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被夫君剥皮,重生后她掀了全府》 第1章 “江姨娘,该喝药了。” 裴家庄子上,丫鬟红袖一边说着,一边把滚烫的汤药就灌进了江窈嘴里。 江窈的舌头早让人割了下来,既不能言语,也阻挡不了这黑乎乎的药汁入肚。 看她这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的模样,想到门外等着自己交差的主子,红袖的态度更是恶劣起来:“这避子汤好滋味吧,也只有江姨娘这种身份的人能喝到了。” “你这娼妇寡廉鲜耻,当初嫁给风光霁月般的大人还不满足,竟在定国公府同一个马奴通奸,真是不要脸! 大人只是贬妻为妾,日日喂你一碗避子汤都算是便宜你了!结果把你送这庄子上,你这娼妇竟还勾搭上摄政王,好在那摄政王是个疯子,这几日那疯子也不知跑去何处,没法护着你了吧。 要说我,你这娼妇就该沉了塘,一死了之!”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江窈狼狈抬头,瞧见是那抢了她郡主身份的沈元芜进来了。 今儿是沈元芜一品诰命册封的日子,她穿着诰命服,一身珠钗,尊贵无比,对着丫鬟挥挥手,“红袖,你且下去吧。” 红袖端着空药碗退下。 江窈死死的瞪着沈元芜,口中冲着她啊啊的叫喊着。 她本是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当年同沈元芜被抱错,她成了商户家女儿,后来嫁给给新科状元郎裴沐争。 嫁给裴沐争不到一年时间,她就清誉尽毁。 因为当年在定国公府赴宴时,沈元芜身边这个叫红袖的丫鬟哄着她过去偏院,给她灌了一碗汤药,她便不省人事,醒来时发现国公府的马奴正在撕扯她的衣裳,她浑身无力的挣扎,被人撞破。 之后就被裴沐争贬妻为妾,一年后他迎娶沈元芜。 “江窈。”沈元芜轻笑。 “你总以为当初给你下药的人是红袖,便觉得是我要害你,是我要毁你名声,是我筹划这一切想要嫁给裴郎?倘若我告诉你,当初那事儿是裴郎喊我做下的呢?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我,是你们江家在他落魄时用银钱羞辱他,还逼迫他娶你,他恨透了你呢。” 江窈愣愣地,似乎不敢信。 明明是她接济裴沐争,让他考上状元郎,让裴家过上好日子,他竟恨她? 门外响起脚步声,很快,披着大氅的裴沐争走了进来,他虚虚扶着沈元芜的腰身。 “夫人,我同她有些话说,你先去马车上等着我吧。” 沈元芜柔声道好,转身离开。 江窈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双澄澈的眸子满是不解。 裴沐争望着这双澄澈眼眸,好像他所有的不堪,所有阴险的心思都无处藏匿。 他走到江窈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喃喃说。 “江窈,你这双眸子实在讨厌。” 他猛地伸出两根手指,捅在江窈的两个眼眶中,将她的眼珠子活生生剜了下来。 屋子里响起江窈凄惨的哀嚎声。 他抚着江窈空洞洞的眼睛,“如今我已任内阁首辅,可还记得当年你用银钱羞辱我,羞辱裴家?本来让你继续活着也无妨,可你在庄子上竟跟摄政王勾搭上,你这实在不要脸,既不要脸皮,我便帮你剥下来……” 有刀尖顺着她额上的面皮挑开,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痛,好痛啊! 她恨啊! 她恨自己眼瞎,看错了人,恨自己喜欢上这个狼心狗肺的阴险小人! 滔天恨意,血色弥漫。 若有来生,她定要裴沐争,要沈元芜,要所有裴家人都给她偿命,给江家偿命! 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第二章 “啊,不要!!” 江窈猛地睁开眸子醒了过来,气喘吁吁。 她又做梦了,梦到上一世被割舌挖眼剥皮的事情。 她的确有了来生,却不是在大宁朝。 而是成了修仙世界一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又以凡人之躯成了闻名于世的医修。 她时常梦到上辈子的事儿,已经成了她的梦魇。 “什么不要?”耳边传来个即使过去百年,她依旧熟悉的声音,“不要也得要,这可是郡主给你准备的好东西。”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江窈耳畔炸开,她猛地转头,竟瞧见了红袖! 江窈不可置信的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她又回到了定国公府赴宴时,被红袖灌下那碗催情药的时候? 江窈本还震惊自己重生回来了。 眼见红袖突然出手,伸手朝着自己脖子掐了过来。 江窈冷笑一声,先红袖一步,快速钳制住红袖的脖子,让她浑身发麻,动弹不得,随后把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给红袖全灌了下去,又一刀砍在红袖后颈上。 将人打晕后,江窈把人拖到榻边,扔了上去。 当真以为她还是以往那个任由她们拿捏,被他们割舌,挖眼剥皮的柔弱闺阁女子吗? 门外传来声响,是上辈子的那个马奴…… 半晌后,江窈离开偏院,朝着不远处的一处竹林疾奔而去。 竹林有一屋,江窈拉开窗牖翻了进去。 她环视四周,看到对面贵妃榻上,半倚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男子闭着眼,半个手掌撑着下颚倚在榻上。 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面色苍白,眉头也是蹙着。 男子长得极好看,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有些偏柔和俊美的长相。 这便是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现在以国号为封号的宁王殿下。 但他生有头疾,现在还能忍受,几年后头疾会让他变得疯癫,六亲不认,不识任何人。 他被送到庄子上,恰巧在裴家庄子旁边。 她被裴沐争贬妻为妾后。前头几年还被锁在裴府偏院,后三年,就将她扔在庄子上自生自灭,让红袖看管着她。 江窈那时见他可怜,有时候会把自己做的饭食分给他一些。 两人因此结识,说也奇怪,任何人接近他都会被他揍,但是他却从来不会动她。 甚至有一次,他瞧见红袖给她灌药,将红袖差点打死。 之后只要瞧见红袖一次,便要打红袖一次。 甚至担心她被人欺负,一直待在她这边的庄子上。 红袖再不敢给她灌药,甚至不敢出现在庄子里。 那三年,是她后面这些年过的最舒服的三年。 可后来裴沐争还是趁着他不在那几日,来庄子上挖了她的眼,剥了她的皮,活生生痛死。 她死后,也不知他如何了。 上辈子,他护她三年,这辈子,她来护他。 即便他现在性子也是阴晴不定,不近女色,但她也有法子… “啊!” 江窈突然叫了声,假装是屋内有人吓到她了。 这声响自然是惊动了倚在榻边的宁王殿下。 宁王睁眼,瞧见窗牖下蜷着个娇美女子。 他眼眸之中满是冰霜,似乎还承受着其他什么痛苦。 “放肆!” 江窈似被他这冷冽之声吓到,瑟缩了下身躯,却突然面露坚毅,提着裙角猛地冲到宁王殿下面前跪了下来。 她又微微抬起头,白豆腐似的脸蛋上透着红,几缕发丝因着额上湿黏黏的汗水粘在潮.红的脸颊上。 “求殿下救救妾身。” 第2章 重生回来,她就察觉自己把另一世的天生医骨带了回来。 因为医骨,只要她靠近他,什么都不做,便能缓解他的头疾。 他一定会对自己起兴趣。 果不其然,宁王本想一剑刺穿了她,胆敢爬他床榻的女人都该死! 他以为眼前的女子也是这般的人。 只是下一瞬间,他却察觉自己的头疾似乎缓解了不少?没有那么痛了。 他有头疾,自幼年第一次犯头疾剧痛难忍,到了现在,即便头疾犯时还是剧痛,可他已经能够默不作声的忍受着。 每次头疾犯时,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天才能缓解。 这次他的头疾不过刚刚半个时辰。 宁王心中泛起滔天骇浪,他怀疑头疾突然缓解同眼前的女子有关…… “你离我远一些。” 江窈知晓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能缓解他的头疾,起身走到了方才的窗牖下。 宁王忍着头疼道:“你现在过来些。” 江窈又走到他身边。 果然,头疼好了许多。 宁王终于清楚,只要她靠近,头疾便能缓解。 他眼神莫测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问,“你方才让本王救你是什么意思?” 江窈:“妾是裴状元的妻子,今日来定国公府赴宴……” 她将今日的事情慢慢说给他听。 “可没想到,到了那偏院,郡主身边的丫鬟竟想强行把药灌给我……” 见她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宁王问道:“后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她挨着自己,头都不那么疼了。 宁王脑中闪过不少想法。 江窈小声把后面的事情说给宁王听,“我,我就把药给反手灌了回去…但我心中实在害怕,担心郡主的人脉在定国公府渗透,把我抓回去,这才慌不择路跑到这边,惊扰了殿下,也求殿下救救我,担心一会儿那两人醒过来攀咬我,想求殿下为妾身做主。” 这自然是借口,她只是想寻到他,缓解他的头疾。 宁王居高临下盯着眼前柔弱的女子。 不知为何,若是别的女子这般柔弱无依的接近他,他只想把人给一剑捅死。 可面对她时,却心神安宁,甚至听到她说的这事儿,心中隐有怒气。 “既如此,她想捉奸,我们便过去瞧瞧。” 江窈愣愣的望着他。 按理说,二人这才是相识,他最不喜女子接近,不会轻易答应她才是。 可他却轻易答应了,还打算过去瞧瞧瞧。 ———— 定国公府待客的百花园。 园内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芬香四溢。 沈元芜正同几位夫人还有千金姑娘们说着话,瞧见时辰差不多了。 她该领着众人夫人姑娘们去‘捉奸’了。 只是红袖一直不回来,怕一直在偏院那边盯着吧。 红袖力气大,江窈是反抗不了的。 沈元芜思忖片刻,看向穿着身蜜合色折枝花金褙子的刘夫人和另外几位夫人姑娘们。 “刘夫人,王夫人,还有陈姑娘李姑娘,你们可瞧见我姐姐了?她说这边有些闷,想去外面的湖边待会儿,这都过去小半时辰,我还未瞧见她,实在有些担忧。” 刘夫人嗤笑一声,“郡主就是好心,裴少夫人真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来国公府赴宴还到处乱跑,只有你还为她考虑,她若为你考虑,便不该四处乱跑。” “可不是,到底商户家长大的,半点规矩都不懂。” 沈元芜眉头轻蹙,“你们莫要这般说我姐姐,她大概是不熟悉国公府的路,这才走岔了,我又怕她去惊扰到宁王殿下。” 定国公府是宁王殿下的母族,大家都知晓,宁王最近时日住在定国公府。 宁王的性子,若真是被个赴宴的女眷惊扰到,指不定把今儿赴宴的女眷都给责怪上。 众位女眷心中一惊,“郡主,我看大家还是赶紧去把裴少夫人给寻回来才是正事儿。” 沈元芜自是跟着几位夫人和姑娘道谢,谢她们愿意帮着一起走人。 便起身朝着百花园外走去,打算去四处寻人。 隔壁接待男客的院子,有个小厮匆匆走到裴沐争身侧小声说,“大人,少夫人在女眷那边出事了,出去小半个时辰还未回来,郡主担心少夫人,已经带着人去四处寻找少夫人了。” 裴沐争眉头微皱,“她来赴宴乱跑些什么,罢了,我且也去找找。” 见他突然离席,周围同僚便出言询问。 裴沐争颔首告罪,将自己夫人不见的事情说了说。 众位同僚一听,“眼下寻到少夫人是正事儿,我们也帮着一块找找吧。” 裴沐争连连道谢。 如此,女眷和男客这边,都是浩浩荡荡两群人在定国公府开始寻人。 人不见了,作为定国公府的主子,定国公夫人也有些自责,便喊着丫鬟跟着众人一起寻找。 沈元芜跟裴沐争本就是策划今日这场‘捉奸’,知晓人在何处,假意寻找一番,很快就领着人朝着偏院而去。 定国公府夫人还忍不住说,“人应当不会在这边,这边是个荒废的偏院,来的路上应当就能瞧见路边有些荒废,裴少夫人怕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儿。” 沈元芜道:“还是四下寻寻吧,只是担心姐姐误闯到这边来。” 正说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已经进了偏院里面。 定国公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呻吟声。 这声音是做什么,简直一目了然,定国公夫人脸色都变了。 这状元郎夫人是不是疯了?竟竟在她的家里跟人做这种事情! 而且状元郎就在这里,那江窈到底在里面跟谁苟合! 定国公夫人简直要气死了!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全都没想到,裴少夫人竟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声音不堪入耳。 沈元芜更是白着脸喃喃道:“姐姐在做什么,怎,怎能在国公府同人通奸,她怎么对得起姐夫。” 裴沐争脸色也是煞白,“她怎么敢做出这等事情来,我定要贬妻为妾!” 有人说,“状元郎就是好心,这还让她做什么妾!依我说就该把她沉了塘!” “咦,你们都在这里作甚?沉什么塘呀?” 第3章 第3章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入大家耳畔。 这道声音,大家都很熟悉,正是被她们议论着,被裴状元要贬妻为妾,被众人要沉塘的裴少夫人! 可……可这声音怎么会在身后出现啊? 众人大惊,猛地回头,见江窈笑盈盈站在大家身后,眉眼澄澈,一副好奇的模样。 大家跟见了鬼一般,既然裴少夫人在外面,那房间里跟人苟合的到底是谁? 江窈还笑盈盈说,“我方才觉得百花园那边有些闷,就去湖边走了走,回去的路上见你们这般多人热热闹闹往这边走,我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儿呢,就跟着过来了。” 她说着望向房间里头,面露鄙夷,“咦,这里头是谁,怎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众人神情恍恍惚惚。 是哦,里面到底是谁? 沈元芜脸色煞白。 如果江窈在外面,那里面与人苟合的人是谁? 红袖呢?红袖为何一直没出现? 里面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虽然她不清楚,为何里面的人会变成红袖,但肯定是江窈做了些什么。 此刻也顾不得江窈到底做了什么,她定不能让大家推开房门,瞧见里面的人。 否则她所有的脸面都丢尽了。 沈元芜白着脸同定国公夫人说话。 “定国公夫人,这事儿实在污人耳目,我看大家就不掺和府中的事情,还是先行回去百花园那边吧。” 定国公夫人也顺势说。 “是是,大家还是赶紧过去百花园那边,这事儿我会处理好,也给大家赔个不是,污了大家的耳。” 定国公夫人都要气死了,以为里头是府中下人在这里苟合。 真真是丢脸死了! 她刚说完,后面便响起侍卫的通传声,“宁王殿下到!” 众人回头,见一身锦服,头戴玉冠,面容俊美的宁王殿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宁王面若寒霜,等到走近,听闻屋里里的动静,怒道:“这里头是什么鬼东西!” 定国公夫人还是有些怕自己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的外甥。 小声说,“殿下,可,可能是府中下人在里头……” 剩下的话,她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宁王冷笑,“竟然在府中行这种苟且之事,舅母还打算息事宁人,这种人自然是拖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乱棒打死,给来赴宴的客人一个交代。 来人,去把房门给我踹开,把里面的人堵着嘴巴给本王拖出来打死!” 众人噤若寒蝉。 江窈却忍不住看了宁王一眼,知晓他这是帮自个。 直接堵了红袖的嘴,一会儿就不能乱嚷嚷,也就无人知晓是她给灌的药。 让沈元芜跟裴沐争再不清楚发生何事儿。 侍卫应了声,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沈元芜脸色白的厉害,她敢忽悠定国公夫人,却不敢阻止宁王这个冷面煞神。 房门被踹开,只见两个赤裸裸的人纠缠在一起。 红袖也差不多清醒过来,看到外面众人,吓得尖叫一声,慌忙捂住自己身子。 马奴也差不多醒来,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侍卫二话不说,随便扯了两件衣裳给两人随便裹了下,又塞了嘴巴,便拖着二人来到院子里,扔在地上。 “啊,这不是郡主身边的丫鬟吗。” “咦,郡主怎么教丫鬟的?郡主身边的丫鬟竟敢在定国公府跟府中下人苟合,真真是恶心!” 众人看向沈元芜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 但沈元芜这些年在京城人缘极好。 还是有人帮她说话。 “那只是沈郡主的丫鬟又不是她,她哪里能知晓自己丫鬟是这么一个下贱的婢子!” 有人反驳,“可拉倒吧,刚才郡主还笃定是裴少夫人在里面呢,呵呵,没想到里面的人是自个丫鬟吧?” 江窈闻言,立刻顺势而为,怒气冲冲走到沈元芜面前,抬起手啪得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连里头的人都没有瞧见,便笃定是我?明明父亲寻回我时,你与我说,想跟我做同气连枝的亲姐妹,这便是你说的真正的姐妹?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我方才明明就在湖边,你们寻我为何不是去湖边?我不是同妹妹说过,我觉得园子里闷,想去湖边坐坐,所以妹妹你迫不及待想带人来偏院干些什么?” 周围女眷也察觉出不对劲。 沈郡主的确跟她们说过裴少夫人去湖边歇息。 但是刚才带她们出来寻人,就只是站在主路上朝着湖边看了眼,都没看清楚呢,沈郡主就说没人,往前面继续走走。 而且差不多直接带着她们过来偏院。 就好像知道偏远会发出一些什么? 天啊,这场捉奸的戏该不会是郡主给自己妹妹设下的。 但是没想到中间出了纰漏,自食恶果,变成了郡主的丫鬟? 众人心惊不已。 沈元芜被这一巴掌打的脸都偏了,她痛得捂住了脸颊。 好痛,这贱人什么时候这般大的力道的?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肿了起来! 而江窈已经红着眼睛转身,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啪得又给了裴沐争一巴掌。 这两人,一个都不能少!巴掌都有份! 不等裴沐争反应过来,江窈立刻啜泣起来。 “夫君,你方才听了妹妹一句话,便要贬妻为妾,你不信自己的妻,却直接信了自己妻妹?你们两人好生奇怪,总觉得你们是不是勾搭着想要干些什么?里面的人都不知是谁就要贬我为妾,该不会想要娶我这位妹妹吧?” 她一边哭着,一边怀疑的朝裴沐争跟沈元芜脸上扫去。 江窈面上哭得委屈,心底冷笑。 这两个贱人既然想要污蔑她,如今就也让他们尝尝这种恶果。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以后只要裴沐争娶沈元芜,在场宾客回想起,都会觉得今儿这场捉奸是不是两人安排给她的,但没想到出了意外。 何况,江窈根本不会给沈元芜机会,让她堂堂正正嫁进裴家。 就算要和离,也要先给这两贱人挖个坑,想以正妻身份进门,门都没有。 裴沐争被这一巴掌打得脑子里都嗡嗡作响,脸上痛得厉害。 他本来还在琢磨为何房内的人变成了红袖,突然被打了这一巴掌,又听见这话,瞬间变了脸色。 难不成江窈知道些什么了? 定国公夫人也直接恼道:“可不是,我就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哪有寻人直接就跑来偏院的,你们身为裴少夫人的妹妹跟丈夫,还没瞧见里头的人呢,就笃定里面的人是裴少夫人,好像事先知道了一样呢,你们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算是恼了这两人,刚才沈元芜还想忽悠她! 让她以为这里面都是她府中下人呢,好让自己丢了所有脸面! 真真是气死她了。 往后府中再宴请客人,定不会请这两人了! 众人都幡然醒悟。 可不是,就是因为这两人的话语。 她们下意识以为里头的人是裴少夫人呢。 红袖跟马奴还在使劲挣扎。 红袖死死的盯着江窈,她浑身颤抖,她想告诉大家真相。 是这贱人给她灌药的! 宁王已经厌恶的撇开眼。 “还愣着作甚!赶紧将这二人杖毙。” 侍卫取了板子过来,开始行刑。 板子打在二人身上的沉闷声,还有那薄薄衣衫上透出的血迹,让所有人都白了脸。 宁王下意识看了江窈一眼,见她小脸煞白。 不由除了蹙眉,胆子这般小,是不是不该给她看到这些? 渐渐地,二人都没了声息。 定国公夫人这才将矛头对准沈元芜。 “沈郡主,你纵容自己丫鬟在我们府中行这种污秽之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沈元芜如今也是丢尽脸面,辨无可辨。 只能哭着定国公夫人道歉。 定国公夫人哼了声,“既如此,沈郡主带着你这被杖毙的丫鬟离开吧,往后我们定国公府都不欢迎你来。” 沈元芜的脸色越发惨白,只能哭着离开了定国公府。 裴沐争也丢了好大脸面,可如今同僚和上峰都在,他也不好甩袖走人。 宁王也带着侍卫离开。 江窈偷偷看了眼宁王的背影。 有些担忧,不知道他这次的头疾缓解了没有。 眼下再想过去寻他也不是好时机。 才重生回来,她也不想继续待在定国公府应酬,跟定国公夫人告罪一声,便也先行回府了。 第4章 江窈带着丫鬟又琴离开国公府。 离开国公府,坐上马车后,又琴就在江窈耳边开始哭了起来。 “少夫人,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一时贪嘴跑去丫鬟那边跟人吃果子聊闲话,一路跟着您,也不会发生今儿这些事,差点让少夫人您被人污蔑了清白。” 江窈被她呜得头疼,冷声说。 “闭嘴,别呜了。” 又琴突然被训,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她愣愣看着夫人,不清楚夫人怎么会训她。 以前少夫人对她们这些丫鬟可好了,从来不会训斥丫鬟们。 今个是怎么了?可是她的心思被少夫人发现了?又琴有点心慌。 江窈并没有再搭理又琴,靠在金丝绣花的大迎枕上闭眼假寐。 她从江家嫁到裴家时。 母亲把她身边自幼照顾她,同她一起长大的六个丫鬟还有一个嬷嬷陪嫁过来。 又琴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上辈子,又琴在她被污蔑,贬妻为妾没多久,使了手段爬了裴沐争的床,成了他的通房丫头。 刚爬床那时她质问又琴,又琴哭得可怜,同她说。 “少夫人,我只是不甘心少夫人成了姨娘,想帮少夫人,现在大人都不来姨娘您这儿,只要我生了大人的孩子,把孩子养在姨娘名下,大人或许就会来姨娘您这儿了。” 但并非如此,实际又琴早对裴沐争起了心思。 怀了身孕后,更是惦记起她的嫁妆,处处以肚子里的孩子来哄骗她的嫁妆。 这辈子,她想爬床就让她爬,让她跟沈元芜狗咬狗,当真以为这裴沐争有什么好的吗。 但是对自己不忠心的丫鬟,她自是不可能在当心腹使用。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裴府门前。 裴家现在住在南街清古巷里的一座五进宅子里,门口还有两座威严凶猛的石狮子镇宅。 当年裴家穷的叮当响,什么家业都不剩。 还是江窈嫁过来后,把陪嫁的大宅子给了裴家做裴府。 更是用她的嫁妆支撑着府中所有开销。 只不过对外没人知道这事儿罢了。 都还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怎么都还有点家底吧。 裴家二十多年前也是有爵位的,封号东平侯。 但是老东平侯当年犯了错,本身不至于剥夺爵位,却刚好犯在最严厉的时候,被先帝当了典型,剥夺封号贬为庶人。 直到裴沐争成了状元郎,裴家才又渐渐被人记起来。 裴家满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裴沐争能够光复裴家,能够拿回爵位。 而裴沐争此后也的确步步青云,后来还真的拿回了当初被剥夺的爵位。 所有人都以为是裴沐争有真本事,他文采的确还可以。 可若说他有绝世才能夺得状元头衔,并非所以,而是因为江窈的二哥。 江家虽是商户,但江家二哥有绝世才能,自幼读书便很厉害得夫子夸赞。 可惜的是,江二哥好几年前出事,双腿残疾。 此后江二哥虽没放弃依旧努力读书,却因双腿残疾再也无法入仕途。 当年裴沐争殿试上那篇文章,是二哥指点。 全都是因为她的二哥,还有她帮着,有江家的钱财提供给裴沐争,他才能步步青云…… 这辈子,江窈绝不会再让裴沐争踩着她,踩着二哥,踩着江家往上爬! 江窈一路快行回到自己的慕云苑。 走到苑门口时,盯着垂花门上面的牌匾,看着那慕云苑三个大字。 江窈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慕云,慕云,云是裴沐争的字,他字云之。 当初连自己住的别苑的牌匾她都给改成这种名字。 江窈吩咐苑门口的三等丫鬟。 “春雨,把这苑的牌匾给我摘下来扔了,重新去找匠人定牌匾,名字便为寒梅苑。” 她喜欢冬日的腊梅。 说完,江窈大步朝苑内走去。 她才重生回来,又经历这一早,她这具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大约会病一场。 她已经感觉到额头滚烫,怕是要高热了。 春雨听见夫人这话,满脸惊愕。 少夫人不是非常爱慕大人,这怎么要把牌匾给拆了? 不过少夫人既然吩咐了,她就打算把牌匾拆下来重新找人做个新的牌匾。 春雨正打算动,旁边的又琴拉住她说,“春雨,这个牌匾不用拆,少夫人正在气头上,一会儿消了气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少夫人对大人的感情。” 春雨有点迟疑。 这毕竟是主子吩咐的事儿。 又琴继续说,“少夫人在定国公府赴宴时发生了些事情,大人让少夫人寒了心,所以少夫人有些闹脾气。 但你知道,少夫人最爱慕大人,也就是一时气话。 待少夫人明日肯定就会后悔把牌匾扔了,所以不用把牌匾拆下来。” 春雨好奇夫人赴宴时大人到底做了何事让少夫人寒了心。 可她却不敢此刻问又琴姐姐。 “好。”春雨迟疑片刻,“那奴婢先不拆牌匾。” 又琴毕竟是伺候少夫人最久的大丫鬟。 又琴点点头,进了苑内,想要进屋伺候少夫人,却被门口站着的另外个大丫鬟珍珠拦下。 珍珠说,“又琴姐姐,少夫人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她,她有些不舒服想要歇会儿。” 又琴没再多想,以为真是大人寒了少夫人的心。 房内的江窈拆掉了一身珠钗,卸掉发髻。 望着铜镜中那张芙蓉面。 此刻的她肌肤萦萦,眼瞳黑亮,眉眼娇俏,还带着一丝娇憨。 江窈抚摸自己因为体温升高有些红的脸颊,面容娇美说出的话却阴森森。 “裴沐争,沈元芜,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江窈没有坚持多久便回床榻上歇下。 她头痛的厉害,她知道裴沐争会起疑心。 等他从定国公府回来肯定会来她的院子,试探她。 申时,裴沐争回了府,脸色难看,他在国公府丢了大脸。 被江窈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一巴掌不说。 之后那些世家公子官场同僚上峰对他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还说他身为朝廷官员,怎么连房间里的人都没瞧见,就说里头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问他以后在朝为官是不是也如此轻率。 等到准备回去时,更是发现马车已经先送江窈回府,他只能走路离开,走到车行租了辆马车送他回来。 裴沐争直接回了慕云苑,见丫鬟们都在院子里,他冷声问,“你们少夫人在何处?” 第5章 见到大人怒气冲冲回来问话,又琴立刻说,“大人,少夫人回来便不太舒服,在房间里歇下了。” 裴沐争听闻,伸手便想推开房门。 “大人。”珍珠犹豫了下,还是拦了上来,“少夫人方才嘱咐过,说谁都不许进去打扰少夫人。” 她是少夫人的丫鬟,自然都听主子的。 少夫人说谁都不可,自然是连大人也不可。 又琴脸色大变,扯着珍珠说,“珍珠,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不信,这可是大人,是姑爷,你怎敢拦着大人。” 珍珠犹豫下,“可是少夫人说了,是任何人都不可进去。” 裴沐争不想再同这蠢丫鬟说什么,推开房门。 入眼是的一座檀木镂雕花鸟屏风,上面镶着细碎宝石,真真是奢华。 就连地面上铺的都是楠木的地板。 裴家这个五进的宅子,虽位于京城的南街这边,宅子外头也瞧着不起眼。 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找的出名匠设计打理,江窈住的院子更是精巧别致。 江家在江窈还未出嫁时就装饰好给江窈做陪嫁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过是个商户女却如此奢华。 裴沐争冷着脸。 江窈除了娇生惯养,吃喝玩乐,穿戴漂亮的衣裳首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从来都不是他择妻的标准,可偏偏江家有钱。 那时候裴家遇上难处,加上江窈缠着他,正巧他无意得知江家二哥有绝世之才,希望他帮衬自己,遂才默认江窈整日纠缠他,最后迫不得已娶了江窈。 本想趁着这次让她名声尽毁,贬妻为妾。 好迎娶自己喜欢的姑娘。 他没打算真让江窈吃亏,毕竟是他的妻,往后留在裴家做妾,他也会好好待她。 在她心中,自己就是她的天,只要让她留在身边,她应该就很知足。 谁知道事情出了这般差错,他还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 为何里面的人变成了红袖?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被红袖灌下过那碗迷情汤药了吗? 红袖眼下被杖毙,恐怕只有江窈才知道事情真相。 裴沐争绕过屏风,来到紫檀木镂雕漆花鸟纹拔步床前。 又琴和珍珠也跟了上来。 来到床前,裴沐争见到床榻上的江窈。 她只露出半边脸颊,带着不正常的红,她似很委屈,眼角还是湿润的,口中喃喃喊着,“娘……” 她想自己娘亲了。 裴沐争冷眼瞧着。 只有珍珠发现自家主人的异常。 她慌乱的喊了声少夫人,扑了过去。 一下子摸到少夫人额头滚烫,回头朝着又琴喊道。 “又琴姐姐,少夫人身上好烫,发烧了,你快些去寻郎中过来。” 又琴一听,立刻说,“珍珠,还是你去吧,我守在少夫人床头。” 她毕竟是少夫人身边最久的大丫鬟,珍珠顾不得多想,立刻起身朝外面跑去,喊了守在院子的丫鬟去请郎中。 屋内,裴沐争忍不住问又琴。 “宴会上,你家少夫人到底去了何处?” “到了国公府,少夫人便让奴婢过去丫鬟们待的地儿吃茶,奴婢也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又琴红着脸。 裴沐争思绪沉沉,没再多问。 很快,郎中来了,给江窈诊脉后,起身回话。 “大人,少夫人是受到惊吓引起的高热,吃上两副药便能好起来。” 裴沐争皱眉,“只是惊吓引起的高热?没有别的原因?体内有没有别的药物?” 他只是想清楚那碗汤药到底灌给了谁。 郎中道:“自然只是惊吓引起的高热,夫人体内也没有别的药物。” 这状元郎好生奇怪,问的什么话? 裴沐争沉默不语。 郎中开了药喊了个丫鬟随他去药房抓药,告知如何煎药。 珍珠亲自过去抓药,回来后就忙着给少夫人煎药,大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 江窈这一睡,到了次日辰时。 昨日即便高热,她也能感知到房内发生的事情,直到珍珠端来药喂她服下,她才沉沉睡去。 听见床榻上的动静,珍珠立刻从脚床上起来。 “夫人,您可算醒了。”她都快哭了。 江窈看了珍珠一眼,笑道:“别担心,我无事。” 珍珠擦了擦眼角,“夫人您快吓死奴婢了,幸好夫人没事,夫人您可饿得慌?奴婢让厨房把吃食端上来吧。” “去吧。” 珍珠出去喊丫鬟们去厨房端吃食。 听闻夫人醒来,又琴也从隔壁房间出来。 一夜过去,她睡得精神抖擞,脸蛋红扑扑。 她不等珍珠回,先过来少夫人的房间,见少夫人靠在软枕上,立刻凑过去。 “少夫人,您可算醒了,奴婢真是快担心死了。 少夫人,其实昨儿大人也很担心你,刚从国公府回来便来看您。 少夫人,奴婢自幼伺候您长大,奴婢一心都想着少夫人,奴婢觉得少夫人昨日不该在宴会上那样给大人一巴掌。 以后大人在官场上肯定会被同僚嗤笑,说不定还会误了大人的仕途……” 江窈盯着又琴。 “怎地,昨儿他宁愿相信沈元芜的话都不愿信我的话,仅凭着沈元芜一句话就笃定里面的人是我要贬妻为妾,他还做什么官? 这般断案,以后得有多少冤案?还是又琴你觉得我当时就不应该出现,就该让所有人以为里面的人是我,来成全了他的名声?以他的仕途为重。 即便我的名声坏了也没关系?” 又琴脸色大变,急忙跪了下来。 “少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您昨儿给了大人一巴掌,让大人颜面尽失……” “够了。”江药淡声道,“既然你这般为他考虑,就过去他的院子伺候他吧。” 见少夫人动怒,又琴终于知道怕了,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少夫人别动怒,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胡言乱语。” 江窈并没有理她,任由她跪着。 很快珍珠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出,在房间的桌上摆上吃食。 见到房中场景,珍珠不知发生何事,也不敢随意替又琴求情。 珍珠扶着江窈过去坐下。 早膳很丰盛,粳米金丝枣羹,素烩三鲜丸,炸春卷,糟鹌鹑,枣泥馅山药糕。 除了粳米金丝枣羹,其他膳食味稍显重了些。 江窈只吃了碗粳米金丝枣羹便没了胃口。 “对了,珍珠,一会儿让人把苑里的小厨房开了,找几个厨娘每日在小厨房做饭,省得每日送过来的吃食都有些凉了。” 她自是找借口跟裴家人把厨房分开,往后不跟裴家人一起用饭。 没嫁给裴沐争之前,她就已经供养着整个裴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现在嫁给裴沐争才一年,现在知道这是猪狗不如的一家子。 岂会再照顾这一大家子,往后他们爱吃甚就吃甚。 吃屎都跟她没关系。 ”是,奴婢一会儿就去办。” 第6章 吃过早饭,江窈还是不太舒服,喝过珍珠煎的药她又睡下。 她多活一世,还是医修,医术了得,知道郎中给她开的药没有问题,是退热的。 这样彻底歇息两日,江窈才缓过来些。 第三日,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过来请江窈。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江窈神情蔫蔫的,“身子还没好利索,我不过去。” 她也知道那边请自己过去想做什么。 一来是觉得她病好起来,该每日过去侍奉长辈。 二来是裴沐争早已出嫁的长姐又来府中打秋风。 裴沐争长姐裴星月说亲时,裴家日子过的清苦,家中没几个银钱。 裴沐争那时候还未中状元,所以裴星月说的亲事自然很低,但好歹也是个秀才。 秀才家中也同样清贫。 江窈嫁过来后,裴星月就总是上门打秋风。 胃口一次比一次大,她刚嫁进来时裴星月上门打秋风一次也就几十两银子,然后上百两,现在上门一次都要几百两。 裴星月这次来,是想要银子,顺便把房契给要过去。 裴星月一家子现在住的宅子,也是她的陪嫁。 出嫁时,母亲同她说,“宝儿,娘希望你与姑爷琴瑟和鸣,裴家眼下也有难处,如果需要给裴家用到银钱,你用些也无妨,甚至宅子也能给他们住,但若有人惦记你的宅子铺子和田地,契书千万不能给出去,还有丫鬟婆子们的卖身契,你也都得攒在自己手中。” 她是娘宝女,什么都听娘的。 她嫁过来这一年,裴星月倒是没怎么开口跟她要过房契。 上辈子她被世人误解,回府后六神无主,怕被裴家人嫌弃,轻易被裴星月把房契给哄走了。 丫鬟欲言又止,到底没再说什么,离开暮云苑。 丫鬟回了裴老夫人汤氏住的正院复命。 “老夫人,少夫人说身子还没好利索,暂时不能过来。” 裴夫人柳氏恨声说,“男子的脸面最大,她竟然敢打我儿沐争,打了自己的丈夫,她还受到了惊吓?现在歇息了几日,还不赶紧过来侍奉公婆,还装病,她到底想做什么?反了天不成!” 裴小姑子裴星语蹙眉咬唇。 “真是烦死了,我还没说亲,嫂嫂就在定国公府出了这般事情,我们裴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星语!”裴星月呵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事儿同你嫂子有甚关系!被捉奸的人又不是你嫂子!” 裴沐争眸光微闪,他和沈元芜做下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告知过裴家任何人。 裴老夫人汤氏也淡声说。 “星月说得对,星语你不该这般说你嫂嫂,你嫂嫂平日最疼你,这话给你嫂子听了去,她该寒了心的。” 裴星语嘟着嘴不说话。 裴星月面上帮着江窈说话,心里已经有些烦了。 江窈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她想要了房契赶紧回去,都在娘家住了几日,婆家又该说她。 她并没有太担心房契拿不着。 毕竟江窈还是很向着裴家。 裴星月道:“祖母,在派人去催催弟妹吧,大家都挺担心她。” 裴老夫人发话,“崔嬷嬷,你亲自去暮云苑请少夫人过来。” 这可是她身边的嬷嬷。 不等崔嬷嬷说话,裴沐争起身,“祖母,还是我过去吧,也是我不好,误会了窈窈,本来就该给她道歉,但这两日公务繁忙,回来已经很晚,怕扰了她歇息,一直未曾过去暮云苑。” “你过去请窈窈再好不过,大家一起坐着吃过早食,有什么就说开,都是一家人。” 裴沐争亲自过去暮云苑一趟,却见江窈已经吃上了,暮云苑的小厨房不知何时开了。 他未多想,走过去同江窈说。 “夫人,那日是我不好,你是我的妻,乍一听见你在定国公府不见了人影,又在偏院里听见那种声音,我是又急又怒,没有细想,才以为…… 你这几日生病,祖母跟母亲还有星语她们都很担忧,今日想请你过去吃早食。” 江窈见到裴沐争一点都不意外。 裴星月现在肯定急着哄骗她的房契。 她那粗俗无礼的婆母两三日不耍婆婆威风,应当也快憋不住了。 她喝完最后一口粥。 又摸了摸发髻上的攒金累丝镶粉珍珠步摇。 才同裴沐争微笑,“好。” 多余的字倒是连一个都不想同他说。 这根簪子也是她特意戴上的呢。 这是娘给的陪嫁。 一整套粉珍珠头面。 仅是这一根簪子,就要几百两银子。 一整套头面至少要三千两银子。 除了那颗主珍珠圆润饱满有光泽,步摇下面的坠着的珍珠虽然小一些,可也颗颗饱满,是娇俏可爱的粉色。 娘亲说了,“宝儿,娘给你的几套压箱底头面都是特别贵重的,若是有人惦记你这头面,可不能借出去,谁借都不成。” 这种粉珍珠头面可是少见,还是娘跟着爹去外地谈生意时,正好碰见买回来给她做的头面。 她知道小姑子总喜欢‘借’她的首饰带,借了便不还。 所以她全都听娘的,几套贵重头面都没带过,一直压箱底。 裴沐争看着江窈明媚清丽的容貌冲自己笑,笑起来又甜又娇,他呼吸都滞了滞。 果然,江窈最是仰慕他,毕竟缠着几年求来的姻缘。 前几日给她一巴掌也是因他不信她吧。 可惜事情没成。 不过凭着她对自己的真心,以后贬妻为妾,也会好好待她。 江窈跟着裴沐争过去老夫人的院子。 进了正厅,一屋子人瞧见江窈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婆婆柳氏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 “江窈,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在国公府的宴会上打自己的丈夫?让他以后在同僚面前如此自处?知不知道男人的脸面大过天!你现在给我跪下!” 老夫人跟大姑子都不言语。 而小姑子裴星语一眼瞧见江窈头上那支攒金累丝镶粉珍珠步摇,眼睛都瞪大了,呼吸都有点急促起来。 好漂亮的珍珠步摇! 一会儿就是她的了。 江窈进了屋子,不搭理喘着粗气的柳氏,在她的位置上委屈说。 “母亲,您怎能怪我,明明是夫君的问题,房间里的情形都没瞧见,便听信沈元芜以为里头是我,我都怀疑夫君你的枕边人是她了!” 裴沐争立刻冷下脸,“窈窈,你不要胡说。” 老夫人心中却是一惊。 她是知道孙子喜欢沈元芜,是她无意中发现的。 前几日国公府的事情,不会同孙子有关吧? 该不会是想陷害江窈,没曾想出了差错? 柳氏立刻大怒,“你还敢顶嘴?你想冤枉我儿?你是怎么做人儿媳的?进来也不给婆母请安,你去给我跪着!我今日倒是要教教你规矩,教教你怎么给人做儿媳。” 她这儿媳今日竟敢还嘴了! 江窈还是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本就是,夫君竟不信我,而且婆母您也没每日给祖母请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柳氏又要勃然大怒。 “好了!娘!”裴星月急忙开口。 “这事儿本就是沐争做的不对,他太喜欢窈窈,乍一听见那偏院里头的声音,肯定就慌了神,才误会窈窈。” 说完又温柔得问江窈,“窈窈,你身子骨好些没?是不是还没吃早膳,让丫鬟给你添一碗粥先喝着,垫垫肚子。” 柳氏哼了声,“她吃什么,应该先侍奉我用膳。” 裴星月给母亲使了个眼色。 再给娘说下去,等会给江窈惹生气,宅子房契便不好要了。 柳氏也知道大女儿这两日回府是想要什么。 只能把这口气堵在心中不说了。 江窈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 “已经用过了。” 柳氏又想说话,这次连裴老夫人汤氏都有些烦她了,咳嗽了一声。 真真是不知事缓轻重。 教训两句得了,一会儿真把江窈给惹急了。 不是误了星月的事情? 柳氏这才彻底闭嘴。 只是没等裴星月怎么跟江窈继续搭上话。 裴星语已是迫不及待凑到了江窈身边。 盯着江窈头上的攒金累丝镶粉珍珠步摇看着。 “嫂嫂,你头上的步摇真好看。” 她说完,就等着嫂嫂把步摇给她。 江窈摸了摸头上的珍珠步摇,笑得灿烂,“我也觉得这步摇好看,毕竟这套头面里,就这根步摇都得几百两银子呢。” 一听不止有粉珍珠步摇,还有粉珍珠的整套头面。 裴星语眼睛都亮了。 这套头面她一定要得到! 裴家人一看裴星语这副样子,就知她动了什么心思。 也都觉得江窈宠着小姑子是应该的。 柳氏更是认为这套头面就该给她小女儿。 这小贱蹄子有这么好的首饰不早点拿出来。 裴星月也有点急了。 要是妹妹先开口要了江窈的步摇或者头面。 她哪里还好找江窈要房契。 裴星月急忙扯了扯妹妹。 裴星语根本不搭理自家大姐,一颗心思都在这套粉珍珠头面上。 江窈自顾自继续说着,“这套头面上的主珠都是用的最大颗粉珍珠,其他小颗的粉珍珠也是颗颗饱满圆润,是我娘……” 裴星语根本不想听后面这些话,她只想现在!立即! 就得到这套粉头面。 “嫂嫂,嫂嫂。”裴星语亲昵打断江窈的话,“你这步摇借我带带吧,过几日我要去参加宴会,头面也借来带带,嫂嫂同我一起回屋子取头面好不好?” 裴星语说完,眼疾手快朝着江窈头上的步摇而去。 想要先拔掉她头上的步摇。 可在她手快要触碰到步摇那一刻。 江窈猛地握住了裴星语即将伸到她头上的手。 第7章 江窈握着裴星语的手,淡笑道:“星语,这支步摇和这套头面可不能借你,这是我娘在我幼时便帮我寻得的粉珍珠,特意为我备的嫁妆,是娘对我的感情……” 裴星语不以为然。 “嫂嫂,我只是借来带带。” 反正借过来就是她的了。 她使劲挣扎了下手,发现挣扎不动。 “星语。”江窈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你以往借我的那些首饰都还没还我呢。” 这话一出,裴星语面上不痛快起来,脸色也沉了下来。 “嫂嫂这话什么意思,我还能贪了你的首饰不成?再说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嫂嫂,平时那些首饰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柳氏也生气了,“给她带带又如何,你快去把你这套珍珠头面都取来给她。” 裴星月这会儿突然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想要来劝说两句,让星语不要这时候闹。 缓个两天再同江窈要头面首饰。 而且她总感觉今天的事儿有些不对…… 江窈坐着纹丝不动,手中还握着裴星语的手臂,吐出的话却让裴家所有人不喜。 “星语,你方才的话可是错了的,那些首饰,都是你同我借的,我没有送给你。” 裴星语一听,心里就炸了。 以前那些首饰,她的确是借江窈的。 但大家都是默认给她的。 “嫂子,你什么意思?你想翻脸不认账是不是?你就一个商户女,能嫁给我哥是你的福气,往后我哥还能帮你挣诰命,现在不过是借你一套头面你就甩脸子了。” 这话,裴家人都是认同。 觉得江窈不过是个商户之女,现在嫁来裴家,只有裴家是她的依靠。 以后沐争官越做越大,还能给她挣个诰命回。 不然一个低贱的江家,现在攀附上他们裴家,本就该多顾着他们裴家,把银子给裴家花。 江窈望着裴星语,“可你不要忘了,是沈元芜抢了我的身份,既然你这般瞧不起我现在的身份,那便把以前借我的首饰都还回来。” 裴星语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江窈,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跟沈姐姐比?沈姐姐文采出众,心怀天下,你还想抢沈姐姐郡主身份?再说了,你在国公府差点出事,差点连累我们家的名声,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以前说着疼我,结果首饰都不愿意给我。” 这话一出,裴星月眼睛就闭上。 知道要糟了。 连裴老夫人都变了脸色。 果然,这话一出,江窈面色惨白得松开了裴星语的手。 “星语,你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我差点连累了府中名声?国公府的事情与我有何关系?要丢脸也是沈元芜,你是我家人,现在还想用一件莫须有的事儿污蔑我?” 裴星语心中也有气,梗着脖子说。 “本来就是,要我说……” “星语!” 裴家人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不成体统。 裴老夫人出声想要阻止。 却根本来不及。 裴星语已经大喊道:“要我说,你就不该出现!就该躲起来成全了我哥和沈姐姐的名声!你一个商户女要名声也无用!” 江窈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她望着裴星语,双目通红。 “所以,你身为我的家人竟是这般想法,你该不会想着,我没了名声,说不定你哥就能贬妻为妾,或者让我沉了塘,我的东西就全是你的了吧?” 裴星语抿唇。 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本来就是,不过就是要她一套头面却不愿意。 她嫁来裴家,那是改变门庭的机会,不然她永远都是个商户女! 一套头面都舍不得,还不如死了,二哥娶个公主郡主都娶得! 江窈似乎恍然大悟,猛地怒视裴沐争。 裴沐争瞪向裴星语,“星语,还不快向你嫂嫂道歉!” 裴老夫人也怒道:“星语,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大姑子裴星月更是气得不成,妹妹简直被母亲给宠坏了,什么胡话都说。 只有裴夫人柳氏不说话,眸光闪烁。 她实在不喜这个儿媳,觉得小女儿说得很,一套头面都舍不得。 啧啧,国公府的事情要真是她就好了,那就能沉了她的塘! 嫁妆还能留下,还能让她儿娶个身份高的世家女。 “我凭什么道歉!”裴星语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她本就不是真心疼我。” “你们家实在太过分了!”江窈崩溃大哭,指着裴星语说道:“当初我才认识你哥时,你过的什么日子!也就勉强吃饱,穿戴都是旧衣普通珠花!眼巴巴的望着我。 这几年我将你金枝玉叶的养着,而你不知感恩,还想污蔑我甚至想沉我塘,裴星语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之人!” 江窈也不等裴星语争辩,似乎气得失去理智。 捧起桌子上那富贵缠枝莲纹的大汤碗,朝着裴星语泼了过去。 大汤碗装的鸡汤,大概有些油腻,没怎么喝,被油层封着,现在还有些烫。 一大碗的汤,油水混着汤碗里的鸡块还有其他的笋火腿等等,一半泼在了裴星语的头上脸上,另外一半泼在坐在裴星语身边的柳氏头上。 大汤碗也猛地落地,摔了个粉碎。 两人瞬间被烫尖叫起来,在原地直蹦,一身的狼狈。 “啊啊,好烫!” “烫死我了,你这贱蹄子,你敢泼我!” 周围也瞬间慌乱起来。 裴老夫人吓得直抚胸口,面色发白。 “来人,快来人啊!” 裴沐争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要做何反应。 裴星月也愣愣的,似乎没想到怎么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自己妹妹和母亲还被江窈给泼了! 