正要下楼,荆山走到门口,又返回来,问:“你拿了什么,我看你手里一直提着。” 喻寻脸微热,他刷得藏到背后,“嗯……我买给自己的……” 荆山一把薅出来,“茶叶!!买给我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这个品种,每天都得喝,一天不喝浑身难受,太会买了!!!” 他原以为就是上门吃顿饭,所以备了点小礼物,虽然这也是斥“巨资”买的,进商店直接点名要了最贵的。 但是比起夫妇俩为他准备的,实在太拿不出手了。 喻寻觉得不好意思,“不…不值钱的。” 关月覃“批评”他:“傻孩子,值多少钱不重要,咱家也不缺…最缺茶叶了,收到你的心意才是最开心的。” “是啊,”荆山接着说,“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不然当家长的该惭愧了。” 说罢二人下楼了,喻寻站了片刻,在屋里新鲜地绕了两圈。 二楼的卧室很大,应该是这套房子的主卧。拉开阳台的门,外面是一片晴天,楼下正对一个小花园,花草葱郁,清幽惬意。 他回到房间,向后倒在松软的大床上,侧头蹭了蹭枕头,带着清洗过的香味,他嗅了嗅。 真好,真舒服。 手机在响,喻寻从兜里摸出解锁。 [队长]:怎么样了 [队长]:吃饭了吗 喻寻笑笑,平躺在床上,手指快速地敲了几个字。 [喻寻]:还没有诶 [队长]:心情不错? [喻寻]:不是不错,是、很、好 叶烬坐在大巴上,收到这条消息,他盯了片刻,偏头看向了窗外。 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手机在震动,他从倒退的树木收回视线。 低头,屏幕上显示着喻寻发来的信息。 [喻寻]: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第109章 这段记忆,像是被上锁了 餐桌上集齐了能吃的飞禽走兽,粗粮细粮,中式西式。 喻寻碗里的饭是一座峰,珠穆朗玛峰。 “吃……吃……”喻寻满嘴是饭地嘟囔。 荆山高兴地盛饭,“好,来,吃,吃。” “吃……不了了!”喻寻护着碗说。 “怎么就吃不了,这也没多少啊!”荆山端着一铲子米饭说。 喻寻瞅着就害怕。 “来来。” “不不……” “你才吃了两碗,这体格子咋不得再来两碗。” “不……” “再吃点……” “爸爸,我真吃…不了了!” 餐厅里三人突然噤声,如同被点了穴一般。 半晌,关月覃推了荆山一把,眼眶是红的,“你瞅你,给孩子逼得会说话了。” 荆山眼含热泪,“好孩子,好孩子,真是爸爸的好儿子,来吃。” 喻寻看着如此反应的夫妇俩,低头默默干了三大碗饭。 饭后,二人把要洗碗的人赶了出来。 关月覃切水果,他就在旁边晃,“我…出去一趟。” 关月覃动作一顿,落寞藏在眼底,“……诶好。” 感情是要慢慢培养和磨合的,孩子需要适应,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喻喻,来吃点水果。” 她端着水果拼盘来到客厅,喻寻跟了出来,也不坐,就蹲在茶几边,眼睛亮亮的。 他叉了一块西瓜,说:“晚上想吃…面。” 关月覃一愣,“诶好好好,你爸做的拉面最好吃了,牛肉拉面行吗,儿子?” “做做做,做两锅够吗,儿子?” 喻寻咬口西瓜,“一…锅。” 他站起来,“那我走了。” 关月覃叮嘱,“好好,路上小心昂。” 喻寻点头,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着客厅的人挥了挥手,带着些小心翼翼,“…爸爸妈妈,再见。” “……”两口子立刻起立,笑得脸快烂了,“再见再见再见,宝贝儿子。” 门咔哒关上了。 荆山和关月覃两人抱头痛哭。 “原来有儿子叫爸妈是这种感觉!!” “更何况还是这么帅的儿子,真是积大德了,让我逮住了!” “赶明儿啊,咱就去给祖宗上香!” “上,必须上,香炉上满!!” 喻寻出了小区,穿过街道,拦了一辆车。 “您好,请问去哪?” 喻寻垂下眼睫,犹豫了几秒。 “去玥然心理咨询室。”他说。 原本他打算放弃了,他逃避,害怕面对深埋心底、无法释怀的过往。 叶烬告诉他,那些都不重要,他认了,不如干脆再也想不起来,彻底遗忘在时间的尘埃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爱人,还有了家,就算是难过的,但这一切都过去了。 而且,他不能让一些事不明不白下去。十八岁那年,那个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消失了…… 喻寻望向窗外。 如果他就这样放弃,这团迷雾会成为散不去的乌云一直笼罩在心头。或许只有揭开,才能真正放下。 半小时后,咨询室到了,他付钱下了车,走进了楼里。 海玥刚送走一个来访者,看见喻寻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 “我知道你一定会再来的。”她坐下说。 喻寻直截了当道:“我…想再试试。” “你的家属呢?”海玥意有所指地问。 喻寻顿了一下,“他出差了。” “催眠是需要征得家属同意的。” “我可以…自己负责。” 海玥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深刻,她站在咨询师的角度上,“你的爱人上次说的没错,催眠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对于有执念的人。” “你的过去应该不太美好,深入记忆的迷宫,是一场未知的探险。如果你陷入某种记忆,被一些片段紧紧缠住,后果是难以预料的。强行唤醒,从梦境的深渊中被拉回现实,其间的冲击力很有可能会导致神经功能紊乱、精神分裂等病症。” “我明白。”喻寻垂着眼帘说。 他抬眸,看着海玥,“但这次…不一样,我不害怕了,也不会…留在过去。” “只要意志力强大,就不会被困住。” 海玥沉默片刻,“你想好了吗?” 喻寻点头,“嗯,再试一次。” “好吧,”海玥起身准备熏香,“看得出来,你这次的状态,的确和之前不大一样,是有什么事吗?” “嗯。”喻寻露出一点微笑,“我找到…爸妈了。” “恭喜你。”海玥转身说。 她点燃了香,调整了躺椅的高度。 喻寻慢慢躺下,他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双手交握,“十八岁之前,我有模糊的印象,大概知道自己…生活在哪里,可是…在那之后,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想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海玥坐在他旁边,提醒他,“你的情况比较复杂,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想起全部,大脑深处能唤醒的记忆是有限的,第一次有用,不代表第二次还会有用。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或许今天会没有效果。” 喻寻闭上了眼,“我明白。” 他嗅着燃香,觉得困意渐渐袭来,索性放松下来。 海玥缓缓开口,“喻寻,深深地呼吸,感受每一次呼吸带给你的放松与宁静,你的身体变得很轻,仿佛被温暖的云朵轻轻托起,远离了所有的烦恼与喧嚣。” “在这里,你是安全的,被保护着。你的心灵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洋,里面藏着无数珍贵的记忆与经历。现在,我要邀请你,用你的心去触碰那些记忆,让它们一一浮现。” “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你的意志力是强大的,你可以掌控自己的心灵之旅。这些记忆并不是为了困扰你,而是为了帮助你更完整地认识自己。” 海玥听着呼吸匀长而顺畅,她稍加重语气,一点点引导。 “现在,我要带你回到一个起点,一个你或许不愿面对,但又渴望了解的起点。想象你的意识像一缕轻烟,缓缓上升,穿过时间的隧道,回到十八岁。” “接下来,慢慢接近那段空白期,你可能会遇到一些阻力,试图阻止你前进。但请相信,你的意志力是强大的,你有能力突破这道障碍。” “用你内心深处的力量,去触碰那道障碍。不要害怕,不要退缩。当你感到自己准备好时,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你所有的勇气与决心,去推开它。” 海玥一直观察着喻寻的微表情,顿了顿,继续道:“你会突然看到某个场景,听到某个声音,或者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情绪。这些都是你过去的一部分,是构成你人生经历的重要片段。请允许它们自然地浮现,就像老照片一样,在你的心灵屏幕上缓缓展开。” “你可能会发现一些具体的细节——比如某个人的名字、一个特定的日期、一次重要的对话或是一个难忘的瞬间。如果你感到某个记忆片段特别清晰或重要,不妨停下来,仔细感受它。” 没有,什么都没有…… 喻寻往前跑,推开那扇门,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这道屏障。 前面是黑的,后面也是黑的,他好像被困在一个密闭又无边际的空间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与空旷,一旦踏入,没有出口也无入口。 一片漆黑,前方没有光亮,后方没有退路。这是哪里……到底是哪里…… “喻寻,你看到的并不是真实世界,现在,闭上眼睛,将这一切景象轻轻合上,就像合上一本旧日的日记。深呼吸,每一次呼气都带走一份紧张,吸气则带来清新的力量。 “当你再次睁开眼睛时,你会立刻醒来。” 冷汗滚滚而下,喻寻倏地坐起来,他急促地呼吸着,“怎么回事…突破不了,完全跑不出来……” “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一片黑。” 海玥思虑片刻,“你不能再催眠了,你的情况不太乐观。” 她蹙起眉心,“太奇怪了,你的个人意愿虽然非常强烈,但记忆的可访问性受到了严重的限制。这段记忆,像是被某种力量牢牢锁上了。” “锁上了?”喻寻眼底闪过诧异,“那…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没有办法,我的建议就是不要去触碰了。不过,我有一位师兄在国外,专攻催眠,我可以试着联系一下,帮你问问。” 喻寻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我已经…逐渐想起一些片段了,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帮助了。” 海玥微微一笑,“不客气,这是作为心理咨询师应该做的。” 片刻后她敛了表情,接着说:“站在专业的立场上,我希望你的记忆能够完全恢复,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真的没办法,放弃是更明智的选择。” “忘记未必是坏事,那段记忆可能过于痛苦或具有创伤性,不管是唤醒的过程还是彻底想起,会再次对你造成伤害。明白吗?” 第110章 有了新家就不要旧家了? “我回来了。”喻寻进门说。 “宝贝回来啦。” 荆山在厨房拉面,关月覃正在打下手,听到动静立刻跑了出去。 “嗯。”喻寻换了鞋,“我买了一些……” “哎呦你怎么买这么多,你把超市批发回来了吗儿子?” “…多吗?”喻寻看着地上的礼盒和包裹。 几个小哥抱着半人高的箱子,偏过头,艰难地说:“先生,您的……” “都放这里吧,谢谢。” 玄关处堆满了琳琅满目的东西,泡脚桶、保健品礼盒、养生茶套装、血压仪、扫地机器人、豆浆机、盆栽…… 片刻后,门外再次传来了小哥的声音,“您好,您购买的按摩椅。” 两张米白色的按摩椅就这样在二人的傻眼中搬进了客厅,优雅地占据了阳台的空间。 喻寻杵在门口,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真的太多了。 “嗯……是不是…太乱了…” 荆山夫妇俩的眼泪又要落下,“不乱不乱,妈的好宝贝,把半辈子的礼物都补上了,妈妈爱死你了。” 关月覃随手从地上拿起一个盒子,抹着红眼眶,欣慰道:“还有助听器,我儿子太贴心了,等你爸聋了,就给他戴上。” “不不……”喻寻慌忙摆手,“这是赠品。” “赠的也好,你送的东西我们必须用上,我儿子实在太孝顺了,不行了,我得发个朋友圈!” 荆山一边给叶瀚昌打电话,要感谢他八辈祖宗,一边激动地喊着“儿子吃饭了!” 叶瀚昌在电话那头问:“喊谁儿子呢?!” 荆山道:“我喊我儿子,你急什么。吃拉面了,儿子——” “……”叶瀚昌无语,“谁还没个儿子似的,出息。” 说完把电话挂了。 喻寻又被劝了三碗面,他摸着鼓起来肚子,脑子一热。 居然该死地联想到某些画面,他在心里暗暗地骂叶烬,都赖他,被他带坏了。 刚骂了几句,又想起叶烬一下午好像都没和他说话。 “饱了……”他说。 “喻喻,小区里有花园,你要不要去散步啊。”关月覃问。 喻寻吃太撑了,他摸摸肚子说:“那我下去……消消食。” “诶好去吧。” 门在合上的前一秒,关月覃喊:“爸妈待会儿去找你。” 喻寻出神地带上门,抽出手机,点开微信瞅了瞅,还真没消息。 电梯门开合,他打着字走出了电梯。 [喻寻]:你走哪了 过了几分钟,屏幕上才跳出一条新消息。 [队长]:飞机上 [喻寻]:飞机能发消息? [队长]:真聪明,果然被你发现了,其实我在动车上 [喻寻]:你玩我呢 [队长]:真在动车上 喻寻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觉得这个人今天怪怪的。 [喻寻]: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队长]:大概10点左右 [喻寻]:啊,这么晚啊 [队长]:嗯,你回家了吗? [喻寻]:我不回了 [队长]:??? [喻寻]:我住我家,你晚上到了,就直接回你家吧 [队长]:?? [队长]:有了新家就不要旧家了? [队长]: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呵,男人 喻寻从容回复。 [喻寻]:嗯哼,我爸妈说了,不要和别的男人厮混 [叶队]:你爸妈知道你前几天被我*哭吗? 喻寻刚走进花园,看见消息,脸刷得热了。 [喻寻]:你滚,臭流氓 想了想,不服气地又补了一句。 [喻寻]:下次我让你哭 [队长]:你也只能在这里和我叫嚣 [喻寻]:切,等着 说完,他收起手机,打算不再理会这个淫魔。 傍晚时分,小花园里人不少,虽然天气渐渐转凉,但这个时节正舒服,最适合饭后出来放松身心。 走廊悠长,几个小孩前后追着跑,嬉闹中,一条手链掉落在地上。 喻寻正要弯腰去捡,一只修长的手闯进视线。 他动作一顿,对面的人已经捡了起来。 “小妹妹,玩的时候要注意,小心弄丢自己的东西,可是很不好找回来的。” 小女孩接过粉色的手链,甜甜地回答:“知道了,谢谢叔叔。” “去吧。” 喻寻盯着他,“是你……” 男人站起身,微笑道:“太有缘了,我们又见面了。” 喻寻对这个人印象不好,总觉得他太冷了,阴恻恻的。 “你住在……这里?” 男人笑起来。 “你笑什么?”喻寻眉头微微皱起。 那人敛了笑,他看着喻寻,缓缓说道:“你看,你已经开始对我感兴趣了。这真是一个不错的起点。” “……”喻寻一脸麻了。 “我不住这儿,”他左右环顾了一圈,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挑剔。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闲人太多了。” “那你怎么…在这儿?”喻寻问。 “这么好奇?” “再会。”喻寻转头就走,不想和他有半句废话。 身后的人凝着目光,直到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才收回视线,从小区后门上了车。 男人盯着窗外,眸色深冷,“他搬到这里了。” “荆家人敲锣打鼓认他当了儿子。”司机扭过头,“先生,安排好了吗?” “让付青换地方吧,这里不安全了,姓叶的以后会常来。” “好。”司机应道,“对了,那个姓沈的联系我了,他说自己什么都没说。” 后座的人嗤了一声,“自作主张的废物,你以为你能骗得过他?那辆车处理掉,不要再开了。” “那个家伙出言不逊,我们本来想着…教训他一顿…” 后排憋过一道冰冷视线。 司机立刻噤声,“是我们考虑不周。” 小花园里绿树葱郁,凉意沁人,喻寻快步走着,胳膊被一股力量猛的一拽。 他心中怒火瞬间攀升,决定不废话,直接动手解决这个人。 就在他握紧拳头,转身准备挥出的那一刻,一只更有力的手迅速握住了他的手腕。 “家不回,还敢打人?” 喻寻一愣,下一秒直接扑了上去。 叶烬左右一瞥,就这样抱着人往无灯的树木深处走去。 喻寻背抵着粗大微凉的树干,“怎么来这儿了……” 叶烬亲着他,“你不回家,我不来找你怎么办……” “刚刚已经到车站了,正打算回去,没想到你认了亲就叛变,荆叔说你在花园,我就过来了。” …… 喻寻阻止,“你别……” ……,喻寻又震惊又难受,“你……你疯了!外面……” “天黑了,看不到……”叶烬喘息着说。 他的确疯了,两天不见,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不安和猜测,让他快疯了。 他含糊着声音,“不是说让我哭吗,嗯?” 这里天高,二人的身影隐在层叠的树叶下。 喻寻背蹭着槐树,勾紧了他的脖子,两人之间没距离,昆虫的叫声此起彼伏,他在崩溃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回不回家?”叶烬带着狠劲问。 喻寻红着眼角,“不……” “不回?” “不回……”喻寻攥着他的衣服,泪眼迷蒙,“你今天…别想…把我……拐回去…啊!” 他紧紧皱眉,眼泪溢了出来。 树林外是悠哉散步和聊天的居民,不远处甚至能听到小孩嬉笑的声音。 周围是黑的,远方的亮光在晃动,怎么能这样……让人惊恐又忍不住…… ……却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喻喻啊——你在那边吗?” 喻寻迷离的眼瞬间睁大,“…我爸…妈!” 叶烬正在劲头上,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出声!” “喻喻诶,跑哪去了……” “打个电话问问。” 裤兜在震动。 “不接啊。” “老荆,你上喷泉那边找找。” “好好,兴许儿子去看喷泉了。” 两人走远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喻寻啜泣流着泪,一口咬到了叶烬的掌心,疲惫地瘫软在他的颈间。 第111章 现在,我只是你的教练 “爸,妈,我们…回来了。” 喻寻推开门,小脸红扑扑的。 关月覃正要问他跑哪去了,目光不由自主一移,落在了他身后的身影上。 “呦小叶来了。老荆——” 荆山胡子刮了一半,从卫生间出来,“诶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叶烬开门见山:“今晚我也要住在这里。” “……”两口子对视一眼。 关月覃愣道:“…好好啊,我把客卧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和他一个房间就行。” “……”二人傻眼几秒,心道一个单位的,关系好也正常。 喻寻磕磕巴巴道:“……嗯…他…他有点累了……” 关月覃连连点头,“好,小叶来做客,我们当然欢迎了,我再去拿一床被子。” 叶烬甚至想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睡一个被窝,但在喻寻不满的凝视中憋了回去。 喻寻跟着走进一楼的卧室,接过被子,做贼心虚般转头就溜回了楼上。 关月覃合上柜子,疑惑道:“我瞅这孩子走路怎么有点别扭……” 荆山的刮胡刀还在下巴嗡嗡转动,琢磨了片刻,认真道:“大概是尿急了。” “噢,怪不得急急忙忙的。” 喻寻一口气跑到楼上,关门,上锁,背抵着门呼哧呼哧喘气。 叶烬从卫生间出来,揽过人,揉捏了一把,“亲一个。” “你够了,”喻寻一把推开他,“这么…大个人了,没皮没脸的……” 他走到阳台,楼下的小花园,“万一……有监控怎么办,全被拍到了!” “有监控怎么了,你憋着一声不吭,我们没有扰民,也没有影响公共秩序。” “你……” “还是说,他们平时不做?” “你真是……”喻寻又羞又恼,“老不要脸!” 叶烬擒着他的腰,往他的耳朵里吹气,“不喜欢吗?” 喻寻的脸在发烫,难堪地恼怒道:“硌得…难受死了,喜欢个鬼!” 叶烬勾唇玩味地笑,“嘴硬,明明抖得我都快抱不住了。” “你闭嘴。”喻寻扯开他的胳膊,“去洗澡。” 叶烬被他推进浴室,他闷笑着一个反手又把人箍住,两人在花洒下干了一小时仗,才吹干头发躺在了床上。 喻寻这回是真没力气了,他呵斥:“你别瞎动,我还…有点疼呢。” 叶烬搂他在怀里,“我摸摸肿了没?” 喻寻不让他碰,“你今天就跟…疯了一样,地方也不挑,就不能回家吗……” “我看你在这里住着挺好,大概是不想回了。” “嗯,我想在这里,爸爸妈妈…开心。” “这么快就改口了。” “嗯,我这样叫,他们也…开心。” 叶烬笑笑,“好,你先住着,儿子刚回家父母都新鲜,等你住上个把月,他们就该不敲门进你屋,掀开你的被子,拉开窗帘,喊你下楼赶紧吃饭了。” “切,”喻寻不屑,“我看你是……视频刷多了。” “客厅东西都是你买的?”叶烬问。 “嗯,是的。” “你的工资还剩多少?” 喻寻抬眼,“你猜。” 叶烬摸着他的头发,“倾家荡产了。 喻寻咧嘴一笑,“你真聪明。” 实习生工资不多,他倾其所有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叶烬埋首亲了亲他的额头,“没事,你爹妈有钱,以后啃老吧,他们乐意被你啃。” 喻寻清透的眼珠一转,“可是我只想…啃你。”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陷在舒服柔软的被子上,在对视中笑出了声。 喻寻伸出手臂环住了叶烬的脖子,主动压着他亲吻了上去。 他嘤咛着,“队长……” “想不想…和平精英?” 叶烬呼吸一热,看着他别有意味的眼神,“你把游戏都搞污了。” 可身体最诚实,“不是说爸妈在楼下吗,嗯?” 喻寻没说话,直接用行动表示。 叶烬抓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深吸着气,“今天晚上,你喊疼我都不会…放过你。” 喻寻抬起头,目光是潋滟的,他湿着唇,“…那就别放过我。” 秋夜漫漫,反正更混账的事也做过了,反正疯狂和裕望也只展示给爱人。 反正已经如此爱了。 不如彻头彻尾地尽兴。 - 一周后,喻寻的收养证办下来了,叶烬用最快的速度补齐了他的材料,赶在最后一天报名了ghi分局大队的技能大赛。 喻寻领了参赛证,挂在脖子上在办公室里跑圈。 赵小升咔擦咔擦吃着苏打饼干,“鱼啊,你就像那个鱼缸里来回兜圈傻不拉几的鱼。” 许唯正在剪指甲,一个恍惚差点剪到肉,“绕得我头晕……” 叶烬走进办公室,眼前一黑。 王辰寅瘫坐着,脸上盖了一本书,“你管管他,拿到那个证儿就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领结婚证了,兴奋成这样。” “再跑酷给你桌上的巧克力没收了。”叶烬说。 “!!” 轻飘飘一句话,人影倏地站稳立定,喻寻说:“已老实。” 叶烬看人乖乖坐下,目光扫视众人,“这次大赛主要是给新人展现的机会,几位经验丰富的组长不参加。北郊队报名的人有喻寻,赵小升,纪瑞和程成,这四人接下来一周可以不用出外勤,去训练场练习。希望大家重视此次比赛,全力以赴。” “一定全力以赴!”赵小升带头喊。 赵文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难掩惋惜,“小季啊,真是可惜了,他如果参加,高低能拿个奖的。” 办公室里一时沉默,记大过意味着三年内禁止参与竞技类比赛,可能还会影响日后的转正。 韩利给的处罚不轻,但叶烬不开口,也没人能说什么。 许唯剪完指甲,对着呆站的几人挤挤眼,“行啦,你们去训练吧,争取各个抱着奖牌回来。” 喻寻风一般跑出去了。 室内训练场宽敞又亮堂,今天没任务,队里几个人都来凑热闹,叶烬和王辰寅正在跑道上讨论一起跨省案子。 “队长!”一声呼喊突然在场里响起。 叶烬扭头,看见喻寻站在射击线外,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冲他喊道,“过来教我打枪——” 这一声让训练场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叶烬朝着他走近,接过枪,装弹上膛,“我教了你就得教别人。” 喻寻认真考虑了一下,说:“那咋了?” 他向四处看看,“他们也…让对象教呗,或者早点找你当男朋友…让你教啊。” “祖宗。”叶烬在瞄准时低语了一句。 “砰——”一声枪响,几乎没有准备和犹豫,直接正中靶心。 “我艹!”赵小升眼睛看直了,“我发现我好像是第一次看队长射击。” “不行队长,我也要让你教,都是你的队员,你不能偏心!” “对对,我也要队长亲自教!” 叶烬瞥喻寻一眼,“我说什么了。” 喻寻有点子郁闷,“共享男朋友…” 他大方地挥手,“那你…过去吧,先教大家,我自己…练练。” 叶烬照做,他走了过去,但他没有举枪,而是脱下了制服外套。 “我攒了两周的假,今天调休一天,不上班,有问题请教你们王副。” 说罢他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喻寻身边。 叶烬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把锃亮的步枪,“在北郊队,我首先是大家的队长,然后才是你的男朋友。” 他抬眼,“现在,我是喻寻的专属教练。” 第112章 这位漂亮的小青年是谁带来的?? 喻寻听了这话,不可否认是有些心花怒放的。 “我这个回应还满意吗,男朋友。”叶烬压着声音问。 喻寻傲娇道:“嗯哼,美美的。” 叶烬笑笑,在场地里踱步解释道:“比赛一共有五个项目,障碍跑,擒拿格斗,射击,模拟犯罪现场勘查,心理抗压测试,考察人的整体综合能力。” 他目光转向远方,“小升他们几个接受过严格的专业训练,基础扎实。咱们练习得有些晚了,这几项你熟悉一下,到时候顺其自然,尽全力就行。” 喻寻揣着枪想了想,眼底闪烁着认真的光芒,歪头说:“我也是……会跑会打人的。” 叶烬忍住摸他脑袋的冲动,嘴角勾着弧度,“你的障碍跑和擒拿不是问题,但不符合比赛标准,从今天起,我们要做的是纠正你的肌肉记忆。” “先从射击开始吧。” 他利落转身,目光锁定在十米外的靶心,透明防护眼镜下的眼神专注而坚定。 喻寻望着这样的叶烬,觉得他帅的不得了,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欣赏,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胸口,笑嘻嘻道:“好。” 叶烬一把抓住,压着嘴角轻声斥责,“严肃,不准调戏教练。” 训完又快速捏了下他的脸颊,“保持专业,不准调皮,认真点。” 喻寻立刻站的绷直,昂首挺胸,“教练,我严肃了!” 叶烬笑笑,“我知道你会开枪,射得准是一方面,动作标准同样重要。比赛和实战不同,它更注重细节和规范性。” 喻寻端起枪,“上次小升…教了我一点…” 叶烬走到他身后,“握枪,是射击的第一步,也是关键。右手紧握枪把,手指自然弯曲,轻轻搭在扳机上,切记不要用力过猛。左手托住前端,保持稳定,这样射击时才不会偏离目标。” 他调整了一下喻寻的手部位置,“接下来,是瞄准。用右眼贴紧瞄准镜,调整呼吸,让心跳与呼吸同步,达到一种近乎静止的平稳状态。通过瞄准镜,锁定你的目标,将准星和缺口对准目标中心,形成一个清晰的三点一线。记住,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可能影响射击的精准度。” 两人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脸颊轻轻相贴,身体紧密相依。 喻寻抿唇,侧眸瞥向叶烬,轻声呢喃,“心跳…和呼吸同步…” 护目镜下,叶烬目光锐利如鹰,他那样专注,仿佛能穿透一切障碍。 “对。”他说。 “那…心跳很快怎么办…”喻寻问。 叶烬眼睫一动,终于落下目光,盯了半晌问:“看什么呢。” 喻寻怔怔地,“看你呢。” 他注视着他的眉眼,忽地一笑说:“你真好看。” 他的男朋友怎么会这么好看。 他想,他永远会为身侧的这个人心动。 不论什么时候。 叶烬顺手捏住他的脸亲吻了一下,迅速分开,“再心猿意马就打你屁股了。” 喻寻把过错都甩给他,“美色误人。” 叶烬直起身,哼笑着拍了把他的屁股。 “我示范一下。”他边说边瞄准,“比赛的时候场地会在室外,所以你需要根据风向、距离、目标移动速度等多种因素来调整你的射击角度和力度。不仅仅是扣动扳机那么简单,它考验的是你的耐心、专注和判断力。” “砰”一声,又一个十环。 叶烬轻描淡写地上膛,“你找找感觉。” 喻寻调整站姿,“好。” 许唯来送水,看叶烬正在教喻寻射击,鼓励道:“别急,慢慢来。” 他宽慰着,“第一次用步枪都会有些不习惯,多练习几次就好了,这得需要时间和耐心去磨练……” “砰——” 一声枪响后,空旷的前方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 赵小升跑到靶心前,惊声尖叫,“靠!10.7!!!” 他跑回来,崩溃道:“这让我还怎么活呀!” 喻寻谦虚道:“我刚刚走火,误打误撞的。” 赵小升觉得天塌了,“误打误撞都10.7,这要是认真打,不得射穿火星啊。” 喻寻摆手解释,“应该不行的,我们现在面朝西,这个时节,火星在我们…南边。” “够了,你这个优秀的男人!” 许唯劝道:“小升,看开点,拿不了一等奖,难道二等奖我们就不能拿一个吗?” 赵小升觉得有道理,振作道:“我这就回去训练!” 许唯在后面喊:“中午了,好歹先吃口饭呐!” “让食堂给我留份过油肉,许哥再给我点一份王记家的麻辣猪蹄——” 不提还好,一提吃的,喻寻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叫起来,他低头呵斥,“怎么,你也要吃…过油肉和猪蹄啊,大馋肚子。” 他刚想和叶烬说“不行,这是真饿了”,就被带走了。 车里什么都没有,喻寻把储物柜翻了个遍,半块小饼干都没翻出来。 “唔……你以前…还会给我准备吃的…”他皱眉咕哝。 语气里的嗔劲儿快把叶烬的魂儿勾没了。 这其实是喻寻第一次完全下意识地流露出小情绪。 叶烬却很高兴。 被爱的人才敢任性,才敢有恃无恐。 喻寻见他没理,“我饿啦,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叶烬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巧克力,丢给他,“带你去个地方,吃饱了怕你吐。” “哪啊?” 十分钟后,喻寻抬头看着“铁血战狼训练营”的牌子,觉得有点不妙。 两个大块头肌肉男正在台上激烈地对抗,喻寻从休息区顺了一包薯片,撕开一边吃一边打量自己,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小鸡仔。 “在擒拿格斗中,必须将对手和自身的安全放在首位,不可以使用武器,严禁击打对手的要害部位,抓头发、锁喉、扭断关节这些动作都是犯规的。” 叶烬看着他的侧脸说:“比赛的时候,犯规三次会被直接淘汰。” 喻寻用最快的速度把一包番茄味薯片炫完,唔唔点头,正要拆第二包,被叶烬抓住爪子制止了。 “不许吃了。” 喻寻瘪瘪嘴角,“唔,你没给人家喂饱。” 叶烬左右一瞥,沉着声说:“你别在这里招惹我。” 喻寻“哼”了一声,咕哝:“自己想歪了…怪谁……” “哎呦,叶大队长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一位重量级肌肉男穿着红色背心走来,上手拍了拍叶烬的肩,“怎么样兄弟,我这训练营?” “不错。”叶烬瞟了眼桌上的零食,“把这些不健康的膨化食品收一收就更好了。” “偶尔放松一下,你小子还是这么严肃,活的跟个僵尸一样。” 他视线一瞟,目光立刻定住,“哦呦这位漂亮的小青年是谁带来的,在我们这里得多危险啊。” 叶烬说:“我对象。” …… 第113章 他怀里的这个人,只能是喻寻 徐长安也是服了,两人上大学住一个寝室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全校为数不多的女生都给他送过情书,这男的硬是一封都没收。 结果这闷骚男是个……?! “哎呦我去!……”徐长安后知后觉地惊讶,“你他娘的原来……” 那时候他成天那个难受啊,时不时流下羡慕嫉妒恨的泪水,可是如今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帅哥,怎么感觉比以前更难过了?? “说话文明点,别带坏小孩儿。”叶烬提醒。 “你是真有种啊。”徐长安说,“悄摸干大事。” 他瞟着喻寻,看见这个长相极其标致的帅哥一直漠然地站着,神色些许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他听到对方问:“你是这里的老板?” 徐长安愣了一下,“对。” 心道这是要约架? “…这个薯片…从哪买的,好好吃。”喻寻咧开嘴问。 “……”徐长安正要进入战斗模式,结果你在这儿琢磨薯片呢?? 叶烬说:“别告诉他。” 喻寻拧着眉,眼巴巴地,“喜欢吃,给孩儿…吃点呗,能吃你多少…” 徐长安在一旁附和,“就是,这我就得说说你了,哪能这么苛待小对象。” “哥回头送你一箱,不听他的。” “好,谢谢哥。” 叶烬头疼,真是有奶就是娘。 他道:“给他安排个人,今天我们要在这里练习。” 徐长安瞅着面前的小身板,又左右看看场里的大块头。 真是为难,上哪找个体型相当的人,门口保安大爷行吗? 喻寻往台上掠了一眼,“就他了。” 话落直接利索翻了上去。 徐长安这么个汉子吓出了颤音,“诶呦,大刘可是我们这里头号选手,这不是……” 叶烬说:“把护具给他。” 徐长安苦着脸提醒,“我可告诉你,大刘浑身牛劲,一点人情世故都不会来,打伤你的小对象,你可别赖我啊。” 台上已经准备好了。 大刘转动着手腕和脚腕,目光赤裸裸地游走。 啧,这就是传说中的细狗吗,当这里是游乐园啊,不自量力。 他甚至不打算出全力,估计一个直拳,这个小弱鸡就得倒地不起了。 喻寻退后半步,盯着对方在心里默念:不能锁喉,不能扭关节,避开要害,否则会犯规。 一声口哨。 对方如脱缰野马猛然冲了过来,喻寻一个躲闪,克制住下意识的扭腕动作。 他抬高手臂,紧扣手肘,正打算攻击时,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声音。 “喉部,脆弱而致命,一旦握住,只需一拧,便能结束这一切。” “你不杀他,他便会杀了你。” “动手。” 恶魔在低语。 喻寻紧锁着对手的臂膀,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某种杀意倏然弥漫。 对峙中大刘不由一惊,“你……” “滴——”提醒犯规的口哨声响起,犹如钟声撞击心头,他忽地回神。 那瞬间涌起的杀意无人察觉,几秒的空隙却被大刘抓住机会,一拳蹭过颧骨,他躲闪不及挨了一下。 喻寻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转身,反手挥出一记重拳,带着凌厉的风声,将对方远远摔了出去。 咚—— 倒地不起了。 十秒后,人依然躺在地上。 徐长安震惊,这就结束了? 叶烬悄然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大刘龇牙咧嘴地下台,和徐长安告状,“太可怕了,我觉得他刚才想杀了我。” 徐长安看向休息区吃薯片的人,眼睛下面挂了点彩,显得更人畜无害了。 “拉倒吧,开局就是你先挑事的,都说了不打脸,你上来就是一拳。” “这上了场,哪能注意那么多。” 大刘捂着肚子,“这小子出拳是真狠。” 叶烬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喝点水。” 喻寻嚼着薯片,“啊”了一声,木讷地接过喝了两口。 他有些心不在焉。 “你不杀他,他便会杀了你……” 是谁的声音…… 谁对他说过这些话…… 叶烬看人下了台呆呆地啃薯片,以为是太饿了,摸了把他的头说:“走,回家吃饭了。” “噢,好。”喻寻回神,起身跟着走了。 街道上的车在阳光下丝滑地开过。 这个时节已经不需要开冷气了,但正午时分,车厢里还是有些热。 喻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觉得困了。 “我…眯会儿。”他说。 叶烬瞥过一眼,“好,到了叫你。” 话落,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涌来,他几乎是在瞬间就被这股困意吞噬,眼帘合上,整个世界都随着车子的微晃模糊起来。 直至陷入一片深沉的梦乡。 “握紧,对准目标直接按下扳机,不要考虑那么多,瞄得越久越容易受干扰。” “前方就是你的敌人,开枪,击穿他。” “小寻,你不属于那里,明白吗?” “闭上眼,我们来一起,缔造一个新的世界。” “我数三二一,你就醒过来,好吗?” “三、二、一!” 车子猛地刹住,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响。 眼前忽明忽暗,喻寻茫然地睁大双眼,盯着前方游移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车上,他们正在往家的方向走。 视线聚焦,思绪清明了一些,他缓缓呼着气,吞咽了一下问:“……到了吗?” 光线黯淡,玻璃窗外就是地下车库,再明显不过了。 叶烬解开安全带,双手扭过他的脸,“你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喻寻说。 叶烬轻轻摩挲过他眼眶下红肿起来的地方,问:“和我说说,梦到什么了?” “记不清了,一个声音,我看不到…他的脸。” 叶烬眉心跳动,霎时想到了墙上的那个字,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搂住了他。 半晌,他道:“大概是之前认识的人。” 喻寻靠在他的怀里,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平稳,他闭上眼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叶烬的眸色越发森冷起来,远口镇的那个人一直没回消息,看来是打水漂了。 也好。 不管他的过去如何,不管全冬冬究竟是谁,他怀里的这个人,只能是喻寻。 第114章 我说完了,剩下的自己来 “宝贝回来啦!”关月覃听到门响,从厨房探出头,“快去洗手,妈妈做了酱牛肉和大虾。” “荆叔,我来蹭饭了。”叶烬进门说。 荆山往他手上一瞅,“你小子来就来,怎么还提着东西。” “噢你误会了,这是我买给喻寻的零食。” 荆山当场翻脸,“我儿子的零食还用你买吗!” 叶烬换了鞋往里走,“我好像认识你儿子更久一些。” “嘿我还能被你拿捏了,成天来蹭吃蹭喝蹭睡,白天晚上粘着我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客厅里两人在斗嘴,谁也不让谁。 喻寻径直走进厨房,他安静地看着正在忙碌的背影。 关月覃其实不常做饭,家里只有两个人,要么懒得做,要么做了懒得吃。 但最近她每天变着花样做新鲜饭,连刷得视频都是美食类的。 她切着洋葱,眼睛被刺得流泪,感觉厨房门边有个人,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宠溺与笑意。 “是不是饿了儿子,油烟大,快去外头等着。” 喻寻一步步挪近,忽然从后俯身靠了过来,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妈……” “诶。” 关月覃被叫得心里软软的,立刻放下刀,擦了擦摸过洋葱的手,转过身,“怎么了儿子,今天不开心吗?” “没,刚刚在车上…做了个梦。” “梦什么了,跟妈说说。” “妈,如果我以前…做了不好的事,你会不会…赶我走?”喻寻问。 关月覃看着他,似是不解地,“你说什么呢,傻儿子。” 喻寻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他眨眨眼,垂下眸,生出一股揪心的落寞和难受。 关月覃却捧起他的脸,怜爱地摸了摸,“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永远都是妈的儿子。”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和你爸爸都会是你的后盾和支柱,知道吗?” 喻寻看着面前这位温和的妇人,眼睫连同声音都在轻颤,“妈……” 关月覃拍拍他的脸,“乖儿子。” 厨房外,荆山和叶烬不知道还在争论什么,声音忽大忽小。 关月覃头疼道:“这男人多了就是吵,幸好我儿子这么乖。” 喻寻顺手捏起案板上的一片胡萝卜,咬了口,“妈,我要是给你领回个……男人,你生气不?” 关月覃往外瞟了一眼,故意道:“别的男人肯定不行,不过,要是像小叶这样的,我兴许能考虑考虑。” 喻寻压着嘴角,“那要是…就是他呢?” 关月覃笑道:“啧啧,终于舍得告诉我了?” “您知道了?” “妈是没见过哪个正常哥们天天黏在一起的,反正张飞和关羽不这样。” 喻寻小脸微红,“妈……” 关月覃突然咳了两声,“那个…注意点啊,有个度,不能把身体搞坏,前天晚上啊,我感觉楼上房顶都在动。” “啊……”喻寻脸滚烫,“妈,你说什么呢,前天他又没来。” “是吗,那就是我记错了?那就是大前天,要么就是上周……” 喻寻咚咚咚跑出去了。 前天夜里叶烬说想他,喻寻说不给他开门,不料这个人直接从二楼阳台翻了上来。 两人大半夜同床共枕,肯定是忍不住…… 但是也不至于房顶都在动吧,顶多就是床晃了半宿,更何况他也憋着没叫啊…… 看来下次不能在家里那什么了。 “你把你爹叫来,我要和你爹说说,成天往我家跑。”荆山说。 叶烬面不改色,“那您多打扫一间房,我爹也跟着住下。” 荆山:“哎呦这脸皮比我的加厚背心都厚……” 关月覃端着盘子出来,“小叶,别听你荆叔瞎说,想来就来昂,家里人多热闹。” 几人在餐厅落座,喻寻全程闷头吃饭,关月覃夹牛肉,荆山夹大虾,叶烬剥虾壳,顺便盯着人多吃菜。 三人密切配合,让喻寻感受到了一种吃了这顿仿佛没有下顿的惊悚感。 “你们快吃,别管我,我自己来。”喻寻低头塞了一嘴米饭说。 三人这才各自吃起来。 午后,叶烬找了些资料给喻寻学习,“这是以往比赛的视频,模拟犯罪现场勘查,这一项对你来说不难,没有其他规定,要求尽可能多的找出痕迹,你正常发挥就行。” 他点了下鼠标,画面定格在几个大字上——心理抗压测试。 他转头对喻寻解释道:“这个测试和上一个项目差不多,要求在有限的时间内,依据现场线索进行逻辑推理,寻找案件关键。” “不同之处在于,它更侧重于考察参赛者在高压下的情绪管理能力,看你能否在紧张与焦虑的漩涡中保持冷静,避免情绪的波动影响判断。” 喻寻反坐在椅子上,盘着两只胳膊搭在座椅靠背上,下巴抵着手臂,脑袋慢慢晃了晃,看起来有些困。 “会有什么…类型的案子呢?”他问。 叶烬觉得他这个样子太萌,忍不住靠近,左手捏着他的后脖颈,侧头吻了他一下。 微微让开一点距离,却被喻寻凑近,吻得更深。 半晌,他睁开眼,呼吸间睫毛煽动,“我妈说…前天晚上,听到我们闹腾了。” 叶烬说:“嗯,下次我注意。” 然后他将人一把抱起,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在了桌后的电脑椅上。 叶烬抬起一只手,摩挲过他耳边的发梢,“你买的按摩椅应该在书房放一个。” 喻寻感受着后背的异样,“你少……瞎想了。” “我瞎想什么了,在书房看书看累了,不是正好按摩一下吗?” “……” 午后阳光明媚,房间里拉着帘子,桌上开着照明灯,叶烬的侧脸渡着光晕,长睫的影子投落在眼下,显得目光那么深沉。 “我接着说,你听着。”叶烬说。 喻寻倏地皱紧了眉心,呼吸了两下才发出一声“嗯”。 “心理测试每年都会根据最新的心理学研究和犯罪趋势进行调整,因此不好预判。” 书房里没别人,他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缓缓流过,魅惑力更添几分。 喻寻不自觉仰了脖子,眼角迅速漫起血色,咬牙问:“那该…怎么准备?” 叶烬欣赏着他的反应,恶劣地继续,“可能会设置一些极端场景,以此来考验参赛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应变能力,有些人承受不了会中途退赛。” “你在听吗?”他使坏地问。 喻寻鼻尖冒出了汗,真的好热,他抓皱了叶烬肩膀的衣服,注视着对方,“我的…承受能力,没这么弱……” 叶烬笑笑,“是吗,那最好。” 他接着说:“面对这样的挑战,想要取胜,只有两个方法。” 喻寻低下头,闭眸,像是缺氧一般,深吸了口气,问:“是什么……!” 尾音却从极力控制的平稳中脱了轨,双脚猛地蹬了一下。 “你……”他低低地溢出一声。 叶烬抬起空闲的手,揉进了他浓密柔软的黑发,“嘘,你爸妈还在楼下。” “只有冷静和坚持,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心力量,才能扛住这项测试,这个项目没有什么技巧和捷径。” 喻寻眼眸湿润地盯着他,“够了,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叶烬说。 话落,却也是停止的时候。 喻寻眼神蕴着不解和控诉。 叶烬双臂环在胸前,向后一靠,嘴角勾着弧度,“我说完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第115章 好像…发烧了 喻寻小脸红扑扑地,趴在沙发上,腰酸,肚子也难受,闭着眼哼唧了半天。 叶烬起身整理着衣服,餍足写在了脸上,他正打算去冲个澡,还没出书房就接到了队里的电话。 王辰寅收起了一贯的吊儿郎当,“有几名毒贩流窜到徐城了。” “!”叶烬穿衣的动作一顿,“具体人数和潜入路径。” “不明确,上面正在紧急协调更多信息。” 叶烬扣紧袖口,“马上启动全城防控,通知所有人员进入紧急状态,侦查一组去筛查近期可疑人员流动信息,二组部署交通枢纽和潜在藏匿点区域的巡逻与监控。” “准备应急响应小组,随时待命,一旦发现目标,立即实施抓捕。” 他挂了电话,迅速穿上外套。 喻寻扭头问:“出什么事了?” “有毒贩进徐城了,我去趟队里。” 叶烬系上扣子,“你在家休息。” 喻寻挣扎起来,“我也要去。” 叶烬俯身撸撸他的后脑勺,微微叹息,太忙了,做爽的结果就是只能不爽地干活。 “能走吗?”他问。 喻寻给他一拳,“腰有点酸,别的…还成。” 叶烬拍了一把他的屁股,“穿衣服走,小马达。” 喻寻后腰往下都是红的,起身恼怒地瞪他,“少…调侃我。” 两人下了楼,和关月覃打招呼晚上大概不回了,便匆匆忙忙离去了。 “各小组立刻派人去火车站、汽车站和机场蹲守巡逻。” 叶烬大步流星进门,“扩大排查范围,周边出租屋、废弃工厂、仓库,一个不落,全部排查到位。赵文带便衣去夜店、ktv这些娱乐场所蹲着,眼睛瞪大盯紧了,一有交易苗头,立刻核查清楚。” “是!”脚步声回荡在走廊。 王辰寅盯着白板上的地图,黑笔圈出几个地方,“绿湖市大队说,上周好不容易在火车站附近锁定了这伙人的踪迹,结果还是被他们溜了。我敢肯定,徐城这里有他们的窝点。” 叶烬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前年那次抓捕遗漏了,否则这伙人不可能这么快死灰复燃。” 王辰寅诧异,“你是说,这次出现的毒贩和前年那批是同一伙的?当时审得可是很彻底的啊。” 叶烬目光深深,“大概都接受过训练,抗审能力极强。漏掉一个都是后患,这两年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他看向地图,手指划过,分析道:“他们先是在绿湖市露面,而绿湖相邻的三座城市中,有两座是沿海地带。一旦风声不对,这两条海上通道就成了他们的首选退路。再者,往南深入,可以直达边境,那条路线沿途山区密布,地形复杂,是藏匿和逃脱的绝佳之地。” “三路通达,和他们以前的计划如出一辙。至于这次为什么会迂回进入徐城…” 叶烬拧着眉顿了顿,“或许像你说的,这里藏着他们的交易窝点。” 他语气坚定,“不把老巢彻底捣毁,这帮人就会像野草一样,永远消灭不尽。” 王辰寅没立刻应和,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敢踏进徐城,咱们肯定全力追击,出了徐城,那就是各地甚至是跨国合作的事儿,叶队,为家人想想。” 叶烬忽地侧眸,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思绪,片刻后说:“我明白。” 喻寻从卫生间出来,半捂着肚子,见办公室空空的,“大家都…出去了吗?” 王辰寅看见小情侣就头疼,“瞧我这没眼色的,我也走。” 门咔哒关上,脚步声渐远了。 叶烬拉人贴近,“还难受吗?” 喻寻没好气地咕哝,“有点酸,谁让你不戴的。” “我的错,下次一定克制。”叶烬揉着他的肚子问,“弄干净了吗?” 喻寻嘟囔着,“嗯……差不多了。” “我帮你?” “滚。” 叶烬喂人喝了些热水,把人安顿好,马不停蹄去市里开了个紧急会议。 晚上,出任务的几个人前后脚回来了。 许唯说:“出租屋和小旅店都摸了一遍,没有异常。” 赵文汇报道:“夜店里没线索,倒是逮到几个笑气磕嗨的,被人当做神经病送去精神病院了。” 话落,他的手机响起来,他立刻接起,皱着眉听了两秒钟,神色一变:“是吗?!” “平田路长乐ktv,有个服务员反映刚刚进去一伙人不太对。” 叶烬眸色一暗,“行动!” 夜色如墨,车辆如黑色闪电,在街道上疾驰穿梭,急促的轮胎摩擦声和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掀起了地上的落叶。 ktv外悄然被包围,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紧。 叶烬立于暗处,一个简洁有力的挥手,所有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逼近目标。 包厢内,昏暗的灯光下,气氛显得异常诡异。 服务员敲门而入,“先生,您点的红酒。” “诶是我们点的吗?” “噢这是本店赠送的……” “送的……?” 话音刚落,十多个人迅速涌入。 “不许动!”王辰寅喊道,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你们是……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包厢里男人女人慌乱一片,大灯被猛然打开,倏地亮起,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通明。 沙发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敢动弹,叶烬上前,扫过桌上的几个包,手指轻轻一挑,白色的粉面赫然映入眼帘。 他眸光一凛,“带走。” 喻寻跟在最后,视线掠过前方的走廊拐角时,隐约看到有一抹黑色的侧影。红绿交替的灯光下,那露出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快得仿佛只是人的幻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可今天下午头一直有点晕,也有可能看错了,他甩甩头,跟着大家出去了。 审讯室里光线黯淡。 “你的同伙有多少,头目是谁?”王辰寅问。 “就那么一屋子,都被你抓来啦。” 铁椅上的人瑟瑟发抖,“我还没交易成功呢,你们就闯进来了,长官这样是不是就叫,未遂啊,拘几天就可以出去啦?” “做梦呢你?”王辰寅白他一眼,“就这个智商还派你交易,怎么想的。” “诶我也是初中毕业了,你别侮辱我啊。” 王辰寅不想和他废话,“快说,同伙有多少,在哪儿?平时谁和你联系,统统交代了还能保住小命!” 椅子上的瘦猴眼睛一转,问:“我如果都说了,可以算立功吗?” 王辰寅比了个ok,“包的。” 瘦猴琢磨了一会儿,“好像是叫…老虎,对,老虎,真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就是他让我来徐城的,说这里有买家,要买大量的白面儿,我就来了。” “你原本在哪?” “绿湖嘛,我待的好好的,平时就在我们村里,根本没有人注意我,非得让我来这儿,你看看,被抓了,哎,点背啊!” “这个老虎长什么样?” “没见过喽,我是今年才搭上这根线的,也是别人给我介绍的,我和他就在手机上联系,根本没见过真人的,我说的都是实话,长官,我可以给你提供手机号。” 叶烬按下监听室控制台的按钮,“把手机号给小升,去查查还有没有追踪价值,大概率号废了,常规的gps和基站定位方法应该没用了。接着审下一个,我去向上面汇报。” 他说完这句摘下了耳麦,转身正欲出去,却见喻寻不知何时立在了门边。 什么都没说,走过来靠在了他怀里。 叶烬的胸膛那么宽厚,拥他在怀可以完全包裹住人。 他搂紧了清瘦的人,见他有些蔫,摸着脸问:“是不是不舒服?” 喻寻微微仰起头,眨眼的动作很慢,透着股没精神的疲惫。 “好像…有点发烧了。” 第116章 永远爱喻小寻 “赖我,赖我。”叶烬懊悔地拥着人,轻轻晃了晃,“没给我的宝清理干净。” 他亲了一下喻寻发烫的脑门,“就这么来上班了。” 喻寻抿唇,抬眸看他,“肉麻…” “上楼去我办公室躺着,我去拿药。” “不要,就待在这里,喝药就没事了。” 叶烬拗不过他,带着人出了监听室,找夏清要了两包冲剂,冲了一包,晾凉,喂人喝下了。 王辰寅从审讯室出来,笔录本丢在桌上,“这几人都是一堆小喽啰,一问三不知,法盲、文盲加脸盲,瞎到一起去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交叉着,放肆往桌上一搁,“绿湖市大队说,上周追踪到的就是这几个家伙,现在人抓到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老大——”赵小升端着电脑跑过来,“我合理怀疑那个老虎把卡扔了,手机也报废了,无法获取到任何有效的定位信息。” 他盯着屏幕挠挠头,“诶难道是我不中用了吗?” 叶烬说:“他们这类团伙,尤其是像老虎这样负责发展下线的核心成员,警惕性和反侦查能力不一般。他们不会使用固定的手机号来暴露自己。” 赵小升抬头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联系运营商,调取手机号的历史数据,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追踪他的活动轨迹和联系人信息。另外通知技术科,尝试定位手机最后一次开机时的位置。” 叶烬说完,看向王辰寅,“这几人明早就送去市里,至于那个老虎,继续查着,有线索了再往上报。” 王辰寅点头,长腿从桌上放下,“查不到呢?” 叶烬想了想,“查不到就先这样。” 赵小升噼里啪啦敲完电脑,转头看见喻寻披着制服,蔫不拉几坐着,“鱼,你咋啦?” 喻寻难受得“唔…”了一声,捂着头说:“发烧了…” “啊……”赵小升问,“这大晚上的怎么发烧了?” 喻寻露出眼睛,慢慢地问:“发烧只能…白天吗?” “那不是。”赵小升嘴皮子秃噜快,“那你还坐着干嘛啊,回家躺着啊。” “等大家一起…下班。” “这架势是要熬通宵了,你别硬撑着。” 叶烬从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收回视线,说:“好了,今天就这样,都回去休息吧。” 王辰寅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家,洗个澡,睡觉。” 他路过,拍了下叶烬的胸膛,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弧度,压着声说:“诶你节制点,把人弄成这样。” 叶烬瞥他一眼,忍了忍,“有你什么事。” 王辰寅笑着走开了。 - 周末,技能大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连日的忙碌让人疲惫,赵小升坐在前往赛场的大巴上,半死不活地说:“完喽完喽,就练了两天,这要是拿个倒一,我算是丢人现眼没法混了,这以后同行见了我,不得嘲笑死我。” 充当后勤的习心雨也跟来了,她吃着山楂丸安慰道:“没事哒没事哒小升,你还没转正呢,你要真拿个倒数,也不用转正,直接转行了,这样同行们连嘲笑你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赵小升颤抖着唇,“心雨姐,你……你杀人诛心。” 纪瑞跟着嚎起来,“呜呜我也完了,你说平时实战也不紧张,怎么比个赛还紧张,我现在手抖,枪都端不稳啦。” 他侧头看了看隔壁的喻寻,“我觉得现在只有小鱼能通过初赛了,10.7环的成绩啊,咱就指望你啦。” 喻寻瘪瘪嘴角,“你指望我,那你可真是…” “是啥?” “病号逆袭,枪法随缘,中靶靠天,不中就当…放烟花庆祝。” “噗嗤……” 发烧躺了两天,查那个老虎又忙了两天,交乱七八糟的材料又两天,这一周就跟打仗似的。他全程只跟着叶烬顺了一遍规则,最近连枪都没摸,别提射那么小的靶心了,射门都够呛。 赵小升坐在前排,回头丢给他们几个巧克力,“鱼生病才好,别给他压力。” 喻寻接了巧克力,抬起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慢慢捏在一起,比了个心,“biu~” 赵小升笑嘻嘻乐呵呵,“接收,接收。” 一旁的许唯像个老父亲似的,摇摇头笑道:“这俩孩子。” 最前方忽地传来一声突兀的清嗓子的咳声。 叶烬就坐在驾驶座的右侧,盯着后视镜发出一点动静。 喻寻立刻收手,赵小升对他悄悄做了个口型,“夫管严。” 大巴在一处大楼前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车,院里已经停着十多辆车,下来的人互相打着招呼。 “叶队,王副,来啦!” “诶老许,好久不见了啊,最近嘛呢?” “嘿忙呢呗,咱们这行能干嘛!” “哈哈哈哈哈你们队谁参赛啊,格斗的时候别打我们家孩子脸啊,破相了找不到媳妇。” 喻寻悄咪咪往后退了退。 叶烬伸手轻握住他的胳膊,侧头小声:“都是徐城各个队的人,别怕。” 耳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听的他耳朵有些痒。 签了到,确认参赛,又候场了半小时,基本就开始了。 “不是,也不是多大型比赛,你们北郊队全出动啦?” “我们给自家孩子加油不行啊!你还好意思说我们,这三排被你们南城包啦?” “我们这是离得近,路过进来看看,什么比赛,就当来玩玩……加油!小栗阿龙耀耀洋洋,!噢噢噢!!南城一出手啊,就知有没有啊!!必争第一,必争第一,必争第一!!” “……神经。” 王辰寅瞅着隔壁这个说着来玩玩,结果喊得比谁都投入的人,摇摇头,“真神经。” 下一秒—— “北郊驾到,统统闪开!尔等凡人,还不退下!” “北郊英豪,技能独傲!赛场扬威,风采照耀!” 全场的声音都被这两声爆发的狮子吼盖住了。 “不是兄弟,你……” “哥们你……” 王辰寅淡定地瞥过一眼,扭扭脖子,“开嗓中,勿扰。” 习心雨噔噔噔跑过来,“王副,喇叭。” “及时雨!”王辰寅按下开关,雷霆般的口号从喇叭里冲出来,震得四周的人统统捂住了耳朵。 突如其来的“开场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叶烬从看台上无语地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四人,叮嘱道:“不用紧张,友谊赛而已。享受过程,相互学习。记住,不要受伤,不下死手,尽力而为,听明白了吗?” “明白!!” “好,去热身。” 叶烬看几个人散开,朝喻寻走过去,“还好吗?” “嗯,没事…”喻寻说。 “不用担心,名次无所谓。”叶烬看着他说。 “知道。”喻寻点头。 他其实不紧张,他的拘谨来源于周围呜呜泱泱的人群。 视线扫过左右,他动动唇,又闭嘴了。 叶烬看他欲言又止,问:“想说什么,我在听。” 沉默了片刻后。 喻寻说:“你要一直看着我。” 他注视着叶烬,“要站在,我能找到你的地方。” 他说的那么认真,以至于这句话奇迹般地没有丝毫卡壳的地方。 叶烬心间滚烫,侧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十分钟后,障碍跑开始了。 枪响后,喻寻飞一般冲了出去。 耳边灼热,那是秋日里最温暖的风。 “永远爱喻小寻。”叶烬说。 第117章 我艹,他犯规! 赛道错综复杂。 响亮的枪声划破天际,所有人如同猎豹般猛然启动,齐刷刷跑了出去。 前方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障碍,每一个都考验着参赛者的反应速度、身体协调性和战术智慧。 跑过重重路障,第一道大的关卡是高约三米的网墙。 翻墙需要技巧,对于这群训练有素的精英来说,这不过是他们日常训练中的一项基础技能,简直就是小儿科。 但对于没练过的人,翻过这三米高的墙比登天都难。 因为是第一关,选手们的体力尚处巅峰,一个个快如闪电,助跑,起跳,落地,轻松自如地翻了过去。 看台上的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喻寻起跑速度很快,原本位于前列,却在接近网墙四五米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脚步。 赵小升余光扫过,一边喊一边跳了下去,“鱼大胆翻,没事!” 喻寻没动。 许唯不由捏着一把汗,“小鱼虽然没练过,但肯定没问题,他平时就喜欢在办公室里跑酷,那不天天都障碍跑吗?” 叶烬丝毫不慌,因为他看到喻寻的脸上并未显露出任何的害怕或紧张,眼神中反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着。 就在众人觉得这娃心生胆怯时,喻寻在突然间加速助跑,猛地蹬地,一跃而上。 紧接着,他并没有直接跳下,而是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与力量,身形呈现出一道有力而流畅的抛物线,越过了五米多的距离,直直跳到了前方s型弯道的高墙上。 “我艹?” “我艹??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曲折的s型弯道迷宫,墙体上落脚的宽度不足一脚宽,能从那么远的距离精准落到支撑点上,这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有人反应过来,“靠,他在算角度和距离!” 迷宫里人影幢幢,一个人却在头顶上飞檐走壁,直接开了上帝视角。 “不行,他犯规!”看台上有人喊。 王辰寅拿起大喇叭,“没说不行,让他跑!!” 裁判也是傻眼了,这比赛这么多年了,头一次遇到这种操作。 可障碍跑除了考察身体协调性和速度以外,本来也需要具备一定的策略与规划能力,鼓励选手选择最佳的路线和动作来应对障碍,提高成绩。 更何况赛前的确没有说明不允许这种跑法,卡住这个bug还真没办法。 就在众人陷在迷宫里拼命加速时,喻寻已经完成迷宫的环节,来到了在赛道的后半段,模拟追捕嫌疑人的环节。 他需要在快速奔跑的同时,灵活躲避由项目组精心伪装、随时准备发动突袭的“杀手”,又要细心观察地面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的“证据”和“线索”。 喻寻的双眼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四周,不多时,他的目光被一抹不同寻常的反光吸引——那是一张半掩在尘土中的旧照片,照片的一角露出了一张模糊的脸庞。 他迅速弯腰将照片拾起,然后目光扫过周围行走和奔跑的npc,样貌,衣着,动作,神态,表情。 几秒后,他跑到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是斯文的男人身旁,将照片利索贴在他的背后。 嫌疑人就是他。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来到最后一道巨型障碍墙。 矗立在前方的仿佛是一座山峰。 喻寻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全身肌肉紧绷,助跑然后奋力一跃,抓住墙顶的横杆,一鼓作气迅速翻越了过去。 紧接着,他连续跨越了几个高低不一的障碍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划开了一道道裂痕,发出呼啸之声。 “砰——” 随着一声锣响,第一名诞生了。 三分之一的人刚跑出迷宫,听到声音傻眼了。 “我去?” “敲错了还是我幻听?” “快跑吧呜呜,再不跑要倒数了……” 北郊队的人全体起立,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许唯左右瞅瞅别的队,笑得灿烂,“瞧见没,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家的,嘿嘿……” 喻寻站在终点,胸脯还在起伏着,因为跑的太快,脖颈的青筋明显,瓷白的面容透着一股张扬的血气,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投去目光。 他就那样淡然地缓着气,好似全场的欢呼与他无关,好似拿到第一毫不费力,又在预料之中。 赵小升冲向终点的锣鼓,顺利取得第二名,看台的观众再次爆发出呐喊。 王辰寅转身压下手掌,“大家淡定,淡定,咱要做最低调的队伍。” 所有人跑完全程,上午的赛程暂时结束,大伙来到食堂吃饭。 北郊队来的人围坐在两大桌,许唯抢了几个鸡腿,“来来,今天的大鸡腿都给咱们四位小能手,吃,补充能量。” 纪瑞吃得感激涕零,“我拿了倒三居然还有鸡腿,呜呜太感动了。” 许唯安慰,“你还小,倒数不丢人,明年有的是机会。” “再说这不才第一个项目么,拉不开差距的。” 程成埋头啃鸡腿,“还得是小喻,急中生智直接跳到迷宫墙上,我在里面快绕死了,等我跑出来头都晕了。” 赵小升想起那一幕就觉得震惊,“天老爷,鱼你这是什么弹跳力,你是蛤蟆转世吗?” 喻寻咬了口鸡腿儿,转头说:“小升,你能换个…好听点的动物吗?” “青蛙,蟾蜍,癞蛤蟆,你挑。” “你…起开吧。” “哈哈哈哈哈…”桌上的人嘎嘎乐。 “你叫喻寻?”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旁侧响起,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喻寻循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橙色背心的大块头立在身侧。 他点点头,“嗯呢。” 这人叫郭伟,是开发区大队的,他是第一个钻进迷宫的,原本有望拿前三,结果中间突然跑出这么个人,乱了他的阵脚,迟疑了一瞬就被超了。 但又无话可说,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就算让他们跳,也未必能跳过去。 憋着一口气,他有些不爽地走过来,眼神不善地盯着人。 喻寻看他问了一声又不说话,乌黑的眼珠懵懵的,“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郭伟一怔,在赛场上那么果断锐利,私下怎么…… 有点让人生不起气来。 “噢,没事。”他愣了一下,扯出一个抽象的问题:“来问问你吃什么?” “……”喻寻低头瞅了瞅,这是来抢我鸡腿的? “我吃…鸡腿。”他迟疑道,“给,给你…分一个?” 郭伟大概也是发癫了,还真端了碗过来,“那个…谢谢啊。” 喻寻眯眼笑笑,“嗯嗯。” 郭伟看着碗里的大鸡腿,走出几步又返回来,“加个微信吧,方便以后交流。” 喻寻也没多想,觉得都是同行,又来参加比赛,于是掏出手机说:“噢,好。” 叶烬和王辰寅刚从领导办公室出来,食堂里人头攒动,笑语喧哗,叶烬的面色一点点变冷。 他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结果自己的小对象就在扫别的男人的微信!!天理何在!! 第118章 如果我拿第一,我想*你 叶烬全程冷着一张脸吃完了午饭。 喻寻明显感觉到旁边的这个人不太开心了,甚至还有点生气。 他一边吃一边悄悄瞅,有点不理解。 我跑了第一,为什么不夸我呢……难道是我表现不好嘛qaq…… 饭后,大家回安排的住所午休了,提供的住宿很不错,参赛的选手住单间,其余人两人一间,晚上不方便回家的也可以留宿过夜。 走廊里没人,叶烬带着喻寻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喻寻被牵着胳膊,边走边问:“你怎么了……” 门打开又重重关上,人就这样被抵在门板上,唇舌瞬间占领,叶烬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强势圈住他绷紧的腰,惩罚似的咬着他的唇瓣,不断掠夺氧气。 “你刚刚加…谁的微信?” 喻寻舌尖发麻,他快站不稳,他侧过头,想要逃开叶烬窒息般的亲吻,“不认识……” 叶烬箍紧了他,一掌扭正他的下巴,目光牢牢地锁着人,“不认识就加好友…” 喻寻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就这样被叶烬控制着,没有一点挣扎。他能在赛场上俯视众人,却心甘情愿沉沦在这个男人的身下。 喻寻忽地勾唇笑了笑,他俊美的面孔染了红。 “你吃醋了。”他说。 叶烬凝视着他,坦率承认,“是啊,你才发现。” 他逐渐从爆炸的占有欲里找回一点理智,“希望大家都能看到你的好,又希望你的一切只有我能欣赏。” 他低下头,额头缓慢地抵在了喻寻的肩上,沉着语气喟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自私。” 喻寻心间酸软,吻了吻他的头发,“可我喜欢。” 他勾着叶烬的脖子,眼神在暗示,“要不要我?” 叶烬单手锁上门,抱起人往里走去,直直倒在床上,吻到缺氧,忽地停了下来,“下午还有比赛。” 他闭了闭眸,红着眼底坐了起来,“算了。” 喻寻平躺着,嘴唇和脖子泛着水光,小声说:“没事……” 叶烬呼吸粗重,“再多说一句立刻办你。” “……”喻寻抿唇噤了声。 他伸出手指勾着叶烬的衣角,“比赛完,我如果能…进前三,你给我什么…奖励?” 叶烬笑笑问:“你想要什么?” 喻寻缠着他的衬衫衣角,一圈又一圈,就那么大胆直白地说了出来,“想试试上面,那个你。” “……”叶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想都别想。” 他下了床,整理着衣服,“反了天了你。” 喻寻跟着坐起,两手向后撑着床,腹肌绷着,诱惑力十足,“唔…你给人家试试嘛,小气…死了。” 叶烬无语地瞥着他,“这是小气的事吗?” “你别太逆天。” 喻寻不死心,语气里又带着玩味,“如果我拿…第一,你给我试。” “你破吉尼斯世界纪录都不可能,别想了。” “那我只好…硬来了。” 叶烬视线往下掠了一眼,“你确实是。” 他补充了一句,“喻小寻,你再这样,我有理由怀疑我之前太收着劲儿,没把你*服。” 喻寻“切”了一声,“说的好像我喊疼…你停下来一样。” 叶烬正欲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忽地响起,他掏出看了一眼,眉心一蹙,没接,直接挂断了。 “谁啊?” “生号。” 叶烬叮嘱,“不早了,你回屋歇会儿,下午是擒拿和射击,顺其自然完成,不用当成是比赛。” 喻寻耷拉下嘴角,“你赶我…走啊。” 叶烬掰过他的脸亲了一口,“乖,王辰寅要回来了,你回去眯一会儿,到点我叫你。” “好吧。”喻寻慢腾腾出去了。 叶烬把人送回屋,打开最近通话,看着第一个号码犹豫了两秒,然后回拨了过去。 “叶老板?”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大,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我还以为我打错了。” “我刚刚有事。”叶烬问,“查到什么了吗?” “我到处打问了,全冬冬一家是六年前搬来坡下村的。我去他们之前住的村子问,他家附近几乎都搬空啦,也就找到两家认识他们的。” “说照片里那个胖小孩儿就是全冬冬,他还有个弟弟。” “我呢又去坡下村问,他们又说这孩子是什么堂哥,全冬冬不长这样,高低是个小帅哥。真是奇了怪了呀,我都晕求了。” 叶烬问:“你有没有去远口镇小学打听?” “远口镇小学也倒闭求了,老师都不在了喽,哪个是全冬冬嘛,我都搞不清了……” 对面还在叽里咕噜,夹杂着方言絮叨着,叶烬突然打断了他。 “听着,不管你打听出什么,全冬冬只有一个,照片里的就是他,明白吗?” “啊……哦,明白明白。” “以后有任何人找你打听——” “懂懂,叶老板,那个胖小孩就是全冬冬,嘿嘿。” “嗯。”叶烬握着手机说,“我会再给你打一笔钱,这件事到此为止。” 挂断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向了楼下繁忙的车流。 项饪华九年前离开青石山区的时候,那群孩子十二三岁,六年前全家搬到坡下村,刚好是上高中的年纪。 全冬冬是镇里近几年唯一一个大学生。 呆头呆脑,蛮横无理。 听话懂事,相貌出众。 两倍的智商,过目不忘。 爹妈死了,儿子疯了,煤气中毒,精神病院。 有关于全冬冬的所有信息在脑海里闪回,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叶烬攥紧了指腹。 无所谓。 一切都无所谓。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第一次生出一种卑劣的恶意。 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就该被抹去,喻寻只能是他的。 第119章 你要凉了 下午的第一项比赛是步枪射击。 中午休息过后,每个人看起来都精神抖擞的,结果刚到场地上就变了脸色。 “完犊子,有风。” “完犊什么完犊,完蛋玩意儿,平时在野外刮风下雨不照样开枪吗!” “这这……不一样啊。” “别整这死出啊,认真点,发挥出你的实力。” “…我尽力吧呜呜…” 起风了,秋日凉爽。 阳光下,叶烬微眯着眸,将视线温柔地收回,“还记得我之前叮嘱你的吗,保持心跳和呼吸同频,无所谓外界的声音和风雨,静下心来。当你扣动扳机的时候,你身处在自己的世界,那是属于你的战场。” 喻寻点头,“你要…看着我。” 叶烬望着他白皙的面颊,“我一直在。” 嘹亮的口哨声吹响了,叶烬说:“去吧。” 所有人抽了号,赵小升拿到看了一眼,“淦!第一组第一个!” “请抽到一组的十二名选手依次站好,检查自己的设备。每个人十发子弹,如果有错射、多射、妨碍他人射击等行为,将扣环或者取消比赛资格,明白吗?” 风越来越大了,卷起阵阵尘土。 “呸呸,土都吹我嘴里了,什么鬼天气……” “不是,我怎么看不清靶心,是我瞎了吗?” “我出现幻觉了,我怎么瞧着靶子还晃呢……” 裁判员开口道:“大家安静,室外训练遇到各种情况都很正常。在不确定和多变的环境中,更要学会适应与调整。记住,专注与稳定是应对一切挑战的关键。” 参赛的新人居多,虽然都有过系统的训练,但是实战经验欠缺,又是一场不小的比赛,每个人都难免感到紧张。 随着第一声枪响划破天际,随后,射击声连绵不绝地在空中回荡开来,一百多发子弹刷刷飞了出去。 第一组结束了,大伙的脸上挂满了愁云。 “不是,哥们儿你,环环都靶心,你叹什么气呢??” “我的目标是10.9。” “滚吧,你怎么不10.10呢!” “我倒是想呢,没有啊。” 赵小升摘了护目镜,“我去,这什么场地,一刮风全是黄土。” 他和程成走下场,叮嘱道:“鱼,瑞瑞,风沙大,不要死盯那个靶子,这种时候靠感觉吧,别耗,越耗越手抖。” “叮咚——” 大屏幕上公布了第一组的成绩,最终的环数按累积分计算,最高分正是开发区大队郭伟的100.1环。 “靠,真是牲口,平均每环都是10!” “完了完了,风更大了,抽到第一组的人真是命好啊!” 喻寻是第二组,他换上印着号码的背心,准备上场了。 卷起的沙子模糊着视野,二十五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站在射击位上的一行人左瞄右瞄。 不知道哪里的拖拉机轰隆隆地震个不停,隔壁好像有人结婚,鞭炮声劈里啪啦地,几只狗大概害怕,汪汪汪叫得没完没了。 干扰实在太多了,众人心道这能射出10环以上的得是天才吧。 喻寻盯着远处的靶子,果然看不太清。 他想起刚刚赵小升说的“靠感觉”,也只能这样了。 信号枪声响了,他调整站姿,冷静地上膛,举枪,稳稳贴紧下颌处,透过瞄准镜看向前方。 心中默念着“感觉”,几乎没作犹豫,砰砰射出两枪。 感觉—— “无需靠眼睛,只靠感觉,像这样。” 黑色的布条蒙在双眼上。 瞬间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周遭的声音却变得更加鲜明,每一丝风声、叶动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不行,我辨不清方向了……” “你可以,前面只是草人,去感受它,开枪。” “它就在那里,等待着你的触碰,击穿它!” 砰—— 喻寻猛地按下扳机,这一枪却脱靶了。 刹那间他恍然清醒。 …是谁在说话…… 许唯站起来,两眼瞪大,“诶…怎么回事?” 场外的赵小升也惊讶了,“我靠?” 许唯喃喃道:“小鱼上次的枪法绝对不是碰巧,能看出来有基础,难道是因为之前在室内练习的?” “他陷入了另一种状态。”习心语突然严肃道。 “什么意思?” 习心语轻轻皱眉,“离得太远了,我也有些不确定,但是我感觉他现在的思绪很复杂。” “那是走神?” “不是走神,是太专注了。” “太专注了?” “对,就像是陷在了另一个维度里,被一种力量支配着,看似全神贯注,其实不对,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精神世界里,他得驾驭住这种力量。” “这么复杂啊……” 叶烬立在看台最外侧,看着风中的那个身影。 “不要被其他事干扰。”喻寻和叶烬心里同时默念着。 同时间,喻寻转过头,只一眼就找到了熟悉的人。 他看到叶烬张开嘴,说了两个字。 “我在。” 明明是无声的,却仿佛穿过了人潮,那么有力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喻寻,我在,我一直都在。” 静下心来,这是我的战场。 无所谓外界的喧嚣和风雨。 喻寻调整呼吸,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他缓缓移动瞄准镜,直到那模糊的靶心在心中变得清晰起来。 砰——随着这一声,连续射出了剩下的七发子弹。 第二组结束了。 当成绩公布在大屏幕上的时候,全场惊呆了。 由于风大,第二组最高环数是99.7环。 让大家震惊的并不是第一。 而是喻寻居然排在第二,环数96.4环。 “啊???” “他不是脱靶了一发吗?怎么还这么高!” “是不是核错分啦?96.4除以9是多少,我数学不好,谁快来算算!” “靠,平均每环10.7多!!这尼玛是人?” “我去,他什么来头,之前怎么没听过这人儿。” “北郊的一个实习生,都不是正式的,这么牛居然……” “我的重点是,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少尼玛花痴了,怎么,在男人堆里待久了,现在看见女的不香了?” “可是他真的很好看。” “滚,死gay。” 喻寻脱下带号码的背心,赵小升立刻激动地迎了上来,竖起大拇指,“牛哇牛哇,不愧是我的鱼。” 喻寻半眯着眸笑笑。 人群里,一道欣赏的眼神一直凝在他身上。 郭伟扒拉着头发,孔雀开屏一般,发型整理利索了才大步迈过来,笑笑说:“你真棒啊。” 喻寻本想说你也挺棒的。 但他闭死嘴巴,不敢回答。 因为他莫名感到一股杀气,他转过头,果然看见某个醋王正往这边走,脸色晴转多云,锅底一般,满脸好像都写着—— 郭伟是吗?你要凉了。 第120章 三天?想让我死就直说 叶烬走过来,一声不吭。 郭伟认识他,知道这是北郊队的大队长,他友好地伸出手,自报家门,“叶队你好,我是开发区大队的郭伟。” “请比完的选手和观众前往观看区,或提前去格斗场,不要堵在这里,影响第三组比赛。”场地的工作人员提醒道。 叶烬伸出手,只挨了个指尖,立刻收手,象征性地意思了一下,一句话没说,拉着一张脸,带着喻寻转身就走。 郭伟立在原地,手还支在空中,“不是,我这手掌涂了毒药还是怎么?” 他望着叶烬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队长了不起啊,神气个der,没见过这么傲的。” 喻寻走路上,试图开导叶烬,“你差不多…得了,你以为人人…都和咱俩一样啊。” 叶烬肯定道:“那人明显对你有意思。” 喻寻觉得他离谱,“拜托,我和他都…不认识,你就瞎猜,搞得好像…是个男的和我说话,就是有意思…我看你是,真有意思。” 叶烬说:“我能分辨得出来。” “依据。” “依据就是他看你的眼神,和我当初看你的眼神一样。” 喻寻一时语塞,这话既中听又有点胡扯,他抿抿唇,“我怎么没觉得,你之前看我的…眼神,哪里不一样…” “那是你笨。” “哦。”喻寻左右看看,格斗场的人不多,他拉住叶烬的胳膊,“好啦,陪我去厕所。” 隔间里很闷。 喻寻攀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 叶烬被吮吻得脸热脑子也热,甚至想就地办了他。 他呼吸灼热,“喻小寻,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因为另一个男人取悦我?” “你这个…疯子,哄你还不对了。”喻寻松开他,“那不亲了。” 却被叶烬一掌强势地箍回来,一边亲一边喘息含糊道:“等你比完,我们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三天,好吗?” 喻寻回应着他,交换着气息说:“不上班了吗,老虎…不查了吗?三天,不让我活了吗?你怎么不说…三个月,三年呢……” 叶烬笑起来,“我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偷懒一回。” 他卡住人的下巴,一点点逼近,“你刚刚说三个月,好的,我采纳了。” 喻寻对着他的下唇就是狠狠一口,“骚死你得了。” 几分钟后,两人整理了衣服,出来了。 一个男人刚好走进卫生间,看见这两大男人从一个隔间出来,怔了一下。 这不是没满吗,怎么还挤一个地方…… 喻寻脸色微红,小步快走。叶烬脸皮厚,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出去了。 王辰寅看俩人从厕所出来,“你俩怎么……” 他急道:“好家伙,找了半天。” 叶烬漫不经心道:“交流下一个项目的经验。” “噢跑厕所交流去啦?” “清净。” “……”我真信你个鬼了。 擒拿格斗马上开始了。 叶烬扫过全场的选手,给喻寻吃定心丸,“你只要保证不犯规,稳拿前三。” 可喻寻却有些丧,“射击总成绩…我都排第四了,这一项我如果…只拿第三,就危险了。” 叶烬揉揉他的后脑勺,“后面还有两项,而且我们这次主要是来试水,拿不拿名次都无所谓,放平心态,去吧。” 喻寻抬眸,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去抽号了。 纪瑞苦着脸,“不是,这些人怎么块头都这么大,平时不需要上班跑外勤查案看门值班吗,都跑去练腱子肉去了?” 赵小升低头看看自己,“显得咱俩像细狗似的。” 喻寻抽完号走过来,丧了吧唧道:“咱三。” 程成抽了个一号,快哭出来了,“是咱四。” 南城大队的几个人路过,那肌肉快把背心撑破了,不理解地问: “你们队平时克扣你们口粮吗,怎么各个都营养不良似的,尤其你们这个…牛人,叫什么来着,喻寻?” “长得还怪好看的。” “……”喻寻看看天花板,假装没听见。 哨声和锣声同时响起,在提醒着大家各就各位。 “禁止击打要害部位,否则算违规,会被罚下场,大家听明白了吗?” “明白!” 选手两两分组,程成刚刚是快哭了,现在是直接哭出声了,他居然和喻寻一组。 “不是吧,咱们一家人自相残杀啊!” 赵小升宽慰道:“想开点,同一队的两人如果都够硬,最后一局也可能遇上。” “更何况你第一轮就撞上自家人,肯定不往死里打,看着差不多就收手了。” 程成握起喻寻的手,满脸诚挚,“小喻,咱…咱说好了,不…不打脸。” 喻寻也回握着他的手,“你…你不学我说话,我就不打…脸。” “我这是…紧张!” “一律当作…学我说话处理。” 赵小升说的没错,确实一家人不往死里打,因为喻寻一个热身的动作,程成已经倒地不起了。 他在体能对抗上不占优势,和赵小升差不多,主攻网络信息方面。他那点招数顶多制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汉,让他和喻寻对打,那真是鸡蛋撞石头。 赵小升捂着脸,不忍直视,“哎呦我天。” 程成一瘸一拐下了台,“咱就是说,人为什么要走出舒适圈呢,换句话说,我为什么要脑子进水报名呢?没必要没苦硬吃啊。” 喻寻扒拉在擂台的围绳边上,问:“小成,你…没事吧?我,我没用劲啊……” 程成撑着腰,“没…没事,我很好,我缓缓就好。” “22号!22号请继续你的比赛!” 喻寻被叫回去,和下一个选手继续对抗了。 群魔乱舞中,一个多小时后,台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就在几秒前,第四个人受伤退赛,坚持到最后的三人分别是郭伟,喻寻和南城大队的申宇。 叶烬看见某人就心烦,直接扭过了脸。 喻寻心道这个小心眼醋精。 三人依然是抽号,申宇心里默念别抽到一米九肌肉男郭伟,先不说实力如何,这看着就令人害怕。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申宇看到结果,直接哀莫大于心死。 得,拿个第三也不白来。 坚持到这里,三人的体力都已经消耗了大半,能到最后全靠一个撑字。 申宇咬着牙,几个回合就被下手强硬的郭伟拿下了。 喻寻运气还不错,借机休息了一会儿,悄摸给叶烬飞去好几个眼神,看人脸色好一点,正准备比个心,就被喊上台了。 两人依照规则赛前握手。 “很期待和你比一场,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郭伟笑着没松手。 喻寻使劲拔了出来。 叶烬在台下,后槽牙快咬碎了。 第121章 招招毙命 比赛哨音一响,两人几乎同时发动攻势。 