江窈也不给她们反应时间,哭着说,“既然你们这般嫌弃我,往后这家我就不掌了!你们自己掌家吧! 我还要回去问问我的亲生父亲武安侯,问问他,你们裴家总商户女商户女的喊着我,现如今还想污蔑我,把我沉塘,贪了我的嫁妆!我要去问问父亲,世上可有这样的理儿。” 第8章 说完,江窈不给裴家人反应机会,提着裙角哭哭啼啼冲了出去。 外面廊庑下守着的珍珠慌忙跟上。 江窈先哭着回了自己院子。 院子里丫鬟都在,陪嫁过来的陈嬷嬷也在。 江窈哭着去取了这一年掌家的账本,牌子和锁匙,然后泪眼汪汪跟陈嬷嬷交代。 “陈嬷嬷,她们欺负我,小姑子见到我头上佩戴的这支步摇,非让我把这整套粉珍珠头面借给她,可她问我借的首饰,何曾还给过我,这套头面对我的意义不同。 我不愿借,她就骂我,还说定国公府发生的那件事情要是发生在我身边就好了,既然他们这般嫌弃我,陈嬷嬷,你帮我把这管家权还回去,再帮我把院子和我的私库守好,我要回武安侯府一趟,请父亲为我做主。” 陈嬷嬷可是自小看着江窈长大,心里都是把她当做女儿对待。 听见自家少夫人哭诉这番话,也气得不行。 “少夫人尽管放心,老奴一定会把这管家权还回去,再帮您把院子和私库都守好!” 她可是知道,这偌大的裴家,虽然给少夫人掌家,可花的都是少夫人的嫁妆! 哪有吃奶骂娘,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理! 那裴小姑子更是眼皮子浅得很,这套珍珠头面可是太太给少夫人最贵重的陪嫁,她都想要过去,真真是不要脸。 江窈又跟珍珠吩咐。 “珍珠,去备车,我们回武安侯府。” 陈嬷嬷心中也是赞同让少夫人先去找武安侯。 这个时候,还是少夫人有爵位在身的亲生父亲更能压得住这裴府。 珍珠备好马车,江窈带着珍珠立刻离开裴府。 江窈很放心的跟珍珠去武安侯府。 她陪嫁过来的六个丫鬟和嬷嬷,除了又琴,其他都是信得过。 陈嬷嬷更是满心都为了她。 所以把自己院子交给陈嬷嬷,她就知道陈嬷嬷一定能守好。 等到江窈跟珍珠离开,陈嬷嬷立刻过去了裴老夫人的院子。 这会儿正院刚收拾好。 裴星语还在屋内哭哭啼啼,“祖母,二哥,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她竟然敢拿汤泼我和母亲!” “行了,别哭了!”裴老夫人被她哭得脑门子都嗡嗡作响。 “你也真是,她都说那套头面对她比较重要,你还非要,就不能换别的?” 裴星语根本不觉得是自己有错。 “不过是一套头面,连套头面都舍不得给我,以后二哥可是会给她挣诰命的。” 裴夫人也骂道:“这小贱蹄子,一点规矩都没有,竟敢泼自己的婆母,明儿就让她好好的来学规矩。” “娘。”裴星月气得眼睛都红了,“你看看你都把星语宠成什么模样,明知我回门要做什么,还任由星语胡闹,你又不是不知我急着要那宅子的房契。” 她想要江窈给她和婆家住的那套宅子的房契。 虽然只是个三进的宅子,但位置非常好。 她的丈夫当初是个秀才,这好几年过去,也就勉强中了个举人,想要再进一步有些难,所以就想着买个小官儿,一步步慢慢来。 正好那位官员想要个南街的宅子。 要知道,京都寸金寸土,世家勋贵,高门大族,官员富商等等,都挤在京都。 所以京都的宅子就很金贵难寻,特别是大些的宅子,甚少有人出售。 她才想让江窈把那宅子的房契过给她。 “大姐,你这话可就错了。”裴星语不服气,“凭甚你找她要东西就算正事儿,换做我的事情就是胡闹?我都没有新首饰带了,不行,她刚是不是说要回武安侯府来着?我要去她屋子选两样新首饰。” 裴沐争一直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裴星月都要被自个亲妹妹给气死了,正想争辩两句,外面丫鬟进来通传。 “老夫人,少夫人院中的陈嬷嬷过来求见。” 裴老夫人皱了皱眉,“让她进来吧。” 一家子都没把江窈刚才说的话当回事儿。 何况刚才只顾着眼前的乱象,都没太听见江窈前面那句话。 陈嬷嬷进来,见柳氏跟裴星语脸上红红的,这会儿还用冰块敷着,又瞧见方才丫鬟扫出去的汤碗碎片。 知晓少夫人刚才应该是没吃亏,反而让这一对难缠的母女吃了亏。 这才安心了下来。 “老夫人,这是府中少夫人嫁来这一年的账本,牌子和库房的锁匙,少夫人说了,既然二姑娘这般瞧不起她,这掌家权她便交出去,往后这家就由着您老或者夫人掌家,少夫人实在担不起这个掌家的权。” “什么!”裴老夫人慌了,“这怎么能成?她掌家掌得很好,方才的事情也的确是星语的不对,会让她去同窈窈道歉。” 这掌家权是万万不能回到她们手中。 裴老夫人很清醒,知道孙媳妇交出掌家权是什么意思。 这一年裴家靠的都是孙媳的嫁妆…… 不就是想威胁裴家,可却不得不低头。 就连裴沐争的身形都怔了怔。 他当然知晓府中这几年的开销都是江窈补贴。 不然他就一个六品官儿,哪有多少俸禄养活一大家子。 还让一大家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只有柳氏高兴得不成,也不顾自己婆母方才那话,迫不及待从陈嬷嬷手中接过那一摞东西。 陈嬷嬷见裴夫人迫不及待把这些东西接过去,心中鄙夷。 少夫人的婆母真真是个蠢的。 该不会以为少夫人交出这些东西,就能随便开少夫人的私库,动用里面的东西和银子了来掌家吧? 陈嬷嬷道:“既夫人愿意接手这掌家权,以后就劳烦夫人您了,老奴这先行告退。” 说完,陈嬷嬷转身就走,不愿逗留半分。 东西只要有人接手,就跟她们少夫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裴老夫人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个蠢儿媳接了掌家权。 她看着自己儿媳,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发乌。 “你接这掌家权做甚!” 柳氏还在美滋滋,“母亲,这掌家权我们自己拿了多好,她还抠抠搜搜,每月才给十两银子的月例。” 虽然月例十两,但其他吃穿用度都是按照侯府标准来配。 平常有超出的开销,也都可以从账房支取。 几乎裴家每人每月都会超出不少。 裴星语也忍不住欢欢喜喜。 “对呀,祖母,现在母亲拿了掌家权,不是更好。” 虽然吃穿用度都是挺好。 可每月的月例才十两,平时配的四季的首饰,也都很一般。 现在母亲掌中馈,她想要多少银子买首饰都成。 裴沐争亦是一言难尽看着自己母亲和妹妹。 裴星月也无语望天。 裴家人都是聪明的。 怎么就出了这两个蠢的! 裴老夫人气得都快昏厥过去了。 “你觉得我们府中有什么家业,有什么银子可以让你们去掌中馈?你们该不会还想着去用江窈的嫁妆来掌中馈吧?” 柳氏愣住,随即勃然大怒。 “她凭甚不给?以前府中的中馈如何掌管,现在就还是如何掌!” 不然她要这掌家权作甚!不是自讨苦吃。 裴老夫人冷笑,“就凭那是你儿媳的嫁妆!你想强行动用儿媳的嫁妆来补贴府中的中馈,告到官府去,你都要挨板子!” 大宁朝《户婚》律法中:妻死,嫁妆则留给夫家或子女。另妻在世,贪图或强行动用出嫁女子嫁妆,仗二十,严重者仗五十,狱三载。 强行贪图动用儿媳嫁妆,人家能告到官府去的! 她真真是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让儿子娶她这娘家妹妹的女儿。 柳氏是她妹妹的女儿。 当年东平侯府出事,连累娘家。 因为那事儿娘家也参与了。 妹妹和妹夫一家子也被罢了官儿。 这个外甥女的婚事都被退了,妹妹来找她哭,言语都是责怪她连累娘家。 后来没办法,她只能让儿子娶了外甥女。 这个外甥女遗传了妹妹的天真,还多了一份蠢! 柳氏慌了一下,但还是胡搅蛮缠。 “反正我不管,以前她如何掌家,我就如何掌。” 裴老夫人冷笑。 “行,你若不怕丢裴家的脸,丢你儿子的脸!不怕仗刑,你就尽管去江窈院中闹,去强行开她私库!” 柳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裴家闹的不行,江窈已经带着珍珠回了武安侯府。 路上时,江窈任由自己哭着,现在眼眸微微红肿,泪水涟涟,看见我见犹怜。 到了武安侯府。 珍珠跳下马车去拍门。 马车上,江窈我见犹怜的表情一瞬转成冷漠。 哪里还有方才在裴家那副小可怜跟委屈的模样。 她是故意带着这支粉珍珠步摇过去裴老夫人院子。 她知自己那小姑子有多眼皮子浅,肯定会眼馋闹起来,她也好趁机跟裴家闹翻,把这掌家权还回去。 一个落魄户的家有什么好掌的! 至于为何来武安侯府,而不是去养父母江家。 江家如今是商户,上辈子江家还被污蔑通敌卖国,当初更是被裴沐争亲自带人抄了家,把江家所有的家业留给了沈元芜。 她根本不信江家会通敌卖国。 上辈子她曾问过裴沐争为何陷害江家抄了江家。 裴沐争却说就是江家通敌卖国,还说江家更偏爱她,怠慢了沈元芜,所以他们才不喜江家。 简直是放他娘的屁! 沈元芜上辈子除了要钱时就去江家。 更是爹娘都没喊过。 明明是她亲生父母,仿佛沾染上江家,就是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爹娘能亲近她才怪。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明面上跟江家更亲近。 她若现在去寻江家告状,只怕以后更加被裴沐争记恨上江家。 而且她必须多回武安侯府,看看沈元芜跟武安侯府和江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当年抱错的事情不太对劲。 第9章 门房听闻是裴家少夫人,犹豫了下,还是领着二人进去。 这位的身份是侯府的主子,可也确实尴尬。 本来是武安侯跟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却因战乱,在路上抱错了。 不管如何,裴家少夫人到底是他们侯爷真正的女儿,回家当然也不能怠慢。 珍珠过去马车边低声说,“少夫人,咱们可以进去了。” 江窈下了马车,面上已经恢复方才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门房看着都有些不忍心,心道:这是受了多大委屈。 江窈站在侯府大门前,看着威武森严的石狮子,还有侍卫把守。 黑底金漆的牌匾上,五个大字,是已逝先帝亲自提笔的‘护国公主府’。 可如今所有人都默认这里是武安侯府。 毕竟那位传奇般的护国长公主已经病逝十几年。 江窈望着‘护国长公主’五个大字,心情复杂。 她从未见过自己这位亲生母亲。 但她也从未缺过母爱。 养父母家中给了她最好的亲情。 她并不可怜,只是识错了人。 门房领着二人过去武安侯的院落,有下人进去通传。 武安侯正在书房,听闻下人通传,微微皱眉。 “让她进来吧。” 他过去待客的偏厅等候。 很快就见自己跟长公主的这位亲生女儿。 那与长公主有两三分相似的面容,眼尾微红,眼中噙泪,我见犹怜。 这是在长公主脸上从未见过的表情。 武安侯甚至有一瞬的恍惚。 “窈窈,这是怎么了?” “父亲,您要为女儿做主。”江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把裴府方才发生的事情告知武安侯。 武安侯听了一半诧异问,“你在国公府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他这几日在外地办差事,今日才回京都,根本不知这事儿,不知另外个女儿身边的丫鬟,竟在定国公府做了如此丑陋之事。 江窈点点头,眼睛还是红红的。 “父亲,那时我根本不在偏远,就是在湖边散心。”她犹豫下,可怜巴巴望向武安侯, “可妹妹带人寻我,却不去湖边,竟直接去了偏院,门都未推开,听见里头的声音便笃定里头与人苟且的人是我……妹妹不说是想与我做同气连枝的亲姐妹,为何却这般不信任我?甚至感觉是妹妹迫不及待带人去偏院想要做什么……” 她的眼泪一滴滴滚落,看着好不委屈。 沈元芜也是武安侯的女儿。 当年江窈跟沈元芜被抱错,武安侯半年前撞见江窈,凭着她同长相公主两三分相似的长相,觉得事有蹊跷。 派人一查,果然当初战乱,两家撞在一起生产,外面敌军来袭,手忙脚乱,两家的孩子被抱错。 至少武安侯对外是这么说的,是无意中抱错。 武安侯听了她的话,脸色一沉。 江窈又接着说,“父亲,明明这几年我待小姑子极好,还没嫁到裴家前,就将她当做半个女儿养都不为过,她却说希望里面与人苟且的人是我,还想将我沉塘,裴家人更是默不作声,好像也觉得我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武安侯沉默片刻,“这事的确是裴家做的不对,我派人请女婿过来,好好说说他,定国公府的事情,你是无辜的, 还有元芜,她应该也是太担心你,才想岔了,但她的确错了,我会让她同你道歉,窈窈,你受委屈了。” “多谢父亲。” 武安侯又说,“那你先在府中歇息,待会儿喊了女婿过来,我教训过他,让女婿带你你回去?” “父亲。”江窈却摇摇头,“我这几日还不想回去,小姑子实在太伤我的心,我能不能在侯府住上几日。” 她说的小心翼翼。 “侯府也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我让人把院子收拾出去,你且安心在侯府小住几日吧。” 武安侯似乎想到什么,眸色有些深。 “多谢父亲。”江窈又温温柔柔道谢。 于是江窈就带着珍珠暂时在武安侯府住了下来。 两人在偏厅待了一炷香时间,武安侯夫人杨氏走了进来。 杨氏今年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绛紫色对襟立领缎褙子,身形纤细,皮肤白皙,面上也无什么细纹,看着保养的极好。 容貌倒和沈元芜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这位杨氏是护国长公主病逝一年后,作为续弦嫁给武安侯的。 听闻自幼就同武安侯相识,因家中父母先后病逝耽误了婚事,一直没有嫁人,在二十岁左右,才嫁给武安侯做续弦。 嫁给武安侯后,她待护国长公主‘留下’的女儿沈元芜很好,几乎是把她当做亲生的来养。 就算后来又跟武安侯生育了亲生子,她待沈元芜也是如珠如宝。 所以在外人风评中,杨氏是个贤妻良母,温和恭顺,大度贤淑。 在京都的贵妇圈子里,一直算是如鱼得水。 杨氏见到江窈,先是扫了一眼江窈头上的粉珍珠步摇,她已经从侯爷那里听闻江窈跑回来的事情经过。 算是因为这一根步摇。 的确是好东西,连她跟芜芜都没这样的首饰。 江家倒真是个富裕窝。 偏生那边认回芜芜,连一套这样的头面都没给过芜芜。 杨氏只是扫了一眼,立刻抽出帕子擦了擦微红的眼角。 “可怜的孩子,你父亲已经把事情都同我说了,那裴家小姑子真是太过分了些,你就先在府上住上几日。” 杨氏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才继续说,“还有元芜,在定国公府的事情,方才你父亲已经说过她,她也知道错了,的确是她想岔了,她是真的很担心你,等安顿好你后,元芜也会过来同你道歉。” 江窈扫过杨氏那跟沈元芜有一两分相似的面容,温声说。 “多谢侯夫人。” 杨氏叹了口气,望着江窈的目光看似很温柔。 “按理说,你是侯爷同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我嫁给侯爷,也算是你半个母亲,你尽管好好住在侯府,我同你父亲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杨氏说完,领着二人过去一个院落。 走到院落前,垂花门上的牌匾,‘盛安院’三个大字。 看到这牌匾,杨氏有些感慨的说,“窈窈,这是你母亲曾经住的院子,你父亲睹物思人太伤身,才搬出这里,院里已经打扫过,你们就先住在这里,我在另外派两个小丫鬟过来,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你尽管同我说。” 江窈望着牌匾,神情微怔,“多谢侯夫人。” 盛安,是希望盛世安稳吗? 杨氏不再多言,领着主仆二人进去盛安院。 盛安院内没什么花草植物,只有一个凉亭,凉亭旁边是一块空地和巨大的石头。 石头上布满兵器的划痕,还从中间裂开两半。 江窈知道,这里应该是她那位亲生母亲曾经练功的地方。 · 第10章 江窈和珍珠在盛安院住了下来。 杨氏派了两个小丫鬟过来伺候着。 江窈什么都不用管,在盛安院吃好睡好。 次日一早,杨氏身边的丫鬟过来,“大姑奶奶,夫人侯爷请您过去用早膳。” 江窈点头,跟着丫鬟过去武安侯住的院子。 武安侯府人口简单,除了武安侯跟杨氏,还有他们的一双子女,沈元芜和沈远嘉,另外还有个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茹素礼佛,平日都是在自己院子礼佛,甚少出院。 沈远嘉住在书院,七天才可回家休假两日。 江窈过去时,只有武安侯一家三口。 一见到她,杨氏立刻笑眯眯说,“窈窈,快过来做,看看早膳合你的胃口吗?若是不喜,可以告诉我你的口味,明日我让厨房做你喜欢的膳食。” 沈元芜也可怜巴巴说,“姐姐,国公府的事情我错了,那时候我太担心你,才一时乱了分寸……” 倒是想把自己撇干净,装无辜。 且她心中恨透了江窈,她害得自己丢了多大的脸! 这几日她始终都想不透与人苟且的人为什么变成了红袖! 她自然也不想过来跟江窈道歉,是父亲逼着她。 江窈不给她装无辜的机会。 她更是委屈,眼泪说掉就掉,“我还以为妹妹是迫不及待想带人去捉奸,不然妹妹文采了得,聪明伶俐,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夫君也是上来就听了妹妹的话就想贬妻为妾,还还以为你们……” 说到这里,江窈欲言又止。 可这个话就已经很明显。 还以为自己丈夫跟自己妹妹有什么首尾,不然宴会上为何如此? 这话一出,杨氏跟武安侯都有点变了脸色。 二人并不知女儿跟裴沐争私下有些关系,只是各自都有自己的私心。 沈元芜更是掐住掌心,脸上的委屈差点就装不下去。 她没想到,江窈在父亲母亲面前都还咬定她跟裴沐争有什么。 要说她跟裴沐争具体有甚,倒也不是。 她十二岁出口成诗,这六年作的一些诗。 更是被京都的千金公子们奉为佳作,被世间传阅,都知她是才女。 她还研究出一个很方便的轮椅,既轻便又可自己控制转向走动的轮椅。 世人都觉得她聪慧,大义,心怀天下,心地仁慈。 她在京都勋贵的圈子里很得人缘,很多人都喜欢她,不分男女。 她喜欢的男子,不仅要有绝世才能,更要风度翩翩,还要家世了得。 偏生这些年,没有三样都符合的。 宁王倒是附和,可他是个疯子。 十四五岁,少女情窦初开时,她曾私底下同他表白过。 本想着,那时她的才华跟才能早已传遍京都。 京城不少世家公子都爱慕她,宁王应该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在她表白后,宁王看她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她现在都还记得宁王的眼神和他那句话。 他满脸厌恶,“离本王远些,若再出现本王两米内,本王杀了你。” 她知道宁王说得都是真的,如果再纠缠他,他真的会一剑刺穿了自己。 之后她就没有考虑过宁王。 甚至觉得宁王是不是眼瞎! 裴沐争倒也不符,他虽有绝世才能,容貌也是玉树临风,可偏偏家世方面太低。 但他似乎很爱慕自己。 一年前,他成亲前夕,喝的大醉酩酊,在书阁遇见她时。 竟把她拉到角落,将她抵在角落,喃喃的同她说。 “沈姑娘,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为何老天如此造化弄人,沈姑娘,我想娶你,如若你应下,我会立刻同江家悔婚娶你。” 那时候的裴沐争即便有些醉醺醺,依旧不影响他的绝世风采,玉树临风。 即便嫌他的家世不成,那一刻,沈元芜心中也是心动。 但她拒绝了,裴家的家世太差。 后来裴沐争还会经常同她有书信来往。 这次定国公府的事情,就是她跟裴沐争写信后,裴沐争同她商议来一场捉奸,毁了沈元芜。 因为她在信中说自己亲生父母更疼爱江窈,很嫌弃她,她很难受。 裴沐争也与她回信。 “芜芜,我也很苦恼,她总仗着银钱看低我,看低裴家,已无法同她生活下去,至始至终我都没有与她同房,弱水三千我也只喜欢你,芜芜,我会想法子娶你,让你做我的正妻。既她如此对你,我想了个法子,毁了她的名声,打断她的傲骨……” 所以才有了这场‘捉奸’。 但她跟裴沐争,的确不算有什么。 更加不会想到,这事儿还把自己给拉下水了! 沈元芜急忙说,“姐姐,我真的知错了,我同姐夫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你怎会如此乱想。” 江窈冲沈元芜扯扯嘴角,没再继续同她说这些。 反正该说给武安侯夫妻听的已经说了。 沈元芜本还想着今日跟江窈道了歉,她就应该原谅自己。 昨天父亲还叫她过去骂了她一顿。 说她,“你在国公府怎么能做出如此蠢笨的事情来!没有亲眼瞧见竟能说出这般话,何况那是你姐姐,明日你去同她道歉。” 沈元芜其实隐约意识到父亲认回江窈是为了什么。 现在的确还不能让江窈对侯府起了嫌隙。 看着江窈没心没肺开始吃吃喝喝,不搭理她,沈元芜心里憋气极了。 江窈吃完饭,又回了盛安院,暂且在这里住了下来。 江窈在盛安院住的舒心。 沈元芜大概也怕过来找她,继续被她拿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遂从不过来找江窈。 所以她在盛安院吃好喝好,养得肌肤嫩的跟块白豆腐似的。 江窈在武安侯府住的安心。 裴家却乱成一团。 陈嬷嬷把管家权交给柳氏后,可就不管裴府如何了。 暮云苑里有自己的小厨房。 江窈临走时又把小苑的管理权给了陈嬷嬷,由着陈嬷嬷安排。 暮云苑现在就是陪嫁过来的六个丫鬟还有她一个老婆子。 另外少夫人嫁来裴家后又买了两个粗使婆子和粗使丫鬟。 加上小厨房,从外面买了一对厨娘回来,是一对母女,做饭手艺不错。 所以暮云苑伙食跟以前没甚区别。 可裴家那边就乱糟糟了。 柳氏被婆婆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过去江窈的院子,不能强行去开江窈的库房。 可柳氏哪里会听。 她也没办法啊。 她本想着,裴家怎么也不可能一点家底都没有。 然后去打开了裴家的库房,里面真真是一根毛都没。 她又去看查看裴家的账房。 上面竟然一文钱都没有! 柳氏不可思议,当即大喊,“这上头怎么一文钱都没有!” 第11章 账房里的听到夫人这么大惊小怪,小声说,“夫人,以前是少夫人当家,少夫人用的一直是自己陪嫁的银子来支撑府中开销,现在中馈交给夫人您,少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就把账房上的银钱也都提走了……” 本来账房里的人都是江窈嫁进来后买的,卖身契被裴老夫人汤氏捏在手里。 江窈当然不可能继续让裴家占她便宜。 账房里一文钱都不留。 柳氏即便贪,也是因她幼年少女时期日子过的不错,后来家道一落千丈,她无法接受这种落差,又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 直到江窈喜欢上儿子,日子才好转,甚至比当初裴家没落前过的还好,江窈对裴家吃穿用度方面,都比当初她作为官家小姐还要奢华些。 可因为过了十来年苦日子,她的性子已经有些扭曲。 经过这几年江窈的供养,根本无法再去过那种苦日子。 甚至想到那种日子,她已经发抖惧怕。 可她却并不觉得以后还会继续过上那种苦日子。 她觉得儿媳嫁来裴家,她所有的一切就该是裴家的。 她甚至不觉得江窈能翻出她的手掌心。 觉得江窈跑回武安侯府就是想威胁裴家,想让星语跟她道歉! 这小贱蹄子想的真美! 目前府中暂时没有开销的地方。 柳氏也只能先不管账房里的银钱了。 可她还是没坚持两天,就受不住了,跑去跟裴老夫人哭。 “母亲,那小贱蹄子把账房里的钱全都提走了,一文钱不剩,府中的日子没法开支了啊!” 的确已经没法支撑了。 裴家光是主子大大小小十几口人,还不算江窈嫁进来后买的奴仆。 加上买回来照顾裴家的这些奴仆,又是几十口人。 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裴老夫人手中,现在江窈不管中馈,自然需要裴家自己管这几十口下人。 只有裴沐争一人有俸禄,每月俸禄大概四两银子,之前有江窈掌家,他的俸禄也就自己花销掉,现在即便拿出来也无法支撑裴家的开销日常。 平日厨房吃喝的采买都是账房上的银子。 而厨房除了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跟调味品半个月采买一次。 剩余的新鲜蔬菜瓜果肉食都是每日就去采买。 现在几天没去采买新鲜蔬菜和肉类,厨房做的都是前几日剩的一些蔬菜还有肉食。 肉食勉强吃了两天就没了。 这两天都是干巴巴的青菜或者之前存的干货。 伙食标准严重下降。 裴家人也不是很喜欢吃干货。 加上没有采买新鲜水果,这两日吃的人都有些蔫了。 更重要的是。 到了府中发月例的日子。 就算柳氏不管暮云苑的下人,但裴家这十几口主子,大大小小管事加奴仆和外院的粗使奴才,加起来上百口人,月例和赏钱差不多在三百两银子左右。 柳氏这几年也从江窈那里抠出一些银子。 可统共也没多少。 一个月光是月例都要三百两,还不算其他日常开销。 她当然不愿意,只能来找自己婆母哭。 裴老夫人不想管,却不得不管。 她怕自己这个儿媳脑子有问题,真聚了仆人跑去暮云苑强行开江窈库房,传出来裴家脸面都要没了。 加上她觉得这事儿还有回旋余地。 觉得等江窈回来,让孙儿哄哄她,再把管家权交还给江窈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她忍着心疼拨了三百两银子去账房里。 这些银子不用说,也是这三年从江窈那里抠出来的。 柳氏抠抠索索,主子们的月例她没扣,都是十两银子,但是奴仆的月例,都扣了上百文钱,省下差不多二十两银子。 却不知这一举动,差点让府里下人们骂死。 “夫人连我们下人的银钱都克扣,要穷死她了是不是?” “哎,还是少夫人当家好,我们伙食也吃得好,跟着主子们一天三顿都有肉吃,中午晚上也都有大肉吃的饱饱的。哪里像现在,一锅菜里扒拉不出两片肉,菜也都是那种稀烂的菜叶子,一点油水都没有,吃的我干活都有些不利索。” “你们不知道吧,少夫人嫁来裴家这一年,可都是用的自个嫁妆来做府中开销。” “天啊,真的假的?裴家没落成这样吗?我想着以前好歹也是侯府,怎么都有点家底,原来……” 不管裴府如何。 江窈在武安侯府住的还算舒心,也无人来打扰她。 裴沐争在家吃喝了好几日,终于受不住。 裴老夫人给账房的三百两银子,这几天开销又快用完了。 厨房的采买柳氏都要克扣。 本身厨房里面负责采买的人就是裴家的一些亲戚关系户,胆子就大。 柳氏每日给厨房的采买比江窈当家时减少一半。 这厨房管事还会继续克扣一部分,剩余的才交给厨房的人去采买。 这些银子要顾上百口人的吃,买的瓜果蔬菜跟肉食品质肯定差很多,都是前一日剩下的。 有一次还买到不新鲜的肉,吃的裴家主子们上吐下泻,悄悄请了郎中来看。 因为下人们肉食给的少,每人才两三片,倒也没多大反应。 柳氏上吐下泻一次后,气狠了。 想要去暮云院强行开江窈库房。 结果连暮云苑的院门都没进去,一直紧闭着。 气得柳氏在院子门口破口大骂。 暮云苑也无人搭理她。 裴沐争也觉得实在受不住。 这日早膳后他道:“祖母,娘,今日正好休沐,我去武安侯府同窈窈道歉,把窈窈接回来吧。” 柳氏本想说接个屁,就该晾晾她让她自个回。 可掌家这么几天下来,她根本遭不住,只能憋着气不说话。 却想着,等到儿子把那小贱蹄子哄回来,定要装病日日让她来守夜磋磨她。 裴老夫人连忙说,“是该去把窈窈接回来了,你去武安侯府好好同武安侯和窈窈道歉。” 裴星语在旁边咬着唇不说话。 她这几日吃喝也非常不痛快。 可就算是江窈离开,她都没能去暮云院占到便宜,拿到什么首饰,因为暮云苑的下人连院门都没有开。 裴沐争去了侯府,见到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见到他的态度极冷,甩袖道:“你倒还知道来。” 裴沐争恭敬道:“岳父大人,是小婿的错,国公府那日的事情,只是我太担心窈窈,一时失了分寸才误以为……另外还有舍妹,她还年幼口无遮拦,我已经教训过她,等到接了窈窈回去,星语也会同窈窈道歉的。” 见他态度诚恳,武安侯倒没太为难他。 因为裴沐争是状元郎,当初直接被钦点入内阁了。 内阁里面的都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内阁里人员不固定,却都是陛下亲自点名,才能入内阁。 内阁里面最大的官就是内阁大学士,官居一品,也是阁老,清贵非凡。 即便最后不能走到这个位置。但从内阁出来,一个二三品官还是可以的。 现在裴沐争在内阁里面的官品才相当于六品,其实也已经算是预定了二三品的官职了。 所以武安侯也不会太为难裴沐争。 不得不说,他这个女婿是有才能和本事。 如果不是已经跟窈窈成了亲,他倒是更希望他成为芜芜的丈夫。 就算江窈是他亲生女儿,可到底被商户养了十来年,是配不上这样的儿郎。 偏偏芜芜这些年眼光也很高,拖到了十七还未成亲。 也格外让他头疼。 裴沐争立刻正色说,“多谢岳父。” “往后你若再欺负窈窈,我第一个不会饶你。” 武安侯到底还是提点了句。 裴沐争急忙说是。 武安侯这才让下人带裴沐争过去盛安院。 一路上,裴沐争都忍不住四下张望。 他知道这里是芜芜的家,他想见见芜芜。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至少这段时间,他不能见芜芜。 不然被人撞见,误会了什么,江窈在国公府那些话就算是应验。 会给他喜欢的姑娘带来灭顶之灾。 江窈在盛安院听闻裴沐争来了,也没为难他,让他进来。 裴沐争进了屋子,江窈正半依在贵妃榻上,穿着一身襦裙。 抬头瞬间,香腮胜雪,莹莹的肌肤,让本来有些暗沉的屋子都亮起来。 裴沐争看的呼吸一滞。 不得不说,江窈的模样实在挑不出丁点不好的地方。 可他更喜欢元芜的才华和她的清冷长相。 裴沐争进了屋子,温声哄着。 “窈窈,我来接你回家了,岳父已经说过我了,我也错了,星语也已经知道错了,我接你回去后,星语也过去同你道歉,好不好?” 江窈还是半倚在榻上,垂着眼眸说,“那我且等两日再回吧。” 裴沐争心下有些动怒,他都已经亲自来接她,她竟还拿乔不愿回? 正想说上两句,却见江窈眼眶微红,“这是是我亲生母亲住的院子,我想多住两日,两日后,我自己会回去的。” 裴沐争到底不好再说什么,又哄了她两句。 见江窈情绪不高,他也有些心烦,便说了一句,“那我先回了。” 江窈不咸不淡的应了声,看着他甩袖离开。 江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声。 她倒不是故意拿乔,打算一直不回裴家。 而是她清楚裴家现在肯定一团糟,就让裴家多乱两日。 另外她还要回江家一趟。 趁着大后日去裴家时,她打算偷偷回江家一趟。 她想爹娘,想两个哥哥嫂子小侄儿小侄女还有弟弟了。 第12章 江窈又在武安侯府待了两日。 武安侯一家三口待她都很和气,每日吃喝也都是照着她的口味来。 不管武安侯这一家三口的小心思,她住的非常舒心。 两日后,江窈跟武安侯告辞。 武安侯道:“也是该回去了,毕竟是一家人,我已经说过女婿,他也知道错了,等你回去,你那小姑子也会同你道歉,女婿如今入了内阁,还是要给他一些脸面。” 提起江窈的小姑子,武安侯语气并没有多好。 也觉得裴家这个小姑子多事。 最后一句,自然是提醒江窈不要在外人面前落了裴沐争的脸面。 说的是定国公府那日,江窈当着众人给了裴沐争一巴掌的事情。 江窈没同武安侯争论这个,反正巴掌已经打出来了,以后还打不打,也是看她心情。 江窈顺着武安侯的话温温柔柔说。 “女儿记着,多谢父亲提醒,那日只是太生气了。” 看着温顺的女儿,武安侯有一瞬的恍惚。 他和长公主的女儿,性子竟这样温顺,和长公主是完全南辕北辙的性格。 想到他与长公主相处的那些年。 武安侯府眸色幽沉。 武安侯又叮嘱了两句,江窈带着珍珠离开武安侯府。 拐出侯府的巷子,江窈挑开点帘子对车夫说,“小六子,回江家。” 车夫是陈嬷嬷的孙子,叫冯六,今年才十三岁,很机灵,赶车跑腿什么都会,平时也只听江窈的话。 陈嬷嬷一家子是江家家生子,都跟着江窈陪嫁到裴府。 陈嬷嬷的夫家冯家的,在庄子上帮着江窈管陪嫁过来的庄子,还有其他铺子也帮着管着。 珍珠知道少夫人要回江家,也跟着松口气。 自从少夫人半年前被武安侯府找回。 这半年只有逢年过节,少夫人才会回江家看看。 每次回去都很拘束。 她知道少夫人对江家感情很深,可能是觉得已经占了江家人十几年,毕竟不是江家亲生女儿,希望沈元芜多回江家,她总不好继续霸占着江家的亲情。 一路上,江窈都有些沉默不语,也有些紧张。 上辈子她被裴家人关在后院。 裴家根本不允江家来探望,还有几次是父亲母亲强行闯入裴家,后来还被裴府的人给打了出去。 裴沐争冷淡的告诉江家人。 “你们根本不是窈窈的亲生父母,也没资格再来探望她。” 直到几年后,她才知道江家因为通敌卖国,江家被裴沐争带人抄了。 她都没再见上江家人。 想到这里,江窈眼眶红红的。 这辈子她不管了。 江家人就是她的亲人,管它是不是亲生。 江元芜倒是亲生,可回了江家,不是要银子就要是银子,连爹娘都没喊过一句。 而武安侯也是她亲生父亲,可找回她显然也是别有用心。 这辈子,她只会遵从她的心。 但是现在跟江家接触,她还是会小心为上。 江家也在京都,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江家大宅前。 江家门房一看姑奶奶回来了,高兴坏了,立刻开了大门,把人请了进去。 丫鬟一路快跑到正院进去通传。 江父跟江母程氏一听闺女回了,激动坏了。 下瞬间,江母程氏却面带一丝忧虑。 因为这半年,窈窈就逢年过节才回来探望他们,还都显得有些拘谨。 但是他们很知道,窈窈这不是对他们没感情。 而是因为身份的原因。 本以为这次窈窈回来也是一样。 哪里知晓,闺女一进来,突然就扑到程氏怀中,“娘,呜呜呜,我好想你,还想爹爹。” 想江家所有人。 江窈这一扑过来,可把程氏跟江父给心疼坏了。 连江父这么一个大男人都瞬间红了眼眶。 江父生的有些胖,为人看着很和善。 程氏瘦了一些,年轻时候面容也是清丽,只是现在四十来岁,年纪上去了,眼尾都有了皱纹和一些斑点,看着有些上了年龄的妇人。 “娘的宝儿这是受了多大委屈哟。” 程氏看着瘦弱,性子却很火爆,立刻开始咒骂了起来, “是不是裴家人欺负你了?那裴沐争也不是个东西,靠着咱家考取功名,出去赴宴还不知晓护着你,竟然还胡言乱语!!” 定国公府的事情,京都传了大半。 这会儿见江窈回来就委屈的哭,还以为她受了很大的委屈,以为她回去后,裴家人还在责怪她。 江窈在程氏怀中待着不愿起身。 她只是太想爹娘了。 “娘,不是,我没吃亏,我就是太想您和爹,我现在想清楚了,就算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也要赖着你们,你们一辈子都是我的爹娘。” “娘的宝儿,娘的心肝哟。” 程氏抱着闺女一通乱喊。 她生了三个儿子,就一个闺女,小时候就把闺女当成宝贝蛋子娇生惯养长大。 小时候闺女性子有些调皮,爬墙上树。 她们都舍不得责备一声,都是哄着。 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为过。 现在这种感情当然割舍不掉。 江窈又陪着江父江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道,“娘,我去看看二哥。” “好,你过去看看你二哥,晌午留在家里吃午膳吧?我让厨房去准备我宝贝儿爱吃的菜。” 程氏对于女儿的爱从不吝啬,都是大方炙热,怎么亲近怎么来。 江窈笑得眉眼弯弯,“好,都听娘的。” 她带着珍珠过去二哥的院子。 看着江窈欢欢喜喜出了院子。 江父跟程氏心里头又欣慰又难受。 她们知道,闺女肯定是在裴家发生了些事情。 但是闺女想通了,现在还亲近他们,那就好。 程氏叹口气,对着丈夫说,“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在定国公府偏院里第一个带头说起窈窈闲话来,笃定里面的人是窈窈。” 她们说的是自己亲生女儿沈元芜。 听到妻子提起亲生女儿,江父也忍不住皱眉。 自己亲生骨肉,如何能不疼。 一开始,他们也是抱着很大感情和希望见沈元芜。 两人都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见识过太多太多人。 只是第一眼,就从那个孩子身上感受到对他们浓浓的嫌弃。 每回来江家,坐着凳子都有点不沾屁股。 每回带着随便准备的一点礼上门,不到半柱香就要离开。 简直搞得跟江家是什么很脏的地方一样。 但是想着毕竟前面十几年也没有养过她。 她们就不强求,感情都是慢慢相处来的。 所以每次沈元芜来,她们都还是很舍得,一直很大方给银票,希望能用银钱来弥补这十几年的亏欠。 可沈元芜每次来,都还是差不多。 他们总觉得,那不像是他们夫妻能生出的孩子。 偏生当年又是真的抱错了。 江父叹口气,“罢了,不提她,窈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去给窈窈准备点好东西。” 程氏嗔了江父一眼,“行,那我先去厨房一趟。” 江窈出了爹娘的院子,过去二哥院子。 江家人口也简单。 江父只娶了程氏,一个妾室都没有。 程氏生了四个孩子。 老大江从弘已经娶妻生子,生的还是一对双胞胎,今年都已经五岁了,可爱得很。 老二江从行今年二十,跟裴沐争年纪相当。 江从行文采了得,当初十二岁就考上秀才。 也是那时候,她们全家搬来京都。 京都最出名的书院,仅是看过二哥一篇文章,便要破格让他进宁德书院。 可惜的是,在搬来京都两年后,江从行出了一桩祸事。 为救一个少女,被路上突然发疯的马车压断双腿。 至此,即便江从行没有放弃,可他已经无缘科举和仕途。 这几年,他也一直还在家中看书练字写文章,从未放弃过自己。 想到二哥的双腿,江窈心中微动。 很快,江窈过去二哥的院子。 二哥在书房,江窈过去,二哥正靠坐在窗牖下的榻上看书。 见到江窈进来,江从行放下手中书籍,微笑看向自己这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窈窈回来了?” 江家二哥容貌随了程氏,清隽秀丽,所以江二哥长得很好看。 江窈过去挨着江从行坐下。 “二哥,我回来了。” 腿断后的这六年,江从行从未放弃过读书,也从未放弃过自己。 只要有厉害些的郎中神医,即便万里迢迢,都被江家父母花费重金千辛万苦请来给江二哥看腿。 但不管是谁,来替江二哥看过双腿后,也只是摇头,说一句没有办法恢复。 江从行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他不喜沈元芜,见到沈元芜第一眼,他就能感觉出那女孩对江家的一丝恶意。 是的,就是一丝丝恶意。 他喜欢窈窈。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这种亲情也无法割舍。 看窈窈面上松快的模样,江从行知道妹妹这是想通了。 之前半年,窈窈每次回家都面带纠结,想要亲近江家,又不敢,似乎觉得继续亲近江家,会对不起江家的亲生女儿。 好在窈窈想通了。 江窈蹭蹭二哥的手,忍不住说,“二哥,你的腿我会帮你治好的!” 要说被裴沐争害死,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在其他世界多活一世,还成了闻名天下的医修,医术了得。 现在她已经可以治好二哥的腿,让二哥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而不是让裴沐争继续占二哥便宜!踩着二哥踩着江家往上爬! 江从行知道妹妹几年前就开始看医书,就是想帮他治腿。 但是学医本就困难,还是自学。 都以为她是闹着玩,只学了个皮毛,认识一些草药而已。 江从行还是忍不住跟小时候一样哄着妹妹。 “好好,窈窈一定可以治好二哥的。” “二哥,我说的是真的!”她握紧拳头,白嫩嫩的面颊有点鼓鼓,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可爱。 “二哥,薛神医最近来京都了,我打算去求薛神医来帮你治腿,顺便求薛神医收我为徒,我想跟着薛神医学医。” 她总要为自己以后厉害的医术来源找个缘由。 总不能自学看了几本医书,就把二哥这双谁见了都不抱希望的腿给治好。 还要把宁王殿下的头疾也给治好。 “薛神医?”江从行微怔。 他当然知道薛神医,那是天底下第一神医。 但听闻薛神医性格非常古怪,又是江湖中人,给人看病也是随心所欲,就算是皇家人想要请他,都不见得能请得动。 似乎知道二哥的担忧。 江窈晃晃他的手臂,“二哥别担心,事在人为,我会努力去请薛神医来帮二哥治腿。” 不管什么法子,她一定要把薛神医请来,一定要让薛神医收她为徒。 陪了二哥一个时辰,丫鬟就来喊他们过去正院用午膳。 程氏让厨房给女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江窈自幼爱吃的口味。 江窈这次只见到了大嫂和一对双胞胎。 大哥跟着三弟出门了。 江窈还有个三弟,江从武。 倒跟他的名字一样,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喜欢练武,十岁就说要去军营里面,以后要做大将军。 江父嫌他闹腾,被压着跟着老大出去跑生意了。 大嫂也是商户女子出身,但性格很温婉。 一对双胞胎更是粘着江窈姑姑姑姑的喊着。 江窈稀罕得不行,抱着一对侄儿侄女亲了又亲,抱着都不舍得撒手。 看见江窈对两个孩子的喜欢。 江家人都不免想起沈元芜。 两个小家伙也知道他们多了个姑姑。 在沈元芜来的时候,也想多亲近一下另外一个姑姑。 刚喊了声姑姑走过去。 沈元芜竟然下意识的皱眉,闪开身子。 程氏看着窈窈宝贝两个孩子的模样。 轻轻的叹了口气。 江窈在江家吃的肚子圆圆,都快有些走不动。 离开江家时,江父更是给她马车上塞了两个袋子。 “窈窈,这些都是前段时间爹从南边带回来的干货海鲜,干鲍鱼,干扇贝,大鱼干,干鱼胶,干海参,大虾干……这可都是好东西,好吃还补身,你带回去吃。” 不仅如此,怕裴家的厨子不会处理,江父还把江家一个厨子塞给江窈带过去。 江窈也没拒绝。 她的院子跟裴家厨房分开,往后也不会跟着裴家一起吃。 小厨房的两个厨娘做做家常手艺还不错,厉害一些的菜品便不太会了。 她本就有些重口腹之欲。 自然不打算委屈自己。 带着两大袋子的父爱,还有爹娘塞来的厨子。 江窈回了裴府。 第13章 回到裴府,小六子跟赵厨子拎着两大袋子的干货跟在江窈身后。 这位赵厨子也在江家待了十几年。 是江家的家生子,厨艺很好。 过些日子,江父江母估计都要把赵家的都给送到江窈身边。 到了垂花门前,江窈瞧见垂花门上的牌匾,还是‘暮云苑’三个大字。 她望向守着苑子的三等丫鬟春雨,“春雨,我记得十天前不是让你把这块牌匾扔了,重新定个‘寒梅苑’的牌匾按上吗?十天了,连这件事情还没办成?即便牌匾还没订好,这牌匾怎地不先取下来扔了?” 春雨急忙说,“少夫人,是又琴姐姐说少夫人您当时只在气头上,所以让奴婢不用扔牌匾。” “是吗?”江窈的声音冷淡下去,“这么说,她才是你的主子了?” 春雨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不是,奴婢错了,还请少夫人责罚。” 春雨这才惊醒。 少夫人才是她的主子,当时为何要听又琴姐姐的。 不管少夫人是不是气头上,吩咐她的差事,她就应该办好,只有少夫人才是她的主子。 江窈道:“一天内,我要见到这院上的牌匾变成‘寒梅苑’。” 春雨立刻说,“少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小姑娘也很聪明,知道少夫人这次不会深究。 但是也不会给她下次机会。 “去吧。” 春雨立刻起身,出去办这事儿。 江窈没打算追究春雨是什么。 以前也是她不好,给又琴的权利太大,想着又琴是跟着她身边最久的大丫鬟,下面的二等三等丫鬟都是听她的。 但是现在,江窈不可能再给又琴这个权利。 她对自己是不忠心的。 江窈回到房里,吩咐珍珠把屋子里丫鬟和下人们都喊了过来。 江窈身边一共六个丫鬟。 大丫鬟又琴和珍珠。 二等丫鬟喜福,喜兰。 三等丫鬟春雨和春竹。 一二等丫鬟和陈嬷嬷就是照顾她贴身起居饮食,都在内院。 两个三等丫鬟,大部分都是白日轮流守着院子,有人来找,进来通传。 还有几个粗使丫鬟婆子,那都是待在外院,做些其他活计,怎么都接触不到江窈。 很快,除了春雨外的五个丫鬟,还有陈嬷嬷都过来了。 又琴见到江窈,满脸喜意。 “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挂念您了,下次您出门,不如带上奴婢吧。” 实在是,江窈出去这几日,她待在府中太无聊。 少夫人又把管家权给了陈嬷嬷。 陈嬷嬷什么都自己经手,也没她什么事情。 江窈捧着一盏热茶,半倚在榻上,慢悠悠问又琴,“你们留在府中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又琴急忙说,“夫人跟二姑娘过来过两趟,不过嬷嬷都没让她们进来,少夫人,奴婢觉得这次您闹的有些太过了,那毕竟是少夫人您的婆婆和小姑子,哪里能如此落她们的面子,大人知晓,心里肯定也是有些怨您,这样不利少夫人您和大人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是一心为了少夫人。 要她说,少夫人这次实在有些过了。 大人如今在内阁已经很是辛苦,少夫人不想着帮着分担府中事情。 还同大人家闹成这般。 岂不是让大人更加操心,如何能够安心去上衙。 再说,少夫人嫁来裴家,也的确算是高攀。 二姑娘有些话也是没错。 另外五个丫鬟和陈嬷嬷听了又琴这话,都变了脸色。 她们贴身照顾少夫人,当然知道那日裴家发生了什么。 那个裴小姑子惦记太太给少夫人最贵重的陪嫁首饰,还想直接上手抢,抢不到竟还口出恶言! 还说当初国公府出事的时少夫人就好了,就能沉少夫人的塘。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啊,面对的还是曾经把自己养的娇惯白嫩的嫂子! 又琴却还觉得是少夫人的错? 而且大人能够考取功名,江家是又出钱又出力,可不是平白占裴家的便宜。 江窈面上倒也没动怒,继续淡声说, “那又琴你是觉得,我应该如何是好?应该把娘留给我珍珠步摇拱手让给小姑子?还是应该让我那婆母进了我的院子开了我的库房?或者说你也觉得我那小姑子说的对?被污了名声的人应该是我?还可以沉我的塘?” 说到这里,江窈猛地把手上的茶盏重重的搁在手边的茶几上。 即便动静不大,也吓坏了一屋子的丫鬟。 她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少夫人如此动怒。 一屋子丫鬟全都跪了下来。 陈嬷嬷也想跪下,江窈伸手拦住。 又琴也吓得不行,跪了下来。 但她心里倒没多少太害怕的感觉,觉得这次也不会怎么样。 因为她自幼跟着少夫人一起长大。 少夫人还未出嫁时,性子虽偶尔顽皮,但也很好相处。 出嫁后,更是侍奉公婆,温婉贤淑。 从不责骂下人。 对身边的丫鬟们都很好。 又琴低着头为自己辩解。 “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江窈不再听她说这个,问她。 “前些日子,我不是吩咐春雨把院子里的牌匾摘了,把院子的名字改成寒梅苑,你为何拦着春雨不让?还是这个院子其实是你当家做主了?” 又琴终于有点慌了。 “奴,奴婢只是想着院子的名字,是少夫人您对大人的感情……怕少夫人您后悔……” 一屋子丫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又琴竟还在为自己辩解。 江窈道:“既然你连我的吩咐都能不听,可见你也真心是觉得这院子里该是你当家做主,既野心如此大,你也不用待在我身边伺候着了,先去外院待着吧,我这里用不起你这等帮主子做主的丫鬟。” 此话一出,又琴傻了,也慌了。 她抬头看了江窈一眼,眼泪流了下来。 “少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她这会儿倒是真的害怕了。 去了外院,不仅要被外院的粗使丫鬟婆子们嘲讽打压,而且想要回到内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江窈摆手,“陈嬷嬷,把人带下去吧,有琴往后就在外院伺候,其余的暂且不做变动。” 她屋里一个珍珠,两个二等丫鬟也是伺候的过来。 又琴还在哭,陈嬷嬷已经不给她机会,喊了喜福喜兰两个丫鬟捂着又琴的嘴,将人带了下去。 江窈这会儿喊来所有丫鬟处理又琴。 只是想要告诉自己院子里的人。 她才是主子。 她不需要丫鬟替她做主。 她只需要她们听她的话就好。 需要她们在这个府中,只听她的话! 要跟裴家斗,她想要裴家下场凄惨,让裴家受到应有的报应。 她需要她院子里的人忠心耿耿,不能有一点不忠之心。 等到陈嬷嬷和两个丫鬟回来,江窈笑道:“陈嬷嬷,喜福,喜兰,院子守的很好,每人都赏。” 给陈嬷嬷赏了五两银子,其余两个二等丫鬟都是二两,三等丫鬟一两银子。 就连外院还有厨房的也都各自得了赏钱。 除了又琴。 处理完又琴,江窈也有些困乏。 她晌午在江家吃的很饱,晚上本不怎么想用晚膳。 还是珍珠担心她的身体。 “少夫人,赵厨子说晚上给您备咸排骨干贝青菜粥,咸香鲜美又好消化,您待会儿要不要稍微吃点?” 咸排骨跟干贝都是江父刚才给的。 咸排骨也是南方晒的好货。 江窈点点头,“好。” 不过半个时辰,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咸香鲜美的味道。 这味道实在勾人得很。 江窈本不怎么腹饿,都有些勾起腹中馋虫。 等到再晚些,一小砂锅的咸排骨干贝粥,搭配着两样小咸菜送来她的房间。 江窈尝了尝,味道果真是极好,她胃口都有些打开了,美美吃上一顿。 她吃的舒服。 裴府其他人可就不行了。 江窈的院子离正院不算远。 用晚膳时,正院那边也刚好用膳。 江窈院子里的咸排骨干贝粥的香味又实在霸道的很,都传到了正院那边。 第14章 裴府正院。 裴家的几位主子,自从上次厨房偷工减料,买到不好的肉,吃的上吐下泻后。 郎中让他们近几日饮食清淡些,之后再慢慢调养。 这几日,裴府吃的东西都是清汤寡水。 现如今倒是能够开始调养胃口,吃些好的。 可是柳氏掌中馈,厨房每日给的银钱还是很少,即便现在能吃些好的,可是没银子买好食材。 因此饮食上跟先前并无太大区别,就算有些荤腥,也不过就是普通的鸡鸭猪鱼。 现在这股子咸香浓郁的味道传来,即便不太重口腹之欲的裴老夫人都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柳氏也意识到这股子香味从何传来。 她怒问道:“那小贱蹄子回来了?” 旁边丫鬟小声说,“回夫人的话,少夫人已经回来了……” “她回来也不过来给我们请安?还自个吃独食?”柳氏本来想装病磋磨磋磨这个儿媳。 现在都不用装病了,她倒真的气得胸口闷痛闷痛的。 柳氏还想骂,裴老夫人已经不耐烦说,“行了,别骂了,明天让星语去同她嫂子道歉,本就是星语的错,你也是,瞧瞧把星语宠成什么样子了,那种话竟说得出口。 她不去道歉,窈窈心里头那股子气肯定也出不来,现在沐争入了内阁,每一步都很难!就别让他还为这后宅操心思,赶紧把后宅的事情都处理妥当。” 裴沐争点头,“祖母说的是,还是让星语去同窈窈道歉。” 早日把后宅的事情给处理好。 早日让江窈继续把中馈管起来。 他也是没有想到,本来是想给元芜看他娶她的决心。 没曾想牵连出这一连串的事情。 如今更是连后宅都不安稳起来。 他虽然入了内阁,却不算顺利。 内阁这些年人数有些多,都能在陛下面前露脸,半点差池都不能错。 他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 裴家人都觉得,裴星语去道了歉,裴沐争哄哄江窈,这次的事情应该就能过了。 江窈肯定也会继续掌中馈了。 裴星语嘟了嘟嘴,想说自己不去。 可这七八日,她过的并不舒服。 不仅仅是吃食上的。 每个月该有的新衣裳新首饰也停了。 最后裴星语到底没说甚,打算暂且屈服一下。 她想着,就算去道歉,也要哄一些首饰回来弥补自己才可以。 于是在前院传来的咸香鲜美的香味中,裴家人各怀心思吃着寡淡的饭食,颇有些食不下咽。 江窈可不管正院如何,她吃饱又泡了个澡,美美睡上一觉。 一觉睡到卯时,起来后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她起身。 珍珠过来帮着她穿衣裳,顺口说,“少夫人,半个时辰前夫人院里的丫鬟过来,说是夫人不舒服,喊您过去侍奉夫人,不过奴婢说少夫人您身子骨也不太舒服,就把那丫鬟给打发了。” 因为昨天夜里,少夫人入睡前就交代过。 今天早上她那婆母若找理由喊她过去侍奉,便推脱她身子也不舒服,先不过去。 江窈早知道她回来还有一堆破事等着她。 她那婆母第一个就会折腾她。 但是谁不会装病呢。 江窈笑道:“做的不错。” 洗漱过后,丫鬟们端来早膳。 今天的早膳也很是美味。 小厨房给她炖的鲍鱼粥。 吃得江窈惊为天人。 实在太美味了。 这个干鲍鱼泡发后,一点腥味都没有,口感绵柔,有微微嚼劲,配合香浓的米粥,满口都是鲜甜的味道。 珍珠伺候江窈用早膳时还说。 “赵厨子还说了,这些南边来的珍贵干货都是好东西,他特意留了些,再准备些别的食材,打算抽空给少夫人您炖福寿全呢,听闻这道菜要炖上两天,炖出来浓郁荤香,却荤而不腻,还能美容养颜。” 江窈都忍不住有点期待起来。 吃过早膳,江窈跟陈嬷嬷交代了声,便又带着珍珠出门了一趟。 而正院那边。 按照裴老夫人跟柳氏的设想。 江窈既然回来了,早上就该过来请安。 到时候趁着这个机会,让星语跟江窈道个歉,此事就算揭过。 而后说上几句话,江窈接回裴家管家权。 可等到用早膳,江窈都没过来。 直到又闻见前面传来更鲜香的味道。 柳氏怒道:“母亲,您可瞧见了,她就是故意的,她还想让我们过去请她!一个时辰前我就已经派人去她院子里说我身体不适,让她过来侍奉,她院子里的丫鬟却说她身体不适,起不来,现在她院里还传来这般香味,可见胃口好得很,哪里有半分身体不适?” 裴老夫人也有些心烦起来。 这个孙媳,可真是搅家精,一点都不得安宁。 她是不知轻重吗! 这样闹腾,对这个家有什么好处,对沐争有何好处? 沐争每日都要早朝,天不亮就出门,很是辛苦。 最近吃喝也不好。 她那院里得了好食材。 听闻是从南方带回来的滋补好食材。 都不知道给自己丈夫送些过来吗!给长辈们送些过来? 裴老夫人心里烦躁,只能说,“行了,我让崔嬷嬷过去喊她,你别嚷嚷了,等她过来后,好好说话,别刺激她了,还有星语,你记得同你嫂子道歉。” 裴星语不情不愿的嗯了声。 崔嬷嬷过去江窈院子,很快就返回正院,只有她一人。 柳氏见到只有她一人,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怎么?连崔嬷嬷你都请不动那小贱蹄子了?她就准备待在她那院里一辈子不出来了是不是?” 崔嬷嬷道:“夫人,不是如此,少夫人出门了,说是知道您心疾犯了,去找薛神医来为您治心疾。” 柳氏跟裴老夫人都沉默了。 二人当然都知晓柳氏没有心悸,当初就是为了蹉跎一下新进门的儿媳,这才说有心疾让江窈日日夜夜侍奉。 不过她们倒是都听闻过薛神医。 薛神医医术非常高明,听闻只要还剩一口气,薛神医都能把人给救回来。 那简直是医死人药白骨的医术! 更主要的是,薛神医除了这样的医术,还能借用药材帮人延绵益寿,强筋健骨,听闻甚至能够帮人打通任督二脉成就武学奇才! 更是还有许多美容养颜的药膳和膏药方子,可以延缓衰老祛疤祛皱调理肌肤。 总之,这位薛神医,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 而且非常受人追捧,没有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高门贵族,或者江湖门派不想把薛神医纳入麾下。 但这位薛神医,性格也古怪的很,是位独行侠。 只知道这位薛神医在江湖上已经行走了几十年,但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而如今这位闻名天下的薛神医放出一个消息。 想要收一个徒弟,不论男女。 这消息一出,所有的世家大族,皇族还有其他江湖上的一些门派都是蠢蠢欲动。 大宁朝对女子的禁锢不严重,也有女子为官的典型。 最出名的就是被封异姓护国长公主的慕长安,也就是江窈的亲生母亲。 另外宫里还有不少医女。 宫外也有不少女子行商走动露面。 即便有些家族还是不太愿意姑娘家出去抛头露面。 但如果薛神医愿意收家族的姑娘为徒,他们都是一千一万个愿意。 哪怕学到一点东西,都够家族的人受益匪浅。 裴老夫人跟柳氏听闻江窈是出去寻薛神医,都沉默了下。 柳氏冷哼了声,“她知晓薛神医在哪吗?就出去找薛神医?现在谁不想找到薛神医。” 薛神医收徒的消息,可是天下人皆知。 连平民百姓都对这件事情津津乐道。 裴星语有些犹豫,“娘,你说她会不会找到薛神医,被薛神医收徒?” 她可不想让这个嫂子出什么风头。 就只能依靠他们裴家就好。 “想都不用想!”柳氏冷哼哼,“她会些什么?她就会吃吃喝喝,什么都不会,人家薛神医凭什么收她做徒弟? 何况她能不能找到薛神医都是个事儿,要我说薛神医宁愿收你都不会收她,星语,你想不想被薛神医收为徒弟?要不娘派人去帮你打听打听薛神医的行踪?” 裴星语蹙眉,“我才不要学医。” 虽然成为薛神医的徒弟似乎很厉害,会受人追捧。 可学医多辛苦,她不想这么辛苦。 她只想要很多银钱,穿戴漂亮衣裳首饰,以后嫁个高门大户去当主母。 柳氏说,“难道你不想要继承薛神医那些方子?听闻可以有让女子美容养颜变得非常漂亮的各种方子。” 裴星语有点心动,哪个女子能够拒绝让自己变美的方子。 可是她连薛神医在哪都不知,去哪给薛神医做徒弟。 裴老夫人听着儿媳跟孙女越聊越远,立刻阻止。 “行了,别说这个了。” 她揉了揉额头,“等到窈窈回来,你们一个记得收敛脾气,一个记得道歉。” 至于薛神医收徒的事情,裴老夫人根本不觉得会轮到江窈。 不过薛神医要真是能收裴家人为徒多好,能够为他们裴家所用该多好。 特别是裴老夫人,年龄越大越惜命,她想活的更长久。 想活着看到她的沐争为她挣诰命那一刻。 看到裴家再赴辉煌,恢复侯府身份,或者走向更高辉煌的那一刻。 江窈吃过早膳带着珍珠离开裴府。 的确是去寻薛神医。 她要薛神医收她为徒,要让自己的医术名正言顺。 所以她必须寻到薛神医。 却不是为了柳氏,而是为了二哥和宁王殿下。 如今也不知宁王殿下头疾有没有再犯? 总是也不好找理由去寻宁王殿下问问。 第15章 虽然要找薛神医,但江窈暂时没什么头绪。 薛神医除了放出自己要收徒的消息外,并未透露自己收徒的标准,也未曾透露自己的位置。 只知他应该是在京都或者京都附近。 江窈在京都内城转了一上午,也没什么确切消息。 而且她还有一件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这件事情若是处理好,说不定对薛神医收她为徒也有帮助。 所以在内城转了一上午后,还是没薛神医的线索后,江窈对赶车的小六子说,“小六子,回江家。” 冯六应了声,赶着马车去了江家。 江父江母知道女儿又回来,别提多高兴,这会儿正好是午膳时间。 程氏忙吩咐丫鬟们,“再去备一双碗筷。” 嘱咐完丫鬟,程氏又怕这些菜不够闺女吃。 “宝儿,要不娘让厨房在做两个菜?做个糖醋排骨?炒个小河虾?今儿厨房买的小河虾也不错。” 闺女喜欢甜食,吃菜的时候也多喜欢一些甜的口味。 江窈笑道:“娘,不用,这些菜足够了。” 江家人也是刚吃,都还没动几口。 而且江家有钱,对自己也舍得,不会抠抠搜搜,既然赚到了,那就好好享受。 所以在吃喝方面,绝不会委屈自己。 每顿的膳食都很丰盛,不仅讲究荤素搭配,还要色香味俱全。 这么一桌子菜,多个江窈,也是够吃的。 程氏想了想,“那也行,要不宝儿你晚上也留在这边用膳?我让厨房做糖醋排骨,还有小河虾。” 今天厨房买到的食材都是最上等。 “好。”江窈乖巧点头,“那我晚上也留家里用膳。” 她最近几日,应该都会待在江家。 一则是裴家还想着把掌家权还给她,那就让她们多想几日,等到最后发现她不愿意接中馈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二则是江家这条巷子上辈子发生了一件事情。 具体发生在哪日她有些不太记得。 上辈子这时候她自顾不暇,在国公府被污蔑,回裴家后又被贬妻为妾,之后的一堆事儿,都让她失魂落魄,无暇顾及其他,所以也只是事后听别人说了个大概,太具体的时辰并不知晓。 只知道是午膳过后的那段时间,具体哪一日更是不知。 所以这几日她都会过来江家。 丫鬟摆了碗筷上桌。 江窈一对双胞胎侄子侄女取了旁边的筷子巍颤颤给江窈夹菜。 “太好啦,姑姑跟我们一起吃,姑姑吃这个~” “团团圆圆,你们也吃。”看见两个宝贝软软糯糯,白白嫩嫩的可爱小团子模样。 江窈心里软成一团,可想到上辈子,这一双侄儿侄女,最后也被裴沐争和沈元芜害死了,她的心又跟被生生剜了一样。 这辈子,她要裴家,要沈元芜尝一样的痛苦! 江窈给两个小家伙各自挖了一勺嫩生生的鸡蛋羹。 因为是对龙凤胎,所以小名就起的团团圆圆,有个好些的寓意。 姐姐叫团团,弟弟叫圆圆。 大名则是江盼巧和江乐生。 “谢谢姑姑~” 两个小家伙乖巧道谢。 江窈笑道:“不用谢,快吃吧,一会儿吃完姑姑带你们去玩。” 吃过午膳,江窈也不急着离开,领着两个小宝贝在挨着巷子那边的院子里玩耍了会儿。 因为是龙凤胎,生产艰难,不仅是江窈的嫂子身体有些受损,连团团圆圆出生时都跟猫儿一样羸弱。 江窈抱着团团,先给小姑娘把了把脉。 虽是因早产带来的一些先天体弱,但对她而言,调理起来一点都不难。 唯一难的是,怎么让她的医术光明正大的给家人用。 薛神医的事情,还是迫在眉睫。 不过只要巷子里的事情,她能帮上忙。 或许不用她追着薛神医的行踪了。 江窈晚膳也是留在江家吃的。 江家的厨子,手艺那真是一绝。 糖醋排骨酸甜可口,肉汁四溢。 小炒河虾,河虾又大肉质饱满,先炸过一道,吃起来又香又酥。 江窈跟江家人吃得都很舒服开心。 裴家人却吃的不满意。 裴沐争天不亮就要上朝,早上本来就随便吃了两口对付下,中午还是在内阁吃的。 内阁的膳食也都是一般般。 晚上回来,本以为妹妹已经跟江窈道歉,江窈接受了道歉接回管家权,家中就该一切如常,膳食也恢复。 结果等着他的晚膳,又是那么两道素菜两道荤菜还有一道汤。 这样的吃食对于普通老百姓也是顶顶好的了。 可对于之前吃惯山珍海味的裴家人,有点味同嚼蜡。 裴沐争见到还是母亲祖母和妹妹,没见到江窈,菜肴也没变化,忍不住皱眉问裴星语,“你没去同你嫂子道歉?” “可不怪我。”裴星语可不背这个锅,“她一大早就出去了,说去寻薛神医给母亲治心疾。” 对于母亲装心疾的事情,裴沐争是默认的。 他也觉得江窈嫁过来,就不该同在江家时一样娇生惯养,就该好好侍奉公婆,磨磨她娇滴滴的性子。 只是没想到当初的借口,反而让江窈现在不归家,出去找薛神医。 裴家人一时都有些沉默不语,然后默默吃了晚膳。 吃过晚膳,裴沐争回自己的院子。 他没跟江窈住在一个院里。 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跟江窈圆房,因为他喜欢的人是元芜,他清楚元芜的性格,如果自己同江窈成了亲还圆了房,依元芜孤傲的性子,就再也没有半点机会,所以他不想碰江窈。 也的确并不喜欢江窈。 刚成亲他就借口内阁事多分不得心,身体也不太舒服,不好打扰她休息,他住隔壁院子就好。 硬生生拖了一年,都没跟江窈圆房。 裴沐争朝着自己院子走去,他跟江窈的院子算是一墙之隔,一个左拐一个右拐。 他突然脚步一转,朝着江窈的暮云苑走去。 他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变了,江窈发生了一些悄无声息的改变。 以前他下衙回来吃过晚膳后,她都会跑来他的院子缠着他说话,即便他有时候冷脸,她也笑盈盈哄着她。 可自从定国公府的事情发生,她给了自己一巴掌,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江窈甚至都不缠着他了。 裴沐争心里不知为何,隐约有些不安,所以脚步一拐,过去了暮云苑。 走到暮云苑,他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眼牌匾,正打算进去,却猛地怔住,又抬头朝着苑上的牌匾看了眼。 ‘寒梅苑’。 院子的名字竟不知何时改了。 裴沐争心中满是怒气,质问守着院门的春竹,“这院子的名字谁让你们改了?” 他字云之,暮云暮云,说的是江窈对他的爱慕。 春竹立刻道:“大人,是少夫人的吩咐,少夫人说喜欢寒梅,所以想将院子的名字改为寒梅苑。” 听了春竹的话,裴沐争皱眉,最后到底没说什么,大步踏入院内。 他进了院子里,江窈的房门却是紧紧闭着。 守在房间外面的珍珠上前道:“见过大人,大人,少夫人已经歇下了,少夫人今日为了帮夫人寻薛神医治心疾,已经在洛固城内找了一整日,方才回来连晚膳都没用,实在太累太困乏,已经洗漱歇下了。” 洛固是大宁的京都。 裴沐争心中烦躁起来,他本想着过来见到江窈,让她明儿一早过去正院那边用早膳,早些把后宅的事情处理好,没想到又扑了个空。 第16章 次日一早,江窈本想在自己小院吃过早膳就离开,继续在洛固城内转转,晌午就去江家。 没曾想,刚在寒梅苑用过早膳想出门,就被裴沐争堵在了院子里。 江窈心道:晦气! 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微微惊讶问。 “夫君怎地过来了,今日没上早朝吗?” 今日好像是他休沐时间。 裴沐争看着眼前江窈,肌肤莹莹,精神饱满,她看着一点都不像在外跑了一天的模样。 裴沐争心中不喜,还有几分烦躁,也说不清为甚。 因为这几分烦躁,开口请江窈过去正院那边的话也变成了质问,“江窈,你到底想如何?” 江窈微微瞪大眼眸。 “夫君这话是何意思?我,我又做了什么惹夫君生气的地方吗?难道我出去帮婆母寻薛神医治心疾也是错的吗?” 裴沐争皱眉,“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还不肯原谅星语?不知家和万事兴?我整日在内阁已经心力憔瘁,实在无心帮你们处理后宅的事情,夫人,不要再让我分心了。” “原来是这个。”江窈面上还是有些疑惑。 “我早就原谅星语了,不然也不会回来,夫君怎会觉得我还未原谅她?” “那你为何还不愿掌家?”裴沐争质问。 “原是因为掌家的事情。”江窈微微蹙眉,“夫君,婆母掌家不是挺好的吗?我原谅星语同掌家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吧?而且其他世家大族,若是主母健在,亦都是主母掌中馈,前面我帮着掌家已是有些逾越了。” 裴沐争心中越发烦躁,“你也知母亲有心疾,不易操劳,管着后宅又是很操心的事情,你忍心让母亲继续这般操劳?” 他总不能直说裴府没几个银钱,让她继续用她的嫁妆来管裴家的吃喝拉撒。 明明她以前都是为自己着想,从未让他在银钱上有些烦心的地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江窈心里冷笑,这个贱男人明明就是想让她继续拿嫁妆出来养他们裴家,却还装糊涂。 以前就是如此,明明贪图江家的富裕,却偏生虚伪至极,嘴上说着不用,每次收她给的名贵食材,上好的砚台笔墨还有贵重礼物和银票都是毫不手软。 何况他那母亲有个屁的心疾! 现在,她就要拆穿这贱男人的虚伪。 她把事情弄到明面上来说,看他如何选。 江窈温声道:“婆母有心疾,的确是该让我这个做儿媳的多帮着分担些,可是夫君,府中公账上都没什么银钱,前头府中的开销,花费的都是我的嫁妆。 这……我想了想,若传出去,实在难听得很,夫君又是在内阁为官,内阁的官员都是清贵非凡,要是传到内阁,也怕夫君在里面待的更加艰难,夫君是如何想的? 若是想让我继续用嫁妆来养着全府上下,我接管了掌家权也无妨,就是怕以后……” 以后传出去,可别怪她了。 女子嫁到夫家,用嫁妆稍微补贴一些还没甚。 可一家子吃喝拉撒全都靠女子的嫁妆,传出来,那就难听极了。 何止是难听,名声都是臭的,以后府中的女子或者儿郎婚配,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裴沐争脸色唰一下子变了,变得难看起来。 他当然知道府中这几年过的奢靡生活都是江窈用自己的嫁妆来补贴。 可现在江窈明面上说开。 让他如何选? 裴沐争第一次生出一种无法掌控她的感觉。 以前他总觉得能够轻易玩弄她于股掌之中。 明明以前她给自己东西,即便自己再怎么拒绝,她也会强塞给他。 现在为何成了这样? 裴沐争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 江窈望着目光看向别处的裴沐争,毫不遮掩眼中的讽刺。 “夫君,可让我用嫁妆继续养着裴府吗?”她继续问。 这男人虚伪至极,即便是柳氏和裴星语,她们的贪婪都是明晃晃,毫不掩饰。 而裴沐争的贪婪,却在他心底的最深处,不会暴露出来,伪装成一副君子的清冷之姿。 实际他才是最贪婪最恶心的那一个! 那她就偏偏把他的伪装撕下来,既然明面上知道了这件事情,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要求她继续掌家! “竟是如此。”裴沐争有些狼狈的撇开眼,“我并不知竟是你一直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府中,待我去问问母亲。” 说完,他再也待不下去,转身离开。 背影狼狈不堪。 江窈冷笑,看看,他果然是装作不知。 自己把这件事情挑明,只怕他心里恨透了自己。 裴沐争的确心生怨憎。 他离开寒梅苑,脸色都微微有些扭曲,死死的攥着拳。 江窈竟如此落他的脸面。 她怎么敢! 还当面羞辱他,说是她养着裴家。 等着裴沐争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江窈喊着珍珠和小六子出了裴府。 她在城内逛,也是想要找薛神医的下落。 江窈知道打探消息,就得茶楼这种地方,贩夫走卒,绿林好汉,文人匠人等等,会经常聚在茶楼闲聊,会比盲目在内城寻找好使的多。 所以在城内逛了一圈后,江窈找了个茶楼,要了二楼的一间用屏风隔挡出来的窗牖边的位置。 她要了一壶碧螺春茶,又随意点了两碟点心,便让珍珠陪着她坐下听听这天底下各种闲趣八卦。 这个茶楼在京都也算比较大的。 却也免不得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江窈听着周围人的闲聊声,说的也多是一些家常话,或者京城里哪家高门大户的闲话。 即便有些其他事情,也同江窈想要的消息没有半分关联。 江窈却不急,慢慢的喝着茶,听着周遭的声音。 说着说着,隔壁的几个文人开始念诗抒情。 “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啊~这首诗真真是让我眼前出现了战士们奔赴沙场前夕,酒筵上豪情满怀的场景。” “对对,还有后半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真是太绝了!沈姑娘真真才华横溢,怎么能想出如此精彩绝伦的诗,彷佛她曾经眼前见到战士们在沙场上厮杀,为国捐躯是何等残酷悲壮!” “沈姑娘的确文采了得,不仅这首诗,还有那首《将近酒》,更是乃千古绝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无法想象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是在怎样的心境下做出这样的千古绝句,沈姑娘若为男儿,必定是惊才绝艳,必定能用她的才能报效大宁!” 江窈坐在隔断这边听着。 这些个文人讨论的是沈元芜的诗。 江元芜文采了得,从十二岁作了第一首诗,到现在十七岁。 五年时间,她也只是出了五首诗句,每一首的心境都能让人浑身颤栗,让无数文人臣服。 那五首诗,即便是江窈,都觉得惊艳非凡。 是以,她都觉得沈元芜的人品,认回亲生父亲却嫌弃他们是商户,最后还为了江家的家业污蔑江家通敌卖国,带人抄了自己亲生父母家的这种小人。 怎么可能有如此心境,作出这等千古绝佳的诗句来? 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 哪怕是二哥都无法在他这个年龄段做出这样的旷世奇诗。 江窈静静听着隔壁文人们的动静。 “不过这都过去好久,沈姑娘的第六首诗还没有出来吗?” “沈姑娘不屑做一些普通的诗句,瞧瞧沈姑娘作出的这五首诗,哪一首不是千古绝句,有时候几年都不一定能够作出一首。” “听闻沈姑娘的婢女最近在定国公府……” 立刻有人打断,“胡诌些甚,这事儿是郡主婢女做下的,同郡主有何关系?” “也是……对了,听闻沈姑娘最近在打听薛神医的下落吗?” “薛神医?就是最近放出想要收徒那个薛神医?沈姑娘难道也想做薛神医的徒弟吗?” “沈姑娘真是忧国忧民,跟护国长公主一样,护国长公主当年就是看天下大乱,一身武艺去投靠军营,才有了大宁这十几年的安稳盛世,虽然护国长公主不是沈姑娘亲生母亲,但品行都是一样……” “所以你们有薛神医下落没?既然沈姑娘想要做薛神医徒弟,跟着薛神医学医,大家肯定还是要帮下的。” “沈姑娘好像本来就懂一些岐黄之术吧?之前有几次,看她还在城内义诊,沈姑娘又聪慧又大义,郡主的身份给她实至名归……” 第17章 江窈知道沈元芜会一些岐黄之术,但不算精通,应该是自学,偶尔会在京都义诊。 为何知道沈元芜是自学岐黄之术。 因为整个京都的人都知晓。 除了岐黄之术,沈元芜还会琴棋书画,女红,调香,厨艺,甚至就连男子的射骑,剑法等等她也略有涉及。 沈元芜想让世人知晓她的聪慧,知晓她天纵奇才,为国为民,心怀天下。 所以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去学,她也为此很努力。 前几日,住在武安侯府那几日,她都能听见侯府的丫鬟们说她整日有多用功的学习。 这就是沈元芜,京都无数学子公子的梦中情女,沈家的门槛都踏破了,但是沈元芜都没有看上,最后却要抢一个贱男人。 江窈继续听着这些才子们对着沈元芜的夸赞,面上冷淡。 “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薛神医的下落啊?沈姑娘心怀天下,对岐黄之术也有一定造诣,如果能跟着薛神医好好学学,以后肯定会造福天下。” “说起薛神医的下落,我好像知道一些,前些日子我去家中的庄子游玩,听见附近的农户议论。 说是有个老农户被五步蛇给咬了,他们都准备放弃,结果有个带着斗笠的人路过,上去帮忙处理了下,塞了老农户一颗药丸子,竟把人给救活了……那我觉得那人肯定是薛神医。” “什么村子?啥时候的事情?” 那人说,“就京都郊外的东河村,四天前的事情。” “你们谁能找到沈姑娘,赶紧把这消息透露给沈姑娘。” 江窈记下这个村落的名字。 上辈子,薛神医最后好像就是收了沈元芜为徒。 难道是因为这个消息吗?让沈元芜去东河村找到了薛神医? 不过上辈子,沈元芜对外自称是薛神医的徒弟,薛神医却从来没有公开说过这话。 只是上辈子,后面再也没有听闻过薛神医的下落了。 江窈看了眼天色,已经快晌午,她还要先去江家一趟。 还有件其他事情要解决。 喝完一壶茶,江窈就去了江家。 留在江家用的午膳。 程氏见闺女这两天总是来江家,后知后觉开始担忧起来。 “宝儿,这两日怎地天天回来?是不是裴家人欺负你了?” 她担心闺女在婆家被欺负才总往娘家跑。 江窈道:“娘,跟裴家人没甚关系,我是想出来寻薛神医的下落,我想拜薛神医为师,我想治好二哥的腿。” 她自学医术的事情,江家人都知道,她从十岁就开始陆陆续续看一些医书,也没有师承,学起来也格外艰难,也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 江家人虽然相信江窈的决心,但是清楚学医很难,想要治疗江从行的腿更难。 江从行的腿,他们请了无数的名医来看过,都束手无策。 江家夫妻也曾想请薛神医。 但是薛神医性格古怪,行踪也是飘忽不定。 这几年,夫妻两人耗费了不少银钱去找薛神医,都没找到。 现在听闻闺女想找到薛神医,拜薛神医为师,江家人也都是支持江窈的决定。 “成,那爹娘也帮你打探打探薛神医的下落,咱家一起努力。” 如果找到了薛神医,还能请薛神医帮着看看从行的腿。 江窈在江家吃过午饭后,又在江家待了半个时辰,巷子外也无事发生,江窈这才带着珍珠去了东河村一趟。 东河村就在郊外,距离不远。 马车跑快些,也就大半个时辰。 江窈到了东河村,找附近的农户问了问。 茶楼那个学子没说错,前几日的确有个穿着打扮都很古怪的人救下他们村里的陈老汉。 江窈问完,取了块碎银子递给眼前的妇人。 “婶子,救下陈老汉的人你可知道他后来去往了何处?” 这妇人见江窈手上的半块碎银,瞪大了眼,忙不迭接过半块碎银,笑眯眯的说,“那古怪的人救下陈老汉后,就从这条路走了。” 妇人指了指当初那人走的那条路。 江窈看过去。 那是她们来的路,是通往京都的路。 而且就这么一条路,旁边也没有其他小路。 所以那人去了京都吗? 至于治疗陈老汉的人是不是薛神医,江窈也觉得是八九不离十。 看样子,薛神医已经到了城内,她继续在东河村也打探不出什么,明日也不用过来了。 江窈打探过薛神医的消息后就回了裴家。 回到裴家,天色已经暗了,也不知是不是裴沐争对那边说了些什么,接下来两天,那边竟也无人来打扰江窈。 江窈在自己的院子吃得好喝的好,上午就去寻薛神医,晌午在江家用膳,然后陪团团圆圆玩会儿,下午继续去打听薛神医的下落。 这样又过了两天,江窈和往常一样,在自己院吃过早膳,便去城内转了转,找个茶楼,听听有没有关于薛神医的消息。 这几日,茶楼里谈论薛神医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都没人知道薛神医的具体下落。 江窈在茶楼待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快到晌午,她才又去了江家。 今日准备的吃食依旧很丰盛。 红烧小羊排,醋溜鲜鲫鱼,烤乳鸽,熬的浓郁的鱼头豆腐汤,鸡汤菜心,千层油糕,并两个甜点。 吃的江窈这两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又长了点点肉。 江窈喃喃道:“晚上一定要少吃些才是了……” 刚吃过午膳,江窈继续领着团团圆圆在挨着巷子那边的院子里玩耍。 江窈本以为今天和之前几日没什么区别,一会儿继续去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遇见薛神医的机缘。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阵哭声,还有其他一些嘈杂的声音。 “我的孙儿啊,谁能来救救我的孙儿啊。” “救命啊,快来人啊,有没有郎中……” “呀,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怎么了?” “看着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脸都有点青了……” “这孩子不会已经……” 这些声音由远及近,江窈渐渐听得清楚起来。 就连旁边玩耍的团团圆圆都停了下来,依偎在江窈身边,担忧的朝着院墙那边看了过去。 这边的院墙外面就是巷子口。 江窈听见这些声音,脸色也严肃起来。 她把团团圆圆交给旁边照顾两个孩子的奶嬷嬷,“嬷嬷,外面好像出了些事情,我出去瞧瞧,团团圆圆留在院子里,别带出去冲撞到他们了。” 嬷嬷点点头,牵住两个孩子。 团团圆圆已经知晓一点事理,知道外面肯定出了事情。 两个小家伙很乖巧,还对江窈叮嘱,“姑姑,你出去也要注意些,别让其他人冲撞到你了,姑姑小心些。” 江窈心下一软,摸了摸两个小家伙,道了声好就提着裙角奔了出去。 她已经从刚才外面那些嘈杂的话语中知道这事儿已经很紧迫,不能再耽误一点。 这边院子也有个偏门,出去就是巷子口,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了。 江家住的这条巷子是专门的住宅区,里面算是有点龙蛇混杂,住着一些富商或者一些普通官员,宅子大小也是不一,江家的是五进的宅子,这条巷子还有普通的四合院宅子,二三进的宅子也都有。 巷子出去也是一条街,但不算繁华,里面有一些铺子,也有其他的一些住宅区。 而江窈出去后,就见到巷子口有不少人。 其中两个妇人最是引人注意。 一个妇人头发已经花白,另外个妇人看着年轻些,二十多岁的年龄。 两人都是神情慌乱,泪流满面。 年轻的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子。 孩子身子都有些软了,妇人都快有些抱不住了。 年长的老妇人更是哭喊道:“郎中,有没有郎中啊,快救救我的孙儿吧。” 江窈知道,巷子外这条集市上有一家药铺,但也在另外一头,跑过去还得小半炷香的时间。 这会儿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路人。 还有不少人趴在内宅的墙头上往巷子里看,想看看发生了何事。 “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孩子出事了啊?我看这孩子身子都软了。” “这不是侍御史家的老母亲跟他娘子吗?这是侍御史的孩子?” “还真是侍御史孙家的孩子……” “这到底是咋了啊?孩子好像没了啊?附近有没有郎中,赶紧过来瞧瞧。” 江窈也已经伴随着这些议论声朝着两个妇人走了过去。 她每天中午都回江家用午膳都是为了这件事情。 上辈子,她在裴家也听闻了这件事情,不过是在出事后才听说的,已经过去了好久。 她听闻侍御史孙大人的儿子在家出事了,因为丫鬟偷懒,没看好孩子,孩子偷吃果子被卡住了,等丫鬟发现时孩子已经昏迷过去,等送出去救治,好像是距离药铺太远,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孩子也没了。 所以她每日都会来江家用午膳,就是想要时刻注意到这件事情。 想要救下孙大人家这个孩子。 一则她是医修,救人性命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情。 二来她若把孩子救下来,说不定就能引出薛神医。 薛神医既然想要收徒,也表明他是真心想要个徒弟继承他的衣钵,自然会寻一个有些学医天赋的徒弟。 江窈刚走过去,旁边已经走出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 “孩子这是怎么了?快,快把孩子放平让我瞧瞧。” 江窈抬头看去,竟是沈元芜。 第18章 见到沈元芜,江窈有些意外,没想到沈元芜也在这里。 上辈子沈元芜应该也是在现场的吧? 所以上辈子沈元芜也没救回孙家这个孩子? 上辈子她的确是听说这个孩子没了的。 但是她并没有在现场,自然是不清楚太具体的事情经过。 既然没救回孙家这个孩子,薛神医当初为何收沈元芜为徒? 江窈也顾不得多想,先低头看向孙家的孩子。 沈元芜这会儿也已经走到孙家两妇人面前,她伸手探向孩子的脉搏,蹙眉问道。 “孩子是怎么回事?” 周围人群也认出沈元芜来。 “这不是沈姑娘吗?” “是沈姑娘!沈姑娘懂岐黄之术,这孩子应该有救了吧?” “不见得,你们看着孩子脸都青了,身子已经软成这样……” “哎,这孩子到底咋回事?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看着真是太揪心了。” “沈姑娘好像挺厉害,应该能把孩子救回来吧,可一定要把孩子给救回来啊。” 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孙家婆媳眼泪流的更凶了。 孙家老太太哭道:“晌午吃过饭,丫鬟带着孩子去午歇,结果丫鬟自个睡着了,轩哥儿就偷吃了两个桌上的果子。 然……然后应该是被卡住了,轩哥儿娘过去时发现轩哥儿倒在地上,我们就赶紧抱着轩哥儿出来寻医了。 就是不知道轩哥儿到底卡了多久,把那丫鬟喊起来,她也哭得不行,也不知轩哥儿到底什么时候吃的果子……” 孙家老太太真是恨不得杀了那个丫鬟。 她跟儿媳平日都会自个照顾轩哥儿。 只是今儿两人都有些事情,等过去看轩哥儿的时候,就出了这事儿。 老太太哭完,满眼希求的望着沈元芜。 “沈姑娘,我,我家轩哥儿如何了?是不是只要把卡住的果子弄出来就好了。” 只是问完,连孙老太太自己都不抱希望,这一路,轩哥儿半点都不挣扎,身子已经软的不像话了,抱都抱不住。 这意味着什么她岂会不知,她只是希望天降奇迹,希望她的孙儿能够活下来。 沈元芜听完,眉头蹙的更深了些。 她探完轩哥儿的脉象,已经没脉象了。 沈元芜摇摇头,“很抱歉,孩子的脉搏都已经没了,不过我还是试试吧。” 说完,沈元芜双臂从孩子的身后将孩子抱起,右手握拳,顶在孩子肚脐两指上的位置,左手覆在右拳之上,开始按压孩子的腹部。 江窈看着沈元芜的操作,这样对卡住喉咙的异物的确很有用。 这是按压腹部,使得腹腔内的气迅速增多,可以借助这种气压,使得气管内的异物排出。 倒是很新奇的被异物卡住的急救办法。 旁人看着沈元芜的动作,也很惊奇。 “沈姑娘这是干什么?” “看着像是救孙家的孩子,但是这样有什么用?” “不知道哇,而且刚才沈姑娘不是说这孩子呼吸都没了吗?” “哎,可怜的孩子,那丫鬟实在可恨,照顾小主子都能自个去睡觉。” 随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沈元芜手上的动作不停。 孙家婆媳两人,再听见沈元芜说轩哥儿已经没了呼吸时,便瘫软在地,现在见沈元芜还在继续救治轩哥儿,两人又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 沈元芜又按压了会儿,终于放弃。 她摇摇头,面带遗憾的对孙家婆媳两人说,“孙老妇人,很抱歉,轩哥儿已经没了呼吸,你,你们节哀……” 周围人也都面露不忍。 “哎,还是不行吗?” “可怜的孩子啊。” “孙家好像就这一个孩子吧?” 孙家婆媳二人终于放声大哭。 沈元芜似乎面露不忍,过来拍了拍孙老太太的背,“老夫人,您也保重身体,你这样极怒和极悲攻心,待会儿最好是去抓几服药吃一下的。” 孙老太太点点头,想说声谢谢,可她身上抖的厉害,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管如何,沈姑娘已经尽力去救了轩哥儿。 沈姑娘是个好姑娘,是她的轩儿太惨了。 “谁说孩子没了呼吸?孩子还有最后一口气,还能救。”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一惊,都朝着说话之人看了过去,发现是个肌肤雪白,面赛芙蓉的女子。 有人认出这做妇人打扮的小娘子。 “这不是江窈吗?状元郎裴大人的妻子。” “哦哦,就是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对对,就是她,她刚才说啥?竟然说轩哥儿还有气?还能救?可是沈姑娘不是说轩哥儿已经没气了,救了那么久,轩哥儿也没有什么反应。” “该不会想要出风头吧?她会岐黄之术吗?不会是看沈姑娘出头,想要压沈姑娘一头,故意这么说的吧?” “她对沈姑娘心里有怨气吧?” “肯定是心里有怨气,换做谁心里没怨气?本身沈姑娘的郡主封号应该是她的……” “可能就因为郡主身份被抢,江窈就有些恨上了沈姑娘?现在见沈姑娘说轩哥儿没气了,她故意想要跟沈姑娘对着干?” “就算对着干,也不能这样啊,轩哥儿都没气了,她还非说轩哥儿有气,看样子还打算去折腾轩哥儿的尸身,这不是戳孙家人的肺管子!实在有些过分了。” 说话之人自然是江窈。 她没说错,轩哥儿的确还有最后一口气。 她在另外个世界多活了一世,是举世闻名的医修。 那个世界,是个可以修仙的世界,只是她没有灵根,无法修行。 但她天生的医骨,成为一名医修。 医骨可以说是她的灵根。 她没有灵根,她只有一副医骨,最适合学医,她也很努力的学医,成为了一名医修。 她的医术是毋庸置疑。 只是用肉眼看,她就能辨出是否还有最后一口气。 轩哥儿的确还有最后一口气,如果不尽快把喉间的异物弄出来,轩哥儿必死无疑。 所以江窈说话的时候,也已经走到了轩哥儿身边,蹲下身子,想要先把孩子气管里的异物弄出来。 沈元芜听见声音,也抬头看去,发现是江窈。 她皱了皱眉,“姐姐,你要做什么,即便你对我有些意见,也不能为了针对我,故意去折腾轩哥儿的尸身,他已经很可怜了,孙家人也已经很可怜了,你这样是往他们伤口上撒盐。” 她倒是希望江窈这会儿使劲折腾表现,最后发现轩哥儿是真的没了,能让大家更加怨恨江窈。 也让她因为定国公府那事儿产生的一些不好名声淡下去些。 江窈淡声说,“你在定国公府同我夫君到底有些什么事儿,暂且先不说,我现在只是救人,还有你学艺不精,就不要随便给人诊断,你这样会害死人的。” 第19章 沈元芜心里真是极厌恶江窈。 而且她肯定轩哥儿已经没脉搏了。 就算是自学医术,她也是有些天赋的。 “姐姐,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轩哥儿的确没了气息。” 沈元芜只能继续劝道。 说罢,她看向孙家婆媳二人,“孙老夫人,轩哥儿的确是没气了,不管如何,还是不要再折腾轩哥儿了,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江窈已经蹲在轩哥儿面前,将他扶起,伸手触摸他喉间被异物卡住的气管。 然后点在被卡住异物的器官附近的几个穴位,将这几个穴位封住。 随后又把轩哥儿的身子往前倾,点在他后背的几个穴位上。 孙老太太看着江窈的动作,立刻想要上前抢过自己孙儿的尸身。 可她身子已经瘫软的厉害,手脚根本无法听她的使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窈继续折腾轩哥儿的尸身。 孙老太太痛哭流泪,却也只能怒视江窈。 “状元郎夫人,你是何居心!为何要为了折腾我轩哥儿的尸身啊,就不能让我轩哥儿安安静静的走吗?” 江窈望着孙老太太,手上的动作不停,平静说,“孙老夫人,我的确会一些岐黄之术,我家二哥双腿残疾,我从十一二岁开始研读医书,也略懂皮毛,说也奇怪,虽略懂皮毛,但我好像能够看出一个将死之人是否还有最后一口气。” 她顿了顿继续说,“轩哥儿的确还有最后一口气,只要能把他气管里的异物弄出来,他就能活下来,老夫人,您真的想要放弃这最后一丝机会吗? 你真的觉得就应该让你的孙儿这样死掉吗?还是你一点都不疼爱他,觉得他即便还有一丝活的机会也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孙老太太脸色都变了,“你胡说些什么!我岂会不爱轩哥儿,我甚至愿意用我的命去换我的轩哥儿啊!” 如果让她死,能换回她的孙儿,她可以毫不犹豫去赴死。 可是眼前这个小娘子说的都是真的吗?轩儿真的还有一口气? 她当真不是意气用事,想要同沈姑娘争个高低? 孙老太太不再阻止。 是啊,就跟江窈说的一样。 万一呢? 万一她的轩哥儿能够活过来? 江窈已经把轩哥儿后背上的几个穴位也都封住了。 只要再点开腹部的一个穴位,这些穴位的刺激,就能瞬间让轩哥儿把气管的异物给排出来。 沈元芜见他还在折腾轩哥儿,也很是气愤,上前扯住江窈的手。 “江窈,够了!你给自己积些阴德吧!只要你不继续折腾轩哥儿的尸首,不管你想怎么针对我,我都认了!即便你想因为定国公府的事情继续污蔑我同裴大人,我亦什么都不说,站着让你打给你出气,只要你不折腾轩哥儿的尸身就好。” 沈元芜内心窃喜。 闹吧闹吧,让江窈把事情闹得更大些,一会儿众人的指责就越发恐怖。 周围人也都生气了。 “要不要上前阻止这个江窈啊?实在有点过分了吧。” “对啊,她竟然还如此粗俗无礼,逼的沈姑娘都说这种自辱的话了。” “江窈根本就是想逼沈姑娘承认,哎沈姑娘真的好好,为了不折辱轩哥儿的尸身,竟连这种羞辱都能承受,当真没人来管管这个江窈吗?有没有人报官?赶紧将她抓起来。” “但是她说自己也略懂岐黄之术啊,她二哥好像的确双腿残疾,她应该没骗人,应该也是自学的医术,不如让她试试?” “我还是不信她说的话……” 江窈懒得再搭理沈元芜,给轩哥儿封穴位的同时,还抬脚把沈元芜给踹了一脚。 直接把沈元芜踹得狼狈倒地。 “沈元芜,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居心,一直制止我救轩哥儿,莫不是故意的?其实你知道轩哥儿还活着,但是喜欢这种玩弄罔顾别人性命的感觉?所以才不想让人救下轩哥儿?” “江窈!”沈元芜半撑着身体狼狈坐起,面上气愤难当,“你实在太过分了!轩哥儿本来没了脉象,你还如此冤枉我!” 她没想到,江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踹她。 江窈是疯了不成? 不对,江窈没疯,她都要被气疯了。 周围人也终于都看不下去了。 “状元郎夫人疯了吧!不仅折辱孙大人孩子的尸首,还踹沈姑娘,她怎么敢的?” “状元郎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品行败坏之人?” “快,拦住她,实在过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孙家婆媳两又伤心又茫然。 这样的状元郎夫人真的靠谱吗? 她说的是真的吗?轩哥儿真的还有一口气?还能活吗? 周围人已经聚了上来…… 江窈也终于把轩哥儿十几个穴位都给封住了,最后点开轩哥儿腹上的一个穴位。 而此刻,周围人群已经来到江窈身侧。 有人伸手想要扯开江窈。 江窈怀中的轩哥儿却猛地哇的一声,口中喷射出一颗坚硬的果子,而后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呆愣当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 “天,天啊!轩哥儿活了?” “真的活了,真的活了!” “所以轩哥儿真的没死?刚才真的还有气?” “肯定是还有气,不然现在也不会把异物吐出来后就有反应了,这反应肯定是还活着啊。” “可,可方才沈姑娘不是说轩哥儿已经没脉象,已经死透了吗?” 周围人群面面相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难道沈姑娘医术不好?还是就跟状元郎夫人说的一样,她只是罔顾人命罢了? 第一次所有人开始怀疑起沈元芜的心怀天下,怀疑她的人品。 孙家婆媳更是激动的浑身颤抖。 “轩哥儿,轩哥儿啊!” 孙老太太一把抱住孙儿,嚎啕大哭起来。 孙夫人也激动的去摸轩哥儿的脸蛋。 轩哥儿的脸色也从方才的青色,慢慢转成红色,一边咳嗽一边哭着,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哭着哭着气息又微弱下去,但好歹人是活了过来。 江窈道:“孙老夫人,轩哥儿刚把异物吐出来,方才昏死的时间也有些久,怕会伤到他的脑子,一会还要抱去前面的医馆,让郎中继续后续的治疗。 方才我也算侥幸,只是在医书上见到这种刺激穴位的法子,也是第一次帮人封穴,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孙老夫人跟孙夫人莫要责怪。” 孙老太太哭道:“责怪你干什么,你是我们家轩哥儿的救命恩人啊!” 她都不敢想,刚才要是听了沈元芜的话,她直接就把轩哥儿抱回去…… 那就是真正放弃了轩哥儿,让轩哥儿去死了啊。 孙老太太猛地看向沈元芜,眼神是藏不住的怨恨。 这个沈元芜是个什么东西! 她到底是医术不行,还是随意罔顾他人性命? 但不管是哪种,沈元芜都该死,随意罔顾人命她就是畜生不如。 若医术不好,就不该随意给人诊断!这样是会害人性命的! 沈元芜脸色煞白,死死盯着轩哥儿,她不可置信的摇头。 “不可能,怎地可能?” 她给轩哥儿诊脉,他明明就没有脉象了啊。 沈元芜瑟缩了下,她看向孙老太太想要解释些什么。 “孙老夫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轩哥儿真的没有脉搏了。” 第20章 孙老太太冷笑一声,“你这话的意思是怪我轩哥儿还活着?没如你的意彻底没了脉搏? 或者说我的轩哥儿就是死了,现在是野鬼附身?你自己罔顾他人性命,医术也不精,害人性命!现在还要污蔑我的轩哥儿,你到底是可居心! 是不是非要我轩哥儿死了你才甘心!你怎么如此恶毒,该不会以前那些什么心怀天下,都是装的吧?” 被孙老太太这样羞辱质问,沈元芜的身子摇摇欲坠,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的模样实在可怜,“老夫人,不是的,我,我……” 她‘我’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在为自己辩解,说轩哥儿没脉搏,只是更惹孙老夫人生气和厌恶。 这一刻,沈元芜恨极了江窈。 她不清楚,江窈到底为什么能看出轩哥儿还有一口气在。 把她害到这般地步。 她只知,今日过后,这件事情会迅速在京都传开。 到时候不知道大家会如何议论她,她会成为京都的笑柄。 只是想到这个场景,沈元芜就想崩溃大哭。 见她还这副装可怜的模样,孙老夫人真真是气狠了。 她差点耽误了轩哥儿的救治时间。 那可是一条人命。 现在还要装无辜给谁看? 孙老太太气到不行,让儿媳把轩哥儿抱住,起身冲到沈元芜面前,一巴掌甩到沈元芜的脸上。 “沈元芜,这巴掌就是给你长记性的,让你以后学艺不精,便不要随意给人定生死!” 孙老太太真是恨死了沈元芜,这巴掌用尽了力气。 孙家是寒门,孙老太太年轻时也就是普通的市井妇人,她是寡母,为了养活儿子女儿,什么活儿都干过,甚至还去码头上搬过货。 即便儿子现在做了官,她开始享福,平日也闲不住,经常干活,力气也还是很大。 一巴掌下去,沈元芜的脸迅速红肿起来。 甚至一巴掌将沈元芜给打的摔在地上。 沈元芜捂着脸颊惨叫一声,痛得她浑身发抖。 周围人群也吓了一跳。 “老太太打得好!学艺不精就不该随便给人诊脉的,那是害人性命。” “就是,没想到沈姑娘是这样的人。” “我觉得老太太有些过分了吧,沈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有些人还是忍不住护着沈元芜,凭着沈元芜以前的光环,觉得她不是那种罔顾人命的人,应该就是学艺不精。 有人嗤笑道:“行行行,人家孙老太太过分,希望下次你的家人生急诊也遇上沈元芜,本来还有一口气能救,让她给一口断定人死了,没得治,拉回去。” 那些还护着沈元芜的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要是他们家人今日发生这种情况遇到沈元芜。 那,那还真是晦气! 也就没人再帮着沈元芜说话。 沈元芜狼狈的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小声哭着。 孙老太太可不管沈元芜如何,她又转身跟江窈道谢。 “裴少夫人,真是太谢谢你了。” 江窈道:“老夫人还是赶紧带着轩哥儿去药铺里找郎中瞧瞧,轩哥儿后续还需要治疗。” 她看轩哥儿的反应还好,脑损伤稍微有一点点,但不严重,不至于痴傻,可以慢慢调理好。 孙老太太面露感激,“好,改日定登门拜谢。” 孙老太太和儿媳急忙抱着轩哥儿想要去药堂。 江父不知何时也在偏门的门口,他也看到了事情经过,对于女儿刚才救下轩哥儿他是有点震惊的。 第21章 而且一开始他就吩咐下人套了马车,就是担心有什么事情,也好赶紧把孙家孩子送去药堂,怎样都是要看过郎中才是。 江父道:“老夫人,我让家中的车夫赶车送你们过去吧,快一些,窈窈说了要赶紧去药堂。” “多谢江老爷。”孙老太太道了声谢,也不跟江家人客气,跟儿媳一起抱着轩哥儿上了马车。 等到孙老太太离开,周围人群也都散开了。 都没人搭理还半伏在地上的沈元芜。 沈元芜也觉得无脸面对所有人,只是待在那小声啜泣着。 江窈对江父说,“爹,那我先进去收拾收拾回裴家了。” 沈元芜到底是父母的亲生女儿,现在还倒在外面,她自然要避避嫌,让父亲把沈元芜带回整理下仪容。 江父道:“这般早回去作甚,吃过晚膳再回。” 江窈笑着点点头,先从偏门回了江家。 不远处的巷子里,一辆不起眼的平顶黑漆马车。 里面坐着的个穿着玄色锦衣的青年,青年身姿高大,面容俊美。 正是宁王殿下。 宁王英俊的面容上布满冰霜,额上青筋有些鼓起,眉心也是蹙着。 他死死压着额角,他的头疾又犯了。 “殿下。”旁边同样穿着黑衣的男人面露担忧,“要不属下去把裴少夫人给请过来?” 他是追风,是殿下的暗卫,小时候被同样还是孩子的宁王所救。 自此就跟了宁王,和宁王一块长大,是宁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定国公府竹林屋裴少夫人闯进来那件事情,他亦是知晓。 今儿他跟殿下去见薛神医。 他们知晓薛神医的下落,殿下的头疾已经找薛神医看过几次。 但是薛神医说殿下的头疾并不是身体上的疾病,是心疾,药石无医。 这次知道薛神医来京都,追风还是不想放弃,想再请薛神医帮殿下看看。 只是没想到薛神医自己也已快油尽灯枯,没几日时间了,薛神医见到他们,半躺在竹椅上,平静说。 “殿下还请回吧,你的头疾是心疾,需你自己克服,即便我帮你针灸也只是暂时帮你止了痛,若你自己无法克服心疾,你这头往后会越来越痛,痛的时日也会越来越久。 且越往后,还会干扰你的神志,让你滋生出心魔,变得六亲不认,成疯成魔,坠入地狱。” 随后,他跟殿下离开薛神医的住处,然后便遇见这样精彩的一场戏。 这位裴少夫人倒是奇才,仅仅是看了几年医书,就能一眼看出孙家那孩子还没有断气。 应该是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就跟有的骨骼奇清是学武奇才,有的人脑子过目不忘是读书的料。 当初林中屋具体发生何事,殿下没有告知,只是告诉他,靠近状元郎的这位夫人,可以缓解他的头疾。 现在看到殿下如此痛苦,追风想着不如把裴少夫人请过来帮帮他家殿下。 而且定国公府的事情他已经调查清楚了。 是裴沐争跟沈元芜一起设计,想要毁了裴少夫人的名声。 这种男人,设计自己妻子,可真是够小人够恶毒。 你想娶自己心上人,不能和离了去娶? 这样毁自己发妻的清誉。 那有那沈元芜也不是个好东西,让丫鬟给人少夫人灌迷情药,结果自食恶果了吧。 “不用,回府吧。”宁王淡声道。 追风犹豫,可也不敢违抗殿下的命令,只能跳下马车,赶着马车回了府。 第22章 江窈从偏院回了江家。 江父看向不远处的沈元芜,目光有些愧意。 亲生女儿遭遇这些,他也是心疼,可这事儿的确是元芜做错了。 江父过去想要扶起沈元芜。 沈元芜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还以为是路人,一抬头,见到是江父,脸色都变了。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猛地挥开江父的手,“现在就不要假惺惺的,刚才她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 果然是商户家的养大的,也果然是被你们养了十几年,对待养女比亲生女都要好!活该她当初被抱错,被你们收养,你们这样的商户人家真真是品行低劣!” “元芜!”江父怒道:“方才的事情是你的错,窈窈是救人,她并没有欺负你。” 沈元芜冷笑,“救人?那孩子本来就没了气息,即便还有最后一口气,也支撑不到孙家人送他去医馆,他的命运就是一个死字!所以要不是江窈,我不会丢这么大的脸!她那么多管闲事干什么!” 想到她这些年的努力才得来的名声,就要付之东流,以后就要被人议论怀疑,她如何不恼,甚至恨不得弄死了江窈。 所以这些话,她才泄愤似的对着江家人口不择言起来。 因为在她看来,江家是商户,就是下等人,翻不起什么浪花。 她本就和父亲母亲说过,就算认回江窈,她也不想去认江家人。 可是父亲母亲不允,说她必须认回江家,说江家虽是商户,但商户也有商户的好处,那就是财大气粗。 武安侯府这些年也早是个空壳子了,有些捉襟见肘。 结果这江家人,这半年时间,给她也就约莫一万两的银票,真真是小气! 现在他们的养女还如此欺负自己! 江父不可思议的瞪着沈元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能说出这种话。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还没她的脸面大吗? 竟还觉得窈窈救了轩哥儿不应该,只因为会坏破她的名誉。 怎么能如此罔顾人命? 她不是心怀天下吗? 所以眼前这个冷漠自私的模样,才是他亲生女儿真正的性情吧。 江父沉声道:“元芜,你这样想是错的,那是一条人命,你要做的就是去孙家登门致歉,我先带你回屋整理下仪容,待会儿孙家人回来,我再陪你一起去同孙家道歉,只要你诚心道歉,孙家人不会责怪你什么。” 沈元芜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冷声道:“我凭甚去跟孙家人道歉,我没错,我就知你只会护着江窈,从来不指望你会护着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 到底没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 怕回去后被父亲责骂。 江父看着远处的沈元芜,面上闪过一丝茫然。 这真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吗? 江父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江家,背影却有些萧瑟。 沈元芜回到武安侯府,见到杨氏就开始哭了起来。 杨氏心疼的不行,“芜芜怎么了?快别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快跟母亲说,母亲帮你。” “母亲。”沈元芜哭道:“都是江窈那个贱人!你可知她做了什么事情,她要害死我了!” 杨氏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芜芜快别哭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沈元芜哭着把方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最后还说,“母亲,我还用了那个法子,都没救回孙家那个孩子,可见他就算剩下一口气也是必死无疑,也不知道江窈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把他救了回来,那个孙老太婆还打了我一巴掌。” 第23章 杨氏早见到女儿脸上的红肿,她刚还以为是江窈打的。 现在听到事情经过,这更加严重。 “怎会如此?”杨氏脸色也跟着变了。 “呜呜,母亲,我要怎么办?” 杨氏心疼女儿,拍着女儿的背安抚道:“芜芜别担心,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这次只是因为学艺不精,医术没有好好精湛,你也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与你的声誉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过些日子大家就能忘记了,到时候你多做点善事就好了。” 杨氏使劲帮沈元芜想着法子。 沈元芜哭道:“可是我还想拜薛神医为师,经过这事,薛神医肯定也会听到这件事情,肯定看不中我。母亲,我要如何是好?” 也正是因为想让薛神医收自己为徒,她这几天日日义诊。 今日看到这件事情,更是想都没想,就上去帮忙了。 她想着若是能救下那孩子,于薛神医收她为徒也更加有利。 即便没有救回来,她露出这样一手急救措施,也能得薛神医高看一眼。 谁都知道薛神医手上有很多厉害的方子,还有各种对女子也很好的方子。 能得到这些方子,不仅能得到名利,还能帮助家族。 再者被薛神医收为徒弟,她的名声也能更上一层。 她要世人都记得她,受万民敬仰,所以她一直兢兢业业,想要做的更好,什么都学,今日却被江窈害成这样。 杨氏都快心疼死了。 “芜芜别担心,等你父亲回来,我们一起想法子,一定可以让薛神医收你为徒的。” 杨氏本以为今日的事情不算大,怎么都只是女儿学艺不精导致,加上孙家那孩子也救了回来,应该不至于传的满城都是。 可没想到沈元芜的名声实在太大。 她集才女品行技艺等等于一身。 在京都是独一份的。 京城没有一个姑娘家的名声能大过她,即便有些姑娘家文采和容貌都很出众,在她那五首诗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所以关于她的事情,传的很快。 不过两个时辰后,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情的。 “你们听说没?沈姑娘今天差点害了一条性命。” “真的假的?是武安侯府的沈元芜沈郡主?” “当然是她,今日侍御史孙大人的孩子,因为府上丫鬟偷奸耍滑,那孩子吃了个果子被卡住了……” 亲眼所见这件事情的人,绘声绘色跟人描述当时的场景。 “天啊,沈姑娘怎么回事?这么轻易就断了人家的活路,幸好有另外个好心人看出那孩子还有一口气,不然孙大人下衙回去不得疯了。那位好心人又是谁?竟有如此本事?看人一眼就知还有没有气。” “是裴少夫人,就是状元郎裴沐筝的的妻子。” “竟然是这位少夫人,听闻她之前在定国公府跟沈郡主也起了些争执?” “对对,因为沈郡主带人去捉奸,还未进去,就笃定里头的人是裴少夫人,裴状元郎听了妻妹的话,也没证实,就说要贬妻为妾,所以裴少夫人还怀疑自己夫君跟沈郡主有一腿呢。” “沈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吧,怎么可能惦记有妇之夫,不过沈姑娘这次的确过分。” “可不是,学艺不精可不能给人诊病,那就是害人了。” “还以为沈姑娘医术也很厉害,没想到就是个半吊子。” “不管如何,沈姑娘文采还是了得,平日也积德行善,还弄出那么好的轮椅,希望沈姑娘会自省一番,下次可不要在这般马虎害人性命了。” 第24章 街头巷尾,茶楼酒楼,到处都是议论这件事情的。 各衙门的官员们下衙,顺着集市巷子回家。 有些没马车的官员,一路上走回家都能听见贩夫走卒和百姓们聊这件事儿。 这些官员里就有当事人家的亲属,侍御史孙营和裴沐争。 侍御史孙营走在路边,听着路边的小商贩说的绘声绘色。 他一开始也当成八卦来听,只是听到内容也忍不住皱眉,心疼这谁家的可怜孩子。 后面听到他的名号,听到轩哥儿的名字,脸色一下子都变了,浑身发软,差点快要站不住,想要扯住一个人问问,又听见状元郎夫人把轩哥儿救了回来,孙营终于松了口气。 但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里衣都被冷汗浸了,现在被风一吹,有些浑身发冷。 正好裴沐争也在前面。 孙营想着是状元郎夫人救了轩哥儿,心存感激,过去拍了拍裴沐争的肩膀。 却发现这位状元郎脸色并不是很好。 他也没多想,以为是公务上的事情让裴沐争心生烦忧。 “裴大人,方才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那被裴少夫人救下的孩子便是我的轩哥儿,今日真是多谢裴少夫人了,要不是裴少夫人出手,我家轩哥儿肯定已经没命了,真是太险了。” 想想他都觉得后怕,心里也不知不觉有些埋怨沈元芜。 现在他也只是暂时跟裴沐争道声谢。 等到休沐时,他会带上一家人亲自去裴家跟少夫人道谢。 “孙大人不必客气。”裴沐争压下心中怒气,勉强跟孙营寒暄了两句。 在听见孙营同他道谢时,他却不觉欢喜,只余满腔愤恨和担忧。 对江窈的愤恨和对芜芜的担忧。 他都不敢想芜芜当时被那么多人围观该有多无助。 还被孙老婆子给打了一巴掌,这孙大人也不管好自己的老娘! 还有江窈!她竟如此不顾芜芜的脸面。 孙营还在拉着裴沐争说什么。 裴沐争现在满心都是想回府质问江窈,随意应付了两句,便匆匆回了裴府。 江窈今儿没在江家吃晚膳。 她留在江家,爹娘总是让厨房做一桌子好菜给她吃。 她这些日子都长了些肉,晚上实在不敢再留在江家。 回来后就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饮食。 即便是清淡饮食,小厨房也很用心,做了一盅枸杞红枣炖燕窝,一盘凉拌鸡丝,清炒山药,刚够她吃,还很清淡美味。 江窈吃的舒心,还在跟珍珠吩咐。 “珍珠,明儿买些花花草草回,牡丹,兰花,菊花,月季,茶花甚的,另外院子里的竹子全都移栽到偏院那边去,帮我种上腊梅。” 裴沐争虽然不跟她住在同个院子,但以前她知晓裴沐争爱竹,所以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 现在她可不管裴沐争的喜好,她只按照自己喜好来。 “对了,竹子也不用全部挖走,留一些,旁边砌个鱼池,养些鱼儿。” 反正以后和离了,这宅子的房契也是她的,是裴家人全部滚蛋。 珍珠道:“是,奴婢明儿就去办,少夫人明日还出门吗?” 江窈想了想,“再出去转转吧,明儿你陪我一起,把院子里的事情交代给喜福喜兰,找个出名些的匠人帮我设计打理。” 既然按照她的喜好来,肯定都是要弄到最好。 还有明儿她还要出门,还要去找找薛神医。 第25章 珍珠正想点头,外面传来丫鬟惊慌的声音。 “姑爷回来了。” 江窈面上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可知道这贱人过来做什么,无非就是下衙时听见沈元芜的事情,觉得她救了轩哥儿是打了沈元芜的脸,让沈元芜丢了脸面,气不过他的心尖尖受委屈,想跑来质问她。 他要是敢质问她,她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江窈看了眼桌上已经吃干净的碗碟,同珍珠说,“珍珠,把这些撤下去,上一壶热茶来,记得要热一些的。” 珍珠点头,把碗碟都撤了下去,而后去准备热茶。 裴沐争也已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咦,夫君怎地过来了?是刚下衙吗?用过晚膳了吗?哎呀,真是不凑巧,我刚都吃完了,夫君可能要过去永寿堂那边用膳。” 永寿堂就是裴老夫人住的正院。 江窈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屁股都不带挪动一下,稳当当坐在那。 裴沐争见她这副悠闲的模样,想到元芜此刻应该在家中哭泣,越发烦躁和痛恨江窈。 但他也不敢随意发脾气,怕江窈又乱想,攀扯他和芜芜。 裴沐争忍着怒气问,“窈窈,你今儿在外头做了什么,我怎么听说了一些事情?” 见他还忍着脾气,江窈心底冷笑。 忍什么忍,不用忍,来来来,直接质问她,朝她发脾气。 既然不发脾气,就不要怪她了。 珍珠这会儿也把一壶热茶端了上来,便退下。 江窈笑脸盈盈。 “是呀,夫君,你都不知晓,我今日可厉害啦,因为二哥的原因,我从小也开始看医书……” 她把今日发生的事情活灵活现的说给裴沐争听。 然后还问裴沐争,“夫君,我是不是很厉害?一眼就看出那孩子还有一口气,说也奇怪,我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夫君你说薛神医会不会收我为徒? 还有沈元芜,她真可笑,学艺不精便不要给人诊脉,医术又不同于女红绣工这些手艺活,一个弄不好是会害死的人,她差点害死一条人命! 孙老夫人气狠了,还给她了一巴掌,她的脸一下子就红肿了,整个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让我说,打的好!省得她以后……” 江窈还没说完最后几句,裴沐争已经愤怒到脸色涨红。 他怒吼一声,“够了!” 江窈吓了一跳,小脸瞬间惨白。 “夫君,你怎地了?怎么突然凶我?” 裴沐争即便路上已经听闻事情经过。 可是现在江窈说了更多的细节,他没想到孙老太下手会如此重。 芜芜当时该多委屈多害怕啊。 裴沐争想忍,可实在忍不住,芜芜都这么委屈了,江窈竟还在这里落井下石。 他到底没忍住,可知道不能冲江窈发脾气,忍了又忍决定跟江窈讲讲道理。 “窈窈,不管如何,沈姑娘都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幸灾乐祸?她已经很惨了。” 江窈震惊的瞪大眼睛。 “夫君,她差点害死一条人命,你还护着她?难道你也觉得一条人命还不如她的委屈大?觉得就应该让轩哥儿等死?让沈元芜护住脸面? 天啊,夫君,你怎么是这样人?你这样人还想当官?以后岂不是也随意践踏人命?你知不知道传出去,会于你的仕途有碍?” 裴沐争的脸色变白了些。 江窈攻击完他,脸色又是一变,她指着裴沐争怒道。 “夫君,沈元芜差点害死一个孩子,你却还护着她?还还与我说你同她之间没什么?这还叫没什么?你已经为了她是非不分,觉得她的委屈比一条人命还大了。” 第26章 她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裴沐争也有些慌了,他担心江窈又在外面胡乱攀扯。 “窈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窈哭道:“可你方才那些话不就是这个意思?甚至还来质问我,我说你平日不会过来我的院子,怎地今儿下衙就过来了,原是为了她,觉得我救了轩哥儿不对,让她丢了脸面受了委屈,所以想来责怪我对吧?” 裴沐争开始头大,想要辩解两句。 江窈不给他机会,“夫君,你怎能如此,你太过分了。” 她哭得伤心委屈,想也不想,端起方才珍珠上的那壶热茶,打开壶盖,朝着裴沐争泼了过去。 这壶热茶可比之前泼裴星语和柳氏的那碗鸡汤热得多。 裴沐争又站的距离极近。 简直是迎面泼上,全都泼在了裴沐争的脸上。 屋里瞬间响起裴沐争的惨叫。 江窈把手中的茶壶放在桌上,似乎吓到了。 “啊,夫君,夫君,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嘿,她就是故意的。 烫不死他! 裴沐争怎么可能没事,他捂着脸哀嚎。 外面的丫鬟们都吓坏了。 珍珠犹豫了下,还是进来了。 江窈立刻慌乱的朝着珍珠喊,“珍珠,快,快去请郎中去。” 珍珠也顾不得其他,忙退了出去,去府外找郎中。 江窈站在屋里似乎慌了,开始呜呜的哭。 “夫君,夫君,你没事吧,呜呜呜,吓死我了,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夫君这可怎么办?” 裴沐争捂着脸,感觉到脸上那种麻木的烫伤和刺痛感,他想杀了江窈的心都有了。 “江窈,你这个毒妇!你想烫死我?我要休了你!” 江窈似乎吓到了,只连连说她不是故意的。 江窈面上吓得不轻,心中冷笑。 想休她?想得美,等到你们裴家跌落到泥泞,等到你裴沐争仕途也断送,让沈元芜以妾进门,她才会和离。 现在想甩开她,门都没有。 而且她知裴家惦记她的嫁妆,现在住的宅子都是她的嫁妆,此时根本不敢休她。 江窈似乎吓坏了,坐在旁边开始哭,一边哭一边看裴沐争的惨状。 不错不错,不枉费她让珍珠上热一些的茶水,裴沐争脸上已经被烫的通红,还起了些小水泡。 可惜不是滚烫的热茶,不然能让他烫毁容。 江窈咂咂嘴,颇有些遗憾。 裴沐争的哀嚎甚至传来了永寿堂那边。 永寿堂那边,裴老夫人跟柳氏还有裴星语都还在等着裴沐争下衙回来用晚膳。 这久等不到,隐约又听见凄惨嚎叫。 裴老夫人心里突突的跳着,很是不安。 裴老夫人迟疑下,问儿媳和孙女。 “你们有听见什么惨叫声吗?” 两人仔细听了听,“的确有一些,好像是江窈那边院子传来的。” 裴老夫人的心越发不安起来。 “可有觉得这叫声有些耳熟?像不像沐争的声音。” 柳氏跟裴星语仔细听了听,发现真的有些耳熟,“好,好像真是沐争的声音。” 不等三人再说些什么,伺候裴老夫人的丫鬟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老夫人,夫人,不好了,大人在少夫人那边出事了。” 此话一出,一屋子人都变了脸色。 裴老夫人猛地起身,身子都跟着晃了晃,脑子也有些眩晕,脑中什么恐怖的事情都给想了一遍。 难道江窈疯了,把孙儿给捅了一刀? 前些日子,孙儿回来告诉她们,江窈还在生国公府那件事情的气,觉得他不信她,还在同他闹脾气。 第27章 所以等江窈的气消了再说管家之事。 她也只能听孙儿的,这几日管束着儿媳,让她莫要去跟江窈闹。 “快,快过去瞧瞧。”裴老夫人心里害怕的很。 路上裴老夫人被丫鬟扶着走得飞快。 “可知沐争到底出了何事?”裴老夫人边走边颤声问道。 丫鬟白着小脸摇头,“还不知,是少夫人外院一个丫鬟听见大人在里面发出惨叫,就赶忙过来永寿堂通报了。” 裴老夫人没再继续问下去,脸色也沉得很。 很快,一行人到了江窈的院子。 这才发现暮云苑竟改成寒梅苑。 柳氏跟裴星语顾不得多想,只有裴老夫人变了脸色。 她太清楚江窈对自家孙子的感情。 可自从国公府回来后,江窈变得有些奇怪,现在连院子里牌匾的名字都改了。 江窈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她对孙儿没感情了吗? 三人还没进了院子,外院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已经急匆匆,满脸担忧的过来了。 “老夫人,夫人,你们快进去,大人好似被烫伤了,方才大人过来找少夫人,二人不知在里面说了些什么,起了争执,随后就响起大人的哀嚎声,还骂少夫人是不是想烫死他……” 裴老夫人三人脸色发白。 柳氏更是哀嚎一声,朝着院子里冲了进去。 裴老夫人扫了这丫鬟一眼,记得她是江窈身边的大丫鬟,但见她现在穿着打扮,像是外院的粗使丫鬟。 是被江窈贬到外院做粗使丫鬟了吗? 倒是个对孙儿忠心的。 裴老夫人也顾不得其他,从这丫鬟口中听到孙儿的情况, 进到屋里,裴沐争的怒吼声越发明显,“你还不赶紧端些冷水过来让我敷脸!” 紧跟着是江窈的慌乱的哭泣声,“夫君,我,我这就喊丫鬟去端些冷水进来,喜福,快去厨房端盆冷水来。” 三人一进屋,就见到裴沐争脸上红的吓人,有的地方还蜕了些皮,起了些水泡。 柳氏一见裴沐争惨状,嚎叫一声,“我的儿啊。” 她又猛地朝着江窈扑了过去,眼里像是淬了毒。 “你这毒妇,你干了什么?你上次泼了我和星语不说,现在竟还敢泼我儿,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以夫为天,真是反了你了!” 眼看着柳氏扑了上去,旁边的陈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拦了上去,抱住了柳氏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也不听听我们少夫人说说事情经过,我们少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啊。” 江窈立刻泪眼汪汪看向裴老夫人,“祖母,您一定要要为孙媳做主啊。” 在裴家,柳氏是个泼妇,满心只想着算计她的嫁妆。 裴星语同她娘差不多。 但裴老夫人,自认是个明事理的老夫人。 实则,裴老夫人跟裴沐争是一样的,精明又自私。 不过明面上,裴老夫人还是讲理的,至少不会让柳氏一样直接朝着她扑过来。 裴老夫人见到孙儿脸上的烫伤,亦是心疼,但此刻她也只能忍着恨不得弄死江窈的心厉声问。 “你说说看,是什么让你做出伤害自己夫君的事情!” 江窈哭得伤心,“祖母你都不知夫君做了什么……” 她正想说,珍珠已经带着郎中来了。 老郎中竟还是上次帮着裴府几位主子治上吐下泻的那位。 因着老郎中的药堂是距离裴府最近的。 老郎中都忍不住想,这裴府怎地回事,前些日子刚吃了不洁的食物弄的上吐下泻,今儿这裴大人还被烫伤了。 第28章 就是怎地烫到脸上了?有些奇怪。 柳氏一见有外人来,心里恨透了江窈,忍不住想要外人知晓江窈,到时候传出去,江窈那就是泼妇一个!名声都别想要了。 柳氏大声喊道:“你说说看!你为何把你夫君的脸泼成这样!” 裴母喊得这一声,裴沐争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知道母亲是想让外人知晓江窈泼自己丈夫的事情,想让外人知道她是个悍妇。 可江窈泼她的原因,根本不能被外人察觉。 要是知道他是为了沈姑娘回来质问自己妻子为什么要救活那个孩子,还觉得一条人命没有沈姑娘的委屈重要。 就跟江窈说的一样,传出去,他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裴沐争这会儿被烫红的脸上都变白了些。 他慌慌张张阻拦,“母亲,这是家务事,还是莫要在郎中面前纠扯这些。” 裴老夫人也看出异常之处,看出孙儿的不对劲。 既然孙儿都这般慌张,可见江窈泼他的缘由不能给外人知晓。 “淑慧,不要说了,你带星语先过去永寿堂用膳,这儿有我就好。”裴老夫人说道。 淑慧是柳氏的名字,柳淑慧。 可柳氏是个猪脑子,显然没明白儿子跟婆母的用意。 她如今心里恨惨了江窈,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晓这个小贱人做了什么,自己吃得都是山珍海味,却不管一家子,如今已经第二次对自己丈夫动手。 “母亲,这小贱人就是欠收拾,她已经是第二次打沐争了,这娶得到个是个什么媳妇哟,简直是个悍妇……” 江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见柳氏撒泼,她有样学样又开始哭了。 “你们全都欺负我,今儿我明明做了件好事儿,救了个孩子……” 老郎中的耳朵竖得高高的。 他也很好奇状元郎夫人为什么用热水泼状元郎。 听状元郎夫人说她救了个孩子。 这事儿他是知晓,才半天时间,京都过半的人都知晓了。 没想到状元郎夫人还懂些岐黄之术,看样子似乎还挺有学医的天赋。 “江窈!”裴沐争都顾不得脸上的疼,想要阻止。 江窈已经哭着喊出,“可夫君回来第一件事情竟是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为什么让沈元芜被世人议论嘲讽。 原来在夫君眼中,一个孩子的命还不如她的声誉重要,还责怪我不应该救下那个孩子,明明我才是你的妻,我救个孩子你不赞扬我便罢了,还质问我。 我就知道你跟沈元芜肯定有什么,国公府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们,夫君,我又不是不允你纳妾,你若真喜欢她,纳她进门就是,何苦总是针对我。” 她这话简直是戳裴沐争肺管子。 他心尖尖上的人,根本不容她这般羞辱。 就算要跟沈元芜在一起,那也是娶,而不是让心尖尖做妾进门。 江窈瞟了裴沐争一眼,果然见他气得直抖。 气死你! 裴老夫人的身体都跟着晃了晃,脸色惨白。 竟是这个缘由。 完了完了,现在还给外人听了去,若是传出去…… 老郎中更是一脸震惊。 我的老天,他听到了什么。 在状元郎眼中一条人命都不如沈郡主的脸面重要? 竟然还会来责怪自己的夫人救人? 这种人在官场上,受苦受难的不就是百姓们? 老郎中看裴沐争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老郎中鄙夷的瞥了裴沐争一眼,手上动作没停,帮着裴沐争处理烫伤,耳朵还竖着高高想要继续听。 第29章 柳氏跟裴星语这会儿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莫要胡说。”裴星语瞪着江窈,“谁知道是不是你胡编乱造污蔑我哥,我哥才不是这样的人。” 江窈哭道:“我若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行五马分尸之罚。可若你哥方才因我救了那孩子让沈元芜丢了脸面而责怪我,那便让他仕途尽毁,让你们裴家全都不得好死如何?” 裴家人全都不说话了。 甚至听到江窈最后一句话,心里下意识颤了一颤。 柳氏又嗷了一嗓子,“你这小贱人怎么如此恶毒!竟诅咒我们裴家!” 又想朝着江窈扑过去抓她的脸。 陈嬷嬷跟另外两个粗使婆子又上前阻拦。 陈嬷嬷心里气不过,推搡阻拦间,一直踩柳氏的脚,手上也在使劲,时不时掐柳氏一把。 “行了,都别闹了!”裴沐争大吼一声,“母亲,祖母,星语,你们都先回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柳氏心中还是不甘。 “儿啊,这小贱蹄子就是欠收拾,她怎么敢用热水泼你,就算你……” “母亲!”裴沐争的声音彻底沉了下去,不带一丝情绪。 知道儿子真的生气了,柳氏不敢再胡言乱语,彻底噤了声。 裴老夫人叹了口气,最后深深的看了眼眶通红的江窈一眼。 等到裴家人全都离开,江窈也关切问道。 “郎中,我家夫君没事吧?我,我刚才实在有些急了,没想到茶水会这么烫。” 郎中这会儿听完裴家的八卦, “少夫人放心,幸好茶水不是滚烫,裴大人脸上不算严重,待会我处理好他的烫伤,会配一些烫伤的药膏给他,每天记得涂抹,不出十日,脸上就能恢复。” 啧啧,可惜了。 江窈面上不显,“真的吗,那太好了。” 等到郎中处理好裴沐争脸上的烫伤,又让府中丫鬟跟着他去药堂拿药方和药膏。 裴沐争也甩袖追上郎中,想让他莫要在外胡言乱语。 等他离开,江窈也不管他了。 跟珍珠说,“珍珠,把之前的账本都拿出来我瞧瞧。” 她出嫁时,爹娘陪嫁的铺子宅子和庄子比较多,银票不算多,大概三万两的银票做压箱底。 这三万两所剩也不多。 基本也都是花在裴家身上。 她的铺子宅子庄子倒是值不少银钱,但这些也都是不能动的产业。 爹娘给她的陪嫁宅子有三处。 裴府现在住的,裴星月住的,另外还有一处的宅子租了出去。 陪嫁的京都的五间铺子。 三间她自个蹭着江父的生意,做点瓷器,每个月有些收入。 一间租了出去,还有一处最大的旺铺,被裴老夫人给要了过去。 那时候她甚至都没嫁到裴家,裴老夫人知晓她有这样的旺铺做陪嫁。 就找她说,“窈窈,祖母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商量,你也知道我们裴家当初是怎么从侯府被贬为庶人的。 这事儿是我们家不对,但最后还是连累到我娘家,连我娘家都全部罢了官,现在他们过的日子也极苦。 祖母不敢奢求你什么,你已经帮了我们裴家许多许多,我们裴家都记着你的和江家的恩情。 只是我娘家日子过的太苦,前些日子又求到我面前来,想借你的一间铺子做些营生。” 那时候是她对裴沐争感情最深最纯粹的时候。 她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下来。 把那处最大的三层楼面的铺子给了裴老夫人的娘家人做营生。 第30章 后面嫁来裴家这一年,裴老夫人不是没忽悠她想让她把房契也给出去。 但是她始终记得娘的交代,宅子可以给她们住,铺子也能借给他们做些营生。 但房契一定不能过户给她们。 这旺铺,汤家人已经用了三年了,该换回来了! 江窈喃喃道:“我当时怎么就如此蠢。” 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江窈抬手摸了摸白嫩的脸颊,舍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辈子她要对自己好一点。 只要房契没给出去就好,那间铺子她也打算收回来。 收回来做些其他的营生。 她总不能继续依靠江家,她想自己也能多赚些银钱,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有退路。 其余两间铺子每月的进项,加上宅子铺子的进项,之前每月也就刚好够裴府的开销。 庄子上的粮食,她基本也都是留给吃,剩余的也都捐给慈善堂了。 至于做什么营生,江窈心中已经有些打算。 现如今要做的就是先把铺子给收回。 裴老夫人三人先行回了永寿堂,面对桌上的菜肴,却半分胃口都没有。 三人又等了会儿,才见裴沐争大步进来。 他的脸上还是通红,因为烫伤,水泡都给挑破了,涂抹上药膏,现在脸上油腻腻一层。 一见他这样,柳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我的儿啊。” 裴老夫人的眼眶也红了。 她这样聪慧有才能得孙子,却被内宅的妇人这般折磨。 裴沐争心中带着气,坐下后冷着说。 “母亲,你为何总是胡搅蛮缠,我已经说不要在郎中面前攀扯,你为何还非要同江窈纠扯?你是不是非要毁了儿子才甘心!” 若不是母亲跟妹妹这接二连三的闹腾,以往母亲更是天天装病让江窈侍奉。 江窈应也不会心中怨气成这样,同他闹成这样,再不肯用嫁妆补贴裴家。 他方才追上郎中,想让郎中莫要把方才听到的话语放在心中。 结果老郎中却说,“裴大人,有句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少夫人心地善良,这才在那么多人的阻拦中也愿意一试救下那个孩子。 可在状元郎眼中,那孩子的命竟还不如一个郡主的脸面重要。 而且此事你们裴府上下应该也有不少丫鬟们听了去,到时候传出去可跟老夫没甚关系。” 说完,老郎中便背着药箱离开。 柳氏被儿子教训的不敢说话。 裴星语倒先坐不住了。 “哥,你怎么能怪母亲,这事儿明明就是怪江窈,要不是她非要嚷嚷开,在外人面前都不肯给你半分脸面。” “够了。”裴沐争打断裴星语的话。 “还有你,若不是你那日口不择言,也不会闹出后续这么多的事情,不至于让她连家都不愿掌了。” 裴星语更是冷笑一声,“怪我作甚!要怪也该怪你,连家都养不起,要靠自己媳妇的嫁妆养家,因为嫂子救了个孩子让沈郡主丢了名声,你便回来责怪嫂子,这事儿是怪谁?怎地只想怪别人,不想你自己?” 裴沐争的脸一下子就难看极了,死死瞪着裴星语。 柳氏也急了,“你们两都别吵了,都怪那小贱蹄子啊,真是家门不幸……” “够了!”裴老夫人猛地拍桌,“裴星语,柳淑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不是你故意蹉跎你儿媳,不是星语你口不择言一直看不起你嫂子,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你们两个还不知反省,星语你甚至怪起你哥来了!” 第31章 裴星语不说话了,面上还是忿忿。 柳氏也呐呐不敢言。 “祖母,先用膳吧。”裴沐争叹了口气。 一家人这才默不作声,各怀心思吃了晚膳。 吃过晚膳,柳氏终于有些忍不住。 “母亲,那小贱蹄子已经第二次动手了,就不能休了她吗?” 裴老夫人冷笑一声,“休了她你住回原先每逢下雨就上漏下湿的小破屋子?休了她往后你连这些膳食都没得吃,绫罗绸缎更是没得穿,你若愿意过去以前的日子,尽管休了她!” “可,可她对沐争动了手。”柳氏终究不甘,犹犹豫豫地说,“就不能让她把嫁妆留下来吗?” 打自己夫君,那就是悍妇,犯了七出。 凭甚犯了七出的妇人被休还能带走嫁妆! 这律法根本不合理! 裴老夫人淡声说,“你若不怕被抓去官府打板子,尽管去抢夺她的嫁妆。” 柳氏当然不敢明抢啊。 裴老夫人心中难得有丝茫然。 她已经看出江窈对待孙子好似没有以前那么深的感情了。 连住的院子名字都给改了。 以前的江窈有多迷恋孙儿,她是看在眼中。 往后想要忽悠江窈重新掌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个孙媳也是个有心眼子的,虽嫁过来愿意补贴裴家。 可那些宅子铺子庄子的房契,一点都不愿意给她们。 裴老夫人心中微动,裴家太缺银子,往后若真是在从江窈身上得不到半点好处,那就莫要怪她动些其他手段了…… 叹息了声,裴老夫人在心中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这才道, “行了,我和沐争还有些话要说,你们都先回去吧。” 等到柳氏和裴星语离开永寿堂。 裴老夫人问孙子,“沐争,你是不是喜欢沈郡主?” 裴沐争迟疑了下,还是没瞒着祖母。 “是,我喜欢的人一直是沈郡主。” “真真是孽缘啊。”裴老夫人落泪。 可这是孙儿所求。 “罢了罢了,且看看日后会如何,祖母一定会帮着你的。” “多谢祖母。”裴沐争知道,在裴家,只有祖母是聪慧的,是愿意站在他身侧的。 次日一早,裴沐争去内阁上衙。 他在内阁里只是六品,每日虽要去内阁,但并不是每日都能去参加早朝。 只偶尔才有面圣的机会。 今日到了内阁。 首辅一眼就看到这位下属脸上破了皮,油腻腻的样子,实在不太好看。 首辅皱眉,“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裴沐争道:“大人,是属下在家不小心烫伤的。” 能做到内阁首辅,一品的官职,足智多谋,心思缜密。 仅是从下属脸上这烫伤面便能看出,这种烫伤更像是被人迎面泼的热水给烫的。 首辅又想到这位下属近来的传闻,定国公府的事儿。 也知昨日裴沐争的夫人在路上救了孙营的儿子。 首辅隐约能猜到一些裴沐争脸上烫伤的内情。 首辅皱眉道:“沐争,我很看好你,当初你殿试上的那篇文章极具灵气,亦是我后来推举你入内阁的原因。 莫要因为儿女情长误了仕途,你这脸如今也不好在圣上面前露脸,以免污了圣上的眼,你先回去休沐几日吧,待你脸上的伤好了再回来。” 裴沐争恭敬道:“大人放心,我省得,大人您便如同我的恩师,我一定不会辜负大人您的期望。” 首辅挥挥手,让裴沐争退下。 等到裴沐争离开,首辅才忍不住皱眉。 写出那种文章的人,难不成真会糊涂如此? 第32章 难不成真的为了一个郡主的名声,回去责怪自己妻子? 但愿是他猜错了。 江窈昨泼了裴沐争一脸,今儿心情极好。 次日一早,她用过早膳,带着珍珠去她借给裴老夫人娘家的那间旺铺看了看。 铺子的位置也极好,在南街。 京都里,按照方位,大致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东边的区域接近皇城,所以是最显贵的,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和世家大族。 南边住的也多是一些官员。 江窈就住在南边这片区域。 西边多商户和一些小官小户。 北边区域住的则多是一些普通百姓们。 南街就是南边区域最繁华的一条集市。 江窈那个铺子便是在南街上,也不算很大的铺子。 最大最显贵的铺子是六层楼高,占地面积也比她的大许多。 她这样的三层楼高,占据两个门面的铺子,在南街算是一般,但位置不错。 江窈抬头看自己的铺子。 珍珠小声问,“少夫人,您想把铺子拿回来吗?” 昨儿主子看账本,她便猜到主子可能是想要回铺子。 江窈点点头,“自是要拿回来的。” 珍珠知道少夫人最近对大人的态度好似跟以往不同。 但她什么都没多问,她只要听主子的话就好。 她也觉得,少夫人这样才是对的。 其他人不清楚,她却很清楚。 大人自从跟少夫人成亲后,根本就没圆房,这事儿她甚至不敢告诉江家太太和老爷。 她感觉大人并不爱少夫人。 现在少夫人似乎清醒了,她真的很高兴。 “少夫人,这个铺子好拿回来吗?” 江窈笑道:“自然好拿。” 裴老夫人的娘家人或许难缠,但谁说她要亲自对上他们? 她有的是法子拿回自己的铺子。 看了眼铺子,江窈没继续逗留,准备在京都溜达一圈。 这铺子被汤家人用来做酒楼,生意一般,但每月起码也能赚个几百两银子。 这些银子,每个月肯定是要分给裴老夫人一些。 加上以前从她这里拿走的银钱,裴老夫人身上是有些银钱的。 铺子要回来,她自己有些想要做的营生,但是这个铺子就稍显小了些,不够她用,她应该还需要租下那种五六层占地铺面更大一些的铺子。 不过眼下还是先找薛神医更重要。 江窈在京都里转了圈,她已经放了鱼饵,薛神医应当会来找她。 到了晌午,还是没头绪,薛神医也没露面。 今儿江窈没继续去江家用午膳,她打算回裴府。 路过镇国公府门口时,江窈坐在马车上,听见外头传来非常微弱的哼唧声。 她挑开帘子看了眼,瞧见镇国公府门口扔着个铁笼子。 珍珠也恰巧看到了外面,惊讶道,“呀,少夫人,是只猫儿。” 江窈看清楚笼子里面的动物,摇摇头说,“不是猫,是猞猁,也叫山猫,说起来倒也算是猫的一种。” 铁笼里面躺着一只大概有一只成年大猫那样的动物。 瞧着外形像猫,但四肢更加修长矫健,两颊下有一点下垂的鬓毛,最具特色的就是它的耳朵。 耳朵比普通的猫耳朵大许多,耳尖上有黑色耸立的簇毛,看着有点呆呆的。 这是一只还没有成年的猞猁,躺在那里口中发出非常微弱的哼唧声。 它的腹部有个很大的伤口,周围还布满一些利爪抓伤的痕迹,血淋淋的,血已经浸透它身上的毛发,连它躺的那片区域都有一摊血迹。 第33章 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怕是已经不行了。 珍珠有点不忍心,“少夫人,别看了,这只大猫肯定活不了的。” 京都里面的王公贵族世家显贵们有时候喜欢斗兽。 斗兽失败的下场就是这般。 只是没想到这么小还没有成年的猞猁都被送去供他们娱乐吗? 江窈有些于心不忍,她让小六子停了马车,跳了下来。 珍珠也跟着下来了。 “少夫人,你想救它吗?” 这么重的伤,还能救活吗? 江窈点点头,“试试看吧。” 不过她下了马车后,并没有先让小六子把铁笼子给搬上马车,而是去敲了镇国公府偏院的门。 很快,偏院的门打开,门房看了江窈一眼,不知她是谁。 江窈自行爆了身份,“我是裴府的裴少夫人,敢问小哥,这个门口的猞猁是丢掉不要的吗?我瞧着可怜,想带回去救治看看。” 说起门口的猞猁,门房小哥叹了口气。 “那是我们府的世子今儿去参加宴会,从别人府上带回来的,斗兽败了,下场只有一个死字。世子瞧它可怜,就给要回来,给府上的府医看过,府医说它伤得太重,根本没法活下来,遂我们府上的老夫人怕世子瞧着伤心,就让人把它给抬出来了。” 说起镇国公府的世子,在京都亦是很出名。 镇国公府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 大宁朝仔细算起来,只有上百年的历史。 太祖皇帝是泥腿子出身。 前朝皇帝沉迷炼丹,奸臣当道,与外族勾结,民不聊生,横征暴赋,百姓们苦不堪言。 在这种哀鸿遍野的情况下,各地开始起义。 大宁朝的太祖皇帝就是那时候起义,身边几个最厉害的将军,就是镇国公府莫家人。 那时候莫家一共六兄弟都会武。 五个兄弟跟着太祖皇帝上了战场,全部战死,满门忠烈。 最后太祖皇帝打下天下,莫家就封为一等镇国公,世袭。 到现在,镇国公府不知为何也只有一脉单传。 到了这一代镇国公府的世子,更是惨,这位世子幼年时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成了傻子,智商只停留在二三岁时。 眼下镇国公府的世子已经十岁了,还是那般二三岁的心性。 这位莫世子心肠也极好,只是可怜是个傻子。 听闻外面的猞猁是不要的。 江窈道:“那劳烦小哥同府上的主子说声,这猞猁我捡回去了,想要救治试试,若是救治好,世子想要回去同我说声就是。” 门房道:“裴少夫人尽管带回去无妨,我家老夫人已经说过,扔出去若被人捡走能救活,也算它的缘分。” 江窈点点头,这才回头吩咐小六子把铁笼给抬上马车。 随后江窈在马车上找了笔墨,写了些药方给珍珠,让珍珠去药堂抓药,她则先带着这山猫回了裴府。 带着这山猫回到了寒梅苑。 江窈让小六子把它放在偏房。 其他几个丫鬟也都凑了过来。 喜福:“少夫人,哪儿来的猫,看着伤得好重。” 喜兰:“这哪里是猫,这是猞猁,也叫山猫,看着像猫,不过可比猫厉害多了,算是猛兽,长大后个头跟豹子差不多,毛发还是金色的,好漂亮,可惜伤的好重。” 江窈点头,“喜兰说的对,它是猞猁。” 江窈说着,打开铁笼,进去想要摸摸它除了外伤,有没有内伤或者骨折。 她手刚伸进去,这头小猞猁就目露凶光回头想要咬江窈。 第34章 可惜它伤得太重,根本动弹不得。 江窈哼笑了声,“都伤成这样,警惕性还挺重。” 几个待在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 珍珠忍不住说,“少夫人,您小心些。” “嗯。” 江窈查看了小猞猁的伤口,腹部最大的伤口是被猛兽撕开的,也是致命伤,其他倒还好,身上的骨头也还是好的。 这种外伤最是好治。 即便这种外伤在其他人眼中是致命伤,在她这儿却不算什么。 两刻钟后,珍珠带着药材回来。 江窈先做了些麻沸粉,还有麻沸散。 一种是药末,可以直接洒在伤口上,减轻伤痛,方便后期缝合。 另外一种是汤剂,直接存封在瓷瓶中,以后遇上什么需要止痛或者行刀治疗的患者,随时用酒服用,可止全身伤痛。 接下来,江窈帮着小猞猁处理伤口。 一开始小猞猁还想攻击江窈,挣扎着想要去咬她。 后面似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要救治它,这才慢慢哼唧两声,躺在那不动弹了,只用那双还充满生气的兽眼望着江窈。 江窈用药酒冲洗了小猞猁腹部的伤口,又给止了血,最后撒上麻沸粉止疼方便她缝合伤口。 待伤口缝合好,涂抹上利于伤口愈合防止溃烂化脓的药膏。 其他小的伤口不用缝合,处理干净后涂抹药膏即可。 处理好,江窈看向小兽。 小猞猁没有挣扎,只是轻轻的叫了声,兽瞳中竟有了些依赖。 可见这只小猞猁非常聪明,知道江窈救了她,对她有些依赖了。 江窈摸了摸小家伙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可要快些好起来。” 好起来快快长大,以后就跟着她吃香喝辣。 它若不喜欢困在这小小一方天地,就送它回它广袤的森林里,她才不会送它去斗兽。 小猞猁轻轻舔了江窈的掌心,舌上的倒刺弄得她掌心痒痒的,逗得江窈咯咯直笑。 旁边的几个丫鬟都看呆了。 “少夫人,你好厉害,这只小兽已经开始亲近你了。” 几个丫鬟也知道这些兽类都很难亲近人类。 即便是斗兽,也没几个真正能够驯服这些兽类的。 江窈不意外,天生的医骨本身就具有非常高的亲和力,她可以缓解人的一些不好的情绪。 人类是感知不到,但是兽类感知能力是人类的数千倍。 对她自然会比较亲近一些。 方才她伸手去查看它伤口,回头想咬她,大概也是这些时日的经历让它对人类充满恨意。 即便人类如此待它,此刻面对江窈,它亦开始亲近起她。 江窈温声道:“先让它住在偏房里,等它伤养好了再说。” 把小猞猁留在偏房,江窈跟着丫鬟们回了房。 小猞猁的每日吃食她打算自己备,便没嘱咐丫鬟们。 午膳过后,江窈小寐了半个时辰。 睡醒后,小厨房准备的冰糖雪梨炖燕窝也好了,江窈刚喝完一盅漱过口,外面的春雨过来通报,“少夫人,孙老夫人来了,说是登门谢谢您昨儿救了她家小孙儿。” 江窈忙说,“快把老夫人请进来,珍珠,备茶备果子。” 很快,春雨领着孙老太太到了待客的偏厅。 孙老太太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面上带着笑,见到江窈就把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 “裴少夫人,这是我家儿媳自己绣的一些小玩意,不值几个银钱,还请裴少夫人莫要嫌弃。” 江窈笑道:“怎会嫌弃,老夫人快随我进屋喝点茶水。” 第35章 把人引到偏厅坐下,珍珠奉上茶水,江窈问道:“轩哥儿如何了?” 孙老太太笑道:“轩哥儿没甚大事了,昨儿送去回春堂后,回春堂的大夫说幸亏救的及时,轩哥儿脑子还没憋坏,调理一段时间就没甚大碍了。 大夫还说了,当时那种情况其实很难救回来,即便那会儿已经送到回春堂,大夫都不一不定能把轩哥儿给救回来……裴少夫人,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 说着说着,孙老太太有点想哭。 她是真的后怕,如果没遇上裴少夫人,即使送到回春堂,她的轩哥儿恐怕也是要没了。 江窈急忙劝说,“老夫人莫要伤心,轩哥儿福大命大,现在经历了磨难,往后的日子定是顺顺当当,福气满满。” 这话说的孙老太太面上终于露了丝笑容,只是看到江窈手上的锦盒颇有些不好意思。 孙家是寒门,孙老太太丈夫死的早,靠自己养大一双女儿,又供儿子读书科举。 孙营也不负孙老太太的期望,两榜进士,因为性子耿直,如今走到六品侍御史也是极难。 六品官员,俸禄也不多,刚好够养一家几口人。 但平日有宴会应酬,人情往来,家中银钱便不够用。 孙老太年纪也大了,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去外头给人浆洗衣物,去码头搬货。 就是靠着儿媳做绣品补贴家用,她也只能在旁边帮点小忙。 不是她谦虚,她家儿媳的绣品真真是极好,每个月的绣活都忙不过来。 但她担心儿媳的眼睛,并没有让儿媳接太多绣活。 如今家中也实在买不起贵重礼品,想着儿媳的绣品不错,就给裴少夫人送了些。 “裴少夫人看看这里头的绣品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家儿媳还说了,想给少夫人您绣个披风。” “我瞧瞧看。”江窈笑眯眯打开锦盒。 锦盒内放着一个荷包,一个帕子,还有一把扇子。 有绸面有纱面。 扇子则是用纱面,上面绣着鸢尾花,辅以其他丝线绣成的花纹。 颜色配色都很漂亮,绣工更是了得。 江窈惊讶极了。 “老夫人,这绣品实在太漂亮了,这上头的鸢尾花看着活灵活现,好似都能闻见鸢尾花的香味。还是双面绣辅以平针和乱针的绣法,好厉害的绣工啊。” 孙来太太自豪说,“我家儿媳绣工的确了得,很多绣楼都同她约活,不过我怕她做太勤伤眼,都不怎么让她接绣活。” 而且很多绣楼压价,她也觉得不划算。 要是有银钱,她真想给儿媳开个绣楼,儿媳想绣就绣一些,不想绣请些其他绣娘来。 听到这里,江窈心中微动。 她记得上辈子孙家的下场。 上辈子,因为轩哥儿没了,孙老太太很是自责,没法接受孙子出事,没两个月悬梁自尽。 孙夫人也很自责为什么没看好轩哥儿,加上婆母出事,郁郁寡欢。 虽后面又跟孙大人生了孩子,可她因为太过抑郁,影响了身子。 生产时身子根本不成,闺女出生,她却难产过世。 就剩孙大人拉扯闺女。 孙大人此后未再娶妻,一路爬到了正三品的御史大夫。 也因当初沈元芜在路上愿意救治轩哥儿,给了轩哥儿最后的体面。 孙营很感激沈元芜,在沈元芜嫁给裴沐争后,孙营做到御史大夫,在官场上很护着沈元芜和裴沐争。 像条疯狗一样,只要是和沈元芜跟裴沐争不对付的人,他都敢上去咬上一口。 第36章 也算是裴沐争在官场上最大的帮手。 但是这辈子就不一样了,沈元芜反而得了孙家人的厌恶。 一会儿裴沐争也要得孙家人厌恶,孙营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去帮着两人。 江窈也知孙家日子艰辛,她倒是愿意再帮孙家一把。 正好也算是帮了自己。 “孙老夫人。”江窈摸着手中的绣品,“我觉得孙夫人这绣活实在惊艳,这样的绣品算是极品了,只是给人做工多不划算,这样一把扇子,外面绣楼能卖十两银子,到孙夫人手上不知道可有一两?” 绣品价格通常都是按照绣工跟绣面布料有关。 孙夫人这绣品绝对值得。 要知上好的丝绸娟纱绫罗绸缎布料,配上这般绣工,若是绣的大件,像是嫁衣这般,还有能卖到上万两银的呢。 孙老太太叹息声,“我哪儿会不知,这外头能卖十两,但是总不要去外面摆摊卖,绣楼里能卖到十两银子,也是世家小姐夫人们去买。 若是摆摊,都是些普通百姓,哪里买得起,人家世家小姐夫人亦不敢在摊上买这种贵重绣品。这样一把扇子,绣楼给价才八百文钱。” “老夫人,”江窈笑眯眯道:“我觉得这绣品给去绣楼绝对不划算,老夫人不想自个开个绣楼吗? 到时候孙夫人若想绣一些绣品,便能直接放在绣楼售卖,再招一些绣娘,也莫要太亏待这些绣娘,大家都有得赚。 不瞒你说,正好我手上有个铺子,在南街上,占地两间的三层旺铺。 若是孙老夫人您和孙夫人愿意,我出铺子,你们来管绣楼的其他营生,到时候盈利了,我只占一成,剩余的就是你们自个分配。” 听江窈这么一说,孙老太太心中如何不心动。 好些的旺铺,一个月得三四百两银子的租金,她根本租不起,开绣楼,旺铺是关键。 “这,这如何使得,若真是用了裴少夫人您的旺铺,怎地都要占个三成的利。” 江窈摇头,“一成就够了,总要顾着其他绣娘一些,另外还请老夫人听我继续说下去,这铺子虽是我的,可如今……” 她似有话难言。 