郭伟的实力不容小觑,下手迅猛又精准。刚刚还谈笑风生,转瞬之间已化作格斗场上的凌厉攻击,令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轻视。 喻寻右手紧握成拳,肘部微屈,以肘部为轴心,拳头划出一道弧线,直逼郭伟的面门。 然而,在拳头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他的手腕轻轻一抖,拳头方向微偏,避开了要害部位,改而击向郭伟的肩膀。 郭伟见状,立刻做出了反应,身体后仰,左腿向后撤步,双臂交叉于胸前,形成一道坚实的防线。 随即他腰部用力,身体猛然向前一冲,仿佛一头下山的猛虎。右拳紧握,手臂肌肉紧绷,如同钢铁铸就一般,直击喻寻胸膛。 喻寻已经料到这一招,身体一侧,轻松避开了郭伟的重拳。 紧接着左拳快速向前挥出,似乎要直击郭伟的鼻梁,可拳头在即将接触郭伟面部的时候瞬间停下,收回。 这一假动作之后,他迅速抬起右腿,膝盖微屈,猛然向前踢出,直指郭伟的腰部侧面。 这一脚势大力沉,速度快如闪电,如果踢上去,绝对会造成重创。 可下一秒,他硬生生地收住了攻势,力度至少减轻了一半。 郭伟被踢得踉跄倒退几步,心中暗自警惕,他知道喻寻的实力不容小觑,但是… 对方的每一招怎么都仿佛下死手一般,这绝对是本能般的攻击意图。 显然喻寻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有尽量在克制,以至于扰乱了本来的节奏。 郭伟见状,眼神一凛。他猛地前冲,与喻寻近身缠斗,将战场拉近至拳脚可及的范围内。 两人的身影交错,拳风呼啸,每一次碰撞都激发出强烈的火花,谁都没有退让半步,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 王辰寅在台下看着,“啧,鱼这招式,换个人都趴下了,招招毙命啊。别说,这个郭伟的格斗技巧和战术意识还挺厉害。” 程成后怕地感叹,“多谢小喻饶我一条狗命。” 叶烬握紧手指,眸色沉了又沉。 二人激烈交锋,火花四溅,紧张的氛围如同紧绷的弦。战局胶着难解,势均力敌,胜负之天平似乎悬于一线,让人难以预料最终花落谁家。 喻寻的左腿抬起,膝盖微屈,小腿如同鞭子般抽向郭伟的大腿。这一招又快又狠,但郭伟凭借强壮的身体,硬生生地承受住了这一击。 他的体力好到不可思议,从第一轮开始,两个小时的高强度格斗,未见有丝毫的疲惫之态,竟然连喘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掌扭住喻寻的臂膀,二人的距离拉近,几乎鼻息可闻。 可他却没有继续进攻,而是轻松自如地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张嘴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喻寻眼底倏然变色,仿佛被点燃的火焰,神情却又冷冽如冰山,刹那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力量,一拳精准地击中了郭伟的腹部。 郭伟脸色骤变,身形不由地后退几步。 喻寻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拳头回收的瞬间,他迅速调整姿态,只见他身形一侧,借助腰部旋转的力量,另一条手臂如鞭般挥出,直指郭伟的侧肋。 这一击速度快若闪电,郭伟虽然竭力躲避,却依然被其凌厉的劲风扫中,身形再次踉跄。 正当他站稳打算回击时,整个人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抛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擂台边上。 “噗嗤——” 吐出了一口血沫。 台下的人惊呼一声。 几秒后,郭伟抬起头,血水从嘴角流下,他盯着不远处的喻寻,举起了一只手,做出了认输的手势。 喻寻没动,他看着地上的对手,以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姿态。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近,蹲下,挑眉说了三个字,“你、不、配。” 起身时,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直接从围绳翻下台,潇洒利落地跳到了叶烬面前。 明目张胆地点了点自己的唇,抬起下巴,说:“要奖励。” 第122章 你真是高冷人设崩稀碎 叶烬心头泛起涟漪,他看似平静无波的外表下是欲渐汹涌的浪潮。 他承认自己此生从未有过如此不顾一切的冲动,以至于乱了思绪,扰了心扉,甚至不考虑后果,不计较得失。 正当他打算吻下去时。 喻寻却侧身轻巧一退,走开说:“开玩笑喽。” 周围人惊得纷纷张着嘴,瞪直了眼睛,不料竟是直男间的骚把戏。 “靠,差点下颌紊乱,结果你告我玩呢。”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还挺期待看到两个大男人嘬起来呢?” “嗯哼,多刺激。” “既然gie gie这么喜欢追求刺激,不如来玩弄奴家啊~~” “我靠恶心死我了,顶着这么大块头说这么骚的话。” 许唯的嘴都快笑歪了,他竖着大拇指,“棒啊,怎么这么棒,又一个第一,综合成绩都第二啦,明天两个项目稳步发挥,绝对能拿个名次。” 王辰寅走过来,“啧,你可少给孩子压力吧。” “诶对对,瞧我,不说了不说了,走去吃饭,明天随意发挥。” 几人拥着去了食堂。 赵小升拉着喻寻去买鸡腿,“鱼,那男的和你说什么了?” 喻寻端着盘子,“没说话啊。” “少蒙我,我那个角度看的一清二楚,那家伙当时的表情可龌龊了,快和我说说,他说了啥,让你直接几招给他干趴下了!”赵小升好奇地追问。 几个小时的紧张对抗,肾上腺素飙升,结束后疲惫感瞬间涌来,喻寻其实不怎么饿,中午刚吃了鸡腿,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更何况他想起擂台上那句话就犯恶心。 “我输给你,晚上来我房间,包爽,如何?” 呵,用这种方式换来的胜利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赢你根本不需要条件。 他盯着窗口里餐盘上的卤鸡腿,恨恨地说:“真后悔。” 赵小升问:“后悔没多打他几拳??” 喻寻说:“后悔中午分他…一个大鸡腿!” “……” “过来,给你们订了别的餐。”叶烬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二人的身后,说完拉着喻寻的胳膊走开了。 赵小升立在原地自言自语:“你们,们!队长说了们的,对吧,那就是说也有我的份儿,不是我自作多情吧?” 他火速跑回了餐桌,打眼一瞧,鲜虾沙拉,蜜汁烤排骨,红烧牛肉堡,菌菇汤,海鲜炒饭,水果拼盘…… “哇哇哇哇塞~” “这么多,队长,都是给我们买的?!” 叶烬和喻寻并排坐下,“嗯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私密马赛各位酱,我开动了。”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管他呢!” 习心雨独享着培根披萨,提醒道:“少吃点,明天还有比赛呢。” 赵小升塞了一嘴,“比赛……不是应该多吃点吗?” “你要是不想在赛场上窜出来就炫吧,大馋小子。” “这都是海鲜、肉类和蔬菜,健康着呢,队长肯定不会给我们点火锅烧烤。” 赵小升眯起眼睛,“诶不对,你吃的那大圆饼是什么,披萨!!凭什么你可以吃独食?!” 习心雨吃得正香,“嘿嘿队长给我买的,我又不比赛,略略略。” “呜呜我回去也要吃披萨!” 一圈人吵吵闹闹,喻寻坐在一边,一勺一勺小口喝着汤。 叶烬凑近了问:“没胃口?” 喻寻搅动着汤底,眨眨眼,“可能…刚打完,不太饿。” “有没有想吃的,带你去买。” “桌上都是…我爱吃的。” 他转过头,“晚上你来我房间,和我一起…睡,好不?” 叶烬笑笑,“自从搬家后,你都不让我去你家和你一起睡觉。” 他抬手摸摸他的嘴角,“今天这么想我。” “嗯。”喻寻顺着他的指尖蹭了蹭,“想你了。” 叶烬侧头,小声气音说:“晚上,等我。” “咳咳,咳咳咳……”桌上一圈人开始疯狂咳嗽。 叶烬皱了一下眉,“啧,饭太好吃,都吃呛了?” 王辰寅好意提醒,“不是你,周围人来人往的,你注意点。” 叶烬低头喝汤,“注意什么,擂台下我都要亲他了,结果被他溜了。” “哎呦我了个去。”王辰寅面部肌肉抽搐,“叶烬,你是叶烬吧?你被夺舍了?你真是高冷人设崩稀碎。” 叶烬从习心雨盘子里夹起一块披萨丢他碗里,“这么多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习心雨嘟囔着急道:“我的萨!” 王辰寅一口咬下去大半张没了,“行了,你的披已经被我吃了。” 几个人一顿风卷残云,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荡一空,叶烬打包了一盒小蛋糕,打算等人饿了喂给他吃。 他回自己房间洗漱完,冲了个澡,套上睡衣就要走。 王辰寅正躺着打游戏,看人要开门,立刻从床上咕噜坐起来,“诶你上哪去?” 叶烬立在门边,“501。” 王辰寅一反应,“喻寻屋里啊。” 他实在理解不了,“啧,你们是一天都忍不了吗?明儿还比赛呢,大哥。” “胡说八道什么,只是睡觉而已。” “哥哥,人家就这么没吸引力吗?留下和我睡呗,好嘛哥哥~”王辰寅伸出大长腿,摸了一把。 叶烬简直没眼看,“睡你的,别犯病。”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到501前,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他猝不及防被直接按到了门板上。 喻寻扑了上来,头发潮湿。 叶烬被他这一扑立刻来了感觉,一把箍住他,“做什么,嗯?” 喻寻贴着他,“我洗过了,zuo吧。” “你……”叶烬抓住他往下的爪子,“别闹。” 喻寻蹭他,“没闹……” 叶烬固定着他的手,气息滚烫却又极力克制,“乖,明天比完回去。” “唔…”喻寻皱起眉头,鼻音甜腻,“我都这么…主动了…” “这里没有东西,明天肚子会难受。” 叶烬拍着他瘦硬的脊背,上下安抚地摸着,“抱你睡觉好不好?” 喻寻把整个脸埋在他的肩窝,良久才闷闷地说:“好…” 叶烬端抱着人上床了。 “跟我说说怎么了?”他搂人在怀,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肩背。 喻寻枕在他的臂弯,感觉那种莫名焦躁的情绪压下去了一些,小声说:“没事,可能就是…有压力。” 叶烬闷笑两声。 喻寻抬头问:“你笑什么。” “做哎的确能发泄。”叶烬说。 “噢。”喻寻暗暗下决心,“不行,以后不能被…这种东西支配,不然那就是…牲口,所以要克制。” “我现在…不想要了,睡觉。” 喻寻啪嗒闭上了眼。 叶烬说:“亲一下。” “亲一下,喻小寻。” 喻小寻无动于衷,并且还翻过了身,“别吵。” “???” 不多时,匀长的呼吸声传来。 他实在是累了。 叶烬稍稍起身,吻了吻沉睡人的眉心,然后放轻动作下了床,返回时手里拿了一个创可贴,对准喻寻脸上被擦伤的红痕,贴了上去。 他就那么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拉起喻寻的右手,一下一下地吻过有些红肿的指关节。 出拳狠辣,招招致命,看似威力十足,带来的却是自身的损耗。 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方式根本不可能持续多久,不到中年就会损伤身体内脏器官,直至死亡。 保护那个弟弟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任务和使命,那这些技能,又是怎么学会的… 究竟是谁,把他教成这样…… 叶烬眉头紧锁,他伸指轻抚过喻寻的鬓角。 滑过脸颊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我一定要把过去从你的生命当中,彻底抹去。 第123章 我成长了,不会再冲动了 模拟犯罪现场勘查比想象中简单得多,众人领了手电筒、放大镜、指纹粉、相机、测量工具、证据收集袋能一堆装备,结果进入现场才发现就是一起基础级别的盗窃案件,几乎所有的线索都在表面上。 这场过后,每个人的排名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这么简单,是不是因为昨天太激烈了,今天直接降低难度,给咱们打气?” “很有可能。” “别太乐观,还有最后一个项目。” “害,去年参赛的小伙伴给我传授了,心理测试说难也不难,就是常规的案件,主要测试咱们的情绪稳定性和判断能力。” 喻寻交了所有在现场收集到的东西,走到叶烬旁边,“怎么回事……” 他奇怪道:“刚刚那个案子…像过家家一样。” 叶烬扫过周围嘻嘻哈哈的人群,语气凝重,“最后一个项目要难了,你得格外注意。” 喻寻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人没再说话。 喻寻抿了下唇,忽然问:“你是不是…会担心,我乱来。” 在武力方面,这四个人里他对喻寻最有信心,但如果考验心理承受力,他反而有些不放心。 “我已经成长了,不会再…冲动了。”喻寻说。 他说的很认真,因为太认真显得那样笨拙又可爱。 旁边人来人往,喧嚣不已,叶烬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了他一下,“喻寻,不管面对什么挑战,记住,一定要稳住心神,这一关只有冷静。” 说完,他松开人,靠近他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 喻寻点头,“好,我记住了。” 五分钟后,所有人进入了设置的场景。 这是一个高度模拟的密闭环境,完全封闭,无自然光照,且内部布置复杂,包含多个房间、狭窄通道和隐藏的机关。 为了增加挑战性,室内还设置了模拟噪音源、温度变化装置以及突然出现的视觉与听觉刺激。 一旦进入,所有人需共同寻找隐藏在各处的关键线索和工具。 许唯紧紧盯着眼前的十多个屏幕,手指攥得死死的,甚至比自己年轻时参加比赛都紧张。 “以前可从没有设定过这种密闭空间,今年怎么这么变……变化这么大?”王辰寅吐槽道。 “这一关,主要是评估队员们在极端受限空间下的心理稳定性与适应能力。考察他们在资源有限、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如何有效沟通、分工合作解决问题。” 大厅里,一个人从后面缓缓走了过来,声音浑厚而有力,“识别并处理每个人可能出现的恐慌、焦虑等负面情绪,提升整体的心理韧性。” 所有人闻声回头,“是省里领导……” 市总局的领导快步上前,握着手喜出望外道:“老叶你怎么突然来啦?” “哈哈哈我路过大楼,看见这比赛氛围不错,进来当个观众。” “好好好,欢迎欢迎!小吴快去倒杯茶,搬张舒服点的椅子。” “诶不用不用,站着看得清楚。” 叶烬看着叶瀚昌走到自己身侧,他不解地小声问:“爸你怎么来了?” 叶瀚昌说:“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我来看小喻。” 叶烬毫不留情地回嘴,“他都进密室了,你早干嘛去了。” 叶瀚昌小声怒道:“你小子倒反天罡。” 说罢,父子俩不约而同扯出个笑。 “你爹我这几天忙死了,下午推了一个不重要的会,紧赶慢赶才过来。” 叶烬把椅子拖来,“你坐着看吧,心脏本来也不好,别再一激动晕倒。” 叶瀚昌坐在儿子搬来的软椅上,转头问:“这么刺激?” 叶烬朝屏幕抬了下下巴,“嗯,你看吧,密室。” 随着所有人踏入密室,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通道瞬间合上,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 太黑太静了,没有任何风的流动,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氛围弥漫开来,让人心跳加速,呼吸都变得沉重。 “大家先找光源!”有人喊道。 “我脚下好像有打火机,大家摸一摸自己的周围,看看有没有烛台之类的。”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 “我这里有!”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带着一丝欣喜。 “我这里也有!” 赵小升也摸到一个,他迅速分析道:“房间里四个方位应该都有蜡烛,大家拿着打火机,一个传一个,先点上。” 几分钟后,空间的四方终于亮起了光芒。 光照使人卸下警惕。 他们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房间大约有三十多平米,空荡荡的,除了烛台,什么都没布置。 四周的墙壁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紧密地挤压着每一寸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又略带潮湿的气息。 忽然,一声清脆的“滴答”声音打破了寂静,墙上的旧式钟表猝然开始转动,指针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那滴答声在密闭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心跳一般,不断地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与紧迫。 喻寻借着昏黄的光线,默默数着室内的人数,三十八人。 果然多出两人。 他回想起进入密室之前,叶烬特意叮嘱他的话:“进去先观察人数,我猜可能会多出几个人,在那种环境下很难注意到。你要留意生面孔,应该是赛方安排的,目的是为了煽动你们的情绪。切记,不能被他们影响。” 喻寻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捕捉到两个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各位选手请注意,假设你被歹徒关在这样一个没有门窗的地方,你该如何出去。不要站在这里,你们的时间是有限的。至于具体有多久,需要你们自己去发现,歹徒是不会告知太多信息的。记住,如果有一人没有逃脱,代表全员死亡,任务失败。” “所有人都逃出去,那积分和排名怎么算啊!”一个人吼道。 他激动道:“假的,都是假的,既然是比赛,我怀疑他们在提供假信息,故意混淆视听,这一项仍然是个人战,大家合作也没好处,不如单兵作战!” 喻寻眸子一眯,是那个生面孔。 “关键就这么个空间,大家都困在这里,你想自己单飞也飞不出去啊,这没窗户没门的。”角落里一个人说。 “好了。”郭伟站了出来,“这一重空间什么都没有,大家一起找,先从墙壁开始,一点点检查,一定有线索。” 他说完带着本队的人行动,其他人见状也开始检查墙面。 赵小升一边摸着墙,一边扭头小声问:“鱼,你有没有想法?” 喻寻靠近,压低声音说:“注意东南角的那两个人,他不是…我们队伍里的人。” “这两人,可能是第一次…当卧底,水平不太行,暴露的太早,待会他们说什么,反向推一下,就是线索。” 赵小升原本没注意到,揉揉眼睛努力瞅了瞅,“我去,还真是,诶……不对,我好像在赛场见过他俩啊,还问我厕所在哪。” 喻寻蹲下拍了拍墙面,“你数数人,多出两个,他俩昨天是在,但不是选手,到处和人聊天,我觉得…就是为了现在。” 赵小升一回忆,“你这么说确实啊,我还纳闷卫生间那么大三字不就在对面吗?” 纪瑞不知道从哪摸了过来,“呜呜好黑啊,这墙都是实心的,上面的那破表我也看了,都没毛病啊。” “等着。”赵小升挪到东南角,重重地捶着墙,“这墙绝对有问题。” 旁边那人附和道:“是啊,墙肯定有猫腻,说不定能用拳头捶开呢。” 赵小升又说:“但是这屋里啥都没有啊,烛台和那个表总不能有问题。” 那人立即道:“蜡烛肯定是用来照明的!” “好的。” 赵小升挪回来,“鱼,蜡烛有问题。” 喻寻说:“走。” 北郊队的四人立刻涌向烛台,拿起了蜡烛。 “诶你们干嘛?就指望这发光了,灭了就遭了!”中兴大队的人说。 赵小升道:“放心,这是特制蜡烛,没那么容易灭。再说了这屋里压根没有风,你只要不呼吸,没有空气流动,绝对灭不了。” “你……” 郭伟问:“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赵小升没回答,“大家让一让,尽量靠边站。” 他端起蜡烛,和喻寻三人在密室中央汇合。 分开摆放不好察觉,这么集中比较,四支蜡烛的火焰高度竟然不一样。 “我靠,怎么会这样……” 喻寻观察了两秒,“从高到低,分别是东,北,西,南。” “诶那咱们按照高度,重新摆一下方位,是不是可以?”有人提议。 “有这么简单?” “这还简单?反正我是没想到蜡烛有问题,我光凿墙了。” 喻寻观察了一会儿,眉心一蹙,不对…… 他抬眸扫过,四个烛台都位于墙壁的中间,呈十字形,正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可房间是标准的四边形结构,按照寻常习惯和布局,烛台应该会摆放在四个墙角的位置,这样才能形成稳定的视觉平衡和照明效果,也不容易被这么多人在慌乱和拥挤中撞倒。 方位…… 周围人声嘈杂,他闭上眼睛,耳朵微动,忽地举起手指。 “嘘——” 他侧过头倾听。 滴——答——滴——答,秒针转动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喻寻睁开眼,四支蜡烛的火焰在眼前摇曳,他把目光转向了墙上的老式钟表,指针正在稳定地移动。 他静静观察了一分钟,然后开口说:“12点,3点,6点,9点,你们盯着秒针,每转到…这四个时间点的时候,不同蜡烛的火焰…会晃动。”喻寻看着墙上的钟表说。 其他人瞪大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我靠,真是。” 赵小升立刻明白了,“这四根蜡烛按照高度编四个号。” 他凝神注视钟表的秒针,“12点,正北,二号蜡烛摇晃。3点,正东,四号蜡烛摇晃。” “6点,正南,一号蜡烛。9点,正西,三号蜡烛。” 手持蜡烛的四人按照这个顺序,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放回烛台上。 就在他们放完最后一根蜡烛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墙上自动打开了一个口,露出了一个隐藏的通道。 第124章 小鱼你快出来!! 一条幽暗狭窄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靠?谁挖的!” “为了比赛专门整这么个密室,总局脑子有……” “小点声吧,有监控呢大哥。” “走吗?”有人问。 “你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郭伟说完,率先钻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投下斑驳的影子,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疑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发了什么未知的机关。 通道并不长,尽头处是一扇紧闭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和符号。 赵小升举着蜡烛走上前,瞅了瞅上面的图案,又推了推,“这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肯定是什么密码。”有人说。 “谁看得懂,会破解这种外星符号的,来个人。”赵小升退后说。 这话刚落,身旁走上来一个彪形大汉,胳膊是他的两倍粗,那肌肉线条分明,每一块都像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在皮肤下微微隆起,就像是随时准备爆发的火山。 赵小升嘴角抽抽地心道,这黑皮体育生还是个智力担当?? 不料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灰尘四起,坚固的石门竟被硬生生凿穿一个大洞,碎石散落一地。 “靠!这也行?” 大汉毫发无损,转头憨憨道:“没说不行吧,嘿嘿。” 赵小升惊道:“哥们你早说你有这本事,咱还费什么功夫找蜡烛找方向,你一拳凿开,这通道不就出来了。” 他优雅迈进房间里,“下一扇门也归你了。” 有人跟着进来,“这样算不算犯规啊……” 纪瑞急忙往里走,“歹徒把你关在这里,有窗口明明能爬出去,你非等他给你送来钥匙才走吗?逃出去就行啊大哥。” “有道理,我艹!!这……!” 喻寻迈进房间,脚步猛地一顿。 一具尸体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道具的逼真程度令人心悸。 物品散落一地,翻倒的烛台留下一滩冰冷的蜡油,花瓶碎片四散,墙壁上的血迹呈现喷溅状,鲜红刺眼。 地上有一本破旧的书,书页被翻得乱七八糟,旁边是一个沉重的木箱,盖子半掩,里面空无一物。 房间内的家具摆放也很凌乱,墙边有一张木桌子,上面散落着一些纸张和一台黑屏的笔记本电脑,桌后是一把摇椅,椅背上还挂着几件衣物。 空气中充斥着血液的味道,阴冷又粘稠,仿佛能凝固人的呼吸。 “我去,凶杀现场,我们不是已经被歹徒抓起来了吗,怎么还要破案啊。” 南城大队的几个人蹲下查看尸体,“血液还在流动,体温没有明显下降,说明死亡时间不久,大概在半小时内。” 郭伟指挥道:“大家分头找线索,先确定死者身份。” 众人开始行动起来,但在这封闭而压抑的环境中,焦躁的情绪逐渐蔓延,每个人的心头都不由自主冒起了一股不安的火焰。 “但是我们现在研究死者也出不去啊,应该想想怎么离开这个空间。” “你能凭空飞出去不成?” “所以想办法啊!” “那你倒是想啊,光说有什么用。” “我们今天的目的是逃出去,不是破案,拜托你们不要犯职业病!” “好了,别吵了!”郭伟冲众人喊道,“吵能解决问题吗,找到有用的信息一起分享。” “如果这是一个只有歹徒…才能打开的密室,我们所有人都出不去了。”墙边,喻寻忽然说。 “为啥?!”纪瑞问。 “因为他死了。”喻寻拿起桌上的几页纸。 旁边的人围了过去。 “这上面画的应该是…密室的布局图,一共五个空间,我们现在在…这里。” “不是吧,还有三个地方?!” 郭伟反应过来,起身从尸体上迈了过来,“只有歹徒本人才会有图纸,该死,我们刚刚超时了,他被杀了。如果早几分钟进来,制服了他,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破解密室吧。” 喻寻从图纸上收回目光,抬头喊:“刚刚那位…壮汉?” 肌肉男跑过来,“是叫我吗?嘿嘿,这里这里。” 喻寻吩咐:“对着西墙…开凿。” “好嘞。” 一声令下,轰隆巨响,墙面轰然倒塌。 赵小升看着眼前拆迁一般的战况,“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说如果这位猛男能徒手把整个密室拆了,我们是不是就能顺利出去了?” 喻寻瞟了眼房顶可能存在的监控,“你问问上帝。” 所有人踏入第三重空间,眼前豁然开朗。 这个密室与之前两个截然不同,宽敞、明亮,充满了现代科技的气息。 光线从墙壁上的隐藏光源柔和地洒下,墙壁上镶嵌着各种电子设备,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桌子,桌面光滑如镜,反射着上方灯光的璀璨。 桌上有一台电脑,外壳散发着淡淡的蓝光,硕大屏幕上的光标在不停地闪烁,显示屏上滚动着复杂的代码,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我去,天老爷又把我干哪了?这还是密室里吗,怎么感觉是哪个研究所?” “不是,咱真的没走错吗?是不是不小心把人家家拆了啊?” 郭伟走上前,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电脑的键盘,屏幕上的代码立刻停止了滚动,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提示信息:“请输入正确的密码以解锁秘密。” 众人围拢过来,把能想到的密码都试了一遍,然而电脑始终无动于衷,屏幕上的提示信息也没有任何变化。 喻寻游离在众人之外,扫过墙上大小不一的电子设备,忽然目光一顿,其中一个屏幕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快步走上前,发现屏幕上有一个微小的凹槽,其形状和大小酷似一个锁芯。 喻寻思索片刻,立刻跑回上一个凶案现场,直奔地上的尸体,一把将死者翻转过来,摸索所有的口袋。 几秒后他在裤兜里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一把掏出,果然是一把钥匙。 他迅速返回,插入凹槽中,轻轻一拧。 紧接着,整面墙上的所有屏幕倏地一变,出现了一连串数字和字母组合的代码。 其他人纷纷转过身,眼眸中映着墙上闪烁的蓝色和白色光芒。 “我去,我眼快瞎了!” “快快,各位最强大脑看看怎么事儿,我一介武夫看不懂。” 赵小升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儿,“鱼,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学过几天钢琴,恰好又懂点代码。” 喻寻真诚说:“我知道你懂…亿点代码,但是你会钢琴…我是真没想到。” 赵小升打了个响指,“这好像是一段歌曲。” “歌曲?哥们儿你确实不是在开玩笑?”一旁的人问。 “代码在按照一定的规律变化,隐藏着一段音乐旋律。”赵小升说。 他四处张望,目光落在右侧墙壁上的一块电子设备,看到上面嵌有一个小型的触摸屏界面,显示着各种音频调节选项。 赵小升走过去点了几下,“有音频解码功能,但是没法输入代码。” 纪瑞拧眉思考,叹气时猛地看到墙边有一个扫描仪,灵机一动,“小升,试试把代码转化成二维码,然后扫描!” 赵小升竖起大拇指,“牛,b。” 但他刚燃起希望,又火速蔫下来,“不行,这电脑不能用哇弟弟,没密码。” 喻寻飞一般跑出去,几秒后从凶杀现场抱着一部笔记本电脑回来了。 “小升,试试…这个。” 赵小升一瞅,“我刚刚找线索时候看到了,是坏的。” “是吗……”喻寻对着底部拍了两下,叮咚一声,屏幕竟神奇般地亮了,他递给赵小升,“喏,好了。” 赵小升手动合上惊呆的下巴,“你是它的宿主吧,还是说这玩意儿是m体质,就喜欢被敲打。” 什么宿主,m…喻寻听不懂,默默记下来,打算出去后查一查。 赵小升话不多说,把电脑放在圆桌上,立刻操作起来,手指飞速敲击键盘,不一会屏幕上生成了一个二维码。 他直接端着电脑,蹲下一些,将二维码对准了扫描仪的扫描区域。 滴—— 随着一声轻响,墙壁上的触摸屏界面立刻播放出了一段音乐。 众人一喜,认真听了起来。 “好像真是钢琴曲诶。” “这都行!” 赵小升边听边思考,“音符是c、d、e、f、g、a、b,旋律的走向是c-g-a-m-e-d-c-b-a-g-f-e-d-c。” “这会和密码有关系吗?” “听起来很熟悉啊,好像是首儿歌诶!” “诶你这么说,确实是我们小时候听过的一首儿歌,应该是变奏版。” “谁记得歌词?” “好像是什么小猫咪。”中兴大队的一个人说。 他哼唱出口:“小猫咪,喵喵叫,尾巴摇摇,快快藏好。月亮圆,星星闪,秘密在其中,智慧之眼,你仔细听,仔细听。” 赵小升听完立马点头,“对对,就是这首《小猫咪》!” 大伙反复念着歌词猜测道:“秘密在其中,难道线索就在这歌词里?” “小猫咪,喵喵叫,瞄了两声是数字2。” “猫有四条腿,会不会是4。” “还有月亮圆,可能是0,星星闪,星星……那不就是一闪一闪的吗,2401!!” “你这也太随意了!” “试试,万一呢。” 那人在电脑上输入了四个数字,下一秒,屏幕上弹出一行字——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果然不对……” “继续想,大家一起想啊,动脑动嘴的一直就是这几个人,其余人你们混呢?”申宇转头对大伙喊道。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说的好像自己出了多少力一样……” “就是……” “我们也在想啊,分析不需要时间啊,那考试都得起码两小时,这谁特么分分钟能猜出来啊,说的好像我们不想出去一样。” “真服了,给一首儿歌,一点提示都没有,谁能想出来啊!” “不是,刚刚那两道门不都是直接砸开的吗?要我说,别猜什么密码了,直接暴力解决。” “不行,你没看那个布局图吗,这个房间外没有第四重空间了,你凿开都不知道去哪了。” “那不正好吗?直接出去了——”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赵小升眼看局势越发不可控,急忙说,“有这个时间大家抓紧想吧,有任何想法都试一下。” 周遭的吵闹中,喻寻嘴唇翕动,似乎在念着什么,他抬起头,思索着看向房顶,又缓缓转动方向。 纪瑞挪过来,跟着他看天花板,“小喻啊,你在对着天空许愿吗?” 喻寻说:“其实我在练内力,打算直接…从房顶飞出去。” “那你能带上我吗,呜呜求带。” “你让他们…安静点,我就带你。” “大家安静——”纪瑞一声狮子吼,瞬间四下寂静了。 赵小升跑过来,“鱼,你想出来了是不是!” 话落,众人刷得投来视线。 喻寻顿了顿,似乎在犹豫。 片刻后他开口道:“月亮圆,对应的…可能是满月,也就是农历十五。” “星星闪,也许是指夜空中…很亮的星星,假设是天狼星或北极星。” “如果是天狼星,距离地球8.6光年,得到数字86。如果是北极星,我们现在…大概在北纬40度的地方,北极星正对地轴,位置很固定,所以在满月时,观测到的北极星的…方位角…接近0度。” “歌词第一段,小猫咪,喵喵叫,尾巴摇摇,快快藏好。出现了…三对两个字的叠词,暂时猜测是…数字2或者是3。” 喻寻分析完,接着说:“没有提示…密码是几位数,这几个数字…组合试试,我也不确定。” 一个人自告奋勇,“我先来。” 他对着电脑快速输入了五个数字,。 旁边的人都提着一口气,瞪大眼睛盯着。 滴——密码错误。 “不对,哎。” 赵小升挤过去,“我来,这次四位数吧。我选北极星,北极星啊北极星,求求你带给我好运,让我赶紧出去吧,我快饿死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输入,“2150。” 短暂的等待仿佛凝固了空气,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下一秒,圆桌的中央猝然升起了一个小型控制台。 控制台闪烁着绿色的光芒,不多时,光芒消失,一把钥匙出现在大家眼前。 “我靠,密码对了!”赵小升兴奋地拿起钥匙。 众人正高兴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大伙穿过凶案现场,跑到通道里,看到一扇紧闭的铁门映入眼帘。 “这绝对是出口!!”大伙激动道。 赵小升正要上前开门,停下脚步转身说:“鱼,你来,你想出的密码,你必须第一个走,积分得算在你头上。” 说完直接把钥匙放在喻寻手里。 喻寻笑了笑,接过钥匙,对准锁芯。正要插入时,忽地想到了什么,开门的动作顿住了。 “怎么了?”赵小升问。 喻寻怔了怔,回过头,往身后看了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期待和欣喜。仿佛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这扇门,迎接外面的自由和阳光。 “哦没事。” 他转回头,迅速地将钥匙插入锁芯,转动,只听“咔嚓”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喻寻没有片刻犹豫,迈开步伐,迅速走进了那扇门,他的步伐比平时都快。 可不等第二个人跟上,铁门“咔哒”一声,突然紧紧地关上了,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留下众人一脸愕然地站在原地。 赵小升差点被夹住,他愣在当场,几秒后反应过来,疯狂地拍着大门,“鱼,小鱼!!” 他对着里面吼道:“鱼,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快出来!!” 第125章 这是哪里,求求放我出去… 就在铁门紧紧关上的几秒后,一旁的地面忽然塌陷,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这里有光!这里绝对能出去!”一个人喊道。 “真的有光,走!” “都不许走!”赵小升转身大喊道。 他面色愠怒,“今天必须把这铁门打开,你们才可以离开!” 其他人没言语。 “可是出口已经出现了,再磨叽就超时间了……” 赵小升大吼,“你给我闭嘴!” 他指着铁门,“这是第四重空间,布局图里清清楚楚地画着一共五个空间,就证明这扇突然出现的门绝对不会顺利让你出去。” “刚刚喻寻明明察觉到了,还是以身犯险自己进去,他牺牲自己找出路,你现在转头就走,你有没有良心啊!!” 那人不情愿道:“你别说的这么严重啊,又不会真的死,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出去了,咱们耗在这里,时间到了,就白搭了!” 赵小升冷着语气,“万一他被困在里面呢,你别忘了,只要一人没有逃离,所有人任务失败,就算你现在出去,你也是0积分!!” 纪瑞快哭了,“你们是不是疯了,大家虽然都是新人,但至少也在队里待了半年多了吧,怎么着都得有点责任和担当啊!” “这一关考验的就是团队精神你看不出来吗?一个两个的还想跑。如果刚刚小喻随便喊一个人来开门,你敢说自己会拒绝?上一个项目没有拉开差距,谁不想在这一关拿到积分,可是小喻还是选择自己去试错犯险。” “别说什么这都是假的,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考验当成实战!” 人群里响起一声咳嗽,“那个我说一句啊,也有一种可能,如果这扇门进去真是最后的出口,那他会不会…也想着第一个出去,不排除这种可能吧。” 赵小升反驳他:“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谁能保证里面有什么。能不能出去,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换你你敢赌?” 那人沉默了。 “我愿意留下,一起想解决方法。”南城队的申宇率先表态。 其他几个大队也开口,“我也不走,要走一起走,要输一起输。” 赵小升见状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了片刻说:“我们一起回密室找找线索吧,小喻的情绪状态不稳定,我得尽快把他救出来。” - 四周被沉重的墙壁紧紧包围,高耸而坚固。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就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与世隔绝,孤独而沉寂。 光线,唯一穿透这封闭世界的元素,被刻意地调制成一种幽黄而黯淡的色调,仿佛是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连光线也变得沉重起来。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这个空间进行着某种微妙的交流。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或是机械的低鸣声传来,光照倏地消失,整个空间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喻寻后退,靠着墙缓缓蹲下。 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出去,这样无声无光的环境,根本扛不了多久。 人类天生对未知和封闭的空间抱有恐惧感,完全切断个体与外界的联系,会无法自控地滋生不安和绝望。 时间变得模糊不清,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煎熬,思绪开始纷飞,各种负面的情绪和想象不断涌现。 最后思维混乱,出现幻觉,直到心理完全崩溃。 反正什么都看不到,喻寻干脆闭上眼睛,到处摸索起来,只是几分钟,他又停了下来。 在之前那短暂的光明时刻,他都已经检查过了,机关、线索、食物、水,什么都没有。 他其实根本没有办法。 他转过头,在黑暗中凝视着门的方向。 或许这一重空间考察的就是成员间的信任,除了等待门从外面打开,别无他法。 他猜测真正的出口已经出现了,如果大家选择将他抛下,那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喻寻站起身,摸索着走到门边,他用力拍了拍。 “小升,纪瑞,小成!”他大声呼唤着,“你们在外面吗?小升!!”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扇厚重的门隔绝在里面,根本无法穿透这道屏障。 喻寻拍到两手发痛,还是听不到一点回应。 他靠着门缓缓蹲下来,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孤独感很快像潮水一般,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滋生,迅速蔓延至全身。 尽管他已经竭力保持冷静,试图用理智去驱散这种无助和孤独,但生理上的反应却无法抑制。 因为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让他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太安静了,外面没有一点响动,难道大家都走了吗…… 没有人了,只剩自己了。 喻寻闭上眼睛,下巴抵着屈起来的膝盖,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 他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想别的,才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而已,饿不死人,也渴不死人,坐在这里就当休息了。 他想让自己睡过去,兴许一觉醒来已经在外面了。 好冷啊,怎么会越来越冷了。 喻寻刚开始还能忍,可是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哆嗦起来,身上的衣服根本无法抵挡这种寒意,他的体温也在迅速下降。 他背靠着门蜷缩着侧躺下,地面又冷又硬,带着浸骨的潮气,像是阴冷的地下室。 也许是有睡意的,可意识忽地一闪,他又瞬间清醒过来,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他想坐起来。 但身体倏地感受到一阵剧痛,这种痛感那么熟悉。 他在地上摸到了一片水渍,或许是血渍。 不对,这是哪里,不是密室,这是小时候的屋子,他回到了那个努力想逃离的地方。 好痛啊,皮鞭抽在身上真的好痛。 他用力缩着身体,恳求道:“别打了…求求了…” 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叫你不听话,跑到外面不回来,连弟弟都保护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听妈的话,这不是让你来读书了吗,读高中了,就是大人了,六日记得回家,千万不能在外面鬼混,知道吗?” “都叫你别乱跑了,你六日去哪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敢不回家了,出去鬼混什么?这点钱都供你读书了,你能不能争气啊!” “家里的鸡宰了一只,妈特意给你送来,你平时最喜欢吃咱家里这土鸡肉了,快吃。” 学校的铃声欢快地响起。 眼前的黑暗仿佛被撕裂开来,变成了被扭曲的光景,色彩斑斓却又模糊不清。光线在其中曲折蜿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扯成各种奇异的形状。 喻寻睁开眼,大口呼吸着,他在哪里,怎么会这样,周围有没有人啊…… 他伸手去挣扎触摸,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黑暗再次笼罩,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绝望。 恐慌中,手碰到了门,一声响动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喻寻愣住,仿佛唤回了一丝理智。 是幻觉,都是幻觉。不行,他要保持清醒,真实的疼痛才能让人清醒。 他毫不犹豫直直撞向大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伴随着疼痛,另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就来自身边。 “小寻,当你深陷未知的漩涡时,默数最简单的一二三,让它无尽的循环,因为黑暗同样是个无底洞。” “相信自己,你有能力打破这个循环。” “人的意志力,可以战胜一切事物,包括没有生命力的东西。” 喻寻坐下来,他紧闭眼睛,捂着耳朵,张开干裂的嘴唇,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念着一二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循环了几百个一二三,沉沉的睡意终于袭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模糊。 他倒下彻底昏了过去,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 第126章 随地大小烧 又过了不知多久,铁门从外被轰隆破开,一道微弱却久违的光洒进来。 “小鱼!醒醒!” “鱼,我是小升啊,快醒醒!!” …… 大厅里,盯着屏幕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升这孩子,关键时候发挥大作用了,竟然想到利用已经死去的歹徒,把死者从出口送出来,顺手牵羊带回两人,也算是破了这局。”许唯欣慰地感叹道。 赵小升把几个密室都研究透了,愣是找不到一点线索,正想冲看不见的监控大喊他放弃了,快点把人放出来。 结果看到地上的尸体,突然想到一个坑爹的方法。 他拖着尸体到了出口,外面果然站着两个工作人员。 在人上前接应时,他顺手把这两人拖进洞里,连拉带拽穿过通道,带到密室。 “两位好大哥,歹徒已经死了,我们的同志被困在里面,你作为正义的一方,是不是应该伸出援手,快把钥匙拿出来。” 那两人都懵逼了,“不是,你…你怎么还能这样,我没有钥匙。” “拉倒吧,你俩没钥匙守外面干嘛呢,不就是等人撑不住了,进来开门吗?快点的吧。”赵小升伸着手。 其中一人道:“他进去的时候不是用钥匙打开的吗,我怎么可能会有。” “这大铁门只能从外边开,你当我傻呢,油盐不进是吧。” 赵小升一个挥手,“好,我先礼后兵,得罪了哈。” 北郊队三人上下其手,不一会儿搜出一把黑色的钥匙。 “你…你们……才是歹徒吧?” “谢了啊。” 就这样出其不意地打开门,救出了人。 叶瀚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转头说:“我就说他们有办法吧,给你急的。” 叶烬脸色难看,此刻眉头拧着,半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喻寻毫不犹豫地走进黑屋,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用平身最大的定力看着他崩溃又晕过去,如果赵小升再晚一秒开门,他可能就忍不住叫停比赛了。 叶瀚昌看人心思不在这里,“行了,你快去看他吧,这里我善后,和总局的人聊聊。” 话音刚落,叶烬拔腿就走了。 医务室里,喻寻已经醒了。 比赛结束,其他人都回到了场地,正在计算两天五轮项目的分数。 这里只有他自己,和房间外的护士。 喻寻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的房顶,头脑昏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不禁怀疑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 他有些累,头很疼,实在不想思考任何事情。正想再睡会儿,一阵很急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咔哒”门把手按下,风一般闯进一个人。 他来不及起身,就被紧紧抱住了。 不用抬头,因为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喻寻什么都没说,他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嘴唇软软地贴上去,主动伸舌吻了起来。 良久,两人终于喘着气抱在一起,像是劫后余生的温存。 叶烬摸着他的脸,“你还好吗?” 喻寻摇摇头,鼻音黏腻,“不…好。” 他的脆弱在这个人面前自动泛滥。 “只是半天…没见,好想你。”喻寻在他怀里蹭了蹭,那样亲昵又依赖,“好暖和。” 叶烬被他蹭的心痒难耐,抓起他的手吻了一下,“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喻寻知道他肯定全程盯着监控,问:“你是不是…吓坏了。” 叶烬亲他的额头,“是快吓死了,差点冲进去。” 喻寻笑起来,“你是队长诶,怎么…这么冲动。” 叶烬紧紧地搂着他,晃了晃,“队长也是人,也是凡胎肉体,有了爱的人,自然会担心和牵挂。” 喻寻环住了他的腰,那种回到人间的温暖和阳光包裹着他,他觉得太好了。 他抬起下巴,露出亮晶晶的眼眸,迫不及待地,“快。” “快什么?” “亲亲。” 叶烬失笑,“你矜持一点好吗?” 喻寻点点自己的唇,“矜持是什么,我没学过,快点嘛,亲…” 叶烬没辙,正要低头吻时,门外的高跟鞋咯噔咯噔跑的飞快。 下一秒门直接被推开。 “宝贝儿!”关月覃和荆山快步冲进来。 “妈看看,没事吧啊??” “你有没有受伤啊,哪里不舒服啊?” 喻寻脸色微红,下意识拽起松开的衣领,懵逼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他只告诉家里这两天不回了,没说要来比赛,他怕像上一次直接请来舞狮队来加油助威,那真是要了命了。 荆山见人没事,稍稍放下心来,“你叶叔说你们在比赛,他来观赛了,我和你妈这不就赶紧来了,谁知道刚到就听说你在医务室,把我和你妈吓得半死!” 喻寻看看叶烬,想说什么又没说,好像是在吐槽,你爸大嘴巴。 “我没事,就是里面有冷气…把我冻晕了。”他说。 “十月了还开冷气,多冒昧啊,再说了多不环保呢,这我得说说他。”荆山说着,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喻寻惊讶,“爸,你干嘛呀…” 荆山眯眼儿握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敲着,“我找人给你送个外套。” “……” 关月覃拍了他一下,“你快得了,外套送来啥时候了,你的脱了给儿子穿上。” “噢噢对,瞧我,我身上这不有一件吗?” 喻寻说:“不穿,屋里热。” 荆山起身道:“好好那不穿,收拾东西,爸爸带你下馆子吃饭,比赛两天累着我儿子了,必须大补一顿。” 喻寻哼哼唧唧不动。 “走哇。”荆山说。 喻寻墨迹道:“我晚上,想和大家…一起吃。” 关月覃一听就明白了,瞟过叶烬说:“好好,今天你和队友玩吧,我和你爸先回去,明天咱一起出去吃。” “走吧,老荆。” “诶你拽我干什么,带儿子一起回啊,这不开着车呢。” “你得了,这么大岁数了,没点眼力见啊。” “我怎么没有眼力见了,噢你说我刚刚没脱外套啊,那确实有点没眼色…” 门被关上了,喻寻收回目光,转头捶了叶烬一拳。 “我为了你,把我爸妈的饭局…都推了。” 叶烬一把抓住他的手,额头抵着他,那么近,眼底蕴着别样的光,“晚上,补偿你,去我家吧,嗯?” 他眼眸带笑,“我买了…,据说很清爽,还没试过。” 喻寻脸发烫,咕哝:“你能不能别…随地大小烧。” 叶烬盯着他,“上次…,你说觉得甜,不喜欢,后来又说飘窗太硬。” 他摩挲着他的脸颊,嘴角,“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嗯?都告诉我,我都记下来。” 他双颊发红发烫,仰头咳了几声,正想忍不住咬他的手指,被对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叶烬蹙眉,不爽地接起来,“什么事?” 王辰寅在那边吱哇乱叫,“我靠,你人呢!!总排名出来了!小鱼第一!!” “什么?!”叶烬猛地看向喻寻,“真的?” “这还有假?!这有什么悬念吗!就冲他最后一轮的表现,铁定第一名了啊!还有!小升出息了,第三!!!今年咱们队踩狗屎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前三挤进俩……” 电话那边还在聒噪,叶烬挂了电话,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比我自己赢了都开心。” 他重重吻了下他的额头,“走,去领奖。” 第127章 喻寻是自由的风 短暂的休息后,喻寻的精神状态好到飞起。 第一名的奖牌挂在脖子上,大红色证书抱在胸前,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鼓掌喝彩。 一旁的第二名郭伟由衷夸道:“你很厉害。” 喻寻多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但架不住今天高兴,大方赏他两句。 “我的厉害…在正道上,不像某些人。” 郭伟笑笑,“是我龌龊了,我承认,但是我不后悔,谁看到你这样的人,能不被你吸引。” 他望着某个方向,“就像你的队长一样。” 喻寻扭回头,没搭理他。 赵小升拿着奖牌扑过来,抱着喻寻转圈圈,“哈哈鱼,这次真托你的福,我职业生涯第一个奖,太好啦!下次我还要和你一起比赛!” 喻寻也跟着乐,“小升你快…别转了,头晕。” 赵小升赶忙松手,“噢噢对,忘了你不舒服。” 叶瀚昌、贺邵、韩利几个大领导和叶烬都走了过来。 “恭喜啊,小喻,表现很棒。” 喻寻抱着习心雨送的花,看着面前一帮人,拘谨地傻笑,“嘿嘿…” “喻…喻……喻寻!”贺邵努力道,“总算…念对你…你名字了。” “听…听说你还是…实习生,在北郊不到…半年,我……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想不想来…来总局啊?” “啊?”喻寻一愣。 众人没料到贺邵会这么直接地挖人,而且既然他点明喻寻是实习生,就说明这次是破例要人,转没转正都没关系。 韩利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这毕竟是他分局下的人,碰到个好苗子,他也不舍得放手。 他假装不经意杵了下叶瀚昌胳膊。 “哈哈哈。”叶瀚昌笑道,“老贺啊,你这也太心急了,这孩子还小,还需要历练,先放在北郊培养着,过几年调动正合适。” 贺邵不吃这套,“拉…拉倒吧,过几年…培养好了,我估计得…得每天拴起来吧,生…生怕人跑了。” “瞧你说的,咱们不都希望底下的人一个个往高处调吗?人往高处走嘛。” “这…这样。”贺邵看着喻寻,“问问…当事人的意见,你我…说了都不算。” 贺邵的目光殷切又充满期待。 喻寻没吱声,扭头看了看叶烬。 这其实是个绝好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千载难逢,各个分局这么多人努力拼搏,都是为了能在选拔中脱颖而出。 而他只是参加了一个新人比赛,就意外地被选中了。 说是可以再等几年,积累更多的经验和实力,但每年新人辈出,竞争如此激烈,再过几年情况又会是如何呢,谁也无法预测未来的变数。毕竟机会没了就是没了。 叶瀚昌也是为难,喻寻这要是调去总局,两人异地,自家儿子不得每天以泪洗面,想想就可怜。 可是这孩子优秀,如果能有更好的去处,也不应该因为私人感情而停下脚步。 原本挺高兴的场面,一时间竟惆怅起来。 贺邵开口打破僵局,“这…这样吧,确实…有点心急了,给你…你三天时间……考虑一下,想清楚…再告诉我。” 喻寻点了点头。 颁奖后,主办方安排了晚宴,招待大家尽情地吃好喝好,休息好后明天再离开。 喻寻和叶烬不怎么饿,两人吃了几口便出来散步了。 红色的塑胶跑道在脚下传来柔软的触感,小公园里阴凉又静谧。 远方,夕阳斜挂,晚霞通红。 落日如同熔金般缓缓下沉,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宛如火焰在舞动,光芒柔和而温暖地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镀上了金色的光辉。 晚霞如同织女的锦缎,铺满了整个天空,红得热烈而深沉,又带着一丝紫罗兰的淡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温柔地包裹在其中。 叶烬望着天边,“最近太忙,都没注意到秋天的落日这么美。” 两人并肩站着,喻寻伸胳膊揽住了他的腰,抬起下巴亲了他一下,说:“我喜欢和你接吻。” 叶烬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夕阳的余晖斜洒而下,将两人的身影温柔地拉长,投射在跑道上,勾勒出亲昵依偎在一起的轮廓。 “去吧,喻寻。”叶烬忽然说。 喻寻怔怔地看着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比起前程,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叶烬微微地摇头。 喻寻是自由的风,他不该被困在昔日的牢笼,困在迷茫的过去。 所有的因素都不应当成为前行的羁绊。 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而非束缚对方羽翼的枷锁。 他那么耀眼,就该去更好的地方,就值得站在更高处。 他要看到更广阔的天空,最美丽的朝阳,他的人生里也不仅仅只有叶烬。 落日下,叶烬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喻寻,有梦不追行者空余憾,人生之路如星河,非拘泥于既定航线。” 叶烬抚摸过他的脸颊,“不管你去哪里,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喻寻忽地扑到他的怀里,抱紧了他的肩背,“我不要…独自走康庄大道,我要你和我一起,并肩前行。” “哪怕是独木桥。” 第128章 你的第一个任务,杀了他们 “周先生,小寻得了第一名。” 后座的男人戴着墨镜,车窗玻璃反射着外面的余晖,他微微侧头,下颌的线条在光影的交错中收紧,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你很开心?” “不…不是,我只是向您报告这个事。” “我自己长眼睛会看。” “先生,我们走吗?他们马上要过来了。” “等等。” 车子静静地停在公园西门的一侧,男人凝视着右前方,两道身影渐渐走近。 喻寻走一下撞一下叶烬的肩膀,旁若无人地牵起他的手,嬉笑着倒退,被石头绊了一下,险些崴脚。 “好好走。” “就不。” “欠收拾,晚上等着。” “切,比比谁厉害。” “你想怎么着?”叶烬勾唇看向他,目光中满是玩味,却在突然间向左侧一瞥。 喻寻敏锐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叶烬的视线紧紧盯着门外那辆黑色的车。 “这辆车出现不止一次了。” 喻寻警惕地环顾四周,“他想…干什么?” 叶烬眉心紧蹙,眯起眸子,“里面有人在看你。” “啊?”喻寻闻言,望向那辆车的黑色玻璃窗,“什么都…看不到啊。” 他边说边往后走了几步,“看看…他的车牌。” 徐a·yx001 刹那间,瞳孔紧缩,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喻寻愣着,眼神在一瞬间凝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锁定,无法动弹。整个人如同被定格在时间的长河里,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绪都在那一刻停滞。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嘴巴微微张开,却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只能任由那股震撼心灵的冲击在心中激荡。 “周先生,他们好像看到我们了。”司机不自觉压低头颅说。 “就是要让他们看到。”男人微微勾着唇,不慌不忙地说。 “啊?”司机懵逼道,“可是小寻旁边是北郊大队的人。” 男人没言语,透过墨镜和车窗,他欣赏着那张脸上瞬间变化的神情。 半晌,缓缓道了声:“你懂什么?” 叶烬察觉到喻寻的异样,摩挲着他发白的嘴唇说:“怎么了?” 喻寻僵硬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被晃了一下眼,有点难受,头晕。” 叶烬正要带人回房间,一个电话打来了。 “艹,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一顿休息两天啊,队里刚给我打电话!巡查时候发现兴平路畅捷旅店有人吸白面!”王辰寅在电话那边快炸了。 叶烬深吸一口气,“你们吃,我和喻寻带人过去。” 两人急忙上了车。 叶烬担心他是在小黑屋受了冻不舒服,拐出院子说:“我先送你回家。” 喻寻慢吞吞系上安全带,“现在…没事了,和你一起去。”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没精神。” “就是…困了。” “你眯一会儿,到了叫你。” “好。” 喻寻沉沉地闭上眼眸,靠着座位,把脸扭向车窗的方向,他毫无睡意。 怎么会……是周砚。 “当你听到或看到yx001的时候,你会立刻苏醒,并且想起所有的事情。” 过去的一切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播放。 ——“你今年15岁对吗,该读高中了。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有办法让你去读书。” “你看,我是不是说话算话,喜欢现在的学校和老师吗?” “高二了,小寻,明年就要高考了,你在这所学校里学不出什么名堂,更何况你爸妈不可能让你去上大学。” “因为你不是全冬冬。” “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你去替他的亲儿子读书考试,那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就可以顺利翻身了。” “小寻,你甘心吗?” “离开那个家,我会教你所有的东西,你根本不属于这里。” “你要走出这座大山,明白吗?” “不错,进步很快,从今天起,yx001,就是你的代号。” ——“为什么要有代号呢?” ——“有时候,人会对某些字母和数字的记忆更加深刻,远比喊出你的名字更有力量。” 车子急刹,喻寻猛地睁开眼睛。 叶烬掰过他的脸,打量了片刻,“你的脸色很不好,哪里不舒服?” 喻寻那么认真地注视着他,可眼底却是惶恐和不安。 “你亲我一下。”他说。 叶烬以为他又做了梦,闭眸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温柔说:“你在车里休息。” “不要。”喻寻坐起,看向车窗外,“到了吗?” “嗯,队里的人已经围起来了。” 他解开安全带,“走吧,我没事,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最好别折腾我。” 叶烬无声地笑了一声,“好宝,提起这事都不结巴了。” 喻寻眼眸一凝,片刻后说:“哼,还不是被你…什么三天三夜的鬼话…吓到了。” 两人下了车,旅店外已经被便衣重重包围了。 接到的消息称里面至少聚集了三个房间的人在吸食和买卖违禁品。 叶烬迅速上前,和站在门外的赵文进行对接。 喻寻紧跟在后面,他不自觉扫过这些人腰后的配枪。 眼神锐利又冰冷,脑海里清晰浮现出十八岁那年周砚说过的话。 “你的第一个任务,杀了你的养父母。” 第129章 对不起,我安慰不好…你 房门猛地被撞开,枪口直指屋内,所有便衣都傻眼了。 空无一人。 赵文冲下楼,问:“三楼这几个房间的人呢?!” 前台被这几个看起来有些凶的大汉一问,哆嗦道:“十分钟前退房离开了,怎么了……” 赵文回到楼上,“玛德,让这伙人给跑了!就在十分钟前,怎么会这么巧,还能提前让他们知道了不成!” 叶烬带着人把屋里屋外检查了一遍,“让旅店马上调门口监控,看看人往哪个方向走了,通知各辖区大队立刻去围堵。” 赵文一边骂一边下楼了。 叶烬走到卫生间门口,蹲下身子,观察了几秒钟,“喻寻,你过来看看这个脚印。” 他等了一会儿,见人没反应,又唤了一声:“喻寻?” “啊。”喻寻猛地回过神来,“怎么了?” 叶烬凝视着他的脸庞,淡淡地说:“没事。” 他指了指地面,“这里有女人的脚印和头发。” 喻寻立刻走过去,只一眼便确定道:“长度和宽度较窄,边缘圆润,没有像男性脚印那样明显的棱角,脚印浅,表明步态较轻,确实是女性。” 他正要收回视线,转眸间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印记,蹙眉道:“好像还有小孩。” 他说完片刻,才发觉叶烬一直在看他,“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 叶烬摇摇头,笑了一下,说:“没事,分析得好。” 他起身说:“走,下去看监控。” 喻寻跟在后面,下楼时心里忽地咯噔一声,下意识摸了摸嘴,抬眸看向叶烬的背影。 他盯了半晌,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移开了目光。 “查到了吗?”叶烬问。 赵文刚挂了一个电话,“往西边的新发路走了,开了一辆白色面包车,那边是火车站方向,我刚打了电话让盯着,见人就抓!” 叶烬径直大步流星往外走,“马上去追,他们有女人和孩子。” “什么??” 一行人立即上车,眨眼间已经疾驰在大路上。 叶烬开得飞快,但高峰期的车流让他不得不减速。他不间断地按了几声喇叭,声音刺耳。 似乎除了追人的紧迫之外,还有几分不明的情绪。 喻寻问:“你怎么了?” 叶烬摸出一根烟,“没事。” 夕阳彻底落了下去,车里没开灯,一股压抑的深蓝色在蔓延。 喻寻直接伸手取下他嘴上夹着的烟,转回身,垂下眸才说:“你刚才已经说了三次…没事了。” 叶烬手握着方向盘没说话。 喻寻手里把玩着那根让人上瘾的烟,“你已经很久,没在我…面前抽烟了。” “以前有案情,你不会这么急躁,你到底怎么了?” 前方路况终于畅通了一些,叶烬吐出一口气,车辆匀速前行。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可能是想起从前了吧。我妈就是在追击毒贩的时候出的事。这些人都是社会的毒瘤。” “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有些失控。” 喻寻握着烟的手指微颤,他眨眨眼,然后伸手拍了拍叶烬的背,“都过去了…” 他微张着唇,更多安慰的话却是不知道如何说了。 他低下头,“对不起,我安慰…不好你。” 红灯亮起,下一秒,他低着的唇却被突然重重堵上。 叶烬吻得那样用力,卷着他的唇舌,一下重过一下,仿佛要把他生吞掉。 车里喘息声急促。 三十秒后,叶烬留恋地松开他,“这样安慰就够了。” 说罢一脚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去了。 两人都默契地没再说话,喻寻脸色绯红,拉开储物柜,拿出两块咖啡糖。 自己一颗,叶烬一颗。 叶烬含在嘴里刚想咬碎,目光一沉,“就是这辆。” 他拿起对讲机,“康星大桥右侧白色面包车,车牌5882,目标已出现。” 赵文的声音很快传来,“收到。” 叶烬紧盯着那辆白色面包车,眼神锐利如鹰。 他紧握方向盘,找准时机,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加速,巧妙地挡在了面包车的前方。 对面的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吓了一跳,立刻左打方向盘,轮胎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也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但车速丝毫没减,竟从叶烬的车旁擦过,险些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喻寻抓紧车顶的扶手,目光狠厉,“简直是亡命之徒。” “你抓好了!” 叶烬再次加速,车子如闪电般逼近面包车,两车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仿佛能听到彼此引擎的喘息。 面包车司机狠狠打着方向盘,企图从另一个方向逃离。 叶烬眼神一凝,车子瞬间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不料面包车更加疯狂地在桥上疾驰,左摆右摇企图撞开拦截的车。两车在前行中发生碰撞,夜色中,地面火花四溅。 “小心!” 喻寻紧盯四周,“赵组长的车从后面截住了!” 叶烬闻言,稳稳握住方向盘,在距离面包车只有两米的时候,他猛地一打方向盘,眼看就要横在面包车前的时候—— 面包车突然降下了车窗,一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出现在叶烬的视线中。 !!! 太近了,那枪口直直对着副驾驶的喻寻,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夜色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叶烬的心跳几乎在瞬间骤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用尽全身的镇定和反应速度,立刻加速倒退。 然而对面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开枪,而是猛踩油门直直冲了过来。 所有变故发生在刹那间。 面包车撞上了迈巴赫,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子连连后退。 叶烬拼尽全力想要稳住车身,但已经来不及了,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倒退着滑向了大桥的边缘。 轮胎摩擦过地面的刺啦声,叶烬的吼声,喻寻的惊呼,所有声响随着“轰隆”巨响全部湮灭。 车子翻下了大桥的边缘,悬挂在空中。 几秒后,再次传来一声“咚——”,车子坠落了下去。 第130章 失踪 “李思马上联系救护车、消防车和队里其他人,剩下所有人下桥去找,务必给我找到叶队和喻寻!”赵文下车怒吼道。 “组长,那跑了的面包车怎么办……” “辖区各大队吃干饭的啊!让他们去追!” 赵文两眼赤红,几乎没了理智。 救援的人来的很快,所有人聚集在康星河边,赵文拿着手电筒。 “两种可能,车坠落之前两人跳到河里。或者连人带车一起下来,总之绝对在水里,顺着下游一点点找,立刻行动!” 夜色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手电筒的光芒在茫茫河面上显得如此微弱。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迹象。” 河水在夜色的掩映下愈发幽黑深邃,泛着幽幽的波光。夜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徐城早晚温差大,秋夜的河水已经有些冰了。 “叶队!喻寻!!” “叶队!” 呼喊声此起彼伏,在岸边回荡,充满了焦急与期盼。 起风了,下游的河水愈加湍急。 赵文神色凝重地对几个人吩咐:“你们沿着下游仔细搜寻,特别注意两岸的树丛和杂草区域。他们有可能被河水冲到了岸边隐蔽的地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怎么回事!啊!!!”王辰寅和许唯、赵小升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 “叶队和喻寻呢!找到没!!” 赵文摇了摇头,他指着岸边刚刚被打捞起的残破车辆,“车门是开着的,他们两人一定跳了出来。” 王辰寅盯着那辆已经严重变形的车。 “人呢,我问你人呢!”他瞪着眼睛吼道。 赵文没说话。 许唯急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快找,这个时候不是吵架问责的时候。” 赵小升转头对着河面,红着眼眶哽咽地嘶吼道:“叶队,小鱼!!” “快出来啊!” “小鱼,你能听到的对不对,快点上来!!”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河面上,没有一丝回应。 王辰寅脱了外套和上衣,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许唯见状也急着要下水,被赵小升拦住了。 “许哥,这水太凉了,你就在岸边找,我把人带回来,你能在这里马上接应。” “好好。” 说完赵小升也跳进了水里。 河底昏暗而浑浊,视线极其有限。王辰寅一手拿着手电筒,手臂在水中划过,尽力扫视每一寸河底。 除了茂密的水草、错落的石头和一些生物,根本没有人的影子。 两分钟后,他浮出水面深吸一口,又接着下潜。 河水的流速在不断地加快,黑沉沉的水流冲击着河岸,发出隆隆的声响,小的漩涡一个接一个出现。 不知找了多久,王辰寅的游速明显减慢,身体也感觉到河水的冰冷,四肢逐渐变得僵硬无力。 就在他打算游上去换气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鞋。 那只鞋在手电筒微弱光芒的映照下,犹如黑暗中的一颗星,瞬间捕捉了他的目光。 那是技能大赛时统一穿的运动鞋,在此刻浑浊的河底中显得格外醒目。 王辰寅心中一紧,立刻全力游过去,捡起了那只鞋。 他紧紧握着,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预感。顺着水流的方向,奋力划动双臂,快速向岸边游去。 几秒后,他浮出水面,爬上河岸,迫不及待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突然,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躺在那里。 “叶队!” 王辰寅惊呼一声,踉跄地冲向草丛。 地上的人脸色煞白,双眼紧闭,但胸口微弱的起伏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叶队!醒醒!” 他观察了一下,蹲下身,开始做心肺复苏,双手有力地按压着叶烬的胸口。 “叶烬!你快醒醒。” “再不醒要给你人工呼吸了!” “你再不醒我要给小鱼人工呼吸了!!” “咳咳——”一口水从叶烬的口中喷了出来。 王辰寅几乎筋疲力尽,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终于活了。” 叶烬坐起来,还在缓着气,问:“喻寻呢?有没有找到他?” 王辰寅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他拿起那只运动鞋,“我在河底捡到的,你们不是一起跳下来的吗?” “是一起下来的。”叶烬说。 在车子失控倒退,翻转掉下桥的前一秒,喻寻拽开安全带,扑了上来,几乎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完全护住了叶烬的头部。 因此他除了一些擦伤,没受什么重伤。 车子即将坠落前,叶烬推开车门,抱着晕过去的喻寻一起跳进了河里。 原本是可以游上岸的。 “水里出现了三个人,像是专业打手,打斗中我被冲到了这里!” 叶烬说的很快,额角上被石头撞破的伤口流着血,他看起来很冷静,说完就要往水里跳。 王辰寅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他,“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叶烬说:“我得去找他!” 王辰寅抓住他的胳膊,“大家都在找,你先和我回去,说不定已经找到了!” 说完,他拉着人跑回了桥下。 “叶队!!”一伙人看见回来的两人,激动地快哭了。 叶烬目光扫视着周围,“喻寻呢!有没有找到?”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叶队,你们一起跳下来的,你没事,喻寻这孩子肯定没事。”许唯尽力劝道,“大家都在找了……” 叶烬脱了身上的湿外套,不管不顾地就要下水。 “叶队,你别这样,你还有伤……” “叶队……” 众人心惊胆战地劝着。 王辰寅也快疯了,“大家正在找,我们的救援人员这么多,你这样贸然下去,人没找到,你先死了知道吗?!” “我不知道!” 叶烬吼了出来,如同黑夜里猛兽的咆哮,他无法再保持冷静,他压抑的所有担心、焦躁、恐惧,统统爆发了出来。 他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指尖掐着掌心,渗出血丝。那双平日里沉稳冷静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他受了伤,说不定现在就泡在水底等着我去找他,你知道他有多害怕被丢下吗!他好不容易有了爸妈,有了一个家,可是他现在自己一个人待在冰凉的水里——” “我知道!喻寻也是我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难道我不想找到他吗!我不想让他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王辰寅胸膛剧烈起伏,“我沿着这条河找了几个来回,都没有找到!你怎么不想想,可能是那三个人别有所图带走他了呢!” 第131章 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饭总得吃吧。”王辰寅手里拿着两个已经快要凉掉的包子。 叶烬坐在椅子上,额头上贴着纱布,他根本没有胃口,摇摇头推开了。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各大医院都查过了吗?”叶烬问。 “都查了,河底也全部搜寻过。”王辰寅回答道,“至少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喻寻还活着。” 沉默在漫延。 王辰寅叹着气问:“上次你突然请了两天假,是不是去查喻寻的身世了,” 叶烬紧皱的眉心始终没有舒展过,点了点头,“他被拐卖过,就在项饪华待过的青石山区。我带他做了一次催眠,想起一些事,我猜他后来自己又去过,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想起多少。” 王辰寅倚在墙边看着他,“小鱼那个身手,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怀疑过。” 叶烬的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是我太乐观了,以为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就能彻底和过去切断联系。” 王辰寅直言不讳道:“不是我说你,你多少有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掩盖。喻寻被拐到山区,突然出现在北郊队,又没了记忆,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他和郭伟的格斗你肯定也发现了,每个招式都是死手,明显是被训练出来的,他的背后应该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我怀疑今天整个事件都是策划好的。” “或许从更早之前。” “如果他们敢用这种方式劫走人,那这个组织绝对不简单,他们涉黑了。” 王辰寅顿了顿,他看着叶烬,声音低沉,“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你得想好,假如有一天你们真的站在了对立面,你要怎么办。” 叶烬没说话,可胸中翻涌滔天,巨浪咆哮,他攥紧了指腹,几乎要刺破皮肉。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他目光幽深,“喻寻未必落在了他们手里,就算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喻寻,我们不清楚他们是想以此做要挟,还是另有所图。” “当然有这种可能,我只是习惯首先考虑最坏的结果。”王辰寅思索问,“对了,在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今天下午有辆银色宾利出现在比赛场地附近,停留了很久。” 他回想起喻寻当时的反应,“车里的人极有可能认识喻寻。” 王辰寅抬脚就打算走,“我去查。” 叶烬拦住他,摇了摇头,“他敢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就是明目张胆地宣战。” “是我大意了,当时就应该有所警惕。” “哎。”王辰寅拍拍他的肩,“不怪你,毕竟我们都不是上帝视角。” 他叹着气,“这行干久了,看什么都疑神疑鬼,所以在生活里会刻意弱化这种疑虑,以免过度敏感,但反而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 “小叶!小叶!”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呼喊。 “喻喻呢?”关月覃踉跄着跑过来,脸色惨白如纸,双目通红,几乎都快站不稳了,“我儿子呢?” 荆山扶着他,声音低着,“你别急。” 他转过头,面容疲惫,“如果水里没有找到人,那很有可能被冲到了岸上,至少比在河里……” 他没办法说下去了。 关月覃无法抑制的哭声在走廊中回荡。 他们曾经面临过数不清的危险,但从未有哪一次,让他们像现在这样,陷入了深深的慌乱与无措中。 叶烬低下头,沉默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是我的错。” 荆山摇着头,他太知道危机情况中有多少变数了,无法掌控,不可预测,甚至最终不得不屈服于那句唯心却残酷的真理——生死有命。 荆山决定收养喻寻那一刻起,就料定了往后会有这样的揪心时刻,但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成为一家人,就意味着风险同担。他最开始的犹豫也是因为这一点,可了解了他的经历后又觉得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孤零零一个人。 “我会托人去打听,这边有任何消息记得通知我。” 关月覃默默流着眼泪,在荆山的搀扶下,转身离去了。 叶烬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啜泣着,步伐缓慢沉重,在深夜的走廊中那样凄凉。 原本今夜他们满心欢喜要带儿子去庆祝的。 直到那哀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叶烬转身,猛地一拳重重砸在墙壁上。 王辰寅见状急忙拦住他,“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你现在需要冷静下来,只有你自己好好的,才能把喻寻找回来啊!” 叶烬的眸底在燃烧,愤怒、自责、悲伤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对,我要把他找回来。” 三天后。 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发压抑,习心语时不时掉眼泪,又不敢被看到,夏清除了递几张纸,眼眶整天都是红的。 剩下的大男人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没一个好受。赵小升一个笑脸都没有过,许唯也拧着眉头从早到晚。王辰寅努力想让气氛缓和一下,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只有叶烬,像个被不停抽打的陀螺,漫长的三天里几乎不眠不休,他不知疲倦地跑遍了徐城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在康星河附近摸查了好几轮。 可越是到处寻找,种种迹象越是证明,喻寻真的不见了。 他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就仿佛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就像他当初突然出现在北郊大队一样。 叶烬回到了小吃街的那家烧烤店,冲撞般地闯进后厨,多希望能像上次一样,看到那个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等着他来接。 他生气也好,高兴也好,哪怕他动手打他几下,至少他在这里。 可是,后厨里除了冷清的空气和孤寂落灰的厨具,空无一人。 小吃街整顿,烧烤店早已关门停业。 叶烬一言不发地走出来,惶然不知所措。 他弃了车,走在萧瑟的街道上,冰凉的秋雨将他浇了个透。 他才发现,喻寻生活在这里的半年时间里,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 少到他跑遍了徐城的大街小巷,都找不到那个他爱惨的人。 第132章 失去挚爱 叶瀚昌专程搬了过来,叶烬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同样是失去挚爱,他自然懂得。 “多少吃点东西,合合眼吧,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撑得住,人没找到你先倒下了。”叶瀚昌在厨房劝道。 叶烬冲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最近三天里,这话他已经听了无数遍了,队里每个人都在担心他的状态。 叶烬舀了一口汤喝掉,“我真的没事,我只是需要独自思考一些事情。” 汤勺搅动着碗里的丸子,“我不会让自己倒下,你放心吧。” 叶瀚昌倒是相信这话,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叶烬是个坚强的人,但他也清楚,这次的事情是个巨大的打击。 叶瀚昌看着一桌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眉头拧成了川字,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翌日早上。 叶烬难得在办公室待了片刻,王辰寅冲进来汇报,“面包车的人在绿湖市被逮住了!” 叶烬起身就要走,王辰寅拦住他,“你干什么!” “你说呢。”叶烬扒开他的手,眼底全是愤怒。 “在人家绿湖市地界抓到的,你过去算什么事儿,他们已经在审了,这事儿市局一直在追查,你别冲动!” 叶烬压根不听,他现在只想知道背后是谁在指使他们,和那辆银车有没有关系,喻寻会被带去哪里! 王辰寅死命拉着他,“违禁品交易,故意伤害,肇事逃逸,几项加起来不够判的,他们跑不了了!剩下的跟你没有关系知道吗!?” 叶烬怒火中烧,他克制着声音说:“我要去问他们把人带到哪里了!”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王辰寅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着声音低吼,“喻寻的身份本来就不明,韩局昨晚过来了,说市里调查的时候,发现失踪人员根本没有信息。这一连串事情太蹊跷,上面已经怀疑了。如果深究的话,当初让他留下的所有人都得受牵连!” 叶烬双目猩红,似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抑在眼底。 他紧咬牙关,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他是荆山和关月覃的儿子!” “过去呢,我问你过去的信息呢!”王辰寅揪起了他的衣领,“你安排得滴水不漏,补齐了他从小到大所有的档案,但是叶烬,你当总局是吃素的啊!你私下做的这些事,你觉得你能瞒得了几时!” “你和喻寻的关系一旦暴露,到时候你和你爸都得接受调查!” 他说完这些松开人,长出了一口气,“你听我的,这事你不能介入了,从现在起你在家卧床养伤,并且伤的很重,内脏出血,整件事只突出你,把喻寻从这场事故里脱离出去。” “你在——” “我们自己找!这么多年你我还没个人脉吗!?” 叶烬怔忡地沉默着,终于低下头,捂着胸口坐下来,他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王辰寅掐着眉心,“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老实待着,喻寻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在想办法。” 事实上,叶烬的身体状况根本不用虚报,因为比想象中糟糕得多。 撞击造成的内伤、河中激烈打斗的外伤、额头感染发炎的伤口,以及上次枪伤后没长期静养,这些伤势在三天没日没夜的奔波劳累下愈发严重。换作普通人,恐怕已经躺进icu了。 当天夜里,叶烬昏睡在床上,发起了高烧。 几个人来看他来时,他勉强睁眼,开口第一句就是问绿湖大队的审讯情况。 昏沉中,他看见许唯张嘴说着什么,听了许久,才听清是说那几人d瘾犯了,到处发癫,得等到清醒状态才能接着问。 许唯叹着气离开,让他千万别垮下,队里还等着他。 叶烬点了点头,却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的眼皮,彻底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漫长无比,叶烬梦到了很多。 他梦到和喻寻重新相识了一场。 那时候的喻寻还是个七岁的孩童,个头在同龄里不算高,很瘦,皮肤又白又细,头发有些长。 表情冷冷的,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沉稳,像个小大人,很少会有小孩子露出这样的神色。 叶烬蹲下来,伸出掌心,“我有糖,你吃吗?” 男孩小心翼翼伸出满是伤痕的胳膊,快触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怎么了?”叶烬温柔地问。 小喻寻摇摇头。 叶烬想了想,“你就在这里吃,我向你保证,不会告诉你家里人,也不会分给你弟弟。” 男孩的嘴角微微弯起,难得露出一点稚嫩的笑容,拿走了所有的糖块,转身跑了。 叶烬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被风吹乱了鬓发。 他就这样看着看着,眼泪涌了出来。 心好疼啊。 梦境的痛感那样真实,他捂着跳动的心脏,几近窒息。 眨眼的瞬间,小男孩长成了大人,好看的脸庞在光下耀眼又灿烂。 叶烬紧紧抱着他,又在梦里结结实实地压着他,让他无处可逃,身下的人又气又急,恼怒地咬他。 “你快放开我。” “不放,死也不放。” 青涩的少年皱着俊秀的眉,扭过脸,慢慢地说:“那好吧。” 叶烬目光热切,“就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要离开好不好?” “为什么啊?” “因为我爱你。” “哦。” 梦的最后是黑沉沉的深夜。 喻寻从北郊队大院走出,他已经成长得那样挺拔出挑。 他随手捡起一把枪,笑了笑,然后转身对准了叶烬的太阳穴。 叶烬看着他,没有丝毫闪躲,“你要杀了最爱的人吗。” 喻寻调皮地笑笑,像从前一样天真。 “我不爱你啊。” 第133章 小寻,欢迎回家 山谷幽静,高耸的山峰和错落的森林环绕四周。 稀薄的阳光倾洒而下,金黄的叶子与山间升腾的薄雾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松木香。 高大的针叶树修剪得整整齐齐,像哨兵一样立在两侧。 灰白色的大门上镶嵌着冰冷的银色装饰,巨大的玻璃窗上映射着周围山峰的冷硬线条。 室内高耸的天花板下悬挂着数盏硕大的灯具,将整个空间照得通亮。 墙面装饰着高科技的显示屏,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着数据和图像。另一侧是各种复杂的绳索和吊环,纵横交错,从地面直接延伸到三楼。 “小寻,欢迎回家。“黑衣男子微微躬身,对坐在吧台后的人恭敬地说。 喻寻手里握着红酒杯,指尖轻轻旋转,杯中的酒液摇曳生姿。 他放下酒杯,面容清冷冷的,“他呢,我要和他说话。” “先生在楼上开会,吩咐我们先把你接回来,预计会议很快就会结束。”男人说。 “哦。”喻寻离开吧台,在这极其宽敞的空间里走了个来回,最后像是无聊般坐在了沙发上。 几分钟后,楼梯处传来优雅而沉稳的脚步声,周砚从容地一步步走下。 “回来了。” 他淡淡开口,目光转向喻寻,“一定让我用这种方式接你回家吗?” 喻寻抬起眼皮,“你给我时间了吗?” 周砚点着头坐到他旁边,“也是,我承认我有些心急了” 他的胳膊就那么随意架在喻寻身后的沙发背上,“不过没办法,谁让他们盯上你了,我再不快点把你弄回来,你就该收拾东西,去你们那个什么,哦该死的ghi总局。” “那地方有那么好吗?” “这整个基地都是为你而建造的。” 喻寻蹙着眉心瞥开眼神,“少扯,我来之前这里就有了。” 周砚笑笑,“看来是全部想起来了。” 喻寻冷冷地说:“把我手机还给我。” 周砚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气定神闲道:“你的手机早就掉河里喂鱼了,你让我跳下去给你捞吗?” “那你断了我和外面的联系做什么?”喻寻看着他,“我突然失联,你就不怕他们怀疑?” 周砚神色未变,“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心待在这里,明白吗?” 喻寻默默地移开了视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叶烬呢,他怎么样了?” 周砚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增添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半晌,他收敛了笑容,周身漫起令人胆寒的气息,“我不是让你去谈情说爱的。” 喻寻迎上他的目光,冷冰冰地反驳:“那只能怪你催眠水平不行。” 周砚眉头微挑,“你说得对,人的潜意识总有被识破的风险。所以,我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封锁你的记忆,并为你植入一个全新的过去,原本打算让你以国际特工的身份潜入ghi局。”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可我没想到,你的意志力会如此强大,竟然能够抵抗我的植入,甚至还保留着儿时的记忆。” 喻寻其实并非完全没印象,他的记忆深处隐约回响着曾经的叮嘱:“记住,遇到危急情况要毫不犹豫地出手,努力向他们靠拢,毕竟你是特工组织里最棒的成员,曾经执行过国家级的重大任务,理应如此,明白吗?” 这些指令还是刻入了他的意识,所以他在关键时刻总是条件反射般冲在前面。 “我为你塑造的新身份,是一个在情报界声名显赫的特工,亚历克斯。曾在多个危险任务中立下战功,是各个情报机构都想要拉拢的对象。这样的身份,足以让你在ghi局中迅速获得高层的信任,接触到他们的核心机密。” 周砚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喻寻以亚历克斯的身份在ghi局中大放异彩的场景。 然而,喻寻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你幻想得太荒谬了,你的计划根本不会成功。” “荒谬吗?”周砚笑着,“放在你的身上,一点都不荒谬。” 他缓缓说道,“这并不代表我的计划就完全失败了。你依然是我手下最重要的人,只是我需要重新调整一下策略而已。” 喻寻直截了当地要求:“让我回去。” 周砚眉头微皱,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悦:“为了找回你,我牺牲了五个人,你认为我还会轻易让你回去吗?” 喻寻盯着他,“是你太急切了——” 周砚厉声打断:“你的任性也该到此为止了!” 他逼视着人,“我养了你五年,别忘了自己的这身本事是谁教你的。” 喻寻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别用这么好听的字眼,你只是把我当做工具训练了五年,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周砚脸色愈发阴沉,他转头向手下吩咐道:“小寻少爷需要静养,你们看好他,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都是你们的失职。”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喻寻的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记住,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的最终目标。你,永远是我不可或缺的伙伴。”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阳光透过门外的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喻寻望向前方坚固的钢铁大门,直至周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那片明亮的光影之中。 第134章 让我去赌一把 “咻”得一声,一把长箭犹如闪电划破空气,精准而迅猛地射穿了靶心。 喻寻动作不停,接连抽出几支箭,弓弦连响,接连射向十米开外的目标。 “半年没见,小寻少爷越来越厉害了。” 身穿黑色衣服的保镖拍着手称赞,“我们每年培养那么多精英,还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上你的,怪不得周先生对你最特殊。你都不知道啊,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周先生真的很想念——” “我不是这里的学员,也不是那个最特殊的。”喻寻瞄准前方,拉弓松手。 “砰”—— 他转过头,“别在我跟前吹捧他,我听着倒胃口。” 保镖眉头抽抽,“小寻少爷,也就您敢这么放肆了,没有人敢背后这么蛐蛐周先生啊。” 喻寻把弓丢给他,“你第一个蛐蛐的。” 身后的人急忙惨兮兮道:“诶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不赖我……” 隔壁正在训练,喻寻路过时,透过落地窗往里看了看,“他们在训什么?” 保镖小跑跟上来,说:“情感压制课程。” 训练室传来阵阵嘶吼声,一个人被关在铁笼子拼命挣扎,而旁边的十几个人却面无表情,冷漠得仿佛机器人一般。 保镖解释,“主要是为了杜绝个人情感的干扰,培养他们达到一种冷血、极度冷漠的状态,以免……和雇主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情感纠葛。” 喻寻问:“周砚定的?” “对。” “神经。” “……” 喻寻正要转身上楼,训练室的玻璃门突然从里面推开了。 几个身着黑色训练服的男人鱼贯而出,脸上带着探究与好奇的复杂表情,在喻寻身上徘徊打量。 “突然聚在门口做什么?”教官从人群中挤出,看到喻寻时顿时眼神一亮,“哦,小寻回来了啊。” “嗯。”喻寻淡淡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随即便打算离去。 “你就是喻寻?”身后突然有人问。 喻寻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是我,有问题吗?” 出声的男人上下打量着喻寻,眼中闪烁着好胜的光芒,“敢和我比一场吗?” 喻寻问:“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我想看看整天被周先生挂在嘴上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男人直言不讳,“这半年,我们所有人都被拿来和你做比较。你的名字就像一座山,压在我们头上。我想亲自领教一下,你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喻寻冷冷地落下一句,“没兴趣。” 说罢转身就要走,谁料身后突然袭来一阵疾风。那速度快得惊人,直冲着他的肩头,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喻寻心中一惊,但他几乎是在同时间,身体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扭曲,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他借着这股劲道的余势,顺势转身,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出手,一招既出,直指对方要害。 袭击者显然没有料到喻寻的反击会如此迅猛,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就在这短暂的恍惚间,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袭来,紧接着,他的咽喉已被紧紧握住了。 “你……”那人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注视着对方。 喻寻微微勾起唇角,“怎么,这一招周砚没教你吗?” 他的招式狠辣至极,完全不再克制自己的力量,展露出了所有杀意和实力,直奔着取人性命而去,毫不留情。 喻寻缓缓收紧五指,感受到对方咽喉处跳动的脉搏,眼看对方的脸色由红转紫,挣扎的动作也越发微弱。 他只需再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取走这人的性命。 然而下一秒,他倏地松手,轻蔑地吐出一句:“一个回合都扛不住,无趣。” 喻寻上楼了。 教官从懵逼中回过神来,急忙催促道:“快进快进,没事惹他做什么,丢不丢人。” 门口的人一个个瑟瑟发抖缩着脖子,再也不敢有丝毫造次。他们望着喻寻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三楼的建造依然现代感十足。 这座巨大的训练基地中心,配备了一系列顶级设施,室内战术模拟室、低温环境训练室、战术模拟沙盘与作战指挥室、私人健身房和高科技康复中心。 训练设备全部采用最先进的科技定制,从力量训练器到模拟战斗系统,都来自全球科技的尖端成果。 整个训练中心规模宏大,处处都充斥着高端与奢华。 喻寻在这里可以自由活动,除了走出那扇坚固无比的大门。 昏迷醒来后,他头上的伤还没愈合,周砚要求他每天必须在康复中心待够两个小时。 喻寻躺在纳米医疗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里光线柔和,温度适宜,安静得只能听见仪器轻微的嗡嗡声。 一个微型机器人移动走近,通过特殊的装置将药物注射到他的体内,携带着修复因子能够精确地导航到受伤部位,释放药物,促进细胞再生,加速伤口愈合。 喻寻感到一阵微微的暖意和酥麻感在伤口周围蔓延。这是细胞在快速修复和再生的迹象。 墙上的大型全息投影屏幕亮起,显示着他身体的各项生理指标和治疗进度。 康复中心的门被推开,皮鞋踩在高密度纤维地板上,发出有节奏感的脚步声。 “今天好一些了吗?”周砚问。 喻寻睁开眼,动作利索地坐起来就要下床,被周砚拦了一下。 “刚打完架,缓缓再动。” “……” 喻寻依言坐在床边,他的头的确有些晕。 周砚看着他发白的脸色,“自己身体还没好,和那些废物计较什么。” 喻寻没看他,“你少和他们提我,我也不至于动手。” 周砚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微微颤动,透着股倔强又执拗的气息。 片刻后,他开口说道:“等你的身体彻底恢复,我们就动身出境,这里不能长待了。” 喻寻闻言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撞。 周砚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右手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银色戒指,惋惜地说:“可惜了,这么大的基地,过几年再回来吧。” 喻寻从床上起身,站立在地,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让我回去,这一次我保证完成任务。” 周砚迎上他的视线,语气中带着审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喻寻盯着他,“你还有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吗? “向ghi局送入一个新人,他们会轻易接受吗?你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培养?” “上次的催眠虽然意外让我丢失了记忆,但也算弄巧成拙,让我在北郊队待了这么久,没被怀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趁叶烬还信任我的时候,让我回去是最正确的选择。” 周砚看着他,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带着感情就不可能完成任务。” 喻寻的眼神坚定而决绝,“我的感情是可以割舍的,当年我能除去姓全的一家,现在也能做出同样的决断。” 周砚盯着他的瞳孔,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 喻寻毫不犹豫,“确定。” 周砚目光深深,似是在思索,良久才说,“如果你回去,你能肯定叶烬百分百相信你吗?如果暴露,叶烬会选择你,还是坚守他的正义与良心?你别忘了他的身份。” 喻寻凝视着他,“那就让我去赌,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游戏吗?” 周砚微眯起眸子,眼底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终于松口,“好,赌输了,你必须立刻跟我走。” “成交。” 第135章 喻寻丢了,我没心情 “那帮人嘴巴紧闭得跟蚌壳一样,绿湖大队费了好大劲才让他们开口。他们手里的东西是从老虎那儿得来的。”王辰寅透露道。 “老虎?”叶烬的眉心一动。 “对,”王辰寅说,“这么看,和我们上次抓到的是一伙人,这群祸害,简直繁衍得没完没了。” 叶烬靠在病床的枕头上,脸色依然是病态的白,他沉思片刻后问:“那天谁给他们通风报信?” 王辰寅摇头道:“他们说没有人报信,原计划就是那个时间点撤离,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叶烬哼了一声,“他们出现在那家旅店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 王辰寅在病房里走了两圈,“我现在最困惑的是,他们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带走喻寻,还是只是进行违禁品的交易?又或者,是在向我们示威,提醒我们两年前我们捣毁了他们的窝点,而现在他们卷土重来,甚至让整个北郊队都不得安宁。” 叶烬思索着,“这个老虎现在有没有线索,他们总不能隔空拿货。” “那个头子说和老虎的联系一直是线上进行的,交易时压根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地点都是选在人少又没有监控的野外。拿到货后,甚至都不当场验货,直接找个地方就开始吸。” 王辰寅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说实话,你我都清楚,一旦涉及到违禁品就会危险翻倍,但我现在竟然只希望,这件事千万不要和喻寻有关联。” 他顿了顿,感叹道:“只要和他没关系,一切都好说。” 叶烬的脸色越发不好看,“那天实施抓捕后,所有知情人员都接受了调查,没有任何问题,唯独喻寻不见了踪影,下落不明。” 他缓缓地转头看向窗外,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这种情况下,上面很难不对他产生怀疑。” 王辰寅看着病床上瘦了一大圈的人,坐下叹气道:“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越来越虚了,让你装病,没让你真病啊。” 叶烬咳了一声,“我的身体你不用担心,过两天我必须得回去,这起案子不能再拖了,我们得尽快查出这条线上的所有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辰寅发愁道:“我还是那句话,叶烬,多想想家人,别拿命去拼……” 他的话音未落,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荆山和关月覃提着一些水果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切。 王辰寅打了个招呼,转头对叶烬说:“好好休息,别的先别操心了,队里有我和弟兄们,没了你还能不转吗?” 说完便离开了。 荆山感叹了一句,“小王还是挺靠谱的。” 叶烬嘴角扬了扬,微微扯出一个弧度,“荆叔和关姨来了。” “诶来看看你。”荆山放下水果说。 关月覃指挥道:“啧,你倒是切啊,都堆了墙角干嘛?” “噢噢。” 荆山立刻取出一个梨。 关月覃推他一把,“那么多水果不拿,你拿个梨,你真是……” 这三人没一个状态好的,但叶烬觉得这次见面,夫妻俩的精神头好像好了一些。 关月覃剥开一根香蕉递给叶烬,“多吃点啊,瘦了好多。” 叶烬其实没胃口,还是接过咬了一口。 “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啊,姨给你做。”关月覃关心地说,“晚上来我家吧,我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这样下去可不行。” 叶烬摇摇头,把香蕉放在床头柜上,“喻寻丢了,我没心情。” 关月覃看着他叹口气,“你是不是觉得喻喻不是我们亲生的,所以没多少感情,没几天就忘了。” 叶烬淡淡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几日未见,荆山夫妇苍老了许多,眼下黑青明显,叶烬知道他们的悲痛只是留给自己。 “喻喻卧室有一些东西,如果你需要,就去拿吧。”关月覃说。 叶烬眼睛一亮,立刻坐了起来,“我现在就去。” 荆山按下他,“晚上吧,你多休息休息,正好我们现在回去做饭,一边吃饭一边聊聊线索。” 叶烬恍然地点点头,半晌说:“好。” 下午,叶瀚昌提着保温饭盒来到病房,看见叶烬正在穿衣收拾床铺。 “你不通知你爹,就自己办理出院啦?”叶瀚昌问。 叶烬叠着被子,“我还没挂,通知你做什么。” “你…这混小子。”叶瀚昌骂完又忍不住欣慰地苦笑,他倒是希望叶烬多叛逆一些,那就代表他在恢复。 “我没办出院,晚上去趟荆叔家。”叶烬说。 叶瀚昌想了想,叮嘱道:“最近你得多注意,尽量不要和喻寻身边的人接触,等这阵风波过去再说。” “我知道。”叶烬转过身,“可是喻寻作为北郊大队的实习生,在他受伤失踪后,除了怀疑他,应该也有点起码的人文关怀吧,我作为队长,去慰问他的家属有问题吗?” 叶瀚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但这件事难就难就他涉及违禁品了。” 他严肃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当然和你一样,不希望小喻出事,但是事情的走向不是你我可控的,你最好谨慎点。” 叶瀚昌无奈道:“晚上我和你一起过去,正好我也和老荆有阵子没见了。” 叶烬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说:“我明白。” 天黑了下来。 父子俩坐在车的后排,一路上没什么话。 车厢里气氛压抑,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投过视线,心道这爷俩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这是又吵架了? 快到目的地时,叶瀚昌打破了沉默,缓缓开口:“等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省里了。这次待的时间不短了,回去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叶烬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别总是说我,自己的身体也注意着点,退休了不是打算回徐城养老吗?” 叶瀚昌闷笑两声,“那你就等着后年天天见我吧,到时候别嫌烦就成。” 叶烬也跟着苦涩地笑了一声,偏开头,看向另一侧的窗外,小声道:“哪有嫌亲爹烦的。” 车子缓缓驶入小区,两人步入一座雅致的小洋楼前,叶烬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阳台。 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他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抬手敲响了大门。 门应声而开,叶烬在抬眸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在了原地。 身后的叶瀚昌正要开口,却被叶烬一把将门重重关上。 “诶……” 叶烬转过身,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爸,你要不,先去找荆叔他们聊一会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说完,他像一秒都等不及那般,按下门把手,推开门就大步走了进去,留下叶瀚昌一个人在门口愣住。 “这不就是老荆家吗!我还去哪儿找他聊……”叶瀚昌满脸困惑。 “老叶,老叶——”幽灵般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叶瀚昌一回头,看见荆山夫妻俩躲在灌木丛后,像叫魂一般向他招手。 “过来,你过来……” 第136章 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叶烬紧紧抱住了扑上来的喻寻。 他一手揉着他的后脑勺,搂紧了他的腰,像是要把人融进身体里。 怀里的人在打着寒颤,黑暗中叶烬不停地吻着他,在他手臂内侧摸到一圈绷带。 “怎么回事……” 喻寻摇着头,“都不重要……”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烬端抱起他,急不可待地上了楼。 他们回到了卧室,一刻不分地亲吻着,衣服是被扯掉的,散乱一地,洗澡水还没热起来,就匆匆淋湿便出来了。 屋里没开灯,喻寻深陷柔软的大床,周围是黑的,眼前是黑的,只有叶烬,他完完全全感受着他。 他流着泪,“叶烬……” 叶烬似是要吞了他,……丝毫不留情,“我在……” 喻寻咬着手背,“再…一些……” 不知道多少次,所有思念、绝望、痛苦和欣喜,都在这个疯狂的夜晚如洪水般汹涌释放。 喻寻的嗓子已经沙哑,等到眼前闪烁的白点消失,身体的抽搐渐渐停下,他才流着泪睁开眼睛。 灯下,他一点点摸过叶烬的脸颊,“你瘦了好多…” 叶烬抓着他的手,亲了亲,贪婪地注视着他,“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喻寻哼唧一声,翻身侧躺钻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咕哝说:“要先亲亲~” 他一下又一下戳着他的胸膛,“不够。” 叶烬低下头,亲昵地贴着他的额头和鼻尖,“什么不够,嗯?还要什么?” “坏人。”喻寻埋进了他宽厚的胸膛。 叶烬就这样搂着他很久很久,直到怀里的人颤抖不止。 他一把掰正喻寻的脸,看见他在悄无声息中泪流满面。 “我差一点…见不到你了。” 他说完这句,像是再也无法承受一般,放声哭了出来。 车子掉下大桥的时候,叶烬抱着他跳进河里的时候,睁眼发现叶烬不在身边的时候,回到基地的每个时刻。 他都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看到朝阳了。 其实所有的事情他都不后悔,只是遗憾,他好像还没有对叶烬说过一句。 我爱你。 所以现在他用那般哽咽沙哑的嗓音,开口说:“我。” 他认真地指了指自己,用灯下水盈盈的目光注视着叶烬,红肿胀痛的眼睛一眨不眨。 “爱。” 他用颤抖的手指对着叶烬,“你。” 叶烬只是沉默地凝视着他。 喻寻刹那间慌乱不已,“你怎么不回应,你也怀疑我了吗,不相信我了吗——” 他说不下去了,所有思绪被哽咽截断,因为他看到泪水从叶烬的脸颊上滑落下来,他快疯了。 他几乎是凌乱地,凑上去吻着他,“你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的人可以,我的命也可以,都给你。” 他抓着叶烬的手指,急切地往后面走。 叶烬却一把揽住他,艰涩道:“傻瓜,我的傻瓜。” 喻寻精疲力尽地瘫在他怀里,不知过了多久,他睡着了。 大概还是凌晨,他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叶烬依然清醒着。 “你怎么不睡?”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叶烬亲了亲他的额头,“不敢睡。” “害怕是梦。”他说。 喻寻掐了他一下。 “疼吗?” 叶烬盯着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喻寻翻了个身,平躺着,“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好。” 喻寻抓起他的手指玩捏着,欲言又止地打预防针,“这个故事会讲到另一个男人,你待会儿不准叽歪。” 叶烬抽出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我得数着,你提多少次,我就*你多少次。或者你一边说,我一边*你。” 喻寻小红肿眼睛凶凶地盯着他,一点都没威慑力,“你还是那么烧。” 他翻身把腿搭在他的身上,躺得舒服了,说:“你估计也猜到了,我是被人带走的。” “那个男人叫周砚。” 叶烬眉心忽地一蹙,念道:“周……” 他的记忆迅速闪回那面灰白墙上的字迹,三个歪歪扭扭的横,一个吉。 原来是周。 “你在墙上刻字的时候多大了?你是故意写下误导人的字迹。” 喻寻眨着眼反应了一会儿,腾地坐起来,“你居然背着我悄咪咪跑到山里,你,你真是干卧底的料啊。” 他越想越气,拧叶烬的大腿,“你…你什么时候啊?” “好好,我错了。”叶烬把人拉下来,重新抱紧,“都气结巴了。” 喻寻捂他的嘴,“你不许说,我已经好了!” “好好。”叶烬笑着扒拉开他的手,向他解释,“我只去了两天就回来了,在那张破床上睡了一晚,第二天硌的腰疼,我把那个字认成洁了,还以为你暗恋哪个女孩呢。” 喻寻回想起叶烬之前出去开会的种种异常,怪不得,他抬起头,“我真是第一头见你这种癫人。” “那个周不是吗?”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喻寻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我在那个山区待了很多年,我有个弟弟,我的使命就是照顾他。其实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是他的哥哥。” 叶烬说:“嗯,你是被拐去的。” “不对。”喻寻纠正他,“他比我大两岁。” “什么?” 明明不是家里的老大,瘦瘦小小的身板那样脆弱,却要时刻照顾那个名义上的“弟弟”。 他忍受着那样不公又煎熬的岁月,他想逃,逃得远远的。 “我十五岁那年,周砚找到了我,他说可以让我去读书,只要我听他的安排。” “我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每天晚上,我躺在那张潮湿的木床上,我睡不着。我在墙上刻字,又怕被人认出来,我做什么都必须小心翼翼。” 喻寻回忆着过去,眉宇染着愁思,他说话不再结巴后,语速也习惯性地慢着,在这样的夜晚,很适合讲述过去的一切。 “我当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的养父母竟然真的同意我去上学了,我们搬到了另一个村,我弟弟的名字成为了我的名字。” “我大概猜到了他们想做什么,但是以他们的脑子,不可能想出李代桃僵的方法,所以我猜是周砚告诉他们,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她的亲生儿子考上人人羡慕的大学。” “可是我真的很想读书,所以就算我猜到了一切,还是照做了。17岁那年,周砚开始安排我进入他的训练营接受特训。每个周末我都会去他的基地学习不一样的东西。” “其实,那时候我是感谢他的,我见到了山区以外的世界。” 喻寻说完这句后,叶烬的表情明显不对了。 他急忙接着说道:“但是我知道,他不可能毫无目的地接近我。18岁的时候,我接到了他安排给我的第一个任务。” “是什么?”叶烬问。 喻寻看着他,“杀了我的养父母。” 叶烬一怔。 “那一刻我知道,他是想把我培养成杀手,如果我真的动手了,从此之后我就真的和他成为了同一类人。” “也许是报应吧,有时候连老天都看不下去。那天我从训练营回去,发现他们死了。” “灶台没彻底灭火,他们被毒死了。我当时没有难过,也没有开心,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把他当做老天可怜我的礼物。” 喻寻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灯下的叶烬,“你不要觉得我冷血,我忘不了小时候被打到遍体鳞伤的场景,到现在都忘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真正的全冬冬身体不好,那以后就精神失常了,周砚把他安排在一家医院里。” “后来的三年,我就待在他的训练基地。” “一直到我来到北郊队之前,他对我进行了催眠,为我植入了一个新的身份,目的是潜入ghi局套取机密,可惜我没接收,还忘记了一切。”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我猜他应该和国外一些机构有合作。” 叶烬沉思片刻,问:“他的基地是做什么的?” “对外是训练和培养保镖,安保员,打手,都有。” “我不觉得他的产业链只是这些。”叶烬说,“劫走你的那天,那伙人正在旅店里交易d品,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方向吗?” 喻寻目光深深,“不是没有,而是我找不到任何线索和疑点。除了指使我杀人,他没有向我透露过其他信息。青石的训练基地,这么多年我反复搜寻过无数次,一无所获。” 他顿了顿,“你觉得他和d品有关?” 叶烬说:“不确定,但非常可疑。” 他沉吟片刻,问:“你这段时间被送回青石了? 喻寻摇头,“和当初的青石基地一模一样,但我敢肯定,绝对不在青石。” “同样的时间,门外的光线和树影不对,一楼的尺寸比原来的青石基地要长出两脚的长度。他竟然建造了两座一模一样的地方。” 叶烬把人拉近,扣在怀里,“先不想这些了,你的胳膊怎么回事?” 喻寻不在意道:“给我取了血,大概是留作证据吧,怕我彻底叛变。我借口回来接着迷惑你,才让他松了口。” 叶烬眸色深深地凝视着他。 喻寻问:“怎么了?” 叶烬卡着他的下巴,“你刚刚整整提了十六次周砚,我很生气,今天别想睡了,一起做恨!” 第137章 和我一起堂堂正正的回去 巨大的穹顶吊灯熠熠生辉,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六米多高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钉着不同的代号与照片,在金字塔的最顶端,赫然标注着“yx001”。 所有人助跑,一跃而上,手中紧握的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可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触及那yx001上方悬挂的照片。 “375号,规则重申——禁止进行远距离飞镖投掷。”教官的声音适时响起。 375号满脸的不甘,“这简直不可能完成!没有额外的助力,也不允许团队合作,谁能做到?” 他指着最上方的照片,眼中闪烁着质疑,“他能吗?我不信。” 周砚站在二楼的训练室里,透过高高的落地窗望下去,他俯瞰着那些渺小的身影,轻轻侧头“啧”了一声,“一个人最无能的表现,就是首先将失败归咎于外界和他人。” 他转过身,“你还记得当年小寻是怎么做的吗?” 付青点点头,“当然,那时候他才17岁,刚刚来到基地,沉默又孤僻,不爱说话,也不喜欢热闹,他只试了一次,就发现了墙上的特点。” 付青回忆着,“他那双眼睛真的尖得很,扫一眼就找到了墙壁上可以利用的凸起、凹陷和缝隙,这些微小的地形变化在其他人眼中都微不足道。” 沉默的少年观察片刻,然后助跑,用力蹬出,让身体获得最大的初速度,在空中灵活的转身,他的脚准确地踩在墙壁上的一个微小凸起上。这一踩,不仅减缓了他的下落速度,还给了他一个向上的反作用力。 借助这股力量,他再次调整姿势,手臂用力一挥,手中的飞镖犹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目标。在身体达到最高点的同时,飞镖精准无误地穿透了最上方的照片。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却让所有比他年长的学员目瞪口呆,哪怕是复刻他的路线和动作,都无法完成得如此流畅。 那一刻,周砚知道,自己找对了人,这个被埋没在大山深处的孩子,是个绝对的天才。 付青看着楼下拼命尝试的人,“这批人里有您中意的吗?” 周砚不屑地轻嗤一声,“都是废物,连喻寻当年的十分之一都够不上。” “小寻是万里挑一。”付青转头问,“这些人也快毕业了,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按正常流程送走就行,别的做不了,保镖足够了。”周砚意味深长地说,“我们的训练营不就是培养专业的安全人才吗?” 付青笑笑,“当然。” - 喻寻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像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睁眼的瞬间他全身的神经倏地紧绷起来,直到看到熟悉的房间,他才慢慢呼出口气,放松下来。 叶烬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人懵懵地坐着,面色发白,他走过来抱紧了他,“我在这里。” 喻寻靠在他的肩头,身上的疼痛和痕迹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太多次了,他大概也是第一次这么疯狂,到后面叶烬哄他睡觉,他甚至还在求他再来,尽管自己已经累到睁不开眼了。 “你要做死吗?”叶烬问。 他流着泪,带着鼻音说:“好啊,一起死好了。” 那副模样让叶烬又忍不住继续。 叶烬让他在狂热迷乱间反复沦陷,这才是活着的滋味。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再躺下睡会儿。”喻寻无精打采地说。 “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叶烬说。 “啊?”喻寻从他怀里抬起头,“我们做了睡睡了做都一天一夜了。” “你以为呢。”叶烬拥着他,“起来吃点东西。” 喻寻拉着他的胳膊往后倒,“上来再躺会儿嘛。” “你爸妈在下面呢。” “我爸妈知道…我们好久没见了。” 叶烬没辙,只好脱了鞋抱着人躺下了,“你怎么又结巴了。” 喻寻说:“结巴久了,那不得,慢慢恢复啊。” 他忍着浑身的难受,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回不去北郊队了?” 叶烬看着他乌黑的瞳孔,“我会想办法……” “你别想办法了。”喻寻打断了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被怀疑很正常。” 他怔怔地说:“我回不去了。” 叶烬掰过他的脸,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怀疑总要有证据来支撑,现在你回来了,这就是最有力的反驳。和我堂堂正正地回到北郊队,打破所有猜忌。” 喻寻摇了下头,眼底有些慌乱,“如果我,我的过去没那么干净呢?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也许落点什么没想起来,万一我有污点呢。” “毕竟我是被周砚当作杀手来培养的。” 叶烬紧紧地盯着他,语气坚定地说:“你听着,喻寻,你根本不认识什么周砚,你还是那个记忆缺失、说话磕巴,被拐卖过的受害者,明白吗?” “只要你一口咬定,就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真相,包括我。” 他顿了顿,“况且,周砚派你来这里的目的是窃取信息。你总要先回到北郊大队,才能提供他想要的东西,对吧。” 叶烬逼视着他,像是要洞穿他的瞳孔,直达心底,“所以,你现在还是继续执行你的任务,想方设法回到北郊队。周砚被抓捕归案的那一天,你就是立下头功的人。是我让你作为卧底给周砚传递假消息,我们才成功抓到了他。明白吗?” 喻寻在他这样的注视之下,完全无法挪开视线,他带着忧虑和不安,“如果事情提前暴露了,我会牵连到你对不对?” “你会背叛我吗?”叶烬毫不犹豫地反问道,“除非你先放弃我们的感情。” 他让开一些距离,微微扯了下嘴角,“但我相信你肯定不会,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必须毫无保留地把后背交给你。” “我……”喻寻想说什么,却被叶烬堵住了唇舌。 “嘘——”叶烬呼吸凌乱,“别再跟我提那个男人了,我快醋疯了,你和他居然认识那么久。” 喻寻被他捏着下巴,瞳孔是红的,“你真的这么相信我吗?万一我——” 叶烬眼底烧了起来,“我认栽。” 喻寻忽地吻住了他,翻身压下他。 门外被敲响的时候,两人正火热。 “儿子,出来吃饭了,你从昨晚就没出过卧室,不饿吗?” 喻寻正在*,被噎得咳了几声,呛红了脸说:“…噢,来了。” “好,快点下来。” 叶烬跪在床上听着人走远,揉着他的后脑勺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力蹭过他的嘴角,“饿啊,看来没*够。” 第138章 抱头痛哭,回来就好啊 灰白色大门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砚转过身,步伐稳健地走向停在一旁的车辆,司机正在一旁等候。 付青随他上了车,“小寻知道我们要走吗?” “知道,我告诉他了,他不肯走。”周砚说。 “他肯定会怀疑的……” “我为了让他回来,雇人去堵了ghi局的人,要出境有问题吗?” “倒也对。”付青点点头,又问,“您这样让他回去真的放心吗?他对叶烬的感情,可是一枚炸弹啊。” 周砚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冽,却又带着几分玩味,“我让他去执行任务,他却爱上了他。不过,你不觉得事情的发展因此变得更有趣了吗?”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马上就要在我们的掌控中了。” 车子缓缓驶离,引擎的低鸣声在空旷而寂静的基地上空久久回荡。 “喻寻太聪明了。”付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如果他反水了,那无疑会成为ghi局的一大助力,对我们来说会是巨大的威胁。” 阳光愈发强烈,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周砚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轻轻戴上。他的胳膊架在窗边,手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姿态优雅而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共同的目标束缚着他。他的亲生父母……可是重要的筹码。他耿耿于怀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为了某个人放下。” 周砚冷哼一声,墨镜后的眼神轻蔑又不屑,“乖乖跟在我们身边,接受安排的任务,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付青闻言点点头,“明白。” - 两天后,叶烬归队,办公室原本低迷的气氛在他回来后瞬间好转了一些。 不过喻寻的事始终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赵小升的笑容没有以前开朗了,许唯心事重重的,王辰寅也正经严肃了许多。 唯独叶烬这个本该最伤心的人,竟然意外地脸色还不错。 “叶队,看来这段日子休息得挺好,看上去好了很多。”许说。 叶烬喝了口水,接道:“还行,这两天没怎么休息。” “啊……” “下午绿湖市大队要来开会,把你们手头的资料都整理一下,一起做个汇报。” 叶烬话音刚落,大门外走进几个人,大伙集体转头看去,心里同时咯噔一声。 ghi总局的人来了。 “叶队,您身体恢复了,方便的话和我们走一趟,车祸的事还需要向您了解详细情况。” 这话说的很客气了,但却是不容拒绝的。 “诶不是,下午绿湖大队就要来了,你把我们队长带走。”王辰寅指了指他旁边的人,“让你小弟给我们开会啊。” “这……” 叶烬拍了拍王辰寅,“没事,人来了你接待一下,我——” “鱼!!!!!” 办公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我靠,我是不是眼花了!” “小鱼,小鱼回来了!!” “唉呀妈呀,鱼回来了,快把人拉住,别让他跑了!”赵小升简直要疯了。 许唯惊讶过后差点老泪纵横,“我天,真是我们鱼回来了。” 王辰寅睁大眼睛,转头看了看叶烬,满脸的疑问。 叶烬就当没看见。 “鱼,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你吓死我们了!”赵小升哭哭啼啼道。 喻寻看见大家喜极而泣,打心底里感动,他眼眶微红,抿了抿唇说:“我…我回来了。” “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习心雨愣在门口,眼泪砸了下来,“鱼鱼。” 喻寻闻声回头,嗓子瞬间堵了,“心雨姐。” 习心雨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再也忍不住,扑过来抱住了他。 赵小升见状也拥上来大哭,纪瑞、程成听说喻寻回来了,放下吃了一半的肉夹馍,嚼着嘴里的饭就从一组的办公室跑过来了,张开大嘴嗷嗷抱了上来。 饼子渣掉在了喻寻脖子和衣领上,他咧着嘴一边哭一边抖了抖。 吃什么呢,好像还挺香…… 自己没吃上,哭的更厉害了。 一时间,办公室大厅哭得哭,嚎得嚎。 韩利正走到大院门口,听见哭声瞬间慌了,捂着心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 看见被围在中间的喻寻先是一惊,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这群小畜生,差点不用延迟退休就直接早逝了。 ghi总局的人傻眼愣神,看这帮人哭得肝肠寸断,“要…要不你们先哭着,我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几分钟后,他回来说:“请示好了,给你们一天时间哭,额…整理情绪,明天早上请北郊大队的喻寻前往总局配合调查,贺局说了,这是正常流程,不用紧张。” 说完,二人便离去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们几个孩子哭得我头疼。”韩利劝道。 赵小升眼睛肿成了核桃,“韩局,你要不上去坐会儿,我们还没哭够……” “啊啊啊……”纪瑞抽着鼻子说,“是啊韩局,让我们哭个够吧,对面那家店转让了,做的肉夹馍真特么难吃啊……” “啊……”喻寻流着眼泪,悲伤道,“难吃吗…我闻着挺香…” 程成抬起那双肿泡眼,“鱼,你说话好像不结巴了……” 喻寻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纪瑞哭道:“我那还剩一口,你待会儿尝尝。” 喻寻抽噎着,“好,尝一口。时好…时坏,你看…现在…又不…行了…” 程成抱住他大哭,“以前好歹一句话卡两下,现在…还带…节奏…呢!” 喻寻回抱着他哭诉,“谁说…不是…呢…” 叶烬和王辰寅面面相觑,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甚至还有点想掏出手机录下来。 第139章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几人总算是梨花带雨地哭够了,收拾了一番回到各自工位了。 王辰寅跟着叶烬上了楼,刚进办公室就开始控诉,“你小子,我说你今天怎么春风满面的,我以为你想开了,没想到你是刚从老婆被窝爬出来。” 叶烬走到办公桌后,瞥他一眼,“别胡说,我也是今天刚见到他。” 王辰寅哼笑一声,脸上浮现着了然的笑意,“我懂。” 他拉开椅子坐下,“到底什么情况?” 叶烬简练地描述了一下,“喻寻小时候被拐卖到青石后,遇到了一个叫周砚的人。十七岁那年,他被带入一个秘密训练营,目的是想将他训练成一名杀手。来到北郊队之前他被催眠,失去了部分记忆。” 他继续说道:“现在除了喻寻之外,恐怕没有人真正了解那个周砚。但这条线索,我们必须暗中进行调查。” 叶烬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劫人那天,他居然敢利用d品交易来布局,引诱我们追击,实在是胆大又冒险。我直觉他手下的产业链庞大得很,不可能仅仅靠那个训练营为生。”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露出更多的疑惑与深思,“而且,他让喻寻接近这里的目的太匪夷所思了,我们不是高级情报局,小小的一个徐城,费尽心思把人送进来,不合常理。” 王辰寅闻言皱眉点点头,“确实是有些奇怪。” 他问:“喻寻这段时间在哪里?我们能不能直接潜入他的老巢探个究竟。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老虎本人,如果真是这样,也太迷了。” 叶烬接过话茬,“喻寻是在被注射昏迷后被送回徐城的。这个周砚,行事极为谨慎。喻寻说,他在不同地方设有多个训练基地。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时间紧迫,他们大概要出境,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他话音刚落,目光警惕地瞟向门的方向。 韩利推门走了进来,“你们这个卫生间的受众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安装马桶,这么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吗?” 王辰寅一本正经道:“是为了训练我们扎马步,你瞧我们这大腿的肌肉多发达,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你快少扯犊子吧,”韩利嫌弃道,“喻寻一回来都活了,前几天我过来都是一副丧德性。” 他看着叶烬,“王辰寅说你病了,在医院待了好几天。现在人回来了,你的病也好了,我能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吗?” 叶烬摇头,“我不清楚,明天喻寻被带去总局接受询问,等结果就好。” 他说得平静而笃定。 韩利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就这么自信?” “他要是有问题,他敢回来?”叶烬低下头,整理桌上堆积的文件,“他又不傻,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韩利想了想,“行吧,你们的事我不掺和,但是叶烬,你应该心里有数,别把自己栽进去,整个北郊队都还指望你呢。” 叶烬垂下的眼眸从容而平静,“我明白。” “诶呦您就放心吧,叶队这人靠谱,说话做事都带脑子,他还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么?”王辰寅劝道。 韩利注意力立刻转移,“也是,我瞅你最让人不放心,成天不着调,嘴上也不把门。” “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人吗……” “呵。” “让您给我介绍相亲,您倒是上心没?” “去年给你介绍多少个了,让你见了姑娘少说话,你倒好,一个大老爷们,说话快夹成唐老鸭了,你膈应谁呢?” “那能赖我吗?那姑娘比我块头都大,我看着害怕呀,谁跟我说的小鸟依人的……” “人家叫肖依人,长耳朵出气呢你……” 两人叽叽歪歪斗着嘴出去了。 叶烬几天没到岗,需要他处理的事务不少,他整理了几份重要材料,把上次的事故报告补充了一些细节,又和绿湖大队的人联系完,才下楼去找人。 办公室大厅已经空了,正午时分,大家都去吃饭了。 叶烬原本打算去食堂看看某个吃货是不是已经满嘴油了。 上午那人还给他发微信,说太想念食堂的红烧鱼和狮子头了,几天没吃像是丧尸看到了肉,要去打三份,撑死自己。 他抽空回了两句,让他饿了先去吃,忙完就去找他。 喻寻回了一句:哼,臭男人,被你折腾死了,坐了一会儿腰快断了,都不说给我补补。 叶烬正琢磨着怎么给他好好补补,刚走出几步,余光瞟到角落的工位上有个毛茸茸的脑袋,被一堆书挡着。 他悄悄走近,想瞧瞧这人不吃饭,在偷偷做什么坏事。 可走到他身后,蓦然瞪大了眼睛。 喻寻解下了胳膊的绷带,正在换药,原本应该快愈合的小臂居然一片溃烂。 喻寻这才察觉到背后有人,猛地转头,慌乱地把胳膊藏了起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叶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荡,他紧紧地盯着喻寻的眼睛,“不是说只是取了些血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实话。” 喻寻目光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又说不出什么。 叶烬抓过他的胳膊,皱眉仔细观察着,刀痕错乱交织,深浅不一,分明是被人用刀狠狠划过的痕迹。 他抬起怒火燃烧的眸,“他对你的胳膊做了什么?” 喻寻还是摇头。 叶烬掰正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们要做个约定,从今天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对彼此隐瞒半分,更不能欺骗对方。” 他凝视着喻寻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可以答应我吗?” 喻寻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目光有些迷茫,像是陷入了某种纷乱的思绪,或是在衡量着什么。 “你可以答应我吗,喻寻。”叶烬又问。 喻寻的瞳孔微微颤动,片刻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答应你。” 听到这个回答,叶烬像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略微放松了些。 “好,那现在告诉我,回到北郊队之前,他对你做了什么?” 第140章 不要凶 “是我的错,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你回来……”喻寻说完,叶烬自责无比。 “你别这样说,我这就是看着严重,其实没事了。”喻寻起身说。 叶烬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有空,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喻寻直接被拎走,“诶我还没吃饭呢……” “一顿不吃饿不死。” “这几天哪顿你让我好好吃了……” 车子从大院滑了出去。 叶烬紧握着方向盘,眼底是散不去的冷戾和怒意,“他居然给你植入了芯片。” 喻寻饿得啃苏打饼,这是他最不爱吃的饼干,又咸又淡的。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回来,所以我醒来以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其实创口非常小,几乎难以察觉,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他又拆了一包香葱味儿的,脆生生地咬着,“那家伙的基地有一个康复中心,有最顶端的医疗设备。” “我不能带着芯片回家,只好在路上买了小刀,划开取了出来。” 叶烬听着心疼肉也疼,但手上毫不留情,一把将饼干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不许吃了,检查完带你去吃肉。” 随即无缝衔接地问:“芯片呢,你扔了?” 喻寻被夺走零食,脸上不满,唆了下手指,嘟囔着答:“找了一个废旧铁厂,埋在附近了。” 叶烬想起早上喻寻说要外出办点事,问:“今天带到队里来了?” “嗯,系了根绳子,给隔壁院子的阿柴戴上了。” “阿柴是谁?” “保安大爷养的猪啊,我取名叫阿柴,因为一头猪居然被他养得骨瘦如柴。” 喻寻觉得香葱味的还不错,悄悄伸手,试图拿回自己的饼干,却被叶烬一把攥住了。 十指穿进他的指间,紧紧扣在了一起。 “不许再伤害自己了。”叶烬望着前方说。 喻寻注视着他侧脸的轮廓,感受到手心的温度,点了点头。 医院到了。 其实今天他不应该再和喻寻单独出来,总局要查的话,这些都会成为不利证据,但是他没办法让喻寻带着伤去接受盘问,他的胳膊再晚几天就废了。 这家伙从前就是这样,挨一刀,受一拳,坑都不吭一声,好像天生痛觉缺失一般,怎样都无所谓,有时候甚至都不惜命。 他可以忍受肉体的疼痛,却受不了一点被抛下的孤独。 那不足厘米的芯片藏得深,喻寻用刀就那么硬生生剜了好几次才挖出来,他瞒着叶烬偷偷上药,勾着他在床上翻云覆雨。 却没表露出一丁点狰狞伤口下的折磨。 叶烬踏进医院的大门,越想越害怕,假如有一天受了更严重的伤,只要可以隐藏,他可能都会装得若无其事。 叶烬带着人拍片,清理创口,打针,上药,却始终没说什么。 结账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下楼梯。 这个点正是医院人少的时候,楼道里很是安静。 转弯时,喻寻追上来,看着叶烬的表情,怯怯地问:“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你怎么突然生气…是在怪我偷吃饼干么,我不吃就是了。” 叶烬知道如果这次还纵着他,那就是在给下次埋隐患。 他狠着心挑重话说:“受伤了不及时上报给队长,是违反纪律,不和男朋友老实交代,是对感情的不负责。” “你心里没我了吗?” 喻寻脸色刷一下白了,急忙解释:“怎么可能,不是的,我……” “我不在乎你带着芯片还是什么任务回来,哪怕是颗炸弹,只要你说,你平安无事。” 叶烬盯着他,双眼酸涩不已,重逢见面的欢喜让他一时忽略了风险,他的后怕在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后迅速发酵,那种担忧和恐慌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让他几乎失控。 “你不可以瞒着我,喻寻。” 叶烬打定主意要让他长记性,“再有下次,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喻寻看着他眼眶直接红了,他竭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可又无法自控。 这种极力的压制反而让他的抽噎更加剧烈,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不会这样了…” 他两手圈进他的腰,抬头用湿哒哒的眼睛看他,小声嗫嚅道:“不要凶。” 叶烬猛地搂紧了他,抚着他的后背,“不是想凶你。” 他颤声说:“我太害怕了。” 喻寻抬起一点头,露出红肿的眼睛,“我…知道。” 叶烬抬手抚过他的头发,叹了口气,“饿了吧,带你去吃饭。” 喻寻却红着眼眶噘了下唇,“那亲一下。” 叶烬的悲伤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打断,见楼梯间没人,低头亲了一口。 喻寻在这方面向来不含糊,“干嘛…就浅浅一下,很糊弄诶。” 叶烬不禁笑笑,“小心有人。” 喻寻环着他的腰,一点点推他,让他的后背抵住了墙,“哪有人嘛,今天上午,都没……” 他仰颈碰到了叶烬微凉的下唇,侧头探入齿关,两人交换着气息,吻声不断。 叶烬手臂猛地发力,端抱起人,迅速转了半圈,调换了位置,把人架在了空中。 喻寻靠着墙喘息连连,“去车上……” 这话刚落,“嘎吱”一声。 楼梯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护士手里端着两层盛满饭的不锈钢饭盒,抬眸一惊,差点摔了辛苦抢来的红烧肉。 她瞪大了眼睛,像个机器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 喻寻丝毫没回避目光,就这样两腿盘在叶烬腰上,勾着他的脖子,看着几米外被点了穴的小护士。 懵懵地开口:“小姐姐,我吵到你的眼睛了吗……” 护士张嘴道:“你…你们,继续,我,我换个地方。” 喻寻看人匆匆跑了出去,鹦鹉学舌般,模仿着她的语气,“你……你们……” 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个小姐姐也是个小结巴诶。” “你呀。”叶烬把人放了下来,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护士一口气跑回值班室。 “我靠,家人们!我刚刚看到两个男的在楼梯里抱着亲,我只看到一个人的脸,超帅,超好看,好像被亲哭了——” “哪,哪哪哪!!在哪,哪个楼梯??这种好事怎么被你遇上了!!” 五六个人拿出了冲刺的速度,疯了一般穿过走廊,生怕人跑了,径直推开门,傻眼了。 哪有两男的抱着亲,只有一张孤零零的黄色便利贴被贴在墙上。 几人走近一看,是很秀气的字迹。 [小姐姐,很抱歉打扰你用餐,你别换地方了,我们换个地方(???)] 第141章 成为秘密,不被任何人知晓 “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叶烬说。 喻寻哼哧喘气,“那快点。” 叶烬像个老父亲在旁边提醒道:“别急,小心噎着,这么大,别一口吞。” 喻寻果然咳了起来。 叶烬拍着他的背,“都说了慢点吃,来得及。” 喻寻咳着说:“不是,吃个饭,你能不能别说…污话。” 叶烬甚至还反应了一下。 他专门订了个包间,此刻掐住了喻寻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喻小寻,你在外面能不能别招惹我。” 喻寻夹起一块排骨哼了一声,“还不是被你带坏的。” 他说完埋头苦吃,根本没时间和他唠嗑。 桌上几道招牌菜都是他爱吃的,清蒸鲈鱼配时蔬,家常炖排骨、土豆和玉米,香煎鸡胸肉配蔬菜沙拉,瘦肉蒸蛋羹,西兰花炒虾仁,红枣枸杞粥。 两大碗米饭下肚,才总算有九分饱意,叶烬又给他打包了一份炸地瓜条和黑椒鸡块,一个超大杯鲜榨菠萝汁,给他当做下午的零食。 回来的路上,喻寻抱着地瓜条和菠萝汁眯了一会儿,睁眼时,看见叶烬杵在跟前,给了他一拳。 “你…你干嘛,偷我红薯条。”说完吸溜了一口口水。 新车里香氛味已经完全被油炸的味道盖过,叶烬解开他的安全带,无语地转回身子。 这就是传说中——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命交给你,但你若是敢偷我吃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真是至理名言啊。 “噢,解安全带啊,谢谢,是我误会你了。” 说完,喻寻抱着他那一堆吃的下车了。 叶烬看着无情渣男的背影,叹口气跟着进楼了。 下午两点半,绿湖大队的人来了。 几人一碰头,直接进了会议室。 喻寻打开菠萝汁,正想喝口,看到手机上关月覃发来的微信傻眼了。 妈妈:宝贝啊,妈妈取回一堆快递,没注意把你的拆了。 妈妈:[照片] 喻寻点开照片一瞅,直接人没了。 靠! 叶烬走过来,打算交待他一些事,看到他杵在工位上,一脸窘态。 “怎么了?”他问。 喻寻哭兮兮地说:“我妈把快递拆了。” “买了什么?” “小雨伞……” “……”叶烬问,“用完了?” 喻寻压着声音气道:“在家这两天你用了多少自己没数啊?” 叶烬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长大了,叔叔阿姨会理解的。” 喻寻白他一眼,问:“找我啥事?” 叶烬见办公室的人都上去了,拉起他的手说:“我待会儿开会,你先别参加了,好吗?” 喻寻理解,毕竟他刚回来,还被列为怀疑对象,点点头道:“好。” 叶烬摸摸他的脸,“很乖。” 喻寻跟他挥挥手,“那你上去吧,我在这里自己吃一吃。” “好,晚上一起回家。” “滚。” 叶烬滚上二楼会议室了。 喻寻喝了几口菠萝汁,酸得龇牙咧嘴,跑到卫生间漱了漱口,出来时路过案卷管理室,看到门口似乎透着光。 轻轻一推,门开了一条缝。 怎么没锁。 他往里看了看,迟疑片刻,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棕色文件柜,每一层都贴有详细的标签。 蓝色的窗帘拉的很严实,室内弥漫着一种特有的纸张和墨水的气息,那是长时间封闭的档案室特有的味道。 墙上挂着一些规章制度和工作流程的图表,门口不远处配有一张简洁的工作台和椅子。 喻寻缓步走近,目光落在桌上,发现看到桌面有轻微摩擦过的痕迹,看来是有人来这里整理了案卷,上去开会,忘记锁门了。 他慢慢走过一排排文件柜,目光扫着上面标记的时间,越往里走,时间越久远。 直到走到十七年前的文件柜,他停了下来。 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充满岁月痕迹的柜子,然后拉开第二层的玻璃门,拿出一个文件盒。 打开,最上面是一份填写的案卷信息,然后是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喻寻干脆靠墙坐了下来,动作利索地解开文件袋上的绳子,取出里面的资料。 他翻开第一页,只停留几秒便速度极快地向后翻去,正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他神色不变,淡定翻过最后一页,一眼扫过。 脚步声渐渐靠近,等到人走过几个文件柜,喻寻已经站了起来,玻璃门刚刚拉上。 “诶,小喻,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是进贼了,吓我一大跳。”管理处的刘齐惊讶道。 喻寻扭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刘哥,门没锁,我好奇,进来看看。” “害,记性不行了,刚整理完,往上送了几个文件,想起来好像没锁,赶紧跑了下来,幸好都是咱自己人。” 刘齐在四周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逗小孩似的说:“来北郊队这么久了,这间收纳室还没来过吧,这地方一般不让人进。” 他敲了敲柜子,“这么多年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年龄估计比你都大。” “刘哥,你来…多久了?”喻寻问。 “我啊。”刘齐琢磨了一下,“少说也二十多年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来ghi局了,什么都干过,十年前我被调来北郊队,现在都四十二了。” “对了,你今年多大,二十几?” 他问完才想起来最近喻寻有些特殊,立刻刹住了话题,“哎呦,得了,不说这了,咱得出去了孩子,不是哥不让你进来,这里头可是有监控的,咱在这儿唠嗑都被录下来了,走走走。” 有监控……? 喻寻被推了出来,瘪瘪嘴,无聊。 他回到自己工位,把酸不拉几的菠萝汁倒进杯子里,兑了些原味营养快线,找了根吸管。 盯着空气,若有所思地咕噜咕噜吸着菠萝奶。 其实他刚刚想了很多。 不是在怀疑吗,只要打开看看,就知道周砚是不是在骗我了。 可是……这根本不需要佐证,周砚只是需要一把刀,一把没有任何背景却锋利无比的刀,他只是想利用我的仇恨替他报仇。 所以根本不需要被他的话所迷惑。 他把一杯吸完,吸管丢掉,就这么一低头,把自己的额头扣在了玻璃杯口上。 这件事不能告诉叶烬,没确定的事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恼,如果告诉他,说不定以后还会牵连到他,不如让它永远成为秘密,不被任何人知晓。 “鱼,叶队喊你上来,有几个事要问你。”赵小升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喻寻猛地抬起头,额头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大圆圈。 赵小升嘴角抽搐,“鱼,你给自己拔火罐呢?” 第142章 这不是罪犯,这是社恐 喻寻就这么顶着额头上的大圆圈进了会议室。 身后跟着赵小升,抱着一堆东西,屋里人一瞧,地瓜条、黑椒鸡块、菠萝汁、营养快线、水杯。 他一股脑放桌上,讨好地笑笑,“领导们体谅一下,我们这位同志明天就要去总局调查了,还不知道几天能回来,今天必须得吃好喝好。” 绿湖市大队的队长张牧也是个随性的人,瞧着这开茶话会的阵仗,“总局这么抠,不给饭吃啊。” “老张,那你说牢饭也是饭,能一样吗?”王辰寅接道。 许唯斥了一句,“啧,说什么牢饭呢,晦不晦气?” 王辰寅立刻点头忏悔,闭死嘴巴。 叶烬看着他问:“脑门这是怎么了?” 喻寻默默拉开椅子坐下,说:“不小心…磕的。” “哎呦,”许唯瞅他一眼,“什么东西能磕出这么圆的印子?” 他瞟过桌上的水杯,玩笑道:“难不成还能磕水杯上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好了,言归正传。”叶烬正色道,“我们接着开会。” “这是绿湖市的张队,想问问那天晚上的情况,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明天差不多也是这些问题,就当演练了。” “嗯。”喻寻点点头。 张牧观察了片刻,见对方的眼珠黑溜溜又有些怯生生的,时不时瞟向叶烬的方向,瞧着似乎想往他身后躲。 他用自己十多年的前线经验审视着,不是嫌疑犯的畏惧心理,这是纯社恐啊。 “你们队从哪招来这么……” 叶烬盯着他咳了一声。 “好,好。”张牧比了个ok,“小兄弟,12号晚上,掉进河里后,你看到了几个人?” 喻寻稍显迟疑地回答道:“我不确定,印象中…三个人。” “好,别的我不关心,在你之后接触的人里,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我需要听实话。” 张牧边说着,边将几张彩色打印照片铺在桌面上。 喻寻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这是一张从网吧门口监控录像中截取的画面,图像并不太清晰。 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摇摇头,坦诚道:“没见过。” 张牧又指了指旁边另一张照片,“那这个人呢?你见过吗?” 喻寻的视线随着张牧的手指移动,落在了那张画质明显更为清晰的正面照上。照片中的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清晰可辨。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肯定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不太对,他又掠过左边那张照片,角度不同,年龄不同,但脸部轮廓几乎一样,至少跨越了十多年,这是一个人。 喻寻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莫名的疑虑。 这人会和周砚有关系吗?他回忆在基地见过的所有人,的的确确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我没见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许唯在旁边插话道:“你这样问他,他怎么说得清嘛。” “鱼,我给你捋一下这条线。” 张牧抬起手,“等等!” 那语气之严肃让众人都看了过去,“怎么?有发现?” 张牧微微一笑,“别抢我风头,让我亲自捋。” “…………。” “是这样的,上个月你们在ktv抓到的那波人,还有面包车的五个人,他们的通讯记录显示,这个老虎起码,最起码,起起码码——” “用了十二个不同的手机号在和他们联系,当然呢现在都停用了。我们队里的着名黑客高手小方同志,冒着猝死的风险,熬了三天三夜查出了这十多个号的imei号国际移动设备识别码,以及过去使用时的所有ip地址,甚至还恢复了一些被删除的通话记录,就是一个字,强!” 王辰寅听了半天,忍不住开麦,“不是,让你讲线索,你自夸来了。老张你能学学我们叶队的稳重吗?” 张牧站起来示意,“别急,你的重马上就来了。” “这十多个号你猜怎么着,诶对,都有一个共同联系人,我们把他们每次通话的ip地址一个个调出来,白天跑外勤,晚上一帧一帧调监控,终于在绿湖市最最偏僻的一个郊区里最最最破的一个网吧门口,看到了这个人。” 他指着彩色照片上的人,“被你们稳重的叶队一眼就认出来了,十五年前那起d品走私案中被逮住的一个人,名叫亢龙,当时他在团伙里负责采购些小东西,前年刚放出来。” 张牧越说越来劲儿,“我把屠龙刀架网吧老板脖子上,让他回忆亢龙来过几次,每次来见过什么人。在我的胁迫之下,老板想起来那晚,他和另一个人开了个包间。他还去送了两个泡面,清楚地记得那男的脸上有条挺长的疤。疤哥说加根肠,老板说肠卖完了,疤哥挺讲究一人,给了跑腿费,让出去买。” “所以现在,这个老虎就锁定在疤哥和亢龙中间。别的也问不出来了,我问老板这两人说话口音有什么特点,老板说疤哥很明显南方人,另一个听不出来。” 张牧亢奋到差点就站桌子上了,“我特么觉也不睡了,顶着俩大乌黑眼圈子,揪住犯人衣领,我说,给我立刻回忆老虎的口音,能模仿就模仿,模仿不了给我马上寄。” “好家伙,老虎虽然用了变音器,但是口音改不了一点啊!!” “就是这个疤哥!!” 他总算用几天没休息的干哑嗓音讲完了整根线,一低头,看见喻寻腮帮子鼓鼓的,正在咀嚼着什么。 手里捏着一根炸地瓜条,还没咬。 他往前伸了伸手,含糊不清地问:“你……吃吗?” 然而张牧还没开口,喻寻已经把地瓜条塞自己嘴里,起身倒了一杯,“…要不喝点?” 这一通下来确实嘴干舌燥的,他端起直接一饮而尽,刚咽下就变异了,五官扭曲狰狞,脸色涨红。 半晌,终于梗着脖子问出来,“柠檬汁??” 喻寻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菠萝汁,忘给你兑奶了。” 第143章 十五年前…… 王辰寅从喻寻那抢来一个鸡块,咬了一口问:“亢龙和老虎现在的行踪有线索吗?” 张牧接连喝了两杯茶水,才稍稍舒缓了嘴里的酸味。他龇牙咧嘴地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这两个人最后一次碰面就是在绿湖市。但是现在无法追踪到他们的动态了。老虎之前使用的几个手机号都不能实时定位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绿湖市相邻的两个沿海城市都是他们可能的出境路线。往坏处想,说不定在你们遭遇车祸、摔下桥之前,这两个人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南方哪里的口音?”叶烬突然问。 张牧掏出手机,“你听听。” 他点了一下,里面的录音随之播放出来。 [我也就和他联系了三四次,你要问我这个口音,我只知道靠南方的,模仿不来啊。] [好好好,我模仿,我模仿。我大概只记住一句,比较有特色。] [晚上八点钟咯嘛。大概是这样,只记住这一句。他说话那个调子,哎呦,很难形容,跟咱们这儿直来直去的可不一样。] 喻寻眉心一蹙,这个口音…… “如果没模仿错,那确实是靠东南那边的方言。”许唯问,“在网吧截到这个老虎的照片了吗?” “没。”张牧说,“那地方的一个小破网吧,也就门外和门口网管的位置安了两个摄像头,那天晚上老虎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系统维护,那段监控数据都没了。” “就这么坑,不过根据老板的描述,我们找侧写师画了出来,已经在通缉了。” 他把图纸展开,摊在桌面上。 喻寻骤然瞪圆双眼,面部肌肉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画纸上,黑白线条勾勒出一个硬朗的面容,脸颊上的疤痕一直延伸到鼻梁上方,乍一看像戴了一张撕裂的面具。 这是…… “这就是老虎,联系那些人的上线。”张牧说。 他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问:“诶,小兄弟,你被抓去的这几天,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用一模一样,脸上有疤就行。” 喻寻摇头,丝毫没犹豫道:“我没有。” 张牧叹着气坐下,“真是人麻了,这就是我带来的所有线索,接下来怎么做,叶队,你说吧。” 叶烬今天显得格外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地聆听其他人的发言。 他把桌上两个文件袋推到大家面前,“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团伙和多年前的那些犯罪分子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这是十五前和两年前d品走私交易的所有卷宗,先从这里入手吧。” 十五年前…… 几个知情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叶烬的母亲就牺牲在那场抓捕行动中,重翻旧案,如揭伤疤。 他能一眼认出当时被逮捕的亢龙,那些恶毒、扭曲、负隅顽抗的面孔,那些罪恶的行径,都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的心底。他把那些人统统视为害死母亲的凶手。 那年他才十四岁。 他疯了一般不顾叶瀚昌的阻拦,闯进监听室外,透过厚厚的双面玻璃,他认认真真地,把里面每一张面孔、每一个细节都描摹刻印在心底。 这么多年了,依旧清晰如初,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 他以为这就是这些人的结局了,他们会在里面煎熬到死。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漏网之鱼生生不息地繁衍着,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逍遥法外。 叶烬阖了阖眸,母亲逝去时苍白的面容浮现在他眼前,他疲惫地捏着眉心。 喻寻眼眶发酸,想伸手碰一碰他,只是刚探出手指,又收了回来。 卷宗拆开,张牧看得烦躁不安,“这证人证词、物证都没问题,交代的同伙也都被捕了。这些人里一半是无期,目前出来的只有那个亢龙,他判得最轻。” 他放下泛黄的案卷,“我有时候真是不理解啊,你说他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就不能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吗??” 王辰寅盯着那些手写的小字,一边看一边说:“所以牢饭就得他们反复吃,正常人吃不了一口。” “有道理。” 许唯在看上个月ktv抓捕后的案件材料,反复揉了揉眼睛,“诶你们瞅瞅,我是不是眼花了,这两个字写的是‘老虎’吗?” 赵小升放下手头的卷宗,自告奋勇,“我来我来,我近视眼戴眼镜,看得清。” 他接过低头瞅了瞅,拿起来瞅了瞅,又对着阳光照了照,瞅半天也没吱声。 “你行不行啊?”许唯催促道。 “不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是虎字啊。” 