孙老太太忍不住问,“裴少夫人这铺子可是租了出去?” “倒也不算租出去。”江窈颇有些为难,“只是这铺子如今的确不在我手上,这铺子如今在我家祖母的娘家人那儿,我,我想给拿回来……” 她说着说着觉得很委屈,眼眶都红了。 孙老太太吓了一跳,“裴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快莫要哭了。” 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吗?怎么说起这个就哭成这样? 难道是裴家那老太太把裴少夫人的旺铺给要了去? 哎哟,这白白嫩嫩的模样掉起眼泪,连她都心疼得慌。 江窈委屈道:“老夫人,我只是觉得有点委屈,嫁来裴家后,裴府这宅子是我的陪嫁,夫君姐姐住的宅子亦是我的陪嫁,旺铺也给祖母娘家人用,一点租子都没收。 可,可前些日子国公府那事儿……小姑子非要我陪嫁的首饰……还有救了轩哥儿回府后,本以为会得夫君夸赞……” 她可不怕什么家丑不外扬,全都说给了孙老夫人听。 她就是要给孙老夫人听去,让孙大人参不死那贱人! 看他这辈子的仕途要如何走。 孙老太太果然听得瞳孔都颤了颤。 特别是听到后面裴沐争回府,竟还质问裴少夫人为什么救轩哥儿。 第37章 孙老太太气得脸色涨红,她孙儿的性命连沈元芜的脸面都不如吗? 这什么狗屁状元郎?这般罔顾人命?要是给他做到大官还了得? 等回去定让他儿在朝堂上参裴沐争一本! 还有这裴家也全都不是好东西,用了嫁进来媳妇的嫁妆养着全家,小姑子还能说出那般话来?还想抢人家娘亲一番心意的贵重陪嫁首饰?这不强盗行径? 合着又吃又拿还看不起裴少夫人,全家都一起欺负她吗? 裴少夫人该不会连房契都被忽悠了出去吧。 孙老夫人没忍着,开口问。 “裴少夫人,我想问你一句,这宅子跟铺子的房契可还在你的手上?” “这倒是在的。”江窈擦了擦泪,乖乖巧巧回答。 “出嫁前,我娘已经嘱咐过我,宅子铺子可以给裴家人用,但是房契一定不可以给出去,所以都还在我手中。” 孙老夫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丫头幸好不是那么糊涂,得亏江太太有先见之明。 她可不是为自己,她就是替裴少夫人不值。 所幸没被忽悠给出去,真是万幸。 江窈红着眼眶继续说,“不怕孙老夫人您笑话,我如今也有些想明白,这往后都不知还能不能跟他过下去,以后也不想再受这等委屈,所以想将这铺子收回来。 只是我一个做人儿媳孙媳,跟祖母娘家人硬碰硬总归是不好,但我又实在想拿回铺子。 若是这铺子能够拿回,就给孙夫人开绣楼用,也不收租金,到时经营权在孙夫人你们手中,我只得一成利。” 孙老夫人并不是什么都不知的老妇人。 她也知裴少夫人这是想借她的手拿回铺子。 可她心甘情愿帮裴少夫人,先不说裴少夫人救了轩哥儿是她家恩人,这铺子拿回来还是直接给她用。 她一直想给儿媳开个绣楼。 她儿还只是六品官员,经商不受限制。 大宁朝五品以上官员及家属不得经商。 但其实很多官员也都是借着部下或者府中奴仆的手经商。 这已是常态,只要不随意欺压人,也不会有官衙特意追究。 等到她儿能继续往上升迁,大不了把经营权转给家中的老奴,或者转到她闺女那边。 孙老夫人道:“裴少夫人想拿回铺子也简单,也无需你出面,这铺子应当也不是租给裴老夫人的娘家人吧?” 江窈点头,“从未签下过租铺的契约文书。” 孙老夫人笑道:“那这还不好办?” 两人在偏厅说了小半个时辰,孙老夫人心满意足离开。 江窈也笑盈盈出了偏厅,去小厨房给小猞猁准备些吃食。 孙老太太回了孙家。 孙家跟江家住在西区这边同一条巷子里,因为是巷子最深处,房租最是便宜。 到现在孙家还是租房。 孙家本不是京都人士,因孙营考上两榜进士,举家搬来京都,京都房价贵,只能租房。 即便这样在西边的小院子,一个月都要快三两银子的租。 御史衙门的职位,是监督百官,捞偏门也算容易。 可孙营太过耿直,也从不接受任何贿赂,孙家日子过很清苦。 孙老太太回去后,见到儿媳,高兴说,“轩哥儿他娘,你去买些酱肉,晚上加个菜,待大郎回来,我有喜事要宣布。” “好,娘。”孙夫人蔡氏闻言起身,“我这就出去买,可要再买壶酒水回?” “要的要的,大郎有些时日没喝了,正好今儿有喜事,让大郎喝点。” 第38章 等到蔡氏出门买肉买酒,孙老太太过去看着轩哥儿。 轩哥儿出了那事儿,家里她和儿媳便不敢再让轩哥儿一个人待着。 孙家原先只有一个老奴,还是当初才搬家京都,见那老婆子佝偻着腰可怜凄苦无人买,就买了下来。 这些年下来,老奴在孙家也做不了太多活计,最多烧烧火,扫扫地,摘摘菜这种轻巧的活儿。 还有个丫鬟是两个月前买来,谁知让她第一次独自看着轩哥儿便出了这等事。 丫鬟买来也没让她做过太重活计,家里的活儿都是大家一起做。 孙老太太恼怒得很,昨儿回来就把丫鬟给发卖了。 现在家中连主带仆就五口人。 等到孙营晚上放了衙,回到家中,便闻见酱肉香味。 他也有些馋,吞了下口水,就算是他当了官,也不是日日都能吃得起肉。 待到开饭时,饭桌上,孙老太太笑逐颜开,“大郎,轩哥儿他娘,我有个喜事要宣布,我们能给轩哥儿他娘开个绣楼了!” 夫妻二人闻言有些愣住,孙营问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知道家中没有多余银钱可以租铺面。 她们连那种小些的铺面都租不起。 不是没想过摆摊,但是芸娘的绣工繁琐,绣一样东西都要许久,这样的绣品摆摊普通人家也买不起。 孙营知道芸娘绣的扇子荷包这些小玩意,绣楼能给几百文钱,但是卖给世家夫人姑娘们能卖好几两甚至上十两银。 倘若去摆摊,普通百姓连一百文钱都是舍不得出。 蔡氏也忍不住问,“是啊,娘,家里应该没有银钱租铺面,怎地开得起绣楼?” 她也想开绣楼,若有自己的铺子,绣品也不会被压价如此厉害。 孙老太太乐呵道:“这事儿还是要感激裴少夫人,裴少夫人救了轩哥儿,今日我登门拜谢裴少夫人……” 她把去裴府跟裴少夫人说的那些话也都告诉给儿子儿媳。 听到裴家人竟是靠着裴少夫人嫁妆养着。 夫妻二人脸色有些震惊。 待听到后面,二人脸色便有些难看,觉得裴家人跟强盗没甚两样。 最后听闻裴沐争竟责怪妻子救下轩哥儿,害得沈郡主丢了脸面。 夫妻二人的脸色已经铁青。 孙老太太也忍不住骂了起来,“大郎,这个状元郎真是道貌岸然,猪狗不如的畜生!这种人在官场上遭殃的可是百姓们啊。大郎,你可要找证据参他一本!不过先参一次就成。” 毕竟还是裴少夫人的丈夫,往后裴少夫人若真是离开裴家。 那就让大郎盯着这伪君子,日日参他。 大宁朝和离或被休的妇人再嫁也是有。 和离之身还稍好些,被休是犯七出,再嫁很难。 像是她的儿媳蔡绣芸便是被休,因为七年无所出。 芸娘也是可怜,被休回到娘家后,被哥嫂压着日日做绣活给她们补贴家用,都不得休息。 有一日孙营恰巧路过蔡家,遇见蔡家老母亲正在打骂芸娘,上前阻止了下。 一来二去,两人熟稔许多,孙营也对芸娘产生感情。 他知芸娘情况,是因不能生才被休,但他也不在乎。 他已经二十好几,原先忙着读书,后来入朝做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娶妻,如今遇见喜欢的,能不能生他根本不在乎,只要同芸娘相伴一生就好。 孙老太太也纠结良久,最后只是深深叹息一声,同意儿子娶芸娘。 第39章 原是想着,无法生就无法生吧,以后去慈善堂领养个孩子。 没曾想,芸娘刚进门不到三月就怀上身孕。 这才知,原来不能生的是芸娘前头那男人。 果然,芸娘嫁过来生下轩哥儿,到现在三年过去,那户人家再娶了妻还是无法生孩子,得知芸娘再嫁生了孩子,才知真相,头都抬不起了,妻子更是和离走人。 听了老娘的话,孙营点头。 “娘放心,我寻到证据定要参他。” 他身为侍御史,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品行。 裴沐争品行不端,自要监督告知圣上。 孙老太继续说,“裴少夫人被裴家人伤透心,想把铺子要回来,那旺铺如今被裴家老夫人的娘家人用来开酒楼,三年过去,一文钱的租金都未给过。 不过裴少夫人已经写了租铺契书与我,那铺子如今是租给我们了,就能给芸娘开绣楼了! 那汤家人手中可什么都没有,若还不肯把铺子让出来,哼哼。” 孙老太看向儿子,嘀嘀咕咕又同儿子说了许久。 孙营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就这么办,说不定还能帮裴少夫人把这三年的租金给要回来。” “对对,裴少夫人也是这么说。” 一家人商谈好铺子的事情,开始吃起晚饭。 江窈在孙老夫人离开后,过去厨房给小猞猁准备吃食。 小猞猁伤的重,又是伤在腹部,不宜进食动静太大,她给小猞猁准备了肉羹,让小猞猁可以舔食。 端着剁好的肉羹过去偏房,刚推开门,小家伙就冲着江窈微弱的叫了声。 声音有些弱,听着跟猫叫声差不多,像是在跟江窈撒娇。 已经没把它继续关在铁笼里,铁笼是打开的,可以让它自由活动。 只不过伤得重,没法动弹,这会儿还待在笼中。 江窈把食盆端过去,放在小家伙面前,笑眯眯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 不得不说,毛茸茸手感就是好。 上辈子她就想养个猫儿狗儿的,裴老夫人说自己遇见长毛动物会呼吸不顺畅,她就没养。 这辈子要养就养个大的! 管那老太太呼吸顺不顺畅!不顺畅就不要住她的宅子。 “快吃吧。”江窈笑眯眯说。 能够进食才能更快的恢复伤口。 小猞猁舔了舔江窈的手指,才挪动毛茸茸脑袋去舔盆中的肉羹。 舔了两口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见它进食这个劲儿,江窈知它求生欲极强。 “乖猫猫。”江窈摸着大猫的脑袋,“多吃点。” 喂过小猞猁,江窈在偏房陪了它一会儿才离开。 之后两日,江窈基本就是等着孙老夫人去要回铺子,也有出门寻薛神医,只是还没薛神医下落。 寒梅苑最近也忙碌起来。 喜福喜兰找了匠人正在打理寒梅苑的花花草草,还挖去一半竹林,挖了个鱼池。 因着最近晌午那会儿有些热,寒梅苑又来了匠人。 江窈就嘱咐小厨房煮了几大锅甜汤,放凉后还加了冰块进去。 给寒梅苑的每人来上一碗冰冰凉凉的甜汤喝。 不仅寒梅苑的下人们有,整个裴府的下人都有。 都抬到外院廊庑下,喊府中所有下人来喝甜汤。 于是府中所有下人都能领到一碗冰爽好喝的甜汤。 裴府其他下人边端着甜汤喝,边寻了个位置闲聊。 “还是咱少夫人大气,这几日晌午都快热死了,现在吃上一碗甜汤可是舒服得很。” 第40章 “快别说甜汤了,我都觉得晌午吃的饭菜有点发馊,都不知厨房那边买来到底是什么食材给咱下人们做吃食。” “哎,现在夫人当家,真真是不拿咱们当人看,每次都没甚荤食,吃的我双腿无力。” “真希望少夫人继续当家……” “谁说不是呢。”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还没到夏天,天儿就如此热?” “今年气候的确有点反常。” 下人们喝着冰爽的甜汤闲聊着,难得惬意。 这事儿也传到了永寿堂那边。 柳氏本来打算过去永寿堂那边跟婆母磨些银子,路上听见一些下人的议论声,气得她罚了下人,又跑去永寿堂跟裴老夫人骂江窈。 “婆母,那小贱蹄子什么意思?把我儿害成那样,都不能上衙,她不过来道歉,现在连着全府的下人都记得熬甜汤分食,为何不来孝敬自己婆母和祖母? 她到底想作甚?天杀的小贱蹄子啊,她就是想做好人故意让府中下人骂我? 我之前好几次都听见府中下人背地里偷偷骂我了!” 裴老夫人心中也是烦闷。 “好了,快别嚎了,还不是你,都同你说不要克扣府中下人吃食,你这让他们都快吃不饱,不骂你骂谁?” 侯门世家大族若克扣府中下人吃食和月例,传出去都给人笑话的。 柳氏委屈道:“母亲,您没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就这我每天抠抠搜搜,没几日母亲给的银钱就用完了,我手上又没银钱了,母亲您不能多给些吗? 我可知道母亲您手上有些银子,舅舅他们开酒楼,用的铺子可是母亲你帮着从那小贱蹄子要的。” 她知道婆母手中有些银钱。 以前江窈那小贱蹄子对她们大方。 还有江窈手上有个旺铺,一直在舅舅手中做营生,每年能赚不少,应该是跟婆母对半分。 那个旺铺,即便不做营生,对外租,每个月都能租个三百两银,三年可就是一万两银。 更别说做营生,赚的更多。 所以婆母手中有不少银钱,给她掌家的银钱却抠抠搜搜。 不提这个铺子还好,提起裴老夫人便心塞。 之前想着这铺子总能哄到手,可她现在发现江窈对孙子没那么迷恋,这些日子江窈的改变让她心生恐惧。 那铺子她一定会弄到手。 那是裴家钱生钱的根本。 如果没有那铺子继续做营生,往后要真是有些什么,裴家又要过回那种穷苦的日子,她想想就遍体生寒。 所以要是哄骗不到,她还是有个其他法子。 江家只是商户,想个法子让江家人出点事。 沐争到底在官场上为官,让江家人出事后能从中周转,到时就能借口找江窈要铺子从中周旋。 这法子若应用的好,说不定连星语住的宅子的房契也能要过来。 “母亲母亲,你再给我些银钱吧。” 柳氏的声音打断了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皱眉,“行了,给我看看账本,待你手中的银钱用完了我再给你。” 柳氏不情不愿让丫鬟去取账本。 江窈又在京都转了两日,还是没有薛神医的下落。 她本以为自己救下轩哥儿,薛神医若想真的寻衣钵传人,怎么都该会来找她。 可这么几天过去,薛神医还是没有动静。 到这会儿她开始有点担忧起来。 这日吃过早膳,江窈没打算继续在城里转悠,去书房坐了会儿。 她得想想法子,主动去找薛神医才成,不能继续在京都里面转下去。 第41章 望着桌面上书籍,上面是关于头上一些穴位的医书。 江窈又想起了宁王殿下。 也不知他头疾又犯了没,她很惦记着他。 上辈子,他护了自己三年。 如今她也希望他好好的,头疾可以痊愈。 另外宁王作为王爷,手中的人脉怎地都是厉害的。 说不定是有薛神医下落。 她也想跟宁王打探下薛神医下落。 想到这里,江窈走出书房,唤来珍珠。 “珍珠,去库房帮我寻那块陪嫁过来的羊脂玉佩,另外再把爹爹给我准备的干货海产挑选一袋出来,然后喊小六子备马车,我们要出门一趟。” 这是她一会儿去宁王府给宁王殿下备的礼。 她打算借助这次登门拜谢上次殿下帮她的那事儿,去跟殿下打探下薛神医下落。 珍珠忙说,“好,奴婢这就去备。” 一炷香后,珍珠过来回复,“少夫人,都准备妥当了。” 江窈带着珍珠,小六子赶着马车出了门。 一出门,江窈就道:“小六子,去宁王府。” 马车一路朝宁王府驶去。 还未到宁王府,路过南街自己的铺面时,江窈瞧见有个熟悉的人影也正朝着汤家人开的酒楼走过去。 “小六子,把马车停在那边巷子口,我要下去买些东西。”江窈喊道。 小六子将马车赶到附近的巷子里停下,江窈则吩咐珍珠带上帷帽下去瞧热闹。 她已经知晓酒楼门口熟悉的身影是孙老夫人。 孙老夫人今儿过来拿铺子。 这等热闹她自然要去瞧瞧。 珍珠没多问为何戴帷帽。 只是很听话的带上帷帽跟着少夫人下了马车。 很快,二人带着帷帽到了铺子前。 这会儿刚到巳时,路边的铺子基本都是刚开门做准备工序。 不过吃早食的小摊位和小食肆已然营业了一两个时辰。 贩夫们也刚寻好位置,吆喝着贩卖各种东西。 所以南街上还算热闹。 这会儿汤家人开的醉仙楼前过来个穿着一身普通旧衣的老太太。 江窈也没直接凑过去,找了个小商贩面前,挑选着面前捏的糖人。 孙老太太此时直接进了醉仙楼,进去后朝着里头喊,“这是我的铺子,你们酒楼还不赶紧搬走,把铺子还给我。” 店小二嗤笑一声,“哪里来的疯老太婆,走走走,赶紧出去,别耽误我们干活儿。” 孙老太太冷哼,“谁是疯老太婆,这本来就是我租的铺子。” 店小二怒骂,“谁不知这是我们汤家老爷的酒楼,汤老爷可是状元郎的娘家舅叔父,这铺子都没往外租过,你哪来的疯老婆子,赶紧滚出去,不然一会儿把你给扔出去!” 掌柜这会儿也被惊扰出来,从店小二口中知晓怎么回事,立刻皱眉,“赶紧将这疯老婆子给赶出去,今儿还有人定了席面,要赶紧忙活起来。” 店小二应了声,扯着孙老太太把人给丢了出去。 孙老太太被扔出酒楼,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开始扯着嗓子喊,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是我租的铺子啊,让他们搬走,反而把我给扔了出来,青天大老爷啊,到底有没有人管管这些强盗土匪了。” 周围的小商贩,还有附近其他铺子里的掌柜小二们都听见声音出来看热闹。 江窈也顺势抬头醉仙楼门口望了过去。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怎地了?” “好像是个疯老婆子吧?说汤家老爷的铺子是她租的,谁不知这是汤家老爷的酒楼,汤家老爷可是状元郎的娘家舅叔父,人家这酒楼都开了三年了,生意还不错,定不会往外租出去,这老婆子肯定是疯了才敢来这里闹事。” 第42章 “嘿,我还以为真是有什么隐情热闹可瞧呢,没意思没意思。” 眼看着周围聚过来的人都打算散开了。 跟在江窈身边的珍珠也终于知晓少夫人为何要带上帷帽下来这边。 她可是知道这醉仙楼的铺子是她家少夫人。 珍珠知晓,这是少夫人想要拿回自己的铺子了,这闹事的老太太也是前几日来过府中的孙老夫人。 定是少夫人跟孙老夫人商谈了些什么。 眼见周围人群要散开,她轻轻咦了声,小声说,“小姐,这不是侍御史孙营大人的老娘吗?孙老夫人可不是疯子呀,这是出了何事?” 江窈心底赞了自己的丫鬟一句,真聪明。 她压低声音回道:“咦,还真是孙大人的老娘。” 周围本想散开的人,听闻这老婆子竟是孙营大人的老娘,全都止住了脚步。 “啊,这是孙大人的娘吗?” 孙营虽只是六品官员,但他是御史衙门的官员,监督百官。 为人耿直,也很清正廉明,为百姓们着想。 有时候百姓们受官员或者世家勋贵的欺负。 都会去找他。 他就会往圣上面前参那些欺负普通百姓的官员或者世家勋贵一本。 因此孙营在普通百姓中的名望还是很高,不少百姓都认得他。 “真是孙营大人的老娘啊?” “不清楚,我只认得孙大人,不过要真是孙大人老娘,肯定不是闹事儿,要么就是醉仙楼真有什么问题吧。” “就是,我们再看看,孙大人平日帮我们许多,现在总不能让他老娘被欺负了。” 孙老太太继续对着醉仙楼喊,“这铺子就是我的,是我租下来,给我儿媳开绣楼的,我手上是有文书,你们若继续胡搅蛮缠,那我就要报官了。” 那醉仙楼里的掌柜还没当一回事,真以为孙老太太是疯婆子,跑来闹事。 掌柜也不耐烦起来,“你们几个出去,把这老疯子给我赶走,可别耽误了一会儿的席面。” 几个小二出了酒楼,扯着孙老太太,想把人扔远点。 “还说我们胡搅蛮缠?胡搅蛮缠的是你吧,周围这些商户和商贩们谁不知这是我们汤老爷的铺子和酒楼。” 周围的商贩也围了上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们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位老夫人是谁?” 有人喊道:“这位是侍御史孙大人的老娘,你们还不赶紧把人放开!” 几个店小二面面相觑,不自觉松开了手。 这老婆子不是个疯子吗?怎么还成了侍御史孙大人的娘? 孙老太太对着四周作揖,“真是感谢各位帮忙,否则我一个老婆子,不知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我今儿来不是胡搅蛮缠,我是真的有这租铺文书,否则我儿是做官的,我弄虚作假,那不是知法犯法,坏我儿的名声吗?” 店小二立刻反驳道:“你胡说,这是我们汤老爷的铺子,这酒楼都开三年,你跟谁租的铺子?我们汤老爷根本不认得你。” 孙老太太冷笑了声,“我自是跟铺子的主人租下来的。” “这不是汤老爷的铺子吗?” “的确是汤老爷子的铺子,我们都知道。” “可孙老夫人说她跟铺子的主人签的租铺文书。” “孙老夫人定不会骗人,该不会遇上骗子吧?” 掌柜见到外面还不消停,也走了出来,听闻这位老婆子是孙大人老娘,也吓了一跳,态度好上不少。 “老夫人,这的确是我们东家的铺子,都开了三年,绝不会往外出租铺子,所以老夫人你莫不是被人骗了租金?还是快些去报官吧。” 第43章 站在人群的江窈冷笑了声。 这汤家人对外竟说是他们汤家的铺子,显然觉得她的铺子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珍珠更是愤愤的攥着拳。 这是她家少夫人的铺子,何时成了汤家的! 孙老太太冷声道:“我没有被骗,不信就让你们汤老爷过来同我当面说,若他真能证明这铺子是他的,我立刻就走。” 掌柜没办法,这又不是真的疯婆子,是孙大人老娘,他总不能直接把人赶走。 倘若她不走,一会儿耽误了晌午的席面,东家可不会留情面。 掌柜立刻喊了个店小二,“你去寻东家过来,迅速一些。” 店小二忙去汤家寻东家过来。 周围人见状,也都舍不得离开。 都想知道是孙老夫人被骗了,还是铺子另有隐情。 两刻钟后,店小二跟醉仙楼的东家过来了。 周围人喊道,“来了来了,汤老爷过来了,这下能知道孙老夫人是不是被人骗了。” 大家都有些兴奋,醉仙楼门前的人越聚越多。 江窈认得此人,是裴老夫人娘家弟弟的次子,汤弘业。 裴沐争要喊上一声舅叔父。 汤弘业的面容看着和裴老夫人有一两分相似,因为开酒楼,吃的有些胖,挺着个肚子,穿了一身绸衣。 当初东平侯府被罢爵位,贬为庶人。 连带着裴老夫人娘家也跟着一起。 因为那事儿汤家人也都有份。 家产全被充公。 甚至还连累了裴老夫人已经出嫁的妹妹,也就是柳氏的娘家人。 自那事之后,裴汤柳三家日子过的艰难,一开始连住的地方都没,全是租房住。 现在靠着她的铺子,汤家这些人吃的肥头大耳。 江窈从帷帽缝隙中望着汤弘业。 他们怎么吃进去的,就让他们怎么给她吐出来! 汤弘业已从店小二口中知晓事情经过。 他是半点不惧。 他可是知道姑母那孙媳妇有多孝顺好骗。 在裴家,姑母跟表姐说句话,让沐争媳妇往东,她都不敢往西。 这铺子说白了,就是他们汤家的了。 反而从姑母手上怎么哄骗这铺子给汤家更难些。 不过这事儿慢慢跟姑母商量就是。 汤弘业觉得,定是孙老婆子给人骗了去。 即便铺子的房契文书还在江窈手中,她也不可能把铺子给租出去。 他过去后,望着孙老太太,一脸和气。 “孙老夫人,事情经过我已经听酒楼小二说了,您真是糟人骗了,这铺子的的确确是我的,不可能租出去,我酒楼生意做的好好的,每个月怎地都比出租铺子赚得多,所以决计不会把铺子往外租。 您老还是快些去报官吧,说不定还能把被骗的银子追回来,您这签的文书上,每个月多少租金?您给出去多少啊?” 周围人群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汤老爷都说,这铺子是他的了,没往外租过,那孙老夫人跟谁租的? 可怜孙大人在朝为官这些年,存些银子肯定也不容易。 “每月租金三百两银……”孙老夫人喃喃道:“不可能是骗子啊,铺子的房契文书都给我看过,才签下的租铺文书,你们大家帮我看看,白纸黑字,手印都是有的。” 孙老太太取出她跟江窈签下的契约文书,展开给周围人群看。 “看着还真是没什么纰漏,白纸黑字,按下的手印……” “这是跟谁签的?我看看名字,江窈?” “咦,怎么这名字有点耳熟?看着像是个姑娘家的姑娘。” 第44章 有人惊诧,“那不是状元郎的夫人吗?骗孙老夫人的骗子难不成是裴少夫人?” “快别胡说了,江家可是富商,当时嫁过去裴家,嫁妆都足足上百台,怎么可能骗孙老夫人这几百两银,而且前些日子,裴少夫人不是还救了孙老夫人的孙儿吗?这事儿你们就忘了?” “对对,我也记起来了。” 说起这事儿,旁人又忍不住损了沈郡主几句。 听到江窈两字,汤弘业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猛地凑过去,看向孙老太太手中的文书。 的确是江窈两字。 汤弘业脸色发白。 怎么回事? 江窈怎么会把铺子给租出去? 她怎么敢的?跟姑母说过了吗?姑母不管管她吗? 这事儿要如何收场?绝对不能让这老太太说出去。 罢了,就算说出来也无妨,到时过去裴家一趟,让江窈把钱还给孙老太,这文书算作废。 汤弘业的脸色慢慢转好,但心里还是把江窈给骂了一遍,整的这什么事儿?不知铺子他还要用吗? 为免夜长梦多,还是赶紧让姑母喊江窈把铺子房契给过签了吧。 到此刻,汤弘业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这事儿最好还是去里头解决。 “孙老夫人,这事儿好像出了点误会,要不您跟我进去酒楼里商谈?” 旁人喊道。 “进酒楼里作甚?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对啊,汤老爷,这文书上面怎么有裴少夫人的名字?这铺子到底是你们汤家,还是人家裴少夫人的?” 孙老太太立刻喊起来,“裴少夫人说这是她的铺子啊,裴少夫人救了我的孙儿,我前几日登门拜谢,同裴少夫人也亲近起来,裴少夫人知晓我想给我儿媳开个绣楼。 还说‘这不是巧了,我恰巧有个三层楼高的铺面在南街上’。 裴少夫人说了,这铺子她还没嫁来裴家时,裴家老夫人知晓这是她嫁妆,就同她借的,说借个两三年,裴老夫人说她娘家困难,想做些营生,到时候赚了银钱,租金再一并给裴少夫人。 可如今我来收铺,汤老爷你为何满口说这是你的铺子?这不是裴老夫人借她孙媳的铺子吗?怎就成你的了?还有你何时把这三年的租金归还给裴少夫人?” 她并没有嚷出裴沐争质问裴少夫人,为何救下轩哥儿让沈郡主丢了脸面的事情。 裴沐争在朝为官,这种事情需讲证据。 没有证据,她是不会乱说,否则不仅会给裴少夫人带来麻烦,还会给她儿带来麻烦。 她如今来,只是要铺子! 只要裴老夫人跟汤家人不愿归还,就能让他儿参裴沐争纵容娘家舅霸占妻子嫁妆。 就算裴老夫人事后质问裴少夫人,想要哄骗裴少夫人把文书作废都不成。 因为她同裴少夫人签了三年的文书。 反悔可是要赔偿三年租金十倍的价格。 她只要咬定文书,裴老夫人就没法。 有什么冲着她来!把裴少夫人给摘出去。 她可不怕裴家这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而且那老东西最在乎的肯定是她孙儿的仕途前程。 决计不敢强行霸占铺子,也定会让汤家把这三年的租金给裴少夫人。 就怕她儿真的去参裴沐争一本! “竟是裴少夫人的铺子啊?” “那汤老爷为何对外一直说是他的铺子?” “嘿,什么原因你们还猜不到吗?” 周围都是做生意的,那可都是人精。 第45章 立刻就从孙老夫人的话语中猜测出是怎么回事了。 还能是啥原因,不就是汤家人想要白嫖姑母家孙媳的铺子嘛。 现在看来,汤家人把铺子借走,肯定连租金都没给过。 按照汤老爷整日对外宣传铺子是他的,指不定连铺子都不想归还。 人裴少夫人肯定不乐意,想把铺子给收回来了。又不好跟自己婆家祖母闹翻,不如把铺子租出去一干二净,不仅能收回铺子,还有租金拿。 就是不知这事儿裴老夫人知晓不? 状元郎家人不会这般不要脸吧? “孙老夫人,要不您看这样,您先随我进酒楼去?具体的事宜我在同您商谈商谈?铺子目前的确不在我手中,但这酒楼我也开了三年,不可能说搬就搬,您看要不我们进去商量商量?” 孙老太听了汤弘业的话,满目鄙夷。 什么叫铺子目前不在他手中? 这臭不要脸的,该不会觉得铺子随时能到他的名下吧? 还真是给孙老太猜中了,汤弘业的确是这般想。 打算打发走孙老太,过去姑母家一趟,让姑母说说江窈。 哪里这样办事儿的,他酒楼的生意还做着,便把铺子租给其他人? 汤弘业到此刻都还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 就算被人知晓又如何? 只要能赚钱,酒楼可以继续开下去就成。 只要让江窈反悔就成了。 “我同你有什么好商谈的?”孙老太太冷笑一声。 “汤老爷这说的跟自己铺子一样,这铺子又不是你的,我跟铺子的主人签了文书,现在文书是真的,汤老爷你直接歇业把酒楼搬走就是。 汤老爷,现在白纸黑字的文书在我手中,我也与你说了,给你十日时间搬酒楼,若是到了十日后,你还不肯走人,别怪我告去官府!” 说完,孙老太太转身走人。 走之前还跟周围拱手说。 “多谢各位邻里街坊帮忙。” 众人回应道,“也没帮上什么,老夫人您没被骗就好,过几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儿,我们也都会尽力。” 说的就是过个几日,汤弘业万一还不搬,他们就来帮忙。 孙老太笑道:“这倒是不怕,你们可莫要忘记我儿是作甚,若有人敢强行霸占人家的铺子,就让我儿去参状元郎一本!毕竟汤老爷可是状元郎的表叔父。” 汤弘业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了。 事关裴沐争,姑母肯定不会向着他。 不成,他得快点去寻姑母,让江窈把文书作废。 等到孙老太离开,汤弘业也坐着马车朝着裴家而去。 见汤弘业朝裴家而去,江窈才轻声对珍珠说,“走了。” 回到马车上,江窈让小六子继续赶车朝宁王府而去。 现在汤弘业肯定是去裴家寻裴老夫人,忽悠她把跟孙老夫人的文书作废。 她晚些回去,先让裴家跟汤家提心吊胆一日再说。 当初把铺子借出去时,她的确问过裴老夫人,何时把铺子归还,还问过租金。 裴老夫人大概是觉得两三年,肯定能把她的铺子给忽悠走。 就回她,“两三年便能还你,租金等到汤家人赚了银子,还能少你的不成?到时他们不想给租金我的乖孙媳,我可都是不依的。” 所以她不仅要拿回铺子,还要把三年的租金给拿回。 江窈心中微微舒了口气,取下帷帽,小憩片刻。 一会儿还得同宁王周旋。 也不知宁王会不会告知她薛神医的下落。 第46章 汤弘业坐着马车,很快来到裴府。 门房见是他,也不敢阻拦,领着人急匆匆过来永寿堂。 裴老夫人这会儿正让身边的丫鬟一个帮着扇着风,一个帮她敲着腿。 这天儿不太对劲,还没入夏就燥热过头了。 正闭眼歇着,崔嬷嬷匆匆进来,“老夫人,汤二老爷过来了,正在偏厅等着,说找您有急事儿。” 裴老夫人皱了皱眉,“弘业过来能有什么事儿?罢了,我过去瞧瞧。” 整理一番,裴老夫人过去偏厅,见娘家侄儿在偏厅里急得走来走去。 “这是做什么?什么事情让你急成这样?” 汤弘业擦了擦额上的汗,“姑母,不好了,出大事了,您知不知您那孙媳,把我的酒楼给租出去了啊。” “你说甚?”裴老夫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汤弘业急得跺脚,“就是江窈在南街上的铺子,我还开着酒楼,今儿有个老太婆过去说这铺子她签了文书,已经租了下来。” 裴老夫人终于明白过来,脸色唰得白了,身子还晃了两晃,被身边的崔婆婆扶住了。 “她,她怎么会把铺子给租出去?”连声音都变了些。 “我怎知!”汤弘业也觉得姑母办事不靠谱。 这都三年了,铺子怎地还在江窈名下。 裴老夫人缓了缓,平静下来。 “先莫要慌,她最近有些反常,可能是寻了个老太故意去演你,想把铺子给要回去。” 汤弘业都快哭了,“什么演我!那老太婆是侍御史孙大人的老娘!那孙老太婆还说,如果十日内我没有搬走,就去官衙告我,还跟周围的人说,不搬走就去参沐争一本。” 不然他也不慌。 裴老夫人的身子又晃了晃,脸色煞白。 “怎么会,怎么会?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人呢?崔嬷嬷,现在去把她给我叫过来!”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还不怕。 但孙家人,孙大人是侍御史,监察百官。 这一家子都不好惹。 如果不搬,说不定真会参沐争一个纵容娘家舅叔父霸占媳妇嫁妆。 崔嬷嬷在旁边小声说,“老夫人,少夫人一早就出门了,说是继续寻薛神医给夫人治心疾。” 反正江窈每次出门的托词便是这个。 裴老夫人感觉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初柳氏装心疾磋磨江窈,她视而不见。 她气得胸口都是痛的,使劲顺了顺胸口,让崔嬷嬷扶着她坐下。 汤弘业见状,忍不住问,“姑母,现在怎么办?我们到底要不要搬?” 裴老夫人厉声道:“不搬!” 这是裴家跟汤家最赚钱的铺子!也是最后的底线! 她过够了那种清贫的日子,再也不想过回那种日子。 这个铺子的纯利润,她跟汤家人对半分,每个月可以分得好几百两银子。 如果没了这个铺子,没了这个酒楼,她就什么都没了。 之前分到的银子,她也的确攒着买了个铺面。 却不是南街上,而是西街那边。 京都西区多商户,也算热闹,铺面也贵。 她手上那点银子,就只够买了个很小的铺面,不像江窈在南街上那种三层高的铺面,她的铺子每个月收租子,才只能租二三十两银。 酒楼肯定不可能搬到她的铺子里,小小一间,连开个小食肆都嫌挤。 至于东边,那都是达官显贵们住的地方,那边的商铺更是贵的离谱,酒楼搬过去也无法抗衡那边原有的几个大酒楼。 北区全是普通老百姓住的地儿,酒楼开过去,也没几个消费得起。 第47章 南街跟西街都比较合适。 可若想在南街或者西街这边寻到合适的铺面搬过去,也是极难。 很少有那么好的铺面对外租,得靠运气。 所以酒楼,肯定不能搬! 如今只能等江窈回来哄哄她,看看能不能把和孙老婆子签的文书给哄骗作废。 江窈也已带着珍珠到了宁王府。 二人下了马车,珍珠提着礼,二人走到宁王府前。 宁王府在京城的东边区域,占地广阔。 虽是五进的宅子,却比江窈的宅子不知大了多少。 即便是站在这样威武森严的宁王府前,江窈也没有缩手缩脚,落落大方行至府前。 宁王府和普通的官员府邸不同,有侍卫镇守。 二人刚走向前,侍卫用长矛将二人拦下。 “何人?” 江窈温声道:“我是裴府的少夫人,前些日子在定国公府的湖边冲撞了宁王殿下,今日特来登门道歉,还请两位大人帮忙通传下。” 宁王府不可能什么人都能随便进。 有人上门,侍卫也都会进去禀了管家。 管家觉得是要事,再去禀了宁王,宁王若要见才会见。 “那你们在此候着。” 一个侍卫进去通传。 大概半柱香后,进去通传的侍卫出来,“二位随我进去吧。” 江窈点点头,跟珍珠一起随着这侍卫进了宁王府。 宁王府里的布置倒没多富丽堂皇,更多的是雅静,种植的花草也不算多,显得有些空荡荡。 江窈只是扫了眼,便未再多看,跟着侍卫一路顺着廊庑朝里走。 这样绕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王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年龄在四五十岁的模样,面容和善。 见到江窈,温和说,“裴少夫人把东西交给旁边的小厮就好,然后一人随我过去见殿下。” 江窈让珍珠把手中的锦盒跟那一袋子的干货海产递给旁边的小厮。 小厮接过,随后只有江窈一人跟着管家去宁王住的院子。 珍珠本有些担心,江窈朝她轻轻摆手,示意她不会有事。 可珍珠岂能不担心。 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宁王殿下的性子阴晴不定,最厌女色。 曾经因为府中的丫鬟想要爬床,直接将丫鬟斩杀,随后整个府中贴身伺候的都换成了小厮,再不让丫鬟近身,恨不得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而且世人都知宁王殿下武艺高强,曾经也立下不少功。 珍珠就很怕他对少夫人动手。 江窈独自一人跟管家过去宁王住的院子。 不大会儿,管家带她带了宁王住的地方,将人引到偏厅,“少夫人稍等片刻,殿下一会儿便到,老奴也先退下了。” 江窈忙道:“麻烦管家了。” 她还不知这位管家的名讳,一路上都未曾说过话。 等到管家离开,她就坐在偏厅等着,旁边的桌上还摆有茶水果子,她都没动,不大会儿,身姿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应该刚沐浴过,身上还有些水汽,还有淡淡的香胰子气味。 江窈见到宁王殿下,起身福身,“妾身见过殿下,殿下安康。” 宁王走到上首位的太师椅上坐下,面她过来,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其他的感觉,似喜意,不排斥她的到来。 但他依旧面上冷冰冰,淡声问,“你过来我府中作甚?” 江窈不打算拿其他话来诓骗他。 江窈道:“还请殿下恕罪,臣妇寻殿下一来是因定国公府的事情跟殿下道谢,幸好有殿下帮忙,那红袖才没有嚷嚷出是我给她灌的药,二来……” 第48章 她的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臣妇想跟薛神医收我为徒,臣妇觉得自己有学医的天赋,不想罔顾这种天赋,又知殿下神通广大,想请殿下帮臣妇寻到薛神医。” 宁王盯着下方还微微福身的女子,冷笑一声,“你凭甚觉得我会帮你找薛神医?就因定国公府我帮了你一次?你那日突然闯入我房中,我没杀了你,你便该庆幸躲得远远的,竟还敢凑到我面前来。” 当真觉得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吗! 说罢,他起身,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在江窈面前。 高大的身躯瞬间压迫面前娇嫩的女子。 他本想伸手掐住了江窈纤细的颈子。 但见她因为自己这番话,眸子就有些红了,心中不知为何一疼,怎么都下不去手,只能冷着脸又转身回到太师椅上坐下。 江窈的面色已白了两分。 现在他突然近身似乎想掐自己,但不知为什么又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了。 好吧好吧,还真是个性情不定的。 但江窈清楚,殿下怎么都不会伤她。 她就是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就如同上辈子,他疯癫不认人,甚至揍人,却从未伤过她。 坐回去的宁王有些暗自恼怒,他竟舍不得对她动手。 不过这次接近她身边,她身上同样没有异常之处,什么香气都没有,只有一丝淡淡的体香。 和上次接触她时的香气差不多。 难道就是这种体香能够缓解他的头疾? 宁王面上变幻莫测。 “殿下?”江窈小心翼翼喊了声。 宁王又看了她半晌,才慢慢说,“既是道谢,又想求我帮你寻薛神医,连点礼数都不知?” 江窈听到这话,面上也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眉眼弯弯。 “给殿下带了一块玉佩道谢,还有我爹爹从南方带回来的干货海产,味道也都极好,殿下可以尝尝,若是喜欢吃,我再去帮殿下多寻一些。” 宁王见她笑得眼眸弯弯,可爱极了。 哼,就是有些蠢。 一年了都没看清自己枕边人吗? 见宁王又不说话,江窈澄澈的眸子又落在他的脸上。 “殿下,您可是知晓薛神医的下落?还求殿下告知。” 宁王淡声道,“想知薛神医下落本王可告知给你,但你需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不知道殿下要臣妇答应什么条件……” 听到宁王这句话,江窈心中却已知晓宁王要说的条件是什么。 他有头疾,自己靠近他,他的头疾便能缓解。 宁王的头疾还不是普通头疾,发作起来,像是千万根针同时刺向脑子里,发作时的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这种痛苦。 发作时间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两日。 否则后面也不会成疯成魔,六亲不认。 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痛苦。 所以,宁王的条件应当是只要他吩咐,她随时都要过来王府为他号平安脉之类的。 但会隐去自己头疾一事。 总是就是他发作时,自己要过来待在他身边。 这对她而言,是最好不过。 她本就担心她头疾越来越厉害,若头疾犯时,有她在他身侧,他能好受许多,往后也不会变得疯癫六亲不认。 只要头痛时能快速止住,自然以后就没事。 他往后会疯癫,只是因为那种疼痛已经无法忍受了而已。 果不其然,宁王的目光在江窈面上逗留片刻,才慢慢说,“你既懂医术,我帮你引荐薛神医,他若收你为徒,我需你常来王府帮我号平安脉,请平安脉的时间由我来定,到时我会让人去裴家请你。” 第49章 江窈面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假装不解,但她没有多问。 “好,臣妇应了,还请殿下帮我寻薛神医。” 宁王道:“三日后,你来我府中,我会带你去见薛神医。” “多谢殿下。” 江窈又冲着宁王甜甜一笑。 宁王的眼神顿了顿,又慢慢挪开。 只要能够见到薛神医,她便有把握让薛神医收她为徒。 江窈谢完宁王殿下,看了冷着脸撇开眼的殿下一眼,微微有些出神。 他即使冷着脸,都不掩他那副昳丽之姿,真真眉如墨画,俊美无双。 不得不说,宁王的容貌当得起大宁朝第一的称号。 宁王的母亲是先帝最得宠的倾皇贵妃。 封号倾。 倾国倾城之意。 可见容貌倾城,连先帝都为之沉迷。 宁王也继承了他母妃的倾城之姿,所以也是先帝最受宠的皇子,封号都以国号起的。 与那时候的他完全不同,七八年后的他披散着头发,状若癫狂,身形消瘦。 江窈眼眶微微红了些。 宁王察觉出她大胆的窥视,正想蹙眉呵斥她两次,却见她眼眶竟然有点红,似乎有点伤心。 不等他呵斥她无礼,她已经起身,“殿下,妾身告辞了。” 宁王噢了声,“追风,带裴少夫人出去。” 随后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偏厅门口,吓了江窈一跳,小脸都白了两分。 见她这般反应,宁王心底嗤笑声,胆小鬼。 追风进了偏厅,朝着江窈福身,“裴少夫人,我带您出去。” 江窈点点头,冲这个黑衣人小声说了句谢谢,便跟随他一起离开偏厅。 等人离开,宁王让人去喊了管家过来。 宁王府的管家姓曹,是宫里的太监,自幼就在宁王身边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宁王开府后,他就随宁王搬来宁王府。 曹公公很快过来,“殿下,您刚练完功,要不要喝点汤膳?” “不用。”宁王挑眉问,“曹公公,方才裴少夫人送来的礼在何处?拿来我瞧瞧。” 曹公公愣了愣。 按照宁王府的规矩,上门的人送礼,是绝不会直接送到殿下面前。 通常都是由人收起来,然后他去整理,整理好后记录入库。 殿下也从未过问过外人送的礼。 可现在殿下竟问起别人送的礼了。 还是个女子! 这些年,曹公公是第一次见到殿下对一个女子感兴趣。 曹公公心中有点激动,可旋即冷静下来。 但,但那是裴大人的妻子啊。 殿下难,难道喜欢人妻? 曹公公内心纠结,面上如常,口中也应道,“是,老奴这便去取。” 很快曹公公把裴少夫人送的礼带到了宁王面前。 “殿下,这便是裴少夫人赔的礼,一块羊脂玉佩,还有……” 曹公公的声音顿了下,“一大袋子的干货海产,倒也的确是好东西。” 大宁朝的都城在北方,这些干货海产都是南边的东西。 千里迢迢,不好运输,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应当是江父对女儿的爱,江窈觉得是好东西,就想送给殿下一些赔礼道歉。 只能说裴少夫人心意还是不错。 宁王接过锦盒,打开后,里面块羊脂白玉的玉佩。 质地上好,是块好玉。 宁王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把玩着这块温润的羊脂白玉,面上让人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才又扫了曹管家手中那袋子干货海产。 “曹公公,这袋子送去厨房,让厨房做来吃吃看。” “诺。”曹公公带着东西下去。 一路上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殿下真的看上臣子的妻了。 第50章 江窈带着珍珠离开宁王府,她没直接回裴家。 裴家老夫人定还等着她在。 所以她先过去了江家一趟,回去陪爹娘,看看团团和圆圆两个小家伙。 回江家的路上,她心情不错,面上都带着浅浅笑意。 与宁王的这次交锋,也还算不错。 江窈在江家吃过晚膳才回裴府。 刚回寒梅苑,她让丫鬟们送了热水过去净房,想要先洗漱。 还没等开始洗漱,永寿堂那边的崔嬷嬷就过来了,“少夫人,老夫人寻你有点事情想要问问,还请少夫人随老奴过去永寿堂一趟。” 看来,那边一直派人盯着寒梅苑在。 江窈也没为难崔嬷嬷,笑眯眯说,“崔嬷嬷先回去吧,今儿我出门一趟,出了些汗,待我洗漱好后再过去见祖母。” 待会儿还有场仗要打呢。 崔嬷嬷犹豫下,还是点点头先回了永寿堂。 待崔嬷嬷离开,江窈过去净房洗漱。 洗漱好,她没急着过去永寿堂,又去偏房给小猞猁喂食。 经过这些几天的换药和喂食。 小猞猁已经很亲近她,小家伙非常聪慧,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已经辨出是她,每次不等她推开偏房的门,就在房内哼哼唧唧,一推开门,甚至能见到它非常短小的尾巴冲着自己摇晃着着。 倒也不必摇这小尾巴。 经过这几日,小家伙的伤口开始愈合,都能动弹了。 不过她白日出门,怕小家伙还是会攻击府中其他人,就一直关着偏房的门。 江窈进去时,小家伙又开始冲她摇晃短小的尾巴。 江窈失笑,“快别摇了。” 她过去把食盆放在这毛茸茸的大猫儿面前。 趁着它吃东西时,忍不住撸起毛茸茸。 小猞猁也乖巧的任由她撸着,埋头专心干饭。 喂完小猞猁,江窈也撸的心满意足了,才起身过去永寿堂。 江窈过去永寿堂,只有裴老夫人和裴沐争在。 连着柳氏跟裴星语都不在,似乎知道这母女二人喜欢嘴贱,又怕把她惹恼,铺子的事情就泡汤了。 但江窈见裴沐争也在。 估摸着裴老夫人劝他也来哄哄自己? 倒还真给江窈猜对了。 裴老夫人察觉出江窈这些日子的变化,心中很是不安。 就把孙子叫过来,同他说,“沐争,即便你心中喜欢沈郡主,但你记住,没有绝对的权势前,你无法娶沈郡主,而江窈是你的妻,你也必须真正把她当成你的妻对待。 难道你没有察觉她最近对你很冷淡,她最近的变化很大,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你,沐争,你不能再如此冷淡她,不然她的心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再不肯为裴家付出丁点。” 除非沐争走的更高,除非裴家赚到足够多的银钱不再需要江窈。 否则现在绝不能休了江窈。 或者想方设法弄到江窈所有的嫁妆。 但还没到那个时候,她不想铤而走险,到时候万一被官府追查,他们裴家就完了。 所以目前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安抚住江窈,先把铺子的事情解决。 铺子是裴家目前最赚钱的大头,绝不能让江窈把铺子收回,即便以后要付她租子都无妨。 但以后只要沐争把江窈哄好了,租子拖拖也无妨。 裴老夫人觉得还是因孙儿对江窈太冷淡导致的。 裴沐争心中震撼,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但他跟江窈成亲一年还没有圆房。 第51章 所以江窈才心生不满?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同她圆房吧。 如今也顾不上许多,最多瞒着芜芜。 所以裴沐争应了裴老夫人的要求,打算好好待江窈。 “祖母放心,我知该怎么做了。” 见到江窈现在才来,裴沐争本也生气,想问她为何来这么晚,都等了她快一个时辰了。 只是想起祖母的吩咐,他压着脾气,温声说。 “窈窈,今儿出门可累着?若实在寻不到薛神医,便罢了,母亲的心疾最近都没有犯了,也无需你去侍奉,你也该好好歇歇。” “那哪儿成。”江窈心底冷笑,面上笑盈盈,“我已经有薛神医的下落,过几日肯定就能寻到薛神医,对了,不知祖母寻我有什么事情?” 她懒得看裴沐争在她面前装深情。 贱人,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 裴老夫人也笑得温和,伸手想要拉住江窈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哪里想,江窈一转身,直接走到旁边的绣凳上坐下。 “祖母有什么事情不防直说,时辰也不早了,我出门了一天,有些困乏,也想早些回去歇息。” 裴老夫人收回手,笑道:“窈窈,今儿喊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南街上的铺子怎地突然租给孙老夫人了,也不同我们说声,今儿孙老夫人去铺子上闹,我们才知晓,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原来是铺子的事情。”江窈恍然大悟。 “不过三年前婆母就说过汤家人只租个两三年,我看着如今都已经三年,想着跟祖母约定的时间也到了,正好前些日子跟孙老夫人闲聊,她想找个不错的铺面给儿媳开个绣楼,就同我商议,把南街的铺面租给她了。” 那孙老婆子会做什么营生,真当绣楼是那么好开的吗? 裴老夫人忍着心中的愤恨,叹息声。 “窈窈,是祖母不好,本来这铺子还要继续用,忘记同你说声了,瞅瞅这不就闹出误会来了,你看看能不能把文书给要回来。” 江窈叹口气,“祖母,当时那铺子你说要给汤家人用,还说会给租金,我才愿意给他们,也是信任祖母,租铺文书都没有。 可是三年过去,我一文钱的租金都未瞧见过,不管如何,那是汤家人,而我是裴家人,他们不给我租金,我自然不乐意的。” 裴沐争听闻这点,心中不由点头。 这话说的倒是对。 那个铺子是江窈的,若是租给别人,一个月起码三百两银,三年就有一万两的银。 而汤家人却一文钱租金都没给过江窈。 江窈的银钱就是裴家的银钱,这是等于白拿裴家的铺子做生意。 即便是祖母的娘家人都不成。 裴老夫人想说些什么。 酒楼的利润她已经跟汤家人对半分。 的确不好再同娘家侄儿要租金。 可眼下不给租金,恐怕难消江窈的气。 不过裴老夫人还是的想要哄哄江窈。 “窈窈,你看这般成不,你先同孙老夫人把文书要回来,我到时一定会让汤家人把三年的租金给你。” 江窈连连摇头,“祖母,这可不成,没见到这三年的租金,我可不会去跟孙老夫人要文书,否则把文书给要过来,汤家人又不愿给租金,租给孙老夫人,我以后至少还能收个租子呢,继续给汤家人用,那不是白给?” 裴老夫人见忽悠不到孙媳。 犹豫再三问道:“窈窈,若是我把租金帮你要回,你当真能从孙老夫人手中拿回文书?” 第52章 “那是自然。”江窈敛去眸中的冷意,笑眯眯说,“祖母,你可别忘记了,我是轩哥儿的救命恩人,只要我朝孙老夫人要文书,孙老夫人一定会还给我。” 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好,那我明儿就帮你把这三年的租子给要回来,到时窈窈你可记得把文书要回撕毁。” “祖母放心吧,铺子租给谁不是租,不过文书要回来,往后汤家人每个月可要记得准时给租金。” “自然。” 跟着搬离酒楼,找不到铺面的损失。 那点子租金倒算不得什么了。 