赵小升对着材料复述道:“老副当时说,能给我们便宜一半,但是下次要给他多介绍两个人。” “这不是老副吗?记录员估计打盹了,几个人说话也大舌头,他把老虎听岔了。” 说完自己又嘀咕了一句,“老副,我还老父亲呢。” 老副…… 喻寻心头猛然一震,迅速抬眸问:“副是哪个字?” 赵小升依然紧盯着那个字,“这里写的是副队的‘副’。” 他顿了顿,“不过应该是老虎,记录员听错了也写错了。” 喻寻拧眉深思,心里涌起一股又一股愈加汹涌的巨浪。老副,发音是副,字是哪个根本无所谓。 沉思中,张牧拿着一张老照片站了起来,“诶这缴获的d品包装上,是不是印了个s?我也怀疑我眼花了,这什么意思啊,是你们印的标记?” 叶烬、王辰寅和许唯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知道他说的是十五年前缴获的那批货品。 见迟迟得不到回应,张牧抬起了眼皮,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啊?说话啊,咋的,瞒我呢。” 叶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不是瞒你,而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个‘s’,局里只有当年亲自参与过那起案件的人才知情,而且这个信息从未对外公布过。” 他接过照片,目光落在那银色包装的标记上,“这个s代表材料的等级。当年缴获的这批里有一箱特殊d品,外包装是由生物识别纳米涂层制成的,这是一种高科技材料,融合了纳米技术与生物识别技术。” 张牧直接听傻了,“这么先进?” “这种涂层能够记录并识别接触到包装的人的生物特征,也就是说,只有特定的人员才能打开包装。如果尝试暴力拆除,里面的东西会即刻挥发,在人体不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只要空气中有残留,就会成瘾。” 叶烬目光沉沉地盯着照片,“简直恐怖至极。” “能够研发出这种技术的,至少是高精尖的科学实验室和技术人员。”他继续分析道,“而且整个制备过程需要严格的质量控制,以确保每一批次的涂层都具备一致的性能。” “靠——”张牧不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叹,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是当时那个团伙研发出来的??” “不,”叶烬摇了摇头,“这种特殊材料的d品第一次在我们h国出现,其实是在本世纪初。一个跨国组织囚禁了几名顶尖的技术人员,被捕时数量相当有限,当时应该还处在试验阶段。” 许唯听着叶烬的叙述,不禁感慨道:“哎,当年我们国内有两位顶尖的科学家,他们是一对夫妻,共同在ghi局下属的机构里担任高级研究员和实验室主任。拿到样品的第一时间就投入了研究,整整三年呕心沥血,终于成功复刻出了这种涂层技术,并且发现了其中的漏洞,我们原本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来绕过识别系统。” 说到这里,许唯的声音低沉起来,“可是,就在他们即将取得更大突破的时候,因为一次操作失误,实验室发生了惨烈的爆炸。所有的研究成果在瞬间化为乌有,而那对夫妻也……哎,真的是天妒英才啊。” “所以十五年前,这种特殊材料的d品再次出现时,我们几乎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竭尽全力抓捕这条产业链的所有人员,彻底斩断这个罪恶的源头。” 他抬头看了看叶烬,悲痛道:“叶队的父亲和母亲才会那么拼命,不惜一切代价去追踪那些犯罪分子。” ———— 宝宝们是不是又要开学啦。预期的字数已经超出我计划了,原本打算三十万多就完结了,结果还没到最后一个剧情。写的我脑瓜子都快废了,我一个文科生,呜呜呜你们也是狠心的主儿,不点催更,不留评论,也不给看看小视频留点小花花的。 大家真的能追更的及时追哦,最近都是现写现发,有bug也不能回来补了,如果大家发现什么问题可以艾特我,我在完结前偷摸改一下。我这人本来就弱智得很,写的东西经不起推敲的。你们真的很好,很包容我了,爱你们嘤嘤嘤。 第144章 更大的阴谋 喻寻不知道自己愣怔了多久,直到被赵小升喊了一声,他才呆呆地转过了头。 “你怎么了,被菠萝汁酸迷糊了?” “噢…没事,我就是想起来,这个刀疤男,我好像见过。” 几人猛地抬头,“见过?” “也不完全是,”喻寻皱着眉,努力回忆着,“长相有些相似,但是…脸上没有疤,而且…他应该姓付。” “姓付?”大家面面相觑,试图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 王辰寅突然灵光一闪,“老付,老虎,他们口音本来就不标准,说不定还真是老付!” 他转头问喻寻:“这人全名叫什么?” 喻寻略微沉吟,缓慢地答道:“叫…付青,但是…我印象中,他脸上并没有疤痕。” 张牧思索问:“会不会是伪装?” 喻寻把压在桌下的侧写图纸翻了出来,“付青的气质…和侧写出来的…也不太符合。” “这就怪了。”张牧又问,“说话口音呢?” “是这个口音。”喻寻琢磨了一下,“我听他提起过,自己老家确实在东南部。” 张牧拍着掌心,“所有特征都对上了啊,这老虎十有八九就是你说的这个付青。” 他两手撑着桌子问喻寻,“他们把你带哪了?路线还记得吗?” 喻寻为难地摇摇头,“把我弄晕了。” 张牧接着道:“行,那这样,毕竟你亲眼见过这个老虎,你说特征,我这就让侧写师再画一张更准确的。” 喻寻点点头,“好,我配合。” 他答应着,心里却又有些疑虑。 其实付青的口音并不明显,也只有个别字词夹杂了些不好改变的方言味道,如果是日常交流,根本不会引起人的特别注意。 况且,青石是在西南方向,而付青的老家却位于东南,两者相隔甚远。 可如果不是一个人,又如何解释他们相似的长相,还有这个“老副”呢?难道是侧写出现了偏差,“老副”也只是个巧合的失误? 他抬眸,见叶烬正在看自己,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大概是想到了一处,他冲叶烬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张牧打通了侧写师的电话,喻寻尽可能描述了付青的特征。图片传过来后,根据他的反馈又调整了几次细节,几乎和本人相差无几。 结束后,许唯收拾桌上的卷宗,叶烬几人送张牧下楼。 喻寻特意留了下来。 他慢吞吞地收拾着资料和记录本,叫了声:“许哥。” “诶。”许唯立刻答应,“叫许哥什么事?” 喻寻刚想开口,许唯凑近一些,乐呵地笑着,“说话不磕巴了?” 喻寻一愣,知道瞒不过,点了点头。 “那就好啊。”许唯脸上没有一点异样的表情,很高兴地拍拍他的肩,“真希望我儿子长大能像你一样,帅气,优秀。” 喻寻怔了一瞬,垂下了视线,低着声音说:“可是我有很多不好,弟弟长大了…千万不要像我。” 许唯拍拍他的脑袋,“傻小子,不许胡思乱想。” 喻寻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许哥,你刚刚说的那对研究员夫妻,他们的实验室为什么会爆炸?” 许唯闻言思索了片刻,“这个…其实很难判断,爆炸毁坏得太严重了,再加上当时技术有限,没办法还原爆炸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喻寻问:“是人为原因导致的吗?” 许唯叹气道:“是啊,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这种实验本身就充满了危险性,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事故。我记得当时好像是某种化学试剂的浓度出现了错误,但咱们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喻寻却突然眸色一暗,打断了他,“浓度可是低级错误,两个经验丰富的高级研究员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目光锐利,刹那间带着一种平静的疯感,“许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局里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许唯闻言一愣,立刻紧张地捂住了他的嘴,他迅速扫了一眼门外,低声警告道:“你这孩子,这种话你也敢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咱们可不能胡乱猜测。” 喻寻对着他点了点头。 许唯松开手,又继续道:“不许瞎嚷嚷了,听见没。” 喻寻说:“不嚷嚷了。” 他垂下眼帘,脑海里闪回下午在案卷管理室看过的卷宗。 [研究团队成功开发出一种新型化学分析方法,该方法在初步试验中展现出了高灵敏度和准确性。团队正准备将该方法应用于实际案件中。 事故描述: 在进行高阶稳定性测试时,发生不可控的化学反应,引发剧烈的能量释放,导致实验室内部严重损毁。 初步原因:判断为实验操作中化学试剂的不当使用或设备故障引发连锁反应。 经调查委员会深入调查,确认事故主要由人为操作失误导致。] 许唯抱着整理好的资料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悄摸说,“对了,你爸妈当年和这对夫妇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你要是实在好奇,回去问你爸妈,可不能在队里再讨论这个事了啊。” 喻寻浑身一震,愣神地点着头。 说不清心中涌起的是什么感觉,千丝万缕的思绪与种种难以名状的因素交织在一起,让人愈加混沌。 他惶然地看向空荡荡的门口,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缓步下了楼。 绿湖大队最近的事情不少,张牧还要去趟总局,只待到今晚就得回去。 临别时,他突然想到一事,“对了,两年前你们那次抓捕,还有上次在ktv,你们有没有再缴获到特殊包装的d品?” 叶烬摇摇头,“没有,自从十五年前成功打击了那帮人之后,这种特殊包装的d品就在国内销声匿迹了。我曾一度以为我们已经彻底斩断了这条罪恶的链条,但现在,我开始感到不确定了。” “怎么说?”张牧问。 叶烬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的夕阳,“我有种直觉,有一批人正秘密推进一项更为危险的计划,他们可能还在持续研发那种消失的技术,或者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几分钟后,张牧驾车离开了,叶烬回来的时候没找到喻寻。 他掏出手机,一边上楼一边发了条微信。刚把手机放回兜里,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喻寻默不作声地站着,正对着窗台发呆。 “想什么呢。” 喻寻回过头,“嗯,没。” 叶烬张开手臂,“过来我抱抱。” 喻寻几步跑过去,扑得叶烬退了两步,他埋首在他怀里,清瘦的身体被叶烬结实的臂膀完全包裹住,那样有安全感。 抱了许久,喻寻抬起头,黑亮的眸眨着,说:“接吻。” 第145章 你的回答有漏洞,你撒谎了 第二天早上,叶烬开车送喻寻前往总局。 一路上他都沉默着,快到时才叮嘱道:“不用担心,总局的人不是傻子,昨天张牧已经汇报了最新进展,再加上你又是主动回来的,提供了关于老虎的重要线索,现在就是走个流程。” 喻寻抿了抿唇,问:“可是…万一他们把我当卧底了呢?” 叶烬挑高了一侧眉,“有证据吗?” 他一点点凑近,贴着喻寻的耳朵,“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都察觉不到漏洞,就没有人能找到你的破绽。” 他退回,笑笑,“去吧。” 喻寻点了点头,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但身体没动,似乎有什么心事牵绊着他。 叶烬宽慰着,“别紧张。” 喻寻一点点拧起了眉,“不是,我走的时候我妈炖了猪蹄,我惦记那口猪蹄好久了,我现在真的很想吃……” 叶烬说:“给你留着呢——” “为什么早上不让我吃口啊,我特地早起的,我明明就可以尝上一口再走的……” 叶烬忍无可忍,“猪蹄刚下锅,你要啃生的?!” “给孩儿吃点呗。”喻寻眼巴巴地。 叶烬看着他,他看着叶烬。 四目相对两分钟,叶烬说:“自己解开安全带下车,晚上我带猪蹄来接你。” “你不能偷吃。”喻寻快速说完这句,推门下车了。 叶烬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无奈中带着几分宠溺。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直到喻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座高耸的大楼里,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他轻打方向盘,车子缓缓拐出,心中默默想着,真希望他的小吃货往后一辈子都能无忧无虑。 叩叩—— 喻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刚得到回应,便被迅速且不容拒绝地引导至隔壁的一个房间。 门在他身后“嘭”地一声紧闭,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干扰,只留下一片沉寂与未知。 一侧墙壁上,一面宽大的单向玻璃镜静静地镶嵌在那里,宛如一只沉默的巨眼,无声地注视着房间内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镜面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被窥视的压迫感。 房间内的布局简洁而严谨,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几把椅子。 桌子上的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然而,这种秩序感却并未带来丝毫的安心,反而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是一位面容严峻的男子,年纪不大,大约三十出头,他身穿笔挺的制服,肩章上闪烁着代表其职位的徽章,那是总局的高级调查官——李昭武。 喻寻坐下的时候,这人目光犀利,嘴角紧抿,直直地注视着他。 在李昭武的身旁,坐着几位年轻的助手,几人都投来了审视的眼神。 整个房间的氛围紧张而严肃,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言语都似乎被无限放大。 李昭武没有任何迂回,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昨天回来的吧?你应该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来总局接受调查,而不是回到北郊队。你这样的行为只会加重你的嫌疑,还会给你的上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不明白吗?” 喻寻:? 不是你们说可以歇一天的吗? 喻寻看着他说:“我们的同志,哭的稀里哗啦,你们的同志,已经请示过了,说可以歇一下的。” 他的语速有些慢,语气坦率又天真,一时间让人分不清这是装的还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立刻调查我,那是你们要反思的问题,不是我。” “??” 李昭武浓眉紧紧压着,语气威严,“接下来我提出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每一个字都会直接决定你能否留下来,明白吗?” 喻寻点头,“明白。” 墙上的时钟滴答声异常清晰,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击着人的心弦,让时间变得漫长而难熬。 李昭武背对着窗户,面容在逆光中显得更加严峻,他开口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桥上掉下去的吗?” “记得。”喻寻说,“对面的面包车撞了过来,我们的车退到大桥边上,车身在空中悬挂了几分钟,我和叶队只能一起跳到了河里。” “什么桥?” “康星大桥。” “康星大桥,”李昭武重复了一遍,目光如炬,“那么,面包车是什么颜色的?你能回忆起来吗?” “白色的。” “白色面包车为什么会突然撞向你们?” “车里有我们正在追击的嫌疑人,拦截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碰撞。” “追击前你在哪里,做了什么,还能想起来吗?” “我参加了技能大赛,刚刚结束,晚饭后,叶队接到了王副的电话,通知我们兴平路的一家旅店存在异常情况。我们立刻前往那家旅店,但到达时,嫌疑犯已经逃离了现场。” “好,”李昭武的追问如同连珠炮般继续,“在旅店门口,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人或车辆?” 喻寻蹙起眉心,他当时确实没有太多余暇去注意旅店外的环境。仔细回溯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情况紧急,我没有过多留意。” 正当喻寻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个问题的时候,李昭武突然话锋一转,立刻提问道:“掉进水里后,你看到了几个人?” 喻寻脱口而出,“三人。” 说完他眼眸一颤,糟糕,被绕进去了。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李昭武会继续追问关于嫌疑犯的细节。 喻寻抿了抿唇,呼吸有些许快。典型的审问话术,看似没什么逻辑,随机提问。但实际上却让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根据最真实的下意识作出回答。 钢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旁的助手正聚精会神地记录着每一个字。 李昭武似乎微微扯了扯唇角,紧接着问道:“这三个人把你带去了哪里?” 喻寻说:“我在水里昏迷了,只看到有人拥上来,不清楚后来的情况。” “水下黑吗?你坚持了多久?” “很黑,几分钟吧…不太清楚。” 李昭武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他冷冷地说道:“你的回答有漏洞,你撒谎了。” 第146章 你的巧舌如簧没有用 明明是上午,房间里的光线却越来越暗,给人一种太阳西沉的错觉。 喻寻抬眸看着李昭武,“你说的漏洞是什么?” 他的语气平静而坦然,没有丝毫的慌乱或不安。 李昭武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喻寻会如此冷静地反问。通常情况下,被质疑的人往往会陷入自证的困境,急于辩解“我没有撒谎”,然而喻寻却将问题抛回给了李昭武。 这一个“你”字,巧妙地改变了证明的主体。 “在紧张的情形下,人们通常会依据即时的记忆或直觉来作出回答。也因此,会由于紧急情况中记忆的模糊,导致答案存在不确定性。所以,在回答问题时出现的思考停顿、犹豫,甚至前后表述矛盾,其实属于正常现象。” “有时候,回答得越是流畅自如,反而越可能意味着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和预先设定的。” 李昭武凝视着喻寻,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依你所言,晚上水下光线昏暗,如果你真的只在水下坚持了几分钟便陷入昏迷,那么你怎么能如此肯定地断言,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看到了三个人?” “显然你被带走的时候,其实是处于清醒状态的。也就是说,你可能是在陆地上,光线更为充足的环境中,清楚地看到了那三个人。我说的对吗?” 喻寻静静地坐着,压迫性的注视环绕着他。 他缓缓抬眸,一瞬间收起了所有的纯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的锐气,宛如出鞘的利剑。 他不带一丝犹豫地说:“不对,当然不对。” “我的夜视能力是a级,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我裸眼可以达到超乎常人的视力水平。而且,我可以过目不忘,别说水下三个人,就算是三十个人,我也能在晕死的前一秒,将他们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相信吗?你可以立刻对我进行测试,我接受所有的挑战和验证。” 喻寻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过去周砚训练过的项目,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派上了用场。他曾被丢到幽闭环境中五天五夜,那段时间,他被逼着与黑暗对抗,与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寂静搏斗。 他并非天生的夜视者,但当一个人的听觉和感知能力被训练到极致时,视觉就没那么重要了。 周砚把他精心培养成了一个全能者,只可惜他要的是一个杀手。 李昭武神色一凛,猛然起身重重地拍下桌子,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喻寻,沉声命令道:“立刻安排测试!” 房间昏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喻寻被带了进去,里面有一把枪,五米外的墙上绑着一排气球。 “射中三分之二就算你通过测试。”监控中传出的声音冷漠而机械。 喻寻站在黑暗中,他的双眼仿佛能穿透这无尽的夜幕。他对着房顶发出微弱绿光的摄像头,轻轻做了一个口型。 “他说什么?”隔壁房间的人问。 李昭武脸色沉着,攥紧了指腹,“他说,太简单了。” 话音刚落,几声连续的枪声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砰砰砰砰——,如同死神的鼓点,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肉跳。 喻寻的耳朵微微一动,仿佛能精准地捕捉到每一声枪响的回音。 步枪被他稳稳地架在右肩上,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墙上那一排气球便全部应声而破。 他从容地走出房间,略微挑衅地扬了扬眉。 李昭武脸色凝重,沉声宣布:“测试通过。” 说完转身大步回到了询问室。 喻寻跟在后面,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是颤动的。 李昭武说的一点没错。 叶烬被冲走的那一刻他就妥协了,他是自愿跟着周砚的人上了车。 只有自己跟着他们走,才能给叶烬留出更多自救的时间。 “你的身手不凡,从哪学来的?你的资料里没有显示你来自什么专业学院。” 喻寻坐下说:“李调查官,如果我真的有问题,首先我不会光明正大地回到这里。其次我今天也不会刻意展现自己的能力,相反,我会竭尽全力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您觉得呢?” 李昭武居高临下盯着那张好看到魅惑人心的脸,一点点凑近,“你的巧舌如簧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懂吗?” 喻寻就那样仰头与他目光直视,他单纯又狡猾,无害又直白,“有没有用,你接着问不就知道了。” 第147章 长得好看为所欲为 时间还未到总局的下班时间,喻寻已经从询问室出来了。 他转过身来,狡黠一笑,对着面色依旧阴沉的李昭武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地道:“拜拜,下次再见。” 话音刚落,一股诱人的猪蹄香味飘了过来。 叶烬在他身侧站定,微微颔首,“李调查官。” 李昭武压紧了眉峰,沉声回道:“叶队长。”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和异样,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较量。 片刻后,李昭武严肃的面孔依然威严,“从明天开始,喻寻可以正常在北郊队活动。” 话落,他冷冽的眼神在喻寻身上一扫而过,未做停留,便径直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了。 叶烬看人远走,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他转过头,看见某人正盯着他手里的包装袋舔嘴巴,他轻嗤一声,“你该不会是为了这猪蹄,才出来得这么快吧?” 喻寻根本不理,毫不客气地直接夺过,“拿…来吧你。” 叶烬见他打开就要啃,赶忙抢回来,“回车上吃!” 喻寻哼哼唧唧连跑带追,叶烬就像逗猫一样,举着香气四溢的猪蹄悠然地走出了大楼。 “调查官,就这么让他回去了?您不怕他是卧底吗?” 楼上,李昭武从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上收回目光,走到桌边,垂眸瞟过桌上的记录本,“他的回答全部自洽无误,你有理由扣留他吗?” “水下那么黑,他居然说看到有三个人向他游过来,这话明显有问题。”年轻的助手说。 “他能在黑暗的环境中快速射中目标,而且准确率达到百分之百,无法反驳。” “还有一点……”助手欲言又止,“他是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为所欲为,说话也太狂了……” 李昭武眼神危险,“一只过于狡猾的狐狸。” 一个小时前。 “你被那三人带去了哪里?” “我昏迷了,不清楚自己具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李昭武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回答极其不满意,“不要跟我说,你一无所知,也没有遇到任何事情。如果你被送到了医院,请提供医院的名称和地点。如果你待在某个亲戚家里,麻烦拿出相应的人证和物证。你人间蒸发的这十天里,我们没有任何关于你的消息,别告诉我你整整昏迷了十天!” 喻寻被吼得一震,安抚道:“别急,情绪稳定,稍安勿躁,问题可以一个个问,我知无不答的。” “……”旁边几个助手纷纷向这个勇士投入了目光。 李昭武注视着他,依然是那副冷面孔,“好,我换个问法。你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何地?” 喻寻略微沉思,“…应该是一个类似于训练营的地方。” “训练营?什么样的训练营?”李昭武追问。 喻寻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它的具体性质。” “那你在那里见到了谁?” “一个名叫付青的男人。” “你是如何得知他叫付青的?”李昭武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他自己告诉我的。”喻寻坦然回应。 “他为什么会向你透露他的名字?” “他想让我留在那里,成为他的一员。” “原因。” “他说他的训练营里没有他看中的人才,而他认为我有潜力,去执行一些任务,比如说,杀人。” “他要杀的目标是谁?”李昭武紧接着问。 喻寻摇头,“我不知道。” 李昭武听后,冷冷一笑,“你不觉得你编造的这套说辞,实在是太过牵强了吗?” 喻寻却显得异常平静,“哪里牵强?请指教。” “他会劫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然后期望这个人为他卖命杀人?这种情节,你觉得合理吗?”李昭武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喻寻笑了起来,“我在总局的技能大赛拿了第一名啊,他们看上我了,不难理解吧。而且,李调查官,不要试图用你的逻辑去揣摩犯罪分子的心思,如果他们有正常人的思维和道德观念,就不会违法乱纪。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专业。” “你……”李昭武压着怒火,“接着往后说!” 喻寻继续道:“我只有同意他们的要求,才能顺利回来。” “所以他给你任务是什么?” “混淆视听,传递信息,在抓捕时故意放水。我提供的情报越有价值,事成之后我获得的回报也会越丰厚。他甚至向我许诺,如果他的大买卖顺利完成,我会成为他们组织里的二把手,比在ghi局赚的多多了。” 李昭武盯着喻寻,语气带着探究,“你当时没有心动吗?你的同意,应该是出于真心吧?” 喻寻迎上他的目光,“我是有些心动,毕竟条件很诱人。不过,如果我真的帮着他们完成了所谓的大买卖,逃出ghi局加入他们,你猜第一个灭口的会是谁?这些歹徒,是不会让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外人活下去的。” 李昭武不置可否,接着问:“训练营在哪里? “不知道,我被禁足了。”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路线不可能忘了吧?” 喻寻轻笑一声,反问:“你猜我刚刚在想什么?” 不等李昭武回答,他嘴角的弧度逐渐上扬,笑得越发明媚动人,“我在想,你会不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你觉得他们会让我清醒地回来吗?” 李昭武再三被挑衅,压着怒火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这套说辞吗?” “李调查官,如果我真的要隐瞒什么,大可以编造一个更加合理的谎言,干脆把中间的事情全部抹去,一字不提。我完全没有必要编造一个对我不利的故事,不是吗?” 喻寻看着他,“请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急着回家,我妈在等我。” 李昭武眉头微皱,却并未立刻反驳,似乎在考量着什么,“你怎么保证,你回来是真心归队,而不是作为对方的卧底潜伏在ghi局?” 喻寻垂下眸认真想了想,好像还挺纠结。 “我确实保证不了,所以从现在起,我需要你们时刻保护我的安危,我是那个什么反间谍了,应该还蛮重要的昂。” 李昭武忍无可忍,“你……” 喻寻笑笑,“毕竟我是唯一一个见过老虎真面目的人。” 第148章 如果那孩子还在的话…… 唆骨头的声音在车里啧啧作响。 叶烬新入手的宾利还没开几次,已经成为某人的餐车了。 “搞定了?” “……” 叶烬余光瞥他一眼,“说话。” 喻寻吐出一块骨头,“没嘴,别问了。” “……” 大半个猪蹄下肚,饥饿稍稍缓解,喻寻说:“我回来的时候,周砚叮嘱过一句话。” 叶烬听到这个名字就不爽,语气中带着不悦,“什么话?” “你回去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被带走接受盘问。” 那天,周砚就站在训练基地偌大的中央,温柔地笑着,“我相信你有办法应对。” 喻寻却从那笑容里感觉到了可怖的寒意,以至于回想起那刻,他都觉得浑身漫上一股森冷。 这种感觉还未完全消散,他手上的猪蹄突然被抢走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叶烬手中的猪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吃了!”叶烬说。 喻寻茫然地看着他,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唔…干嘛抢我的猪蹄啊…” 叶烬语气怪异,“我看你想他想得挺入迷,已经饱了。” 红灯,车停。 喻寻的眼神凶凶,“不吃猪蹄了,吃你。” 叶烬猝不及防,一把按住他的头,“你……” 喻寻抬起眼睛,“认真开车。” - 一小时后,两人到家了。 “妈,我回来了。” 关月覃从厨房出来,“诶呦小叶说去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正要打电话来着。” 喻寻瞥某人一眼,咕哝一声,“还不是他……” 荆山从沙发后起身,“什么孩子,进家只喊妈,看不见你爹我啊。” 喻寻自顾自换鞋,冲荆山说:“爸,我妈呢?这样行不?” “去去去。”荆山对着他身后的叶烬,“小叶,你评评理——” 叶烬直接忽视,“小叶听不见。” “嘿这俩人,简直无法无天。” “好了,别贫了,儿子饿了,去厨房盛饭。”关月覃吩咐道。 “来,猪蹄,妈今天多炖了一会儿,特别入味,小叶说你馋得厉害,快放开吃。” 喻寻看着酱色的大猪蹄子,噎了一下,“妈,我明天吃,晚上想吃点绿菜。” 荆山直接夹起来放他碗里,“不吃肉胳膊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听爸的话,吃,又不是夜宵,你睡的时候已经消化了,不怕油腻。” 喻寻为难地“噢”了一声。 叶烬胳膊肘碰他,“叔叔让你吃就吃,别客气。” 喻寻瞅他一眼,“你死开。” “这俩孩子,”荆山乐呵道,“吃个饭都拌嘴。” 喻寻被逼着着又啃了两个猪蹄,差点一次吃伤了。 荆山说锅里还有蹄花汤,让他喝点,补充胶原蛋白,疤痕能快点恢复。 喻寻又听话地盛了一碗,连肉带汤吸溜完了。 饭后,荆山留在厨房洗碗,感叹着,“你别说,这俩孩子还挺配。” 关月覃切着水果附和道:“以前觉得男孩子就该找女孩子,像咱俩这样。现在有了喻喻,又觉得有个人照顾他也挺好,我反而更放心一些。” “是啊,你说男人找女人,一个原因无非就是传宗接代,可是现在不生孩子的丁克家庭也很多,这样一想,好像性别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人啊,对咱儿子好就行。”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荆山擦了擦手,目光穿过厨房的门口,带着一丝回忆说道:“月覃,不知道你有感觉没……” “自从儿子来到我们家,我经常想起万山他们两口子。哎你说,如果那孩子在的话,是不是和咱儿子差不多大了。” 关月覃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啊,应该也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了。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能找到小瑀。” 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万山和秋月的忌日快要到了。” 荆山琢磨了一下,“哎呀还真是,难怪最近总是想起他们。” 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那时候,万山他们两口子忙,我们这干爹干妈还帮忙带了一年孩子,小瑀才一岁,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就让人喜欢,长大了绝对和咱儿子一样帅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你别说,我总觉得这两个孩子不知道哪里有点像。” 关月覃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可不是吗,当时看到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有眼缘。” 她叮嘱道,“不过这些话我们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在儿子面前提起。孩子会多想的。” “我知道。”荆山应了一声,“放心吧。” 喻寻回到了楼上卧室,叶烬没往里走,就搂着人倚在门边。 “喉咙还难受吗?”他问。 叶烬眼角眉梢蕴着笑意,灯光洒在他的眼眸上,凝结成亮晶晶的光点,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就那样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让那几分笑意格外摄人心魄。 喻寻揉着肚子,撇开视线,“你试试。” 叶烬轻描淡写道:“试过,还行,毕竟型号不一样。” 喻寻立刻转身,“没爱了,你回家吧,再见。” 叶烬从身后拥住他,贴着他的脸颊,低声呢喃:“不留我过夜吗?” 喻寻侧过头,“你都好几天没回去了,好歹尊重一下你的大房子。” 叶烬微微挑眉,“那你跟我一起回?” “不要,”喻寻摇了摇头,“我要待在我家。” 叶烬轻叹一声,松开了怀抱,“我爸今天来了,我确实得回去一趟。” 喻寻转身叮嘱道:“嗯,路上开车小心点。” “亲一口。”叶烬漆黑的眸闪动。 喻寻仰头亲了他一下,贴得近近的,指尖抠着他的胸膛,小声耳语道:“下次想在按摩椅。” 叶烬看着他纯良的眼神,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他沉着气息,呼吸重了,“非得勾我。” 喻寻得逞地笑起来,推他出门,“你快走吧。” 叶烬真想立刻把他按椅子上*服。 喻寻送走人,回来时没上楼,看见书房亮着,他跑过去敲了敲半开的门,探头问:“妈,你看啥捏?” 关月覃戴着眼镜,正低头翻着一本挺厚的相册,“噢,妈看看以前的照片。” 喻寻走了进去,“怎么突然想起看以前的照片了?” 关月覃语气柔和,“妈妈年轻时的一个朋友,过世了,忌日快到了,妈就想看看照片。” “什么朋友?” “就是这两口子,我们是大学同学。” 喻寻绕到桌后,目光落下的时候,瞬间顿住了。 第149章 你居然是…… 喻寻看着照片上的夫妻,他们站在一棵参天大树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温婉可人,让人一看便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妈妈的大学室友韩秋月,旁边的男生也是我们班里的同学,叫南万山。” “那时候在班里啊,大家都觉得这两人特别般配,万山连绵映秋月,秋月清辉照万山,相互映衬。” “果然毕业后这两人真的走到了一起,结了婚,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关月覃说起过去,眼角闪着细碎的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聚餐拍的,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 她轻轻地翻过一页,指尖温柔地触摸着照片上的婴孩,“你瞧,这个小宝宝就是他们的儿子。” 喻寻的目光落在摇篮里那个恬静安睡的孩童身上,他的喉头发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克制着微颤的声线问:“他…叫什么名字?” “南瑀。秋月说,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眼睛就像一块纯净无瑕的玉石,所以给他取了单名一个‘瑀’字。” “南瑀……”喻寻无声地念着。 关月覃顿了顿,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们的关系特别好,早就说好了,无论谁的孩子出生,我们都是干爹干妈。小瑀出生后半年,他们夫妻俩就接到了一个重要的实验项目,我和你爸爸只好把小瑀接过来养着,当时我们俩都是新手,对照顾孩子一无所知,经常手忙脚乱的。” 关月覃说到这里笑了笑,又低下头抹了抹眼睛,“一年后,我们也接到了前往边境的任务。万山夫妻俩的实验正处于关键阶段,他们全身心投入其中,再加上实验室的特殊环境,确实不适合抚养孩子。”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实在没办法,他们把小瑀托付给了邻居。邻居家正好有个小女孩,一直想要个儿子。万山给的抚养费也不少,于是邻居就答应了,暂时寄养在他们家。” 喻寻不可置信地问:“给了…邻居?” “是啊,他们觉得这样至少能离孩子近一些,虽然当时为了实验,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关月覃的语气中透露出无尽的惋惜,“谁也没有料到,两年后实验室发生了爆炸,万山和秋月……全部牺牲了。” 她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ghi局在处理完这场事故后,发现他们的儿子不见了。追查到邻居家时,这才知道隔壁竟然住了两个人贩子。这两个人看到小瑀面相好又聪明,居然丧心病狂地合伙把孩子给卖了。” 喻寻颤声问:“所以…一岁多的时候,这个孩子就被送走了?” “对,具体情况其实妈妈也不清楚了,当时我和你爸爸在边境也是生死难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后悔,如果我把小瑀带在身边,也许结局会不同。” 关月覃合上相册,叹息道:“他们为科研事业付出了一生,却无法给自己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既然无法照顾他,那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呢?”喻寻嗓音干涩,他看着关月覃,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关月覃这才注意到他的异常,她拉过喻寻,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儿子,有些事情你可能现在还不明白。很多时候,我们在当下做出的决定,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但其实,我们是无法预知未来风险的。” 她疼惜地拍着喻寻的手背,“妈知道你的经历,妈都懂。所以不管你过去经历了什么,妈都要收养你,我不忍心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小瑀了。” 关月覃眼眶湿润,摸着喻寻的头发,“好在我儿子顺顺利利长大了。” “只可惜万山夫妇没了,他们的孩子到现在也没下落,也不知道那孩子还在不在了……” 她说着话,视线不自觉扫过喻寻鼻梁上的那颗褐色小痣,脑海里却浮现出刚刚翻看的那张照片。 南瑀的鼻梁上,其实也有一颗痣,只不过在大小和颜色上略微有些差别。 虽然只是抚养过短短的一年时间,但她对孩子的每一个特征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寻找那个失踪的孩子,每当遇到有相似特征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留意几眼。 然而,很多时候也只是徒增失望而已。毕竟时间已经相隔太久了,那个孩子早已长大成人,相貌必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想要一眼就认出当年照顾过的孩子,谈何容易。 相貌…… 关月覃盯着喻寻,神色一怔,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又重新翻开相册,时间久远,照片已经褪色了,关月覃调亮了台灯的光,仔细看着。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喻寻的眼睛…… 竟然和秋月一模一样! 她不敢相信地带着几分试探问:“儿子你被拐卖的时候……是几岁,还有印象吗?” 喻寻撇开眼神,睫毛在微微颤动,“…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记得。” 关月覃的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层……” 她急切地追问,“你…你老实告诉妈妈,你对小时候还有记忆吗?你记得自己是在哪里走丢的吗?” 喻寻其实不想说,他紧紧抿着唇,可是他看着关月覃充满期待的目光,终于还是开了口,“商场,试衣间。” 关月覃如遭雷击,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过去所有的碎片在一瞬间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她的心跳加速,无法名状的感情涌上心头。 “你被卖去的那户人家,家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比你年长一些,可能在你刚拐去不久就死了……” 喻寻没说话。 关月覃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我的老天爷,这么久了,我在干什么,我居然从没想过你就是…” 她和荆山从边境回来后,看过人贩的笔录,他们交代的拐卖地点正是商场。 而买家家里其实有一个儿子,那时不到四岁的小南瑀长得漂亮又秀气,被买家误以为是女孩,买回去无非是想为快要不行的儿子配婚。 人贩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么多,至于具体被带到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 在那落后的地方,当地的风俗觉得少男少女没成年便夭折,被视为极其不吉,所以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化解家中的不幸。 然而不久之后,自己的亲生儿子竟奇迹般地好转了。就这样,原本作为配婚对象被买回来的人,成为了家里的劳动力。从此,他的生活便充满了无尽的苦难与辛酸。 关月覃只盼望他还活着,祈祷买家会因为南瑀是个男孩留下他。她好不容易查到几个相似的情况,跋山涉水赶去,又得知孩子已经转手卖掉了。 南瑀究竟是死是活,谁都不清楚。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十七年了,除了关月覃和荆山,再也没人记得这事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儿子,竟然是…… “你是…万山和秋月的孩子,小瑀,对吗?”关月覃已经泪如雨下。 第150章 妈,你不要我了吗…… 喻寻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无法遏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痛苦地摇着头,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被喉头的哽咽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不是…不是什么南瑀,我不知道,我没有…父母的记忆……” “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喻寻满脸泪痕,急切而慌乱,像一个被抢走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妈,你不要我了吗…我只当你的儿子……” 他几乎已经泣不成声,多年的孤苦让他在这一刻全盘崩溃,“不…我不是……” 关月覃看着这样的喻寻,心痛如绞,她毫不犹豫地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要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这一刻, “妈没有不要你啊…妈怎么可能不要你…” 过了许久,她任由泪水滑落,哽咽着说:“好,妈明白了,妈都懂了。” 她摸着喻寻的鬓发,温柔又坚定,“你是我的儿子,你永远都是妈的孩子,你谁都不是。” 喻寻点着头,望向关月覃的眼眸满是泪水,“好……” 良久,书房里只余细细的啜泣声。 关月覃轻拍着喻寻的背,目光是前所未闻的决然。 傻儿子,妈不会不要你,从今以后,妈妈只会更加疼爱你。 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情绪已经是平复了许多。 关月覃回到卧室,看到荆山坐在阳台的木桌前,手里抱着一团毛线和针,正盯着面前的手机学着什么,看几眼便低下头钩织起来。 一个平日里阳刚气十足的大老爷们,开始坐下来织东西,这副模样显得格外违和又滑稽。 “你怎么在书房待了这么久,我围巾都快织完了。”荆山说。 “没做什么,看了看以前的照片。”关月覃问,“你织围巾做什么?” “这不是天气凉了吗,给儿子戴。” “织出第一条你先自己围吧,别把针落里头,扎着儿子。”关月覃毫不留情地说。 荆山“啧”了一声,带着满满的自信与不服,“居然还不相信我,你等我织出来惊艳众人。” 关月覃正打算过去瞅一眼,门突然开了一道缝,探出个脑袋。 “妈。”喻寻脆生生地喊着。 “儿子。”她把门打开,“怎么了儿子?” “我今天…能和你们一起睡吗,我…打地铺就行!” 喻寻从背后拿出一套铺盖。 “打什么地铺,上床躺着。”关月覃说。 喻寻脱了鞋,一骨碌爬上去了。 荆山乐呵呵地笑着,打趣道:“多大了还粘人。” 关月覃瞪了他一眼,笑道:“孩子再大也粘妈,这是天性,知道吗?” 卧室的床其实很大,三个瘦子来回打滚都行。荆山又从床底拿出一张折叠单人床,拼成了一张东北大炕。 “瞧瞧这宽敞不,今天咱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关月覃骂他没正形。 荆山说完就挨着喻寻躺下了,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喻寻睁着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荆山看。 “儿子,你这么瞅爸爸,一定是充满了对父亲的爱,我说的对吗儿子?!” “爸,我只是想说,你能睡那边不,我想挨着我妈躺一会儿,一会儿我就上去。” 荆山头发凌乱地坐起来,托着腮思考人生,“哎,亏我还大半夜给你织围巾,兔崽子一点不念我的情。” 关月覃直接把他推开,“别矫情了,上一边去。” 她上了床,坐在了喻寻的身边,摸着儿子的脸颊,又拍拍他的肩。 “熟悉吗?”她悄声说着,“你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拍着你入睡的。那会儿你可真能哭,一定要人抱着才肯睡,一放下就哭个不停。我只好整宿整宿地抱着你,没几天就给我熬出了白头发。” 喻寻“啊…”了一声,“我这么能闹啊……” “是啊,才一岁嘛,我半夜起来要给你冲奶粉,没什么经验,真怕给你喂到假奶粉,幸好我儿子现在这么聪明……” 荆山听这两人嘀嘀咕咕的,“诶不是,你娘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关月覃瞅他一眼,“你能去阳台继续织你的围巾吗?” 喻寻扭头说:“爸,你织好了,不管多丑我都戴。” 荆山乐坏了,“得了,有你这句话,爸必须连夜织出来。” 关月覃见人走开,温柔地说:“睡吧儿子,妈在这里陪着你。” “我不睡。”喻寻枕着枕头摇头,“我躺会儿就行……” 关月覃一直摸着他的头发,像催眠一般,喻寻忍不住眼皮打架,嘴里呢喃着:“别让爸织了,太贤惠了……” 话还未落音,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最终化为了均匀的呼吸声。 关月覃看人睡熟,下床走到阳台。 “老荆,你今晚陪儿子睡吧,他半夜可能会醒来,你就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就好了。” 荆山织着围巾,“你是不是喝假酒了,小时候没拍过啊。” “…噢噢是,喝了点。” 关月覃叮嘱,“好了,你快上去睡吧,我去客房了,这床睡三人,明天儿子就被你踹地上了。” “我怎么可能踹我自己儿子!”荆山立下豪言壮语,“你放心吧,虎毒不食子。” 第二天一早,喻寻扶着腰就来了。 王辰寅一瞧,好心好意劝告叶烬,“叶队,您悠着点吧,小心*尽人亡。” 叶烬是真冤。 一上午大伙都忙,中午他好不容易在食堂逮住人,“你怎么了,受伤了?” 喻寻刚打了饭,就在桌前站着吃,他端着碗,往嘴里扒拉米饭,“没受伤,被我爸踹地上了。” “啊??”周围同时凑过来几颗脑袋。 “你被你爹揍了?”王辰寅问。 喻寻从饭碗后抬起头,嘴边还挂着颗米粒,“你…礼貌吗?” 叶烬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嘴,“父子俩大半夜不睡觉,切磋呢?” 喻寻扒拉着饭,说:“昨晚和我爸挤一张床,本来半夜我睡好好的,就给我踢地上了,扭着腰了。早上他说做梦了,看见歹徒一脚踹了过去。” “啧啧,”王辰寅感叹,“叔真是职业病啊,梦里都在抓人。” 叶烬等他吃完,“来我办公室,给你贴个膏药。” 食堂里还有不少人在吃饭,说话声、餐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诶你们发现没,小喻这趟回来后,说话好像不怎么结巴了……” “诶你这么说,好像真的好转很多诶。” “他该不会真是……” 赵小升端着盘子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说:“快吃吧你,从那么高桥上摔河里,哑巴都能开口说话了。” 喻寻走到门口,目光掠过从那桌,随即又淡淡地收了回来。 第151章 你敢玩我? 叶烬办公室里,喻寻趴在沙发上,时不时发出一点令人遐想的哼唧声。 叶烬按摩的动作停下,“你能别发出这声儿吗?” 喻寻劲瘦的腰肢裸着,叶烬的手劲大,没按几下已经全红了。 他回过头,被捏得眸子水汪汪的,“渣人,那什么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让我大点声。” 叶烬俯身压在他身上,温热的掌心覆在腰上,贴着他的耳朵咬了一下,“你可真是不乖。” “嗯……”喻寻咬住了唇。 叶烬最知道他的弱点,他招架不住这样的耳语和啃咬。 就在他想妥协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 叶烬起身整理衣服,打开门,王辰寅立在门外,一脸玩味儿。 “不是,您又把小鱼关屋里干嘛呢,这么久不开门。” “按摩。”叶烬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李昭武来了。”王辰寅说,“来找喻寻。” 叶烬眸色一沉。 三人缓缓步下楼梯,只见李昭武独自站在宽阔的大厅中,面色铁青,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王辰寅瞥了一眼,低声嘀咕道:“他自己来的,脸色那叫一个黑,我怀疑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他转头看向喻寻,“鱼,你怎么惹他了?” 喻寻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回答道:“我可没惹他,谁知道他来干嘛。” “李调查官。”叶烬打了个招呼。 李昭武点了个头,“叶队长。” 他瞟过喻寻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怒火,直截了当地下命令,“请二位回避一下。” 叶烬站立不动,神色不改地说道:“如果是公事,直接说就可以。如果是私事,这里是我们的工作场所,不适宜讨论。” 李昭武面色更加冷峻,“叶队长,经过核查,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确,我需要和他单独谈谈。” 叶烬和王辰寅对视一眼,二人只好离开。 喻寻见人走远,很松弛地问:“什么事啊,李调查官。我说再见,也不用这么快就见吧。” 李昭武盯着他,“你倒是把人耍得团团转。” 喻寻眉头轻挑,“干嘛,我耍你什么了?” 李昭武咬着后槽牙,“还装傻。” 喻寻去总局接受询问,临走前,李昭武向他发出了最后一个尖锐的问题:“你在加入北郊队之前,是否与其他组织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或合作?” 喻寻神情坦然,毫无避讳地回答道:“在加入北郊队之前,我确实在一些探险队中待过,不过只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和生存技巧。我从未与任何非法或具有潜在威胁的组织有过接触。我可以提供那些探险队的详细信息和联系方式,供您进一步核实。” 此刻,李昭武站在大厅,压制着怒气展开一张纸,冷声质问:“这就是你提供的探险队?” 喻寻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是啊,有问题吗?” “未来探险先锋团?是去年南城小学的夏令营活动。探险精英集训营,北郊以前组织过的儿童素质拓展游戏。还有奇幻世界探险征途和秘境探索先锋行动,全都是隔壁游乐场的项目!” 李昭武用平生最大的定力克制住打人的冲动,“勇者探索联盟,七月份定西广场的喝啤酒活动!什么2022野外生存训练、定向越野挑战,只是某家机构举办的做饭比赛和宠物运动会!” 他面目紧绷,咬牙问:“你玩我们呢?” 喻寻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忽地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是啊,就是玩你们,” “北郊队拼尽全力追击毒贩,豁出命执行任务,摔下大桥躺进医院你们不闻不问,反倒把我们当犯人看管。” 喻寻逼近一步,眼底疯狂又冷静,“不玩你玩谁?” “你……”李昭武愤怒道,“伶牙俐齿的东西。” “别忘了,你现在仍然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你的嫌疑还没有解除。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卧底,就可以为欲所为,那你就大错特错!” 他语气坚定又冰冷,“老虎一天没抓到,你一天都别想彻底摆脱嫌疑。” 话落,他决绝地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去了。 喻寻看着那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嗤了一声,“神经,谁要摆脱嫌疑啊…” “他找你什么事?”叶烬问。 喻寻侧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你走路是靠飘吗?” 叶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盯着那个男人太入神,没注意到我而已。” 喻寻看着他,“你也是个神经。” 他说完要走,却被叶烬一把拉住,拐进了办公室。 “我得联系一下周砚了,不然我这双面间谍的身份,敌方和正方都要怀疑了。”喻寻背靠着窗台说。 他就那么斜支着大长腿,在叶烬眼皮子下拨出个电话,提示已关机。 他又接连拨了两个号码,都没打通,要么无法接通,要么关机。 “什么情况…”喻寻盯着手机嘀咕道,“大概已经走了。” 对面的人却迟迟没回应,余光里,叶烬只是安静地站着。 喻寻抬起头,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深邃而复杂。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叶烬却答非所问,声音里透着一丝探究:“为什么你可以记住他那么多手机号?” 喻寻倏地站直身体,神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专门背他的手机号,还背好几个!”叶烬的醋快要淹了东海龙宫。 喻寻松了一口气,无语道:“我看一眼就能记住,你别发疯。” 叶烬本来没疯,被他这么一说,差点要疯。 喻寻的手机适时地响起,他以为是周砚回了电话,低头一瞧,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他立刻点了接听,“妈。” 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宝宝今天能早点下班吗?妈妈晚上要做很多好吃的,今天的菜单有黑椒牛仔骨、清蒸大闸蟹、红烧狮子头、翡翠虾仁、上汤娃娃菜、白切鸡……老荆,过来添水——” “都是你爱吃的,对了,你爸还给你买了蓝莓慕斯蛋糕,我说你喜欢吃巧克力,他刚刚又订了一个巧克力蛋糕。” 喻寻吞了吞口水,肚子里的还没消化,听到这些他又饿了。 “今天什么日子啊妈,怎么做这么多?” “宝贝,今天是你的生日。” 喻寻抬眸看了眼叶烬。 “我生日?” 第152章 宝宝宝宝生日快乐! 喻寻下了班直奔家里,叶烬说拐去超市买些东西被他强烈制止了。 “家里啥都有,去超市不如回家。” 叶烬只好跟着人回去,一进门,看见房梁上拉了道长长的红色横幅。 “宝贝儿子生日快乐!” 喻寻目光怔怔地,回过神问:“爸,没请舞狮团吧,可不兴再请了噢。” 荆山提起这个就来劲儿,兴致勃勃地说:“本来要请啊,打算请舞狮团来好好热闹一番,还计划让他们从桥东路开始吹拉弹唱,一路庆祝到咱家。可惜啊,你妈觉得这样太张扬,让我低调些,所以我只好作罢了。” 喻寻听后松了一口气,庆幸道:“低调点好,低调点好。”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和饮料,最中间放着两个蛋糕,满桌的美味佳肴让人垂涎欲滴。 喻寻闻着味儿跑去厨房,脑袋拱了上去,“妈妈,你也太会做了吧。” 关月覃后背暖烘烘的,欢喜地说:“我儿子高兴就好。” 喻寻待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问:“妈,今天是…南瑀的生日吗?” 关月覃转过身,看着他说:“今天是我儿子喻寻出生的日子,也是小瑀的,生日。” 喻寻歪了歪头,“这么巧,那我就…也祝他生日快乐叭。” 关月覃温柔地笑笑,“儿子啊,有些话妈想跟你说。” “万山和秋月…是一对深爱着彼此的夫妻,也是对科研充满热情的科学家。” “他们当初决定生下…你,是出于对孩子无尽的爱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他们愿意为了科研事业,为了你,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选择。” “我不能自私地占有你对父母的爱,所以必须要告诉你这些。” 关月覃抬手怜爱地摸着喻寻的脸颊,“今天是你出生的日子,儿子,他们真的…很爱你。” 喻寻低下头,“我最感激他们的,就是让你和爸爸当初抚养了我一年。” 关月覃眼眶不禁有些湿润,“儿子,现在我们能够重逢,一定也是你的父母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们。” 喻寻摇头,“我的父母只有你和爸爸。” 他小声“哼”了一声,“你再说这种话,就是没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 关月覃知道这是他的心结,得慢慢来,更不想在生日这天让他不开心,“好好,妈以后不说了。” 喻寻捏起案板上一根黄瓜条,咬了一口,“这才对。” 他咔擦咔擦吃完,“对了,还有一件事,妈。” “啥事?” 喻寻迟疑了一下,“我那天…偷看了案卷,就是十七年前的实验室爆炸,原因是人为操作失误。” “是这样吗?”他问。 关月覃没有多意外,她知道这事瞒不住,坦诚道:“其实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心存疑虑,我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查了事情的经过。但是现场破坏严重,加上当时的技术手段有限,没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来推翻这一结论。” “况且实验室是重地,只有少数人才能进入。局里的一般人员根本无法接触核心区域,所以最后也只好将原因归结为操作失误,就这样不了了之。” 喻寻想了想,问:“你和爸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我们当年其实一直没放弃追查,后来我发现,死去的五位研究员中,有一个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喻寻问。 关月覃皱起眉头,回忆道:“我逐一对比了他们的身份和资料,其中一个人与生前特征有些不符,胸口好像多出来一块两厘米的褐色胎记。” 她沉思着,“但是爆炸造成的破坏太大,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进行准确的辨认。我也是在反复检查之后,才注意到了这么一点异常。” 喻寻神色凝重,“妈,你怀疑那个人根本不是研究员。” 他眸色骤然一暗,“的确是操作失误,因为是故意做的。” 关月覃没否认,继续道:“但是后来我又想,如果死去的不是真正的研究员,那他是怎么通过dna检测的,除非这里也有人动了手脚。”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无奈与遗憾,“儿子,这件事过去太久了,背后牵扯复杂,想要找到真相几乎不可能,毕竟也是我们的猜测,无法证实,我和你爸爸后来就都放弃了。” 关月覃摸摸儿子的头发,“你听妈的话,这件事让他翻篇吧,妈妈不希望你陷在过去。” 喻寻沉默片刻,点点头,“我明白,妈。” 灶上的汤咕噜噜炖着,关月覃关了火,“好了,不聊这些了,最后一道汤,我们可以开饭了,儿子。” “好。” 厨房外,荆山和叶烬正在拼桌子,搬椅子。 门铃响起,叶烬走过去打开门,一眼望去,“爸,怎么空着手就来了,不厚道啊。” 叶瀚昌侧身一让,露出了地上的粉色大箱子,“我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吗?” “呦,老叶来啦!”荆山打趣道,“我不记得我邀请你了啊?” 叶瀚昌毫不介意,大步走进屋里,“我不请自来。” 叶烬把箱子搬了进来,“买什么了,这么重。” 喻寻闻声从厨房出来,看见客厅地上的大礼盒,方才的思绪一扫而空,“哇,给我的吗?” 叶瀚昌神秘地笑笑,“打开看看,包你喜欢。” 喻寻立刻揭开大礼盒的盖子,香甜的味道瞬间飘散出来。 几人凑过头一看。 黄金松露巧克力,深海寿司,24k纯金包裹的茶叶,顶级乌干达香草豆制成的杯子蛋糕,法国的手工马卡龙,意大利的巧克力,瑞士的鱼子酱,采集自东南亚雨林洞穴的燕窝…… 礼盒的底部还藏有一瓶来自法国着名酒庄的限量版红酒。 叶烬眉角抽搐,“爸,你从哪收集来这些?” 叶瀚昌说:“你这孩子也是,不早说今天是小喻的生日,我只好随意送了点。” 他转头对着喻寻,“下次啊,下次叔叔一定备一份大礼。” “我是说,你给他买这么多零食做什么?”叶烬无语道,“没收。” 喻寻两胳膊护住大礼盒,立刻破防,冲着叶烬喊:“孩儿吃点咋啦?” “就是,别那么小气,你又不是买不起。”叶瀚昌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是小气的事儿吗?” 荆山看这爷俩斗嘴,跳出来质问:“不是,老叶你,你怎么抢我们风头?” 叶瀚昌高情商地回:“这都是现成的零食,和你们亲手做的怎么能比。” 关月覃从厨房出来,招呼几人,“行了,过来吃正餐了。” 荆山看大伙坐下,自己站在中央,清了清嗓子,“下面,请允许我正式介绍今天的菜品,鼓掌!” 喻寻给面子地拍了拍手。 “炸酥鱼,年年有余。白切鸡,大吉大利。” “干煸四季豆,四季平安。蓝莓蛋糕,莓有烦恼。” 荆山按着顺序,指一道介绍一道。 “清蒸大闸蟹,蟹蟹你来到我们身边。” “炸薯条,薯我儿子最棒。黑椒牛仔骨,我儿子最牛。” “翡翠虾仁,不喜欢我儿子的都虾了。上汤娃娃菜,我娃一点都不菜。” “红烧狮子头,红红火火。炸汤圆,团团圆圆。最后一道玉米排骨汤,金玉满堂!” 他说完,叶瀚昌和叶烬半晌没言语,关月覃红了眼窝。 再一看喻寻,手上拿着一条鸡腿,嘴里正撕下一口肉,“呜哇————” 荆山和关月覃见儿子哭,更是绷不住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叶瀚昌连忙起身安慰夫妇二人,“瞧你,儿子过生日哭什么。” 叶烬拿着纸给人擦泪,“好了,小火车。” 喻寻呜呜道:“你才…小…火…车!” 叶烬指着喻寻手中的鸡腿,“鸡腿要掉了,快塞嘴里。” 喻寻一口吞下,抽噎着说:“嗯…好…吃。” 两人可算是把一家三口哄好了,开了红酒,两杯下去,各个都微醺了。 喻寻端着酒杯,歪歪扭扭地走过去,“爸,妈,敬…敬你们一个……” “喝,我儿子敬的,爹必须赏脸!”荆山咕噜一口干了。 “上等的红酒哪让你这么喝的!”叶瀚昌喊道。 荆山不服,“酒就是用来喝的,别管怎么喝,喝了高兴就行。” “你真是那猪八戒吃人参果。” “嘿你说谁猪八戒呢……” 两人在餐厅争吵不休。 喻寻跟着叶烬来到了客厅。 他小脸红扑扑的,乖顺地靠在叶烬怀里。 窗外夜景璀璨,他们就这样依偎在落地窗前。 叶烬两只胳膊轻而易举圈紧了细腰,喝了酒的人那么好抱,好像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 他亲一口,再亲一口,“醉了,嗯?小火车。” 喻寻配合地“呜呜”两声,勾着叶烬的脖子,仰颈往他身上贴,“小火车好开心,好幸福。” 叶烬侧头,在他耳边,在他身边,“生日快乐,宝贝。” 喻寻眼眸颤动,半晌从这个亲昵的称呼里回神。 “光说啊。”他伸出掌心,“我、要、礼物。” 叶烬搂着怀里的人儿,瞟一眼餐厅,今夜就是天塌地陷,他也要吞了他。 他抱起人往楼上走。 “你干嘛?” “礼物就是,卧室按摩椅一夜。” “嗯……变态……” 喻寻在天旋地转中被吃抹干净,他任由自己被叶烬欺负着。 他好幸福,幸福得快要晕了。 如果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 只是,晴空万里之后,阴云总会悄然密布。 如果没有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就好了。 第153章 咱俩的事铁定是你入赘 出现过的“老虎”仿佛在人间销声匿迹了一般。一周过去了,整个徐城和绿湖追查不到一点他们的踪迹。 叶烬派人盯着徐城所有需要重点关注的场所,结果都是一片平静,未见异常。 “说明他们怕了呗,咱们都接连抓他们两波人了,肯定会消停一阵子吧。”队员说。 “他们的交易突然停止,老虎再也没有露过面,说明已经不在国内了。” “如果他们出境了,那逮捕工作是不是就要移交给国际相关机构,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叶烬注视着墙上的地图,“除非我们能获取到他们在境外活动的确凿证据或线索,否则无法采取有效的国际协作。” 王辰寅拍拍他的肩,“没有异常也是好事,总比天天处理杀人放火强,如果这批人真的逃出境了,也算他们长脑子。” 叶烬沉思着,这种过分的平静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接下来的几天,以徐城为中心,周围各个地界都没有接到任何一起有关d品的报案或线索。 生活中发生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真的就这样安稳下来,甚至北郊队上下也放松了几分警惕。 周一下午,喻寻握着手机走进办公室,“我联系不到周砚。” 叶烬正在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看到喻寻先是勾了下嘴角。 他盖上笔帽,起身说:“他让你回来是为了窃取信息,主动和你失联,岂不是功亏一篑。” 喻寻摇摇头,“这个人根本就捉摸不透,说不定把我放回来又觉得我不靠谱,和我联系反而会暴露位置,所以干脆和付青出国了。” “也有可能。” 叶烬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拽着喻寻的胳膊拉近了距离,逼视着他的眼睛说,“总之,现在你人在徐城,和那个周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这样就好。” 喻寻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圈住了他的脖子,眼神拉扯又含着几分勾引,“你少喝点醋吧,醋王。” 叶烬箍住了他的腰,“嗯?” 喻寻察觉到那不安分的大手,拍了他一下,“啧,你能消停点吗?” “我还疼着呢。” 叶烬捏着他,“昨天才几次。” 喻寻给了他一个白眼,“让我给你数吗,浴缸一次,床上一次,沙发一次,阳台一次,回你家就像不要命一样,平时没让你尽兴嘛?” 六日这两天喻寻都待在叶烬家里,和关月覃说的是周一上班离单位近,能晚起半小时。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在家放不开。 叶烬最忘情的时候和牲口没区别,质量再好的床也经不住那么个晃动,招架不住就要嘎吱嘎吱响,有时候他都觉得邻居说不定都能听到。 此刻,叶烬单手捏着他的下巴,“昨天谁洗完澡光着身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谁哭着求我快点?穿上衣服就不认账了?” 喻寻听着臊得慌,甩开他的手,“谁洗澡穿衣服,我习惯裸睡,你要受不了,我就回家住。”说完他就要走。 叶烬箍着他,不让他走,“动不动就把回家挂嘴上,刚过门的小媳妇吗?” “小媳妇”白他一眼,气鼓鼓的,“你才小媳妇,你和你爸商量去吧,咱俩的事铁定是你入赘,反正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肯定是不会去你家的。” 叶烬问:“谁家不是一个儿子?” 喻寻晃着脑袋,“我、不、管。” “要么你就别想和我一起,还有咱俩以后养的猫猫狗狗,都要和我姓。” 叶烬问:“那你给我多少彩礼?” 喻寻想了想,“按照当地习俗呗,你打听打听,我让我爸妈准备。” 叶烬笑笑,刚想接着这个话题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和喻寻立刻起身,下一秒王辰寅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焦急。 “绿湖大队刚刚来电话,津阳市郊区的海鲜市场中出现了一箱来源不明的海产品,张队正好在那边开会,接到通知后,他立刻跟着去了现场。” 叶烬心中某种预感升起,“发现了什么?” 王辰寅面色严肃,“一批不明货物,外包装统一为银色,且均印有字母s。” 几人一震,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幸好我们提醒过,张队也知道不能强力拆开,这批东西现在转移到了他们队里。” 叶烬眉心紧皱,“立刻过去确认。” 第154章 他们现身了 叶烬到达津阳市的时候,张牧刚坐下片刻,几人二话没说,立刻动身来到了发现货物的地方。 这个海鲜市场位于城市的边缘,到处弥漫着咸湿的海风气息,夹杂着各种海产的腥味。各个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从普通的鱼虾到珍稀的贝类,应有尽有。 叶烬站在摊位前,环顾四周问:“这些海产是从哪里来的?” 方锐是津阳市上河郊区大队的队长,他指着地上一摊还在蹦跳的鲜鱼,“这些鱼类和蟹类都是渔民在近海捕捞的。” 说完他又指了指另一边的贝类海产,“这些都是从东南亚进口的。” “东南亚?”王辰寅眉头一挑,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警觉。 “对。”方锐点了点头,“那边是d品流通的重灾区,这批海产中混入那些东西也并非不可能。” “怎么运输的?”叶烬问。 “都是通过国际货运公司运输来的。在进口时已经经过了海关的严格检查,并且有相应的进口记录和证明文件。但是这批货物居然能混入其中,逃避了海关的检查。” 王辰寅指着摊位上的大黄鱼,询问道:“这些大黄呢?” “噢这是从南方的一个渔村运过来的。那个渔村一直以来都是供应我们市场的主要货源之一,问题应该不大。” 王辰寅点点头,“津阳沿海,港口和码头繁忙,这里货多又杂,直接把d品混杂在海产品里掩人耳目,真是疯了。绿湖市又和津阳接壤,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达,怪不得这些人在绿湖到处流窜。” “幸好这两天我在这里开会,不然——” 张牧正打算接着说,一扭脸看见喻寻蹲在一个空摊位旁边,离得远远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蔫蔫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 “诶,小喻同志,怎么自己跑那边了?” 喻寻转过头,直接吐了出来。 张牧懵逼道:“我把他丑吐了吗?” 叶烬望着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晕车。” 情况紧急,他把车开得飞快,原本四个小时的车程被缩短了不少。本来不想让喻寻跟来,只提了一句“要不别去了”,结果这人连上厕所都跟着,生怕被落下。 叶烬怕他又钻后备箱,只好带上了。 他从车里取了瓶水,朝喻寻走了过去,“喝点。” 喻寻接过漱了漱口,抿了两口水,萎靡地嘟囔,“受不了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这些。”喻寻指了指周围开膛破肚的鱼,“太腥了,感觉自己也像一条鱼。” 叶烬拍拍他,“走了,上车。” 他把人塞回车里,一只胳膊撑着车门,手指摸过他的嘴角,“是挺腥,以为你习惯了。” 喻寻反应了两秒,脸一热,“你滚,不一样好吧。” “真神经。” 叶烬从另一侧上了车,几人没多耽搁,抓紧时间回到了上河郊区大队,直奔储存特殊物证的地方。 安全室具备高级保密措施,方锐录入指纹,验证通过后才能进入,他直接走向了一个特制的保险柜。 “张队说这东西不一般,不能外力打开,不然会挥发到空气中,所以我拿回来就放到了安全室。” 方锐一边解释,一边从保险柜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批被严密包裹的特殊物品。 王辰寅看着他谨慎的动作,“放心,这包装加固过,没那么脆弱。只要不是专门破坏,不会受损,不然路上运输就已经完蛋了。” 随着几层密封包装的打开,那银色的东西显露出来。 叶烬俯身查看,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那刻在记忆深处的标记,与眼前所见一模一样。 十五年了,这么久以来销声匿迹的东西,竟然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流向了内陆。 王辰寅拿起一包看了看,“难办了。” 他看向叶烬,“能被发现一包,就说明市面上已经流通了无数包,这样一来,我们只能通过耗时耗力的方式去逐一排查,搜到多少缴获多少,这样根本不是办法。” 叶烬眸色深沉,“当年参与研发的所有人员已经全部落网,不可能再有动静,那个团伙内部显然还有人在活动,他们一直在秘密地进行着不间断的试验。” 方锐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种d品,现在又出现在自己的地界,发愁道:“接下来怎么做,这东西万一误入市民手里,他们以为什么海产直接拆开,岂不是完了?” 张牧分析说:“应该暂时不会,这种高成本的毒品,那帮人不会轻易让它流到普通人手里的。毕竟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天老爷,就怕他们故意报复社会啊。”方锐头疼道。 叶烬从箱子里拿起一包,摩挲着银色的表面,“得尽快送去ghi局科研院进行检测,肉眼无法分辨这种包装是否与十五年前相同,或者,他们已经进行了升级。” 他见几人都眉头紧锁,气氛压抑,又安抚道:“别愁了,见招拆招吧,至少他们现身了。” 他似是早有预料一般,“技术越来越发达,十几年前能被研发出来,几十年后只会更加成熟,涌动过的湖面沉寂下来,说明下面蕴藏着更大的浪花。” “哎。”方锐叹着气,眼神一瞟,“诶,可不敢动!” 他眼瞅喻寻拿起一包来回捏着,出声提醒道,“小同志,小同志,你要是压力大想解压,我给你买包干脆面怎么样,这玩意儿可经不住玩啊。” 可喻寻像没听见一样,低头捏了捏,又离近闻了一下。 叶烬温柔叫了声:“喻寻?” 喻寻懵懵地抬起头,眼眸黑亮,“嗯?” 方锐没忍住,脱口而出,“次噢,他怎么长这么好看…” 叶烬立刻瞥过一眼,方锐对上他的眼神,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王辰寅咳了一声,手捂着嘴小声提醒,“他的人。” 方锐说:“我知道啊,你们北郊队的。” “啧,木头。” 喻寻没注意这几人的动静,专注玩着手里的东西。 “不是,要不这样,我现在立马让人去给你买干脆面,十包,各种口味,随你捏,怎样?” 方锐真是怕死了,“你要是把它捏爆了,咱们一屋子人都得嗝屁……” 话没说完,“砰”一声,方锐直接人傻了。 剩下几人怔在原地,看着里面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一时间都惊愕了几秒。 张牧反应过来立马捂住了口鼻,“不是……这?!” 喻寻把东西往前一递,淡淡地说:“喏,五克酵母粉,方队,拿回家蒸馒头,别浪费。” 第155章 抱抱爱人 “我靠??”方锐觉得自己已经被强行降智了,他捏起一点粉末舔了一下,“呸!真是酵母!” “淦!被他们耍了!”张牧拆开另一包,咆哮道,“特么都是酵母,哪个好人家用这种包装装酵母!” 王辰寅看两人怒火冲天,在一旁劝道:“消消气,往好处想,起码这一箱东西没危害。” 张牧看着对面淡定的三人,“还是你们徐城的人情绪稳定哈。” “所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探探风向?还是单纯耍我们?”方锐平息着怒气问。 叶烬思虑了片刻,“如果这批东西没被我们截获,并且顺利地通过了层层检测。” “说明这个包装可以逃过某些设备。”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方锐,“先送去给专家吧。” “我这就去。” 方锐正要往外走,看见喻寻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刹住脚步试探着问:“怎么了,小同志,我脸上有…东西?” “我的…干脆面呢?”喻寻问。 方锐一噎,这小帅哥看着冷冷酷酷的,怎么一开口这么…萌。 “等着哈。” “小吴——”方锐两步走到门外,扯着嗓子喊起来,“马上去买十包干脆面,口味不一样的!” “好——” “用跑的——” “是——” 张牧听着楼道里的回音,对着王辰寅,“不是,他们队的人耳朵都不好使吗,怎么都用喊的?” 王辰寅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海鲜市场的问题一出,整个津阳的大队都高度紧张起来,科研院连夜就把检验结果送了过来。 “啧,真被叶队说对了,包装内部有复杂的电子设备和材料层,这些层能够干扰安检设备的扫描波。”张牧看着报告说。 他皱眉顿了顿。 “怎么了?”王辰寅问。 “研究员试验的时候,发现这玩意儿过安检居然显示出来的是鱼干。” “啥??”方锐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瞧。”张牧指着报告上的图片,“真是小鱼干。” “这电子设备有图像处理器和存储器,能够存储多种食品的扫描图像。” 他读着报告上的原话,“在安检过程中,处理器会实时分析安检设备的扫描模式,并选择最合适的食品图像进行模拟。当安检设备的扫描波穿过包装时,内部的电子设备会迅速分析并模拟出食品特有的扫描图像,如水果或面包等。” “同时,这些设备还能吸收和重新发射扫描波,以进一步混淆安检设备的判断。” 他把纸质报告往桌上一放,“也就是说,这种东西有自适应能力,能根据安检环境的改变调整其伪装策略。” “而且这些材料还具有特殊的电磁属性,如果安检设备升级了扫描技术,内部的电子设备也能进行软件或硬件的更新,确保伪装效果不受影响。” 王辰寅瞟了一眼那些堪比天书的文字,“他们还沿用了以前的技术,最外层是由纳米涂层材料制成,只有接触过的特定人员才能打开。” “尼玛这简直逆天了。” 方锐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这是人类能发明出来的吗,啊?” “漏洞在哪里,破解方法在哪里,这帮狗东西人又在哪里?” “有这技术他想上天都行,为啥不走正道!” 方锐气得在屋子里来回兜圈子。 “老方,你快别绕了,绕得我头晕。”张牧说。 在这胶着的氛围里,桌子一角,一个咔嚓声几乎没停下来过。 叶烬目光落在那一堆已经空了的五颜六色的包装袋上,随即夺走了喻寻手中正啃了一半的干脆面。 “别吃了。” 喻寻吞下嘴里的,乖乖地应了一声:“噢。” “都吃多少包了。” 喻寻低下头,默默从桌下伸出四根手指。 叶烬看着他没办法,半晌,只能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叶队,你别在这儿沉迷于美色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方锐催促道。 