就这样说好了,江窈起身打算回寒梅苑。 裴沐争起身,“窈窈,我送你回去吧,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坐一起好好叙叙了。” 江窈看着他脸上还没好全的烫伤,忍着心中的恶心说了个好字。 她知道裴沐争想做什么了。 想睡她?呵,一会儿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江窈离开永寿堂,朝着寒梅苑走去。 裴沐争跟在她的身后。 不得不说,相比芜芜清冷的长相和身段,江窈的身段婀娜,胸部鼓鼓,腰肢纤细,容貌也极为动人,清丽明艳,娇嫩绝美。 对于江窈的外形,他是挑不出半分错。 以前看着江窈,他也会有反应。 但是想着芜芜的清冷性子,知晓他若跟江窈真的有什么,芜芜定不会给他机会,所以一直忍着。 现在既然决定跟江窈圆房,裴沐争心中不禁心猿意马。 很快到了寒梅苑。 江窈抬头望向裴沐争,“夫君,你不回你的院子吗?” 她的眼中散着一种奇异光泽,可惜裴沐争却以为这种光泽,是江窈还爱慕着他,期待着他能够留宿寒梅苑。 裴沐争望着月光下,江窈那张越发清丽动人的面孔,也渐渐心动起来。 “窈窈,我今晚留宿寒梅苑,我们是夫妻,那时刚高中状元,又立刻成亲,实在累乏,那几日才分开住,没有圆房,没想到之后我们大家彼此都不习惯睡同一张床榻上,但如今我们成亲已经一年,还未圆房实在不该。 如今我正好休沐几日,窈窈,我们该圆房了。” 是吗? 江窈冷漠的望着他,现在想睡她了。 他配吗? 既然以前不想圆房,那这辈子都不用圆房了。 不仅如此,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去圆房。 当真想要毁了她的清誉,她会轻易放过他吗? 她要让他尝尝这世间男子最自卑之事,让他永远都抬不起头。 江窈想到他待会儿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时的惊恐害怕羞耻等等情绪,便满是期待。 “那一会儿夫君先沐浴,以前婆母身上总是不舒服,半夜三更喊身子难受,遂我就学了手推拿术,经常半夜给婆母推拿,一会儿帮夫君推拿推拿,松散下,夫君这些日子累着了。” “好。”裴沐争带着笑望着江窈。 果然,窈窈只是觉得他不愿跟她圆房,所以才会闹出那些事情吧? 只要哄哄她就好了。 其实如果江窈也有芜芜那般文采和聪慧。 他倒也不是不愿意和她共度一生。 偏偏江窈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不过既然嫁给他,以后即便贬妻为妾,他也会好好对她的。 裴沐争不免想起了以后的事。 江窈催促道:“夫君快进去吧,我让丫鬟们备热水。” “好。” 二人进了寒梅苑,江窈嘱咐丫鬟们备热水去净房。 等到热水抬进去,裴沐争去净房洗漱,江窈回房房间,慢慢倚在贵妃榻上,喝着茶。 第53章 珍珠也跟着进屋伺候。 珍珠看着少夫人欲言又止。 她觉得少夫人最近的行为,其实并不想继续跟姑爷过了。 可姑爷今日竟在寒梅苑沐浴,显然一会儿要跟姑娘圆房。 但为何要圆房? 以后既然要离开裴家,那还是不要圆房的好。 珍珠觉得就算少夫人以后跟姑爷和离,再嫁也能嫁的很好。 江窈看着珍珠的担忧,轻笑了声,“你这丫鬟操什么心。” 她知珍珠是真心为她好。 上辈子,珍珠在她死后没多久,被活生生绞死。 她死后,魂魄被困在裴府几日才投胎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几日,她看到这丫头跪在她被挖眼和剥了脸皮的尸首前哀声痛哭。 珍珠那时候打算去官府报官,想要官府来查。 被又琴发现她的意图,告知给裴沐争。 裴沐争让府中下人拦住珍珠,在她房间里搜出沈元芜的首饰,污蔑珍珠偷窃。 随后命人绞死了珍珠,让人随意裹着一床席子,把珍珠给扔去了乱葬岗。 所以这辈子,她也会让珍珠好好的。 自然也信得过珍珠,否则也不会做什么都带着她。 珍珠犹豫下,还是忍不住说,“少夫人,您真的要同姑爷圆房吗?” “谁说我要同他圆房了?”江窈笑得欢快,朝着珍珠眨眨眼。 珍珠诧异,“那姑爷怎地过来寒梅苑了?” 江窈挑眉,“他自个想过来的,珍珠,我不会同他圆房的,你想的很对,我的确会同他和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要裴府满门都只剩绝望。 要裴沐争纳沈元芜为妾,既然这般想给沈元芜一个妻位,偏偏就不如他所愿! 珍珠似有不解。 既然少夫人也察觉姑爷对她似乎并没有很在乎。 为何还非要耗在裴府? 江窈望着珍珠,慢慢说道,“珍珠,定国公府红袖与马奴通奸的事情,其实是裴沐争跟沈元芜为我准备的,那日红袖借口沈元芜寻我,把我偏到偏院,想要给我灌药……” 以后她有许多事情都会吩咐珍珠去办。 所以这事儿也无需瞒着珍珠。 听完后,珍珠的脸色瞬间煞白,眼泪也涌了出来。 “少夫人,姑,姑爷和那沈元芜,她们怎么敢!”珍珠用手背去抹掉落的泪,却是越抹越多。 这些年,姑娘对裴沐争的爱,还有嫁过来后对裴家如何好,她都是看在眼中,她都快心疼死自家姑娘了。 裴母做的那些事儿,明明都是磋磨她家姑娘。 偏生姑娘为了裴沐争这个伪君子,全都忍了下来。 可这伪君子并不是感激姑娘对裴家的付出,而是想要毁了姑娘啊! 珍珠此刻都恨不得冲上去打杀了裴沐争。 既然不爱她家姑娘,当初为何求娶,为何娶了之后还想污了姑娘的名声? 她都忍不住为她家姑娘委屈,替她家姑娘恨! 她现在连少夫人都不愿称呼了。 裴家少夫人这个称呼,是裴家人不配! 江窈道:“珍珠,不要哭。” 哭有什么用,报复回去就是了。 打蛇打七寸,她知道裴家每个人都最在乎什么。 她要他们哭着在她面前忏悔。 要裴家每一个人自食恶果。 珍珠擦了擦眼泪,想喊姑娘,又怕在裴家人面前露了馅儿。 她只能忍耐着,喊道:“少夫人,我不哭了!少夫人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只是……” 她想说,只是那伪君子到底是男人,她家姑娘生的貌美,即便那贱男人不喜她家姑娘,但对着这等美人,男人都是馋的。 第54章 江窈似乎知道珍珠接下来想说的话。 担心裴沐争一会儿真的对她怎么样了。 “珍珠放心吧,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珍珠点点头,恰巧裴沐争也洗完了,穿着一身常服过来,头发还是半湿状态,脸上又涂抹一层烫伤膏,看着油腻腻,很倒人胃口。 主仆二人都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江窈对珍珠眨眨眼,珍珠知道姑娘这是让她出去。 珍珠红着眼眶退了出去。 裴沐争也注意到珍珠眼睛红红的,心情甚好的笑问道:“这丫头,眼眶怎么还红红的?” 江窈随意说,“方才眼睛里进了个小虫子,揉的,便不让她在这里伺候着了,夫君,你过去贵妃榻上趴着躺下,我帮你推拿推拿。” 裴沐争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的确想要松散松散。 “那多谢我的妻了。”裴沐争笑道。 江窈面皮子一绷,差点要吐出来了。 等到裴沐争在贵妃榻上趴下来,江窈开始给他揉捏筋骨。 “夫君,这个力道合适吗?” 裴沐争在江窈揉捏的那瞬间,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他没想到她的推拿术真这般厉害,揉捏下去的瞬间,筋骨都舒展开了一样,浑身舒畅。 “可以,这般力道便刚刚好。” 江窈边帮他推拿,边说道,“推拿时会让全身放松,夫君待会儿若有些困乏,小歇片刻也是可以的。” 裴沐争应了声,浑身实在太舒畅了。 若她天天都能帮自己推拿推拿也是不错。 往后不如住回这边,每次下衙后,都让她推拿半个时辰。 迷迷糊糊,裴沐争的确有些困乏,便安心闭上眼小歇片刻。 江窈继续帮着揉捏着。 除了筋骨,她慢慢按压着他腰后的几个穴位,不仅是按压,更是渡了一丝内力进去。 她的确有些内力。 在另外个世界,虽无灵根无法修炼,但她却一直有修炼内力,一身高强武艺。 重生回来后,她也能够感应到一丝内力。 而且她每天早上都会抽出一个时辰修炼内力。 另外还会简单的打打拳,扎扎马步,让下盘更加稳,好为以后练功打下基础。 而且她还打算打通奇经八脉,想自己成为武学奇才。 对于其他人而言,想要打通任督二脉都很难。 能打通任督二脉便能成为武学奇才。 她却可打通奇经八脉。 只是需要针灸跟药的配合。 那些药并不好寻罢了。 江窈慢慢又顺着裴沐争腰间几个穴位,往前面的穴位按压过去。 这些穴位伤了,那可是影响根本,在无法人道,即便她现在内力不高,或许不能一次就让他彻底受伤,但往后也好不了多少,就算还能勉强一下,指不定还没进去就不行了。 裴沐争睡得迷迷糊糊,江窈让他翻身,他也迷迷糊糊翻身。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 江窈重重的给了裴沐争一巴掌,“夫君,该醒醒了。” 裴沐争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睡的半个时辰,且睡得很香,就是脸有些痛。 “窈窈,我怎地睡着了。” 江窈道:“可能是夫君这几日太累了,夫君,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她的脸似乎都红了些。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动。 可接下来,裴沐争却愣了愣。 本来沐浴之后,他就有些动静了。 可眼下,明明心中全是渴望,为何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裴沐争心中开始慌了,怎么回事? “夫君,我们该去榻上歇息了。”江窈又红着脸说。 第55章 裴沐争的心中越来越恐惧,他吞了下口水,这次却是害怕。 “我先去下隔壁净房。” 江窈点头,等到他离开房,过去净房,她才哼笑了声。 她自然知道他过去隔壁净房做什么,无非就是试试是不是真的不行。 那必然是怎么弄都不行了。 裴沐争过去隔壁净房,不管他怎么试,还是半点动静都无。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心中惶恐,害怕。 一堆杂乱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会不会以后他都这样了? 他是生病了吗? 裴沐争心中恍惚又害怕。 他此刻再也顾不上隔壁房里温香软玉等着他的美人了。 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身躯,过来江窈门前。 “窈窈,我,我有些困乏了,今儿实在太困了,我先回去我的院子歇息了。” 说完他甚至不敢看江窈的反应,匆匆逃离了寒梅苑。 嘻嘻,看见他狼狈逃离,江窈心中舒畅极了。 今晚她能睡个好觉,做个美梦。 只怕那逃离的贱人要做噩梦了。 不管裴沐争回去后试了又试,整晚都担惊受怕,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黑的眼眶,就着急忙慌出去找郎中看病去了。 江窈睡得极好。 起来后,她照例盘腿坐在床榻上修炼内力。 完事后又去院子里锻炼半个时辰。 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还以为她是锻炼身体。 跟宁王约定的时间是三日后,这三日,江窈暂且没打算出门。 裴老夫人想要继续忽悠她的铺子,就不会让柳氏来闹腾她。 所以她这两三日定能落得个清闲。 而裴老夫人,一大早用膳时就叮嘱儿媳。 “你这几日莫要过去寻江窈的不是,也莫要找借口磋磨她,喊她半夜来侍奉你,若是让我发现你磋磨她,到时铺子的事情解决不了,我唯你是问!” 柳氏不情不愿的应承下来。 儿媳侍奉婆婆不是天经地义? 怎么能叫磋磨。 裴老夫人今日用膳没见到自个乖孙,忍不住问崔嬷嬷。 “沐争呢?一大早怎么没见他过来用膳?” 崔嬷嬷道:“今儿早上过去玉轩院,里面的丫鬟说少爷一早就出门去了。” 裴老夫人皱了下眉。 孙儿怎地又在玉轩院睡的? 不是同他说过要同江窈亲近些? 夫妻俩哪有分开院子睡得。 罢了,待孙儿回来再说说他。 而裴老夫人也有其他事情要忙,她吃过早膳就过去了汤家一趟,想同侄儿把那一万两的租金要回给江窈。 这一万两银子,她可是不愿出的。 裴老夫人过去汤家。 汤家如今在京都租的三进宅子,距离裴家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汤家当初跟着裴家出事,同样家产都被抄了。 后面贬为庶民后穷的叮当响。 便是靠着江窈的铺子做生意,但也买不起南街的宅子,太贵了,遂就想着先把银钱存着,看看以后是买宅子还是旺铺。 裴老夫人刚到汤家。 汤弘业的母亲袁氏就忍不住冷嘲热讽,“哟,大姑姐今儿怎么有空回娘家了?怎地,该不会是过来要银子的吧?我可记得,这个月的分红,弘业已经给你了吧。” 袁氏是裴老夫人的弟媳。 当初汤家被抄,袁氏就怪上了大姑姐,觉得是裴老夫人连累了汤家,恨她恨的不行。 其实东平侯府出事,是因放印子钱。 放印子钱本就是违法,但它暴利,不少官宦人家有偷偷放印子钱,亦不敢放太多,息也不敢太高,就怕逼死人。 第56章 可东平侯府当时太贪,放的印子钱数额大,息也高,放印时让人拿儿拿女拿家中房契来抵押。 做事太绝,逼死不少人。 这件事情闹开,先帝震怒,抓了典型。 东平侯府就是那个典型。 因为暴利,当时裴老夫人带着娘家以及妹妹夫家一起赚,赚的盆满钵满。 然后三家都被抄了家,一文钱都未留下。 袁氏那时候过惯了富贵日子,被抄家贬为庶民,搬去了北区的贫民区,还因放印子人害死人一事,经常被邻里辱骂泼粪,日子过得异常艰辛。 袁氏因此恨透了裴老夫人。 汤家那时几乎跟裴老夫人断绝了关系。 后来还是裴老夫人觉得对不起娘家,娶了江窈后,想着娘家侄儿学了厨艺,把江窈的铺子借来给侄儿开酒楼。 两家关系这才缓和。 但裴老夫人每次回娘家,袁氏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 裴老夫人皱皱眉,到底没跟袁氏一般见识。 “我寻弘业,找他有些事情商谈。” 袁氏还想讽刺两句,汤弘业已知道裴老夫人上门,急匆匆迎了出来,见面便心急问道:“姑母,事情可解决了?” 袁氏愣了愣,“什么事情?” 她还不知江窈把铺子租给了孙家老太。 不知道他们的酒楼要搬了。 汤弘业无暇顾及老娘,紧盯着姑母问。 “姑母,可让江窈把签下的文书哄了回来?” 裴老夫人摇头,面露难色,“弘业,她也不是个傻的,当初借铺子时说会每个月给她租金,可一直没兑现过,现如今她怕是也心有怨言,一定要将这三年的租子给要过去,才能把文书要回来。” “文书?”袁氏听了这么两句,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大变,抓着裴老夫人的衣袖问道,“是不是你那孙媳要把铺子卖了或者租给了旁人?汤翠君,这么大的事儿,你那孙媳便不和你商量一声?你到底怎么当的家?连一个孙媳都管不住啊?” 汤翠君是裴老夫人的闺名。 裴老夫人冷着脸甩开袁氏的手,“此事怎能怪我?” 汤弘业头都大了,“姑母,娘,你们别吵了。” 他又去问裴老夫人,“姑母,是她亲口说,把这三年租子给她,她便能要回跟孙老太签的文书吗?那若是把租子给了她,那孙老婆子又不肯还文书该如何是好?毕竟文书是在孙老太手中。” 他觉得那孙老太是个胡搅蛮缠的,不定会把文书还给江窈。 要是文书拿不回,这一万两银可是白给出来。 他得心疼死。 “这个倒不担心。”裴老夫人朝着院子里的石凳子走去坐下,“江窈救过孙老婆子的孙子,这事儿传的满京城都是,江窈问她要文书,她不能不给,否则她就是不顾江窈对她孙儿的救命之恩,这是忘恩负义,她儿在朝为官,她总要有所顾虑。” 即便江窈即便这些日子有些反常,裴老夫人也不觉得江窈不会再向着裴家。 以前那是因为孙儿对她太冷淡。 现在孙儿愿意哄着她。 她就还会是原先那个大度又贤良的裴家孙媳。 汤弘业面色变来变去,最后一咬牙,“姑母,那这一万两银,咱们谁出。” 裴老夫人扬起头,姿态高傲,“自然是你出,如果不是我把孙媳的铺子借给你,你还在那小食肆里头做帮厨,一个月才二两钱。” 不待汤弘业说话,袁氏扯开她的儿,指着裴老夫人怒骂,“你这贱婆子还有脸说这个!如果不是当初你坑害了我们汤家,我儿子如今还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哥,哪里用满受这个苦,年纪轻轻去跟着人学厨艺,现在做个下贱商。” 第57章 汤家当年也是有爵位在身,虽只是个伯爵,那也是身份尊贵。 有奴婢伺候,日子舒坦。 哪里像现在,做个低贱的商人! 那是天差地别的身份,一切都因这个大姑姐拉他们放印子钱。 裴老夫人被袁氏这泼妇样骂了个仰倒。 这二十多年过去,她还自认是清贵的侯府老夫人。 因为她知她孙儿,一定可以帮她拿回侯爵身,一定可以帮她挣得诰命。 所以她不会像袁氏一般,如同被同化的市井妇人,随意对人辱骂。 “你不要同个市井泼妇般骂我,当初放印子钱,我千叮咛万嘱咐,莫要做的太绝,是你们做的太绝!这才惹怒圣颜!说起来,那是我们裴家被你们连累。” 当时是她娘家人太贪婪,才弄出人命官司。 袁氏脸色犹如开了染坊,那叫一个难看。 “汤翠君,你别跟我扯这个,我只知我们汤家是跟着你放印子下才落到如今田地。我可告诉你,这银钱要出也是你出,当初开酒楼,虽没给租子,可你既不用出钱也不用出力,便平白分我们五分的红利,哪有这样的美事儿!” 汤弘业跟着点点头,“姑母,我娘说得对,这租子即便要给江窈,也该是你出。” 裴老夫人面色冷下两分。 “如何是我出?这酒楼要不是我,你们也开不起!如今还要一家十几口挤在那破小的屋子里,所以我拿五分红利也是应该。” 汤弘业见她不愿让步,脸色沉沉。 一时之间,三人僵持不下。 袁氏还想扯着她这大姑姐骂,汤弘业拦下他老娘,最后一咬牙。 “姑母,要不这般,这租子,我们一人出一半,五千两,如果实在不成,那也没有法子了。” 反正他不可能出全部租。 这三年开酒楼,每个月除去所有剩下的纯利润,也就一千两出头。 每个月还要分给他姑母,这三年刨除吃喝,他口袋中也只剩一万五千两银左右。 要是让他一人给这三年的租子,他就只落得个五千两。 岂不是给他姑母打白工? 他这姑母也是个人精,每个月都要查看账本,想做假账都是难。 裴老夫人想想便答应下来,“成,那你给我五千两的银票。” 汤弘业取了银票过来交给裴老夫人,给出去时万般不舍。 “姑母,文书一定要拿回来,否则别怪我跟你扯皮。” “自不用你说!”裴老夫人冷着脸离开。 等到裴老夫人离开,袁氏便忍不住说,“儿,你为何要给租子,大不了咱就是不搬!” 占了三年便宜,现在让她把占到手的便宜再吐出去,那跟割她的肉有何区别。 方瞧见她儿给出的银票,她眼红的都要滴血。 汤弘业摇头,“娘,不能继续拖下去,那孙老太是侍御史孙营的老娘,如果不把事情解决,过几日她肯定来闹,还会让她儿去参沐争一本。” 袁氏撇撇嘴,“那是裴家人,同咱家有甚关系,参他就参他!” 他丢的不过是官儿,他们失去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汤弘业并不是真蠢,他只是贪。 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改变命运,不要同他一样做商人。 他希望他的表侄子能够走稳仕途,若有一天登上那内阁首辅之位,便是天大的荣誉。 他知道科举走仕途有多艰辛。 因为他的大哥,这二十多年也一直读书考功名,如今还是个破秀才! 整个汤家都是靠着他养着。 第58章 如果裴沐争能做到内阁首辅,说不定真有可能帮他们家恢复爵位。 “娘,莫要说了,就算不搬,官府也会介入,到时你是让儿被拉去打板子吗?” 袁氏这才不吭声了。 裴老夫人带着五千两银票回了裴家,又从自己压底箱里取了十张面额为五百两的银票,凑够一万两银票。 盯着手中的一万两银票,裴老夫人满眼不舍。 这些年她大部分存银来处也是酒楼,还有二三千两是来自江窈的孝顺。 统共就二万多两银票,还花了大几千两买下西街那边一个小铺子,这些银票给出去,她手头也就只剩一万两。 裴老夫人万般不舍,却不得不给出去。 她让崔嬷嬷去寒梅院喊了江窈过去。 江窈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陪小猞猁玩耍。 小猞猁已经能够活动。 因为天生医骨的原因,她配的药膏效果都是极品。 不过短短几日,小猞猁伤口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结了痂。 小猞猁陪伴着江窈,只不过它是半匍匐,压低身躯,一直盯着前方鱼池里的鱼儿。 它虽为猛兽,对所有的物种都怀着戒备自信。 但是跟在这个人类身边,它难得安心,想要一直跟随着她。 江窈靠在竹椅上望鱼池里抛着鱼食。 这是这几日修葺好的鱼池,有银钱就是好使,不过几日,她的庭院已经大变样,种满了花花草草,挖掉一半竹林砌了鱼池。 这会儿就是跟小猞猁待在凉亭里,看着鱼儿们争先恐后的抢鱼食。 额,就是小猞猁似乎很馋这些鱼儿,目不转睛盯着它们。 江窈忍不住摸了摸它大脑瓜子,“可别捉鱼池的鱼儿,想吃鱼,一会儿我帮人买点鲜鱼回来给你吃。” 这大猫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慢慢趴回江窈身边,还歪头舔了舔江窈的手。 珍珠坐在不远处,手中做着女红,看着自家姑娘跟猞猁,满脸的笑意。 很快,崔嬷嬷过来寒梅苑。 江窈见到崔嬷嬷就知是裴老夫人从汤家拿了租子回。 她甚至能猜测,依照汤裴两人的性子,这租子应当是一人出一半。 崔嬷嬷过来福身,“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永寿堂一趟。” “好,我待会儿换身衣服便过去。” 崔嬷嬷离开后,江窈回屋里换了身衣裳准备过去永寿堂。 结果小猞猁也要跟上。 江窈笑着摸了它一把,“你伤还没好全,不要乱跑,乖乖在院里等我。” 小家伙真的很聪明,如今已经熟悉她院子里的人,不会对着其他人呲牙咧嘴了。 只是丫鬟们想摸它自是不可能。 江窈过去永寿堂。 裴老夫人见到她,面上一派和善。 “窈窈过来了?快过来坐下,祖母已经帮你把这三年的租子同汤家人要了过来,窈窈数数看。” 即便万分不舍,裴老夫人也还要装作大度将银票都递给江窈。 江窈毫不犹豫的收下,数了数。 “祖母,的确是一万两。” “那窈窈今儿就过去同孙老夫人说说?把租铺文书给要回来?” 这事儿得尽快,以免夜长梦多。 江窈笑盈盈,心情极好。 “自然,我一会儿便过去孙家一趟,祖母放心,孙老夫人一定会把文书给我。” 裴老夫人慢慢的松了口气。 这事儿终于算是解决了。 只是后头怎么好忽悠她这个孙媳把铺子过户给孙儿,怕是有些难。 却也不难。 前头无非是孙儿不愿哄着江窈,若愿意哄着,恐怕她那些房子铺子田地的契书早给哄了过来。 第59章 沐争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还没睡回江窈的院子。 待会儿他回来,定要说说他。 江窈握着银票离开永寿堂。 三年的租子要了回来。 江窈先回寒梅苑,把银票交给珍珠,让她收起来。 珍珠很惊喜,“姑娘,真的把三年的租子给要回来啦?” 江窈笑着点点珍珠的额头,“自然,你家姑娘又不是真傻,不仅能把租子要回来,铺子也不会继续给汤家人用,你把银票收好,我过去孙家一趟,演戏总要演全些。” 珍珠使劲点点头,进屋将银票收好,锁在姑娘的压箱底里。 江窈则喊小六子备了马车,过去孙家一趟。 江窈到了孙家,见孙家院门大敞着。 孙老夫人正在家中搓洗衣物,儿媳夏氏正坐在院中绣着东西。 轩哥儿在旁边抽着陀螺,活蹦乱跳,鲜活的不得了,和前些日子那软着小身躯脸色青白躺在孙家人怀中的模样,是天壤之别。 从阎罗手中抢人命,江窈望着生动活泼的轩哥儿,满心的自豪感。 听见院门外的动静,婆媳二人瞧见江窈站在院外。 二人同时起身迎了上去,孙老太太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不少。 “少夫人过来了,快进屋来。” 江窈笑着同二人进到院内,夏氏从屋里搬了个板凳出来,擦了又擦,脸也微微有些红,随后把凳子放在江窈脚边,“少夫人您坐。” 声音也是温温柔柔。 夏氏和孙老夫人泼辣的性子完全不同,整个人都散发着温婉柔和的气息。 江窈道了声谢谢坐下。 轩哥儿也不抽陀螺了,站在旁边看着江窈,小脸上有些腼腆。 听见他娘喊江窈做裴少夫人。 轩哥儿走过来奶声奶气问江窈,“你是救了我的裴少夫人吗?” 只是这奶声奶气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当时伤了嗓子还没好全。 江窈笑眯眯,“是呀,轩哥儿,你好。” 轩哥儿红着小脸跟江窈鞠躬,“裴少夫人,谢谢你救了我。” 他已经听娘和祖母说,他差不多没命了,是裴少夫人救了他一条命。 他还太小,不太懂什么,不过娘和祖母都说了,要记得裴少夫人的救命之恩,见到裴少夫人要道谢。 他现在就是乖乖道谢。 江窈见刚到她腰身的小家伙做小大人模样,心里软成一片。 “快起来,快起来,姨姨很高兴能救下你,以后轩哥儿定能平平安安长大,后福无量。” 她把小家伙拉了起来。 轩哥儿便乖巧的依偎在她身边,看着祖母从旁边的木桶便搬个小兀子也过来坐下。 孙老夫人过来坐下后压低声音问,“裴少夫人,铺子的租子可要了回来?” 江窈笑着轻捏了下轩哥儿肉乎乎的小脸蛋,“要了回来,还要多谢孙老夫人,只是后头可能就要让孙老夫人您担了骂名。” 她过来孙家,自然不是要回文书。 当初她和孙老夫人便说好了,设计要回租子后,她在假意上门要文书。 但孙老夫人拒绝。 因着文书上签了三年,违约是要赔偿三年十倍的租子,那就是十万多银子,她当然赔不起,也堵了裴老夫人的口。 裴老夫人若是继续纠缠,也只是推到孙老夫人身上。 她跟孙老夫人之间已经签下文书,那就是受衙门保护,即便她救过轩哥儿,只要孙老夫人不不愿意给文书,谁都没法勉强。 孙老夫人乐呵呵道:“这有什么骂名不骂名的,我以前搁着乡下时,带着大郎跟他姐姐,不少人看我们孤儿寡母,想欺负我们,都被我骂跑了,我骂人起来打遍天下无敌手,让你家那老婆子尽管来骂。” 第60章 江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家那位老婆子自认清高,做不出当街骂人的举动。 其实她倒是可以直接跟裴家人翻脸,甚至想要拳打脚踢这一大家子,锤爆裴家每一人,她很想这么做,然后喊他们滚出她的宅子。 可她不敢赌。 上辈子江家被裴沐争跟沈元芜污蔑通敌卖国,肯定是弄了什么伪造的证据。 现在把裴家人放走,她担心裴沐争能够继续做到上辈子内阁首辅。 就算为了江家,她也只能步步为营,先把裴沐争给按死,彻底断了他的仕途之路! 她要让裴家每个人都下场凄惨,才配得上他们的结局。 孙老夫人继续说,“所以裴少夫人不用担心我,就是我怕你回去后,裴家人知晓你要不会文书,你那婆母故意磋磨你,甚至担心她对你动手?” 江窈笑道:“老夫人放心,我是不会吃亏的。” 裴老夫人知道她,或许不会对她动手,但是动口肯定免不了。 甚至还会默许柳氏来磋磨她。 她那恶毒婆母柳氏有可能会上手。 她能吃亏吗?她每天都有锻炼,还有一丝内力傍身,那必须不会再吃亏的。 江窈在孙家待了一个时辰。 还陪着轩哥儿玩了会儿,又看着夏氏绣东西。 夏氏的绣活果然了得,靠着丝线和绣工,那绣在白绸上的层层叠叠的花朵,被阳光照射,竟隐隐有很漂亮的光泽流动。 实在太漂亮,难怪这么小小一副绣品也能卖到十两银子。 夏氏以前几百文钱就被绣楼给收走,实在太贱卖了。 待了一个时辰后,江窈才跟宋家人告辞。 孙老夫人还不放心的叮嘱,“裴少夫人,如果回去后,裴老夫人和你婆母寻你麻烦,记得一定要喊丫鬟来孙家,我去帮你同她们对骂!” 反正她不要脸。 她就上门骂她们是不是想占有儿媳的铺子。 不然为啥管她把铺子租给谁! 江窈道了声谢,这才回了裴府。 到了裴府门口,马车上的江窈就换上了一副惊慌的模样。 小六子赶着马车从偏院回,她则直接过去永寿堂,过去永寿堂的路上,她还捡了两粒比芝麻粒稍大一点的小石子握在手中。 听闻江窈回来,在永寿堂等着裴老夫人和柳氏都不约而同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两人心里都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都想着,一定要快点把江窈这铺子给弄到手,不然夜长梦多,万一再来两次这样的状况,也是够操心。 就是沐争不知出去作甚,到现在还未归府。 裴老夫人本想着孙儿回来后,喊他一定要多跟江窈亲热,搬去寒梅院住,把人哄好。 婆媳两人各怀心思。 柳氏心里则想着,铺子的事情处理好,一会儿能多找婆母要些银钱。 她当家当的身上又没银钱了。 主要是她当家,婆母给她的银钱,除了供府上主子和所有下人的日常开销,剩下的还要面对小女儿的软磨硬施,问她要银钱出去买漂亮的衣物和首饰,也因此银子花的特别快。 婆媳二人都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却是见到江窈提着裙角,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 见她这副模样,二人心里全都咯噔了一声,意识到事情可能不顺利。 “可,可把文书要回来了?”裴老夫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江窈红着眼眶摇头,“祖母,文书没要回来,孙老夫人不愿意把文书还回来,说她已经同我签了文书,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第61章 裴老夫身子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小案几。 她脑中昏昏沉沉,难受得厉害,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完了,全都完了。 柳氏尖叫一声,“她凭什么不给!那是我们的铺子!” 甚至直接喊出心里头的想法,早把江窈的嫁妆当成是他们裴家的私有。 江窈瞥了她一眼,面上还是又慌又无措。 “可我同她签了文书,三年的约,就算闹去官府,也是我不占理儿,而且签的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的明明白白,如若谁违背约定,要赔付十倍的租子,那就是十万两,我哪儿赔得起。” 裴老夫人心里绞着痛。 这个孙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文书要不回来,娘家的酒楼该怎么办?那一万两租子甚至还给了江窈。 弘业若知晓文书拿不回,那五千两银票的事儿定是不依,要来找她闹,指不定还得折出去五千两。 裴老夫人捂着胸口,呼吸都不畅了。 柳氏已经气疯了,站在原地想跳脚,“你这蠢货,你办的什么事儿?你还救过她的轩哥儿,就不能拿这个救命恩情去逼迫她把文书还给你?你这小贱蹄子,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文书要不回来,那你就不要回来了啊,你死在外面不行?” 裴老夫人胸口也是越来越闷,任由儿媳辱骂江窈。 柳氏骂完江窈,本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如同木头桩子一样任由她骂。 却没想,这个以前对她孝顺的儿媳抬头直勾勾盯着她,“凭什么我不能回我的家,这是我的宅子。” 柳氏不可置信的瞪向江窈,似乎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种话。 下个瞬间,柳氏暴跳如雷。 “你这小贱蹄子,你说什么?这是我们裴府!什么你的宅子!婆母训你,你还敢还嘴是不是?我今儿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教教你怎么为人儿媳!” 柳氏朝着门口的江窈冲了过去,想要狠狠给她几个巴掌。 看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说出这种话。 看看她还敢不敢反抗! 江窈不动声色,微微抬起手指,一个小石子瞬间弹射到柳氏的脚踝处。 她这些日子一直有锻炼,这具身体的协调性好了不少。 射个小石子还是轻松。 柳氏走得急,脚踝处突然一麻,她整个人前脚绊后脚,朝前摔去。 又因走的急,这一跤摔的又重又狠,也因柳氏整个人都要气疯了,双手甚至没来得及做出防护。 一声巨响。 直接面门朝下,鼻子最先触碰到地面。 屋子里瞬间响起柳氏的凄惨的嚎叫声。 惨叫声将裴老夫人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江窈心中只剩畅快,柳氏这个摔法,鼻子莫想要了。 江窈提着裙角匆匆跑到外面,惊慌失措的喊。 “快来人啊,母亲摔了。” 她得出来得让下人们知晓事情经过。 否则她直接离开,谁知这柳氏最后会不会还攀咬上她,说是她推的。 外面站着的丫鬟婆子们早已听见柳氏的惨叫,都给吓了一跳,还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现在见少夫人红着眼眶出来喊人,全都着急忙慌冲进屋中,见夫人正趴在地上,叫声那叫一个凄惨恐怖。 江窈带着哭腔跟了进去,“都怪我不好,惹了母亲生气,母亲想要打我,没想到冲过来的太急就摔了。” 下人们有的去扶柳氏,有的站在旁边。 但都面面相觑,对夫人的摔倒半点同情不起来。 第62章 竟是想折磨少夫人才摔跤的,真真是活该。 少夫人多好啊,虽未继续掌家,但每天下午,都会给整个府的下人准备一些汤。 有时候是甜汤,有时候是大骨头汤或者鸡汤,那可都是实实在在带肉的大骨头,大鸡块,香喷喷油汪汪。 夫人当家,他们都有些吃不饱,就靠着少夫人这顿晌午后的汤水来让肚子里多点油水。 下人们扶起柳氏,吓了一大跳,“夫,夫人,您流了好多血,快,快些去请郎中!” 柳氏的面上全都被血糊住,鼻青脸肿,不仅如此,鼻子还歪到一边。 江窈吓得大叫,“母亲,你的鼻子歪了。” 柳氏这一跤摔的太狠,刚才脑子都有些木的,这会儿已经缓过来点,但脸上还是剧痛,特别是鼻子。 她听见了江窈的喊声,吓得不行,下意识去摸鼻子,刚触碰到鼻子,痛的她的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看见周围下人们望向她惊恐的表情。 柳氏脸色惨白,她不会毁容了吧? 又有下人喊,“快来人,老夫人也晕倒了。” 原来是裴老夫人年龄大了,终于受不住这个刺激,晕了过去。 整个永寿堂都乱作一团。 裴沐争这时也浑浑噩噩回到府中。 他一大早又试了试,发现还是没法起来,吓得整个人都无措,然后去了外头看大夫。 他在城内转了许久,都不敢进去药堂,眼看着快到晌午。 最后还是一咬牙,寻了个不大的药堂进去,请了坐诊的郎中帮他看病。 他支支吾吾把自己情况说给郎中听,郎中给他诊了脉,却说脉象无恙,可能只是没休息好,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再试试。 可他明明就感受到下面半点动静都没。 他也不敢继续去寻别的大夫,怕人被认出丢了脸面。 裴沐争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路过永寿堂却听见里面嘈杂的声响,还有下人急匆匆出来。 下人瞧见他,仿佛瞧见了主心骨。 “大人,不好了,夫人和老夫人都出事了。” 裴沐争心中一凛,“母亲和祖母怎么了?” 下人哭丧着脸道:“夫人想打少夫人,没想到把自己给摔了,老夫人则受不住这个刺激,晕了过去。” 裴沐争心中一沉,母亲想对江窈动手,难不成是今儿江窈去要文书没要回来? 他也顾不得自己的问题,抬脚朝着永寿堂而去。 进到永寿堂,见里面乱成一团,祖母昏迷,母亲也躺在榻上,脸上全是血,鼻子还歪掉了,整个人如同恶鬼般丑陋吓人,连他都被吓了一跳。 江窈无措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睛也是红红的。 柳氏瞧见儿子,彷佛瞧见了主心骨,哭喊道:“沐争,你快些打死这个小贱人,这贱蹄子就是要打,不打不听话,她都敢反驳我的话了啊,我的儿啊,你快打死她。” 她恨不得让儿子打死了江窈。 满屋子下人都听见当家主母这番话语。 状元郎的母亲还这般粗俗不堪,还想磋磨儿媳,磋磨不住竟让大人打死少夫人。 下人们满脸鄙夷。 裴沐争呵斥道:“母亲,慎言!” 眼看着屋中乱成一团,又见下人们鄙夷的目光,昏迷的祖母,还有一脸狰狞,用着最恶毒语言咒骂着江窈如同疯了一般的母亲。 裴沐争表情木然。 他的生活为什么变成了这般?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一切都很顺利,他不会为了钱财和后宅发愁,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走着,甚至进了内阁。 第63章 可现在后宅一团糟,他的仕途之路也开始变得不顺畅。 好像从定国公府回来,一切都开始变了。 一切变化好似都从江窈身上开始的。 裴沐争心中陡然升起一种诡异的危机感。 他扭头看向江窈,难不成她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他想毁了她的名声?所以此后故意弄的家中乌烟瘴气? 他的手指痉挛似的蜷了几下,朝着江窈看了过去。 江窈的眼眶通红,面对柳氏的咒骂,她委屈又无措。 分明看着就和以前没甚两样。 最开始的,江窈的性子有些骄纵,嫁给他这一年,被柳氏立规矩,性子磨的差不多,人也变得乖巧听话。 她应该是不知定国公府的事情。 应当只是这一年他太忽略她,又没同她圆房导致。 可想到自己的情况,眼下就是想圆房恐怕也没有办法了,裴沐争心底一阵阵发虚。 眼见柳氏看着江窈越来越崩溃,吼叫着让他打死江窈。 裴沐争终于忍不住说,“窈窈,你先回自己院子去吧,这里有我。” 江窈迟疑下,乖巧点头,“那我先过去了,若是有甚需要的地方,夫君再唤人过去喊我,我若继续留在这里,也怕刺激婆母。” 说完她起身就走,身姿挺立,走到院外时,脸上哪里还有方才怯弱无助的模样。 她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听那婆母犬吠。 不如回自己院里好好休息。 裴沐争也抬头望向已经走到院子里的江窈。 被阳光笼罩着的女子,背影挺直,因为穿着一身绣金丝的衣裙,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彷佛那寺庙里被人供奉的菩萨娘娘,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裴沐争心头忽地有些不安,却又顾不得为何会有这种感受,因为他老娘又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你放这小贱人离开作甚?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摔成这副鬼样子,她连文书都没要回来,往后你表叔父的酒楼找不到铺子,说不定都开不下去了,快些把她给我喊回来!就得让她跪在这里守着我,不眠不休伺候我!” 下人垂着眼站在旁边,心里全是对夫人的不齿。 跪着你?你是死了吗?才让少夫人跪着守丧吗? 永寿堂院子里的下人们没一个喜欢柳氏的。 克扣他们月钱,还克扣伙食。 坏得很! 喊着喊着,柳氏又痛的开始嚎哭起来,太痛了。 而江窈已经走远,柳氏的哭嚎声渐渐小了些。 她回到自己院子,整个人都舒坦了。 寒梅苑都能隐约听见柳氏的嚎叫,珍珠见姑娘完好无损的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姑娘,您没事吧?可腹饿了?小厨房已经备好午膳。” “我能有什么事儿。”江窈笑盈盈,心情极好,“摆午膳吧。” 吃了午膳她小歇会儿。 重生回来后,精神一直紧绷着。 还要一直寻找薛神医,现在有宁王殿下帮忙,应该不成问题了。 她给二哥治腿有希望了。 其实若一直寻不到薛神医,即便会有可能暴露自己,让江家人怀疑些什么,她也一定会帮二哥把腿治好。 吃过午膳,江窈回屋歇下,是不管永寿堂那边有多闹腾。 宁王府里。 距离和江窈约定带她去见薛神医还有一日时间。 宁王在书房处理完手中公务。 对着虚空淡淡说,“追风,去备马车,再去见薛神医一趟。” 追风从黑暗中默默出来,应了一声,去备了马车。 第64章 备好马车,宁王同追风二人又去了薛神医的住处一趟。 追风跳下马车,敲响薛神医的大门,不一会儿,一个小丫鬟过来开了门。 二人进去,见到薛神医还和上次一样,躺在院中的一张藤椅上,穿着一身黑袍,黑袍的连帽又大又宽,被薛神医带在头上,整张脸都隐在黑袍的连帽中,人也是蜷缩的姿态。 薛神医没取下脸上黑袍,已是知晓谁是来了,不耐烦的说,“你们又来作甚?” 声音带着油尽灯枯般的虚弱。 追风不说话,摸摸鼻子,大概也就薛神医敢这么同他家殿下说话。 连当今圣上见到殿下都会客气两分。 宁王喊追风去屋里搬了两张凳子坐下,方开口问薛神医,“你不是对外宣称要收徒?已过去这些时日,可有看上的?若不然,我给你送个来。” 薛神医躺在藤椅上阴恻恻冷笑,“倒是第一次瞧见殿下操心旁人的事儿,怎地?最近头疾不犯了?还有空关心起我找徒弟来了?” 宁王被薛神医怼,也不恼,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自然是怕你死了,后继无人,白白浪费一身医术,倒不如找个传承的徒弟继承你这一身医术。” “你要介绍给我的人是谁?”薛神医语气竟意外缓和了不少。 宁王没先说是谁,反而问起薛神医,“你之前应当是想收沈元芜为徒吧?” 说起沈元芜时,宁王表情越发冷漠。 薛神医难得沉默了起来。 从千里之外来到京都,一路上,再到京都。 也的确只看上那么一人。 薛神医收徒,不止要品行过关,还得有学医的天份。 最开始是看中了沈郡主。 可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情,让薛神医对自己判断产生怀疑。 一个本懂些医术的人,在判断病人没有脉搏后,无法继续施救,或者说自己没有办法救。 不管是真的没有脉搏,还是假的没有脉搏。 都不应当阻止另外的人施救。 这个沈郡主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的人,品行当真是端正的吗? 见薛神医不说话,宁王挑眉,“你不考虑下当初救下孙家那孩子的女子吗?” 薛神医听了后异常沉默。 半晌后才阴森森问,“所以,我倒是好奇起来,不近女色的宁王殿下,为何会为一个已经嫁人的妇人来游说我收她为徒。” 宁王脑中不由回想起那女子直愣愣过来府中寻他的样子。 有点蠢,但双目澄澈,很干净,带着一丝天真,笑起来也极可爱。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告诉薛神医,只说道,“因为靠近她,便能缓解的头疾,她待在我身侧,头疾犯时,便不会疼痛。” 此话一出,薛神医彷佛回光返照一般,猛地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宁王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方才自己说的话。 薛神医还带着黑袍的帽子,即便看不清脸,也能知道薛神医有多激动,瘦弱的彷佛一具枯骨的身子都在颤抖着。 “竟是真的,传说竟是真的,这世间真有天生医骨的人。” 端坐在旁的宁王动了下耳朵,医骨? 所以是因为她身上有这个医骨,接近自己便能缓解自己头疾吗? 听着倒有点像有些习武天才,骨骼清奇。 宁王没问。 旁边蹲着的追风已经迫不及待问出口。 “薛神医,医骨是什么?” 薛神医这次难得没怼二人,同两人仔细说了说何为医骨。 第65章 “医骨就相当于练武之人那清奇的骨骼……但是医骨可是更难得的,不对,何止是更厉害,那是传闻中的东西。确切的说,它并不是身上的骨头,而是一种……” 薛神医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具体的形容医骨,“你们应当看过听说说书人各种故事,有些修仙的故事当中,有灵根这么一回事,医骨便是相当于灵根,所以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追风听得目瞪口呆,好像很厉害? 那个被自己突然出现都狠吓一跳的少夫人,看着有点笨有点天真的女子,竟这么厉害? “薛神医,你都快能医死人药白骨,你都没有这种天生的医骨吗?” 追风问完,似乎察觉到黑袍下的薛神医瞪了他一眼,“都同你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传说一样的存在,而且谁他娘的同你说我能医死人,药白骨??人死了我医个屁!” 追风摸了摸脑袋,好嘛,又被骂了。 但是追风还有疑问。 “薛神医,那你怎么肯定裴少夫人是天生医骨?” 薛神医这次没骂他,似乎叹了口气,觉得追风有点蠢。 “因为你家殿下的头疾,药石无医,除了针灸可以缓解你家殿下的头疾,但也不能彻底止痛,且针灸的次数越多,越是没有效果,这些年殿下你应当也是知道的吧?但有天生医骨的人可以让你家殿下立刻缓解头疾,且没有任何减弱的效果,只要你家殿下头疾犯了,只要有她在你家殿下身边,头疾就能缓解,无论多少次。” 也是因为这点,薛神医才能猜出江窈天生医骨。 但一直以为那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竟真的存在吗? 追风有点激动的问,“薛神医,那裴少夫人这副天生医骨,能够医好我家殿下的头疾吗?” 薛神医叹息一声,“之前同你们说过,你家殿下的头疾并不是病理原因,而是心理原因导致,要么自己好了,要么她能够跟在你们殿下身边一辈子,一辈子都来缓解你家殿下的头疾。” 追风是知道殿下为何会有这么严重的头疾。 想要自己痊愈恐怕很难很难。 要是让裴少夫人一辈子都跟在殿下身侧呢? 追风目光闪了闪。 为何不能? 裴沐争这种渣滓根本配不上裴少夫人,裴少夫人值得更好的。 宁王握紧的手指也颤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眸,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最后追风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如果每次殿下头疾发作时,裴少夫人都能在殿下身边,那以后殿下还会成疯成魔吗?” 薛神医的精神气似乎又消耗的差不多,半死不活的躺回了藤椅上。 “你家殿下会成疯成魔,是因为头疾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疼的受不了才疯癫,只要有她能缓解殿下的头疾,自然不会痛到发疯了。” 追风的目光更闪了。 可殿下因为以前的事情,对女子生不出感情,那以什么理由才能让裴少夫人一直待在殿下身边? 追风又摸了摸脑袋,叹息了一声。 宁王此时才出声,“薛神医不想收她为徒吗?” 薛神医喃喃道:“收一个有天生医骨的徒弟,我岂会不愿意?这简直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我需得看看她的品行。” 自从知道沈江两人救治孙家孩子那件事情后。 薛神医已经不打算收沈元芜为徒,也想过收江窈为徒。 但一直在考量。 第66章 宁王却知道薛神医为何会如此谨慎。 因为薛神医曾经收过一个徒弟。 那个徒弟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 跟着薛神医学医时,薛神医非常严格,那日徒弟得了薛神医几句骂,出去后心不在焉,路上还撞了一个男人。 男人瞪了徒弟一眼,“小心点走路。” 徒弟猛地怒视男子,男人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看啥看,你撞了我不赔礼就算了,咋还想揍我?再瞪我小心揍你。” 徒弟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最后离开了。 然后徒弟找到男人的家人,用毒弄死男人全家十二口人,余下一个孩子。 看到男人回家,薛神医徒弟用孩子威胁男人,让男人跪下同他磕头,最后折磨男人一番,让男人自尽于他的面前,便放了男人的孩子。 男人绝望自尽,但薛神医徒弟还是连那最后一个孩子也没放过,将那孩子也毒杀了。 这件事情当初也是震撼所有江湖门派。 若你当真是有血海深仇,上门报仇也无人会说甚。 却仅仅因为一个口角,虐杀别人满门,是为所有人不耻。 也有江湖门派想要找到薛神医的徒弟,替天行道。 薛神医的徒弟这些年一直躲了起来,未再露过面。 这件事情也成了薛神医的噩梦。 此后这些年,薛神医都没有再收徒弟。 现在薛神医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就想把自己毕生所学,教给一个靠谱,品行端正的徒弟。 薛神医最后叹息一声,“罢了,你明天且带她过来给我瞧瞧吧。” 宁王应了声好,才起身打算和追风离开。 最后走到院门前时,宁王微微停下脚步,却未回头,“神医保重身体,或许收她为徒,也是你活命的转机。” 身后传来薛神医重重的咳嗽声。 薛神医也没有回宁王的话。 江窈午歇起来后,下午锻炼了会身体,便跟小猞猁在庭院里待着喂喂鱼,看看书。 还时不时能听见永寿堂那边传来柳氏的哀嚎声。 柳氏的鼻骨不止是摔歪了,还摔得粉碎。 没有止疼的麻沸散,治疗起来那可是痛到不行。 她手上倒有止疼的麻沸丸,当然不可能去给柳氏用。 痛死她痛死她。 就这样听了一下午柳氏的哀嚎,江窈心情舒畅。 次日一早,江窈睡得精神饱满,脸蛋又白又嫩,还透着一丝粉。 吃过早膳,江窈带着珍珠去了宁王府。 到了她跟宁王约定的日子。 到了宁王府前,这次不等江窈跟珍珠上前同宁王府前镇守的守卫说什么。 其中一名侍卫已恭敬道:“裴少夫人,请随属下进去。” 可见是得了府中主子的吩咐。 “多谢。”江窈点头道谢。 主仆二人随侍卫进了府内,这次和上次差不多,珍珠过去偏厅等着。 上次的管家引着江窈过去正院。 不过这次管家态度恭敬许多。 路上还同江窈说话,态度温和。 “老奴姓曹,少夫人若不嫌弃,可唤老奴一声曹公公或者曹管家都是可以。” 江窈忙说,“曹管家太客气了。” 曹公公态度恭敬,面色也很温和。 带路时,偶有回头,也会趁机看看这位裴少夫人。 自是因为自家殿下对这裴少夫人态度不一般。 