叶烬其实内心并不平静,毕竟这次的情况比之前遇到的都要棘手。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多年来在无数挑战中养成的从容罢了。 他看着那些白色的粉末,就会想起当年失去母亲的痛苦经历。 他的焦灼其实有一半是被旁边这个人冲散的。 “沿海和边境加派人手,所有进口货物、个人入境的行李包裹,机检后,全部进行人工核检。”叶烬说。 方锐紧张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既然可以扫描成别的物品,那他们会不会真的做成了类似打包盒的这种包装,就算人工检查也会遗漏啊。” “而且一旦他们得知今天这批货被发现了,那这帮人会不会在下一批换包装。” 叶烬镇定道:“如果有那个本事,为什么不从这次直接更换,说明还是有限制的,至少目前并不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别担心。” 方锐坐在椅子上,两眼无光的说:“有点想退休,可以原地退休吗?不到年龄的那种。” “可以。”王辰寅说,“躺盒里就实现了。” “老弟你这损嘴。” “干我们这行,你还避讳这些说法。” 王辰寅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随意,“我都是看淡生死,时刻挂在嘴边的。这样说不准哪天寄了,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害,倒也是。”方锐叹完气,又使劲拍打了他一下,“你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能不能说点吉利的!什么死不死的!” 喻寻转头看着叶烬,眨眼眨得很慢。 已经深夜两点了。 叶烬问:“困了吗?” 喻寻摇摇头,“去卫生间,抱一下。” 案子紧急,情况特殊,可他现在不想管,他只想抱抱爱人。 第156章 谁看到你会不生欲望 海水碧蓝,一艘双层游艇正在海面上慢速航行着。 流线型的船身涂着深邃的蓝色,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船头部分装饰着精致的金色雕塑,宛如海神波塞冬手中的三叉戟,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与力量。 游艇的甲板上铺着柔软的土耳其地毯,赤足行走其上,仿佛踏入了云端。 内舱里,宽敞的客厅摆放着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墙壁上挂着名家画作,精致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 船舱的一角设有酒吧,各式名酒琳琅满目,从法国的顶级红酒到苏格兰的珍稀威士忌,应有尽有。 五六个穿着花哨的夏威夷衬衫和沙滩裤的男人正围坐在吧台旁饮酒,边喝边笑。 吧台后,一名调酒师身穿干净的白色制服,胸前系着一条鲜艳的领巾,动作娴熟地摇晃调酒杯,各色酒水在杯中翻滚、融合,散发出迷人的色泽和香气。 诱人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飘到了甲板上。 “周先生。” “说。” 周砚端着一杯红酒,神色悠然,黑色衬衫领口敞着,臂弯下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头乌黑长发,红色长裙在海风中飘扬,宛如海上的一朵艳丽花朵。 “那箱东西被他们截走了。”付青走过来说。 周砚松开依偎在身旁的女人,转过身,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神色并未有太大波动。 “正常。”他淡淡地说道,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让老虎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那人脸上印着一道长长的疤痕,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光泽度十足,里面的紧身t恤勾勒出健硕的胸肌,腰间挂着一条金属质感腰带,深色牛仔裤搭配一双黑色马丁靴,这副打扮和海上的休闲氛围格格不入。 周砚抿口酒,“出来放松还穿得像个杀手,和你哥一个德行。” 付青看看自己身上的米色亚麻衬衫,质地轻盈透气,衬衫的领口处系着一条深蓝色细领带,下身是一条浅灰色休闲裤,怎么看都和自己那个双胞胎弟弟不是“一个德行”。 “周先生,是需要我回去吗?”老虎毕恭毕敬地问。 周砚走下甲板,步入内舱,优雅落座说:“先坐,不急。” 身后的舷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偶尔有几只海鸥掠过,发出清脆的叫声。 杯里的酒饮尽,付青打了个响指,调酒师立刻送来两杯新调制的鸡尾酒。 抬眸间,目光不经意与周砚相碰,调酒师微微一愣,随即迅速垂下眼帘,避开那锐利的视线。 周砚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手指敲着沙发扶手,轻挑眉头,“这是你找的人?” 付青应道:“可靠渠道,绝对安全。” 周砚沉沉“嗯”了一声,片刻后说:“有点像喻寻。” 付青微怔,打量了下那个已经回到吧台的人,点点头,“眼睛的确有些像小寻。” 周砚轻笑一声,“是吗?我倒觉得,眼睛是最不像的。” “他那双眼睛,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模仿得来。” 付青点着头,说:“我记得小寻刚来时,整个人孤僻又封闭,他的眼神都是野性的,像只刚从山里逃出来的小狼崽。没想到接触以后才发现,那孩子性格软得很。” 周砚没说话,他目光深邃,似乎在回忆着某个遥远的画面。 良久,他从调酒师身上收回视线,“所以即便他是个天才,也注定成为不了我们的枪。” “小寻现在还在徐城吧,您一直没联系他,这是打算放弃他了?”付青问。 周砚轻晃酒杯,“他有更大的用处。” 话语间,海面起了风,他起身回到了房间。 红裙女人默默地跟随他进入,随后关上了房门。 周砚脱掉上衣,“你跟进来做什么?” 女人如同水蛇一般柔若无骨地贴了上来,声音甜美而魅惑:“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缓缓地靠近,眼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就在要吻上的时候,周砚突然冷漠地一把推开了人,眼中没有一丝情欲。 女人跌在大床上,秀眉微蹙,不解地看向他。 “没跟你说过吗,我不喜欢女人进我的房间。” “可是……” 周砚直接转身进了卫生间。 女人紧随其后问道:“周先生,你不喜欢我吗?” 周砚解开皮带,就那样脱了裤子,惊人的……让女人瞪大了眼睛。 他挑起她的下巴,“你不够漂亮,没资格爬上我的床。” 女人视线从他身上某处移开,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反驳。她自信满满地说:“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有很多人追求,见过我的人都会对我念念不忘。” 周砚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动,“差远了。” “出去,我要洗澡了。”他命令道。 女人表情不悦,识趣地离开了。 - 叶烬不能在津阳市久待,第二天上午就动身返程了。 三人几乎一夜没睡,此刻却没什么困意。 王辰寅对着笔记本电脑打字,“徐城这边都安排部署好了,有任何异常会立刻通知我们。” 他转头看了喻寻一眼,“鱼,要不我坐副驾,你躺下眯会儿。” 喻寻靠着车窗,微微摇了摇头,“不了,我就坐着吧,躺下更难受。” “不是喝了晕车药了吗?” “不管用。” 叶烬瞥了眼后视镜,“前面是服务区,停下休息一会儿。” 车子平稳拐入,停下。王辰寅下车舒展了下筋骨,敲了敲玻璃,“我上个厕所,给你俩十分钟,你侬我侬一会儿。” 说罢便大方离开了。 叶烬直接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温柔地把喻寻搂入了怀里。 “还好吗?”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喻寻靠着他的肩头,“没事,其实是…有点困有点饿有点晕,还有点……” “还有什么?” “有点想你。” 叶烬笑笑,掌心托起他白皙的脸,捏了捏,“手感真好。” 他端详着他,情不自禁地,毫不掩饰地用着最大胆的形容,“你长得,可真漂亮。” 挨着他的耳边,视线却在露出的锁骨游走,“谁看到你会不生欲望。” 喻寻没精神地反驳着,“别用漂亮这种词来形容我。” 叶烬的手指摩挲过他微翘的睫毛,像抚摸一个洋娃娃一般,“漂亮不分性别。” 他柔和着语气,“下次长途车程,就不跟出来了好不好?我想把你藏起来,除了我,谁都看不到你。” 喻寻拍开他的手,“少用这种变态的借口把我留在队里。” 车子停下,休息了一会儿,胃里的那股难受好了一些,他和叶烬聊了几分钟,迟迟不见王辰寅回来。 “王副怎么去这么久?” 叶烬往卫生间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每次都墨迹,再等等。” “周围停的车也不多,按说也不用排队。”喻寻嘀咕了一句。 叶烬松开怀里的人,“你在车里坐着,我去看看。” 他下了车,走进服务区的卫生间,往里一排看过去,几个门都没有上锁。他一个个打开,空的。 叶烬掏出手机,一边往出走一边拨了个电话,几秒后接起,传来的却是喻寻的声音。 “王副没带手机,手机落在后座上了。” 叶烬立刻在服务区的便利店和其他可能的地方找了一圈,出来时远远看到喻寻跑了过来。 “王副呢?” 叶烬看向四周,摇摇头,“没有,他没回去吗?” “我一直在车上,没看到他出来。” 喻寻握着王辰寅的手机,心里忽地生出一股忐忑。 第157章 不翼而飞 喻寻和叶烬把服务区找了个遍,又联系了工作人员。 “监控。” “厕所里怎么可能安监控,帅哥你长得挺好看,说话怎么……” “人总不能不翼而飞吧!” “要不你们试着再联系联系。” “我们要是能联系到,就不问你了。” 叶烬挂了电话,转身拦住焦急的喻寻,对工作人员严肃道:“我已经联系了津阳市大队的人,他们马上就到。请你们的负责人立刻配合我们的调查。” 对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转身去叫人了。 经理很快赶来,叶烬开门见山,“我们需要查看所有的监控。” 经理怕出事,一刻不敢耽搁,立刻让保卫处调出了时间段内全部的监控画面。 喻寻有点心慌,他在不安中思绪飞转,“服务区综合楼有两层,一层布局清晰,左侧是卫生间,右侧是便利店。” “二层中央是一个大厅,视野开阔,有几张长椅,旁边是两家纪念品店。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有一个小型的儿童游乐区,两侧分别是休息室和咖啡厅。” 他回忆着种种细节,“卫生间只有一个出口,没有破窗,内部没有打斗的痕迹。王副出来后,右转通向大门出口,这是最直接的离开方式。我们路上没有喝水,他可能直走去便利店买水,再或者左转通过那段短廊上楼。” 喻寻看着叶烬,“不管他选择哪个方向,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是一定会拍到他的。这是服务区的基本安防设置,不可能存在死角。” 进度条被反复拖动,定格在叶烬进门寻人的那一刻。 他是真的毫无思绪了,“可是为什么会没有……” 叶烬知道他已经乱了,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急,王辰寅就是嘴上看得开,他不会轻易让自己出事,你别担心。” 他转头对经理说,“男厕暂停使用十分钟,我们要重新检查现场。” “诶好好好……” 人是在自己这里没的,经理也怕出事担责任,积极配合着。 门口刚放上停止使用的标志,几个正打算进来上厕所的人立刻“红温”了。 “怎么不能用啊,我水喝多了,快憋不住了!” “在干嘛啊!!能不能用,不能用我投诉你们!” “在维修什么呢,我先进去上个厕所再接着修行吗?好不容易扛到这里,结果又不用,搞什么啊?” 服务区的员工赶忙上前解释并安抚道:“别急别急,就几分钟时间,您先稍微等待一下,坐下休息一会儿。” “坐什么,老子都快憋死了,坐下就尿出来了!” 这条高速公路通向好几个重要城市和地区,是连接多地的交通要道,服务区是主要休息场所。 来来往往的车辆多不胜数,私家车还有满载乘客的旅游大巴经常在此停留。没一会儿功夫,卫生间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等待的人,不少人骂骂咧咧,扬言要立刻投诉。 卫生间里,叶烬和喻寻已经检查两遍了。 “你确定当时没有人,都是空的?”喻寻问。 叶烬点头,“我一共遇到四个人,洗手池男女共用,有两人正在洗手。右边是男厕,迎面两个人结伴走出来。我进来后,可以肯定每个隔间都是空的。” 喻寻抬头看着房顶,问经理,“天花板有条开裂的缝,之前就是这样吗?” 经理顺着喻寻手指的方向看去,“对对,这栋楼确实有些年头了,老化了。那条裂缝已经裂开好几年了,说要进行修缮,这不…还没动工。” 叶烬站在窗前,“窗台上没有脚印,灰尘也是均匀分布的,没有被人为擦拭或破坏的迹象。” 话落,外面突然传来咣啷一声,“诶,这谁把我的清洁工具丢到洗手池的柜子里了……” 经理闻声出去询问:“怎么回事?” 保洁员回答:“这几个拖把不知道被谁拿出来了。” 叶烬立刻走出卫生间,观察了一下,问:“原本放在哪里?” 保洁员指了指男厕所的方向,“男厕里。” “哪个隔间是放工具的?” “最后一个,里面还有一些杂物。” 叶烬皱眉问:“最后一个?” “对。” 那个隔间他检查过,可以正常使用,完全不像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 经理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跟我来。” 他边说边快步走向最后一个隔间,对着侧边的墙伸手一推,墙面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小门。 “这都是放工具的地方,卫生间总丢东西啊,所以里面放一些怕被偷走的或者危险品,外面的空间放拖把和水桶这些大件。主要是考虑到这里也有蹲坑,为了避免误用或造成不便,所以平时都会锁起来。” 他突然发现门并未上锁,问:“诶,怎么今天没锁呢?” 保洁员连忙回答:“我把桶拿出去清洗,正打算回来收拾,谁知道回来就找不到拖把了。” 叶烬走进隔间,这才完全注意到墙上还有一扇门。因为背光且没有开灯,阴影里的这扇小门窃合在墙面上,几乎察觉不到。 他检查时,推开门发现没人便离开了,不料竟有一个隐藏空间。 叶烬暗自心惊。 心理抓得太巧妙了,如果工具都堆放在这里,他一定会格外检查一番,从而发现墙上有门。 然而正因为这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隔间,他才匆匆扫了一眼,确认没人就转向了下一个目标,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窗户、天花板这些看似可疑的地方。 他打开手机灯光,仔仔细细看了看。空间虽然不算宽敞,但足以容纳一人藏身。里面堆放着清洁剂、消毒液等清洁用品,还有一些水龙头和马桶零件的备件,以及专业的维修工具。 叶烬的目光在这些物品间游移,片刻后视线定格在了地面的一角。他蹲下身,从地上捏起了一根头发。 喻寻看过去,脸色霎时白了。 长度,颜色,是王辰寅的。 第158章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经理懵逼了,“你们的同志被藏到这里了,可是他人呢?这么大个人,抬出去总不能躲过监控吧?!” 喻寻捏着那根头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回保卫处!” 几人绕过卫生间在围堵的人群,回到保卫处办公室。几台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监控画面,画面中的时间不断流逝。 喻寻说:“刚刚我们看到了11点33分,接着往后放。” 员工立刻操作起来,经理不理解为什么要往后放,“可是这个时候叶队长已经进来找人了,没必要……” 喻寻转头看向经理,语气坚定地问:“你只要告诉我,整个服务区综合楼,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出口?” “对,”经理道,“这楼几十年了,他当时就开了这一个大门啊……” 喻寻没有理会经理的喋喋不休,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电脑屏幕上,“不要一点点慢放了,直接看门口的监控,匀速拖动进度条。” “好。” 叶烬的身影在画面中出现了两次,第三次是他和喻寻一起进入楼里,上了楼梯,往二层走去。 几秒后,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走进卫生间,没过多久,二人合力抬着一个明显鼓胀的麻袋,步履匆匆地往门外移动。 麻袋的形状明显不对劲。 “我靠!”经理恍然大悟,“这麻袋里是人吧!他们打了个时间差,你们这个同志不是之前离开的,我们都被误导了!” “不是,他们怎么就能保证能躲开你们俩呢,万一你们就守在门口呢?” 叶烬压着心底的愤怒,“就算门口有人,他们也料准我们会暂停卫生间的使用,外面混乱的环境和人们的吵闹声正好是个掩护。” 说话间,方锐几乎是跑进了办公室,满脸焦急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辰寅失踪了。” 叶烬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很可能是被迷晕后装进麻袋带走了,方队,马上发布通缉令,追捕监控中的这两个人,封锁他们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方锐立刻吩咐身后的人,“快去,对来往车辆严格盘查,后备箱都给我一个个撬开了仔细看!” 办公室里一阵忙乱,气氛沉重又紧张。 叶烬伸手,摸过喻寻的脸颊,擦掉了他滑落下的眼泪。 “不哭,生老病死是常态,何况还没到那一刻。” 喻寻低下头,攥紧了手指,他没办法做到像叶烬一样镇定,哪怕是表面上。 他咬着牙,声音带着颤抖,“一定是他们……” 叶烬拍拍他的肩,“如果这批东西和周砚有关,而老虎又是周砚的人,那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和十五年的案子有牵连。” “现在怎么办?”喻寻抬起头,眼眶湿润。 叶烬抬手蹭过他的眼尾,“全力以赴抓人,如果抓不到。” 他看向了窗外,“他们会主动联系我们的。” 整个津阳市各个大队的人都出动了,高速路口和收费站增设了高清摄像头,确保全方位无死角监控。 他们对每一辆经过高速路口和收费站的车辆都进行了详尽的检查,核查车内人员的身份、车辆后备箱以及所载货物。同时,所有收集到的车辆信息都会与已知的嫌疑人信息进行实时比对。 然而,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无所获。 整个北郊队都陷入了焦灼之中,一个大队的副队长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带走,王辰寅的警惕性不会那么差,可见对方的手段有多么厉害。 叶烬没合过眼,其余人都睡在队里,几乎是眯一会儿就起来接着搜寻。 “无人机侦察有什么发现吗?”叶烬拧开一瓶矿泉水,匆匆喝了几口问。 赵小升蔫了吧唧地说:“已经覆盖了最广的区域,理论上只要那两个人一露面,我们就能迅速锁定嫌疑车辆或人员。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关切:“叶队,你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怎么休息过,要不你先睡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叶烬摇摇头,“睡不着,躺下也是醒着,不如找找线索。” 赵小升叹着气,转头抹着眼睛出去了。 门没关严,喻寻的身影在外面徘徊。 叶烬径直走过去,打开了门,久久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喻寻的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我…心里难受。” “和我说说。”尽管他已经疲惫不堪,尽管他分身乏术。 “我觉得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晕车,你就能直接开回来,或者只要岔开一点时间,王副就不会……” “你那么聪明,喻寻。”叶烬打断了他。 “不要钻这种牛角尖,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喻寻低下头。 王辰寅不见了,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叶烬沉沉地吐出口气,眉宇间似乎凝着万分沉重,“想不通就不想了,他不会有事的。” 他紧紧地攥住背后的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第159章 想要 叶烬几天不眠不休,队里人干着急没办法,喻寻好说歹说才把人拉回家,让他休息一晚上。 十点多,一盘煮好的速冻饺子端到桌上,喻寻把筷子放到他面前,“你吃点饭。” 叶烬看着盘子里破皮的饺子,带着几分疲惫说:“都露馅了。” 喻寻放下筷子,“我妈做了饭,让你去吃,你又不去。” 叶烬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和荆叔关姨真的很有缘分,我很庆幸能让你们相遇。” 喻寻眼眸微颤,稍稍移开视线,“是啊,我也庆幸。” 他呢喃一声,“队长……” 叶烬应:“嗯?” 喻寻看着他,“如果有些事,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你会不会——”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叶烬只掠过一眼来电显示,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 然而另一头传来的只是推销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挂断,捏了两下眉心,“你刚刚说什么?” 喻寻垂下视线,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宜再讨论更多了。 他把饺子推了推,“我第一次为你下厨,你快吃。” 叶烬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破碎的饺子皮,“煮几个速冻饺子也算下厨。” 喻寻站在旁边,“那也算,开火就算。” 叶烬总算勾了下唇角,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嗯,比我煮得好吃。” 喻寻看他吃,从兜里摸出震动了两声的手机,目光却在触及屏幕的一刹那顿住了。 “锅里还有吗,你坐下陪我吃点。”叶烬说。 一旁没有回应,叶烬抬头唤了声:“喻寻?” “啊……”喻寻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噢,怎么了?” “你看什么呢?”叶烬问。 喻寻自然地翻过屏幕,放大的图片在叶烬面前一晃而过,“我妈炖了红烧肉,让我拿去队里分给大家吃,说最近辛苦。” 叶烬想了想,“嗯”了一声,“明早带你过去取,确实辛苦你们了。” 他几口吃完收拾了餐桌,端着盘子走进厨房。 喻寻转身怔怔地走到阳台外,然后两手撑住了栏杆,低下头,深深地呼吸着,像是一口气跑到了终点,终于停了下来。 他平复着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波澜。 十一月的夜晚已经寒意深重了,徐城的位置不南不北,初冬的时节倒是没那么刺骨,却也不暖和了。 他穿着单衣站了片刻,冷风吹过时,背后却是一阵暖意。 叶烬把厚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和他肩并肩站着。 他望着城市远处的灯光,许久,说:“王辰寅那个家伙和你一样,贪吃得很,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吃饱。” 喻寻眉心颤动,他眨着眼,说话间有丝丝白气,“队长,王副跟着你多长时间了?” “九年了。”叶烬回答道,他的声音平静而深沉。 “九年前,我们一起进入ghi总局,然后又一起被调回北郊,一直并肩作战到现在。” “不过,最开始我们的关系并不好。”叶烬突然说。 “是吗?”喻寻有些没想到。 “嗯,他不服我,我也不服他。” “后来呢?” “后来,打服了。”叶烬抽出一支烟,动作一顿,还没点燃,又塞了回去,“关系就好了。” 喻寻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话题,抬胳膊推着他回到卧室,“给你倒杯牛奶,睡吧。” 叶烬躺了下来,“难得被你照顾,牛奶免了,我洗漱过了。” “那你能睡着吗?”喻寻站在床边问。 “能,毕竟我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叶烬说。 他拍拍枕头,“上来陪我一起睡。” 喻寻握着手机没动,“我还没和我妈打电话,你先睡。” 叶烬知道他如果不回家,每天都会和关月覃通个话,无奈道:“你真的好粘你妈,去吧,我在床上等你。” “我没粘别人妈就行,你不要等我了,先睡吧,昨天没通话,今天多聊一会儿。” 说罢,他直接出了卧室,不多时,传来了低语声。 “喂,妈,嗯,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去取。” “两盒够了,大家都没胃口,吃不多的……” “好我知道了,嗯……” 卧室外的说话声低低的,时断时续。叶烬闭着眼,他实在是累了,白天在队里撑着精神还算清醒。现在躺在这里,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再也抵挡不住了。 大概只是几分钟,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知道了,穿着秋裤呢。”喻寻坐在餐桌旁,手指拨弄着桌上一个瓷勺,“妈妈,爸不是给我织了围巾吗,怎么还没织好,我还等着围呢。” 电话那头荆山的声音传来,“快了儿子,就差最后一个边,这玩意看着容易,织起来是真难,马上好,保证你明天晚上回家就能围上。” 喻寻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好几秒才点点头,说:“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关月覃知道他心情不好,安慰道:“哎小王不会出事的,你别瞎想,儿子。以妈妈的经验,对方这样劫走人都是有目的的,不是单纯的报复或者谋杀。在谈判之前,他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信妈。” 喻寻说:“嗯我知道了。” 关月覃叮嘱道:“好,不早了,你这几天也没怎么睡,快去睡觉吧昂。明天早上妈等你来取红烧肉。” “妈。”喻寻忽然叫了一声。 “诶,妈听着呢,还有什么事儿子?” 喻寻静了片刻,“没……就是如果明早,我和叶烬没过去,你就别等了,我们可能起晚了。” 关月覃一琢磨,这两个人连轴转太累了,也许会多眯一会儿,“好,妈放冰箱里,你晚上回来吃。” “对了,少吃那些零食,你爸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一些巧克力,你也拿去给大家分一分,你额头那颗痘痘就是甜食吃多了……” “妈~”喻寻又喊了一声,打断了她。 “怎么,嫌妈唠叨啦?” “不嫌,爱听。” 关月覃笑笑,“好了,快去睡吧,再不休息明天早上起来又该长痘了,我儿子那么帅。” “好。”喻寻迟迟没有挂断,他的语速放的很慢,仿佛这样就可以延长某个时刻,“妈妈,晚安,还有爸爸。” “乖儿子晚安。” 手机里只剩“嘟—嘟”的忙音,喻寻低头看着通话记录,手指在上面来回划动,却不知道要翻看什么。 他放轻脚步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又退回到客厅,从茶几下找了一根叶烬的烟,点燃,来到了阳台外。 寒风拂过面颊,喻寻单手拿着手机,凝视着屏幕上的信息。烟夹在嘴边,吸了一口,却忍不住咳了起来,他立刻捂住嘴,回头往客厅看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喻寻站在阳台上,夜色将他的身影拉长,仿佛融入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又吸了一口,味道真的很呛。薄薄的烟雾中,手机屏幕的光芒映照着他的脸庞,他在这微光下打了几个字,然后摁灭了烟头。 跑回卫生间漱了漱口,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叶烬身边。 床头灯还亮着,光线温柔。 喻寻凝视着叶烬的睡颜,沿着他的眉心,轻轻描绘着那坚毅的线条,然后一路向下,经过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他的唇上。 他低下头,用温热的唇瓣一点点触碰,每一次都仿佛要将爱意刻入骨髓。他蹭着叶烬的脸颊,亲吻他的唇角,舌尖伸进齿关,绵绵地吮吻着。 叶烬被亲醒了,他侧身一把搂住人,睡意朦胧道:“怎么打这么久电话……” 喻寻上手解他的睡衣扣子,“我想要了。” 第160章 听话,先不做好吗 叶烬按住了喻寻的手,从朦胧睡意中彻底清醒。 “你做什么?” “叫你起来重睡。” “……” 喻寻没再多言语,带着些强势扯着叶烬的衣服,急切又躁动。 “等等……”叶烬抓住他的两只手,又圈紧他的腰,把人紧紧箍在怀里,才让他停下来。 “听话,先不做好吗?” 喻寻窝在他怀里,像被主人压制住的猫,除了伸出爪子挠一下,什么都做不了。 “实在没什么心情。”叶烬说,他吻着他的眉心,温柔道,“烦躁的时候想做是吗?” 喻寻乖顺地看着他,眸子在灯下星亮,点点头,又摇摇头。 叶烬想了片刻,坐了起来,“我帮你。” 喻寻说:“不要。” 他张开两只胳膊,“困了,那你抱我睡觉。” 叶烬笑笑,像抱小孩一样,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托起他的腿,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我答应你,等我们把王辰寅找回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好吗?” 他亲昵地吻他鼻尖,声音低沉又性感,“好不好,嗯?宝贝。” 这人冷惯了,不常说甜言蜜语,偶尔说一次,喻寻像被中了蛊一般,从耳朵麻到了头皮。 他沉醉在这份柔情中,什么都想不出来了,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脖子,乖乖地点着头,“好。” 夜里起了寒风,窗外呼呼地刮着,两人相拥在一起,直到天明。 晨时,阳光温柔地洒落,是个大晴天。 喻寻挂在叶烬身上,睡不醒似的,哼哼唧唧地不肯下来。 叶烬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就这么抱着个人形挂件一样,在厨房和卫生间忙了一早上。 收拾完自己的,又接着伺候祖宗洗漱。他挤了牙膏,把牙刷递到喻寻嘴边,“我养你就不用养儿子了,张嘴。” 喻寻穿着大短裤,露出的两条细腿盘着叶烬的腰,窝在他的颈边闭眼嘟囔,“嗯…好困,不想出门,想躺在床上睡觉……” 叶烬觉得他有些反常,虽然这人一向起床困难,但起床气也就持续几分钟,给点吃的就好了。 他放下牙刷,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在家休息吧。” “不要。” 喻寻从他身上下来,给面子地把牙刷塞嘴里,泼了几把水,几分钟洗漱完毕了。 两人简单吃了一口便一同出门了。 “先去你家取东西,然后你就在家里休息吧。”叶烬开着车说。 喻寻“啊…”了一声,问:“你呢?” 叶烬看着前方的路况打方向盘,“我打算再去一趟津阳,和那边对接一下进展。如果实在没线索,我怀疑王辰寅被偷渡出境了。我要向国际方面寻求协助,两天之内必须查出他所在的位置。时间拖得越久,面临的危险越大。” 说完,车子拐进沣东大街,前面传来一阵骚动,不少人聚集在道路中央,慌乱地围观着什么,阻挡了来往车辆的去路。 “怎么回事……”喻寻张望着。 叶烬眼神一凝,立刻减速并靠边停车,“应该是出车祸了。” 喻寻摇下车窗,探出头看了看,“好像有人被撞伤了,我下去吧。” 说着,他直接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诶……”叶烬刚停稳车,一转头,看见喻寻已经几步跑进了人群里。 他只好跟着下了车,往前走去。情况并没那么严重,两辆电动车相撞,车主正坐在地上等救护车。 处理事故的工作人员也赶到了现场,叶烬见状便准备转身离开。 他回过头,环顾四周找人,却发现围观的人里没有了喻寻的身影。 怎么回事…… 这一刹那的变故让他的心猛然一沉,瞬间紧张起来。他立刻拨开人群,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叶烬急切地掏出手机,拨了出去。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无人接听提示音,这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接着拨了第二个,目光搜寻着可疑的人和车辆。 一定就在附近,叶烬告诉自己。 就在附近,不可能走远。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对面路边一辆银色面包车在轻微晃动。 不对…… 他奔跑穿过人群,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可在靠近的瞬间,面包车突然启动,飞速疾驰而去。 他透过车窗,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喻寻的脸一闪而过。 叶烬瞠目欲裂,刹那间心脏被重锤狠狠击中,因为他清晰地看到,喻寻的嘴被胶带封住,上身被绳子紧紧绑着,一条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叶烬毫不犹豫转身就要开车去追,却在突然间,眼角的余光瞥到灌木丛里有一点异样色彩。 他定睛一看,那是一个鼓鼓的麻袋。 犹如被冰冷的寒流贯穿,四肢百骸都在血液的奔腾中感受到了剧烈的震颤。 这股力量强大而黑暗,瞬间冲破了叶烬的平静与理智,疲惫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被撕裂,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地呻吟。 他眼睁睁看着面包车越走越远,他无从选择,双手颤抖地解开了麻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陷入昏迷的王辰寅。 还有呼吸,脉搏跳动正常。 叶烬站起来,他的镇定已经全然成为了一种无意识的本能,他打了两个电话,挂断,上车,然后疯狂地驶了出去。 第161章 我选择,一起溺亡 叶烬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手背上青筋隐现,像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 引擎轰鸣着,车窗外的景物在飞速倒退。他脸色发青,衬着那因紧张而紧绷的肌肤,透出一股冷峻到极致的的气质。 前方,银色面包车的尾灯在视线中跳跃,眼看不足五米就能追上。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那辆面包车突然像失控一般,强行变道,横冲直撞地穿梭在车流之中。 旁边的车辆纷纷避让,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和愤怒的喇叭声,原本紧凑的车距瞬间被拉开,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眼前的局面混乱不堪,叶烬立刻下了车,看着前方堵塞的路段,重重拍了一下引擎盖。 愤怒在胸中翻涌,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火焰,仿佛要将这混乱一并焚烧殆尽。 电话铃声耳边急促地响起,叶烬燥怒地扫过屏幕,点了接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随即传来。 “感觉如何,叶大队长。” 戏谑又带着恶意的嘲讽,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在欣赏一头无处可走的困兽。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甚至还在路口等了你五分钟,啧啧,可惜你太慢了。” “你选择了你的队友。”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足感。他似乎调整了方向,在对什么人说:“你听到了吗,他放弃了你。” “周砚。”叶烬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暴怒已然到了不可压制的地步,他双目赤红,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你是周砚,你听着,如果你敢伤害他——” “得了吧老弟,你在威胁谁呢?在没遇到你之前,他活得比现在自由。” “你——” 伴随着轻蔑的笑声,电话挂断了。 愤怒与焦虑交织在心头,叶烬正要回拨,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叶队,王副已经被送到医院了,情况不太好。” 叶烬深吸一口气,转身上车,迅速调转方向,往医院疾驰而去。 韩利、赵小升、许唯和夏清几个人都已经守在抢救室门外了。 “怎么回事?”叶烬快步走过去问。 许唯面色灰沉,“王副相当于算中毒了,医生判断他是被一种特殊的合成神经抑制剂迷晕的,这种药物配方独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让人丧失意识。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大概率是犯罪团伙秘密研发的。” 韩利背着手在楼道里来回暴走,“实在是恶劣至极!” 叶烬握紧了拳头,“现在呢,人怎么样了?” “中枢神经系统受损,昏迷时间起码在三天以上了,心率和血压都大幅下降,还在抢救。”夏清低声说。 许唯舒出一口气,“好在人是回来了,只要能抢救过来就行,人没事就行啊。” 赵小升靠墙蹲着,向叶烬身后张望着,“小鱼呢,队长。” 叶烬没答。 他看着叶烬的表情,又问了一句:“鱼呢?” 叶烬神色未变,片刻后说:“他被带走了。” 韩利忽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了他。 一片死寂的沉默笼罩了周围,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窒息。 近来的事接连不断,让人不得不觉得,这个世道好像从未改变过残酷和无情的本质。它始终以一种冷漠而残酷的面貌,漠然地注视着每一个挣扎求生的灵魂。 赵小升站了起来,“什么叫被带走了队长,你别吓我了,小鱼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怎么可能被带走。” 他往前迈了几步,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那样苦涩。 “而且大白天的,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他还能在你面前被偷走了不成?” 赵小升说完,期待地看着叶烬,希望能得到一些解释或安慰。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漫长的沉默。 王辰寅回来,喻寻却不见了,刹那间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什么。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显然有人提前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韩利疾步走到叶烬面前,脸色铁青,“叶烬,你告诉我,喻寻和这个团伙,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是我安排的卧底。” “胡说八道!”韩利怒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是想为他掩护,还是真的安插卧底,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你给喻寻编造了过去的身份,又想方设法为他洗清罪名。你不管北郊队的死活了吗?你太糊涂了你!” 叶烬毫无波澜地回应:“我洗什么,他清清白白,我需要洗吗?” 韩利被他这种态度一激,“他和那个团队接触了多少年,你能确保他从未参与过任何不法之事吗!啊?叶烬啊,你用脑子想想,身处那样的团队,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如果喻寻在向你坦白时隐去了自己的部分,那他就是在撒谎。我说句难听话,你已经被他拖下水了!” 叶烬面目冷锐,下一秒,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他上手解开了制服的扣子。 韩利震怒,抖着手不可置信道:“你…你做什么?!” 叶烬嗓音低哑,“我只要他活着回来。” “你以为你脱下这身衣服就能救他?别做梦了你!没了这个身份,你以为你是谁?!” 韩利捂着胸口喘气,简直要晕过去了,“你爸呢,我要让你爸来教训你,我真是要被你气疯了!!” 叶烬神色平静,目光却那样苍凉。 “我刚进入ghi局的时候,您告诉我,穿上这身衣服,就意味着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可是,我失去了母亲,难道现在我还要失去自己的爱人吗?如果我穿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那他就是枷锁。” 他平静而决然地脱了下来。 “从现在起,所有规则都无法束缚我。” 既然被拖下水,那就一起溺亡。 —— 碎碎念,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两天后就删。 今天实在想和你们唠唠,真的被自己蠢哭了。好不容易抢到了合适的票,结果晚上没赶上车。提前两小时出门,没想到一直打不到车,也没想到路上会堵成那样,到了车站已经误了时间,只好又回来了,所以一晚上我都在路上了,还花了巨贵的路费。 哎,你们懂那种感觉吗,不是错过了车的问题,是因为这件事你会觉得很挫败,觉得自己很愚蠢,明明可以做好的,却因为失误错过了。生活中也好像总是这样,总在挫败中告诉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就当吸取教训了,其实下次还是会出别的问题。 我又一想,我好像从没有在国庆出过远门,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所以,嗯怎么说呢,人还是要多走走,多见识见识的,不然任何一件小事情的失败,都会让自己更加敏感和自卑。好了,我去码字了。谢谢你们,我的树洞。 第162章 我要亲自把他找回来 几个人也都快疯了,许唯连忙拿着衣服往叶烬身上套,“叶队叶队,别这样……” “叶队,别冲动,我们肯定会把小鱼救出来的……” “王辰寅怎么样了?”走廊里,叶瀚昌的声音远远传来。 韩利扶着墙,捂着胸口,“你应该先问问我怎么样了,我简直要被你儿子气晕了,你怎么教出这么个犟种!” 叶瀚昌不明所以,看见犟种脱下来的制服,质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路快步跑过来,稍缓了一口气,“小喻的事我听说了,你单枪匹马想做什么,如果你连我们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你还能信谁?” 说完,叶瀚昌转头交代韩利,“我派人封锁了消息,这事先别告诉荆山两口子。” 韩利眉头皱成了疙瘩,“这能瞒得住吗这?” 叶瀚昌重叹一声,“瞒不了也得瞒!让荆山知道自己儿子丢了,得拼老命去一线你信不信!” 一时间,楼道里静默无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墙角传来了细细的哭声。 赵小升蹲在椅子旁,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其实小鱼这次回来,队里有不少闲话,说小鱼说话不结巴了,人也有些不一样了,说他肯定是有什么来头,不可能那么单纯。”他抹了一把脸颊,努力收拾起情绪,然后缓缓站起来。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声音也提高了些许:“但是韩局,我们和小鱼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一清二楚。就算他真的和那帮人有过接触,那又怎样呢?我不相信他会带着什么目的来北郊队,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啊,他还帮了我们那么多……” 韩利面容沉郁,“我私心当然希望喻寻是清白的,但是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啊。” 他缓缓背过身去,声音中透露着无奈:“也许他本是无辜的,但是有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就意味着某种纷争的开始。” “就像一把刀,它本身只是工具,无善无恶。但在不同的人手中,它可能变成保护自己的武器,也可能成为伤害他人的凶器。不是刀有罪,是使用它的人赋予了它不同的意义。 “不管喻寻本意如何,周围的环境和人心的复杂,都可能把他推向风口浪尖。” 浑厚的话音落下,抢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几人慌忙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医生?”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面露凝重,“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迷药的药效实在太猛了,对方可能防止不够,所以加大了药量,也有可能是药物处于试验阶段。总之情况不太乐观,损伤了神经系统,需要观察他醒来后的状况,很大概率会出现失忆这些后遗症。” 韩利点着头,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没有生命危险就行,其他的慢慢恢复。” 叶瀚昌闻言也稍稍放下心来,他瞅着自己儿子就来气,命令道:“穿上!你这像什么话!” 叶烬充耳不闻,冷静地安排道:“留两个人照顾王辰寅,其他人回队里继续查案。” 说罢拿着制服,转身离开了。 叶瀚昌和韩利对视一眼,一点办法都没有,指着叶烬的背影,叹息道:“不知道这性格是随了谁,倔得要命。” 韩利毫不客气地说:“随你,还能随谁。你们父子俩的脾气,简直如出一辙。” - 第二天早上,王辰寅就醒了。 那个时候叶烬刚刚连夜追踪回来,他推开门被问候的第一句是—— “你是哪位?” 叶烬拧着的眉皱得更紧了,“你不记得了?” 王辰寅靠着枕头,说:“不记得,你是谁?” 叶烬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然而上面流露出的却是陌生的神情,他立刻出门去喊医生。 “诶诶,我说叶队,不用这么紧张吧?”王辰寅在身后喊。 叶烬骤然停下脚步,回过头,观察片刻严肃道:“差点没命了,还开玩笑。” “就是因为差点挂了,劫后余生庆祝一下。”王辰寅说。 看的出来他的精神其实不怎么好,面色很白,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圈。 叶烬问:“你被绑去了哪里,还有印象吗?” 王辰寅摇摇头,敛了神色,“后半夜我就醒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老实说,我现在的记忆只停留在服务区的厕所,中间就像断片了一样,没有一点印象,这几天我大概一直在昏迷。” 他抬头问:“诶我是怎么回来的?” 又接着玩笑道:“你把我扛回来的。” 叶烬没有回答,沉默地站在那里。 王辰寅察觉到一点异样的气氛,收敛了笑,问:“出什么事了?” “喻寻被绑走了。”叶烬说。 “什么?”王辰寅震惊地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叶烬说,“我在灌木丛发现你的时候。” 王辰寅努力让混沌的大脑运转起来,分析着情况,“是被强行绑走的,还是他主动换我回来的?” 叶烬站在床边回忆着周砚的那通电话,“不能确定。” “你打算怎么做?”王辰寅追问。 “我要去找他。”叶烬说。 王辰寅目光上下移动,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没穿制服,这个人一向把制服焊在身上的,他问:“你的制服呢?” 叶烬淡淡地说:“你不用管。” 王辰寅有些急了,“小鱼一出事你就疯了,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你去找他,除了多送一个人头有什么用。” 叶烬转过身,目光坚毅地看着王辰寅,“你看我现在还有精力管那么多吗?” 他把指关节攥得咔咔作响,“不管那边什么目的,我都得亲自去把喻寻找回来。” 第163章 你喜欢周砚吗? 周遭一直在晃动,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来一样。喻寻被绑着双手,栽在座椅上,胃里颠得翻江倒海,视觉听觉模糊不清,他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有人把他拽了起来。 “喝水。” 矿泉水的声音就在面前,喻寻感觉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他把头扭开,拒绝了递到嘴边的水。 “要走好几天,你不喝会渴死,” “我们要去哪里?”喻寻问。 对面没说话。 喻寻回忆着刚刚听到的口音,试探着问:“你是老虎?” 对面依旧没有回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你可以摘下我的眼罩吗?” 他追问:“可以吗?” “你是在对我撒娇吗?” “……”喻寻无言以对,他静静地靠在车厢上,沉浸在这片未知的黑暗中。 片刻后,他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动静,紧接着,眼上的黑布被一把扯去了。 视线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喻寻快速扫过车厢,昏暗而破旧,地面上墙残留着斑驳的漆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混合着铁锈味、尘土味和隐约可闻的汽油味,让人感到有些窒息。车厢地板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物和破损的零件,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他扫过四周,视线回到对面的人,目光倏地一顿。 这个人… 喻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他的五官轮廓、眉眼神情,甚至连嘴角的微笑都与付青如出一辙。 然而,这个人却绝对不是付青,他身上的气质和那种隐约流露出的野性完全不同。 喻寻迟疑道:“你和付青……” “我叫付虎。”他说。 他直视着喻寻,眼神深邃而锐利,又透露着一种不羁和傲气。脸上的疤痕犹如一条蜿蜒的河流,从额头延伸至下颌,为他那本已硬朗的面容更添几分狂野。 “你们是双胞胎兄弟。”喻寻盯着这面容问。 付虎向后靠着车厢壁,黑色外套包裹着他那格外引人注目的肌肉线条,健硕的长腿大张着。 “我是付青的弟弟。”他说。 喻寻审视道:“我在训练基地没有见过你。” 付虎轻蔑一笑,“你当然没见过我,基地是属于地上的光明,我来自地狱。” 喻寻嘴角一抽,真尼玛中二。 “周砚呢?”他问。 “不在这里。”付虎简洁地回应。 “我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只是来挑衅一番,然后就离开了。” “……” 付虎擦着手里的枪,点燃了嘴上的烟,抬眸:“你喜欢他吗?” “?” “你喜欢周砚吗?”他吸了一口,吐着烟重复道。 “我喜欢你爹。”喻寻说。 付虎毫不在意地笑笑,“我爹在地下,你要是真喜欢他,我可以送你去见他。” 狭窄的车厢里烟雾缭绕,颠簸的路途让人心烦意乱。 喻寻皱眉说:“把烟掐了,我不喜欢烟味。” 付虎扯开唇角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却并未立刻熄灭手中的烟。他似乎在享受这种微妙的对峙,又仿佛在挑衅对方的底线。 喻寻的眼神愈发冷冽,他终于有所收敛,将烟头摁灭在了地上。 “你笑什么。”喻寻问。 付虎把最后一口烟雾统统喷在了喻寻的脸上,“昨晚你明明在学抽烟。” “你……” “你把芯片取了,周砚一样有方法监视你,他的手可以伸到世界各地。” 喻寻没搭理,脑袋往后一靠,“随他吧,我认了。” “你会认命?”付虎挑了挑眉,“我劝你这次回来不要再试图挣扎或者轻举妄动了,你想干什么,周砚一清二楚,你真以为自己骗得了他。” 他起身捏住了喻寻的下巴,“别仗着自己这张漂亮小脸就作个没完,小心把命搭进去,趁他还能容忍你,说点好话。记着,没了你,他还有无数个选择。” 喻寻目光狠戾地瞪着他,“你真是他的狗。” 付虎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办法,谁让他给的多呢。” 说完,他一把抽出腰上的皮带,裤子立刻松垮下来,他把皮带加固在喻寻的手腕上。 “我下去方便一下,别想耍花样,你要是敢跑——” 他眼神微妙地一变,威胁地低语,“我就原地办了你。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过了,你懂的。” 喻寻震惊地瞪大双眸,“你…特么……” 他的嘴被一团布堵上了。 车厢的门打开又重重合上。 喻寻看着人跳下去,在心里愤恨地咒骂着。 傻逼,都是傻逼,周砚手下都是些男女不分的废物! —— 关于叶烬的一点想法。 大家不要去神话主角或者某种职业,叶烬母亲牺牲的时候,他才十四岁,其实对他来说,包括对他爸,当时都是怨恨大于理解的。所以对于叶烬来说,不能说是把这个身份完全奉为信仰的,不如说,他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是带着质疑和不屑的。前文也说过,(72章)他想试试,如果面临同样的境遇,他会怎么做。这是他最初迈入这个职业的一种心理。他也是在过程当中一点点理解了叶父。 所以不要把叶烬想的那么伟大,他脱下那身制服,会有读者觉得他丢弃信仰。他在以前失去了母亲,现在他看着爱人和好兄弟出事,他也是一个普通人,有着自己的情感和脆弱,我们不要从这个身份的角度去神话他。 人都是凡胎肉体,他只想守护自己爱的人。 第164章 喻寻不在身边,不在这里 王辰寅醒来不久,精神并不好,说几句话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叶烬让他好好休息,不料刚迈出医院的门就接到了电话。 徐城海关发现了几包不明物品。 在最近的例行检查中,所有粉类物品和类似产品一律都要进行开箱验证。 可是一些原本扫描显示的婴幼儿用品,打开包裹却出现了异常,包装上只有一个s。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明奶粉的标志或信息。询问中,对方支支吾吾,明显慌了起来。 叶烬在电话中叮嘱千万不要拆开,他立刻赶了过去。 稽查员带着叶烬来到扣留区域,“叶队长,就是这些,您看看。” 叶烬拿起一包,大小、克数、包装都和在津阳市缴获的完全一样,只是喻寻不在身边,不在这里。 他无法判断里面是掩人耳目的白粉,还是他们又一次的戏耍。他必须承认,在很多情况下,喻寻的洞察力和敏锐度是在他之上的。 叶烬不能贸然打开,他翻了翻其余几包,无声地叹息。 如果是通过火车、大巴等普通安检,这东西不知道已经流向多少地方了。 “先送去研究院检查,看看能不能检测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好,我这就去上报。”稽查员迟疑地问,“叶队,携带这些东西的女人怎么处理?” 叶烬眸色一暗,“我要带走。” - 审讯室里是前所未有的压抑沉闷。 王辰寅苍白着脸色出现在门外,他的头一阵阵发疼。 叶烬拧眉问:“你怎么出院了?” “你别想瞒我,昨天小鱼是不是有些异常,你应该肯定他就是去救我的,怕我有心理负担,所以才不直接说。” 王辰寅咳嗽着,“你说我怎么能在医院里安生躺着。” 赵小升在旁边苦着脸解释,“叶队,我劝不住,王副自己偷跑出来的。” “犟种。”叶烬推开门说。 赵小升扶着“二号犟种”进去了。 座椅上的女人发着抖,恐慌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旅游顺便买了些奶粉,那边便宜,我也没有代购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我家里还有孩子……” “这种没有任何信息的奶粉,你也敢给孩子喝?”叶烬凝视着她。 女人凌乱着头发,不停地摇着头,“不不……我没有买,不是我的,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包里,我没买啊……” 许唯匆匆走进来,送来一份资料,在叶烬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烬翻看着手中的报告,目光在字里行间快速扫过。 本地人,没有吸d史,家中确实有一个两岁的小孩。出行时间是上周,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年假,来往的航班记录也都正常。 王辰寅披着外套,有气无力地问:“你去琅湄邦做什么?” 女人老实道:“我有个堂哥在那里做生意,前阵子联系的时候,说我有时间可以过去玩,徐城天也凉了,琅湄邦还很暖和,景色好,而且那边物价也不高,我正好有年假……就去了。” “不是,你平时不上网啊,你听这么个地名,像是好玩的地方吗?”王辰寅撑着精神说。 “我平时除了上班和在家里带孩子,很少出门的,这是最近几年第一次出远门……”女人说着,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 “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吗?”王辰寅继续问。 女人点了点头,“原本是打算和我老公一起来的,但公司临时派他出差,我们的机票都已经买好了,所以最后只好我一个人来了……” 王辰寅严肃地问:“你从琅湄邦回来都途经了哪些地方,如果你不能提供清晰完整的证据,那我只能认为那几包违禁品就是你带的。” 女人脸色惨白,急切地辩解道:“我真的没有啊,我不敢做这种事情。昨天我从堂哥家里出来后,就直接乘车去了机场,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想法去买这种东西。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查……查看查看我的路线,而且我都不知道那是d品。” “别扯淡,我还能跑琅湄邦查去,嫌自己命大吗?”王辰寅没好气道。 叶烬眸色漆黑,他已经不想多说一句废话,盯着她问:“堂哥叫什么,做什么生意,在琅湄邦几年了,有多少说多少。” 女人被叶烬的严肃语气吓得一颤,她连忙回答:“他叫李弘文……在琅湄邦做珠宝生意,主要是经营…玉石和珍珠。他在那边大概有五六年了,之前听说生意做得还不错。” “李弘文?”叶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继续追问,“有无联系方式,我们需要核实信息。” 女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这是他的电话号码和微信,我都存在手机里了。” 她把手机递给叶烬,“我堂哥他是个很老实的人,不会做违法的事情的。” 叶烬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然后抬头看向女人,“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如果你提供的信息属实,立刻放你回去。但如果你有任何隐瞒或谎言,后果自负。” 他的语气冰冷而决然,让女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二十分钟后,赵小升敲着笔记本电脑说:“队长,这个李弘文确实在琅湄邦卖珠宝,在国内没有犯罪记录。但是他在琅湄邦的具体情况我们就不清楚了,需要从国际渠道调取他的资料。” 王辰寅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那女人说的是真的,那八成就是她那个堂哥偷偷塞到她行李里的。d贩的一贯手段,把亲属朋友骗来作为运输工具,规避检查。” 叶烬转头说:“去问问她,是否带回了珠宝。” 几分钟后,赵小升从扣留处跑回来,急切地汇报:“有发现!她脖子上戴的项链,是从她堂哥店里以五折的价格购买的。” 叶烬看着物证袋里的项链,链条经过精心打磨,边缘光滑圆润,闪烁着柔和的金属光泽。吊坠是一颗形状不规则的宝石,色彩深邃而神秘,镶嵌在金属托架上,与链条完美融合。 他把东西交给赵小升,“立刻拿去化验,检查是否有异常。” 第165章 我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夜里寒意深重。 北郊队的楼依然亮着,谁都没有回家休息。 窗户敞着,王辰寅坐在窗边,沉默地抽着烟。 叶烬刚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他走过来,一把夺过王辰寅手里的烟,“不要命了你。” 王辰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又很快敛了嘴角的弧度,“诶,你不怨我吗?” 叶烬拿起桌上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抿了两口,“说什么废话。” 王辰寅又抽出一根烟夹在嘴上,夜里风大,他用手掌笼着烟,一边点一点含糊道:“喻寻找不回来,我怕是得以死谢罪。” 叶烬干脆拿走了他的打火机,“那你得首先有命把他找回来。” 窗外,夜色深沉,两人陷入了沉默。 尽管他们都知道,焦虑与自责无助于解决问题,沉溺于无用的情绪中只会让自己丧失判断和思考的能力。 可是在这份认知之下,他们还是难以摆脱那份萦绕心头的沉重。 “结果出来了。”许唯的声音忽地从值班室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急切与兴奋。 他迅速跑过来,手中紧紧攥着几页纸,“刚传过来的检测报告,我打印出来了。” 他边说边把报告铺在桌面上,“你们看这个吊坠的宝石。” 许唯指着报告中的一项,“含有特殊成分的矿石和晶体,关键是,这种矿石中含有可提取用于制造d品的化学元素。这意味着,它们可以被用作d品生产的原料!” 他顿了顿,接着分析道:“这说明,就算这个李弘文不知情,但是在生产加工这种珠宝的地方,很大概率会有不法分子暗中考察,并试图提取这些原料用于非法目的。” 叶烬几乎没思考,马上吩咐:“去确定这个李弘文的详细地址,我要亲自过去一趟。” 王辰寅闻言立刻阻止,“不行,那地方又乱又复杂,违法乱纪的事儿一个不落,你就这么贸然过去,万一出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叶烬根本不听,转身就要去扣留处询问。 他的眼神犹如黑夜中的闪电,锐利明亮。脸色不再是简单的苍白,而是一种如同冬日晨霜的寒白,透出一股极致的冷硬和决绝。 王辰寅挡在他面前,语气急切,“喻寻说不定根本不在这个地方,他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国内,你这样过去就是送死!” 他握紧了叶烬的肩膀,“你听我说,再等等,至少我们有一个周全的计划——” “我等的起吗?”叶烬沉声打断了他,“你觉得喻寻这次回去那边还会信他吗?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王辰寅头痛欲裂,他强撑着力气劝阻,“你不往上面汇报吗,擅自行动是要受处分的,你别犯傻!” “那又怎样。”叶烬看着他,语气缓和却坚硬,“层层汇报要多久,喻寻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以他现在被怀疑的身份,他们会允许我去冒险找人吗?” 王辰寅低吼:“那你要怎么做,没有上层指示,你根本走不了!” 叶烬扫过椅子上的制服,深深地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我现在就联系国际航空管理中心,申请特别飞行许可,我要跳过审批流程,直接启用私人专机飞过去。” 王辰寅愣住,震惊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找回喻寻以后,你不打算干了?啊?!” 叶烬立在原地,久久地沉默着。他的眼神深邃却空洞,思绪飘回了那个令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时刻。 “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恨自己没长大,救不了她,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失去生命。现在我有了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了千万斤重量。 “我还是只能让我的队员,我的爱人,陷于危险之中。” “我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办公室里安静着,良久,王辰寅终于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仿佛抛下了所有的顾虑。 “好,我知道了,我懂了。我陪你一起,不管你干什么你去哪里,我都和你一起。” 焦急的脚步声从外传来,赵小升跑得极快。 “叶队,我在小鱼工位上找到了这个!” 第166章 你们不要走我的路 [3c4g9d6f1a2b5e8h7j0i9l3k7n6m1p0o9r2q5u4t1s8v7y0x9w1z4] 许唯凝视着便签上这一串错综复杂的数字和字母,眉头微蹙,“这是什么?暗号?” 王辰寅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序列号?” “对。”赵小升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正是芯片的序列号。” 他解释道:“这个序列号是唯一的,可以关联到芯片的生产和激活信息。通过查询这个序列号,追踪者可以访问到与芯片相关的数据库,获取更多与芯片状态和位置的信息。” “但关键在于,必须首先触发芯片内的序列号,这样追踪功能才会被激活。” 赵小升补充道,“一旦激活,芯片便会定期发送定位信号。这些信号能够被特定的接收设备或网络所捕获,帮助我们大致确定喻寻的所在位置。” 他说完,在场的人愣了两秒。 王辰寅拍了一下赵小升,“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查序列号有没有被触发啊,这一定是小鱼留下的线索。” 叶烬突然道:“不用查了,这枚芯片已经处于激活状态了。” “啊?”赵小升愣了一下。 “隔壁院子是保安的,里面养了几头猪,你现在过去扫描一下,看看最瘦的那头猪身上是否藏有芯片。”叶烬说。 赵小升更懵逼了,“队长,你是不是悲伤过度了……” “别废话,现在就去。”叶烬打断了他。 “噢噢好的。”赵小升只好应承下来,转身跑了出去。 王辰寅和许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事和隔壁院的猪有什么关系。 几分钟后,赵小升带着一身难闻的味道回来了,“报告队长,我被那猪给拱了,但猪身上确实啥都没有啊。而且,那头猪真的瘦得可怜。” 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队长,你怎么知道有头猪很瘦?” 叶烬没有立刻回答。 他透过窗户望向了外面,呢喃道:“他带走了芯片。” “马上追踪芯片的信号,定位它的位置。” 赵小升迅速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操作起来。 几分钟后他停了下来。 许唯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出什么问题了吗?” “有点奇怪。”赵小升皱着眉头回应。 他目光转向手中的纸条,困惑道:“这个序列号确实显示已经被触发了,但总感觉像是有层什么屏障在阻碍我……” “应该是被喻寻设定过了。”叶烬在他身后说,“他突然带走芯片,周砚的人一旦收到定位信息,一定会怀疑他。” 赵小升面露难色,“是被小鱼加密了吗,这可怎么破解啊……” “别灰心啊,你可是咱们北郊赫赫有名的黑客——” 许唯刚想鼓励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赵小升“噔”地一声,果断地按下了空格键,然后平静地说:“搞定了。” “……”王辰寅给了他一下,“最烦装逼的人。” “你真打啊。”赵小升揉着脑袋,“定位有了,在——” 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盯着屏幕,然后又放大了地图上的某个区域。 片刻后,他转过头看向叶烬,“在海上,对面是琅湄邦。” 许唯一拳锤桌上,“真是这地儿,这下不好办了。” 叶烬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岳总监,有个事需要麻烦你。” 赵小升在一旁听着,看自家队长几句话把情况交代了,惊愕道:“国际航空管理中心飞行事务总监岳胤华?” “嗯。”叶烬挂了电话,淡淡地点头。 “这您都有人脉?!”赵小升问。 叶烬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挑了下眉尾,沉着声音说:“他老婆是我介绍的。” “啊!还有这层关系?”赵小升更惊讶了。 王辰寅在一旁应和,“这你不懂了吧,你叶队和岳胤华大学可是大学室友。” “大学室友?!”赵小升直言不讳道:“叶队,那您这不太行啊,一个寝室的,人家毕业就混国际了。” “啧又不懂了吧。”王辰寅接着搭腔,“当时人家领导看中的是咱叶队,你队长不去,非要回来建设家乡,岳胤华也是他推荐去的。” 赵小升眼睛一亮,“叶队,您看我怎么样,您能不能也给我推荐过去啊。” 叶烬头也不回,“去停机坪。” 赵小升一把拉住王辰寅,“王副,我也要去,我自愿追随。” 王辰寅定定地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一起去。” 他转头看向许唯,“许哥,你守在家里,我们一定会把小鱼带回家的。” 许唯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诶诶,你们务必要小心,注意安全啊。” 一个小时后。 徐城国际机场专用停机坪上,一架专机静静停放着,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机组人员已经准备就绪了。 叶烬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作战服,紧贴着他那有力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 他面容硬朗冷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 叶烬走进驾驶舱,目光扫过仪表盘和各项飞行设备,对飞行员说:“take the shortest route, we are taking off in ten minutes.”(走最短路线,十分钟后起飞) “understand.” 王辰寅和赵小升已经安稳坐好系上安全带了。 叶烬返回机舱,看见两人穿着没有任何标志的训练服,动作一顿。 “你们俩不该换下制服的。” 他坐下,系紧了安全带,“我的以后无所谓,但你们是要一路向前的。” 轰隆巨响,飞机缓缓起飞,机舱内的灯光熄灭,只留下微弱的应急灯光照亮着昏暗的空间。 攀升中,机身微微抖动。 王辰寅说:“我们仨今天这样出行,纯粹为了执行任务更加方便和保密。” “叶队,这是你的意思,也是我们的意思,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机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叶烬在黑暗中微微转头,他的声音平静而深沉:“每个人来到北郊队的第一天,我都会告诉他们,这身衣服,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责任和荣誉的体现。穿上是使命,脱下是背弃。” 他望向了黑沉沉的窗外,“你们不要走我的路。” 第167章 周先生说,你是小寻少爷 轰鸣的马达声在耳边不断回荡,像是远古的战鼓在心头猛烈敲打。 喻寻重新被蒙上了眼,他囫囵睡了一会儿,从浅浅的梦境中挣脱。 指尖传来的是粗糙的触感和微凉的金属质感。他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这股气味刺鼻而令人作呕。它像是海水的气息与腐朽的混合物,不断侵入鼻腔。 海风呼啸着吹过,带来了咸湿的气息和更强烈的摇晃感。 喻寻能听到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那是一种沉闷而有力的节奏,这种剧烈的晃动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 一阵巨浪扑来,船身晃得更加猛烈了。 他挣扎着坐起,听到船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向他靠近。 付虎扯开他的眼罩,蹲在面前,脸上带着严肃而凶狠的表情,厉声喝道:“别乱动。” 喻寻像是忍不住什么似的,急切道:“放开。” 回应他的却是对方有力的双手,紧紧扭住了他被绑住的手腕。 可就在下一秒,他被喻寻吐出的污物猝不及防溅了一身。 喻寻咳了几声,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都让你放开了。” “妈的!”付虎愤怒地咒骂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返回,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的男人。那男人微微抬眸,扫视了一圈船舱内的混乱景象。 “把这里收拾干净,再找套衣服给他。”付虎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舱底昏暗而寂静,只剩下喻寻和沉默的男人。 男人跪在地面上,一点点擦拭干净。他的动作认真而仔细,仿佛在完成一项使命。 接着,男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喻寻的面前,轻声说道:“我帮您换上吧。” 喻寻审视着他,他现在的狼狈样子可没理由被人称作“您”。 “你认识我吗?”喻寻问。 男人微微抿了抿嘴唇,显露出些许犹豫,清秀的眉眼低垂着,片刻后,他轻声回答道:“应该是周先生说的小寻少爷。” 喻寻扫过他那挺拔的身姿和洁白无瑕的手,“你是做什么的,你不像佣人。” “我原本是…调酒师。”男人说。 “调酒师?”喻寻挑眉,“那为什么让你干这种粗活?” 男人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我让周先生不高兴了。” 喻寻沉默了片刻,告诫道:“别惹那个疯子。” 男人点头,“不敢。” 说罢,他转身拿起那套干净的衣服,“我帮您换衣服吧,这样会舒服一些。” 喻寻拒绝了,“不用了,我头很痛,手也痛,不想动。” 男人看着喻寻那被束缚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很抱歉,您遭受这样的痛苦。”他轻声说道,仿佛是在自责。 说完,他站起身,默默地离开了船舱。 喻寻独自一人躺在昏暗的舱底,他的双手被绑在胸前,手指摩挲着外套的纽扣。 也不知道北郊那边怎么样了……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船身,发出清脆的声响。船身在风雨中摇摆不定,每一次颠簸都仿佛要将他狠狠甩出舱底。 又不知过了多久,舱门终于被推开,付虎走了进来。他蹲下身子,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人,沉声问道:“你还能走吗?” “走不了。”喻寻说。 付虎看着这张几乎完美的侧脸,“怎么,我抱你?” 喻寻冷冷瞥过目光,“想让我再吐你身上就抱吧。” 付虎瞪了他一眼,“倔种。” 说完,他转身向门外叫了两个人进来,“把他抬出去。” 简易的担架粗糙又硌人,还没出舱底,就被喻寻叫了停。 “放我下来。” “又怎么了?” “太硌了。” 付虎不耐烦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能别这么娇气吗!?” 喻寻侧过身子,露出上面的木刺,“你特么躺上来试试。” “那怎么着?” “你背我。” “……”付虎瞪着他,“我日你……” 喻寻撑起身子,回瞪着他。 几分钟后,周砚坐在一辆越野车的驾驶座里,目光沉静地看着付虎背着喻寻缓缓下了船,踏上了岸。 他隔着车窗,向旁边的两名手下询问道:“检查过吗?” 那两人立刻回应:“身上什么都没有。” 周砚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们知道,高等人类和你们这些人的区别是什么吗?”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困惑的神情。 周砚说:“区别就是,他们会用高科技。”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命令道:“去扫。” 那两人立刻行动起来,用专业的设备仔细扫描喻寻的全身。 片刻后,他们再次确认:“没有。” 喻寻手腕上的绳子被解开,露出青红交加的勒痕。 周砚的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们怎么把他弄成这样?” 付虎闻言,抬头看向周砚,解释道:“他不老实。” 周砚眉头一挑,“是他不老实,还是你不老实?” 付虎低着头没言语。 喻寻被推进越野车的后座,路上的颠簸和饥渴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热带的气候仿佛一个永不熄灭的火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闷热,每一寸空间都被无形的蒸汽所填满。阳光穿透茂密的雨林叶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却难以驱散那深沉的闷热。 雨林里,参天大树的枝叶遮天蔽日,形成了一片片幽暗而神秘的空间。林间弥漫着浓郁的泥土气息,夹杂着各种奇异花果的味道。 地面上,厚厚的落叶和腐木堆积成层,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隐藏的陷阱。空中不时传来鸟类和猴子的叫声,在树梢间跳跃飞翔。 越野车轰鸣着,高高的底盘跨越隐藏在腐叶下的树根和石头,强大的引擎释放出浑厚的动力,推动着车辆稳稳地在泥泞的小径上前行。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海风声。 周砚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喻寻,眼中闪过一丝琢磨不透的情绪。 他收回目光,朝着前方驶去。 “我什么都教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教你开车吗?” 喻寻坐在后面,没回答。 周砚瞥向后视镜,“因为在我的地盘,你的身份不需要亲自开车,你永远被他们尊敬和仰望。” “真后悔刚刚吐干净了,我应该留点东西吐你车上。”喻寻说。 第168章 你还是那么可爱 “你还是那么可爱。”周砚的唇角轻轻上扬,透出深不可测的笑容。 喻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如果我现在嘴里有块口香糖,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吐在你脸上。” 周砚闻言,笑容并未褪去,他从后视镜静静地凝视着喻寻,仿佛在看一个顽皮的孩子。 “我说了,只要你回来,就把你们的副队放回去,我有没有说到做到?” 喻寻翻了个白眼,“你要带我去哪?” “去我手下最宏大的基地。”周砚说。 “老虎是你的人,这么多年你隐藏的可真是够深。”喻寻不屑地轻嗤一声,“这就是你说的最信任的伙伴。” 越野车高高地颠了一下,周砚握着方向盘,喟叹道:“我也是不得已啊,毕竟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相信我不是吗?催眠术需要双方有足够的信任才能成功,而你对我的信任,显然是一丁点都没有。” 喻寻在越野车的颠簸中不停晃动,眉目冷淡道:“我饿了,我需要水和食物,现在我要下去方便一下。” 周砚轻笑道:“你的这股劲儿和从前一样,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说罢,车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喻寻,眼神中带着警告,“别耍什么心思,这个地方没有我领着,你根本走不出去,当地的土着民和原始人没区别,不想被他们遇上吃抹干净,解决完就乖乖上车。” 喻寻下了车,沉默地走到了几步外一棵树后。 他解开裤子,心道这下真的死路一条了。 偷渡出境了,隔着海和几个国家,如果没有工具,只能困死在这里。 四周的苍天树木如同一重重高墙,喻寻被包围在热带气候的缺氧感中,他捡起地上的石子,在树上划了两下,转身回车上了。 车身被到处横出来的树枝刮蹭着,又大约行进了十多分钟后,前面终于稍稍宽敞了起来,喻寻隐约看到不远处有用树木搭建而成的简陋房屋,树丛里丢弃着破旧的木船。 几分钟后,车在一处屋子前停了下来,周砚下了车,几个深褐色皮肤的当地人立刻围了过来,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 男人们上身赤裸着,头发浓密而卷曲,头顶束着一条彩色的布带,手脚上都涂抹着一种特制的涂料,用来防止雨林里虫蚁叮咬。 周砚与这几个人简单交涉了几句,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叠东西递给他们,便转身上了车。 “你们在说什么?”喻寻问。 周砚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冲了出去,漫不经心道:“都是些低智又野蛮的土着,得给他们些好处,不然会拦着我们不让走。” 喻寻眯了眯眸,“这不是你的地方么,怎么还得给他们通行费?” 周砚轻笑一声,“你总不能把这里的人都杀光吧?他们毕竟也是劳动力。这片林子因为伐木、采矿和土地开发,经常引发不同的利益团体进行暴力对抗。” 他把着方向盘,走上了一条略微平整的路,“我之所以不让你乱跑,是因为这里还潜藏着不少非法武装组织,前阵子刚和政府军交过火。” 喻寻冷冷道:“我跑不了,别操那些没用的闲心。” 周砚看向后视镜,微笑道:“你最好不用我操心。” 