这位裴少夫人是当初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容貌没得说,雪肤花貌,明艳端庄。 曹公公在宫里长大,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人性,但几乎每个的人性情都能从一双眸子看出几分来,这位裴少夫人一双眸子却澄澈极了,好似还未沾染上世间俗气。 第67章 虽在商户家长大,也没有小家子气的东张西望。 姿态气度也极好,走起路来,头上的步摇极稳,并不会叮叮当当撞在一起。 偏生成亲了。 曹公公叹口气。 其他的事儿,曹公公亦不敢多想。 他如今能做的,只是对这位裴少夫人态度和蔼再和蔼一些。 至于往后她同殿下如何,那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儿了。 很快,江窈随着曹公公到了上次待过的待客偏厅。 同样和上次没甚区别的茶水和果子。 同样坐了没一会儿,宁王身上还带着一丝丝水汽的过来了。 应当是练完武去洗漱了一番。 倒是没上上次一样穿着一身常服,而是换了一身锦袍,头戴玉冠,面如冠玉,好一副俊美的相貌。 见到江窈,宁王扫了她一眼,“是等会还是现在就过去见薛神医。” 因着江窈手中还捧着一盏热茶喝着。 他特意喊曹公公给她备的最好的茶,连着宫里的圣上也只有几两了。 他自个也没多少了,平日倒是省着喝。 江窈觉得这茶挺好喝的,但眼下不是喝茶的时候,把热茶放下,“殿下,现在便过去吧。” 她寻薛神医已经许久,想快些见到薛神医,更想快些治好二哥的腿。 江窈起身,却听见殿下突然问她,“茶好喝吗?” 江窈冲着他弯弯眼眸,“好喝,殿下这是什么茶水?好似从未喝过这般的茶水。” 宁王道:“雪山白茶。” 言罢,便抬脚朝着外头走去。 江窈微微瞪大眼眸。 雪山白茶?听闻那可是世上最珍贵的茶叶,因为生在雪山之上,产量极少,且每年采摘都困难,一年都得不了两斤,是贡品,且是非常稀有的贡品,连着个宫里的娘娘们都不一定喝得到。 殿下竟给她备的是这个茶。 江窈跟在殿下的身后,唇角压都有点压不下去。 她一路跟着殿下来到府外。 随后,江窈跟珍珠一辆马车。 追风也赶了辆马车,带着自家殿下。 两辆马车朝着薛神医住的地方驶去。 半个多时辰后,江窈的马车跟着宁王殿下的马车来到北区的一条小巷子里。 宁王的马车在巷子口停了下来。 黑骑平顶的马车上,帘子微微被挑了些,宁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去,“薛神医住在这条巷子里倒数第三户,你过去便是,我还有公务在身,便不陪你一起了。” 江窈也挑开了帘子,“多谢殿下,殿下既有公务在身,便不打扰殿下了。” 语气都跟吃了果子一般,甜甜的。 不大会儿,追风赶着马车调转头,朝着另外一条路疾行而去。 余下江窈的马车停在巷子口。 江窈对着外头吩咐,“小六子,过去巷子里倒数第三户人家前。” 小六子应了声,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江窈的马车刚进巷子里,另外一边路上也有一辆马车行驶而来,跟在江窈这辆马车后头。 后面这辆马车上的人还是江窈的老熟人,沈元芜以及武安侯夫人杨氏。 沈元芜坐在马车上,清冷的面容上也掩不住一丝担忧。 旁边的杨氏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慰道:“芜芜别担心,一会儿见了薛神医,他肯定愿意收你为徒的。” 她家芜芜文采了得,心怀天下。 为了学医,每天都要看两个时辰的医书。 芜芜如此努力,不该被辜负。 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该是芜芜的。 沈元芜还是有些担心,依照她的设想里,当初不管有没有救下轩哥儿,薛神医都会看到她,知晓她的医术和大义,很大可能会亲自寻上她,收她为徒。 第68章 但是出了江窈这个意外。 江窈救了轩哥儿,还让她丢了很大的脸面,被京都里的人嘲笑了几天。 这几日她没有出过武安侯府的大门,一直有让杨氏帮她寻薛神医的下落。 但是杨氏也只不过普通的内宅妇人,薛神医有心隐藏,如何能轻易给外人知晓他的住处。 最后还是沈元芜动用了护国长公主的人脉才收到飞鸽传书,得到薛神医的下落。 那条人脉她只有三次机会,已经用了两次,只剩下一次机会。 所以这次拜薛神医为师,她势在必得。 绝对不能浪费这样一次人脉。 不仅如此,薛神医那些药方医书针灸等等,她也都要得到。 那些东西都是被每个勋贵还有大家大族奉为宝贝的东西。 现在京都所有药堂里的大夫。 和薛神医的医术根本没法比。 如果她能成为薛神医的徒弟,她将会被皇室,勋贵和所有的世家大族奉为贵宾。 如此一来,她将什么都不会缺,金银珠宝,世间最好的一切,这些家族都会为她奉上。 武安侯府如今也只剩下的空壳子,为着银钱发愁。 不管如何,只要能见到薛神医她还有机会说服薛神医收她为徒。 沈元芜稍微安心了些。 很快,武安侯府的马车来到了巷子尾,等到马车停下,沈元芜也发现前面那辆马车。 沈元芜看着前面一辆马车,觉得有点眼熟,皱了皱眉喃喃说,“怎么也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薛神医门口?” 杨氏不以为然,“恐怕是其他世家打探到薛神医下来,来求薛神医治病的。” 沈元芜还是觉得有点怪,心中也微微有些不好的预感。 前面的马车帘子被挑开,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先跳下马车,随后掀着帘子,等着里面的人下马车。 穿青色衣裙的女子,沈元芜认识,见到她的一瞬间,沈元芜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那是江窈身边的大丫鬟,她记得名字叫珍珠。 所以这是裴府的马车?上面的人是江窈吧。 江窈怎么打探到薛神医下落? 恐怕也是来求薛神医收徒的吧? 沈元芜想到江窈救下轩哥儿那一幕,手指忍不住攥了下。 薛神医会不会因为轩哥儿的事儿,最后收下江窈? 不行,就算最后薛神医不收她为徒,也绝不能收江窈为徒。 江窈扶着珍珠的手,跳下马车。 下了马车也见到后面的马车。 这会儿沈元芜跟杨氏也已下了马车。 见到二人,江窈也没表现出很意外,只是冲杨氏略微颔首了下,“见过武安侯夫人。” 杨氏见到江窈,似乎很惊喜。 “窈窈?你怎么也在这儿?是不是想请薛神医帮你婆母治心疾?你父亲前两日还念叨你来着,今儿要不要同我们一起过去侯府一趟,见见你父亲,正好同我们一起用个午膳。” 江窈婆母的心疾,不少世家夫人都知道。 因为柳氏经常炫耀的同她们说自己有心疾,说江窈每天夜里都是睡在她的房间里伺候着。 这不摆明磋磨自己儿媳吗? 杨氏说完,不等江窈回她什么,又接着说,“哎,我们今儿来这还是芜芜想来请薛神医收她为徒,这学医多累呀,窈窈,你可莫要学医,姑娘家的,学医作甚。” 江窈面朝杨氏,盈盈一笑,“我自是不怕吃苦,说也不凑巧,今儿过来倒也不算只为婆母,也想请薛神医收我为徒,学点医术傍身总是好的,以后家人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急诊甚的,都不用去外头请郎中。” 第69章 杨氏的脸色僵了僵。 她说那话就是不想让江窈抢芜芜的机缘。 结果她还是不识趣,竟也想让薛神医收她为徒。 江窈已经不想搭理二人,跟着珍珠两人上前想去敲院门。 沈元芜在身后看着江窈,眼眸中含着一丝怨气。 旋即,她快步追上江窈和珍珠,走到她们前面,率先敲响了院门。 江窈无语,敲个门有甚想争的。 以为谁先进门薛神医就会先收谁为徒吗? 敲敲敲,一辈子给人敲门得了。 杨氏也跟了上来,站在了沈元芜的身边,把江窈和珍珠二人挤在了身后。 江窈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说,“说起来,总觉得沈郡主长的有点像武安侯夫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二人是亲母女。” 前面二人的身子瞬间僵了下,面上都有一瞬的惊恐。 不可能,江窈绝不可能知晓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件事情就算中间出了点纰漏,最后也还算做的完美无瑕。 所以她只是胡说吧? 二人回神,杨氏回头,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只不过这丝笑意却有些牵强。 “我也觉得,连侯爷都说我们有母女缘分,说芜芜长的真的同我有一两分相似,这不就是我同芜芜的缘分?不然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怎地偏成了母女,这是缘分使然,我们天注定要是母女,所以自幼我就很喜欢芜芜,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是吗? 江窈垂下眼眸。 方才二人的背影都出现同一瞬的挺直,这是下意识的惊慌的表现。 因为她说中了,两人惊慌了吗? 沈元芜当真是杨氏的亲生女儿?不是江家的女儿? 那么当年抱错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沈元芜是杨氏的亲生女儿,那么沈元芜的亲生父亲是谁,难道也是武安侯? 那爹娘的亲生女儿去了何处? 江窈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喘不过气,不是为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而是秘密背后,爹娘那个无辜的亲生女儿。 不大会儿,一个丫鬟开了门,沈元芜忙凑上去想认个脸熟,“姑娘你好,请问薛神医可在?” 可惜丫鬟开了门,看也不看门口的几位客人一眼,甚至跟没听到沈元芜的话一样,转身就回了院子里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元芜皱眉,面上有些恼怒。 随后几人都看见了院中间的藤椅上躺着一个瘦瘦小小,穿着一身黑袍的人。 黑袍连面都覆盖着,看不到长相,应当就是薛神医。 沈元芜犹豫了片刻,柔柔出声,“我是武安侯府的沈元芜,今日特来拜见薛神医。” 藤椅上的人半晌都没动静,沈元芜犹豫要不要继续喊两声,就见藤椅上的人朝着她们招招手,示意她们进来。 沈元芜跟杨氏立刻进了院子,江窈和珍珠也跟在其后。 四人进到院中,走到藤椅旁,还是沈元芜先开口,“敢问藤椅上的可是薛神医。” 藤椅上嗯了声,低声沙哑低沉。 然后四人见藤椅上的薛神医慢慢起身,半靠在藤椅上,也取下了头上的黑色兜帽。 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孔。 沈元芜跟杨氏露出非常惊讶甚至是有点震惊的表情。 连珍珠也微微有点惊讶。 只有江窈,面上表情如常。 她知三人为何惊讶,因为薛神医是个老婆子,就和路边上瞧见的普通老婆子并无太大区别,甚至比她们更加苍老,脸上的褶子还要深。 第70章 薛神医扫了惊讶的三人一眼。 最后眼神落在江窈身上,沙哑低沉的声音问她,“看见我的真容你不惊讶?” 江窈平静说,“不知薛神医指得这个惊讶是什么?如果说是惊讶薛神医看起来似有一百多岁的高龄,薛神医您闻名天下也有六七十载,能活到这个岁数也是正常。 还是惊讶薛神医的性别为女子?这就更加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我今日来也是想拜薛神医为师,我都是女子,那薛神医为何不能是女子?” 世人都不知薛神医的性别,她也不知,那么现在见到真面,是女的不也是非常正常吗。 薛老婆子望着眼前容貌娇艳的女子。 这就是天生医骨吗?这世间竟真有天生医骨。 若她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学医,只会是世人的福气。 可若如同她原先那个徒弟一般。 心性歹毒,那她学医,想要危害起世人,那可不仅仅是灭门,甚至能造成生灵涂炭。 因为天生医骨,不仅是学医厉害。 天生医骨之人,学成后,不仅可帮人打通奇经八脉,成为武学奇才。 甚至这种人,天生得动物缘。 可让猛禽猛兽为她所用。 她若想,甚至可以组成一个全是猛禽猛兽的,那将是无人能敌。 而且天生医骨之人,学起其他东西也非常快。 薛神医轻叹了口气,即便她很想收江窈为徒,也得考验过她的天性才成。 不过今儿还多了一个人。 罢了,既能寻到她这里,倒不如一起考验。 “你们二人可都是想要拜我为师?” 薛神医话一出,沈元芜和杨氏松了口气。 她们和江窈一起来,生怕薛神医因为上次轩哥儿的事儿,直接挑选江窈做徒弟。 现在听闻薛神医这么问,知晓自己也是有机会的。 且沈元芜有把握在,自幼她就比旁人出色。 而江窈,不过是个商户女,这些年,就算同自己一样,自学了几年医,恐怕也不如她。 那次救轩哥儿怕都是侥幸。 沈元芜和江窈同时点头。 薛神医又看向二人,然后拍拍手,方才给她们开门的小丫鬟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 小丫鬟看着也就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跟薛神医一样,看起来瘦瘦小小,头发稀疏发黄,穿着一身不太合身很宽大的衣裳,小丫头浑身上下看着都惨兮兮,很苦的样子,只有一双眼眸很有神,亮炯炯的。 江窈有些奇怪,薛神医医术了得,很多人愿意奉上万两白银,就是为了求薛神医治病。 按理说,薛神医应当不缺银钱。 怎么身边的小丫鬟还给养成了这般,看着跟个难民似的。 薛神医也快瘦成一副枯骨的模样。 但江窈一眼就看出,薛神医是因为中毒,慢性毒,这毒还跟了她好几十载。 如果不是这毒,按照薛神医的医术,她给自己调理,再活二三十年都不成问题。 至于薛神医的医术如此厉害,为何不给自己解毒。 因为医者不自医。 这个医者不自医,并不是说不给自己治病。 而是说,有时候一些病症,自己是无法给自己治疗。 像是薛神医中的这毒,需要配合药和针灸。 药还好说,可针灸就难了,最开始的几针需要扎在脑上的几个穴位上。 而这几个穴位,只要扎上会昏迷不醒,剩余针灸,薛神医根本没法自己完成。 这如何让薛神医给自己解毒嘛。 第71章 所以这才是医者不自医的真正意思。 小丫鬟凑到薛神医身边,冲着薛神医打了几个手势。 薛神医也回了几个手势。 原来这小丫鬟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江窈也没意外。 小丫鬟开门时她就看出小丫鬟是个哑巴了,先天性,能治,不过治起来麻烦,且看得出小丫鬟已经治疗过几次,还需要几次的治疗才能发音,但是薛神医现在状态越来越差,恐怕已经无法行针了,所以才没继续给小丫鬟治疗。 满级的医修,不用望闻问切,仅仅是看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病症。 否则也不敢说是医修了。 小丫鬟看到薛神医手势,点点头,转身过去柴房。 很快小丫鬟从里面提出两个铁笼子。 又将铁笼子放在了薛神医面前。 薛神医指着两个铁笼里面的东西,“你们二人选一个,为它们进行救治。” 铁笼子里装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两只小动物。 一只白兔,还有一只橘黄的野猫。 灰兔伤得是腿,是被捕兽夹弄伤的,后腿能够看到夹子夹伤的痕迹,后腿的白色皮毛都已经染红,正瑟瑟发抖缩在铁笼的角落里。 另外一个铁笼里是只橘黄的野猫,瘦骨嶙峋,都很清楚看到身上的骨头。 野猫身上的伤有些多,伤得最重的也是腿,右后腿整条腿都已经扁了,血肉模糊,并不是被马车不小心直挺挺压断的那种,应当是被人虐待,拿石头砸烂的,整条腿稀巴烂了。 一只耳朵也是砸的粉碎,就剩一点沾在上面,身上还有许多被刀划伤的痕迹,满身都是血。 见到这只橘猫的伤势,小丫鬟蹲在旁边开始抹起眼泪。 江窈看见这只橘黄色野猫的伤势时,她的心都颤了下,满脸的寒霜。 这只野猫显然是被人虐待成这样的。 何等心思的人喜欢虐待小动物,简直畜生不如。 不同于白兔的瑟瑟发抖,这只橘猫自从被提出来后,充满了攻击性,一直往后竖着剩下的那只耳朵,整个身上的毛都有些炸开,一直冲着笼外的几人低吼着,可瘦骨嶙峋的小身躯却在发抖,显然也害怕极了。 沈元芜看着铁笼里的两只东西,微微皱了皱眉。 为何要救治它们。 不能直接找两个病患过来吗? 这种野生的小畜生不知道有多脏,她都不想去碰。 而且看那只野猫,充满攻击性,这怎么给它治? 恐怕还没摸到它的伤口,就已经被它抓的鲜血淋漓了。 薛神医也在同时注意着沈元芜和江窈。 看到沈元芜微微蹙眉有些嫌弃的模样。 看到江窈满脸寒霜的望着那只橘猫,手都隐约在颤抖。 她在痛恨伤害橘猫的人。 薛神医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判断。 就算有着天生医骨,她的心也很慈悲。 薛神医心中悬着的大石算是落地了些。 至于另外一个,薛神医根本没打算收她为徒,不过是寻来了,走个过场罢了。 从轩哥儿那件事情,她就已经看出这位沈郡主的品行,根本不是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 此刻更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人面上的表情,有时候是最难掩饰。 这位沈郡主看到两只受伤小动物时,下意识反应就是嫌弃。 说明她连最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 薛神医开口了,“这两只动物,你们各自去选一只治疗吧,我会根据后续治疗情况看看是否收你们为徒,但我有言在先,即便收徒,我也只收一人,当然,也有可能你们二人全都不过关,我一个都不收,现在你们自己决定要帮哪只动物治疗吧。” 第72章 沈元芜看了眼那只野猫,瘦得跟鬼一样,血肉模糊,身上都是污垢,还异常凶狠想要攻击人,她怎么可能去选这只! 她当然想要选那只兔子,起码没有攻击性。 这只猫根本无法帮它处理伤口,连伤口都处理不好,怕是不会被薛神医认可。 薛神医都说都凭着给它们治疗的情况来收徒。 摸都摸不到这只野猫,如何治疗,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只是她现在上赶着选白兔,会不会让薛神医觉得她不谦让? 沈元芜想了想,朝着江窈微微一笑。 “姐姐,你是姐姐,要不你先选。” 她觉得在薛神医面前,江窈肯定也会谦让些,不会选白兔,否则薛神医如何看她。 江窈冷着脸喔了声,朝着白兔的笼子走了过去。 见到江窈径直朝着白兔笼子走过去,沈元芜脸上的颜色一下子精彩了起来,五颜六色,又惊慌又懵然,似乎没想到江窈怎么会去选白兔。 杨氏也有些急了,但她又不敢说声。 眼看着江窈快要走到了白兔笼子面前,沈元芜突然啊了声,“姐姐,我好像接触猫毛就会浑身起疹子,若不还是我来给白兔治疗,只能委屈姐姐给这只猫儿治疗了。” 她真是没想到,这个江窈一点都没打算谦让下。 “姐姐,你让让我吧,选了猫儿,我浑身都起疹子,好姐姐,求求你了。” 沈元芜软着声音祈求。 而她心中却兴奋不已。 她知自己这次的胜算很大。 因为不管江窈如何选,都不是好的选择。 江窈若不同意让出白兔,不顾她接触猫会起疹子还是选择白兔,薛神医恐怕会觉得她连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 而医者,是需要有一颗怜悯之心。 江窈若选择野猫,同样没有胜算。 因为这只野猫的状态非常惊恐,怕人,根本不会让人接近它,是没法给它治疗的。 如果连治疗都无法治疗,那也会直接出局。 所以这一局,不管江窈如何选,对她而言,都是不利的。 沈元芜内心洋洋自得,这是她短短时间内就能想出的计策。 这次她要看着江窈如何败在她的手下,以解上次轩哥儿那事儿的心头之恨! 只要她成为薛神医徒弟,京都的人便不会再传她上次救轩哥儿失误的事情,名声亦能挽回。 江窈看了沈元芜一眼,知道沈元芜心中算计。 沈元芜该不会以为她选了猫儿,就是必败吧? 那一会儿就让她好好开开眼了。 江窈轻笑了声,“行,既然你接触猫毛就会起疹子,那我先就选猫儿,这只兔子让给你了。” 果然—— 沈元芜松了口气。 选了这猫,江窈也只剩败局。 江窈移步走到铁笼面前,看着里面的橘黄色猫儿低吼,拖着后面那条被砸的稀烂的后腿,两只前爪还在使劲的拍打着铁笼壁,想要让眼前的人走远些。 它痛恨这样的两脚兽,它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太饿了,饿到没有力气,只能躺在那里昏睡。 就突然被人拎着后颈,锁着它的喉咙,用石头使劲砸着它的后腿,它凄厉的叫声,也只是让那两脚兽发出兴奋恐怖的笑声,继续伤害着它。 江窈心里看着它,心里憋得慌,到底是被什么人伤害成这副模样的? 这只橘猫看着不大,应当只有半岁左右,却很小只,长期吃不饱,当然不可能发育好。 第73章 跟家里那只小猞猁差不多的毛色。 都是可怜的小家伙。 江窈叹了口气,在心底道:别担心,我会救好你的,再不会让你受这种苦了。 沈元芜也上前提起了装着白兔的铁笼子。 她又看了江窈一眼,见到她面前铁笼里的野猫呲牙咧嘴的样子,心中笑得畅快。 薛神医冲着小丫鬟打了几个手势,小丫鬟进了房间,提了两个药箱出来。 薛神医道:“药箱里面的东西都是救治病患最基本的工具,另外房间里还有药柜,需要什么药材,你们自己取,房檐下有药炉,怎么给它们治疗,你们自己决定。” 江窈和沈元芜二人上前,各取了个药箱回到笼子面前。 打开药箱后,里面都是些救治病患的普通工具,还包括一套银针。 沈元芜看着笼子里的兔子,这只兔子伤得不重,就是普通的夹伤,伤口有些皮开肉绽,但也很好处理,先将这兔腿附近的兔毛剪干净,然后清洗伤口,缝合伤口,最后敷上金疮药,用纱布包扎起来即可。 但是药箱里面没有金疮药,所以需要她自己去里头的药柜里寻药材做些金疮药。 就是这兔子脏兮兮,身上恐怕还有虫子,她实在不想接触。 如今也只能忍着先帮它处理伤口了。 沈元芜同薛神医道:“薛神医,我需要进去药柜里寻一些药材做些金疮药出来,这只兔子需要金疮药。” 她连金疮药都会做,自是想让薛神医高看一眼。 薛神医的确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那你进去自己寻药材吧。” 沈元芜觉得薛神医好似看她的目光太平淡了些,心中不太满意,她抿了抿唇,提着裙角朝着屋中走去。 江窈也在观看着橘猫的伤势。 薛神医同样看着江窈,她很好奇,江窈能不能救下这只橘猫。 这只橘猫和白兔的伤势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普通兽医或者郎中对这只橘猫的伤势都只能束手无策,让它等死。 因为它后腿伤得太重,已经染上疮疡,只能等死。 她若还能动弹,倒能救救这只猫儿,但也无法保住它的腿。 它腿里的骨头已经被砸的稀巴烂,碎成渣渣,这样的骨头如何能够复原? 除非大罗神仙给它用灵丹妙药。 她可以给这只猫儿喂些麻沸散,让它陷入昏迷,然后锯断它被砸的粉碎的那截小腿,然后治疗它的疮疡,再缝合断腿处,处理好这只猫儿就能活下去,虽然以后会没了一条腿。 江窈会怎么救治它? 跟自己同样的办法吗? 或者对医术还不够精通,只能普通的处理下伤口? 江窈已经蹲下身子。 她看得出来,橘猫的腿骨已经碎成渣,想要固定腿骨让它长好是不可能。 这里亦不是她上辈子待的修仙界,没有灵丹妙药,也没有灵气,更加没有那些灵草药。 若是有灵草药,她还真能让它碎成渣的腿骨长好。 可惜这里只是个普通的世界,没有灵气,倒有一些元气也可以称之为生气。 也是练武之人的根本。 但即便是在这里,她也能保住橘猫的一条腿。 只不过眼下她要先安抚好这只猫儿的情绪,它太惊恐了,这样对它的伤势没有好处,反而会加速它的伤势。 江窈打开铁笼子,里面的猫儿本想伸出尖利的前爪狠狠给眼前的人类一爪子,但似乎感受到什么,浑身炸开的毛收了不少,但还是有些抵触,它永远都记得伤害过它的就是眼前这样的两脚兽。 第74章 “吼……吼……” 猫儿还是有些害怕,对着江窈低吼了两声,但比刚才疯狂攻击炸毛的样子好了许多。 江窈温声道:“乖乖,别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会治好你的。” 她的声音轻柔温婉,铁笼里还有些抵触的猫儿,似乎感受到眼前这只两脚兽和伤害它的两脚兽不同,想让它忍不住想要亲近。 慢慢地,它放下浑身戒备,没有继续低吼惊恐,只是略有不安的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兽瞳望着江窈。 江窈心中软成一片,伸手摸了摸猫儿的头。 “真乖呀,那就奖励等你好了后,带你回去跟小猞猁作伴好不好?” 橘猫甚至下意识蹭了下江窈的手。 沈元芜跟杨氏从屋里出来便见到这一幕。 沈元芜脸色发白,失声喊道:“不可能!” 跟在沈元芜身后的杨氏也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她们不就是进去选了些药材出来?怎么出来这野猫都开始蹭江窈的手了? 方才不是还一副惊恐攻击人的姿态? 沈元芜更是脸色发白。 这只野猫被人虐待过,还几乎丢了性命,它对人类只会有憎恨,不可能去亲近人类。 方才也明明对周围的人充满攻击性。 为何现在开始亲近江窈? 江窈到底使了什么法子? 眼看着因为自己的叫喊声,周围几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沈元芜勉强冲着几人笑了笑,掐着掌心走到江窈面前,柔声问道,“姐姐,这只猫儿方才不还是想要攻击你,现在怎么还是亲近你起来?姐姐是使了什么法子吗?” 那只猫儿在沈元芜凑过来的时候,又开始惊恐起来。 一双兽瞳惊恐的盯着沈元芜,对着沈元芜哈气,爪子也害怕的拍打着铁笼。 却一点都没有去攻击江窈。 看见这一幕,沈元芜更气了。 这野猫活该被打成这样,看见她就要攻击,还不愿意误伤江窈。 这什么意思!不是让她难堪嘛。 果不其然,旁边的珍珠噗呲笑了声。 连薛神医的小丫鬟也在咧嘴笑。 江窈根本懒得搭理沈元芜,她继续安抚猫儿。 猫儿渐渐被她安抚下来。 还是珍珠替着自己主子说了,“我家主子自幼就很心善,或者这些小动物能感知到,所以我家主子从小就很得动物缘。” 沈元芜心中愤恨,亦只能笑笑,才回到铁笼子面前,打算帮白兔处理伤口。 她把白兔从铁笼里面揪了出来,忍着恶心开始帮它清理伤口。 江窈也安抚好了猫儿。 薛神医躺在藤椅上,仔细盯着江窈,她想知道,江窈会怎么选。 到底是普通的处理下伤口,还是断腿保这猫儿一命。 江窈慢慢起身,看向薛神医,缓缓开口,“薛神医,这只猫儿已经染上严重疮疡,断腿后还能保住一命,但是我想保住它的腿。” 这会儿轮到沈元芜噗嗤笑出声来。 她停下手中的活儿,盯着江窈,面色古怪,“姐姐,你在说什么梦话,这只猫儿的腿都已经被人砸的这样,里面的骨头都已经碎成渣,你还想保它这条腿,就算保住,也无法用,往后也只能拖着这条生活,还不如断了它这腿。” 她也看得出,这只猫儿,要么断腿保命,不断腿它的疮疡严重,很难活命。 但是给它断腿保它一命,那也是难如登天了,可以说就是赌运气。 因为无法钳制住这只猫,总不能活生生给它把腿锯掉,那样会活生生疼死它。 第75章 所以说只能是赌运气。 可现在江窈却说她想保住它的腿? 真真是可笑,骨头都成渣子了,保住也无法走路,保它的意义是什么? 薛神医却知江窈口中的保它一条腿,定然不是保它一条废腿,应该是别的意思。 可是腿骨都碎成渣,要如何保它一条腿? 薛神医的心,嘭嘭嘭的跳动的很厉害。 她想知道,江窈接下来会说什么,或许会颠覆她行医这大几十年的认知。 江窈没有理会沈元芜,看着铁笼里的猫儿慢慢说,“保它的腿,就是将它的腿割开,清创治疗,取出里面所有的碎骨,在寻来同样刚死没多久的猫腿骨,异骨移植进去。” 这是异骨移植术,当然,不是异移进去了就可以,后续还有不少治疗。 但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元芜先是愣愣的看着江窈,接着又是噗嗤笑出声。 “姐姐,你再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光是给它断腿治疗,它都不一定能承受下来,你还想,想把别的猫的腿骨给它?这是什么骇人的想法。”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江窈怎么敢的! 怎么敢胡乱想的法子就说给薛神医听。 还异骨移植?先不说怎么可能用其他猫的腿骨来给这只猫,从未听闻过! 再者这猫也根本禁不住这种痛。 “姐姐,行医并不是让你这般胡来,若你这般来行医,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沈元芜说完,偷偷看了薛神医一眼。 她是说给薛神医听的。 江窈这样癫狂的想法来行医,可是会害死很多人。 这样的人,薛神医应当不会收她的。 可沈元芜却见薛神医愣愣的望着江窈,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浑身都有些颤抖。 旁边的珍珠,小丫鬟和杨氏也都有些呆住。 都是第一次听闻这种治疗。 而杨氏的脸色有些惨白。 看着这样的江窈,她好像又见过当初护国长公主,也是这般自信肆意,是所有人眼中的耀眼而明亮的骄阳,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追随着她。 可此刻的江窈,像极了她。 哪怕江窈口中说出的仿佛天方夜谭。 薛神医颤着声音问,“你说的异骨移植,当真能够实现?” 她曾经也想过这种治疗手段,比如遇到产妇难产或者大出血,她总想着,若有可以剖腹取出孩子,切掉子宫,或许能保产妇跟孩子都平安。 可是她也清楚,这种需要长时间让产妇处于昏迷状态,让产妇感觉不到疼痛。 而她的麻沸散配方的时效大概只有半刻钟,根本无法撑到让破腹后取出孩子再缝合。 若是麻沸散配方能够提升,或许才有机会一试。 而且需要环境很特别,否则很容易引起伤口的疮疡。 如果这两点都能注意好,或许真的能够实现这种治疗方式。 现在听到江窈口中说出的这种治疗方式。 江窈肯定了她的想法和观念。 说明并不是她的想法癫狂。 江窈道:“需要麻沸散,以及环境的注意,另外还需要注意伤口的疮疡,这三点若是都可以,说不定可以完成异骨植入。” 她手中就有顶级麻沸散的配方。 这种手术,她做医修时不知道做了多少例。 闭着眼睛都能做。 只是现在她也无法告诉薛神医,还得装作不知顶级麻沸散的配方。 这种只是她的初步的一个想法而已。 第76章 沈元芜这次都没装温柔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姐姐,你这是什么疯癫的想法,这简直是不拿命当回事,这只猫儿如果只是断腿,加上神医手中麻沸散的配方,这只猫儿说不定就能活下来,但依照你说的这种治疗方式,它只有死路一条。” 是的,神医手中有麻沸散配方,世人也算是皆知。 所以她才想拜薛神医为徒。 神医手中的好东西太多了。 杨氏还在愣愣的望着江窈,目光有些复杂。 曾经的护国长公主想要上战场时,不也被人质疑怀疑过。 一个女子,如何能上战场?如何能杀敌?见到血还得吓晕过去? 就算曾经有过女子为官的典型,但没有人觉得女子能够上战场杀敌。 可是慕长安让所有人都为她折服。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边关武户的家庭,自幼习武,武艺高强。 她后来不仅屡屡立下赫赫战功,更是让敌军闻风丧胆,还没开始打,敌军都已胆怯三分。 那时候的慕长安啊,无所不能,百战百胜,光彩夺目。 更是让先帝不过众臣的阻拦,封她为异姓的护国长公主。 现在江窈也生出同当年的慕长安一样癫狂的想法。 她却不觉得江窈这是癫狂。 会不会就如同当初的慕长安…… 杨氏简直不敢想下去。 珍珠和薛神医的小丫头都崇拜的望着江窈。 听见沈元芜的话,江窈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我不与井底之蛙辩长短。” 沈元芜气得俏脸发白。 竟敢说她是井底之蛙,光是她曾经作的那五首诗,就已是站在这个时代的巅峰,无人能够超越。 她还想同沈元芜争辩两句。 薛神医却已经朝着她挥挥手,“沈郡主,你先回吧,给我三日时间考虑,若要收你为徒,会派人去你府中通禀你。” 她当然不会派人去武安侯府寻沈元芜,现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沈元芜还想说些什么,杨氏已经扯着她朝外走去。 二人出了薛神医住的院子,上了马车,沈元芜颇为不满,“母亲,你拦着我作甚,我还想与她争辩两句,她那什么疯狂的想法,我不信薛神医会收她为徒,还有她凭甚说我是井底之蛙,她明明才是井底之蛙,她能有我知晓的多吗?” 杨氏面色发白。 沈元芜终于注意到母亲的异常。 “母亲,你怎地了?是不是不舒服?” 杨氏摇头,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神情有几分恍惚,“芜芜,你可知,慕长安曾经也被世人这般质疑过,我总觉得……” 不等她说完,沈元芜已经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她立刻打断母亲接下来的话。 “母亲,你怎会拿长公主和江窈做比较,即便她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她也不可能同长公主做比较,也不可能比得上长公主,她根本不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沈元芜曾经无数次的幻想,如果她要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就好了。 是不是长公主的所有东西都会留给她? 是不是长公主临死前,曾察觉出什么来了? 所以才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有个本子没来记得收起来,她才能…… 至于江窈,她从来都没看在眼中。 就算她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在商户长大,眼界见识什么都没有,只会花银子。 怕是连赚银子都不会,花的都还是江家的银子。 若是江家的那些家业都留给她便好了。 第77章 至于薛神医收徒,沈元芜也是有些自信,觉得薛神医会选她。 她自幼就是天之骄女,光是那五首诗就让世人折服。 而江窈有什么?那种‘疯癫’的会害死人的医术吗? 杨氏望着女儿,隐隐有些担心。 等沈元芜母女离开,薛神医兴奋的开始跟江窈讨论起来她说的‘异骨移植’。 “裴少夫人,你觉得这猫儿现在你能替它做这个异骨移植吗?我手中倒是有麻沸散的配方,疮疡我也能处理,环境方便可以用熬煮的药水来进行处理,便不会有了,只是……” 只是她手中的麻沸散药方时效有些短。 江窈望着薛神医,等她说剩下的话。 薛神医叹了口气,“只是我手中麻沸散的时效有些短,恐怕不能坚持到治疗完成。” 江窈听完薛神医的话,面露几分犹豫,“薛神医,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我想看看你的麻沸散配方,或许能帮忙进行一些改动,我,我并不是对麻沸散配方起兴趣,只,只是……”她的脸上微红,“只是我总觉得很奇怪,对医术方面似乎天生有些很特别的理解,我看见一些配方,便能知晓怎样添加或者删减几位药材,能让它的药效最出色,当初大家都以为轩哥儿已经没了呼吸,我也是一眼就瞧出轩哥儿还剩最后一口气。” 配方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有基础配方,总不能厉害到看了几年医术,就知道所有配方。 配方那都是每个医药世家独有的秘方。 所以她才不能明晃晃帮着二哥治疗。 不过现在有了薛神医,她知道薛神医一定会收她为徒。 二哥的腿,能治好了。 薛神医心中大定,果然,江窈就是天生医骨,否则也不会有这等本事。 因为知晓她是天生医骨,即便听见江窈说的这些话,薛神医也觉是正常。 薛神医笑道:“这有何不可,我把麻沸散配方写下来你瞧瞧,若当真能够让配方更好,也是我占你少夫人你的便宜,另外,我还想收你为徒,不知裴少夫人愿不愿意?” 白捡这么厉害一徒弟,是她赚了。 听见薛神医说要收自家姑娘做徒弟,珍珠欢呼了一声,见几人都朝着她看过来,紧忙捂住嘴巴。 江窈佯装愣了下,随即欢喜道:“我愿意,我自然愿意。” 薛神医苍老的面容也露出一丝难得笑意。 真好的,她的医术终于后继有人。 这次选的徒弟,是个有着仁义之心的,只盼她这徒儿往后能够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珍珠和小丫鬟都高兴坏了。 小丫鬟显然也非常喜欢江窈。 薛神医让小丫鬟去屋中取来笔墨,写下麻沸散配方,递给江窈,“徒儿看看这个配方要如何改动?不过麻沸散的配方改动好,还剩一个问题,想要给猫儿移腿骨,这腿骨该去何处找?” 总不能为了救一命伤害一命。 小丫鬟突然举手,二人朝着小丫鬟望了过去。 小丫鬟激动的打着手势。 江窈也看懂小丫鬟的手势。 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不仅仅是医修,她还学会许多许多东西。 小丫鬟是说,她知道哪里有猫的腿骨。 因为许多流浪动物生存困难,每天她都会捡到一些死掉的小动物,然后把它们埋葬掉。 今天晨起她去买菜时,还捡到一只死掉的猫儿,大小同这只橘猫差不多,被她埋了。 第78章 薛神医叹了口气,“那萍姐儿你快去把那只猫儿挖出来。” 小丫鬟的名字叫萍姐儿。 萍姐儿闻言,使劲点点头,就冲出了家门。 看得出来,她也很想救下这只橘猫。 等到萍姐儿出去,薛神医精神已经不济,她缓缓躺会藤椅上,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江窈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薛神医摆摆手,“别担心,只是以前留下的一些老毛病。” 如今有了徒儿,她想好好活下来,想把自己的医术都传给她。 所以她愿意好好吃剩下两颗续命的药,等到徒儿学会针灸之术,她的毒便能够解了。 天生医骨,学起针灸来也会极快。 何况徒儿还自学看了几年医书。 江窈点点头,还是目露担忧。 她知道薛神医中毒,等到她跟师父‘学’会针灸术,便能帮师父解毒了。 接下来江窈不再分心,开始改良师父给她的麻沸散的配方。 等她改好后,萍姐儿也回来了。 看着萍姐儿手中那只僵硬掉的瘦弱猫儿,院里的几人都齐齐叹了口气。 江窈将改过后的麻沸散配方教给师父,然后她接过萍姐儿手中的猫,打算去取骨,然后处理,还要用煮过的药汁来泡骨头。 江窈去处理腿骨,萍姐儿和珍珠一直跟着她。 萍姐儿望着江窈的目光简直是震惊崇拜,都快把江窈当神看待了。 而院子里的薛神医,看着江窈给她改动过的麻沸散配方,同样满脸震惊。 这就是天生医骨吗? 不愧是传说中的东西,简直太让人震撼了。 改动过后的配方,的确是她不曾想到的,也的确比她原先的好上许多。 甚至成瘾性都消减了许多。 是的,麻沸散具有一定的成瘾性。 所以这东西她给病人也不会经常使用。 看着手中的配方,她这徒儿要是学好医,都不知道能够救下多少人。 这是江窈第一次帮师父改动麻沸散配方。 她不可能一上来就把师父手中的麻沸散配方给改成顶级配方,慢慢来吧。 另外她知道师父应该看出她是天生医骨,不然也不会轻易接受她改配方的事情。 现在她给师父改动的麻沸散配方,时效至少有两个时辰,成瘾性也削减了大半,足够她给橘猫动刀的时间了。 江窈把腿骨处理好,又弄好麻沸散。 随后就是把药房进行环境处理,喷洒药汁。 这一切都是江窈来动手。 薛神医已经有些无法行走,但她还是忍着浑身的疼痛,让萍姐儿扶着她看着江窈如何处理。 处理好药房,其他人便不允许进去,只有江窈和橘猫在药房之中。 望着药台上服用了麻沸散已经陷入昏迷的橘猫。 江窈开始帮它动刀。 没有了外人在场,她动刀起来更快,一气呵成。 不过她要是延长了时间。 也是怕师父怀疑些什么。 一个时辰后,她才打开药房的门。 外面等着的三人全都紧张的望着她,连着薛神医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绷。 “徒儿,如何?” 江窈笑道:“师父,成功了,猫儿还活着。” 薛神医眼眶突然就红了,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她这一生,直到生命快尽头,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见识到医术是永无止境。 可她很感激上苍,在生命尽头,将窈窈送到了她的面前。 萍姐儿也红着眼开始抹起眼泪。 珍珠更是跟着开始小声的哭,她家姑娘太厉害了。 第79章 三人随着江窈进到药房里去看猫儿。 它还昏迷不醒,药效还没过,但起伏的腹部表示它还活着。 真的可以移植别的骨头在它的身体里。 猫儿腿上的肉还是很惨,但腿的形状已经是饱满。 这些被砸伤的肉也能慢慢养起来。 现在已经下午了,大家都还没吃午膳,萍姐儿煮了些吃食,大家随便都吃了些。 薛神医也开始指导起江窈的医术。 想了解她自学都学了什么。 江窈就跟师父说了说。 一个下午时间,薛神医都在教江窈东西。 一边教着,一边感叹,不愧是天生医骨,学起医来太快了。 最后交给江窈几本医书,还有一些配方,让她带回去看。 眼看着天色不早,江窈也打算带着珍珠回裴府。 临行前,江窈犹豫了下,才跟薛神医说,“师父,我有一位兄长,自幼被马车碾断双腿,请过许多的郎中,都说我兄长的腿已经无法再站起来,我想请师父过去帮我看看兄长的腿。” 薛神医点点头,“当然可以,待明日师父陪你回江家去看看好不好?” 江窈欢喜点头,“多谢师父,那我明儿过来接师父。” 薛神医笑着点头,目送她的乖徒儿离开。 江窈带着珍珠和橘猫回了裴府。 一路上,小六子都走得很慢,生怕颠到刚动完刀的猫儿。 江窈刚回裴府,把橘猫放回偏房,让大家都莫要打扰它恢复。 连着猞猁都想过来凑热闹,还被江窈给赶走,这种大型的猛兽对于普通的动物而言,是天生的压制,会让橘猫更加惊恐,不利于恢复,在把橘猫给吓出个好歹来,所以这会儿还不是让两只见面的好时机。 另外把橘猫带过来,也是看它会不会有排异反应。 大概率不会出什么问题,她已经救过太多这样的病例。 刚把橘猫放在偏房,老夫人院中的崔嬷嬷又过来了。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崔嬷嬷神情有些尴尬。 她当然清楚老夫人醒来后,又找少夫人是为了什么,无非还是为了少夫人的铺子。 但她觉得老夫人这一趟肯定也是白跑。 江窈表情淡淡,“有劳崔嬷嬷跑上这一趟,待会儿我换了衣裳便过去。” 催嬷嬷走后,江窈换了身衣裳,过去永寿堂。 裴老夫人已经醒了过来,不过短短一日,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嘴唇上已经起了疱疹。 五十多岁的年龄,被江窈养尊处优的养了几年,头发都没几根白丝。 就这么短短一日的时间,老太太头上的白发都多了不少,人也憔悴许多,面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不少,可见被这事儿闹得已经心力憔瘁。 见到江窈,裴夫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窈窈,你再帮祖母一次吧,再去同孙老太太说说,让她把文书还回来。” 江窈叹口气,“祖母,我见您昨儿急得都晕厥过去了,今儿出门又去了孙家一趟,想找孙老太太谈谈,但是她还是不愿把文书归还,我也没有办法了,否则十万两银子的违约赔偿,我实在出不起。” 这话自然是诓裴老夫人的,她当然没去孙家。 裴老夫人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还有什么办法? 看样子孙家不可能把文书还回来。 看着眼前眉眼温和的孙媳妇,裴老夫人似乎又想到以前那个对裴家百依百顺的孙媳妇。 第80章 她心底有了点期盼,朝着江窈开口说。 “窈窈,实话同你说,之前我那些娘家人愿意把这三年租子给来,还是因着我说,你肯定能把文书要回来,她们这才要愿意把三年的租金给回,如今孙家不愿给文书,恐怕我那娘家人会上门来闹,窈窈,你就帮帮祖母吧,孙家实在不愿把文书还回来,你把那一万两的银票给祖母,祖母还给我那难缠的娘家人可好?” 江窈心底冷笑,面上佯装为难,“祖母,租人铺子给人租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何况我收汤家的租金,可是比整条南街上同等铺子的价位要低一些,他们付我租子是应当的。 即便来闹,也是他们没理,为何要来闹祖母?祖母,你我都是裴家人,一切都该以裴家为主,而不是一直惦记着娘家,若不是您的纵容,汤家人岂敢来闹?” 这可是裴老夫人总对她说的话。 以往裴老夫人总是同她说,“窈窈,你已经嫁来裴家,以后就是裴家人,要少回娘家,多关心婆家人才是。” 那时候刚同裴沐争成亲,婆母总是蹉跎她,有时候受了些委屈就回娘家。 就得了裴老夫人这般说。 现如今,她拿这话堵裴老夫人的口。 裴老夫人被堵的哑口无言,脸色难看,她要如何说? 难不成告诉孙媳,是她跟汤家人一起算计她的铺子。 汤家人开酒楼的盈利,她也拿了一半。 裴老夫人略微思考,还是忍着心中的愤恨想要先哄着孙媳。 “窈窈,若不你给祖母五千两,祖母拿五千两银票打发了他们,省得到时闹得不好看?” 先把她给出的五千两哄回来也是好的。 江窈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祖母,这可不成,这次是五千两,往后就要更多,只会让他们贪得无厌。” 裴老夫人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气得直喘气。 以往江窈也是这般温顺的模样,最得她的喜欢。 可如今见到,她的模样没多少改变,说出拒绝的话来,反而比冷着一脸张说出这种话,更戳她的心窝子。 眼看着孙媳不愿给银钱,裴老夫人觉得还是跟孙子有关。 孙子肯定没把江窈给哄好。 都已经同孙子交代几次,让他搬回江窈的院子,他怎么就是不听? 裴老夫人觉得,江窈这般,定是用孙子威胁整个裴家而已。 除非孙子愿意跟她好好的,否则她往后肯定不会继续为裴家付出。 这怎么成! 等到江窈离开,裴老夫人让崔嬷嬷喊了孙子过来。 不大会儿,裴沐争有些精神恍惚的过来永寿堂,见到祖母,他压下心底的难堪和恐慌,走过去祖母的床榻边坐下,“祖母,你身子骨如何了?今儿的药也已经服下了?” 裴老夫人拉住孙子的手,“沐争你不用管这个,祖母只问你何时搬回江窈的院子?” 裴沐争沉默不语,面色苍白。 他如何敢搬回江窈的院子里去? 裴家人都不知他还没跟江窈圆过房。 但成了亲的姑娘,第二日都需要圆帕交给婆家长辈。 所以江窈那时也拉住他,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同他说了第二天要检查圆帕的事儿。 他割破手指,沾了几滴血,让她第二日把圆帕给祖母和娘看。 遂家人都不知他还没跟江窈圆房。 就连江窈身边,恐怕也只有一两个大丫鬟知晓。 第81章 现在他搬回去,必定要跟江窈圆房了,怎么都不可能再躲过去。 那天晚上,他已经打算跟江窈圆房,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了反应。 叫他怎么敢搬过去? “沐争,你到底想怎样?哪有夫妻分院子睡的?若是传出去,还指不定传你什么闲话!” 裴老夫人也发了狠。 却没注意到孙儿越来越苍白的脸。 裴沐争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就朝外走,“祖母,我知晓了,一会儿就搬过去。” 裴沐争狼狈离开。 裴老夫人心中松了口气,也就没太注意孙子的异常。 她只当孙子痴情,心中惦记沈郡主,所以才表现的如此抗拒。 哎,可惜了她的好孙儿,这般痴情的儿郎,却被迫娶了不喜欢的女子。 裴沐争犹豫半晌,还是过去了寒梅苑一趟。 听闻外面喜福急匆匆的通传声,“少夫人,少夫人,大人过来了。” 江窈跟丫鬟们说过,谁来都不许开门。 但是她们做丫鬟的,肯定也拦不住裴家真正的主子。 裴沐争脸上是带着一丝戾气来的,他想把气都撒在江窈身上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偏生就是那天打算跟她圆房后,就突然不行了,定是她这里有什么问题。 江窈在屋里刚洗漱完,换上一身中衣,还在让珍珠帮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听见喜福急匆匆的通报声,都恨不得直接照着一会儿要进来的裴沐争脑门上来上一拳,这人又来她院里想干什么? 该不会方才裴老夫人没占到她便宜,以为是她跟裴沐争感情出问题,所以让裴沐争过来哄她的吧? 正烦着,外面突然传来裴沐争的一声哀嚎,紧跟着是他的怒吼声,“哪里来的小畜生?” 江窈一怔,也顾不得头发还没吹干,匆匆出门,来到房檐下,见到裴沐争半蹲下身子,抱着一条腿,一脸暴怒的瞪着不远处的猞猁,抱着的那条腿的脚踝处正往外淌着血。 显然是被猞猁给咬了。 猞猁咬了他就跑,这会儿趴在不远处,紧紧盯着裴沐争,目露凶光。 这还是猞猁第一次咬人。 它已经可以在寒梅苑里自由活动,虽对人还保持警惕感,但得了江窈嘱咐,它也不会咬寒梅苑的人。 结果可能是裴沐争来时怒气冲冲,让猞猁受了惊,就给他来了一口。 不等裴沐争继续发怒,江窈已经哎呀一声,“夫君,你是不是进门时太凶了,所以它才咬你的?这头小猞猁都没咬过寒梅苑的人,肯定是夫君你过来是满身怒气,把它给吓着了,不知夫君怒气冲冲而来,又是想要指责我什么吗?” 江窈说完这句,寒梅苑里守着的几个丫鬟脸色都已经不太好看。 她们刚才的确看见姑爷怒气冲冲的。 少夫人可是什么都没做,姑爷又想来找少夫人麻烦。 眼看着丫鬟们的目光都带了几丝替自己少夫人不甘的怨愤。 裴沐争忍着痛,却不说自己方才的态度,只质问江窈。 “这小畜生从哪弄来的?江窈,谁准许你养这个的?不知祖母最怕这种长毛的东西,你还养个猛兽在家中,你莫不是也想学京都那些纨绔们,用它来斗兽?” 江窈冷笑一声,“凭甚我不能养,这是我的宅子,你们裴家满门住着我的宅子,还要求来要求去的。 何况这只猞猁只是我在镇国公府门口捡到的,镇国公府的小世子心地善良,见它在其他宴会上被人用来斗兽,奄奄一息给捡了回来,无法医治才丢在门口,我见它可怜便捡回医治了下。 第82章 它一猛兽,都因救命之恩对我乖巧顺从,它为何要咬你?