前方渐渐宽敞起来,似乎是一条商品小街,路两边摆着一些兽皮和角制品,穿过这条街,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娑罗树。 茂密的树林深处有一座看似自然山石的大型石门,上面布满了青苔和藤蔓,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周砚走到石门前,按下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顿时,石门内部传来一阵机械的轰鸣声。随着声音的响起,石门缓缓裂开,露出一个宽敞的通道。 通道内部灯火通明,墙壁上镶嵌着精致的照明设施。沿着通道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喻寻跟在后面,眉宇间难掩错愕的神色,这人居然在地下建造了这么大一座工厂。 整个空间装饰豪华,各种高科技设备,智能机械臂在空中挥舞,精密的仪器发出细微的运转声。 在工厂的中心区域,摆放着各种试管、烧瓶和化学反应器皿,里面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工作人员在设备间忙碌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刺鼻又难闻。 这时,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匆匆走了过来,目光在喻寻身上一扫而过,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他看向周砚,“周先生,” 周砚简洁地命令道:“说。” 那人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如实道:“出了点问题。” 周砚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盯着对方,等待下文。 那人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心慌,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最近两天,在采用纳米涂层技术封装后,本应该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开。但是在最近的测试中,涂层有时会出现异常,非特定人员也能打开。” 周砚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冷冷地问道:“原因是什么?” 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解释道:“可能是稳定性出了问题,或者是制作过程中出现了微小的差错。” “还有一个事。” 周砚冷着声催促,“一次性说完。” 工作人员咽了口唾沫,声音略带颤抖地说:“自适应伪装系统也出了点故障。扫描模式无法正确响应,导致安检设备能够识别出内部的d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怀疑是内部电子设备会被外部电磁场干扰,或者是最近一次软件更新后出现了不兼容的问题。” 周砚没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待人走远,他转过身,脸上表情淡然自若,似乎刚刚汇报的故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而已。 “看到了吗?即便是拥有最先进的资源和设备,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胜率。我们潜心研发这么久,目前也只有一半的成功率。” 喻寻从那名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回应,“那还是你的人不行,这项技术世纪初就被研发出来了,多少年过去了,你还停留在复刻的阶段。” 周砚轻笑一声,“你说的对。” 他抬起手指,缓缓靠近喻寻的额发,眼神中带着戏谑,“你这么聪明,我当初怎么没送你去顶级院校深造化学呢。” 喻寻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触碰,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说完转身走了,留下周砚在原地保持着微笑,嘴角的弧度没变。 生产线上几名员工捏着细细的试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板被骂傻逼。 第169章 他那么聪明,继承了最优秀的基因 飞机落地时天微微亮,一股浓重的潮湿感迎面而来,琅湄邦的气候实在谈不上不上宜人,湿热的空气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个地区其实是由几个岛屿组成,汇聚了世界上最混乱的局势,大大小小的内战不断,贫富差距悬殊,民族矛盾与宗教冲突也愈演愈烈,以及复杂的人口问题。 叶烬刚迈出机舱,接到了关月覃的电话。 他满腹愧疚与自责。 “小叶,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早该想到了,以我儿子的身份,太容易被盯上了,他那么聪明,继承了最优秀的基因……” “什么意思。” 关月覃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赵小升回头问:“队长,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叶烬恍惚地摇了下头,放下手机,目光深邃起来了,“没什么。” 三人租了一辆车,又买了几件当地的衣服,乔装打扮了一番。 “查查定位在附近吗?”叶烬问。 赵小升坐在副驾上,头戴一顶深棕色的宽边草帽,戴着一副复古风格的墨镜,盯着电脑说:“不太行,我感觉好像被什么金属干扰了,法拉第笼效应了。” “你盯着,如果出现信号,或者移动的话,是可能把芯片藏在别人身上了。”叶烬说。 “好的。”赵小升说。 王辰寅瞧着他身上色彩艳丽的宽松衬衫,腰间还挂着一个当地特色的小包,忍不住打趣道:“小升,我们找到小鱼以后,要不你干脆留下吧,你这副模样比当地人还当地。” 赵小升闻言,草帽下的脸庞立刻拉了下来,回头瞪了王辰寅一眼,“你敢不带我。” 视线撞上,王辰寅莫名一噎,片刻后妥协说:“带带,落了谁都不能落了你。” 赵小升“切”了一声,扭回了头。 叶烬心里被繁杂的事填满,他开着车,一路疾驰前往李弘文的珠宝店,右肩突然被拍了一下。 “队长,你别担心了,小鱼现在一定没事。” 叶烬微微点了点头,“嗯。” 海岸线的公路长而蜿蜒,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海面上,犹如无数碎钻在闪耀,波光粼粼的海水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 左侧巍峨的山体静静伫立,山上的植被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三人无心感受沿途景色,一路飞驰,半小时后,抵达了琅湄邦的进出口交易中心。 这里繁忙而嘈杂,各种语言的交谈声、货物的搬运声、车辆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 车子停下,赵小升看着这家到处金灿灿的珠宝店,“我靠,这么土豪?” 一个满面笑容的男人从店内迎了出来,热情地用当地话询问:“帅哥买点什么?” 叶烬走进去,扫过店里的布置,这个时间顾客并不多。 “我们外地来的,不会说这里的话。”他说。 男人惊喜道:“啊老乡!一进来就觉得你们像自己人。” “这才几点,你们开这么早?”叶烬随意问。 男人笑着回答:“嗨,有进货的人早早就来了,我们这里不分白天晚上都开门。帅哥,你们是来这边玩的吗?”他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在与老朋友闲聊。 “来随便逛逛。”叶烬轻松地说,随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探寻的意味,“不过,听说你这里有些特别的好货。” 他把“好货”这两个字说得含糊而神秘。 男人脸上的笑容几乎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当然了,我店里的珠宝你们随便看,价格绝对比国内便宜一半。” 王辰寅突然冲了上去,一副急切的样子,“伙计,昨晚我在隔壁街的酒吧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他正在品尝一种好东西。我闻了一下,那味道,绝对是顶级的。我好不容易才问出来他从哪搞来的,你行行好吧,给我点,多少钱都行。” 男人听了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的光芒,“哦?什么酒吧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辰寅扶着玻璃柜,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快不行了,你行行好喽,不然我死你店门口了。” 赵小升直接躺地上抽搐起来,双眼翻白,手脚乱蹬,“给我,求求了……” 男人愣道:“这个……几位可能误会了。我这里只卖珠宝,并没有其他的好货啊。” 叶烬拉住这两个人,打断了他们的表演,“这俩快顶不住了,本来是想见识一下你这里的‘好货’,如果满意的话,想长期合作。看来是我们误会了,下次见。” 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叶烬拖着两个癫人走到门口,马上要下台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老板的声音。 “等等。”他追上来,眼神瞟向店外,“看来你的朋友好像真的不太行了,这样吧,你跟我来。” 叶烬与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跟着返回了店里。 他们穿过一排排珠宝展示柜,来到了店铺的后方。 这里是一个隐蔽的小房间,老板推开门,示意他们进去。 屋里的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味,似乎是一个存放杂物的小仓库。 老板转身看向他们,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深意,“但是,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可以给的。你们需要付出一些……” 王辰寅抖着手,迫不及待从黑皮包里掏出一沓,急切道:“够吗伙计,够不够?快点吧。” 男人面露喜色,迅速接过钞票,走到一个昏暗的角落,蹲下身子,熟练地从地板下摸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一袋银色包装的东西映入眼帘。那袋子上印着一个醒目的字母“s”,在昏暗的屋内闪烁着诡异的光。 “就是这个,直接拆开,你就可以品尝到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了。” 叶烬和赵小升默契地什么都没说,王辰寅没有丝毫犹豫,急迫地就要打开。 男人忽地拿回去,“诶等等,你瞧我这记性,这玩意儿你打不开,得我亲自来。” 王辰寅怒道:“啊??这么麻烦?你是不是故意的,能不能别墨迹了。” “别急,兄弟。” 只见他大拇指对准了那个s标志,随后便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解锁了。 紧接着,男人撕开了银色包装的一角,露出了内层黑色的材料。 这黑色正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隐藏着夹层中的自伪装电子设备。他再次撕开这层黑色遮蔽,终于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粉末。 王辰寅和赵小升双眼发光,看样子像是饿狼扑食。 叶烬直接扯住人,“别在这里吸,忍着!” 他转头看向老板,脸上露出一丝深意的笑容:“你这里还有多少货?我想带些回去。” 老板瞥了一眼叶烬,又看了看手上的钞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存货只有这一包了。不过,如果你想要更多,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一下货源,但是……” 叶烬笑了笑,直接掏出自己的黑色皮包,放在了男人手上,“明白。” 第170章 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消失了 韩利在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重重地踏在地板上,气得直喘粗气。 “你别绕了,我被你绕得心脏病都要犯了。”叶瀚昌看着他说。 韩利停下脚步,“你瞅瞅你儿子干出的好事,带着队员搭乘专机,擅自行动,他把上级放在哪里。这不是胡来吗?” 叶瀚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小喻现在的情况不乐观,我倒是也理解。” 韩利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再怎么样也不能偷跑过去吧,总局已经派人了,你说万一他们几个出点事怎么办。” “层层审批下来,确实要慢一些。”叶瀚昌说,“当然了,我理解不代表赞同,那个兔崽子到现在也没联系我,我甚至都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他顿了顿,追问道:“派去支援的人已经出发了吗?” 韩利点头回应:“总局已经做出安排了。北郊这边,我也部署了人手。赵文会带队,还有纪瑞、刘鸣和从外地回来的季明,他们也会一同前往。毕竟是叶烬的下属,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相互配合也会更顺手一些。” 叶瀚昌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韩利的肩,“这是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韩利皱眉“啧”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是怕被牵扯,哎,我是怕几个孩子出事啊。” 二人沉默地看着地图,良久,一同走出办公室,前往市局开会了。 机舱里,赵文正叮嘱着待会落地后的注意事项。 纪瑞弱弱地问:“组长,咱们不先和叶队他们汇合吗?” 赵文转过头,瞥了一眼机舱后方,低声说道:“市局的人就在后面,我们目前只能先跟着他们行动。脱离队伍肯定会被他们告状。那帮人都是事儿逼,咱们不要惹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先按照韩局的命令行事,到达琅湄邦后去侦查团伙的工厂。完成这项任务后,立刻去找叶队。行动的时候,我们几个一定要一直在一起,琅湄邦乱得很,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飞机滑行起来,赵文看了看窗外,“到了,做好准备。” 随着飞机的停稳,机舱门缓缓打开,一行人整齐有序站成了几排。 市局的总负责人徐奥文站在最前面,他面色凝重地扫过众人,开口说道:“大家注意,琅湄邦情况复杂,岛屿众多,我们需要对几个重点岛屿进行排查。这次行动要一起进行,不需要分组,现在所有人将搭乘轮船前往目标地点——晶石岛。” 纪瑞跟着大部队上了船,回头小声问季明,“明哥,你说咱们这样搜寻,真的能查出来什么吗?” 季明踏上甲板,“晶石岛是琅湄邦最偏远的一个小岛,隐藏在茂密的雨林之中,监管力度严重不足,已经沦为了可卡因生产和贩运的据点,市局不是随便挑的。” “好吧。”纪瑞蔫蔫地说,“真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小鱼。” “你很喜欢他吗?”季明问。 纪瑞怕晕船,挑了个座位坐下,“我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小鱼吧。” 季明挨着他坐下,问:“为什么?” 纪瑞思索片刻,“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小鱼特别好。和他相处一点都不累,可以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我说错话了,小鱼也不会计较。跟别人交流就不是这样了,总得小心翼翼的,说一句琢磨一句,沟通真是这个世上最烦人的事。” “你和小升关系不是也很好吗?”季明问。 “那不一样。”纪瑞回应道。 “哪儿不一样?” “嗯……可能是……”纪瑞笑了笑,“小鱼长得太好看了,但是又不会让人嫉妒,反而很想让人保护他,哈哈,说不清,反正我喜欢和他相处。” 季明点点头,忽然说:“他现在可能和那个团队在一起,如果他真的背叛了我们呢?” 纪瑞立刻反驳道:“那肯定是被迫的啦,鱼是被绑走的。” “这也可能是一种假象。”季明提醒道。 纪瑞想了几秒,然后坚定道:“不重要。不管真相如何,如果派我去找他,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至于结果怎样,审判他并不是我的事。” 季明浅浅地笑了笑,“你如果谈恋爱了,一定是恋爱脑。” 纪瑞嘿嘿一乐,“我爸妈也这样说。” 海上的风浪并不汹涌,天空一片晴朗。航行了大约三个多小时后,从甲板上远远望去,那片郁郁葱葱的雨林映入眼帘。它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完全不像是一个潜藏着罪恶的地方。 下船后,一行人踏上了晶石岛的土地,沿着蜿蜒的小径往雨林深处走去。 雨林里参天的大树交错而立,树冠茂盛,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植物的芬芳。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绿植,藤蔓缠绕在树干上,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脚步踩上去软绵绵的,时不时冒出几根横卧在路中间的巨大树根。 几分钟后,一阵异动从几棵树后传来,赵文立刻警觉地提醒道:“注意。” 只见五六个土着手持木叉走了过来,嘴里吐着听不懂的话。 徐奥文走在最前面,当地话说的很流畅,交流了几句后,他向身后的人解释,“问我们是谁,哪里来的,让我们交保护费。” 他的队员不满道:“保护费?我们可是和政府交涉过的,怎么还得交保护费,又不是要开发什么。” 徐奥文观察着这几个卷发男人,和身后说,“这里被好几个不同的组织侵占,政府实际上已经几乎放弃了对这片区域的管控。我们之前所谓的交涉,其实也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免得他们事后找麻烦。” “那真的要给他们保护费吗?” “随便给点意思一下,我们没必要在这里周旋。” 队员掏出几小块碎金,递给了土着。土着接过,掂了掂份量,又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认是真东西后,满意地离开了。 一行人不敢耽搁,继续往前走去。 “诶?不对!”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赵文立刻回头,听出是纪瑞的声音,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纪瑞神色慌张地回答:“刚刚季明哥,还有市局的一位大哥原本是走在最后一排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所有人瞬间警觉起来。 徐奥文迅速作出指示:“大家围成一个圈,扩散着找一下,看看是不是上厕所了,千万不要走散和迷路。” 可不论他们怎么找,都没有看到那两个身影,队伍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两个人。 第171章 久违的老朋友 “不要暴露,抓两个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可以,让他们自动离岛。”付青吩咐道。 他挂了电话,转向了周砚,“周先生。” 周砚正在闭目养神,半躺在舒适的摇椅上,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葱郁的绿树包围着一座湖。 初看之下,窗外似乎就是迷人的自然景色,然而仔细观察,却会发现有些不对,这只是一整块精心设计的电子屏幕。 周砚缓缓睁开眼睛,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顿时,那面巨大的窗户变幻起来,化作了无数个小屏幕,显示着岛上不同角落的实时监控画面。 “这两人被关到荆棘屋了,接下来怎么做。”付青问。 周砚端起面前的一杯酒,晃了晃,“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来,那我们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他微微侧头,“把他们引去武装分子开火的地方。” “明白。” “至于那两个人,先关着,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还没等来最亲密的朋友。”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付青说。 周砚点了点头,突然问道:“这都是徐城的人?” “没错,”付青回答道,“他们的身份已经确认无误了。” 周砚闻言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还不赶紧让小寻去见见他的老朋友。”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付青点头应道:“是。” - 付虎回头催促着,“吃饱了吧,能不能走快点。” 喻寻瞪他一眼,干脆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我走不动了。” “放屁。”付虎斥道,“你的体能可以绕这雨林跑一圈,这么点路走不动了?!” 喻寻生无可恋道:“我谢谢你夸我,但是我在你那艘破船上颠簸了几天,还被绑着手脚,现在累了。” 付虎一脸不耐烦,抬手看看手表,“给你两分钟时间。” 喻寻看着他,突然眼珠转了一下,眨了眨。 “又想耍什么花招?” “要不,你背我走一段吧?这路也太难走了。” “??”付虎满脸狐疑地盯着他,“你这哪儿养成的臭毛病,走不动就要人背?!” 喻寻面不改色道:“在徐城,我走不动的时候,会有人直接抱我。” “这里不是徐城,这是琅湄邦!”付虎没好气地提醒他,“你别忘了自己的处境。” 喻寻坐得稳稳的,“那我今天就坐这儿不走了。” 付虎吼道:“你以为我是你保镖吗?你现在是在被拘禁,懂不懂?!” “背不背?” “上来!!” 喻寻立刻起身趴在了他的背上,手在腰间掠了一下。 付虎警惕地低下头,眼神锐利地扫过他的手,“你能不能老实点?!” 喻寻解释,“我得抓稳啊。” 付虎拧眉没说话,背着人往前走了。 这里是雨林深处的一片隐秘地带,高耸的树木宛如巨人般屹立,浓密的树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难以穿透的绿色天幕。 付虎背着喻寻,绕过一片巨大的榕树,前方有几间两层结构的木屋,周围被一圈荆棘丛环绕,尖锐的刺上泛着幽幽的绿光,显然涂有剧毒。 而通往屋子的路是一条狭窄的小径,两旁藤蔓上挂着色彩斑斓的蛇,吐着信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这里有很多陷阱和机关,我背你走,还是你自己下来走?”付虎问。 喻寻看着那蛇,倒吸一口凉气,“有陷阱我为什么要自己走?” 付虎侧头瞥他一眼,眼中闪过不悦,却也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了。 “都有什么陷阱,你给我介绍一下呗。”喻寻说。 “收起你的好奇心。”付虎冷着脸说。 “万一明天我也被关在这里,还没进去,就已经死在外边了。” “……”付虎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这里每一块土地都不安全,落叶下面都有可能是深不见底的沼泽。” 他在前行中警告道:“我脚下的入口处有一根细线网,触碰会触发藏在树叶下的警报器。” 他一边走一边说,“往前走,落叶下埋着压力感应装置,和周围的树木相连。有人踩上去就会触发机关,树木会喷射出强力的麻醉气体。” “屋子前的这段路,”付虎指了指前方,语气生硬又冷漠。 “隐藏着深坑。踩上去地面会塌陷,坑底都是尖锐的木刺。” “除了这些,外围的荆棘丛挂着装有强酸的小型容器。这些容器通过细线与周围的植被相连,线被触碰,容器就会破裂,强酸直接溅出来。” 他穿过荆棘走到屋子前,指了指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看到了吗,这里有一个看似普通石头的按钮。按下就会触发周围的电网,瞬间通电,有电击能力,晚上也会发出光芒和警报声。” “啧啧。”喻寻从他背上跳下来,“这都是你弄的?你不是有枪吗,如果有人闯进来,一枪搞定不就行了。” “这是防当地人和野兽的。”付虎踩上木梯,“蠢东西。” 喻寻站在下面,看着他往二层爬去,“你聪明,你和你哥都聪明绝顶。” “跟着上来。”他喊道。 喻寻三两下爬上去,看见这人守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了。 “周先生说,里面有你久违的小伙伴,让你见见,我在外面等你。” “谁?”喻寻问。 “进去就知道了。”付虎说。 第172章 我早就说过,你是北郊的威胁 两间屋子分别关着两个人,喻寻随手推开一间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简陋的木制装饰品随意挂在墙上,一股潮湿的霉味迎面扑来。 房间中心,一根粗壮的大树如同屋子的脊梁直穿而过,树干笔直且雄壮。 一个人被绑在这根大树旁,身影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醒目,那人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 喻寻脚步一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皆闪过惊愕。 季明意外道:“喻寻?” 喻寻在短暂的怔然之后,微微一笑,“他们告诉我,屋里有我想见的老朋友,原来是你啊。” “你的处分结束了?”他站在他面前问。 季明盯着他,他被绑在这里,没有任何恐慌,依然思绪清晰道:“果然是你。” “你是故意设计自己被绑架的,对吗?”他问。 喻寻伸出手指,挑逗般地拨弄了一下他胸前的绳子,“你说你都到这里了,还这么尖锐。” 说完,他拍拍他的肩膀,“能不能学着委婉一点?” 季明瞪着喻寻,脸色难看道:“你来到北郊队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呀,”喻寻想了想,“吃几块小饼干算吗?” “少在我面前装傻,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成为北郊的威胁。” “我也早就说过了啊,欢迎你来抓我。”喻寻一脸无辜地摊手,“你倒是来了,自己怎么这么不注意,刚到就被绑了。” 季明紧咬牙关,“要动手就快点,皱一下眉头都算我输。” “别急啊。”喻寻摆摆手,“换了别人,我可能真就下手了。但你是叶烬的人,我要是动了你,他不得满世界追杀我啊?” 季明闻言愤怒地挣扎起来,仿佛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敢提叶队,他为了你的事情,差点连自己的职位都保不住了!” 喻寻的眸光微微一沉,脸上却依旧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容,“那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你!”季明瞪着他,仿佛要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咆哮道,“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喻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季明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喻寻眼神一凛,单手用力捏住了季明的下颌,咬牙威胁道:“不想死光就告诉我。” 季明盯着他,刚要开口,木门突然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付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在屋内两人身上迅速扫过,“聊完了吗?聊完就走,周先生在等你吃饭。” “周先生。”季明念着这几个字,意味深长地看着喻寻,“你原来是他的人。” “闭嘴吧。”喻寻狠狠甩开他的脸。 他转身走了出去,门关上时说:“别给他吃的。” 付虎没应。 喻寻抓住旁边冒出来的树枝,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周砚问起来就说我让他饿着,饿死了算我的。” 付虎跟着跳下来,“行。” 地下工厂布局复杂,除了生产线外,还有一半的空间是生活区域,风格和国内的训练营基地差不多,喻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餐厅,一句话没说,坐下吃了起来。 一名手下匆匆走到周砚身边,弯腰低声耳语了几句。 周砚的眉头轻挑了一下,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喻寻,似笑非笑道:“看来,你和北郊的队友们,关系也并不是那么融洽啊。” 喻寻鼓着腮帮子,转头举了下胳膊,含糊不清地道:“请给我一副筷子,谢谢。” 手下看了看喻寻,又望向周砚。 周砚简洁地吩咐,“给他。” 筷子送上桌后,喻寻礼貌道了声“谢谢”,然后便熟练地夹起牛排,大口大口吃起来。 “季明。”周砚握着刀叉,缓缓念出这个名字。 “趁你什么想不起来的时候,他找过你麻烦是吗?” 喻寻抬眸,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盯着他说:“吃饭的时候能不说话吗?” 周砚仿佛没听到一样,他放下刀叉,说:“晚上我要去和这两个徐城来的朋友聊聊,你和我一起过去吧。” 喻寻低头吸溜着汤,“我去做什么,白天刚见过。” 周砚笑笑,“多久没摸枪了,让你去过过瘾。” 白色汤匙在碗里搅动着,发出叮铛的声响,喻寻舀了一口喝掉,“噢,好啊。” 第173章 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 傍晚时分,雨林里的湿润潮闷丝毫不减。 不远处有激烈的枪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 周砚走出地下工厂,向冒着浓烟的方向望去,双眸闪烁着冷光。 付青站在他身旁,低声说:“他们交战了。” 周砚轻蔑地一笑,“互相残杀去吧,这与我们无关。” 他转过头来询问:“喻寻呢?” 付青回答道:“老虎说,小寻自己去了荆棘屋。他吩咐让徐城那两个人饿着,不允许任何人给他们送食物。” “怎么没人看着他?”周砚眉心微蹙,沉声道:“走,我们现在过去。” 空气中到处都飘散着难以名状的气息,分不清是硝烟的残留还是雨林的雾气,每一口吸入都伴随着沉甸甸的水汽与刺鼻难闻的味道。 “有种你弄死我!”季明嘴角和额头都流着赤红的鲜血,怒目而视。 “那多不好玩。”喻寻轻笑一声,慢悠悠地掏出一片薄薄的石头,在季明眼前晃了晃。 “看到这玩意儿没?一堆外来者来这儿开矿挖掘,就为了这一块石头。在这里它可能一文不值,拿出去却会成为争抢的宝贝。” 说着,他轻巧地将石头塞进了季明的上衣口袋,“等会儿,你就可以拿它去讨阎王的欢心了。” “你——” 季明的咆哮被突然推门而入的周砚打断了。 他依然一身黑色西服,戴着墨镜和手套,与这里的混乱完全不符。 周砚看着季明满脸流淌的血,转头看向喻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说道:“你怎么这么急,不等我就自己跑来了。” 喻寻走到一边,捡起地上的树皮,擦了擦指关节上的血迹,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待着没事干,来和老朋友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周砚从口袋中优雅地抽出一块手帕,蹭过季明的侧脸,“你瞧你是怎么招待你前同事的,太失礼了吧。” 说着,他手枪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给他个痛快,岂不是更人道?” 季明双目喷火,怒吼道:“你们简直蛇鼠一窝!来啊,直接杀了我,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喻寻垂眸看着手中的枪,枪身绕在大拇指上转了两圈,他淡淡开口:“这么快解决了他,太没意思了,我还要留着玩两天。” 周砚缓步朝喻寻走过去,声音低沉:“隔壁还关着一个,随你怎么玩,这个先解决掉,他实在太能吵了。” 喻寻没动。 “小寻,你是一个完美的天才,但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周砚看着他的侧脸,“性子软,心也软。” “我从前怎么教你的,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都忘了?” “没忘。”喻寻说。 “没忘就动手。”周砚命令道。 喻寻站在原地,谁都没有看。 “一秒钟的事,根本不需要犹豫。只要你解决了他,我就让你在岛上自由活动。” “怎么还不动手?” 他催促着,“你还在等什么,难道——” “砰——”一声打断了周砚的话,枪声骤然响起,划破了湿润的空气,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震颤。 喻寻伸直胳膊,根本不需要转头,一枪正中胸口。 绑着的人甚至都没发出一句呻吟,直直歪下了头颅。 喻寻冷静地把枪还给了周砚,目光平淡地望向他:“满意了吗?” 周砚眉目舒展开来,片刻后,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才对。” 他往门边走去,“走,晚上奖励你一顿大餐。” “嗯。”喻寻轻声应着。 目光扫过失去生命气息的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而跟上了周砚的步伐。 - “有了,有了!!”赵小升一手提着裤子,一手端着电脑从卫生间跑出来。 “有什么了?诶呦我去,我说你能不能先把裤子穿上?”王辰寅接过电脑说。 “有定位了!”赵小升随意扯起裤子,“你们看,在这里。” 他迅速在地图上放大缩小,指着一个点说:“晶石岛!” “晶石岛?” “对!” 叶烬眉头微皱,“琅湄邦最偏远的岛屿,百分之九十五的区域都被茂密的雨林所覆盖。” “啊?”赵小升疑惑出声,“那这地方能有人吗?” 王辰寅本想拍他一下,手在即将落下时却不自觉放轻了力度,只是摸过他的脑袋,“就是因为偏远和隐蔽,所以对方才会选择在这里。” “噢。”赵小升急切问,“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那地方原始又传统,恐怕没有正规的交通工具,我们得想想办法。”叶烬说。 赵小升思索几秒,眼睛一亮,“去找珠宝店老板!” 交易中心聚集了一堆各种皮肤的人,金链子金戒指随处闪耀着炫目的光芒。 “哎呀,三位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啊!”老板李弘文一眼看到来人,立刻喜盈盈地迎了上去。 王辰寅满面笑容地回应:“你的货真是太棒了,品尝完之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感觉都不一样了。” 李弘文得意地笑:“那当然,这可是珍品中的珍品,一般人哪有这个福气尝到呢。” 王辰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马上就要回国了,这样吧,你干脆直接带我们去货源地,我要亲自挑一批带回去。” 李弘文闻言,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太方便。我突然带几个外人过去,我的上家也会有意见的……” “钱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王辰寅打断了他的话,“但这么大数目的交易,我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你总得让我亲自验验货,确认一下品质吧。” 李弘文犹疑片刻,“我得打电话问一下。” “诶等等。”王辰寅喊住了人,“万一他不同意,我岂不是得空手回国,这样,你联系好你的人,就说你自己过去。到了以后,我们绝对躲在船里不出声。货一到手,我只要证实是真东西,立刻掉头回国。” 李弘文犹豫着,赵小升突然道:“老哥,不对吧,你是不是坑我们。” “坑你什么了?”他问。 赵小升说:“上次我看见你好像用你的指纹,那我们拿到货也打不开啊,总不能每次吸都来找你吧。” 李弘文说:“只要我把银色的包装打开,里面黑色材质你们随意撕开。所以这样的话,货到手后,你们还真立刻走不了。” 王辰寅吐槽道:“不是老哥,咱所有的好货都是这种包装吗,太麻烦了吧,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普通的。” “你有所不知啊,如果不整这样的,这东西转运路上就已经被偷光啦。”李弘文解释,“关键是还要防国内的帽子叔叔,你懂的。” “好好好,那这样,我们一起去,回程的路上你就打开,然后我们要直接去琅湄邦的国际港口。” 王辰寅把一沓又一沓钞票放他手上,“如何?” 李弘文思索片刻,终于点头道:“行!” 第174章 谁对你开了枪? 渔船在海面上不知道飘荡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 李弘文对这舱底的三人叮嘱道:“你们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王辰寅向他挥挥手,“放心吧老哥,我们就躲在这里,坚决不走。” 李弘文上岸离开了。 三人小心翼翼地弯腰探出头,看见他和两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往树林深处走去。 叶烬回头小声说道:“这片雨林太大了,天色一暗,什么标志都看不清,我们得跟着他,否则会迷路。” “看看他和谁接头取货,这里肯定有他们的工厂。”王辰寅附和道。 三人悄无声息地下了船,迅速跟了上去。 地面上布满了盘根错节的树根和藤蔓,各种昆虫的叫声此起彼伏,周围没有其他光源,只有前方去取货的几人打出的一道光。 光束在黑暗中摇曳,忽明忽暗,伴随着前行的脚步声,在这片静谧的雨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叶烬走在最前面,正要侧头观察周边情况。 王辰寅突然小声喊:“蹲下!” 同时间,他一把按下旁边的赵小升,“强光。” 前面的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转身用手电筒扫了一圈。 赵小升的脑袋被有力的臂弯紧紧护着,他抬眸,不经意间看到了王辰寅紧绷的下颌角和直视前方的目光。 心里倏地泛起一点奇怪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挪开了视线。 “好了,走吧。”叶烬提醒道。 王辰寅自然地松开了胳膊,顺势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走。” 赵小升怔愣道:“噢。” 三人又跟着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处隐蔽的石门前停了下来,有几人等在这里,地上放着三个箱子。 叶烬躲在树后,转头和王辰寅说:“你跟着李弘文,待会他原路返回的时候,你把人劈晕,找个地方遮掩一下,东西也都埋起来。” 王辰寅点头,“明白。” 叶烬又道:“小升,你现在看定位在哪。” 赵小升打开手机操作了几秒,“啧,没信号……” 一边说一边不知道登录了什么软件,输入了一行数字和字母。 不多时,他指着屏幕上的某个点,“显示在雨林最深处。” “在动吗?” “没有。” “可能被囚禁了。”叶烬说,“我们现在过去。” 夜色浓重,天边的月亮高悬,洒下柔和的银光,为漆黑的雨林增添了一抹光辉。 三人兵分两路,分别向两个方向前进。 “队长,这个地方挺远的,我们可能得走一个小时。”赵小升有些担忧地看着叶烬,“待会儿王副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叶烬头也不回,快步朝着定位的地方走去,“李弘文需要人盯着,我们暂时不能会合,放心吧,王辰寅他有经验。” “好。”赵小升点点头,加快了步伐。 周围除了动物发出的声音,就只剩下他们踩在树枝上的嘎吱声。 两人一路前行,摸黑在雨林中穿梭。赵小升突然停了下来,紧张道:“队长,我好像听到有蛇。” 他第一次来这种雨林,胆子不大,经验又不足,老实说真的怕得要死。 叶烬立刻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小声说:“别害怕,” 说着,他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在这种环境中,为了觅食和避免白天的高温,蛇会在夜间活动。” “但是它们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感受到了威胁。我们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惊扰它们。” 赵小升也拔出了自己带的刀,紧握了刀柄,“明白。” 他收起了手机,“定位就在前面三百米了。” 悠长的小径透露着古怪,赵小升伸长了脖子张望着,“队长,前面好像有个吊脚楼,应该就是那里。” 叶烬心中五味杂陈,焦急又忐忑,他害怕看到喻寻身处险境,更怕见不到他,心中那份不确定如潮水般涌来。 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分析道:“如果喻寻真的被关在里面,而屋外又没有人看管的话,那四周很可能布满了陷阱。” 赵小升看着通向吊脚楼的小路,“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啊,怎么办,队长?” 叶烬观察片刻,果断道:“我们不从这里走。” “那怎么走?”赵小升问。 “我们绕到房子后面。”叶烬说。 赵小升边走边问:“队长,如果绕路的话,可能得走到天亮了。” 叶烬即便此刻心急如焚,但不得不冷静下来,“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如果我们这样直接走进去,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到时候更救不出喻寻了。” 他忽地顿住,“等等,别走了。” “这里的荆棘丛不对。”叶烬说。 赵小升看着左侧黑乎乎的树丛,“怎么了?” “你看,这下面挂着东西。”叶烬走近,指了指,“刚刚那条小路一定布满了机关,荆棘丛应该是他们设置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我们直接从荆棘丛里穿过去。” 叶烬摘下工具包,掏出一根粗长的绳子,用力抛向吊脚楼旁边的大树上,稳稳地挂住。 “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拽紧绳子,我推你一把,自己使劲荡过这片荆棘,听明白了吗?” 赵小升望着眼前这片几米宽的荆棘丛,哭兮兮道:“明白是明白了,但是队长,我不是小鱼,我不会跑酷啊。” “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叶烬说。 “不不不,我也要进去。”赵小升坚决地摇了摇头。 叶烬蹲下身去,“下面就是刀山火海,不会也得会,赶紧上来。” 赵小升扶着一棵树踩了上去,叶烬起身扶住他的腿,用力往前一送。赵小升飞了出去,心里喊出了一千匹草泥马。 他不偏不倚落在了屋子门前,正愁叶烬怎么过来,又没人能让他踩,结果头顶上传来了叶烬的声音,“爬上来。” 赵小升抬头看着二层的叶烬,“我靠,直接一步到位。” 他两步并作一步爬上木梯,紧随叶烬推门踏入了屋内,却猛地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愕。 屋顶上悬挂着一盏灯光极其微弱的油灯,昏暗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整个空间。 中央的大树上赫然绑着一个人,无力地垂落着,胸前的伤口还在淌着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赵小升连忙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解开绳子,焦急地呼唤着:“季明,你怎么样?撑着点,我们这就带你回去! 他一边解着绳子一边急切道:“谁对你开的枪?!你千万撑着,不要睡过去,醒着告诉我们对方是谁,我们一起把人抓回来!” 季明艰难地张开嘴,嘴里不断吐着鲜血,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赵小升凑近一些,“你说什么?” 季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嘴唇艰难地蠕动着,终于挤出了两个模糊却沉重的字:“喻…寻……” 赵小升瞬间脸色惨白,转头看向了叶烬。 第175章 我要去找等我的人 夜幕低垂,宛如浓墨泼洒,沉沉地笼罩着大地。 季明躺在地上,另一位来自市局的同志也受了伤,所幸并不致命。 王辰寅赶过来的时候,心里一惊。 叶烬果断安排道:“小升想办法联系我们的专机,飞机过来后,王辰寅送季明去治疗。张浩去找你们的队伍归队,告诉他们工厂就在这里,但是要立刻出岛,保证自身安全,马上和总局还有国际组织联系,明白吗?” 赵小升苦着脸问:“队长,那你呢?” 叶烬垂下眼睫,片刻后说:“我要去找等我的人。” “可是——” 王辰寅按住赵小升,“先听叶队指挥。” 他转头拍拍叶烬的肩,凝重地叮嘱道:“你要注意安全,我这边处理完就去找你。” 叶烬说:“好。” 半小时后,王辰寅把季明,还有晕过去的李弘文和那三箱货物一并运上了飞机。 飞机轰鸣着,准备起飞。 赵小升站在岸边,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王辰寅,神色复杂。 王辰寅知道他心中的担忧,开口道:“我最多一个小时就会返回,你和张浩一起去找市局的队伍,让他们去支援叶队。” 赵小升点了点头:“好。” 王辰寅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还记得赵小升刚进北郊队的时候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青瓜蛋子,如今已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队员。 “等等。”他突然喊道。 赵小升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王辰寅注视着他,认真地说:“千万注意安全,不要受伤,等我回来。” 赵小升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飞机升空,逐渐远离了夜晚的海面。与此同时,雨林中的某个角落突然火光冲天,伴随着激烈的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赵小升神色一凛,“走!” 他迅速转身,与张浩一同朝着起火的方向奔去。 另一边,叶烬正急匆匆赶往地下工厂。他刚跑到石门前,正研究如何打开。 忽然间,一阵密集的枪声在树林上空炸响,震耳欲聋。 他回头望去,只见百米开外火焰已经腾空而起,如同一只火龙,在漆黑的夜空中肆意挥洒着它的愤怒与炽热。 子弹擦着头发丝飞过,赵文躲在树后,愤怒地啐了一口:“妈的!” 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与汗水,神色严峻,“小纪跟紧我,不要单独行动,这些武装分子凶残得很。” 话音刚落,赵文正要挺身往前冲,肩膀却被人猛地一按。 他转过头,在看清对方面容后眼睛一亮,“叶队!” 纪瑞激动道:“队长你在这里!!” “你们怎么和这些暴徒开火了?”叶烬问。 赵文指了指前方,“我们以为制d团伙的基地在里面,谁知道刚一踏进这里就被攻击了。” 叶烬向前方望去,那是雨林里为数不多开阔的地方,方圆几十米的树木被砍光了,中间有一座砖石砌起来的楼,已经塌了一半,在四处燃着的火光中静静伫立着。 “他们就在楼里,还有一些埋伏在周围。”纪瑞心惊胆战地说。 烟雾弥漫着,又是一阵枪声,叶烬抓着纪瑞的肩膀往后一闪,躲过了呼啸而来的子弹。 与此同时,叶烬迅速扣动扳机,子弹如离弦之箭,射向树叶中窜动的身影。 三人一边开枪一边往后撤去,躲在了一处坳地里。 “你们有没有见过喻寻?”叶烬紧盯着前方问。 “没,”纪瑞摇摇头,神色中带着焦虑,“队长,还没有找到小鱼吗?” 叶烬同样摇了摇头,眉宇间凝着沉重。 赵文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对叶烬说:“对了叶队,季明和市局的张浩失踪了。” 叶烬低头换着弹夹,说:“他们被制d团伙抓了,季明受伤了,我已经让王辰寅送他出岛了。” “季明哥受伤了?”纪瑞焦急地问,“严重吗?” 叶烬的动作略微一停顿,说:“中了一枪。” “什么?!”赵文闻言,愤怒地一拳砸在了土上,“这帮歹徒,绝不能放过他们!” 他问叶烬,“是他们谁干的?!季明要是出事了,我这个组长怎么交代,我把他带出来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这里宰了那孙子!” 叶烬握着枪,摇了摇头,“不清楚。” 天马上亮了。 听着枪声渐渐平息,叶烬叮嘱二人,“别和市局的人走散,找他们汇合,我还有事,得先撤一步。”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纪瑞急切地喊住他,“叶队,你是要去找小鱼吗?我要和你一起去!” 叶烬刚要开口回应,一阵机关枪声骤然响起,在远处密集而急促地扫射着。 树叶到处纷飞,歹徒的惨叫声在枪林弹雨中不断扩散,黑色的烟雾从枪口和爆炸点升起,与雨林中的湿气交织在一起,遮挡了视野。 猛烈的火力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了整个区域,几乎掩盖了一切声响。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攻击达到顶峰时,所有的声音却在一瞬间停了下来,雨林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赵文嘀咕着,“怎么回事?” 叶烬从工具包里摸出望远镜,调整焦距后望向那座砖楼。只见废墟之中,蒙面的武装分子到处倒着,口中溢着鲜血,全部没有声息了。 紧接着二楼出现了几个移动的身影,叶烬眉头瞬间拧紧,瞳孔紧缩,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动不能动。 他捏紧了望远镜,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望远镜的镜框在他的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几秒后,他缓缓放下,“你们去找市局的人,汇合后马上离岛。” “你呢,叶队?”赵文问。 叶烬说:“别担心,我找到王辰寅和赵小升就走。” 赵文点点头,“好,我们在机场等你。” 叶烬眼底闪过决绝的光芒,嘴角却微微勾起,像是送别即将远行的朋友那般,平和道:“嗯,去吧。”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侧头望向了黎明时分的天边。 朝阳浮出地面,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将幽蓝的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 第176章 我回不去了 叶烬一步步走上荒废的二楼。 地上还躺着几个刚刚死去的人,他们的面容扭曲,眼神中仍残留着生前的恐惧与不甘。 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形成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斑。 空气中除了原有的霉味和灰尘,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它们交织在一起,在初升的阳光下既清晰又模糊。 正中间的黑色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正在欣赏着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墙角边,喻寻被绑着双手,嘴上贴着布条。他靠坐着,脸上脏兮兮的,整个人狼狈又苍白。 叶烬出现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视线交汇,时间凝固,所有的思念、愤怒、心痛、怜惜……种种情绪在这一刻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叶烬的目光在他身上久久停留着,数日未见的相思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喻寻发出微弱的喘息和含糊不清的呜咽,他费力地摇着头,眼睛里有千言万语。 傻子…… “欢迎你的到来,我的朋友。”周砚微笑地看着他。 叶烬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复杂,“我来了,不就是想看着我走到你面前吗?你的目的达到了,放了他。” 周砚轻轻招了下手,旁边的一名壮汉立刻走到喻寻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颊,喻寻皱起了眉头,却倔强地没发出一声呻吟。 叶烬眼中闪过愤怒与焦急,“你敢伤他——” “你说什么呢。”周砚轻笑一声,“我怎么舍得伤他呢?他可是我养大的,就像我的——” 他笑着顿了顿,“亲弟弟一样。” “我虽然失去了父亲,但是有了弟弟。从十五岁开始,到今年二十一岁,整整七年。” 周砚缓步走到叶烬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对峙的气息。 他注视着叶烬,声音中带着嘲讽:“叶烬,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以为你看到的,听到的就是全部吗?你错了。” 叶烬看着他,某种不确定的思绪在这瞬间得到了证实,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中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 “你的父亲,不过是一名失败的毒枭而已。他的野心与狂妄最终只能换来牢狱之灾。” 他紧盯着周砚,看着对方的脸色在瞬间骤变,眼中闪过惊愕与愤怒。 “十五年前,他输给了ghi局,不仅失去了自由,更失去了尊严。而你,石宏舟的儿子,你所谓的追随与忠诚,不过是建立在一个失败者的阴影之下,寻求一丝可悲的慰藉罢了。” 砰! 周砚一拳狠狠挥了过去,带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与恨意。他的脸色扭曲得近乎狰狞,眼中闪烁着不甘与仇恨的光芒,仿佛要将叶烬生吞活剥了一般。 叶烬嘴角挂着血迹,沉沉地笑着。 那笑容中透露出嘲讽与轻蔑,他完全不在意周砚的愤怒,甚至将这份愤怒视为一种可笑的徒劳。 “你笑什么?!”周砚怒吼着,他的声音在空旷荒凉的楼层里回荡。 叶烬微微扬起头,“我笑你,十五年过去了,还是只能像你那失败的爹一样,依靠暴力来发泄你的无能与愤怒。” 周砚脸色铁青,他紧握的拳头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挥向叶烬。 然而,在这一瞬间,他却突然冷静了下来,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语气说道:“你以为你赢了,是吗?” 他缓缓扭头,看向了墙边的喻寻,沉声命令道:“解开他的绳子。” 两个手下很快给喻寻松了绑,撕开了嘴上的布条。 叶烬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看着思念的人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他缓缓伸出手,温柔地拂去喻寻额角的尘土,指尖蹭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弯起带血的嘴角,说:“我找到你了。” 喻寻什么都说不出,他吞咽了一下,垂下湿润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他的手指抖着,不自觉地向前伸出,仿佛想要触碰到叶烬,牵一牵那熟悉的手。 可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他顿了顿,没再继续了。 “想离开吗?”周砚冰冷的声音响起,“我们来玩个游戏,如果你们赢了,我就让你们走。” 他扫视着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笑着说:“联系你的上级,亲口告诉他们,喻寻杀了,自己的队友。” 叶烬眸色瞬间幽暗,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隐藏着翻涌的惊涛骇浪。 良久,喻寻微哑艰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没错,是我开的枪,我杀了季明。” 他抬眸,用那双疲惫的发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叶烬。 “只要你拨出这通电话,我就让你们走,说到做到。”周砚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 在短暂的、几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沉默之后,叶烬掏出手机,屏幕的反光在他深邃的瞳孔中闪烁,似乎有树影移动而过。 “摔了它,还是拨出去,一切听你的。” 喻寻眼眸一颤,他没有去接叶烬手中的手机,“你希望……我自首吗……” 叶烬耳尖微动,缓缓道:“我希望你——” 他猛地拉住喻寻胳膊,同时间枪声四起,如同爆竹般在空间内炸响。 赵小升和王辰寅从楼梯的阴影中骤然现身。 周砚的手下听到枪声,立刻从窗外翻涌而入,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喧嚣。 “叶队,你们先走!”王辰寅在激战中喊道。 “一起!”叶烬一边开枪一边后退。 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轨迹,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枪声撕裂。 三人殊死搏斗,默契配合,扑来的几人很快被击倒。 他们趁机退到楼梯处,混乱中,叶烬抓紧了喻寻的胳膊,“跟我走!” 可身后人却没动。 所有的枪声突然停止了。 “小鱼你在做什么,那是叶队啊!?”赵小升发出一声惊呼。 叶烬回过头,看见喻寻冷静地举着枪,枪口正对叶烬的太阳穴。 “我回不去了。”喻寻说。 第177章 杀了叶烬 就仿佛许久之前的梦境突然应验,叶烬在那一刻陷入了短暂的迷离,他有瞬间的恍惚,觉得这场悠长的梦从未苏醒。 他像在梦中那样,没有做任何闪避,甚至逼近了两步,“你要杀了你爱的人吗?” 喻寻紧握着枪,不由自主后退了小半步,他目光低垂摇着头,说:“我不爱你……” 梦中的一切全在今日得到了重演。 叶烬怔在原地,那一刹那,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然松开,剧烈的疼痛与失重感同时袭来,几乎要将他窒息在这无边的痛苦之中。 叶烬抬手握住了枪口,“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让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出来!” “我不爱你!”喻寻抬眸嘶吼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被催眠后的第二个任务,其实根本不是去北郊窃取ghi局的机密。” 他一字一顿道,“而是,杀了叶烬。” 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叶烬僵硬在原地,只有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喻寻决绝的面庞。 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所以,你调查了你亲生父母的死因,对吗,南瑀。” 喻寻的脸色骤变,手中的枪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你知道……”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思绪一片混乱,“什么时候…你早就知道了,你也在我面前演戏对吗?你私下查过我……” 叶烬看着他这个模样,内心被撕裂,愤怒与担忧交织成一股强烈的情感风暴,在他胸中疯狂肆虐。 “杀了他,喻寻。” 周砚冷冷地命令他,“他根本不爱你,你没看出来吗?他已经放弃过你一次了,你换回王辰寅的那天,他没有选择你,没忘吧?” 周砚语气愈发坚决,“别再心软了,你已经因为软弱错过报仇的机会了。” 喻寻眼神逐渐冷酷狠绝,他把枪对准了叶烬的额头。 “小鱼!”赵小升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地喊着,“你别听他的话啊,我们特意来接你回家,你不要跟我们回去了吗?” “小鱼你能回去的,季明没有死,我已经送他去医院了!”王辰寅急切道。 喻寻目光悲凉地扫过曾经的队友。 “我的亲生父母,死在了十七年前的那场实验室爆炸中,直到今天ghi局都没有给出真正的死因。”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悲愤,“他们为了你们的研究付出了一切,可他们的名字却只能被深埋,无人问津。” “如果当年…他们没死,我就不会被拐到山区,不用从此小心翼翼地苟活着,我原本可以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是你们所信仰的ghi局,毁了我!” 喻寻说完,额头的青筋暴起,他努力压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狂怒与焦躁。 王辰寅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他震惊道:“你是……南万山和韩秋月的儿子?” “对。”喻寻坚定道,“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都是因为你们,让我们失去了父母。”他缓缓退到周砚身旁,“所以,我要和他一起,为我们的亲人报仇!” 王辰寅急道:“鱼你别犯傻啊!他爹是国际上的大毒枭,他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因为他的罪行,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失去了至亲!你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共情!” “你别忘了,在十五年前那场抓捕行动中,叶烬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那又怎样!”喻寻更加激动起来,“不要和我说你们牺牲了什么,你们根本不了解……根本不懂我从小经历了什么。” “无数次我都想死……你们怎么可能理解我的痛苦和绝望……”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反正我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如大家一起死啊,你们觉得如何?” 喻寻说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绝望,带血的脸颊在倾泻的日光中妖异而狰狞,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复仇者,让人不寒而栗。 叶烬一步步向他走近。 喻寻的枪重新指向他,发狠道:“别逼我。” “真的这么恨我们吗?”叶烬凝视着他的眼睛,“那你哭什么?” “我没有!”喻寻湿着眼眶矢口否认。 叶烬把他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你要杀我,我不会躲。” “别和他废话,快开枪,杀了他。”周砚在一旁提醒道。 喻寻手指缓缓扣动扳机。 “小鱼别啊!!”王辰寅惊恐地呼喊道。 砰——!! 枪响时,所有一切都静止了。 赵小升和王辰寅瞪大了眼睛,看着喻寻倒下的身影,几乎失声,“小鱼——!!” 这颗子弹是周砚射出的,它本应穿透叶烬的心脏。 可就在那瞬间,喻寻爆发出惊人的反应能力,拼命挡在了叶烬的身前。 如同被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穿透,叶烬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凝固,每一寸肌肉和骨骼都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麻痹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麻木地跪在地上,紧紧抱着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声音颤抖地呼唤着:“喻寻……” 鲜血不停地淌着,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按住淌血的伤口,却怎么都捂不住。 喻寻的面色迅速苍白下去,“他没打算放我们走,楼下有他的人,所以……” “我明白,我懂……你不要睡,”叶烬亲吻着他的眉心,“不会有事的,你看着我…” 喻寻躺在叶烬的怀里,那样清瘦,“从前有危险,我总是冲在前面,你觉得是我…受过训练。其实,保护你,是我的本能。” 喻寻被喉咙里的血呛得咳了起来,“从认识你开始,我就违抗了催眠给我的指令,我根本做不到……杀你……” 叶烬不断地摸着他的脸颊,“不说这些,都不重要,都不重要明白吗?你不想和我回去吗,你告诉我,想不想回去……” 喻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气息微弱道:“想……” “想就坚持住,听话好吗?我们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不许就这么……”叶烬低下头,喉咙像被堵塞了一般,“不许就这么离开我,你听明白了吗?” “好冷……”喻寻阖上了眼睛。 “你不管你的爸妈了吗!”叶烬心如刀绞,他近乎咆哮地喊道,“我知道比起亲生父母,你更在乎现在的爸爸妈妈,你不管他们了吗!不打算给他们养老了吗?!” 喻寻艰难地睁眼,带着愧疚和不舍,虚弱地说:“你帮我……” “我管不了!!你好起来,你好起来自己去照顾他们……” 枪声重新响起,市局的支援队伍到了。 周砚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在交锋中向后退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救他,还是追我,你选择。” 话音未落,他已在手下的掩护下,转身跃向了窗户。 “砰!”一声枪响,赵文眼疾手快,一枪射中了周砚的后背。 “叶队,怎么办?要不要追?”一名队员焦急地问道。 叶烬双目猩红,“飞机!马上让飞机开过来!!” 第178章 如果喻寻死了,我不会回到北郊 叶烬浑然不觉周遭的一切,氧气罩,止血钳,绷带在眼前不停地晃动,医护人员忙碌穿梭其间,机舱里每个人都脸色凝重。 叶烬守着面前的方寸之地,他对外界的声音完全屏蔽,耳畔是轰鸣不止的声响肆虐着。 在这混乱与嘈杂之中,他唯一真实的触感就是紧紧攥着喻寻那双冰凉的手,彷佛那是他在这片混沌中唯一的依靠与慰藉。 赤红一片的上衣被剪开,暴露出整个胸膛,脖颈、肩膀和胸口全部被触目惊心的血液染红了。 叶烬看着那正中心脏的伤口,昔日被子弹射中的胸膛此刻汹涌地作痛起来,他捂着胸口,面色和沉睡的人一样苍白。 “止住血了……”他艰难地开口,“他怎样了?” 他转身拉住一个护士的衣袖,“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有没有脱离危险?” 护士面露难色,毕竟还在飞机上,毕竟也只是粗略止了血,子弹还在体内,怎么可能脱离危险。 王辰寅连忙上前扶住叶烬的肩膀,“别这样,小鱼会没事的,你相信他,你不能乱了阵脚……” 可是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任何言语都没有丝毫力量。 他只要喻寻平安无事地醒来。 十五分钟后,琅湄邦最顶尖的医院内,叶烬被严严实实地拦在了手术室外,他如同一尊麻木的雕像,僵硬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直到有人强行掰过了他的身体,他才恍若从梦中惊醒,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叶瀚昌、韩利和荆山夫妇。 所有人的面庞都是沉重的。 叶烬空洞地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定格在叶瀚昌身上,他抓住了叶瀚昌的胳膊,声音沙哑而急切:“爸,你去找最好的医生,用尽你所有的资源和人脉,救救他……” 叶瀚昌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中大痛,他拍着叶烬的手背,坚定道:“这里有琅湄邦最好的医疗设备和团队,他们会全力以赴的。一旦小喻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们立马转院回国,接受更好的治疗。” 叶烬听了这话,却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颓然地松开了手。他茫然地摇着头,“没有人是他的救世主,也没有人能替他承受这份痛苦和折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关月覃已经站不稳,她艰难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从生下来就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为什么命运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呢……我的孩子啊……” 荆山手里拿着一条棕色的围巾,他祈求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几乎要跪下来,“爸爸给你织好了这条围巾,等你醒来,爸爸就亲手给你围上……” 吱呀—— 紧闭的大门突然间从里侧被推开,一位医生迅速走出,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紧蹙的眉头,用当地语言快速交代了几句。 “翻译!翻译快过来!”赵小升的声音已经沙哑,红着眼睛焦急地呼喊着。 一个年轻的男人闻声快步上前,仔细听完医生的话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转向众人,缓缓说道:“医生说现在情况很危险,需要家属……签病危通知书。” 叶烬的心脏已经快要停止跳动了,他整个人愣着,“什么叫很危险?” 他几乎是恳求地,又仿佛是在对空气说话:“你是这里最好的医生,对不对?你不能看着他死去,你得救活他!要多少钱都行,我都可以给你,你一定要救活他……” 医生听不懂,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叶烬,眼神中透露出无法理解的困惑。 时间一分一秒在无情地流逝,叶烬内心的焦虑与绝望彻底爆发。他一把夺过病危通知书,手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瞪大眼睛,对着翻译吼道:“告诉他,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把人救活!必须把人救活!”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否则,我宰了他!” 韩利和叶瀚昌一惊,立刻劝道:“你冷静一点!虽然这是在国外,但是也不能口无遮拦啊。” 叶瀚昌心痛道:“我知道你着急,儿子,但你不能这样……哎,你得相信医生,相信他们会尽力的。” 叶烬仿佛被点燃的炮仗,怒吼道:“我还不够冷静吗?我眼睁睁看着他倒在我面前,他的身体那么冰冷,我却无能为力!我根本没有办法保护我爱的人!我只能在这里干等着,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 叶瀚昌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已经崩溃的儿子。 两个市局的人从走廊尽头急匆匆地跑过来,汇报道:“毒枭头子受了伤,但是…跑了。” 韩利不解道:“增派的支援队伍不是已经赶到了吗?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去追?” 那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解释道:“一半人去追了,但是对方人手还有很多,又利用地形优势,把我们甩了。” 韩利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追问道:“那为什么只有一半的人去追捕?剩下的人呢?” 那人支支吾吾道:“叶队…命令剩下人原地待命,保护喻寻,直到专机降落。” 周砚有多难抓大家都知道,错过这次,下次也许就更难了。可眼下这个时候,韩利又不能说什么。 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妥协:“算了,这次就这样吧。” 叶瀚昌却冷下了眼神,纵使再特殊,也不应当如此。 “叶烬,你不该拿整个行动的成败去冒险,这关乎着所有人的——” 叶烬直接打断了他,“你当年能放弃我妈的命,选择去追石宏舟,可我今天做不到。” “谁的命不是命?凭什么让我牺牲一切?去特么的使命和信仰,别跟我提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我已经脱下了那身衣服,我什么都不是。” 他浑身染着喻寻的血迹,苍冷而坚决,仿佛要将多年的压抑与痛苦一并倾泻而出。 “如果喻寻死了,我不会回到北郊。” 韩利苦着脸,满脸愁容,“哎呀别冲动啊,你是队长啊,你是他们的头啊!” 叶烬听不进去任何劝解,他那么坚决,“我的将来,是建立在喻寻活下来的基础上,否则,一切免谈。” 第179章 人还活着没有?! 不知道分针转了多少圈,也不清楚手术室里医生进进出出过几次。 叶烬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早已疲惫不堪,他的眼下泛着深深的乌青,身体无力地靠着墙壁,微微躬着。 王辰寅把他按到椅子上,他麻木地坐下,颓然地低着头。 王辰寅捏着他的肩膀,神情是那样沉重,像是说给叶烬,又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叶烬此刻却只能感觉到恐惧,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十五年前,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母亲已经逝去了,一切无可挽回。 而此刻,等待手术结果的过程就如同置身于熊熊燃烧的火堆旁,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烈火炙烤着,他内心的焦躁达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顶点。 他恨不得自己也一并躺在里面,起码能在喻寻身边,也好过在外面无尽地等待。 他根本不敢想如果手术结束后如果传来的是不好的结果,他该怎么办。 叶烬弯下身子,手掌缓缓从脸上拂过,上一次自己中枪的时候,喻寻也是这样等在外面吗,也是这种心情吗…… 那么他现在就活该忍受这种濒死一般的煎熬。 走廊里的啜泣声不断。 王辰寅走到赵小升旁边,叹口气,抬手蹭过他红通通的脸颊,轻声道:“又哭鼻子。” “每次喻寻出事,你都得哭一顿。” 赵小升靠着墙蹲下来,说话已经不利索了,“王副…你说小鱼…能不能挺过来……” 王辰寅也跟着蹲下来,目光越过赵小升,投向了几米之外的叶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沉重而无奈。 赵小升闻言,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如果小鱼真的……出事了,叶队可该怎么办啊,还有荆叔和关姨,他们要怎么活下去啊……” 王辰寅不由鼻头一酸,他揉揉赵小升的头发,“先不想这些,等手术室的门打开。” 赵小升点点头,红着眼睛“嗯”了一声,他转头看着王辰寅,“虽然现在说这些挺不合时宜……” 王辰寅在等他下半句话。 “但是你最近怎么……有些怪怪的…”赵小升说。 王辰寅问:“哪里怪?” 赵小升吸着鼻子想了想,“也说不上来,感觉不像之前那么暴力了…我最近在你身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辉…” 王辰寅没理他这荒谬的说辞,苦涩地笑了笑,忽然说:“我好像有些懂叶烬了。” 赵小升:“嗯?” 王辰寅看着他,“人和人的感情,有时候会突然发生变化,你知道吗?” 赵小升眼泪还挂在脸上,直接一个大无语,“不是吧你,你喜欢上叶队了?” 王辰寅转回头,目视前方,“行了,安静等小鱼吧,你喜欢上小鱼更靠谱一些。” “我和鱼是好基友,没有那种感情,你别瞎说。” “噢。” 漫长的沉默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漫延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闪烁的光芒仿佛成了大家心中唯一的寄托与希望。 只要它还亮着,就说明喻寻还在与死亡抗争,还在为活着而努力。 等待如同无尽的深渊,将时间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仿佛被赋予了千钧之重。 叶烬始终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尊雕塑,他的脸上和脖子上有被尖锐树枝划伤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叶瀚昌不知从哪找到两个本国的护士,说:“那些划伤可能带有毒性,帮他处理一下。” 叶烬直接不理会,面无表情避开了,冷漠道:“不需要,我没事。” 护士面面相觑。 叶瀚昌只好摆了摆手,说:“算了。” 赵小升焦躁地揉着脑门,“怎么还不出来,什么破水平啊……” 他情绪失控地抓着王辰寅的胳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能不能去问问这破医院,到底能不能救啊,不能救别耽误人时间啊,有这几个钟头都能回国了……” “好好,我这就去问。”王辰寅安抚道。 他刚站起来,正要往手术室走,提示灯忽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他脚步一顿。 走廊里的人立刻骚动起来,纷纷围了上去。 只有叶烬依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门缓缓打开,三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像是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水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浑身沉重得如同背负了千斤重担,连迈动一步都异常艰难。 “我儿子怎么样,他怎么样了……”关月覃哽咽地问。 医生面色疲惫,指了指托盘上被鲜血包裹的子弹,说了一长串话。 “翻译,他说什么?!”叶瀚昌急切地问。 翻译连忙解释说:“医生说,患者在中枪后,子弹头卡在了心脏的肌肉间,靠近心脏冠状动脉重要结构。由于这个位置十分棘手且复杂,手术的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出血或损伤冠状动脉,导致严重后果。” 韩利快急死了,“直接说结果!!人怎么样了?!” 医生又是一串话。 翻译接话道:“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患者失血太多了,再加上心脏受损,情况仍然十分危急……” 韩利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打断翻译的话,“别废话了,直接说人还活着是吗?!” 翻译道:“对。” 韩利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他连连点头,念叨着:“好好好,活着就好。” 几人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郁结在胸口的浊气终于被释放。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时刻,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从悬崖边拉回,那种生死边缘的体验仿佛是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叶烬松开了紧掐的掌心,那双手因为长时间的紧张与用力,已经红白交错了。 他垂下头,阖上了眼睛,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紧张、恐惧、担忧都随着眼帘的闭合,一同沉淀到了心底的最深处 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深长,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水下挣扎许久后,终于能浮出水面,畅快地呼吸到一口新鲜的氧气。那是一种从窒息到重生的感觉。 “可是……”翻译打断人们的喜极而泣,忽然道。 “可是什么?” “因为受伤太严重了,患者现在虽然活着,但不一定…能醒过来。医生说在这里观察两天,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可以转院回国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你说什么……”关月覃不敢置信地问,“什么叫……不一定能醒过来?” 刚刚拥有的希望被无情地击碎了。 ———— (后天有个很重要的考试哈,不是不给大家更,这两天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背,晚上十点回来,还要抓紧时间给大家码一章,一章快了也得写到一点,第二天还要早起。宝宝们晚安,明晚不一定能更,我尽量) 第180章 不想吵架 天边染着一抹温柔的蓝。 窗外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天色在明暗交替中蒙上了一层细雨的薄纱。 叶烬仿佛与世隔绝,对外界的变换毫无察觉。他坐在床前一整天,盯着喻寻苍白的面容。 他根本不敢移开视线,连眨眼都那么小心,似乎目光只要有丝毫的偏离,床上的人就会像晨雾般消散在空气中,再也无法触及。 “叶队不吃不睡也不行啊,小鱼没醒来,叶队自己先饿死了。”赵小升在门外焦急地念叨着,眼眶里又泛起了泪光。 王辰寅见状,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崩,“你眼睛里的水怎么这么多,哭个不停。” 赵小升靠着墙滑落下去,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难过道:“小鱼要是醒不来可怎么办啊……” 王辰寅劝道:“别哭了,去买点吃的,把叶烬叫出来吃饭,然后你去小鱼床头哭,说不定他听到你的哭声,心疼了,就醒过来了。” 原本王辰寅只是想开个玩笑,想让他的心情稍微轻松一点。结果这话刚一落地,赵小升就像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速度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王辰寅转头看着飞奔出去的背影,“诶我去。” 十分钟后,赵小升抱着一堆吃的回来了,他轻轻敲门,走进病房,把早饭一股脑放在桌上,看着僵坐的叶烬,走过去说:“叶队,该吃饭了,你昨晚就没怎么吃。” 叶烬像是从梦中惊醒,恍然回了神,他点点头,沙哑道:“放着吧。” 赵小升没走,“我得看着你吃了,然后你出去,我要对着小鱼哭一场,他听到我的哭声,就能醒来了。” 叶烬几天晚上没怎么休息,精神有些恍惚,一时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反应半天才问:“这谁出的主意。” “王副。”赵小升老实说。 “……”叶烬随口道,“你倒听他的话。” “对嘛,他是王副嘛。”赵小升脱口而出。 说完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疑惑地挠了挠头,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队长,我真心求你吃点东西,去睡会儿吧。你这样下去,怎么撑到回去呦。” 赵小升就差跪地恳求了,“鱼现在也算稳定了,后天我们就能回国了,国内的治疗环境和条件都比这里要好得多,就算我哭不醒他,说不定一回到国内,一踏上祖国的土地,小鱼就直接睁眼了呢。” 叶烬大概是脑子迷糊得不轻,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出来把早饭吃了,躺在了旁边的家属陪护床上。 “我就睡这里,你想哭直接哭吧,不影响。” 赵小升听到这话,当即趴在床边,对着喻寻嚎啕痛哭起来。 “鱼~~~~啊——” “醒~~~~醒呐——” 叶烬听着这动静,累极了,也没心思说什么,干脆闭上了眼睛。 五分钟后,一伙人推开门从外面涌了进来。 荆山冲在前面,直奔床头,他看着沉睡中戴着氧气罩的儿子,分明是有呼吸的,惊魂未定道:“小升你这孩子…怎么哭得这么大声…” 赵小升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想着…能把小鱼哭醒……” 王辰寅急忙把人拽起来,他是真没想到叶烬居然还默许了,这一屋子里的人精神状态没一个正常的。 他把赵小升带到走廊里,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抽出一张给他,“好了,再这么哭下去了,眼睛要瞎了。” 赵小升也是哭累了,接过纸巾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破罐破摔道:“可怜的鱼都快没命了,我还管瞎不瞎的,现在鱼能恢复才是最重要的。” 王辰寅也说不清怎么想的,心里积压的某种不爽快让他直接道:“小鱼还有叶队和荆叔他们,你先管好自己吧。” 赵小升听到这话蹙起了眉,“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想鱼好起来吗,他亲生爸妈都没了,还被那个周砚一直操控,这辈子都已经这么难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新家了,荆叔拿他当亲儿子,结果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能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王辰寅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小升后退半步,垂下眸,连日来在异国的疲惫和焦虑让他情绪有些崩溃,“不想吵架。” 说完,他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了。 王辰寅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对着走廊里的座椅重重踢了一脚。 第181章 唔……我也想……吃 两天后,一行人启程回国了。 在喻寻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能长途飞行后,叶烬果断决定要带他回国,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况且北郊队的事务也得有人处理。 落地后,他们直奔徐城第一医院,提前联系好的专家大夫立刻开始会诊。 中午,一系列检查完毕,家属叫被去谈话,结果呜呜泱泱去了一大片人。 “子弹是擦着冠状动脉飞过的,好在紧急手术进行的比较顺利,目前情况还算不错。”医生面色凝重但语气平和地说。 关月覃听到这话露出了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容,又急忙问道:“医生,那我儿子是不是很快就能醒来啊?” “这个……”医生看着片子顿了顿,“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啊?”关月覃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解释道:“我说的情况还不错是指他的身体整体状况在逐渐稳定,但是枪伤对他的心脏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这种损伤的恢复需要时间,而且每个人的恢复速度都是不同的,所以无法判断他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来。” 关月覃脸色再一次变得惨白,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无助与恳求交织在她的眼神中,“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您放心。” 稍微停顿了一下,医生又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儿子似乎对现实世界持有某种程度的抗拒情绪。他如果迟迟醒不来,可能是患者觉得醒来会有某些他不愿面对或难以承受的事物。这种心理状态,或许也是他目前昏迷状态的一个潜在因素。” “所以,除了身体原因之外,心理原因也很关键。家属平时可以多在他身边说说话,讲讲他感兴趣的事情,或者回忆一些美好的回忆,给他一些正面的刺激。说不定哪天,他就因为感受到了你们的关爱和呼唤而主动醒来了。” 关月覃和荆山点着头,好歹是看到了一丝希望,谢过医生后,调整了情绪出去了。 叶烬全程都没说什么,他沉默地跟着进出,在漫长的等待中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最近他不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就静静地坐在床边,陪伴着昏迷中的喻寻一整天,有时候安排一些事情,总之超不过五句。 荆山边走边思考,“那按医生的说法,之前小升这孩子对着床头大哭,或许也是种刺激。” 赵小升连连点头,“是啊荆叔,说不准有用呢,小鱼听到大家这么伤心,说不定就会醒来了。” 说完他转头,不经意间和一旁的王辰寅对上视线,又默默移开了。 自从那天闹别扭之后,两人还没好好谈过,每次碰上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赵小升近来时常觉得奇怪,总感觉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想不通也就索性不想了。 “叶队,你不能总不说话,这样小鱼听不到你的声音。”赵小升回头说。 叶烬还没开口,王辰寅先接了话,“有时候不需要开口,只要对方在身边,相伴的人会自然感受到。” 赵小升下意识想反驳,抬眼看见王辰寅深棕的眸色,又哑巴了。 叶瀚昌和韩利先回了北郊队,其余几人来到了安排好的特殊病房。 这里的空间很大,干净宽敞,阳光温暖,床旁边是各种医疗器械,气味清新,环境和条件显然比琅湄邦要好的多。 喻寻睡在病床上,那样安静。 叶烬站在床边久久地看着,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皮肤愈发白净,在光下几近透明,长长的睫毛微微起伏,像个瓷娃娃一般,让人碰都不敢碰。 叶烬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蹭过喻寻的脸颊,对身后的赵小升说:“去买些吃的,酸的辣的都可以,越重口味越好。” 赵小升感叹一声,“队长,你想开啦!我这就去,我把超市和饭店的东西都批发回来!” 不多时,赵小升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袋子回来了。 叶烬特意叮嘱要重口味,他把能想到的重口味食物都买了回来,什么自热火锅,麻辣烫,螺蛳粉,臭豆腐,泡椒凤爪,榴莲饼,芥末章鱼,臭豆腐肥汤锅…… 又买了些零食,薯片、巧克力、坚果、小饼干、小蛋糕,想着喻寻一醒来就能吃到。 “队长,我买了好多,咱们带去食堂吧。”赵小升气喘吁吁地说。 叶烬坐在陪护椅子上,闻着空气中各种掺杂一起的味道,淡然道:“不去食堂,把没吃饭的人喊来,就在这里吃。” “……啊?”赵小升懵逼道,“这里?” “对。”叶烬说。 “可是这里是病房啊,”赵小升不解,“虽然这房间是挺大的,但也不是吃臭豆腐的地方啊。” 十分钟后,在叶烬的坚持下,几人就在病房里开饭了。 赵文吸溜着黏糊糊的麻辣烫,“不是我说你小升,你在琅湄邦是吃不上饭么,回国买这么多,这在医院吃合适吗?” 赵小升冤枉道:“队长让我买的,还非得我叫你们来吃。” 赵文不相信,“拉倒吧,大馋小子。” “不信你问王…副。”赵小升迟疑了一瞬,“我可没瞎说。” 王辰寅看他一眼,点了下头,“是叶队吩咐的。” 吃到下午,赵小升摸着肚子,瘫在沙发上怀疑人生,“我对天发誓,我已经吃到嗓子眼了。” “我也是,这一顿够活两天,我可能明天也不会感觉到饿的。” 不料第二天一早,几人还没从昨日的盛宴中缓过神来,又被叶烬招呼到了病房。 赵小升看着桌上正在沸腾的火锅,人傻了。 “不是吧,叶队,大早上你就吃火锅啊。” 叶烬微笑着搅动着锅底,热气腾腾中,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柔:“不是我,是你们,快吃吧,昨天没吃饱,今天继续。” 赵小升犹豫了一下,别说,闻着这个味道居然又勾起了食欲。 挣扎了几秒后,他还是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然而当这种美食盛宴持续到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几人是真的吃不动了。 “叶队啊,这火锅虽然好吃,但天天吃也受不了啊。”赵小升终于忍不住向叶烬提出了请求。 当天晚上,许唯、纪瑞和习心雨就来换班了。 护士气冲冲走进病房。 推开门,看见两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凤爪和薯片,而另外三个人围着一个自热火锅和刚煮好的螺蛳粉,正吃得津津有味。 整个楼层都弥漫着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你们病房怎么回事啊,家属怎么在屋里随意吃喝呢,这臭味熏天的,你们不嫌呛啊。” 许唯起身解释,讨好地笑笑,“护士,实在不好意思,这楼层也没有别的常住病人,所以我们才在病房里吃饭。” 护士真是不理解了,“患者需要干净、清新的环境才有利于身体恢复。请你们遵守医院的规矩,不要在病房里随意吃喝,尤其是这种味道重的食物。这是对患者的负责,也是对医院环境的尊重。” “诶好好。”许唯满口答应着。 结果人一走,门关上,几人便又无所谓地继续吸溜起来。 赵小升觉得叶烬最近多少都有点不正常,可是他又一想,既然还有吃的念头,就说明人至少是想活着的,总比不吃不喝强,他也就放心了。 “这个泡椒凤爪真的很好吃,队长,你尝尝。” “好。” 叶烬倒没拒绝,夹起一个刚要尝一口,床头忽地传来一点极其微弱的声响,几乎湮没于空气之中,让人难以察觉。 可叶烬听到了,他的动作瞬间凝固,筷子悬停在半空。 “唔……我也…想…吃…”床上的人说。 第182章 你是不是思春了? “坏…人……你们……” 这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却又如此真切地回响在病房内。 吃螺蛳粉的几人愣住了,他们盯着床上的人,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赵小升和许唯扔下筷子,激动地起身围了上去,喻寻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正努力地睁开。 “鱼,你醒了吗?”赵小升转向许唯,“许哥,刚刚……刚刚是小鱼在说话吗?我没听错吧?” “没没,绝对是小鱼开口说话了!”许唯也忍不住红了眼窝。 纪瑞和赵小升抱在一起,“呜呜可算是活了……” 习心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颤声道:“小鱼…你醒了是不是?” 冬日的阳光柔和而明媚,窗帘半掩,金色的阳光洒在洁白的被子上,洒在密绒绒的睫毛上。 薄薄的眼皮缓缓睁开,露出了乌黑的瞳孔,眼珠微微转动,瓷白的脸颊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生机。 叶烬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就像无数个平常的清晨一样,温柔而充满爱意地说:“醒了,睡得还好吗?” 喻寻蹙着眉心,嗓音因长时间的沉睡有些沙哑,“…好坏…你们……” 叶烬嘴角勾起笑意,眼底都是宠溺,“哪里坏了?” 喻寻断断续续地说:“吃…好几天了,不带…我……” 叶烬刮了刮他的鼻子,“那怎么不早醒,这么贪睡。” 喻寻还很疲惫,他盯着叶烬看了一会儿,眼中透露着迷茫与困倦,最后还是扛不住困意,又沉沉地阖上了眼皮。 许唯赶紧把火锅螺蛳粉凤爪薯片收拾干净了,喊来医生说人醒了。 几个医生快步走来,觉得不可思议,这么重的伤,就这么水灵灵地醒来了? 检查了一番后,各个都感叹医学奇迹,说要把喻寻的状况全程记录下来,作为宝贵的医学案例进行参考和研究。 这之后,喻寻每隔几个小时会醒一次,醒来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盯着叶烬看。 叶烬如果不在跟前,他就不肯闭眼,一双漆黑的眼珠转来转去,满世界找人。 谁来都不行,一定要叶烬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发,凑到耳边说几句话,他才能安心地再次睡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过了两天。早上,叶烬刚去市里报送了一份材料,回到病房推开门,抬眸时脚步忽地一顿。 喻寻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头发长了些,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面色那样白皙,像个漂亮的手办。 “我让护士小姐姐…把床摇起来的。”他说。 叶烬走过来,俯身贴上了他的唇。 原本只是想轻轻碰一下,可他没忍住,含着他的唇瓣,极尽缠绵地吮吸起来。 喻寻被吻得喘不过气,他想要躲开,可叶烬的吻太过霸道,他逮住空隙,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干嘛……” 他本来就气不够,说一句话都要停一停,偏偏这个人还不放过他,他恼怒似的斥了一声,可身体的虚弱又让这声软软的,这怒视也显得软绵绵的,像撒娇一样。 喻寻深吸一口空气,想要再次开口斥责,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轻轻的喘息声。 叶烬眼神倏地滚烫起来,他抵着喻寻的额头,指腹摩挲过,“试试是不是又结巴了。” 喻寻微微喘着,声音细若游丝,“你别弄我……” 他比之前又瘦了一些,宽松的病号服套身上空荡荡的,锁骨深陷,皮肤苍白而细腻。只是稍稍抚过,便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那么脆弱又娇嫩,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叶烬凑近他脖子,侧过头,鼻尖细细摩挲过皮肤,嗅着喻寻身上的药味。 “好漂亮,我好想把你藏起来。” 就像一只守护着自己领地的猛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呢喃。 叶烬逼视着他,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深深的渴望与占有。 喻寻和他分开那么久,又睡了好几天,一时间被他盯得不自在,侧头避开了叶烬的视线。 然后伸出手指,蹭过叶烬下巴上略显凌乱的胡茬,小声说:“它扎我。” 叶烬抓着他的手指吻了一下,“好,这就去刮。” 说罢,叶烬进卫生间了。 走廊里传来了咚咚的跑步声,赵小升猛地推开门,“鱼!” 喻寻嘴角一耷拉,“呜呜小升!” 赵小升跑过来,想抱又不敢抱,立在床边高兴得蹦跶,“呜呜,太好了,你总算是彻底醒了!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 喻寻眨眨眼,“你这几天在我床头没少吃。” 说完扎心窝地补了一句,“有点胖了。” “什么?!”赵小升一听这话,顿时天塌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惊恐道,“我胖了?我这脸本来就圆,再胖就成大饼脸了!不行,你太瘦了,我要把我的肉分给你一些!” 喻寻伤口疼,没什么力气说话,就靠着枕头,看着他笑了笑。 “从明天开始我就去锻炼跑步,可不能再懒散了。”赵小升坚定道。 “我开玩笑的,没胖。”喻寻撑着精神说,“等我恢复了,就陪你去打球好不好?” “好啊好啊。”赵小升坐在他旁边,兴奋道,“我的球搭子还得是你,小瑞啊,程成还有王…副,要么两个回合就趴下了,要么往死里虐人。” 提起王辰寅,喻寻忽然想起一件事,问:“王副身体还好吗?他上次被迷晕,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赵小升看他没什么精神,起身把床摇平,“他没事,你放心吧。现在主要是你,你好好休息,快点恢复过来,这样才能早点陪我去打球。” “好。”喻寻躺下点了点头,脑子里又闪过一个人,他想了想,“对了,小升。” “嗯?” 他有些迟疑,“季明…怎么样了?” 赵小升坐下给他掖了掖被子,“他死不了,你也放心吧。医生说,虽然子弹是正对胸口,但幸运的是被硬物缓冲了一下。我们一猜就是你,况且你还把芯片放在了他身上,让我们迅速赶到救了他。” “鱼啊,你不要害怕,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肯定能回北郊。” 喻寻却摇摇头,垂下眼皮,“小升,我在周砚身边…的确待了很多年,而且……” “我的枪,对着队……” 赵小升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神情严肃,“小鱼,没发生过的事不许乱说。” 他俯身,盯着喻寻的眼睛,“那天只有你,我,队长和王副在场,你被周砚绑架胁迫,你身上的伤都是证明,剩下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赵小升坚定道:“鱼,我保证,这一次你绝对会平安无事,只要你活下来,往后都是坦途。” “你是功勋的后代,你明白我的意思。” 喻寻再次摇了摇头,固执又倔强地小声否认道:“我的爸爸是荆山,我妈是关月覃,别人我不认识。” 赵小升告诉他,“可你姓南。” 他注视着喻寻,“如果你姓南,你的父母就永远会是荆叔和关姨,当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这么聪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喻寻埋在被窝里,良久,他低声问:“小升,你会不会因为我过去……” 赵小升拍拍他的脸蛋,“小鱼,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经历了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最好的鱼,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别成天胡思乱想的,知道不?” “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天想什么呢,我要是像你一样,肯定也不会吃两口饭就长胖了。” 喻寻纠正他说:“你那可不是两口饭。” 赵小升屈起手指,给他一个脑瓜崩,“要不是看你是个病人,高低得和你过两招。” 说完他不由得一愣,他想起之前,王辰寅也对他做过同样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额头时是温柔的,那瞬间的触感他居然一直记到现在。 喻寻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小升。” “诶?” “你是不是思春了?” 第183章 是的,有个孩子 赵小升摸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不是,你真……”喻寻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料炸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不不……”赵小升匆忙摆手,“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别的事。” 喻寻淡定说:“因为你的脸红了。” “什么?!”赵小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起来,咆哮道,“怎么可能?红什么,有什么好红的,为什么要红?!” 他仔细端详着,“没红啊,很正常啊。” 喻寻看他举着个手机,“你对着黑屏能照出什么啊。” 赵小升打开相机一瞅,微红的脸色瞬间红温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升啊……” “鱼你先好好休息,我大概是没睡好,我先回去吃点电。” “……” 说完人就出去了。 叶烬洗了个澡,刚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赵小升绷着脸,像是去大义赴死一样。 “他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我还打算问你呢。”喻寻说。 叶烬擦着头发,“不清楚,从琅湄邦回来后,王辰寅也总是不在状态,我以为是上次迷药还残留在身体里,昨天让他去做个检查,他坚持说自己没事。” “这两人,可能是被琅湄邦的空气污染了。”喻寻躺着说,“我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 “嗯,我的喻小寻最聪明了。”叶烬心猿意马地应道,抓起他的手亲吻着,亲着亲着咬起来。 喻寻想抽回来,愣是被拽着不松。 “儿砸!爸爸来了!”荆山提着一堆补品推门而入。 关月覃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保温饭盒。 “爸妈。” “诶诶,快躺好。” 荆山高兴地对关月覃说:“你瞧,今天一看就好多了,这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喻寻不满地瞥一眼叶烬,默默把被咬疼的手指收回被窝。 “宝宝快和妈妈说想吃什么,妈记下来,以后每顿咱都吃家里的饭。”关月覃说。 喻寻转着眼珠想了想,“嗯……想吃火锅,麻辣烫,酸辣土豆粉,麻辣小龙虾,还有臭豆腐。” 关月覃一听,“诶呦这不行,这得等你好了吃,太重口了。” 喻寻不悦地瞥叶烬,“就想吃。” “儿子那你就快点好起来,”荆山也劝道,“现在真不能吃这些刺激性食物,你去问问医生,哪个医生敢让你这么吃啊。” 喻寻盯着某人坚持道:“我就要吃。” 叶烬无奈道:“知道了,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亲自做饭给你吃,这总平衡了吧。” “诶这……”荆叔急道。 叶烬冲他点头,“荆叔放心吧。” - 喻寻在医院吃饱喝足,又被疯狂投喂,一周后可以下床走动了。中午阳光最温暖的时候,叶烬会带他出去坐会儿,晒晒太阳。 喻寻坐在轮椅上,身上裹着关月覃买给他的棕色牛奶绒大睡衣,像只熊一样,两胳膊牢牢扒着叶烬,靠在他怀里,闭眼享受阳光。 他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惬意地嚼着习心雨送来的巧克力软糖,叶烬剥糖纸,他只管乖乖张嘴,剥一颗吃一颗,停下来,他就扭动两下,以示不满。 他最近吃药总觉得嘴苦,老想吃糖,叶烬不给吃,他就闹。 装可怜、挤眼泪、放狠话,为了一颗糖什么手段都使,三件套下来叶烬基本就妥协了。 也不知道这趟出行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明明是自己做了不好的事,可小脾气耍个不停,叶烬也受着,宠得像祖宗,上厕所都是抱着进出,就差替他方便了。 喻寻嚼吧嚼吧咽了,张开嘴,“啊—” “已经吃完一包了,不能在吃了。”叶烬把糖纸都收进口袋里。 喻寻眼巴巴地,“一包才二十颗,给孩儿吃点嘛,求你了。” 叶烬铁石心肠道:“不给孩儿吃,别求了。” 喻寻把睡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手动把轮椅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叶烬,自闭了。 叶烬这几天除了回北郊队处理繁杂的事务,就是在医院哄祖宗。 祖宗对别人都正常,唯独对叶烬挑刺得很,一言不合就不开心。他语气稍微重一点,祖宗就要掉眼泪,情绪敏感得不得了。 叶烬一度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个孩子,刚出生的那种,所以喻寻才会变得如此敏感和需要呵护,可他翻遍了医院,就是找不到这么个孩子。 他又去悄悄咨询医生,得到的答复是不需要担心,病人在恢复期间会因为身体的不适和药物的副作用,导致情绪波动较大,变得敏感和易哭,属于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反应。 解决方法就是陪伴和关心。 叶烬把工作以外的时间都放在了医院,琅湄邦的事只字不提,除了陪他吃,就是哄人睡。 某天叶烬突然醒悟,这个孩子的确是存在的。 在喻寻面前,当爹干的事,他都干了。 可叶烬心甘情愿。 此刻,阳光正好,他看着自闭的大狗熊,摸摸他毛茸茸的背,摸摸他暖烘烘的头。 他想,有一天他们会一同老去,那时候还是要像现在这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享受冬日的太阳。 不需要回忆过去,因为他们一直拥有彼此。 ———— (全文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没完呢,皮一下。 第184章 你是不是怪我 喻寻在医院的这段时间,ghi总局的人上上下下来过好几波。 喻寻的过去多少都不清不楚,但没人想到他还有一手王炸牌。 贺邵站在床边,一边叹气一边感慨:“我说…说…你小子怎么长得有些…眼熟,原来……哎……真是没……没想到……” 喻寻精神头好了很多,靠着枕头吃栗子解闷,“我……我……也没想到。” “你……你小子……”贺邵愠怒道,“我听说……你现在不……结巴了。” 喻寻歪头撇嘴一笑,几分随性,低眉间的风姿,把刚进来送药的小护士迷够呛。 可一抬眸,带着笑意的眼睛又满是纯净,他把剥好的栗子递出,“喏,给你吃。” 贺邵看着狗啃式的栗子,婉拒了,“你……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喻寻直接塞到自己嘴里,低头又剥了一颗。 贺邵正等着伸手,结果喻寻转身给了准备离开的小护士。 “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小护士看着这张脸,听着这温柔的声音,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刚抬手,眼前的栗子就被另一个高大的男人夺走了,那人气质非凡,转而却在她手上放了一盒提拉米苏。 “谢谢你照顾我男朋友。”他说。 小护士脸色更红了,她疯狂压着嘴角,就知道这两人有一腿!! 叶烬把另一包没拆的栗子整包给了贺邵,“你再待下去,他以为你要抢他吃的,就要和你动手了。” 叶烬摸摸喻寻的头,手法有些粗鲁,和撸狗无二,“他护食。” 喻寻的头发被他来回撸的乱糟糟的,眉眼的稚气转为几分不悦和抗议。 “得得,我走……走……”贺邵边走边嘀咕,“看……看不惯你们…情侣…” 小护士自觉地带上了门,病房里只剩下二人了。 叶烬的手掌拢着他的后脑勺,低头对着他的嘴亲一下,再亲一下,“又不高兴了?” 喻寻斥他,“连人家小姑娘的栗子都抢,你真好意思。” 叶烬捏他的后脖颈,逗猫一般的语气,“栗子谁买给你的,嗯?谁买的?” 喻寻身上痒痒肉多,躲又躲不来,倒在床上笑着求放过。 叶烬松手后,喻寻又坐起来,照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口,“罚你给我剥栗子。” 叶烬好脾气地坐下开始一颗一颗剥。 栗子是现炒的,冬天的栗子又甜又棉,叶烬专门开了两小时车去城南一家店给馋鬼买的。 他甘之如饴,想把能找来的好东西统统给喻寻。 “这颗剥的不合格,你吃,我不要吃。” “这颗可以,我吃。” 喻寻坐在床上一颗颗检查,剥完一包,叶烬抬眼一看,分出一大半不合格的。 他吃得像只仓鼠,腮帮子鼓鼓的,一股脑地把合格的栗子都塞进嘴里,剩下的一半推给叶烬,“这都是你的,你得消灭掉。” 叶烬内心动容,还禁不住贪婪道:“什么时候能吃到男朋友为我剥的栗子。” 喻寻从床头柜上的零食袋里翻出一个东西,“栗子是没有了,可以给你剥一块巧克力。” 他把黑色的巧克力块直接喂到叶烬嘴里,看他张嘴吃下,咯咯笑出声来。 “苦不苦?这是市局的人昨天来看我送的,我吃了一块,比我的命都苦,我不喜欢他们,还嫌我吃的药不够苦啊,来谋害我。” 巧克力在嘴里融化,叶烬大概是味觉失灵,只尝出了甜,丝毫没有苦。 味道残留在舌尖,他一把拉过人,贴着唇,撬开他的齿关,淡淡的苦味在二人的唇齿间翻涌。 喻寻气喘吁吁,像跑了几公里,他胸脯起伏,水润润地盯着人看,说:“你好久没要我了…” 叶烬眸底倏地烧起来,摸着他的脸颊说:“等你身体再好一些。” 喻寻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上还剩最后一颗合格的栗子,也不吃了。垂下眼眸,叶烬看着他睫毛一点点湿润,叹着气坐在床边搂住了他。 心思脆弱的小可怜。 “你现在身体受不住的。”叶烬吻着他的额头说。 其实喻寻这两天已经不怎么喝药了,伤口也基本愈合了,只是身体还需要静养。 于是他把喻寻情绪化的原因归结为一颗子弹打在了心脏上,多少都会影响人的心理感受,比如说从迟钝变得易感,把伤口的疼错以为是心痛,所以格外起伏波动。 喻寻趴在他怀里闷闷的,也不说话,透露着一股不高兴。 叶烬哄着他,“等出院好不好,宝贝。” 喻寻抬起头,突然问:“你是不是怪我……” “因为什么?”叶烬问。 “因为指向你的枪。”喻寻说。 叶烬微怔,突然就都明白了。 喻寻最近的情绪波动,是源于他的害怕和患得患失。 他们每天都聊很多,却没有再谈起过在琅湄邦的事,可不说不代表就能翻篇。 叶烬心里清楚,说完全无所谓是假的。 那天之后,他的梦里总是反反复复出现两个场景,喻寻倒在血泊里,他惊恐极了,可他回头,却看到喻寻的枪指着他。 他们是那么亲密的爱人。 “你说话……”喻寻蹭着他说。 叶烬低眸看着他,“我是在怪你。” 喻寻哑口无言,眼泪涌出来只需一秒。 第185章 这么牛的人是我老婆 “怪你独自一人去把王辰寅换回来,怪你替我挡枪,让我也差点跟着你去了。怪你什么都不说,总是自己承受一切,怪你想保护所有人,却把自己搞一身伤。” 叶烬捏着他满是泪水的脸,“你说我该不该怪你?” 喻寻忍着眼眶里泛滥的水灾,却止不住漱漱落着,低声哽咽着,“应该……” 叶烬看人这样又心疼,哄骗道:“快把眼泪擦擦,待会你爸妈来了,以为我欺负你——” 不料这话刚落,病房的门被径直推开了。 荆山提着饭盒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两人立马分开,叶烬道:“荆叔,这是病房,不是你家客厅,你好歹敲敲门。” 荆山理直气壮道:“我进我儿子房间敲什么门,倒是你,在这病房里想干什么坏事,你把他……” 他盯着喻寻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对着叶烬质问道:“你把我儿子弄哭了?” 喻寻解释说:“没……” 荆山气道:“你小子,关起门来欺负我儿子是吧,你等着。”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了出去,“喂,你儿子把我儿子弄哭了,对,就在医院,快来收拾你儿子。” 说罢他挂了电话,居高临下道:“你敬爱的爹马上就来主持正义了。” 叶烬往后一靠,破罐破摔,“也行,正好咱们两家碰个头,谈谈彩礼。” 荆山拒绝,“谈什么彩礼,我儿子要是跟着你掉一颗眼泪,我怎么着都不同意!”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叶烬说。 荆山怒斥,“嘿你这犊子,我是他爹,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叶烬转头,对喻寻说:“给你妈喊来。” 荆山嘴唇动了动,熄火了。 不到半小时,叶瀚昌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今天降温,他穿上了大棉袄,进门脱了衣服就要揍人。 喻寻拦着,“别…别打,叶叔。” 叶瀚昌直接把叶烬带出了病房,就在走廊里训了起来。 “你可悠着点,这位祖宗的亲爹妈是特级功勋烈士,生前各种成果,现在的养父母也是战功赫赫,你爹我都比不了。” 叶瀚昌恨铁不成钢地比划着,“还有他本人那个脑子,那个智商,那个基因,那个遗传,那个相貌……” 他实在没词儿了,继续道:“整个ghi局,你问问现在谁敢在他面前横着走。” 叶烬越听越爽,他扯着唇角,语气淡淡地又拽拽地,“嗯,这么牛的人是我老婆。” “……”叶瀚昌噎半天无法评价,最后给出一句,“你真是,骚断腿了,叶烬。” 叶烬笑笑,“爸你今天回家算算存款,该准备彩礼了,诚意得拿出来。” 叶瀚昌道:“这还用你交代吗?我这么大人不懂啊,放心吧,必须安排妥了。” 他说完就要走,转身又想起一事,“对了,跟你小子说一声,我的调动通知下来了,正式把我调回徐城了。” 他瞧着叶烬,“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成天绷着张脸。” 叶烬微微勾着唇角,顿了顿,说:“高兴。” “欢迎回家,爸。” 叶瀚昌难得露出很慈祥的笑,拍拍儿子的肩,叮嘱道:“好好照顾小喻,以后他就是你的财神爷了。” 说罢,又忍不住玩笑道,“你小子真有福,这么好的对象让你逮住了。” 叶烬送走叶瀚昌,回到病房,看到荆山端着一碗不知什么,和喻寻对峙着。 “快张嘴,爸爸喂,你妈交代了,让我必须喂你吃了,我还要拍照片发给你妈看。” “那摆拍一张不就完了吗?”喻寻说。 “那怎么行?”荆山举着勺子,“快张嘴儿子,爸喂你吃。” 喻寻不肯,“哎呀我都多大了,这像什么话,万一有医生进来笑话我怎么办……” “当爹得喂儿子吃饭怎么了,有什么好笑话的,快点来,吃了你赶紧休息。” 叶烬看二人僵持不下,自动认领了工作,“我喂吧。” 荆山一点都没客气,把碗和勺都给了他,“也好,你喂他把山药粥吃了,还有这水果,小王八犊子一口都不吃。” 叶烬瞟了一眼,“他不吃是因为有皮,你也别闲着,去把这皮削了,切成块。” “……”荆山端起一盘水果往卫生间走去,“反了反了,这世道……” 喻寻一口一口喝着叶烬喂的粥,眼睛亮晶晶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本名是什么,是不是我妈告诉你的。” 第186章 爸,这回没整舞狮吧 “来到琅湄邦后,你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叶烬说。 “是她告诉我的。” 他把手中的勺子递到喻寻唇边,而喻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继续喝了。 “我没有见过你的亲生父母,对当年的爆炸不是太了解,我的思维已经固化了,更多只是停留在十五年前。” 叶烬放下碗,摸着喻寻的脸颊,“很抱歉,我应该第一时间想到的。” 喻寻歪过头,蹭着他的掌心,“不是你的问题。” 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带来丝丝暖意,让他的语调也染上了几分慵懒:“周砚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被ghi局的人害死的,有人在实验室动了手脚,所以才发生了爆炸。” 他把宽大的衣角一圈一圈缠在手指上,“其实我早就释怀了。他们是在为了正义的事业而奋斗,如果有人因此对他们下手,那也只能说明内部出了叛徒,怎么能把责任归咎到整个ghi局身上。” 叶烬抬手,鼓励一般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周砚这个人心机太过深沉,他的父亲当年被抓后,他就决定要报复,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居然沉得住气,一直在暗中筹谋,培养杀手,最后把你送到北郊队,想要借你的手毁掉整个北郊。” 喻寻心有余悸地说:“他从来就不想让一个人痛快地死去,他更乐意让那个人身心被折磨,慢慢耗尽所有的希望与力量,最终在绝望中失去生命。” 叶烬搂住了他,“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喻寻呢喃着,“我本来不想……” 他窝在叶烬的颈边,那么清瘦,“不想承认我姓南,小升说,这个身份能让我顺利回到北郊。” 他赌气一般,“反正他们也没怎么养我,现在我利用一下他们的儿子,也没毛病吧。” 叶烬听他一口一个“他们”,分明是心里还有埋怨,他只好放轻了语气哄道:“没毛病,就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喻寻问。 叶烬煞有其事地说:“现在你可是全ghi局瞻仰的神,哎我怕是配不上你了,我爸让我赶紧准备彩礼,小心你被别人拐走。” 喻寻微愕,然后给了他一拳,“尽胡扯。” 叶烬本想让他再多休养几天,可这人一刻也等不及,天天追在他屁股后絮絮叨叨:“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我想出院可以嘛~~” “我、要、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啊啊啊,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我要出院出院!” “再待下去,我就要转去精神科了!” 叶烬不理他,他自己念叨累了,就穿着他的棕色大睡衣,背对着门,往墙角一坐,不知道是在反省还是自闭。 等护士进来,他就开始对着墙碎碎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三六一十二,三七是中药,三八国际妇女节,三九感冒灵颗粒……” 护士放下药和水,发现床上没人,一转身,惊愕地看到一个“狗熊”在墙角背口诀,而且越背越离谱。 小护士是新来的,被吓得不轻,慌忙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喊:“518病房的帅哥脑子出问题了,他疯了!” 你说有个人痊愈了,没人在意,但如果你说这个人疯了,立马能传遍方圆十里。 两天后,医院上下都传得沸沸扬扬。 好消息,住院部518有个帅哥。坏消息,帅哥是疯的。 更邪乎的是,还流传出一个诡异的谣言,说有一个又冷又酷的大帅比,把小帅哥给欺负疯了。 叶烬捏着喻寻的后脖颈在电话里辟谣,“真没有,他就是想出院,在耍赖。” “正常着呢,脑子没出问题。” “都说了我没欺负他!他疯不赖我!” 叶烬挂了第n个电话,盯着整个乌龙的始作俑者。 某人满脸写着“看不见,不知道,不关我的事”,默默把帽子盖在脑袋上。 几分钟后,他听到叶烬不悦地说:“出院。” 帅哥立刻满血复活。 可他回到北郊,才发现叶烬不仅没胡扯,相反是收敛了。 大厅里,贺邵打头阵,后面依次是ghi总局的特别行动指挥官、战术顾问、情报分析总监,分局的技术研发专家、数据分析精英,还有一堆不认识、叫不上名字、从来没见过的人。 所有人排成队伍,挤满了大厅。 喻寻慌忙回头,瑟瑟发抖,“我爹…呢,我妈呢……” 这才发现,荆山和关月覃作为退下来的边境铁血团的总指挥官,是根本不需要站在这里列队欢迎的,两人正坐在座椅上,等着迎接儿子。 喻寻快吓死了,“爸,这回可没……舞狮队了吧。” 荆山笑着站起来,拍了拍喻寻的肩膀乐道:“傻儿子,这回肯定没舞狮啊” 喻寻松了口气,“噢……那就——” “舞狮怎么够呢,这次你回来,整个北郊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呐!” 话落,一道鲜红的横幅在众人眼前展开,上面用金色的大字赫然写着—— “热烈欢迎特级功勋烈士南万山与韩秋月夫妇的独子——荣耀归来!” 喻寻一整个笑比哭难看。 鱼:早知道这么抽象就不出院了。 ———— 昨晚忙发财了,夜里一点才搞完工作。越到尾声,反而还卡文了,怕结尾不好,晚上接着更~ 第187章 我无法共鸣亲生父母 喻寻在这场欢迎仪式中,头一次体会了在震耳欲聋中困的想死是什么感觉。 大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投影仪,一幅幅画面在巨幕上缓缓流淌,那是ghi局多年来的光辉历程,配以深情而富有磁性的旁白与悠扬的音乐,把ghi局的历史沿革、荣誉勋章、装备变迁等都展现了出来,各种旧照片、奖章统统放在大屏幕上。 正闭眼打盹时,一阵高亢激昂的音乐突然响起,喻寻一激灵,看到前面一个人拿着话筒正在激情开唱。 居然还邀请了当地音乐人? 几首歌唱完,大厅的墙皮都被震下来几块,总算是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屏幕一侧,贺邵走上来开始磕磕巴巴的讲话,大意是热烈欢迎重要人物的归来,并表达了官方的诚挚与喜悦。 贺邵的讲话终于在一片掌声中落下帷幕,喻寻也快睡着了。今天起得早,他托着下巴真是困不行了,嘴边忽然传来手掌的温度,他没犹豫张嘴舔了一下。 舌尖漫上一股凉意,叶烬喂给他一块薄荷糖。 “醒醒,轮你了。” “轮我什么……” “接下来,请我们今天的主要人物,喻寻上台发言——”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将喻寻从朦胧中惊醒。 他傻眼了,没人说有这一出啊。 周围掌声雷动,喻寻刚好的心脏差点又破碎了。 “儿子,上去说两句,爹在下面给你录视频,快去。”荆山乐呵地催促他。 喻寻嘴角抽抽了两下,看似是笑,其实在哭。 他磨磨蹭蹭走到刚刚贺邵发言的地方,扫过下面的人头,心里一片茫然。 荆山举着手机,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骄傲和鼓励。关月覃面带微笑,像极了家长会上看着儿子发言的母亲。 喻寻的目光落在了北郊队的队友们身上,赵小升、王辰寅、纪瑞、许唯……还有北郊队的其他成员,他们都站在不远处,每个人都笑的那么真诚。 喻寻一一扫过这些面孔,如果真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那一定是这句:“谢谢你们去找我,带我回家。” “哦哦哦~~”赵小升举着胳膊欢呼出来,“小鱼小鱼快快游,北郊队里你最牛!” 喻寻笑起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温暖。 他就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发表了自己的感受,匆忙逃下了台。 贺邵觉得不够尽兴,又让其他几位领导轮流欢迎致辞。 喻寻实在坐不住,托着下巴哼哼唧唧,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困了。 叶烬怕他不舒服,又掏出几块巧克力和雪花酥,哄着人吃了,倒是能安稳坐一会儿了。 鼓掌间,喻寻悄声问身旁的叶烬,“你说为什么要弄这些啊,不觉得尴尬吗?” 叶烬轻轻一笑,一边鼓掌一边解释道:“必走的流程,这些都是要记录档案的。说起来,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也是ghi局的失职,现在你回来了,为了让所有事更加合理,也得突出一下他们的努力,不然会被诟病的。” 喻寻点着头,“好吧。”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开心。”叶烬温柔地注视着他,“他们从心底里希望你能回来。” 喻寻想说什么,听到荆山大着嗓门,话里有话地说:“我儿子在敌方阵营里潜伏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了,哈哈。” 贺邵嘿嘿笑着,半天吐出两个字,“对……对……” 一众领导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气氛其实是算得上轻松的。 但喻寻并没有那么高兴,他的困劲儿过去,清醒起来,对叶烬说:“可是周砚还没有归案。” “最新消息是,他逃去北美了。”叶烬说。 “什么?”喻寻惊讶出声,“那我们还抓能到他吗?” 叶烬的目光在人群中随意游走,“按道理是可以申请引渡的,但问题是,周砚的国籍根本不是h国,他的主要犯罪活动又在琅湄邦,这个人早就为自己算好了退路。” 喻寻错愕,“他居然不是h国人?!” “对。”叶烬点了点头,“不过好消息是,琅湄邦的地下工厂已经被成功捣毁,所有参与的研究员也都抓捕归案。他在东南亚的犯罪网络,算是被彻底摧毁了。 大厅里呜呜泱泱,俨然变成了社交和叙旧的场合。 叶烬突然问:“你想抓到他吗?” 喻寻张了张嘴,居然迟疑了一瞬。 片刻后,他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叶烬没有立刻接话,他的声音在周围的喧嚣中显得格外清晰又沉稳,“你从小跟着他,多少都有些感情吧。” 喻寻皱眉反驳,“你别胡说八道,我差点死在琅湄邦,我不是受虐狂,不会对伤害自己的人产生感情。” 叶烬却继续道:“其实这种感觉很复杂,他培养了你,却又一心只想报复,借你的手达成目的,实在让人爱不起来,又恨不起来。” “你又懂了,懂哥。”喻寻无语道,“你别提他了昂,我警告你。” 叶烬识趣地停止了话题,转而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喻寻问。 叶烬如实说:“在审问一个研究员时,我们发现他曾经是ghi局的人,也可能是害死你亲生父母的人。” 喻寻并没有很惊讶,“是那个实验室里的助手吧。” 叶烬有些意外,“你知道?” 喻寻平静道:“我之前看过实验室爆炸的档案,上面有那几名研究员的照片。后来我听我妈说,死去的人里,有一个人比较奇怪,我妈怀疑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研究员,而是被掉包的替死鬼。” “我也没想到,我会在琅湄邦见过那个人,他就在周砚的工厂里。我被抓去的第一天,看见他和周砚汇报生产情况,我猜这个人就是那个内鬼,他早就被石宏舟收买了吧。” 叶烬点头,“对,实验室爆炸后,这个人逃去了琅湄邦,加入了石宏舟的制d团伙,帮助他研发纳米涂层包装。” 他看着喻寻垂下的眼眸,眉宇间是几分落寞,问:“还是在怪他们吗?” 喻寻慢慢地眨着眼,静静地说:“你不要劝我放下,我无法共鸣自己的父母,我知道他们没错,但抛弃我是事实。” 第188章 送给喜欢的姑娘 叶烬语气自然道:“劝你什么,你是荆叔和关姨的亲儿子和心头肉,家和父母都在身边,多好的事。” 他侧头,目光落在喻寻侧脸,片刻后,微微勾起嘴角,问:“要不要考虑,改个姓?” 喻寻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说道:“我得问问我妈。 他站起来,目光在众人当中搜寻,高声喊道:“妈——” 关月覃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诶宝宝。” 喻寻直白道:“队长说我可以改个姓。” “……”叶烬摆手,“不是,我开玩笑的,我随口一说……” 关月覃立刻道:“小叶我可告诉你啊,你别瞎出主意,喻喻想姓什么就姓什么,你别看他傻就忽悠他跟你姓叶。” “……”叶烬:我真没这个意思。 喻寻解释着,“妈,不是……” “儿子,你听妈说。”关月覃打断了他,“妈绝对尊重你的意愿,咱家可不是那种封建家庭,家里也没有什么皇位要继承,你随意姓,爸妈是不会有意见的。” “妈。”喻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却又异常坚定,“…我要不……在名字前加个关吧。” 关月覃要说的话说不出口了,一时间愣道:“儿子你说什么?” 喻寻的目光那么认真,认真到开口的嗓音都有些发堵,“我说,我想跟你姓。” “我只要当你和爸爸的儿子。” 他没有安全感,越是强调他姓南,越是大肆庆祝着烈士的独子归来,他越隐隐地感到害怕。 他迫不及待想抓住什么,生怕梦寐以求的亲情会转瞬即逝,怕会失去爸爸妈妈。 所以他想留下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姓氏,也能让他感受到自己和家人之间的联系。 叶烬只是把事挑明了而已。 半晌,关月覃红着眼眶转身喊道:“老荆——” 荆山闻声立刻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关月覃已经止不住落下了眼泪,“儿子说想在名字前加个姓,姓关。” 荆山直接一个爆哭,哽咽道:“好好好,和你妈妈姓好啊,关雎合鸣,爸爸支持,咱家的龟和我姓荆就够了。” 两口子激动不已,流着泪快步走了,说什么都要在两天之内拿下这件事。 喻寻目送父母离开,抹了抹眼睛说:“呜呜解决了。” 叶烬摸摸小可怜的脸颊,“那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随便你。” 说罢,他抛下大厅的人,拉着赵小升进办公室了。 “小升,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喻寻招呼着。 赵小升颠颠地跟着他走到工位,好奇地探头问:“什么呀鱼?” 喻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方形礼品盒,“噔噔噔噔噔~就是这个。” 盒盖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五彩斑斓的折纸小玩意儿。 赵小升看着各种颜色的小星星、小爱心、小花、千纸鹤和小蝴蝶,在阳光下闪着光,不由得惊叹出声,“哇,这都是你折的?” “是啊,我在医院太无聊了,叶烬又不让我玩手机,我只好折纸来打发时间了。” 喻寻把礼盒往他怀里一放,“都送你了。” 赵小升受宠若惊,“送我啊,你不给叶队?” “送他做什么,他又不懂浪漫。”喻寻说完,又冲他笑了笑,“你不是有喜欢的女孩了吗,拿去送人,虽然有点土,好歹也是一个一个折起来的,心意也很重要嘛。” 赵小升抱着礼盒,脸直接热了起来,支吾道:“我没……喜欢的女生。” 喻寻不信,“不可能,队长也说你最近有点奇怪。” “真……没。”赵小升眼神飘忽地说,“咱队里就是这些人,我怎么会突然有喜欢的姑娘。” 喻寻咕哝道:“好吧,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鱼,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赵小升犹疑道。 “你说。” “就是……你以前喜欢过别人吗,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叶队的?” “我……以前,没有喜欢的人。”喻寻一边回忆一边说,“嗯……其实我当时也不清楚,说起这个,还是多亏了王副,是他教我的,还开导了我好久呢。” “感觉王副可有经验了,诶要不你也去向他咨询咨询。” 赵小升嘴角一撇,得,不如不问。 第189章 绝对是情敌关系! 叶烬送走一大厅的人,回到办公室时,看到喻寻捏着几张折纸发呆。 “想什么呢。”他问。 “哎。”喻寻放下折了一半的小心心,叹气说,“也不知道小升有没有表白成功,真愁人。” “表白?” “是啊。”喻寻说,“他最近不是奇奇怪怪的吗,我觉得他一定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就把我折的东西都给他了,让他去送给女孩,早日脱单。” 叶烬走过来劝道:“你别管了,这事儿没准能成,让你搅黄了。” 喻寻不服了,“哎怎么能被我搅黄呢,我不就让他去送个折纸吗?” “你没觉得王辰寅也有些不对劲儿吗?”叶烬挑明说。 他大概多少有些感觉,这两人在琅湄邦比之前亲近,回来后却突然疏远起来,连对视都少了,瞥一眼就挪开视线,提起对方也支支吾吾的。 这要是没点情况,那就说不过去了。 “王副的确也不太对……”喻寻琢磨着,“难道……” “他俩爱上了同一个姑娘?!”他恍然大悟。 “……”叶烬眉角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一个人怎么能钝成这样。 喻寻抬腿就跑,“不行,这波我站小升,我得让他抓紧行动!” “诶——”叶烬拉都拉不住,只好跟着追了出去。 这个时间,食堂已经开晚饭了。 喻寻看着平日里挨着坐的两人,此刻分开两桌,完全不搭理对方,像不认识一样。 “不是吧,他俩真的因为姑娘翻脸了。”喻寻对追过来的叶烬说。 叶烬坐下,真心实意地劝他,“你别掺和了行不?” 喻寻饭都没心思吃了,坚决道:“不行,我要当小升的僚机,我要助他夺回姑娘!” 他盯着某个方向,“王副那么有魅力,身边肯定不缺女孩,小升好不容易开窍了,我得帮他。” 叶烬干脆提议道:“好,你去吧,你现在去随便找点什么东西,走到小升跟前,就说是那个姑娘送的。” 喻寻眼睛一亮,“好方法!” 叶烬提醒,“记住,一定要当着王辰寅的面送。” 喻寻秒懂,“必须的!” 叶烬看着这个傻子跑出去,不一会儿揣着东西回来了。 “小升,这是、她、送你的。”喻寻大着嗓门喊道,装作无意的样子是那么做作故意。 “啥?”赵小升一脸懵逼。 “巧克力。”喻寻冲他挤眉弄眼,“人家,是人家送的。” “人家是谁家啊……” “姑娘,姑娘送的。” 半个食堂都听到了,纷纷起哄,“哦~~小升有情况哦~” “小老弟怎么回事,要脱单了?” “哪个姑娘,在哪?在不在现场?” 只有王辰寅面色黑得像锅底一样,他紧抿着唇,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悦和烦躁。 喻寻瞟一眼,心里确定了,绝对是情敌关系!! “快收下,收下,不要辜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他催道。 赵小升也是心不在焉,他懵逼地伸出手要去接,下一秒就被气势汹汹的王辰寅一把拉走了。 喻寻要去追,“不行,他们会打起来的,我得去拉架!” 叶烬拽住他,“你给我安生待着,别过去。” 喻寻那个急啊,“王副那个体格子会把小升打死的!” 叶烬有时候觉得自己在跨物种交流一样,“你看他那是要打架的样子吗?” “是啊,都气成那样了。” “……”叶烬干脆松开他,“行,你去吧,我先吃饭,你拉完架再回来吃。” “猪蹄给我留一个!”说完,人就没影了。 可他一路追出去,根本没有听到打斗声,直到回到大厅。 看到赵小升捧着那个礼品盒从办公室出来,王辰寅就倚在门口。 他听到赵小升说:“鱼说你是情感专家,不确定自己感情的时候,问问你就知道了。” 王辰寅胳膊环在胸前,那么不羁又随意,眼神却是深情的,“这是什么?” 赵小升说:“都是小鱼叠的,让我送给喜欢的女孩。” 王辰寅捏起一只千纸鹤,“我告诉他,如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叶队,就去抱抱他。” 他抬眸,“现在,我也要这么做了。” 说完,他忽然身体前倾,一把抱住了赵小升。 喻寻瞬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冲击力不亚于地震海啸。 他刚痊愈的心脏跳的扑通扑通的。 什么鬼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两人喜欢一个女孩,争风吃醋? 原来小丑竟是自己! 十分钟后,叶烬吃得正香,看见自己的小傻子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他问。 喻寻呆呆地呢喃道:“他俩……他俩…哎…” 叶烬把放着猪蹄的碗推给他,“懂了吧。” 喻寻看了一眼,却没吃,伤口道:“哎我的好朋友好像要有对象了,我怎么会有点难过呢,像失恋了一样。” 叶烬用筷子敲了下他的碗,“醒醒,你男朋友在这儿呢,快吃。” 喻寻“噢”了一声,啃了口猪蹄,兴致恹恹地说:“不如我妈炖得好吃。” 叶烬看他没什么食欲,把剥好的几只油焖虾放他碗里,问:“晚上回你家还是去我那里?” 喻寻咬了一口,突然说:“我想回趟青石了。” 第190章 帅哥,有没有女朋友 喻寻想回青石山区,叶烬原本是不赞同的,可是如果不让他走,这人一定会自己偷偷去,他只好请了几天假,陪着一起去了。 出发那天,荆山和关月覃提着煮好的饺子来了。 “宝宝,路上一定要注意,要好好休息听到没,累了就去酒店,不要省钱,咱家不差钱知道吗?”关月覃苦口婆心地叮嘱。 周围人来人往,喻寻听着叫小孩一般的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知道了妈。” 关月覃端着保温饭盒,“快吃,这些饺子都得吃完。” 喻寻一口一个,嘟囔着说:“吃不下了妈。” 关月覃强势道:“必须吃完,这才几个。” 两口子也是怕了,昨晚又朝着各个方向拜了拜,大半夜跪在地上念念有词,科学之外的那一套都整上了,喻寻起来上厕所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荆山命令道:“一周之内必须回来,听到没,不然爸直接开轰炸机把你带回家。” 喻寻吓得不轻,心道别把世界毁了,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小叶,你看着他,不要让他多走路。”关月覃左右叮嘱,怎么都不放心。 叶烬说:“您放心,他走路超过两小时我就扛着他。” 关月覃有时候真庆幸自己儿子找了个男朋友,不然这后半辈子得操心死。 “时间不早了,快去吧。” 喻寻把饺子吃完,和爸妈挥手拜拜,跟着叶烬过安检了。 半小时后,飞机起飞了。 朝霞满天,窗外是绚烂多彩的。穿过云层,光线略微暗淡了几分。 叶烬看着喻寻轮廓分明的侧颜,说:“你想回青石找周砚的破绽。” 喻寻觉得有些晃眼,从包里拿出帽子戴上了,随意往头上一扣,后面翘出来几根呆毛。 他穿的很厚,在座椅里显得有些拥挤,带着早起的困意说:“也不完全是,这次醒来,就突然很想回去一趟。” 叶烬伸手,越过他把遮阳板拉下一半,“嗯,毕竟你在那里待了十几年。” 喻寻顺势倒在他臂弯下,抬眸看着他,目光就像窗外灿烂的云层,透亮又绚丽。 叶烬垂首,轻轻落下一吻,“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喻寻闭上眼睛,眼珠一直在转动,几分钟后又睁开,问:“你订了民宿吗?” 叶烬说:“嗯,附近酒店不多,倒是有几家特色民宿,山里大概开发了景点。” 喻寻表情微妙地顿了顿,问:“你带东西了吗?” 叶烬只反应了片刻,盯着他说:“没带。” “怎么不带……”喻寻面露不解,小声说,“只有我们两个人诶…” 叶烬再急也不可能拿他身体开玩笑,倒是看他这个模样,好笑又无奈,着实被勾得牙痒痒,有欲火难发。 他故作严肃地训道:“你还想不想彻底恢复了,回来以后,你要是瘦一斤,你爸妈要追杀我了。” 喻寻像被戳中软肋的猫,缩回自己的小世界里,瘪了瘪嘴,乖乖应道:“好叭。” “你急成这样,”叶烬意有所指地说,“我帮你也行,我不进去。” 喻寻抬眸斥他,“你少说骚话。”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叶烬问,“你还睡不睡。” 喻寻歪头蹭着他的下巴,语气软软的,“要你拍,坐飞机我不踏实,感觉心率有点快。” 叶烬哪能拒绝他这副模样,左臂搂紧了人,一下一下拍着,那么踏实,“我在身边,睡吧。” 飞机一路平稳,几乎没有遇到气流。 喻寻醒来时,乘客们已经解开安全带,准备离开了。 喻寻这一觉睡得很香,他的身体还有些虚,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有精气神。 叶烬看他脸色不错,起身取行李,一个卷发女生走过来,把一个东西直接塞到他的裤子口袋里。 叶烬从行李架拿下行李,那个女生已经转身扬长而去了。 他掏出裤兜的东西,是一张卡片,上面手写着一行话:帅哥,登机就看到你了,有无女朋友,加个微信可以不? 然后是一串数字。 喻寻刚睡醒,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乘坐摆渡车到大厅,那个女孩正好在最后一排坐着,目光热烈而坦率。旁边好像是她的同伴,倒是没她大胆,脸颊泛红地偷看着。 喻寻胳膊肘戳了戳,“诶,那个女孩在看你。” 叶烬头也没回,“自己的眼睛,乐意看哪就看哪。” 喻寻不满他的回答,但想到刚刚的卡片被他直接丢掉了,也没话说了。 取行李时,喻寻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就看见三人聊上了,还聊得挺开心。 两个女生站在叶烬对面,其中一个女生大波浪红唇,身材高挑,上身是一件棕色皮衣,搭配黑色长裙和短靴,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圆环,明媚又亮眼。 叶烬冷峻的脸庞配黑色长款风衣,修长又挺拔。 等行李的人们纷纷侧目,仿佛看到了电视剧中的男女主角。 女生旁边的人则风格截然相反,穿着粉粉白白的衣服,头发扎成了丸子头,看着甜美又清新。 三人就这样站在行李提取处,显眼得很。 喻寻脚步停住,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冷,他就站在卫生间门口,默默地盯着某人。 几分钟后,两个女生提着行李离开了,其中那位可爱风格的女生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叶烬目送二人离去,转过头,这才看见卫生间门口的人。 他几步走过来,问:“怎么自己站在这里?” 喻寻说:“怕影响你们聊天啊,聊那么投入。” 说完他转身就往出口走,青石比徐城暖和一些,他手里拿着外套,只穿着棕色宽松毛衣,脖子上戴着荆山织的同色系围巾。不想看某人,便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了。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旁边人不断投来目光。 擦,这是哪个明星小鲜肉。 叶烬追上来,嘴角勾着一抹弧度,“别走这么快。” 见人丝毫不减速,他伸手扯喻寻的胳膊,“你妈不让你走这么快。” 喻寻直接甩开,“哎呀别动!” 旁边人一惊,呦,果然是小鲜肉,架子还挺大。 第191章 那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叶烬就这样跟着上了大巴车,看人一直绷着脸不和他说话,心情还挺愉悦。 喻寻上车摘了墨镜,转头看着窗外,几分钟后车摇摇晃晃走了起来,他一句话没说。 叶烬在一旁欠欠地问:“这是怎么了,突然不理人。” 喻寻别他一眼。 “生气要给个理由,不要生闷气,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叶烬说。 喻寻终于忍不住转过头,“你有病是不是,生气还要告诉你理由,那我要你干嘛,我找一条狗不行吗?” 叶烬笑笑,凑到他耳边,喷出一口热气,“当然不行,原因……你懂得。” 喻寻看着他,说:“你真猥琐。” 叶烬愉悦道:“随你怎么说。” 他把人往身边拉了拉,“别靠窗户,会着凉的。” “你别烦我,好讨厌。”喻寻哽着嗓子说。 叶烬一听,“真生气了?” 喻寻一头磕玻璃上,半个眼神不给他,带着几分委屈倔强道:“你别和我解释,起开。” 叶烬知道这是真不开心了,他可不敢玩脱,立马哄道:“不气不气,笑一个,我就告诉你。” 喻寻无语地瞥他一眼,“我还要给你笑一个,我真是给你脸了。” 叶烬见他这样,自己先绷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即认真地说:“好了,别生气了,该吃醋的是我。 “那个粉衣服女孩看上你了,你知道吗?”他说。 喻寻更无语了,什么鬼理由,“死开。” 叶烬接着说:“你在候机厅接水的时候,旁边是不是有个女孩一直在看你。” 喻寻一回忆,余光里好像是有个女孩,粉嘟嘟的。 “她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不好意思给你,就远远地指了一下,让她的朋友帮忙,结果朋友认错人了,就是这样。” “啊?”喻寻觉得这事太奇幻,惊讶道,“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人家看上的不是我,是你,懂了吧?”叶烬说。 喻寻看他略微不爽的表情,“怎么,你还挺失落。” 叶烬笑道:“我失落什么,我是担心你想不开,毕竟某人吃起醋来,自己都快哭了。” “胡说八道。”喻寻凶巴巴反驳。 他自己对着窗外琢磨半晌,欲言又止地问:“…那你怎么说的?” 叶烬如实道:“我说,谢谢你喜欢我男朋友,他的确很帅,但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喻寻的火发作不起来了,翘翘嘴角说:“好吧,那先原谅你了。” 叶烬抬手摸摸他的后脑袋瓜,“真可爱。” 喻寻靠在座椅上,“少变态了。” 他打了个哈欠,嘀咕着:“一坐车就犯困。” 叶烬把人捞过来,“再睡会儿。” 喻寻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安心的气息,沉沉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靠着他没再说话了。 路途遥远,刚开始还算平坦,大巴车行驶在公路上,两旁是倒退的树木和偶尔掠过的山间风光。 天渐渐黑了下来,车子驶入了崎岖的山路,颠簸感愈发强烈。车里的灯光很暗,喻寻一直处在一种昏昏欲睡却又无法真正入睡的状态。 他的眼皮沉重,车子碾过石子,剧烈晃一下,他就小声断断续续地哼唧着,听起来很不舒服。 这一段路都没有服务区了,叶烬一手从包里掏出保温杯,搂着人轻声说:“喝点水。” 喻寻说:“不喝……” “就喝一小口,润润嗓子。”叶烬劝道。 喻寻没言语,呼吸缓慢而沉重,像睡着了一般。 叶烬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越往山里走去,他的精神状态越差,已经不是单纯的困了。 “是不是不舒服?” 窗外的凉意丝丝渗透,一天的舟车劳顿终于在晚上发作,喻寻觉得胸口发闷。 “一点点。”他说。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好想办法。”叶烬焦急道。 喻寻几乎完全埋在叶烬的怀里,他两只胳膊搂得很紧,声音闷闷的,“不想说话…别问了。” 叶烬摸过他的额头,脸颊,又摸过脖颈,最后叹着气说:“脑门有些热。” 他从包里掏出一盒药,哄道:“吃一颗药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到镇里了。” 喻寻闭着眼,微弱地说:“我想吐,不要。” 路途太漫长了。 叶烬不停地揉着他的背,“就喝一口水。” 喻寻真的很没精神,身体的不舒服和疲惫让他不愿多说一个字,他一边依赖地紧紧环着叶烬,一边皱着眉心,发脾气说:“不要。” 叶烬耐着性子劝:“发烧会让你反胃加剧,喝了药不会吐的,待会就好了。” “你别吵了。”喻寻说。 叶烬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叹着气,“这趟回去,我得被你爸妈追着抽。” 喻寻从他怀里起来,脸色苍白,情绪很不好,“回到这里我就是不舒服。” 身体的心理的,那些不好的记忆统统涌了出来。 叶烬声音温柔,“好,你看,已经到了,我们再搭个小车,很快就能回民宿睡觉了。” 他安抚着,“你不是说想喝牛肉汤吗,明天一早就带你去喝好不好?” 大巴车终于停下,叶烬带着人下了车,歇了一会儿,两人又搭了辆三轮敞篷车,坐在车篷里,往镇里走去了。 喻寻在路上没忍住吐了一次,叶烬说什么他都不要吃药,喝了几口水已经算给面子了。 好在半个小时后,三轮车总算开到了目的地。 叶烬给人冲了澡,吹了头发,在晚上十一点终于钻进了被窝。 “把药吃了好吗?” 他一点点抚过他的额头,“你和我任性发脾气都可以,我无条件包容,但别让我担心。” 喻寻微微睁着眼,脸色发红,“不舒服……” “我知道。”叶烬摸着他的鬓角问,“为什么非要回来。” 喻寻看着他,缓缓地轻声说:“就觉得,做个了断。” 他疲倦地眨着眼,“周砚一定会回来这里的,我知道基地有什么。” “总得有始有终吧,这里是起点,那就在这儿结束吧。” 第192章 叶烬是深渊里的光 天微微亮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青石的冬雨是刺骨的寒冷,渗透进每一寸空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无尽的湿润之中。 民宿没有暖气,空调的热风也不是很舒适,但这条件已经是可选择里面最好的了。 喻寻缩在叶烬怀里,在半梦半醒间回到了许多年前。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微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三天,柴房潮湿又阴冷,炉灶根本点不燃。 养母把他丢在最破的屋子里,他冻得直哆嗦。 没有灯也没有电,地上只有一张草席和一张快要散架的床。 窗户是漏风的,屋顶时不时滴落着雨水。 寒冷仿佛带着针,让人浑身骨头都是刺痛的。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冷。 冬天那样漫长,他在这样的屋子里待了三年,直到周砚出现在他面前。 那天的雨同样下了好几日,周砚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踩着锃亮的皮鞋,他撑着伞,雨水打湿他的肩头和裤脚,他不在意。 他在茫茫雨雾中,摘了墨镜,端详着比他矮一头的少年,问:“想不想读书?” 瘦弱的少年像被雨打湿的流浪猫,瑟缩着肩膀,无助又可怜。 周砚把伞向他倾斜,遮住了上方的雨帘。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有办法让你去读书。” 喻寻跟着他走了。 两年后,喻寻进了周砚的训练营,他学东西很快,身手敏捷,只用了半年就掌握了所有的知识和技能。 只是不爱说话,孤僻,常常一个人。 他懂,其实他一直都懂,周砚只不过在培养一把刀而已。 那时候他觉得,这世界如此肮脏,周围人那么坏,就算做一把刀又如何。 直到他接到第一个任务,杀了自己的养父母。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推向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崖深陡峭,向前走,只有死路一条。 是叶烬拉他回头的。 他没想到,他此生会遇到叶烬。 在那无尽的幽暗和绝望中,叶烬是深渊里的光。 “醒醒,喻寻。”光在唤他。 他明明没做噩梦,却感到一阵心有余悸。 他睁开眼,已经忘了梦中都有什么了,只记得是很多年前。 窗外小雨不歇,转而那些画面又清清楚楚出现在脑海里,仿佛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一般,却似乎很久没有计算过时间了。 仔细一想,算一算,距离那时候居然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了,漫长又短暂。 时间就这样悄然逝去,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却仿佛抓不到一点痕迹。 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喻寻眼眶湿润,他微微喘息呢喃说:“没有热气,不喜欢……” “被窝也不舒服,好潮。” 叶烬已经把空调调到了最合适的温度,气候如此,心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自然百般不舒服。 “出来一天,想家了……”喻寻慢慢地说。 他在叶烬的臂弯里,目光迷蒙地絮絮叨叨着。 “家里有地暖,冬天很热,热到穿背心都冒汗。” “我妈怕我会上火,就在房间里放了绿植,还准备了加湿器。大前天我回家,夜里抽风,下楼敲门说想吃冰棍。” “我爸已经躺下了,又穿着衣服去给我买。” “其实我就是睡不着,那么一说罢了,或者我自己去买,反正小时候…也没人陪我。” “我爸把我当小孩一样,说街上没人,我出去不安全,他戴上帽子就去便利店了。” “然后我就在零下几度的天气里,吃上了巧克力雪糕。” “我们一家都没睡,半夜坐在按摩椅上,一边按摩一边吃冰棍。” “好神经啊。”喻寻咯咯笑了出来。 他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又敛了起来,“你知道吗,如果是特别特别美好的时刻,我就会怀疑,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拥有这么幸福的人生。” “就觉得这都是假象,老天会很快收回的。” “所以好多时候我觉得不真实,住的大房子不真实,爸爸妈妈不真实,得到的爱不真实。” “刚搬过去的时候,我半夜醒来就睡不着了,然后我就下楼坐在我爸妈卧室门口,我听到我爸的打鼾声,那一刻我才觉得是真的。” “我一直坐到天亮,再悄悄回到被窝里,我谁都没有说。” 喻寻转眸看向叶烬,“上次我妈认出我是南万山的儿子,我好害怕,我不要换爸爸妈妈,那天晚上我去找我妈睡觉,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爸就在身边,好安心。” 他眼里落寞,“被周砚带走后,我居然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看吧,幸福都是假象,老天果然是会收回的。” 叶烬摩挲着他额角的头发,又吻了吻他的眉心。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自我以外的任何因素都是不确定的,但你知道,这个世上最稳定最长久的联系是什么吗?” “什么?” “不是情人,不是夫妻,而是父母对子女的爱。” 叶烬一点点抚摸着他的脸颊,“不要低估自己的重要性,他们找到了你,就再也不会弄丢你,相信他们好不好?” 喻寻陷在松软的被窝里,温暖包裹着他。 眼角是湿的,他抹了一把,“我现在真的很幸福,为什么会流眼泪…” 叶烬低头,鼻尖抵着他,“要不要?” 喻寻说:“来。” 这趟出门两人都没带,叶烬也没这个打算,他只好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瓶喻寻的宝宝霜。 关月覃坚持多数商品都产自科技与狠活,所以平时给喻寻用的纸巾、乳霜、洗护和水杯碗筷之类的东西,一律都是进口的婴幼儿级别产品,说坚决不能被狠活污染了儿子白白嫩嫩的脸蛋。 也幸好是安全级别的,叶烬索性开了一罐面霜,冰激凌一般的质地,就这样被吃了。 好久没了,最开始是疼的,但喻寻享受这种疼,那么真实。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会伪装的,只有疼是最真实的,它能让你刻骨铭心地感受到存在。 喻寻皱着眉头,表情却是愉悦,在叶烬的身下迷失了自我。 ………… ———— ps:谁敢磕周砚和鱼宝,我杀你啊(ー`′ー) 第193章 他对你产生了感情 出门时,雨停了。 喻寻刚刚睡了一觉,精神头还不错。 叶烬就不怎么样了,一整个过程他都在控制,根本不能加速,忍得快炸了,没泄火不说,反而差点憋出内伤。 喻寻一次之后就不行了,被叶烬抱着去洗了澡,躺床上就睡了过去。 换平时,叶烬怎么着都得让他睡着*他一次,现在只能自己去卫生间解决了。 体验感怎么样,在面色上就能体现。 喻寻问他:“你今天怎么脸色暗暗的,像通了个宵,别人还欠你钱一样。” 叶烬看着他红润的小脸,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吃得挺滋润。” 喻寻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前走,“又不是没让你手。” “……”叶烬沉着气提醒,“这是外面。” “无所谓。”喻寻头都不回。 雨停了,太阳被云层遮得严实,淡淡的雾气在山间缭绕,高空中鸟叫声回荡着。 喻寻在湿润的枝叶间穿梭,这个时节的树林倒是没夏天那么密集葱郁,他背着深色背包,脚穿一双防水徒步鞋,像一个户外探险者。 叶烬跟着他,仿佛回到了琅湄邦的雨林,不知道走了多久,阳光终于难得地从云层中探出一点,洒下斑驳的光影,给这片树林带来了一丝温暖。 喻寻停下了脚步。 叶烬站定,透过半人高的灌木丛,拨开树枝,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矿石一般的建筑。 它矗立在树林之中,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莫名地和谐共存。 “这就是他的基地。”喻寻说。 他说完继续前去,步伐慢了下来。 灰白色的大门上一如既往地冰冷而坚硬,门上并没有锁,而是一个已经完全没有反应的屏幕,需面部识别通过才能进入。 喻寻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合金材质的东西,表面经过特殊处理,具有防刮耐磨性能,正面配备了一块高分辨率的触摸屏。 他熟练地操作着这个破解器,几秒后,原本的黑屏突然亮起,出现了一串复杂的代码。 喻寻又输入了几个字母,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绿色的对勾,表示门禁系统已经被成功破解。 他按下破解器上的一个按钮,大门缓缓地打开了,露出了一条通往基地内部的通道。 “你进入也需要用这种方法吗?”叶烬问。 喻寻边走边说:“这是门锁的安全保护系统,看似是黑屏坏了,实际上这是周砚离开时特意设置的。谁的面部都不行,只能破解。” 内部的空间要比想象中宽敞明亮得多,深灰色的大理石和银白色的金属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各种先进的科技设备和仪器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各个角落。 各个训练室都显得极为专业且井然有序,内部配置了一流的力量训练设备和有氧运动器械,还有用于模拟各种极端环境和危险情境的道具设备。 叶烬第一次踏进喻寻提到的基地。 两人停在一面高大的墙壁前,这面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痕迹,似乎记录着过往训练者的汗水和经历。 在最顶上的位置,有一张照片格外引人注目,叶烬抬头看去,竟是喻寻的照片,照片上方标注着“yx001”的字样。 喻寻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一个飞镖,只一助跑,便踩着墙面,如同一只轻盈的飞鸟直冲了上去。 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插中了照片正中的位置。 完成这一动作后,他轻松地落在了地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基地时留下的印记。他们都不行,只有我可以。” 叶烬说:“你就是这样被他挑中的。” 喻寻耸了耸肩,“不得不说,他是有点眼光在身上的。” 叶烬笑了笑,“他居然能在这样的大山里找到万里挑一的你。” “其实根本不是偶然。”他的笑容忽然冷冽。 “周砚早就查到你是南万山的儿子,他是追着你来的。” 叶烬淡然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目光落在喻寻身上,“他想借你被拐卖后所受的苦,利用你的不甘和愤怒,把你培养成他报仇的工具。真相大白时,ghi局知道了你的身份,到时候他就获得了最大的复仇快感。”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来执行这场计划,你是当年死去的高级研究员的亲生儿子,代表正义的一方,孕育的下一代竟然是杀人犯。” 叶烬冷笑道,“是不是很讽刺,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不过他算漏了一点。” “什么?”喻寻问。 “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对你产生了感情。”叶烬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喻寻却变了脸色,他有些不悦地反驳道:“别胡说八道。” 叶烬看着他,“你察觉到了。” 喻寻偏开视线反驳,“我没有。” “其实他手下留情了,不然在琅湄邦,他不会等到最后才动手的。”叶烬平心静气地下着结论,“他面对你,会出现犹豫和手软。” 喻寻脸色更加阴沉,“留着我的命是为了引你出来,你以为他的目标是直接杀了你吗?他算准了这一枪我会替你挡下,他就是想让你面临十五年前同样的境况。所以他不可能对我——” “你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叶烬说。 喻寻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确认这一点是想说什么?” 叶烬深深地凝视着他,“我怕你做不了这个了断,喻寻,周砚有一点说对了,心软是你的弱点。你在琅湄邦冒着危险救了季明,哪怕你讨厌他。” 喻寻反驳他,“我不是心软,我是为了给自己铺路,如果他死了,我今天还能回北郊吗?” “你当然能,没人有证据。琅湄邦的武装分子和当地土着那么多,随便推给一个人都可以。” “芯片在他身上,可以证明我接触过他。” “芯片是我最终拿到的,如果季明真的死了,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理?” 叶烬盯着他的眼睛,“你根本没想要他的命,喻寻,其实你杀不了任何人,哪怕是曾经欺负过你的人。” 喻寻不和他对视,“我只是觉得罪不至死。” “那周砚呢?”叶烬目光扫过这宏大的基地,“他曾经给了你这么好的条件,帮你逃离那个黑暗的地方,让你有机会改变命运——” “你想看我生病是吗?”喻寻眸底闪过愠怒,冷邦邦地开口。 叶烬偏开头,叹口气。 “好,我不说了。” 第194章 骚男 喻寻别开视线,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绷着脸说:“这下面应该有问题。” 他蹲下,指关节敲了敲地面,其实没什么异常。 可付虎之前不经意说过,基地是地上的光明,他来自地狱。 如果国内有周砚的产业,一定是在这里,在青石山区的地下。 这里偏远空阔,远离人群,生产某些违禁品再合适不过了。 叶烬环顾着四周,沉声道:“那我们一起找找入口吧。” 喻寻说:“分头找。” 话落,他眼神都没给,便起身独自朝着一个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叶烬看着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叹息,哎,把人惹生气了。 喻寻仔细检查了一楼的射击室和拳击场地,实在忍不了转头问:“你不去查别的地方,跟着我做什么?” 叶烬讨好道:“一起找线索吧好不好?” 喻寻毫不留情道:“那你倒是找啊,跟在我后面,线索会自己跑出来吗,有没有眼色?” 叶烬被一通责问,倒是一声也没辩解。 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大队长,平日里也是威风凛凛的,如今却被这样质问有没有眼色,也是少见了。可他只好默默忍下,毕竟说教他的人是他的大爷,他又能怎么办。 叶烬走过去,陪笑道:“我没有眼色,不该多说话惹你生气,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喻寻冷声说:“别墨迹。” 叶烬没在这事上继续掰扯,两人把一楼搜寻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我对这里太熟悉了,如果从前有问题,我一定会察觉到,可是没有。” 喻寻看着地面,“采用暴力破除的话,一定会触发机关。” “究竟在哪里……”他喃喃自语着。 叶烬见状提议,“走,上二楼和三楼看看。” 这座训练基地中心有一系列顶级的设施,楼上依然是各种训练室,还有战术模拟室、健身房和康复中心。 叶烬把所有楼层绕了一圈,基本了解了布局。他掏出笔和本,把大致的结构图画了出来。 “一二三楼东侧训练室的位置是对应的,西侧有旋转楼梯,空间错落了。” “你看这里,”叶烬勾画着,“303和203其实是错开的。” 他说完,目光紧紧盯着图纸上的某个细节,似乎在确认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在楼梯旁边,也就是西南角的位置,三层楼直通下来,有一个隐藏的空间。” 喻寻思考片刻,转身看向了303和304。 与其他的玻璃窗门不同,这两个训练室是不透明的,一个用于黑暗训练,另一个储藏重要器材设备而保持封闭。 喻寻之前都进去过,没有异常。 他拿起一个金属撬棍,直接撬开304的门,开灯,然后绕过中央的几台机器,走向墙角,上下摸了摸。 叶烬扫过这几台医用冷柜、离心机和超声仪,看得出来许久没用过了,表面落了些灰。 他一一掠过,目光落在墙边一个精密仪器上,这个仪器看起来异常复杂,布满了各种细小的零件和精密的装置,还有许多类似手表的表盘和指针,以及一排排闪烁的指示灯。叶烬猜测应该是一个高精度的医用测量设备。 他问:“这个东西你用过吗?” 喻寻回头,“没有。” 他走过来,“有问题?” 叶烬目光锐利地观察片刻,伸手按下了一个极小的零件。 刷一声,最窄的那面墙出现了变动。 一个类似于升降机的装置忽然出现在眼前,喻寻与叶烬对视一眼。 二人迈入升降机,下落时,喻寻问:“上面的零件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那个?” “有微小的磨损痕迹。”叶烬说。 喻寻问:“你眼睛上安了放大镜吗?” 叶烬轻笑一声,“是啊,你的美貌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 升降机停下,喻寻迈出,呢喃了一句,“骚男。” 两人看着地下的场景,没有再斗嘴的心思,面色凝重下来。 这里昏暗而宽敞,空气中弥漫着陈旧和霉湿的气息,夹杂着隐隐的化学气味,让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往里走去,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的仪器和试管,中央摆放着几个巨大的反应釜,此刻已经静默无声。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药品包装和实验废弃物,隐约可见一些白色的粉末和晶体。 叶烬随手捡起地上一个药瓶,仔细看了看,“苯丙酮,甲胺……” 他皱起眉头,继续翻看着其他废弃物,发现这些都是一些催化剂、溶剂和酸碱调节剂等。 “这个工厂应该是他们最早建立的,d品还在最简单的合成阶段,没有采用包装上的新技术。” 叶烬扔下药瓶,接着说,“周砚不会把核心过程放在国内的,这对他来说太冒险了,哪怕是这么偏远的青石。” “够了。”喻寻环顾着四周,“只要找到这个工厂,就够了。” 他转头看着叶烬,笃定道,“你找人放消息,就说青石山区规划用地,东北方向的土地全部占用,他会回来的。” “东北方向?”叶烬问。 “他在那里立了碑,我猜是石宏舟的。”喻寻说。 第195章 我、只、爱、你 叶烬看着他,迟迟没有说话。 这里残留的气味是有毒的,待久了会影响身体,两人原路返回到了地面上。 “你在想什么?”喻寻问。 叶烬站在三楼的扶梯处,他看着空荡荡的楼下,“如果周砚真的逃到了北美,一辈子不回来,其实对我们不存在威胁了。” 他转身向后靠着,“你觉得呢?” 叶烬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喻寻微微眯起眸子,“你试探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见他。”叶烬诚实说。 喻寻没说话,神色缓和下来,与他并肩靠在了护栏。 “不逮捕他,会成为永远的后患,他一定会东山再起,我相信这不是你想看到的。” 叶烬却笑笑,“你把我想的太正义了。” “在决定去琅湄邦时,我就抛去了那些所谓的规则和使命。说实话,我这次能够回来继续担任队长,也是多亏了你的身份和背景。不然我已经因为违反纪律而接受处分了。 他抬手捏住了喻寻的下巴,眼神压着凶狠和强烈的占有欲,“如果可以,我真的会把你锁在家里,一步都不让你出去,我什么都不在乎,明白吗?” 喻寻与他对视片刻,说:“拉倒吧。” 他语气平和道,“这世上没人比你更能坚守道义和原则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少口嗨了。”喻寻给他一记脑瓜崩。 目光交汇中,叶烬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温柔与真挚。 他眸色深深,凑近吻了喻寻的额头。 天黑了。 山里的风吹散了雨后的阴云和湿气,喻寻带着叶烬来到了基地后面的一处小山坡。 夜风轻拂,两人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有些落寞。 “冷诶。”喻寻说。 雨彻底停歇,其实这个时间反而回温了一些。叶烬张开大衣,直接将他拥入怀抱。 “还冷吗?” 喻寻摇摇头。 四下都是寂静的,清冷的晚风把一切都吹散,连同心头的焦躁。 “喂。”喻寻喊他。 他仰着颈,“今天你还没亲我。” 叶烬笑笑问:“没亲吗?” 喻寻歪头,“没有啊。” 叶烬学着他的语气,“没有啊~” 话落,他低头,与爱人吻在了一起。 月光描摹他们依偎的轮廓,所有的亲昵与旖旎,一并融入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喻寻的唇角被咬的发疼,他被裹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 “在徐城的时候,很多次我都想和你走的远远的,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就像这样,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叶烬拥紧了他,“怎么没听你和我说过。” 喻寻说:“你很忙的好吧,就算我提了,也不可能突然就走。” 叶烬用额头磕了他的脑门,“至少可以列入我们的计划当中,挑挑地方,哪天累了,真的说走就走,什么都不管。” 喻寻的眼中闪过向往,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样的未来,“我们可以去海边看日出,去山里看云海,去草原上奔跑,这样经历一遭,好像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彼此了。” 叶烬说:“我们本来就不会离开彼此。” “嗯。”喻寻在风中眺望着远山的轮廓,“你相信我,这次的事解决后,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好。” 青石的夜和徐城一样漫长,冬日里的潮湿渗透进人的骨子里,让人格外难熬。 叶烬不习惯这样的气候,待了一会儿,外衣也渐渐被山间湿润的空气浸透,身体上越不适,心里的堵塞愈发严重。 “小时候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吗?”他轻声问。 喻寻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已经忘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山坡上,任由山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 “我还是要感谢周砚的,至少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叶烬说。 喻寻用脑袋撞了他一下,“你今天提这个名字的次数已经达到上限,再提就禁言。” “好。”叶烬笑笑,抱着他晃了晃,“不提。” “小时候你也看过这样的月亮吗?”他问。 “也忘记了。”喻寻说。 可不等叶烬继续追问,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又开了口,“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我根本不关注月亮,我只期待着春天能快点来,期待着温暖的阳光。因为只有在春天,我才能暂时摆脱这潮湿和寒冷,感受到一丝丝生命的活力和希望。” 他转过头看着叶烬,眸光那么亮,“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里过夜吗,那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夜景。” 叶烬回忆起初遇,露出一抹略带自嘲的笑意,“我居然会带一个刚认识的人回家,真是不符合我的——” “叶烬。”喻寻忽然这样喊他。 “嗯?” “我,只,爱,你。”他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轻轻的,像飘落地羽毛一般。 “不要有危机感。” 叶烬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怔怔地看着喻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 他喉结滑动,过了良久才哑着声音说:“叶烬,收到。” 第196章 我不是全冬冬,我有名字 喻寻和叶烬在山里住了三天,带着他四处走了走。 其实青石没什么可逛的,四周被连绵的山头所环绕,封闭又落后。 几个村落只剩下一些年迈的老人留守,年轻人和小孩大多都已出走了。与几年前相比,似乎更加荒凉了。 大家都明白,待在这里是没有出路的。 冬日的晴天,阳光虽清冷,却带着明亮和暖和。 两人来到了一所废弃多年的小学。 叶烬并不陌生,他曾在项饪华家里看到过照片,也在梦里见过。 几年过去,除了更加残败,并没有什么变化。 灰白色的墙面上一部分已经倒塌,露出斑驳的砖块。几间平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周围杂草丛生,水泥地面上布满了裂缝和青苔。 “走慢点,过来我牵着手。”叶烬对着前面的身影说。 喻寻停下来转过身,乖乖抬手,等着叶烬来牵。 “快点嘛,又丢不了。”喻寻咕哝了一句。 叶烬攥紧了他微凉的手,沉默着。 回到这里,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加剧。 他走过生锈的窗户,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躲在这里,悄悄地听课。 穿过屋檐下的阴影,他又看到了那个混在欢声笑语中的孤独孩童,试图融入那些快乐的氛围中,却格格不入。 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那个幼小可怜的身影。 叶烬的心如同被针扎过,密密匝匝地泛着剧痛,他无法看着喻寻经历那样的孤独和无助。 太痛了。 他猛然间抱紧了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 喻寻没有询问,只是安安静静地回抱住他,过了一会儿,才温温糯糯地说:“都过去了……” 风起时是凉的,天地苍茫。 叶烬把人死死扣在胸前,对着他的耳廓轻声说道:“这次回去后,以后都不来了好不好?” 喻寻顶着快窒息的风险,也没挣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听你的。” 学校真的很小,几分钟就走完了整个校园,不用开门,直接从倒塌的墙就能迈出去。 喻寻又带着叶烬去了另一个村子,那是搬家后的住址。 也就是在这里,他有了那个并不属于他的身份。 “左拐直走,前面有个草垛子。”叶烬牵着人,“走吧。” 他对这地方的熟络程度惹毛了喻寻。 喻寻跟着他,心中的不满逐渐涌上心头,翻旧账道:“你真讨厌,你查我就算了,还偷偷跑来我的老家,你怎么这么讨厌?” 叶烬好言好语地和他解释,“那时候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如果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你会承受不了的。” “切。”喻寻不吃这套,“的亏是我,换个人都会跟你翻脸。” “是是是,你最大度了。”叶烬顺着话哄道。 喻寻没再追究,原本也就是嘴上一说,发发脾气就罢了。 两人往他曾经的家走去,沿途的小院里不时传来羊群的咩咩叫声,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气味。 地上没一段好路,泥泞掺杂着枯黄的草,踩一脚都能带起一坨泥。 喻寻的白鞋脏了,他受不了,抬起脚,冲叶烬说:“你赔。” 叶烬二话没说,掏出一包纸,抽出几张,抓住他的脚腕,仔仔细细擦了起来。 “回去赔你,现在先凑合一下好不好?” 喻寻翘了翘嘴角,“好哦。” “冬冬?”一个声音不知从哪忽地传来,带着几分不确定。 喻寻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浑身一僵。 女人披着大衣从一处小院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鸡饲料,迟疑地问:“……你是冬冬吧?” 喻寻紧绷着,说不清是慌张还是抗拒,他屏着呼吸,声音干涩和勉强,“你认错了。” “不是吗……”女人打量着这个帅小伙,的确像又不像。 可当她目光扫过喻寻鼻梁时,确定道:“不对你就是冬冬吧,我记得谁说过徐家那个冬冬,鼻子上有颗什么美人痣,是福痣,这样的人聪明,果然考上大学了,虽然……你回来啦,你的病好了吗——” “我不是冬冬,我有名字,我叫喻寻。” 说罢,他拉着叶烬头也不回地走了。 仿佛逃离那段不愿回首的过去一般。 直到又拐过一个弯,羊群的声音渐渐远去,叶烬才按着他的肩膀停下了脚步。 什么过去了,都是骗人的。过不去,根本过不去。只要存在过发生过,就不可能抹除痕迹。 叶烬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不停地用温暖的指腹摩挲着喻寻的脸颊和额角,“乖,没事了。” 喻寻在他颈间发着抖,声音沙哑又低沉,“我以为我会无所谓的,我以为那些没办法影响我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吗,当初周砚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居然……居然很高兴,只是我没有表现出来。” 他抬头看着叶烬,目光悲切,“我不是徐冬冬,我只是他的附属品。” “从小到大,我都是不被肯定的存在,我是多余的……” “听我说。”叶烬俯首,用力掰过他的肩膀,“看着我,喻寻,不论你叫什么,有没有名字,你只是你自己。” “你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拥有自己思想和灵魂。你的价值不取决于任何人的认可或否定,你明白吗?” 喻寻眼底湿润,怔怔地望着他。 叶烬深吸了一口气,“听话,不许再想这些了。” 他的话落,手机突兀地震动了几声,他掏出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是有人进入训练基地的提示。 ———— 下一章要好好构思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让尾声更顺畅,今天先一章,晚安宝宝。 第197章 做个了断吧,周砚 喻寻打开基地的大门,他平静地看着一楼中央的人。 周砚就坐在沙发上,姿态悠闲,仿佛只是来家中做客的朋友,用着最平常不过的语气问道:“去哪里玩了,让我等这么久?”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切断了照射进来的阳光,那沉重的摩擦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悠长而沉闷,如同死神的低语。 周砚看着二人问:“处心积虑把我骗来,目的达成了?” “你可以不来。”喻寻说,“是你自己放不下你那个毒枭爹。” 周砚笑笑,“你看我会生气吗?” 他把目光转向叶烬,“你们该不会觉得,这样就能抓到我吧?” “放心,到时候我会让你和你爹的墓碑分隔两地的。”叶烬淡定说。 “你……” 喻寻知道他不可能就这样单枪匹马地来,这人心机深沉,手段狡猾,必定有所准备。 他开门见山道:“做个了断吧,周砚。” 周砚的脸上闪过笑容,他毫不在意地说:“行啊,既然是了断,那就只有我们二人——” 刹那间,轰隆一声—— 叶烬瞳孔骤缩。 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可还是迟了一步。 就在周砚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和喻寻脚下的两块地板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突然间塌陷下去,两人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没了踪影。 下一秒,地面恢复如初,一切快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楼的地面他们来时都检查过,根本没有任何异常或陷阱的迹象。 叶烬立刻跑到三楼,进入304,在按下那个医用仪器的零件时,居然没有反应了。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 地下工厂亮着几盏高瓦数的应急灯,散发着昏黄而刺眼的光芒,将这片幽暗的空间照得半明半暗。 周遭一片安静,隔绝了地上一切声响。 周砚的身影在这片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阴森,“你说你啊,小寻。” “大老远把我叫来,就是这样对我的。”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回荡着,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感。 喻寻没搭理他,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他在心里暗自思量,304的通道恐怕是不能用了。 周砚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接着自顾自说道:“我好歹把你从那个鬼地方带回来,让你读书,你报答我的方式可真是独特。” 地下的空气不流通,又冷又闷,喻寻没忍住咳了几声,他的脸色很不好。 周砚神色微微一变,“你的伤还没彻底好吧。” 喻寻坦诚道:“托你的福,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万幸了。” 其实自从醒来后,他的胸口一直不太舒服。尤其来到青石后,夜里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撕裂他的胸膛。 叶烬在睡梦中拍着他的背,他什么都没说。 周砚脸色阴着,“还没痊愈,就这么迫不及待来抓我了。” 他摇摇头,“你被叶烬洗脑洗得真是成功。” 喻寻没功夫和他争辩这些陈词滥调,他抬眸望向周砚,灯光下,那眉目间染着冷漠。 “周砚,你跑不了,别以为把我困在这里,你就能逃脱制裁。” 周砚指了指上方,“至少上面的人很着急啊。” “他在找我,而你,却只能在这里和我耗着。” 他放声笑起来,那声音回荡着,带着疯狂和得意,“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当年叶瀚昌把我的父亲逼到绝路,如今我也让他的儿子尝尝这种滋味。” 喻寻眼中闪过愤怒和厌恶,“你真是,变态到了极点。” “随你怎么说。”周砚从桌上拿起一个药瓶,放在鼻前嗅了嗅,“这个味道还是这么迷人。” 他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你在青石的时候,我没有向你透露任何关于d品的秘密,你知道为什么吗? 喻寻面无表情地答:“你怕我毁了你多年的心血和计划。” 周砚放下药瓶,“你想听真实答案吗?” “不想——”喻寻正要答,却硬生生地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我在保护你。”周砚说。 喻寻眉头皱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养父母怎么死的吗?你手上没有沾血,我不强迫你。” 周砚伸手指向桌上废弃的药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条路,可比杀人惊险多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能置身事外。” “可是去了徐城,叶烬却让你卷了进来。” 多年的过往在喻寻心中翻涌,那些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的心脏一阵一阵地痛起来。 “你回头吧。”他看着周砚,“别再错下去了。” 周砚面目微怔,忽然放声大笑了出来,“小寻,你太天真了。” “回头有路吗?被拉到刑场上枪决,我不如在这里饮弹自尽来得痛快。”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你知道我最讨厌背叛,当初如果不是内部出了叛徒,我爸也不会暴露踪迹。我把你带出地狱,你却只想着要杀我。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忠诚和信任,只有利益和权力。” “你现在得来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周砚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叶烬不过是在你忘记过去的空白期钻了空子,你该不会以为跟着他就能找到什么出路吧?” 喻寻沉默着,他垂下眼眸,声音沙哑,“我的过去太灰暗了,在叶烬身上我能看到光。” 他抬起眼皮,目光直视周砚:“他让我相信,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有人愿意为了正义和光明而战。他有你从来不曾拥有的正义感。” 周砚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正义?正义能当饭吃吗?只有权力,只有金钱,才能让我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我还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忘了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和残酷,你以为的正义和善良,在某些人眼里只是可笑的笑话。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你也一样。” 影子在黑暗的墙壁上摇曳,随着灯光忽明忽暗。 周砚看着他,“不是要做了断吗?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你自己选。” 第198章 他是我一个人的 喻寻的目光森冷而坚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不会选你。” 周砚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紧咬着牙关,仿佛要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和不甘。 “在有叶烬的选择里,他永远是必选项。”喻寻说。 周砚冷笑着,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缓缓道:“既然你选他不选我,那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让你活着回去。” 喻寻眯起眸子,“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向周砚扑去。他双手握拳,速度快若闪电。 周砚见状,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同样以拳相迎。两人的拳头在空中相撞,发出“砰”的轰鸣。 瞬间,整个房间都仿佛被一股气浪所笼罩,灯光在摇晃中更加昏暗。 “我选择的路,或许艰难,但我至少能睡得安稳。而你,注定要在黑暗中度过余生!” 喻寻的眼神凌厉如鹰,他身形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猛然间向前一跃,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拳头划破夜空般迅猛地向着周砚的下巴砸去,拳风呼啸,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这是我教你的。”周砚的声音冷冽如冰。 喻寻没有多言,拳头在即将触碰到周砚防御的瞬间,突然变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指他的咽喉。 然而,周砚却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反应力,猛地一侧身,躲过了这一致命的攻击。同时,他的右手如同一道闪电般伸出,准确地抓住了喻寻的手腕。 “这招也是我教你的,速度有了,可你学不会狠,所以你现在只能被我制服。” 他用力一扭,喻寻的手腕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哼了一声,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你的一招一式都是我教的,你拿什么赢我?” 喻寻头冒冷汗,目光倏地犀利,“是吗?” 说罢,他以腰部为轴心,身体猛地一侧,同时手腕也顺势一旋。 这一旋,不仅巧妙地卸去了周砚的扭力,还借着这股力量反其道而行之,将周砚的手臂微微推开。 喻寻趁机抽出手腕,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反派死于墨迹,你话太多了!” 话落,他的身形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向前冲去,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 喻寻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轨迹,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力量与愤怒。在周砚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际,他的拳头已经狠狠地击中了周砚的腹部。 紧接着,喻寻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顺势抬起脚,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周砚的膝盖上。 周砚的身体因此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却又被喻寻的拳头再次击中,这一次是胸部。 这一击,如同惊雷乍响,震得周砚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他如同被巨浪掀起的船只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他吐出一口血,他抹了一把嘴角,不怒反笑,“很有意思。” 一个灯泡在刚才的打斗中被踢碎了,光线更加暗淡。微弱的光勉强穿透这破碎的黑暗,却只能映照出一片模糊的景象。 地下阴寒湿冷,气味难闻。周砚身上的黑色西服已经脏了,他脱了外套,松了领带,丝毫不受刚才打斗的影响。 他直接向喻寻冲去,一记直拳挥出。喻寻避开。 周砚算准了他的动向,借着喻寻躲闪的空档,迅速跟进,拳头擦过他的颧骨,直接伸手扭住了喻寻的肩膀。 紧接着,他抬起膝盖击中了喻寻的肚子。 一声闷哼,喻寻感到一股剧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弯曲。周砚趁机用力,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墙上。 墙壁上的泥土和灰尘纷纷掉落,两人在灯下对峙,周砚的目光落在喻寻脖子上的痕迹,那是一道淡淡的、几乎不易察觉的红印,仿佛是欢愉之后的某种印记。 周砚的眼神冰冷而愤怒,他死死地捏住了喻寻的脸,“你真是让人失望,原本我们可以共同享受金钱和权力带来的快乐,可你却这么不争气。” 喻寻被周砚捏得脸颊生疼,他目光坚定地看向对方,“金钱买不来自由和正义。” 周砚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自由和正义?哼,那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金钱和权力才是最真实——” 周砚话没说完,喻寻猛地挣脱钳制,身形暴起,一拳直捣周砚的面门。 周砚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击得倒退数步。 喻寻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形一闪,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周砚的侧面,一脚横扫而出,直击他的腰部。 周砚躲闪不及,被这凌厉的一脚踢得身形踉跄。 他转身,迅速调整身形,稳住阵脚,眼中闪过狠厉,一记迅猛的勾拳带着风声呼啸而出,击向喻寻的太阳穴。 喻寻反应极快,头部一侧躲过了。但周砚的拳头却顺势变招,改为肘击,直击喻寻的背部。另一只拳头已经如影随形地挥出,打中了喻寻的脸颊。 紧接着,他从腰间抽出什么东西,抵住了喻寻的脑门,狠绝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你真当我舍不得杀你?” 喻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静静地站着,“你已经要过我一次命了,什么舍得不舍得,别再这里装深情恶心人。” 周砚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的食指已经紧紧地扣在了扳机上,只要再稍微用力,就能结束喻寻的生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隆一声巨响,头顶忽然破开一个大洞,碎石和灰尘纷纷落下。 叶烬如同一头暴虐的猛兽,一跃而下,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猛地一脚踢向周砚手中的枪,周砚反应过来时,手枪已经脱手而出,飞向了一旁的角落。 叶烬的目光如同寒冰般冷冽,他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戾气。 他一步步逼近周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他是我一个人的。” 第199章 你输了,无路可逃了 死一般的气息在地下弥漫。 叶烬的双目如同两把锐利的剑,死死地盯着周砚,“放开他。” 周砚双手一松,推开喻寻,随即悠然自得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整整二十分钟,啧啧。” “你花了这么久才找到这里,要是我早一点拔枪,他都死好几次了。” 他鼓着掌,“你也来了,这样最好,一次性解决,省的我待会还得上去找你。” 喻寻和叶烬并肩而立,他脸上擦伤几处,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你太自信了。”喻寻说。 他与叶烬对视一眼,后退中快速触碰了一下墙壁,同时间,一座牢笼忽然从上方轰然落下,伴随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 周砚原本还在观察二人,却没料到突生变故,任凭他反应再快,也已经被困在其中了。 “我不会杀你,我要活捉你。”喻寻看着里面的人,“刚刚不过是在和你叙旧而已。” “就凭它?”周砚不屑地笑笑,“异想天开。” 叶烬捡起地上的枪,朝着牢笼的金属栏杆砰砰开了两枪,然而牢笼却丝毫没有变形,只是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弹痕。 他扭头对喻寻聊天般说道:“质量还不错。” 周砚瞬间被激怒,显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狂躁,吼道:“你们这帮没有脑子的东西!” 他狠狠踢了一脚牢笼的栏杆,金属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牢笼微微颤动。 他转身,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与不甘:“活捉我?把我捉回去又能怎样,你们指望从我嘴里撬出什么秘密来?别做梦了!” 喻寻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冷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砚用力地拍打着牢笼的栏杆,发出阵阵声响,仿佛要将心中的不甘全部倾泻而出。 喻寻提醒他,“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你已经输了。” 周砚停下动作,哼笑一声,“输?抓住我一个,你以为就能毁掉我十几年的产业吗?”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疯狂与决绝,“我根本不怕死,从我决定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这条命就已经不重要了。” “叶烬,如果你的目标仅仅是抓住我,那你才是输了,因为你没办法掌握我所有的商业网络,就算我被关在国内,你也根本动不了我。” 周砚的话语中带着挑衅和自信,但叶烬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走近几步,眉目微挑,“你在说什么呢,真把我当圣人了,你那些什么东西我丝毫不关心,我只是想让你失去自由,别再纠缠我的人了。” “你……”周砚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对手,讽刺道,“正义,喻寻说你有正义感,你们所谓的正义和公平,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叶烬神色未变,淡淡地回应道:“是又如何。” “别在这里扯东扯西了。”喻寻抬脚走向他,“你的那些国外势力救不了你,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周砚放声笑了起来,越笑越悲凉,他干脆坐在了地上,目光扫过面前的二人,最后落在喻寻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明明知道这是场赌局,可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是你发出的求救信号,你想离开这里,你想让我带你走。” 周砚的声音回荡着,回应他的只有喻寻那沉默不语的身影。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喻寻垂下的视线,“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天,你被雨淋得发抖,我让你跟我走,你就乖乖走了。回到家里,我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你吃得那么满足,仿佛那是你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微笑,“在那之前,我已经派人寻找了整整五年,才终于找到了那对研究员的儿子。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人,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无情丢下的孤儿,都渴望着爱和被爱。” “我们从头到尾都不是一类人。”喻寻目光沉沉地望向前方,坚决道,“我只是你执行计划的工具,对你来说,只有利益至上。” 周砚并没有否认,“你说得没错,我曾经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自己无人能敌,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但现在落在你的手里,倒也没那么遗憾,这或许是我命中注定的归宿。” 他的眼神变得平和,仿佛在这一刻,他真的放下了防备和算计。他坐在地上,大拇指随意拨着食指的银色戒指,转头看着喻寻。 “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和怨恨,但我扪心自问,我对你不差,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好了。”叶烬冷冷地打断了他的真情流露,面容不悦,“你话太多了。” 喻寻从衣服里侧摸出一根极细的针剂,熟练地装上针头,“晕着让你回徐城,已经是对你宽大处理了。” 周砚没有反抗,他站起来,微微低下头,仿佛在接受命运的安排。 “我谢谢你让我少受些罪。” 说罢,他隔着栏杆伸出手腕,叶烬眸中闪过警觉,忽地拉开喻寻,“小心!” 只听刷得一声,一张卡片从周砚的袖口飞了出去,如同一只精准的飞镖,稳稳地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两人微愕之余,下一秒随着金属的响动,背后响起一个从容的声音,“你瞧你们,急什么,就是给你们送张名片而已。” 喻寻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周砚赫然站在牢笼外,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他的眼底中闪烁着得意和狡黠,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 周砚亮出了食指上戴的戒指,轻轻晃了晃,那指环上犹如钻石一样的东西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真当我这么容易就被你们困住?” 他得意地笑着,转动戒指,那机械的凸出部分收了回去,随后点点大脑,“有时候,智慧比力量更加重要。” 叶烬和喻寻没有再让他多说一句,两人即刻挥拳冲了上去,刹那间厮打在了一起。 第200章 我要所有人都死 潮闷的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和灰尘的气息。 周砚不敌两人,已经落入下风。 叶烬正要掏枪,突然从岔口蹿出几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直冲着喻寻而来,手中的匕首明晃晃地反着光。 喻寻耗费了不少体力,换做以前丝毫没有影响,可不久前受过重伤,和周砚打斗中,已经有些吃力了。 他反应能力稍慢一秒,本能地转身抬臂挡去。 哔咔一声,外套划破,鲜血迅速渗透,将衣物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喻寻!”叶烬失声喊道。 同时间他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精准地击中了一名黑衣人。眼见四周对手环伺,他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迅速向地下深处撤退。 这里的地形他们之前已经探过,往里走是一个原材料储藏室,那里通风良好,更重要的是,还隐藏着一个由人工挖出的秘密通道和出口。只要退到那里,就能跑出去。 枪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复杂的地下空间内,空气中到处是刺鼻的硝烟味。 两声沉闷的倒地声传来,叶烬看对面两个人倒下,带着喻寻拐进一条岔口,推门进入一个房间。 里面很黑,微弱的光线来自于修建时墙面上的荧光材料。 叶烬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也是一个药品存放室。 他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到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动作利索地缠在了喻寻受伤的胳膊上。 “小伤,不要紧。”喻寻说。 他额角淌着冷汗,努力压下几声因肺部不适而起的咳嗽,声音异常沙哑,“笼子没能锁住他,在他的地盘要活捉人太难了。” 叶烬低声回应:“所以我们现在要把他们引出去,到了地面,他就失去了优势,我们的人会……” 话到一半外面忽地传来急促的枪声,叶烬转身推开一点门缝,看到不远处五六个人正拿着手电筒四处搜寻。 “人呢?”周砚问。 “他们刚才绝对跑到了这里。”手下说。 周砚扫过几个路口,沉声下命令,“一间一间去找。” “是!” 门缝合上。 喻寻小声说:“我们分头行动,你把这些人引到出口,我找周砚。” 叶烬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 喻寻坚持道:“地下没有信号,我们通知不了外面的人。如果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动,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你快去。” 叶烬还是不肯让步,“我对付周砚,你出去叫人。” “不行,你不了解他,这个人行事极为谨慎。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里只有我们俩,他根本不会冒险前来。你单独去找他,他一定会起疑心。这次他还能全身而退,再想抓住他就难了。” 喻寻见叶烬沉默不语,继续说道:“我比你更熟悉这里的地形,我有办法出去。” 叶烬没有动作,也没有答复。 喻寻忽地凑近吻了下他微凉的双唇,“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他坚定地看着叶烬,“我也不会心软了,活捉不了他,我会杀了他。” 叶烬的内心在煎熬中叫嚣着,他多希望自己来承受这一切,未知的危险和恐惧只需要他一人面对就好。 他反复摸着喻寻沾染着血液和泥土的脸颊,“最多半小时,我会回来找你,不管结果如何,我只要你保证自己的安全。” “好,我答应你。”喻寻看着他说。 下一秒,叶烬果断推门而出,瞬间枪声四起。 周砚闻声转身查看,喉间突然一紧,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摸到腰间卸了他的枪,眨眼的功夫已经身处另一个光线暗淡的空间。 这里是工厂的冷库,废弃后没有通电,反而比外面温度高一些。 周砚似乎对他的偷袭并不在意,“小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现在如果跟我走,我还能——” “别废话!”喻寻用枪抵着他,抬手正准备向他的脖子劈去。 一刹那周砚借助这个空隙,反手一把抓住了喻寻持枪的手臂,动作迅猛而精准,用力一甩,枪直接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 “你没发现吗,你已经没力气了,你的身体损耗太多了。”周砚说。 喻寻踉跄几步,稳住身形,无视他的话,猛地向前一扑,两人的身影在昏暗的光下交错,拳拳到肉。 胳膊的伤口不断流着血,渗透了纱布,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在交锋中摸出一把刀,向周砚狠狠刺去。 周砚一把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臂,摸到了湿黏的血液,他紧紧盯着喻寻,“看来你是真打算让我死在这里。” 喻寻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都说了,别废话!” 他猛地收手,刀尖擦着周砚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冷库的柜子被撞得东倒西歪,里面的药剂和试管散落一地,玻璃碎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周砚蹭过脖子上的血,瞬间被怒火点燃,他一把抓住了喻寻的衣领,眼底交织着烈焰和不解,“为了杀我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你就这么恨我?” 喻寻的目光反而异常平和,额间的汗水不断滑落,浸湿了他的发丝。 他艰难地喘着气,声音微弱但坚定无比:“你犯下的错天理不容,任何试图践踏法律与道德底线的人,都应该受到应有的制裁。我在为国家、为我无辜死去的父母讨回公道,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话落,他用尽力气将周砚推向了冷库的一角,后脑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喻寻趁机捡起地上的枪,正要上膛,周砚却像疯了一般,完全不要命地上前握住他的伤口,反手一扭,喻寻卡在枪膛里的食指几乎被折断。 他被狠狠压在墙上,额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霎时破了皮,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贴在墙上的他动弹不得。 他的确已经没有力气了。 周砚抓着他的手腕用力一磕,枪再次被甩了出去,远远地落在了另一边。 他咬着牙,恶狠狠道:“想杀我?想都别想!” 话落,喻寻被他转了过来,掐着脖子按在了墙上。 喻寻没有挣扎,额角的鲜血缓缓流下,他涣散地看着面前的人,“有种……你就杀了我……” 周砚冷笑着,缓缓逼近喻寻,仿佛一只猫在玩弄到手的老鼠,“你以为你的坚持能改变什么?你已经被困在这里了,没有人能救你,只有我能给你一个痛快。”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正要用力一握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力道重重顶在了他腹部下方,那是男人最脆弱的位置。 霎时间,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周砚不得不松手退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又因为疼痛迅速涨红。 “你……” 喻寻抹掉脸上的鲜血,扯唇笑道:“这招你没有教我,是我自学的,怎么样?” 周砚俯下身,满脸痛苦。再抬眼时,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喻寻紧紧地握着枪,嗓音沙哑,“如果别人都无法制裁你,那就我亲自来,即便我因杀你而背负罪名,我也不在乎。” “我没办法回到小时候惩罚欺负我的人,可是今天,我总要为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做些什么。” “现在,轮到你了。” 如同死神在呼唤,周砚终于露出几分慌乱,他匆忙向门外跑去。 “砰砰——”两声枪响如同惊雷般,划破了寂静的空气,震得人心神俱裂。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砚的身体在枪声中僵硬地转回来,不敢置信地垂首,目光落在自己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上。 那颗致命的子弹避开了防弹衣,从侧面肋骨直穿而入。 膝盖的鲜血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裤子,也染红了地面。 他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却终究无法抵挡那股强大的力量,缓慢而沉重地跪了下来。 硝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喻寻站在原地,任由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襟和双手。 他满身血迹地凝视着他,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无尽的哀伤。 “你的日子到头了,谢谢你曾经教授我生存的技能。” 周砚静默着,他的眼中逐渐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眼见他就要无力地倒下去,下一秒整个冷库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起来。 喻寻眼底闪过惊愕。 周砚嘴角流着血,他笑着艰难道:“别忘了……这里是我建的,如果我要所有人都死,就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出去。” 喻寻心中一凛,立刻冲向冷库外,看见叶烬赫然就在通道的另一头,后面跟着一队人,正往冷库的方向赶来。 “不要过来!”他一边跑一边拼命吼道。 震动在漫延。 叶烬眼神倏变,他抬手,让身后的人即刻掉头。 然后他继续前行,那样冷静又冲动地,义无反顾地,向喻寻奔来。 碎石如同暴雨般从墙壁的裂缝中不断坠落,激起一片片尘土和碎屑。晃动愈发剧烈,整个地下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如同地震一般猛烈地摇晃。 空地上的机器发出嘎吱声响,各种药瓶和药剂在混乱中破碎,释放出刺鼻的气味。 根本无法行走。 所以为什么还要跑回来… 快出去啊……傻子…… 也许只是刹那,也许是更久,喻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包围,他落入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中。 倒下的瞬间眼前彻底黑了。 无形的巨兽吞噬着一切,建筑结构在巨大的压力下迅速崩溃,碎石和尘土如同洪流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周围的一切掩埋。 整个基地塌陷了。 第201章 你真是个傻子,叶烬 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喻寻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好像陷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境。无法看到周围的世界,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的光明和温暖。 他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梦境中不断传来的崩塌和撞击声,让他感到恐惧和不安。 好黑啊,他紧紧地抱住身边的人,仿佛这是他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醒醒,好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人在呼唤他。 “喻寻,醒过来,就当我求你。” 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带着急切和恳求。 “快醒过来,不要沉睡下去。” 他努力地想要回应这个声音,可就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意识被厚重的迷雾笼罩着,让他无法动弹。 “不要睡,再不醒我就喊你爸妈来打你了!” 双眼骤然睁开,喻寻惊恐地喘息着,仿佛是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惊醒。他从那片迷雾中强行挣脱了出来,但眼前的世界依然是一片漆黑。 “你醒了,醒了是吗?”叶烬在黑暗中急切地摸着他的脸颊和眼睛。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喻寻无力地呢喃着:“看不清……” “工厂倒塌了,我们被压下一个实验操作台下,暂时没有风险,你还好吗,和我说说话。” 记忆缓慢回笼,喻寻头痛欲裂,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 他能感受到自己平躺着,但空间有限,腿挪动不了,胳膊可以稍稍抬起,大概就是塌方前,叶烬抱着他滚到了这里。 “周砚呢……”他虚弱地问。 黑暗中,旁边迟迟没有回应。 “问你呢……”喻寻又道。 “你醒来第一件事是问周砚。”叶烬绷着声音说。 喻寻浑身都痛,没工夫和他掰扯这个,“倒塌前我给了他两枪,我们可能没办法…活捉他了。” 叶烬叹着气道:“他活或者死都无所谓,我更担心你的状况,你怎么样?” 喻寻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整个胸腔的难受,轻声说:“没事,放心。” 叶烬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一边摸一边问:“除了胳膊和额头有伤口,你还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别瞒着我。” 喻寻微微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真的没了,你别担心,我就是有点累,昨天没睡好。” 叶烬紧紧把他搂在了怀里,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和温暖都传递给他。 喻寻贴着他的胸膛,良久。 “你真是个傻子,叶烬。” 叶烬没有丝毫反驳,“嗯,我是傻子,你是笨蛋,所以我们要在一起。” 他用冰凉的唇吻着喻寻的额头,“我没你不行,刀山火海我都得跑回来和你躺在一起。” “叶烬是,大傻子。”喻寻说。 叶烬不甘示弱地回应:“喻寻是小笨蛋,是叶烬一个人的笨蛋。” 两人就这样埋在废墟里说着情话,体温和心跳是此刻最有力量的抚慰。 喻寻微微勾起干裂的唇,他咳了一声,往叶烬怀里缩了缩,“也行吧,好过你自己在外面发疯。”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咳嗽,他的声音忽地带上了几分颤抖,“要是我们出不去怎么办……” 叶烬摸着他的头发,“不会的,王辰寅他们都来了,现在一定在外面想办法。” “真的吗?”喻寻问。 “嗯,你要相信自己的队友,他们不会放弃我们的。” 周围都是巨石和钢筋,把光线堵得严严实实,为他们遮挡的操作台机器不知道能撑多久,外面的人要挖多久才能找到他们,更是一个未知数。 喻寻知道叶烬说这些不过是在宽慰自己罢了。 他没再说话了,他想少消耗一些,因为他已经明显感受到空气正在变得稀薄。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竭力克制着因寒冷和不适带来的感觉,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叶烬却似乎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疲惫与虚弱。 他用充满暖意的手掌摩挲着喻寻的脸庞,“你可以休息一会儿,但是你答应我,千万不可以睡觉,好吗?” 喻寻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但倒塌时已经是傍晚,现在应该夜深了。 他轻轻地说:“可是天黑了诶,该睡觉了……” 叶烬嗓子一哽,吞咽了一下说:“你听话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喻寻觉得现在多出一句话,呼吸都会变得更加艰难。 他真的很难受。 可是他不敢和叶烬说。失血让他的体温不断下降,尽管叶烬一直紧紧地抱着他,可除了刺骨的寒冷,他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叶烬不停地上下摩擦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暖和起来,他把外套脱下,裹在喻寻身上,用力地搂着他。 他甚至想强迫喻寻和他说话,可是开口会消耗更多废墟里的氧气。 “你累了不想说话,那我说,你听着好吗?” “不要……”喻寻的回应虚弱无力。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在这冰冷的空气中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叶烬心中大乱,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指尖在抖动,“你答应我,为了我不要睡好不好,他们就在外面想办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叶烬摸着喻寻缓缓闭上的眼睛,仿佛连睁开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他顿时心如刀绞,恐惧和绝望统统吞噬般袭上心头。 “你坚持住,我求你,喻寻,我这样求你了,你可不可以别睡……” “你爱我吗?喻寻,你爱不爱我……”叶烬反反复复崩溃地问道。 指缝间湿润,温热的眼泪从眼尾滑落。 喻寻哭着沙哑道,“爱啊……” 第202章 凶多吉少 “挖!今天把整个地方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我把里面的人找出来!”韩利在夜色中对众人吼道。 他满脸忧愁和焦躁,身影疲惫,简直是操碎了心。 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对着塌陷的废墟,将黑暗中的一切照得如同白昼。 灯光下,几十名救援人员手持各种工具,争分夺秒地搜寻着。探测仪发出“滴滴”的声音,搜救犬也在废墟上焦急地徘徊。 外围的挖掘机正在紧张地作业,巨大的机械臂在废墟上挥舞,将一块块沉重的石块和瓦砾移开。 赵小升已经急到了极点,他手中的探测仪一遍遍地扫着,完全慌了神,“探测不到,怎么办,怎么办啊。” 王辰寅除了沉默地拍拍他的肩,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坍塌时人在楼上,说不定好找一些。可是三层建筑全部塌向了两人所在的地下,这意味着他们要承受所有的力量。 凶多吉少了。 片刻后,他抬手蹭着赵小升脸上的泪水,“别哭,没事,没找到……尸体之前,就有生机。” 赵小升想哭又不敢大声,憋着眼泪,哽咽道:“他俩不能出事…我刚折了一盒星星,还没给小鱼呢…” 黄金救援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叶瀚昌紧盯着远方,双眼布满了血丝。 “老叶啊,别担心。”韩利站在他身旁说。 除了这样简单几个字,他却是再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了。 两人都深知,这远远比挨上一颗子弹要更加凶险,那毕竟能看到人,能知道伤势,现在却连任何踪迹都找不到,生死难料。这种未知的煎熬和绝望让人更加难以承受。 “自打我回来徐城后,看着这两个孩子经历了太多事。”叶瀚昌开了口。 “叶烬要接着走这条路,我认了。他不喜欢女人,要找男人,我也认了。我跟着他们,从琅湄邦又到了青石,如今看着他们再一次身陷危机当中。” “老韩,以前我从不认命,也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但是今天,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前造了孽,所以报应在后代身上。” 韩利闻言立刻激动道:“什么因果报应,什么造孽,你作为ghi局高级官员,一生都在为国效劳,为民除害,你做的哪一件事是为了自己?你们一家三口都投身于这份事业,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人民,唯独……” 他哽咽了嗓子,“唯独少了对家人的陪伴。” “但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身处这个位置,就注定了要牺牲很多。叶烬和喻寻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们一定会挺过这次难关的。” 叶瀚昌低头抹了把眼睛,转身回车里向上汇报情况。 韩利站在一旁,看着叶瀚昌落寞孤独的背影,除了无声的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青石救援队伍的两个队长带着搜救犬走过来,脸上写满了紧张。 “已经挖开一部分了。”其中一个队长说道,声音中带着喘息,“但这基地建的时候用的都是坚固的材料,所以挖掘的难度很大。而且……” “而且什么?”韩利问。 “这种坍塌和地震不同,是人为地从内部触发,所以整块的巨石直接压在了上面,让搜救工作更加困难。我们正在努力寻找可以进入的缝隙,但进展缓慢。” 青石地区雨多山多,每到雨季总会发生几起山石滑落。因此,当地的救援队在这方面有经验,可是面前这种情况却是他们从未遇到的。 韩利的心一沉再沉,这意味着生存希望正在减少。 “不管怎么样,把人找到。”韩利无力地叮嘱道。 “我们全力以赴。”两位队长齐声回应。 话落,脸上湿意阵阵。 黑色的夜空中簌簌落了雨。 “下雨了,怎么会下雨……”赵小升要崩溃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的几率本就微乎其微,随着雨势加大,救援工作更加艰难起来。 每个人都穿上了雨衣,挖掘机还在正常作业,手电筒的光线在雨幕中闪烁,寒意丝丝入骨,冻得人直哆嗦。 雨声让其他声响变得遥远而模糊。 就在这时,搜救犬忽然狂叫起来,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瞬间穿透了雨幕,也穿透了叶瀚昌的耳膜。 叫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 所有人立刻冲了过去,他们的心跳与脚步声一同在雨中回响,刚刚被挖开的区域在雨水的冲刷下泥泞不堪。 两只犬正对着一块巨大的石板狂吠。 搜救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叫就说明这下面一定有人。 可是周围的人们却没有露出丝毫欣喜的表情,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的呼吸都异常沉重。 因为探测仪的屏幕上空空如也,没有显示出任何生命迹象。 赵小升丢掉自己的探测仪,又拿来王辰寅来回扫着。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微弱。 他抬头看向四周,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心中的方向。 他大吼着,“一定是坏了,被雨淋坏了,小纪!” “是!” “回车里拿几个新的,一定能测出来,一定能……” 所有人都沉默着。 石板被缓缓吊起,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一截黑色布料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布料又脏又破,被雨水浸透后紧紧贴在泥土和碎石上。 纪瑞取来了新的探测仪,打开开关,期待着奇迹的发生。然而,探测仪却仍然毫无声响。 “不可能,不会的!” 赵小升和纪瑞跳入坑里,徒手刨了起来,泥水沾满了指甲,淋湿了衣服,大雨无情地冲刷着他们冰冷的面庞。 叶瀚昌迟迟没有说话,韩利心痛如绞,他缓缓摇着头,拍着叶瀚昌的肩,悲恸中甚至怪罪起了老天。 “不是……不是!!”赵小升的喊声忽然响起。 他满身淤泥,迎着雨水冲众人说:“不是叶队和小鱼。” “是那个乌龟王八羔子周砚!” 叶瀚昌浑身的血液凝固,心跳几近停止,这一刻他紧握的双手微微一松,濒死一般吐出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来自于天际,紧接着地面开始颤抖,好似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韩利转头看去,待看清时,眼睛忽地瞪大了。 ———— 这个点更新不是因为爱熬夜,而是因为刚码完。我的活儿总是随着月底的到来非常忙,疑似十月向我开炮,祈祷十一月友好,大家都是。 第203章 不要留下我一人,求求你 喻寻陷入了昏迷之中。 叶烬每隔几秒就会对他进行一次人工呼吸,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让人思考迟缓。 叶烬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异常困难,嘴唇已经干裂到渗出细密的血丝。 地上一定有机器在挖,可是他一点都听不到运作的声音,他们实在被埋得太深了。 无光的环境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绝望。 他感受着喻寻微弱的呼吸,可已经无力再呼喊他了,意志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叶烬知道,这毕竟不是大面积倒塌,只要坚持住,就一定会被找到,可是他控制不了未知因素。 喻寻上次受伤后,身体的元气还没有彻底恢复,打斗中的新伤旧伤已经让他体力耗尽了。 叶烬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此刻这般后悔自责。 他不应该让喻寻来青石,不应该听他的计划和安排,用这种方法把周砚引来。 更不应该,让他独自面对周砚。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 可是时间不会倒流…… “喻寻……”叶烬轻声呼唤着这个萦绕在心头的名字。 请你坚持下去,我的爱人。 请你不要留下我一人。 老天,如果非要惩罚,那就把所有的痛苦都施加在我身上吧。 叶烬虔诚地祷告祈求,在这一刻,他多希望老天能听到他的呼唤。 两人的手掌紧紧握着,他扣着喻寻的十指,正要再一次人工呼吸时,那怎么都捂不热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兴许是心连心,兴许是他的祷告显了灵。 喻寻短暂地醒来了片刻。 叶烬用手掌来回抚摸着他的发梢脸颊,“睡得还好吗?” “还行……”喻寻微微动了下头,“天怎么……还没亮?” 他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涩,说话都已经极其费力了。 “快了,就快亮了。”叶烬问,“要不要和我去看日出?” 喻寻吞咽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字,“要……” “那你答应我,早上得起来,陪我去看今天的日出,好不好?”叶烬说。 喻寻顿了顿,“可是……不一定会有。” 周围一片安静,叶烬低沉又轻缓的嗓音像缓缓吹拂的微风。 “不去看怎么知道没有,五点五十分,太阳准确升起,天边的朝霞那样绚烂,云海和薄雾交织在一起。”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样的日出,“多美的场景。” 喻寻跟着翘了翘嘴角,“嗯……” “你答应我,今天要一起看——”叶烬道。 “你先答应我。”喻寻截了他的话。 “什么?” 喻寻声音颤抖起来,“如果我……坚持不下去了,食言了,你不要……”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没用的话吗?”叶烬语气忽地重了几分。 “我要……给你一个交代……”喻寻说。 “我要的交代是你和我一起活下去,不是你的遗言。”叶烬坚定道。 喻寻动动唇,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难以说出口。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我很……难受……” 叶烬搂紧了他,两人完完全全贴在一起,“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不停地亲吻着喻寻的眉心,“只要有一丝力气,就一定撑下去,好吗?” “好想看看你的脸……”喻寻在漆黑中呢喃着,他慢慢抬起手。 “撑下去。”叶烬抓住了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然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他把语气加重,“我会一直恨你,你听到了吗?” “你不能……恨我……”喻寻哽咽说。 “为什么不能,你都抛下我了,我一定会恨你。”叶烬破釜沉舟道。 喻寻艰难地喘息着,“我比你小很多诶,我从来没要求……你让着我,这次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说完这句,他本能地张嘴呼吸起来。 叶烬直接吻下去,渡了一口氧气,他微微分开一点距离,“你小我就要让着你吗,没这种道理,如果你想让我恨你一辈子,你就随便吧。” 或许是长时间没有新鲜空气,大脑的思考能力已经急剧下降,喻寻真的信了他那威胁的话,难过地低语:“不行……” 眼泪一直从眼尾滑下,声音染着哭腔,“不要你恨我……” 叶烬心疼又狠心,“那你就撑着,不然我说到做到。” 喻寻不满但听话,只能抽泣着咕哝,“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没过几分钟,疲惫到极点的人还是昏睡了过去。 叶烬的手掌就覆在喻寻的胸膛上,只有感受着他的心跳,他才能安心那么一点点。 在黑暗和封闭环境中越久,对时间的概念越模糊,叶烬已经不知道外界几点了。 他和喻寻的手机早就在打斗中跌落了出去,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身的感受和判断。 渴和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饥渴吞噬着人的理智和力量。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们还能坚持,也会因为缺少水分和营养而逐渐衰竭。 焦灼中,叶烬手掌一颤,忽然浑身僵住。 “喻寻?”叶烬颤抖的手指试探着喻寻颈边的脉搏,恐慌如同突然涨潮的海水,顷刻间淹没了他。 “喻寻!” 叶烬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空间太低了,做不了心肺复苏,他所有的动作来自于本能。 他已经理智全无了。 “喻寻,求你,求你了,你醒醒!!” 眼泪夺眶而出,“你就这么丢下我,让我恨你一辈子是吗?!!” 叶烬如野兽一般低吼着。 无尽的痛苦和悲怆仿佛要将这黑暗彻底撕裂开来。 这一瞬间,他恨不得掀了这天地,让一切消灭殆尽,可是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他翻天覆地,喻寻依然毫无反应。 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耳鸣在疯狂肆虐,仿佛千万只蜜蜂在耳边飞舞,让他的太阳穴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仿佛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叶烬几近死亡。 碎石和尘土掉落下来。 他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可直到真切地感受到地面在震动着。 这种异常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轰鸣声阵阵。 片刻之后,头顶上的钢材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开,紧接着,大量的雨水夹杂着泥土和碎石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冲刷着坑底。 叶烬护着喻寻,抬头看去。 那是一个巨型铲斗和破碎锤结合在一起的庞然大物,正悬挂在他们头顶上方。超长的臂展如同展开的翅膀一般,几乎覆盖了整个空间,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只见那破碎锤仿佛一只巨大的铁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击打在坚硬的石头上,瞬间被击碎成粉末。铲斗将足足有数吨重的碎石和泥土铲起,然后重重地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荆山和关月覃坐在驾驶室里,身上的飞行服还未换下,护目镜遮挡着他们的双眼,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专注的眼神。 大雨仍未停歇,但天亮了。 “儿子,爸妈来接你回家。” 第204章 你好喻寻,欢迎归队 雨势愈发猛烈,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 救护车内灯光明亮,除颤仪按在敞开的胸膛上,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电流冲击,身体猛地一颤,随即重重地落回了担架上。 窗外,犬吠声、哭声与远处挖掘机的轰隆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乱与不安之中。 绝望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无声地渗透进每一寸空气,让人窒息。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湿透了,他们站在天明前的大雨里,没发出任何声音。 眼泪与雨水交织在一起,从脸颊滑落。 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到了极致。短暂的瞬间都是无止尽的煎熬和折磨。 黎明时分,天边是蓝灰色,倾盆的雨水如同被关上了闸,忽地停了下来。 雨后的世界,一切都变得清新而明亮。 乌拉乌拉——救护车从废墟里开了出去。 不多时,坍塌处除了一些收尾的人,徐城的人全部离开了。 八点多。 王辰寅提着早饭走进医院。看到监护病房外站了一排人,身上还穿着湿衣服。 “好歹去家属房冲个澡换身衣服,你们都杵了这儿也没用啊。”王辰寅忍不住开口劝道。 韩利“啧”了一声,“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说完,他话锋一转,看向了叶瀚昌和荆山夫妇,缓和语气道:“喻寻已经抢救过来了,别急了,不然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换套衣服再来,要是你们都生病了,喻寻醒来,可没人照顾他了。” 三人一听,思索了一会儿。 关月覃坚持不走,一定要等儿子醒来,她不敢离开半步。 荆山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 两人从徐城匆匆赶过来后还没休息,已经疲惫不已了,总得先恢复了精神,才能照顾好儿子。 叶瀚昌同样一夜没睡,他站在监护病房外,面容凝重而憔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鬓角的白发似乎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又增添了几许,显得格外刺眼。 几人相互搀扶着离去了。 王辰寅看着座椅前雕塑般的叶烬,知道劝不动他,走到他前面,递给他几个热包子。 “他没事了,你现在必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等喻寻醒来后,你正好有力气陪他,不然你这副样子吓着你家小朋友怎么办?” 叶烬浑身泥泞,衣服也脏透了,头上脸上都是干涸的泥浆和灰尘。 他怔了几秒,像是听进了这番劝告,接过包子,机械地张嘴咬了一口,嚼了几下便咽了,脸上丝毫没有品尝食物应有的表情。 他就这样把几个包子消灭了,却食不知味。 王辰寅问:“这臭豆腐味儿包子怎么样?” 叶烬很快接道:“不错。” “不错你个鬼,我买的都是猪肉大葱的!”王辰寅气道。 他抓着叶烬的肩膀摇了摇,“你醒醒,别这样,你现在的状态就像喝了假酒一样!” 赵小升咚咚地跑来,怀里抱着一堆鼓鼓囊囊的东西。 “队长,你赶紧去冲一下,换上干净衣服,你不想挪地方,待会就在椅子上眯会儿。” 说罢,他麻利地把不知道从哪薅来的枕头往长椅上一放,还细心地拍了拍,确保它松软舒适。 叶烬点点头,像个人机一样,拿起衣服起身去了。 赵小升把手里的东西都堆地上,展开,一层草席上又铺了一层薄毯子。 “你这是干嘛?”王辰寅抽搐着嘴角问。 赵小升头也不抬地说:“我打地铺,陪队长在这里休息,等小鱼醒来。” “你为什么不去家属陪护房?” “不去。”赵小升跪在草席上整理着,“我要在这里等小鱼醒来。” “小鱼是救过你的命吗?你怎么对小鱼痴情成这个样子。”王辰寅忍不住道。 赵小升站起来转身看着他,面色不悦,“你说这话我就不想听了……” 王辰寅立刻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担心他了!我就是说你,你怎么每次都这么……” “人家小鱼就是救过我的命啊,要不是他,我早就被邪教歹徒用刀砍死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且你别忘了,咱俩的事小鱼也是帮了大忙的,要不是鱼逼你一把,你能对我说真话吗,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王辰寅真是认输了,“好好好,行,你等小鱼醒来没毛病。” 他指了指地上那两层破烂儿,“但是没必要睡这里吧,这里不是徐城,可没暖气。” 赵小升皱眉头道:“没暖气就没暖气呗,大老爷们矫情什么。” 王辰寅一口气憋在胸口,勾过他的肩膀,拐到角落,看着旁边没人,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一下,控诉道:“你能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男朋友。” 赵小升脸色微红,但还是义正言辞道:“你别逼我在小鱼生病的时候扇你啊,而且,这里是医院!” 王辰寅看着他,片刻后说:“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其实我没有掰弯你,咱俩还是哥们儿。” 赵小升勾唇笑笑,拉过他的衣领,凑近快速亲了一下,“回徐城做你室友。” 说罢转身离开了。 王辰寅上手蹭了蹭嘴角,笑的得意又猥琐。 叶烬在长椅上和衣躺下,他闭着眼睛,处于一种又困又清醒的状态,他没办法彻底睡过去,可身体机能又在强迫他关机。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逐渐陷入了半梦半醒的境地,思绪如同漂浮在空中的云朵,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赵小升的脚步传来,王辰寅紧跟后面,带着笑意压低声音说:“我们晚上睡一间房。” 叶烬沉沉地闭着眼睛,仿佛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却又无法清晰地分辨出每一个字。他的感官变得迟钝,整个世界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 “队长……我没家…了……” 叶烬心里一咯噔。 是喻寻的声音,空荡荡的,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响。 他猛地转头,目光在四周急切地搜寻着。 没有家了,怎么会没有家呢,我在啊。 “队长…草莓味的…饼干好吃……” 叶烬怔忡片刻,恍然回了神,还是以前那个说话磕磕巴巴的喻小寻。 那时候这个家伙,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生怜爱。 “你在哪里……”叶烬看着周围的雾气,呼唤道,“喻寻,快过来,跟我走,喻寻。” “嗯……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叶烬在迷雾中脚步一顿,“你的爸爸妈妈也在这里,你过来,我带你去找他们。” “不是的……”喻寻落寞的声音响起,“我另外的爸爸妈妈,其实我不恨他们了,所以……我想见见他们……” 叶烬心头一震,忽地喊道:“不行!你不能见他们!”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快出来,听到没!喻寻,我已经找了你好久了,别和我闹了,我求你了!” 对方却突然没有答复了。 寂静无声。 叶烬四处穿梭呼喊,“喻寻?!你快出来好不好?” “不要玩捉迷藏了,你快出来。” “喻寻,我求你了,你出来见我一面,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也好……” 不知道找了多久,就在叶烬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一个身影在浓雾中缓缓出现,渐渐清晰起来。 那人身穿深蓝色制服,英俊的眉眼格外有神明亮,帅气又挺拔。 叶烬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冲破时间和万物,终于站在他面前。 年轻人抬手敬礼,动作标准而有力,满脸神采奕奕,“叶队,我是关喻寻,我来报到!” 叶烬的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他凝视着对方,回礼。 “你好喻寻,我是叶烬,欢迎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