定是你心里不知想做些什么。” 真当她是软柿子了,还想来捏她! 裴沐争被江窈这一怼,怼的面色涨红。 他住着江窈的陪嫁宅子,这般大声嚷嚷出来,被丫鬟们听去,他的脸面何在。 可他也知道此刻不能继续发脾气。 祖母让他过来是哄着江窈。 裴沐争只得忍着心中的怒气,缓和下语气说。 “我过来能做些什么,不过是想来陪陪你,还不快些扶我进屋,帮我处理下伤口。” 江窈淡声道:“喜福,扶他进来。” 喜福应了声,过来扶着裴沐争进到屋中。 江窈懒得帮他清理伤口,让喜福取了药箱过来,简单帮他处理过伤口。 等到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下,裴沐争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 “窈窈是我不好,我刚才并不是故意拉着脸,只是过去瞧祖母,祖母样子实在憔悴,我心中难受,又想过来看看你,只是到你的院子,情绪一时还没转换过来。” 江窈嗯了声,突然说,“夫君今日要在寒梅苑歇息吗?” 裴沐争支支吾吾,不知该说歇息还是不歇息。 江窈突然目光古怪的瞥了裴沐争的下面一眼。 “夫君,你实话同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疾病?” 裴沐争脸色白了些,“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江窈道:“可是别的夫妻成亲了都是住在一起,哪有分开住的?再者我们都成亲一年了,却一直未曾圆房,要么是夫君你得了隐疾,要么就是夫君你心中有别的女子才不愿同我圆房。” 她说着说着似乎恍然大悟,愤怒的望着裴沐争,“夫君,难道你心中有别的女子?难道之前在定国公府的猜想都是对的?你心中惦记着沈元芜?所以才不能跟同我圆房?” 她就是要戳他的心窝子。 让他没事还往她的寒梅苑跑。 “我心中自然没有其他女子。”裴沐争如何会承认。 江窈肯定道:“既然没别的女子,那就是夫君你有隐疾,夫君还是莫要讳疾忌医了,早日去找郎中看看这隐疾。” 裴沐争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手也隐隐颤抖。 “你莫要胡言!我哪有什么隐疾!” 他当然也不可能承认自己不行。 江窈却不相信他的话了,眼光时不时往他的下面瞥去。 裴沐争也实在受不了这种羞辱,起身甩袖。 “罢了,今儿时辰不早了,你好好歇着吧。” 他又狼狈的,瘸着腿犹如被狗追一样离开了江窈的院子。 江窈望着他狼狈的背影,哼笑了声,该!让你总没事往这里跑。 等她喊珍珠进来帮她擦干了头发,特意去厨房取了只猪蹄髈给小猞猁啃。 她蹲下身子,特别小声的在毛茸茸的小家伙耳畔低语。 “乖乖,咬得好,下次他来,你继续咬。” 猞猁嗷呜一声,不知是不是听懂了。 次日,江窈一早用过早膳过去了师父的院子。 一进去就见师父气色比昨儿好多了。 应该是服用了缓解体内毒性的药。 这种药服用多了,后期也没什么作用了。 估摸着师父手上也没两颗了。 之前大概也是心生绝望,才没有继续服用剩下的一些药。 现在收了她做徒弟,只要她学会针灸,便能帮师父解毒。 师父这毒可不好解,并不是会针灸就能解。 一共三百多个穴位,扎针的顺序不能错一丝一毫,却必须在一刻钟内,一个不错的扎完这所有的穴位,扎错一个,或者顺序错一个,都会毒素瞬间蔓延到心脏而亡。 第83章 这几乎没几个大夫可以办到。 薛神医也已经用过早膳。 见到自己徒弟,薛神医笑的见牙不见眼,“窈窈来了,走,咱们立刻启程去江家吧。” 一行人坐着马车过去江家,连着萍姐儿都跟了去。 半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来到江家门前。 珍珠跳下马车敲了门,门房开了大门见到珍珠,就知是姑奶奶回来了,也不用去跟里头的主子们通传,等着姑奶奶下了马车直接进去,却见自家姑奶奶下了马车,后面跟着跳出个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紧跟着二人又掀开帘子,搀扶着一个瘦干干的老太太下来。 江窈见到门房,笑道:“陈伯,父亲母亲可都在家?” 陈伯笑道:“都在的都在的,晓得姑奶奶今儿回,肯定高兴的很。” 说完,见到自家姑奶奶搀扶着的老太太,陈伯好奇问了声,“姑奶奶,这两位是?” 江窈笑道:“这位是薛神医,请薛神医帮二哥看看腿,这个小丫头是薛神医身边的小丫鬟叫萍姐儿。” 她在路上还跟薛神医说了说,拜薛神医为师的事情,暂且不跟其他人透露,先让她好好学医,其他的以后再说。 陈伯听见是薛神医,眼睛猛地瞪大了,激动道:“姑奶奶,您找到薛神医了?” 薛神医来了,他家二少爷的腿是不是有望好起来? 江窈笑着点点头,“陈伯,那我先进去了。” 陈伯激动道:“姑奶奶快进去吧。” 江窈跟珍珠扶着薛神医,一路过去了正院。 江父跟江母程氏听院中的丫鬟们通传,出来见到女儿跟珍珠搀扶着老太太,一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女儿带回来的老太太是谁。 江窈已经红着眼眶说,“爹,娘,这位是薛神医,我寻到薛神医了。” 程氏腿一下软了,整个人差点跪在地上,江父也没好多少,同样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等反应过来,便想着先请薛神医进屋好待客。 薛神医上前道:“江老爷江太太,我如今已经是窈窈的师父,你们与我不用这般客气,我直接同你们过去你家老二院子吧,看看他的腿好能治否。” “好好。”程氏激动的泪水涟涟,“多谢薛神医了。” 听闻薛神医已经收了女儿做徒弟,程氏又忍不住喜极而泣。 窈窈真的办到了。 江窈过去给母亲擦了擦泪,“娘,别哭了,我们过去给二哥治腿,二哥的腿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随后一行人又过去江从行的院子。 江从行这会儿正坐在庭院里看书,身量颀长,面容俊秀,端坐在轮椅上看书的姿势也是青姿如竹。 听见院门口的动静,江从行抬眼望了过来,见是妹妹跟母亲她们,妹妹还搀扶着个老太太。 江从行已经猜到了老太太的身份。 江从行倒没江父江母这般激动,只是微微扬起唇角,按动轮椅上的一个按钮,轮椅就自动朝前滑行过去。 这辆轮椅倒精致的很,按动手柄上的开关,轮椅便可自己移动,控制好前面手柄的转向,就可以转动方向,代替双腿去到任何地方。 是沈元芜发明的。 但它只是轮椅,也只能在平地上行走。 即便江从行在怎么安慰自己,他还是更希望自己双腿可以好起来。 可以奔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想去科举,想去走仕途,想让江家满门荣耀。 江从行来到一行人面前,对着老太太恭敬道。 第84章 “见过薛神医。” 薛神医笑道:“一路上听窈窈说她二哥颖悟绝伦,一下子就猜到老身的身份了,如今一见,江二少爷果然聪明。” 窈窈说她这位二哥很聪慧,若能去科举,绝对可以金榜题名。 这样的少年,便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江从行望向妹妹,目光温柔,“薛神医谬赞了。” 薛神医道:“既然我来这一趟,如今又是窈窈的师父,定会帮你看好双腿的。” 一行人就待在庭院里,薛神医帮着江从行把了脉,又查看了他腿上的伤势。 最后在一家人期待的目光中,薛神医温言道:“江二公子的腿可以治好,但会遭受很大的罪,不知江二公子能否承受这种痛苦。” 直到薛神医说自己的腿可以治愈,江从行的心缓缓落下。 他温和一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再也没有比坐在轮椅上,满腔抱负不得实现更加痛苦的事情了。 薛神医望着眼前的少年,“需要断骨重塑,且重塑后,骨头长起来的这段时间,也会有剧烈的疼痛,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慢慢缓解。” 麻沸散到底有成瘾性,不可能为了止痛随便服用。 所以断骨从塑时可以使用麻沸散,但是断骨从塑后,是不可再服用麻沸散止痛了。 “我可忍受。”二十岁的青年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能制止他重新站起来。 薛神医点点头,又看向江父江母。 二人这会儿都是神情激动,但也隐约有些担心,听着这治疗会很痛苦,担心从行受太多太多苦了。 薛神医道:“我的身子已大不如从前,江二公子的治疗,需要非常繁琐的针灸,两位也不用太担心,窈窈有学医的天份,她学起来会很快很快,约莫不出一月,便能行针,到时候便能开始为江二公子治疗,你们可愿意等着?” “等的!”江父江母坚定道;“不管何时,我们都可以等。” 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在乎这一个月。 且薛神医都说女儿有学医的天赋,他们也很为窈窈骄傲。 这会已帮江二哥看过腿,薛神医晌午留在江家用的午膳。 吃过午膳,江窈送师父回去,她也留在师父的院子,开始学人体上的穴位。 就这样,江窈每天都会过来师父的院子,跟着师父认穴位学针灸。 越是教着江窈,薛神医越是心惊。 不愧是天生医骨的人,学起来实在太快太快了。 她医每天会教她五十个穴位,窈窈全都记得下来,甚至教她摸穴位扎针时,她也都是一次就能扎成功,不会错分毫。 恐怕都不用一个月,只是半个月,江窈就能开始行针了。 江窈跟着薛神医学的神速,而武安侯府,沈元芜还在等着薛神医派人上门来寻她过去。 沈元芜在侯府里望眼欲穿,明明都已经过去三日,她还是不肯放弃,每天都盼着薛神医身边那个瘦瘦弱弱丫鬟上来来跟她报喜。 杨氏有些看不下去,“芜芜,罢了,薛神医都说了是三日内,这已经过去四五日了。” 沈元芜盯着外面喃喃道:“万一只是薛神医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呢。” 她名扬京都,薛神医不可能不选她。 杨氏叹了口气。 沈元芜又突然想到江窈,小脸发白,她回头猛地握住杨氏的手。 “母亲,你说薛神医就算不选我,应当也不会江窈对吧?她想的那种异骨移植,只会害死无数性命,薛神医一定不会选她。” 第85章 即便薛神医不收她为徒,也绝不能收江窈为徒。 不过距离薛神医说的三日之期已经过去两日,并没有传出薛神医收江窈为徒的消息,想必薛神医也不会收江窈为徒,觉得她那些疯癫的想法只会害人性命吧。 杨氏心中其实有点恐慌的,因为她在江窈身上看到了长公主的影子。 她觉得江窈就如同长公主一样,会给人预料不到的惊喜。 但她怕女儿钻牛角尖,安抚女儿道:“自然,都没有传出来,薛神医肯定也没有收她为徒,或许薛神医并不是诚心收徒,芜芜,你便不要多想了,若真是想学医,母亲在另外替你寻得名医。” 沈元芜喃喃道:“其他名医哪能比得上薛神医。” 薛神医不仅名扬四海,手中还有许多好东西。 可如今,薛神医不愿收她为徒,她什么都得不到。 沈元芜心中愤恨不已! 她定要寻名医做师父,名扬四海,让薛神医后悔! 江窈那边,她每日都过去师父那边学针灸,师父还感叹她学的很快。 江窈为了二哥,不得不‘学’的快点。 而裴家,裴老夫人这几日得知孙子又没搬去江窈的院子住,气得好不容易养好点的身体又开始难受起来。 喊了孙子过来几趟,孙子一直支支吾吾,还说是江窈院子里养了猛兽,咬了他一口,他实在不喜江窈,想到要和她住在一个院子,便难受极了。 裴老夫人直呼家门不幸。 可也拿孙子无可奈何。 汤家。 汤弘业这几日也等的烦闷,眼看跟孙家老太约定的十日之期已经快到了。 便打算去裴家一趟,寻姑母问问怎么回事。 袁氏得知儿子要过去寻大姑姐问酒楼铺子的事儿。 忙不迭道:“弘业,娘同你一块过去。” 汤弘业皱眉,“娘,你过去干啥,省得跟姑母又要吵起来。” 袁氏目光闪烁,“儿啊,你觉得都过去了七八日时间,你姑母还没喊你过去,也没来咱汤家,觉得是何缘由?定是那文书没有拿回来!你自己过去,肯定又要被你姑母给忽悠一顿,而且她是长辈,你也不好同她吵闹。” 袁氏看的明白,如若孙老婆子不把文书交出来。 这铺子肯定要被收回去,她们肯定要搬走。 既然铺子没法继续用下去,那她就绝不能让汤翠君占了汤家的便宜!肯定要把给出去的那五千两租子给要回,如果这三年的分红也能要回来一些,那再好不过。 汤弘业听了老娘的话,沉默片刻,也默认让他老娘跟着一块去了。 二人一起过来裴家。 到了裴家,门房进去通传,裴老夫人一听是娘家弟媳跟侄子过来,立刻说,“不见,就说我生了疾,现在还躺在病榻上。” 门房老老实实出去传话。 袁氏一听,立即就知文书是半点希望都没了。 她气得破口大骂,“滚开,给老娘让开,老娘今儿非要进去问问这汤翠君,当初说好的把租子给她,她让她孙媳把文书给要回来,铺子给咱家继续开酒楼,怎地,现在把银子哄走了,其他事儿办不到是不是?” 裴家可没侍卫守门,就一个老婆子守着,被袁氏猛地推了一把,倒在地上。 袁氏也不管她,领着儿子冲进裴家大门。 老婆子在后面跟着喊,“来人,快来人啊,这人强行闯府,想要去找老夫人麻烦,快来人拦下她!” 第86章 老婆子跟了一路,喊了一路。 路边上的一些奴一听,哟,去找裴老夫人闹事的啊? 那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要是来找少夫人闹事,她们肯定就拦着了。 袁氏跟汤弘业顺通无阻的来到了永寿堂。 永寿堂也有丫鬟守着,本不让袁氏进院,袁氏就是个市井泼妇,逮着那小丫鬟劈头盖脸的骂下来,还动手打人,小丫鬟哪里拦得住,又让二人闯了进去。 永寿堂厢房的门大关着,袁氏知道大姑姐就是住在这间房里。 上去就哐哐哐的拍门。 “汤翠君,你给老娘开门,你有本事坑我们汤家的银钱,你有本事开门啊,老娘知道你躲在里面,你再不开门,老娘要砸门了。” 里面没有半点动静,袁氏也不惯着裴老夫人,继续哐哐拍门,边拍边踹。 裴老夫人没有办法,喊了身边的崔嬷嬷去看门。 崔嬷嬷刚把门打开,袁氏直接冲了进去,见大姑姐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模样憔悴。 袁氏冷笑,“汤翠君,我不问别的,如今十日之期已经到了,我就问你文书要回来没有!” 汤弘业说跟着道:“姑母,当时说好的,我把租子给你,你把文书要回来,现在十日之期已经到了,文书再不给我,便说不过去了吧。” 裴老夫人哭道:“弘业啊,不是姑母不想要文书,姑母也没想到,竟被江窈给诓骗了,她收了租子,根本没办法找孙老婆子要回文书,那孙老婆子宁死不肯给文书,还说想要文书,就按照上面写的违约金额,十倍赔偿,是十万两银啊。” 袁氏和儿子的脸色都变了。 此刻知晓文书真的要不回,真的要搬走时,心底还是有些慌了。 袁氏冷笑:“你当初不是说,江窈救过那孙老婆子的孙儿,文书只要江窈去要,孙老婆子一定会给吗?” 裴老夫人哭得伤心,“我哪儿知道那孙老婆子是个不要脸皮子的,文书就是不愿归还。” 她是真的伤心啊。 文书要不回,她也白白损失了五千两银,甚至汤家以后寻了其他铺子开酒楼,她可就再也没有分红了。 袁氏气得咬牙,“既然文书要不回,给你的那五千两租子,你要还回来,若租子不想还,就把这三年的分红还回来!” 当初要不是想着这铺子用久了,到时候就成汤家的了,她也不会同意给大姑子分红,否则凭甚她一点子力都不出,每个月白拿好几百两银子! 裴老夫人当然不愿归还。 “这五千两银子是给江窈的租子,找我要作甚!你们自个去找她要。” 裴老夫人也打算耍无赖,她已经没多少银子傍身,这五千两银子万万不可能还回去。 袁氏气懵的,上去就想锤裴老夫人,“你这不要脸的老虔婆,这银钱你到底还不还!不还今儿大家都别想过了!” 袁氏嗷嗷叫着往裴老夫人身上捶。 被旁边脸色同样发白的崔婆婆给拦了下来。 汤弘业也算看清楚了,他的酒楼肯定要搬走,不可能就这么吃下这个亏。 “姑母,以往的分红便罢了,你既拿了分红,租子就得你自己出,之前找我们要的那五千两租子就必须还给我们了,租子不愿归还,那就这三年的分红归还。” 袁氏还在乱捶人,就算有崔嬷嬷挡着,裴老夫人也挨了好几拳,打的她哎哟哎哟的乱叫着。 第87章 裴沐争也听到了永寿堂那边的动静,喊了小厮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很快小厮就回来了,把永寿堂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主子。 裴沐争听完小厮的话,颓废的躺在榻上。 他过去也帮不了祖母什么。 说不定还会惹得一身骚。 裴老夫人那边,她实在挨不住袁氏的拳头。 而且喊了半天,除了进来两个小丫鬟,外院的奴仆们一个都没进来。 两个瘦瘦弱弱的小丫鬟也没用,对上体型有点壮实的汤弘业,她们根本挨不着袁氏。 裴老夫人没有法子,终于喊道:“还你,我把租子还你就是!” 袁氏这才收了手,但还是不解气,最后照着大姑子肚子打了一拳,打的裴老夫人眼泪都落了下来。 她恨的不行,知晓今儿不把五千两租子还给汤家人,袁氏这个疯婆子能打死她。 只能让崔嬷嬷去取了五千两的银票来给袁氏。 袁氏拿到五千两银票,对着裴老夫人骂道:“早点给我不就好了!” 待到汤家人离开,裴老夫人哭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她们裴家怎么就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啊! 裴老夫人心中愤恨滔天。 她恨江窈。 如果不是江窈要不回文书,就算要不回文书,她也应该把那一万两租子退还给她。 现在不仅挨了那疯婆子几拳,自己还损失了足足一万两银钱。 裴老夫人都快心疼坏了,眼眸中的神色阴沉阴沉,似乎淬了毒。 她绝不会让江窈好看! 江窈晚上回来后,就听喜福喜兰把永寿堂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江窈暗道一声该! 她知晓裴老夫人手中还有点银钱,外加一个小铺子。 那小铺子也花了裴老夫人快上万两银子买下来的。 江窈可没打算让裴老夫人继续留着这小铺子,就算这小铺子是裴老夫人的,她也迟早让裴老夫人把这小铺子给吐出来! 当初她嫁给裴家时,裴家是什么模样,她就要裴家恢复成什么模样! 这段时间,她得忙着给二哥治腿的事情。 一切都等帮着把二哥的腿治好了再说。 很快又是上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才过去半个月,看着徒儿已经熟悉人体所有穴位,针灸也从未错过一分一毫。 薛神医都忍不住倒吸口气。 徒儿实在太厉害了,她都怀疑自己教上一年,不,最多教上半年,就已经没有东西再教给徒儿了。 不过眼下她也暂时就是教给徒儿针灸,给江二少的治疗紧要,其他的东西往后再交给徒儿。 至于治疗江二哥需要的药材,她趁着这半月都已经配好了。 看着徒儿也都准备妥当了,薛神医笑道:“窈窈,明儿就能去帮你二哥治腿了,该准备的药材我都准备好了,明儿只用你帮着针灸就好。” 江窈激动点点头,“好。” 她期待这天已经期待很久了。 终于能帮二哥治腿了。 江窈下午离开师父家,过去了江家一趟,跟爹娘说了明日就能帮着二哥开始治腿。 二老喜极而泣。 程氏望着女儿,目光温柔。 “宝儿,谢谢你。” 即便当年抱错是大家无意中为之,但是她也觉得对不起窈窈,她们江家都只是普通商户。 何德何能让长公主的女儿给她们做了十几年的闺女。 如果窈窈在武安侯府长大,那她就是金尊玉贵的郡主。 第88章 偏生给她们这帮商户做了女儿,现在还能救好老二的腿。 她们江家何德何能啊。 江窈忍不住抱着程氏,娇嗔道:“娘,不许说谢谢,我是你们的女儿,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养了我十几年,那我跟你们的亲生女儿没有任何区别。” “自然,你就是咱家最大的宝贝。”程氏笑着抹了抹眼泪。 江窈望着程氏脸上的斑和皱纹,满目心疼。 等她帮着二哥治好腿,就能给娘配点祛斑美白的药膏。 她上辈子是医修,手里的好方子好东西不少,现在拜了师父,师父的方子都给她看,她自己也有理由可以把自己的好东西都拿出去给家人用。 江窈又去跟二哥也说了声。 二哥虽未太激动,但也红了眼眶。 兄妹两人坐在庭院里说了会儿话,江从行望着远处那片竹林,忽然扭头,目光温柔的看向自己妹妹,“窈窈,你与裴沐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是想要和离吗?” 孙老太太租下妹妹在南街那旺铺的事儿他也听到些闲言闲语。 南街上三层楼高的铺面,他知道妹妹一直给汤家人用着。 因为妹妹对裴沐争的感情,他知道妹妹如果还对裴沐争有情,便不可能收回铺子。 且妹妹这段时间,天天往娘家跑,也从未在跟他提过裴沐争的各种事情。 以往妹妹在他面前,都是沐争哥哥长,沐争哥哥短。 妹妹的改变,在他眼中再明显不过。 所以他知道,窈窈在裴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导致妹妹对裴沐争应当是没有感情了。 既然铺子都开始慢慢收回,应当也是留的后手,想要离开裴家。 江窈的身体僵了僵。 对啊,二哥如此聪慧,肯定也能从外面的一些闲言闲语中猜测事情的一些始末。 江从行望着妹妹,“窈窈,如果有什么,一定不要一个人扛着,我可以帮你的。” 江窈思忖半晌,才重重点头。 “好,二哥,我答应你,如果有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一定会告诉二哥,但是现在我跟裴沐争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考虑清楚,就先不告诉二哥了。” 她如何能让二哥帮她,难道她要告诉二哥,她要沈元芜以妾的身份进来裴家。 她要沈元芜进来后,让裴家家破人亡,下场凄惨吗? 虽然怀疑沈元芜也不是江家亲生女儿,但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在江家人眼中,沈元芜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所以她要做的这些事情,暂时都不能告诉二哥。 江从行望着妹妹,目光温柔。 “好,等窈窈什么时候想告诉二哥,二哥都会是你最大的助力,窈窈,你只要记住,在二哥眼中,只有你才是二哥的妹妹。” 江窈心中一颤,莫名有些想流泪。 所以二哥这是告诉她,其实他也知道她往后想做的事情跟沈元芜有关吧。 二哥只相信她。 江窈并没有在二哥的院子逗留很久,明日要给二哥治腿,回去还有不少事情要准备。 回到裴家,江窈过去偏房看橘猫。 橘猫在偏房待了小半月,它的腿骨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现在都能慢慢走路,不过每天还要换药。 药也是她自己配的,否则也好不了这么快。 不过想要它的腿彻底痊愈,起码还要两三个月的休养。 见江窈过去偏房,小猞猁立刻跟了上去。 小猞猁的伤口已经彻底痊愈,每天在院子里玩闹,活泼好动。 第89章 不过只要江窈在家,都是她在哪,小猞猁跟到哪。 江窈过去偏房,它自然也要跟上。 橘猫这会儿还待在铁笼子里。 它的腿骨,暂时还不能走太多路,于恢复不利,所以江窈还是暂时将它安置在铁笼子里。 见到江窈,橘猫立刻喵喵喵的叫了起来,前半身伏地,想要蹭蹭,但江窈在外面,它也蹭不到,就蹭地面,蹭着蹭着打了个滚儿,露出长些了肉的肚皮。 这半个月的休养,江窈给它喂胖了不少。 小家伙也是在外面过的太苦,特能吃,江窈不管给多少吃食,它全能吃完。 它现在受伤,需要补,多吃点也无妨。 原本瘦得骨瘦淋漓,现在身上长了不少肉,小肚子上肉最多。 江窈心里软软的,立刻打开铁笼子,小乖乖,乖喵喵的喊着。 猞猁听了,过来蹭江窈的手臂。 橘猫一开始还有些怕它,这半个月的相处,也已经不怕了。 江窈帮着橘猫换了药,又陪了它好一会儿,才回房忙自己的事情。 小猞猁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上。 它现在晚上睡觉都不肯睡在院子里,必须睡在江窈的房间,趴在她的床脚边,江窈晚上也都不怎么起夜,现在有猞猁守着,她连守夜的丫鬟都不用了,让她们晚上好好休息。 翌日,江窈跟着薛神医一块,过去江家,开始为江二哥治腿。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江家父母也按照女儿昨天说的,药方也都备好了。 江二哥已经躺在备好的药房里,正泡着药浴。 等到他泡好药浴,去榻上躺下,江窈就要开始为他行针。 行针完,薛神医帮江二哥服下麻沸散。 江二哥的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昏迷。 意识最后陷入黑暗那一刻,他听见妹妹温柔的安抚声,“二哥,别担心,等醒来你的腿就能好起来了。” 随着房门的关上,江家二老也都只能眼巴巴看着,面上难掩焦急神色。 这会儿江家老大跟老三都不在家,出去跑商,老大家的媳妇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女也不好过来,以免打扰了里面。 一刻钟,半刻钟,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去。 江家二老人都已经开始有点脚软,是吓得。 这都进去两个时辰里,里面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江父正抖着手抹着额上汗水,房门突然被打开,江窈站在门口,额前鬓角的一些碎发湿漉漉的沾在脸颊上。 江父江母见到女儿出来,心中一喜,又跟着一惊,担心老二的情况。 二人走过去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窈窈……” “宝儿……” 江窈笑道:“爹,娘,别担心,二哥的治疗很成功,一会儿二哥就能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二哥了,不过一会儿二哥醒来后,就最好不要再打扰二哥了,让二哥自己歇息。” 给二哥重新断骨再接骨不难,二哥也不会很痛苦。 因为有麻沸散,可以昏迷止痛。 真正痛苦的是醒来后,并没有什么可以止痛的膏药,二哥伤到两条腿,当初两条腿都被压断。 二哥当初是为了救一个姑娘才受的伤。 那时候二哥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看见马路上一辆马车突然失控,正朝着个姑娘冲了过去。 他想都没想,扑了过去,把那小姑娘给撞开,自己却被发狂的马儿拉着马车碾断两条腿。 所以这次二哥两条腿都被重新弄断再固定。 里面断骨的生长是非常非常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 第90章 麻沸散的确可以止疼。 但是这东西也有成瘾性,不可能当做止痛药品来用。 所以只能二哥自己生生受住这些痛。 江父江母朝着房内走去。 程氏走到女儿身边时,眼眶通红,“宝儿,谢谢你。” 江窈冲着母亲笑笑,没有再多言,扶着母亲进去探看二哥。 方才其实都是江窈动手,薛神医在旁边指挥着,但是这么两个时辰,薛神医也有些扛不住,正靠在椅上歇息,同样是满头大汗。 江父江母进去后又跟薛神医道谢,薛神医摆摆手,都没力气说话,让他们过去看望江二公子。 江家父母来到窗牖下用门板摆的病榻边,见到儿子清秀的面孔苍白无比,眉头也是皱着的。 裸露出来的双腿也被一层东西包裹着,像是厚厚的一层膏药。 江窈在旁边小说告诉他们,“爹娘,这个是固定二哥双腿的东西,里面也有膏药成分,让他的骨头生长,所以这两个月,二哥都要在床榻上躺着,但是身体也要尽量活动下,帮他小范围推拿,前几日双腿暂时不能活动,后面可以稍微动动,以免形成下肢的血瘀。” 二老不知血瘀是什么,不过他们肯定都愿意听女儿的,女儿怎么说,她们就会怎么做。 刚说完,病榻上的江从行慢慢睁开眼。 醒来这一刻,那种疼痛瞬间席卷而来,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唇色都开始惨白,双手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动。 只是见到父母,见到妹妹,江从行生生忍了下来。 “父亲,母亲,窈窈……” “行哥儿,感觉如何了?”江家父母见到儿子惨白的脸色,心里也疼的厉害。 江窈也面露担忧,但她没有多言。 江从行艰难的笑了一下,“还成,就是有点痛。” 大家并没有继续逗留在这边。 江家父母又陪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让小厮在外面守着,也嘱咐老二,让他有什么就喊外面的小厮。 薛神医这几日也都打算住在江家。 既然是徒儿的二哥,还是要用点心,以免术后发生些什么不能来得及处理。 知道师父会继续留在江家,江窈也松了口气。 江窈在江家待到晚上,跟家里人吃过晚膳她才回去裴家。 之后每天,江窈上午都会留在家里,看师父给她的各种医书药方,下午过去江家看看二哥和师父。 裴家那边,裴沐争也早早回到内阁上衙。 但是每天回来后,他还是过去自己住的院子,并不会过去寒梅苑。 任由裴老夫人怎么交代嘱咐,他都不愿意。 他永远记得江窈质问他是不是有隐疾的那一刻。 因着柳氏之前摔的一跤,摔的鼻梁歪曲碎裂,这些日子都在休养,一边休养一边在自己院子里骂江窈。 现在管家权都移交给了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掌家掌的也是心如刀割。 她那买下的小铺子的租金,每月就几十两,就只够裴府一天的开销而已。 剩余的花销,用的都是她剩下的那大几千两银子,花得她是悲痛欲绝,心中恨透江窈,恨她凭甚不帮衬裴家,裴家才是她唯一的依靠啊。 如此又过了几日,越来越热燥的天儿,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天气骤然转凉。 珍珠都忍不住跟江窈嘀咕,“姑娘,这天儿怎地又变凉了?再有一个月就该入夏了,还以为今年夏天会很热,这突然转凉,天气反复,也不知今年夏天到底如何。” 第91章 江窈却知道今年夏天比往年都要热。 甚至这雨一连下了好多天,天气有些凉凉的,大家都还以为今年夏日会比较凉爽。 结果刚入夏,天气骤然又转变,突然进入了炎天暑月一样。 比往年的夏日都要热上许多。 甚至很多出去干活的百姓都出现了热病。 江窈心中凛然,今年她要多备些冰,另外到时候还要多熬制些防止和治疗热病的药丸,到时候以成本价卖给那些生活贫苦的老百姓们。 因为她记得上上辈子这一年的夏日,冰价连连暴涨,一个夏日里,整个裴家用冰的银钱都超过了上万两。 不过好在也没成灾,就是热过头了些,粮食收成也稍微有了点影响。 吃过午膳,江窈道:“去江家一趟吧。” 即便下着大雨,她也打算每日都过去看看二哥和师父。 正好给母亲配的祛斑美白的膏药也好了。 这膏药就叫做白玉膏药,就是护肤的一种,不仅可以祛斑美白,可以治疗各种皮肤病,像是痤疮,疱疹,皮肤粗糙,毛孔粗大等等,都非常有用,还能美白肌肤,用上半个月就能有很明显的效果,皮肤也能白嫩许多。 做好后,江窈还随手给了身边的几个丫鬟们一人一盒。 几个心腹丫鬟们都知自家主子拜了薛神医为师。 还以为这白玉膏也是薛神医给主子的配方,以为是自家主子试着弄出来的,都没抱多大的期望,只想着当成普通的擦脸的雪花膏。 不过就算是雪花膏,价格也都不便宜,她们做丫鬟的也都用不起,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千金们用的东西。 江窈也没跟几个丫鬟们太具体说这白玉膏的功效,她们自个用用就知晓了。 她一次制的白玉膏不少,自己留了些,给母亲和师父送些过去,都还能剩下不少,她也没旁的闺蜜什么,几年前她就只围着裴沐争转,嫁给裴沐争后,她是商户女嫁状元郎,跟着裴老夫人出门赴宴,都只会被勋贵世家的夫人姑娘们瞧不起,也没人同她玩。 被武安侯寻回后,即便她是长公主亲生女儿,也同样没什么人跟她玩,还是觉得她在商户家长大,跟她一起玩丢脸。 所以剩余的白玉膏她暂时放在家里,没打算动。 等到小六子赶着马车送江窈跟珍珠过去江家。 寒梅苑剩下的几个丫鬟们手中握着这小瓷罐好奇打量。 圆圆脸的喜福忍不住小声说,“这就是少夫人跟着薛神医的方子制出来的护肤膏吗?” “对,少夫人说它叫白玉膏,对皮肤有好处,坚持涂抹,皮肤上的小问题都能治好,还能让肌肤变得白嫩光滑,”喜兰道:“少夫人惦记着咱们,不管效果如何,都不能让少夫人伤了心,我们要每天都用。” 几个丫鬟们年龄都不大,平日因着照顾少夫人,总是半夜起来,或者因着自己一些原因,都有些皮肤上的小问题。 喜福圆圆脸,倒没太大的皮肤问题,就是肌肤有些粗糙,不够细腻光滑。 喜兰鹅蛋脸,但脸上总容易冒一些小红疙瘩。 少夫人这些日子还给她把过脉,说她是服用过量太热燥的食物引起。 只要能够控制住吃太多太热燥的食物,脸上冒小红疙瘩的状况就能改善。 她总让小厨房给她做一些非常辣的小零食。 第92章 她太喜欢食辣,所以想要忌口实在不可能。 她也不太在意脸上的一些小红疙瘩。 春竹和春雨则是皮肤都有些暗沉。 几个丫鬟们嘀嘀咕咕半天,不由聊到了又琴。 喜福叹口气,“又琴姐姐前几日还来寻我,让我在少夫人面前帮她说说话,她想回来内院。” 但是她们都清楚,又琴对少夫人起了歪心,不仅少夫人不容她。 连她们都不容她。 她们只听少夫人的话。 所以都没打算帮友琴说话。 —————— 江窈带着珍珠过去江家。 先去探望了下师父,把自己做的白玉膏给师父几罐。 “师父,这是徒儿制的白玉膏,给您带了几罐。” 薛神医接过白玉膏,打开一罐,淡淡的药香和花香溢出,非常好闻,而且跟她给窈窈的白玉膏配方完全不同的,闻着这味道,应该比她给的白玉膏配方不知好上多少。 薛神医忍不住问,“白玉膏的配方,徒儿又改动过?” “是的,师父,徒儿改的如何?”江窈娇嗔。 薛神医笑道:“自然极好。” 她那些方子,给了窈窈都是她占大便宜,窈窈只是看过方子,就能增添或者删减或是药的份量稍微改动下,便能让方子发挥最大的功效,成为极品配方。 她都觉得,甚至不需要她的配方,只要窈窈自己多学几年,熟悉所有的药材的药性,指不定是能自己配出各种极品方子的。 江窈笑道:“这些都给师父用,等师父用完了,徒儿再给师父。对了,我还按照师父给的配方,又制了固本培元的药丸,也给师父带了些……” 这些固本培元的药方,她自然也都改进过。这个药可以补气益血,增强体质,不过毕竟是药,是药三分毒,只能作为调理来用,服用三个月便能将身体的状态调理到最好,身上的一些小毛病都可以改善。 说到这里,江窈突然望着薛神医,犹豫了会儿才问,“师父,你的身体是不是中过毒,现在还没有好全?” 薛神医笑道:“果然瞒不住,就知窈窈你能看得出来。” 江窈面上恰当露出一丝茫然,似乎疑惑自己为何真的能一眼就看出各人身上的症状。 薛神医便知她的疑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徒儿。 这些日子她的观察,窈窈本性不错,否则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毕生所学的医书和各种方子都教给这个徒儿。 “窈窈,其实你是天生医骨,学医对你而言,大概就如同吃饭一样简单,也因为如此,当初你能看出轩哥儿还有一口气,也能看出我身体里残留的毒素。” 这样天生医骨的人,别人想要下药害她都不可能。 这也是为何江窈敢继续留在裴家的原因。 她不会再怕裴家任何人给她下药,也不会怕裴家人动手打她。 她如今每天都在修炼,内力也渐渐增长些。 如果真到了裴家人敢对她动手那一刻,她便不会让裴家人自食恶果。 听完师父的话,江窈也只能表现的很震撼,迷惑,似乎还不太理解什么是医骨。 薛神医就把医骨是什么告诉给徒儿,还说了医骨学什么都很快,其他的一些作用。 江窈听完却问,“师父,那我能帮你把体内的毒素都解决吗?” 薛神医失笑,听到自己有这种传说才有的医骨,她第一个想法竟只是帮她医治体内的毒素而已。 薛神医笑道:“自然,不过现在不急,再过些日子,师父也的确想让你帮忙把为师体内的毒都清理了,但是药材还未配齐,等药材配齐,就要劳烦徒儿了。” 第93章 江窈这才松了口气。 师父能活下去就好。 江窈都怀疑上辈子,没有自己救下轩哥儿,所以上辈子薛神医收了沈元芜为徒。 但后面,沈元芜表现出来的医术并不像传承了师父的一身本事。 沈元芜后面的医术也只是一般般,没有名扬天下,只有几个不错的药方子,倒是给她赚了不少。 她猜测,应该是薛神医上辈子的确收了沈元芜为徒。 但是师父收徒,最看重的是人品。 可能在收了沈元芜之后,发现她的人品不行。 加上师父体内有毒,如果不是自己,基本无人能救下师父。 上辈子师父的寿命也剩下不了多久,又发现沈元芜人品不行,便不打算继续教她,方子也不会留给她。 所以后面沈元芜的医术才没有多大进展,可能她用来赚银钱的那几个方子,估摸着也是她不知道怎么忽悠师父,或者从师父那儿怎么发现来的。 但也就是两个药方子。 一个金疮药的,一个四磨汤。 金疮药就是治疗跌打损伤止血的,四磨汤则是调理婴儿肠胃的。 光是这两方子,沈元芜都赚不少。 师父好像从来没用这些方子赚过钱。 至于这个白玉膏配方,她上辈子就没见沈元芜用过。 江窈如今也管不得自己猜测,这辈子她既然做了师父的徒儿,一定要帮师父把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然后帮师父调理身体,争取再让师父活个二三十年。 其实即便这里不像她上辈子,没有灵气修仙,可以修炼到与天同岁,或者随便活个上千年。 但这样普通的世界,只要好好调理,人体的寿命极限,也能有个一百五十年左右。 所以把师父身体调理好,师父最少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没有问题。 薛神医也没告诉自己徒儿,她是如何中毒的。 师徒两人聊着医术上的一些见解,萍姐儿在旁边库库的扫地浆洗衣物。 江窈还给了萍姐儿两罐白玉膏,那些固本培元的药丸子也给了萍姐儿一个疗程的。 薛神医手上虽然握着一些美容养颜的配方。 但她都快上百岁,即便再怎么美容养颜。 也不可能半点皱纹和斑都没有。 使用这些美容养颜的膏药,最多也就是比实际年龄看着少个十岁二十岁。 她都快上百岁了,加上这些年被体内的毒折磨,也不怎么注意自个容貌,自然这些方子都没用,也没给萍姐儿准备些。 师徒两人待了会儿,江窈就带着白玉膏跟固本培元的药丸子去见了爹娘。 见到母亲,江窈献宝似得把白玉膏给了程氏。 “娘,这个你用,这是师父给的白玉膏配方,我改良了下,自己制成的,效果更好,对您脸上的斑,还有皱纹特有用,您用半个月就知晓效果了,娘一定要天天涂抹,我这还有不少,您不要舍不得用,涂身上都没事,能够嫩白肌肤。” 程氏脸上的斑和皱纹比较严重。 以前的程氏也是秀丽佳人。 但是自从二哥出事后。 娘天天以泪洗面,短短几年就苍老了不少。 江窈看在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现在二哥能慢慢好起来,她希望娘也爱惜自己的容貌,想帮着娘恢复她的容颜。 女为悦己者容,容貌对女子而言,是能够让自己赏心悦目的。 “既然是宝儿的心意,那娘就收了。”程氏接过女儿给自己的东西。 第94章 不过对于白玉膏的功效,程氏没抱着太大期望。 这些年,她每天也都有使用雪花膏,脸上的斑和皱纹还是没法解决。 斑和皱纹,那都是到了年龄就会出现的。 她也有四十,都已经老了,并不强求什么。 但如果真能肌肤白皙细腻,哪个女子又真得不想要呢? 江父眼巴巴在旁边看着,“闺女,就没爹的什么吗?” 这什么白玉膏肯定是女子们用的东西,他可不适合。 但是闺女都给妻子准备的心意,他自然也惦记着。 心意就是明晃晃的爱。 是窈窈对妻子明晃晃的爱。 他也希望能够收到女儿明晃晃的爱。 江窈取了三瓶小药瓶子递给她爹,“爹,这是固本培元的药丸子,三个月的用量,可以补气补血调理身体,能把身体状态调养到最好,爹记得每天服用一颗。” 强身健体的! 那可是好东西! 江父美滋滋把三个小药瓶给收下了。 “嘿嘿,这是闺女给我的,闺女放心,我肯定每天都会服用一颗。” 江窈嘿嘿笑着又掏出三瓶,“爹,这是娘的,娘也能吃,你也收着,每天入睡前跟娘一人服用一颗。” 这种补身体的好东西,江父本身也惦记着妻子。 见闺女给妻子也准备着,放心下来。 不仅如此,江窈又给大嫂送了两罐白玉膏,告诉她就跟雪花膏一样擦脸就成。 固本培元的药丸子大嫂自然也有。 反正江家人都有。 因为江家人待她太好太好了。 她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也惦记着江家。 一对双胞胎团团和圆圆,因为双胎早产,生出来就比较弱。 江窈没给他们准备什么。 固本培元的药丸子可不适合小孩子。 所以江窈给配了四磨汤。 告诉大嫂张氏,“嫂嫂,这个是四磨汤,已经配好了,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分给团团圆圆喝,半个月他们的肠胃就能好上不少,到时能吃能喝能睡!” 她这四磨汤的药方,自然也是顶级的。 先把肠胃调理好,小孩子其实肠胃才是最重要的。 能吃能喝能睡,小孩子的身体就能自己慢慢调理的,无需用太多药去调理。 张氏一听,急忙接过小姑子给的药包。 “窈窈,谢谢你了。” 她也知道小姑子拜薛神医为师的事情了。 本想着请薛神医帮着团团圆圆调理下身子骨。 她也很是惆怅,这一对双胞胎儿女,当时早产,从出生胃口就不太好,吃奶都比不上旁人家的孩子。 长到现在五岁,还是瘦瘦小小,每顿胃口小的可怜,总是生些小病,一年到头都没消停过。 本想请薛神医帮着看看。 薛神医这几日都住在江家。 但是薛神医似乎身子骨也不太好,给二弟治疗双腿后,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她就没好意思。 现在小姑子给的药方,她还以为是薛神医给的。 江窈惦记着江家上上下下,都给了好东西。 离开时,程氏塞了五千两的银票给她,还同女儿说,“之前宝儿你出嫁,娘给了你三万银票压箱底的银钱,你估摸着用的差不多,这五千两银票我宝儿先拿着用,过些日子娘再给你。” 她是知道女儿经常补贴裴家。 有心想说说,但是宝儿都嫁去了裴家。 裴家又的确穷,总不能宝儿吃穿用度都是最好,让裴家继续喝西北风。 倒也不好劝什么,只盼着裴沐争可以争气点,往上爬爬,多点俸禄,多点赏赐,不让闺女总是补贴了。 第95章 江窈没拒绝这五千两银票。 她没打算继续补贴裴家,但是她想做点营生,银票的确是不够的。 “谢谢娘。”江窈笑盈盈,“等以后我赚了大钱,我来给爹娘零花钱。” 程氏只当闺女说着玩,又要折腾什么新玩意。 她给闺女的陪嫁有几个铺子,闺女想做其他营生,都可以试试。 但她也就只以为闺女是折腾个小铺子小营生玩玩。 “好好,娘就等着宝儿给咱们零花钱。” 此后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气阴凉,连着薄袄都给穿了回去。 这几日下的雨,江窈也没过去江家了。 二哥身边有师父在,她也不担心。 就在家里看医书,研究师父给的各种方子。 等到天气终于放晴,她才打算出去转转。 既然打算做营生,还得找找大些的铺子。 她那几个铺子都太小了些,不太合适。 大铺子也不好找,指不定要转上几个月才能找到中意的铺子。 如今住在南区这边,江窈首先也是寻找南区这边的铺子。 所以带着珍珠出门,就过去了南区最热闹最大的一条集市上,也叫南街。 就是江窈租给孙家老太那间旺铺的集市。 刚到南街,小六子找了地方把马车停好,跟着主子一块下去,陪着主子。 主仆三人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嚎哭。 本来南街上就很热闹,各种商铺小商贩,还有人来人往逛集市的百姓跟世家大族的公子姑娘夫人们。 到处都是人,江窈下了马车后,一直看着街道两边各种商铺。 她想开个养生堂,她的各种方子,像是白玉膏,安神香,辅以推拿,可以帮着女眷调理身体,美容养颜。 这里的世家夫人姑娘们,没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所以她这个营生肯定是做的。 就是需要的铺面得大一些,才能让世家勋贵的夫人姑娘们来消费。 自然要寻那种五六层楼高的铺面,整个南街上,这种铺面不超过十个,目前也都做着营生,想要租来,有些难,所以需要慢慢寻铺面。 她刚朝着第二个这边的铺面过去,想去瞧瞧做看的什么营生,有没可能转让铺面。 这种铺子想要购买,价格高昂,一般铺主也不愿意售卖,都是出租,能找到愿意出租或者转让的东家都不错。 当然,江窈现在也买不起,这样的铺子,没有十几万两,哪里敢想。 正走着,江窈就听见隔壁百草堂里传来一个哀嚎声,“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一听见这哀嚎凄惨的声音,江窈脚步顿住,旁边跟着的珍珠和小六子也都停停下脚步,朝着百草堂看了过去。 江窈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人生病,正有人哀求大夫救自己的娘子。 她是大夫,自然也要去看看。 江窈转身,朝着百草堂走了过去,珍珠和小六子急忙跟上。 百草堂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看穿着打扮都是普通百姓。 江窈挤了进去,见到百草堂门口跪着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男子,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身量有些高,人也很瘦,颧骨高,头尖,日月角尖突,且印堂狭窄。 看见男人面相,江窈忍不住挑了下眉。 男人正砰砰砰往地上磕着头,面前站着个老郎中,老郎中江窈也认得。 之前裴府接二连三的出事,裴家几个主子上吐下泻,还有裴沐争被江窈泼的热水,柳氏摔碎的鼻骨,都是这位老郎中来裴府帮忙诊治的。 第96章 这位老郎中姓周,熟悉他的人都喊他周郎中。 擅外伤治疗,在南街上也颇有些名声。 周郎中见男人磕头忍不住焦急道:“你寻我也没甚用哇,我擅外伤治疗,你,你娘子那是难产,我如何去帮她?产婆怎么说的?我过去恐怕也只能隔着帘子帮你娘子诊脉一下,或者开两副汤剂,也帮不上别的哇,还是得看产婆。” 现在药堂坐诊的郎中大夫,也多是男子。 面对一些女子的疾病,像是女子妇科类的疾病还有生产,大多数男性郎中也都是无能为力。 因着一些女子的疾病,需要面对身体,担心坏了女子的名声。 男子一听,满脸绝望,“周郎中,那该如何是好,产,产婆说胎儿有些大,娘,娘子生不出,都开始出血了,孩子也一直卡着出不来,产婆说如果再不能让孩子出来,止了出血,娘子跟孩子会一尸两命啊。” 男子说着,实在绝望,又开始痛哭起来,浑身颤抖。 周围围观的人群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谁啊?他娘子是谁?” “我好像认得这人,他是那个谁,就是谭家,对对,谭家的上门女婿!” “谭富商?就是那个死了儿子,只剩下个女儿的谭富商?” “对,本来谭家是做丝绸生意起家,这些年也陆陆续续做起其他营生,听闻还做冰块营生,有个大冰窖,最近不是天气反复嘛,这都快入夏了,还这般寒凉,谭富商家的丝绸生意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大笔银钱周转,正在急卖他家的冰窖,但是这种天气,大家都觉得今年夏日肯定不热,买下这冰窖肯定是要亏本,暂时没什么人出手。” “那这男子是谭富商家的上门女婿?听闻谭富商家的那个上门女婿身世似乎也挺可怜的?” “对对,本来是谭富商儿子的同窗,谭家公子小时候被他爹送去学堂读书,谭家这上门女婿跟谭公子一个学堂的,听闻还是个芝麻小官家的孩子。 结果有天他父母出门探亲,被路上的山匪给杀了,就剩下他一个孩子,谭公子同他做了几年同窗,友谊深厚,不忍心他孤零零一人,就带回谭家,认了谭富商夫妻做了干爹干娘。” “哎哟,我也想起这事儿了,我记得这孩子姓申? 认了谭富商家后,一直挺孝顺,就是命苦,听闻后来两个公子长大,也跟亲兄弟差不多,就是命运惨,两人第一次出去跑商,就出了事儿,被匪徒看中他们押运的货物,给截杀了。 申公子当时拼了命想要救谭公子,还帮着挡了好多刀,也差点没命了,可惜谭公子没挺过来,因为这事儿,谭富商心气神都没了,也不敢闯了,不然也不至于想要卖家中的冰窖来周转营生……” “后来申公子就娶了谭富商的闺女,这申公子真是重情义哦,现在他娘子难产,看看他都快急疯了。” “哎,这谭家两孩子的命咋都这么惨,难产啊,恐怕是难了。” 这年头孕妇难产,几乎就等死了。 江窈听了一嘴。 她仔细回想了下上辈子关于谭家女儿生产这件事情。 她记得当时听身边的丫鬟议论过,说是谭家这位娘子一尸两命,难产而亡。 然后这位申公子,当即表示此生再也不会娶旁的女子,他此生会侍奉谭家二老,等到谭家二老百年后,他也没什么活头了,只愿守着谭娘子的坟墓过完剩下的时日。 第97章 因为此事,京都老百姓谁不赞他一声重情义。 至于后来如何? 她隐约也记得后续,不过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谭富商感动义子这般重情义,前头几年也的确在考量这个义子,后来见他绝无二心,当真是感天动地的孝顺情义,哪里忍他孤苦过完下半辈子,张罗帮他娶妻生了子。 想到刚才扫到这个申公子的面相,江窈觉得,这个申公子果然是重情义之人吗? 江窈在其他世界多活一世,是个医修。 自古医易不分家,所以她看过不少关于五行,关于易经相面术之类的书籍,来更全面的去了解人体的阴阳相克,穴位经脉。 但并没有太去专精的学习这些,只是闲暇之余看的一些书籍。 刚才看到这个申公子面相,脑中自然而然冒出跟他面相有关的那些,不仅如此,看他面相已经不仅仅是白眼狼伪君子,似乎很阴毒。 所以上辈子这个人当真是重情重义吗? 谭富商家中的两个孩子真就那么巧合,一个被山匪杀了,一个现在难产? 外人都觉得谭富商家里的一双儿女是意外出事。 她却感觉不是如此。 但到底事情真相如何,不能仅凭她看的一些关于五行和面相的书籍就断定此人如何。 她还要去谭家看看,去看看那位难产的谭娘子是怎么回事。 周围百姓还在窃窃私语,申公子的哭声越来越绝望,整个人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不断地重复着。 “周郎中,求求你,去帮帮忙吧,求求你救救我娘子。” 周郎中见他实在可怜,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我随你去看看吧。” 这附近又没专门给孕妇治疗的医女,连产婆都处理不了这种情况,他去了恐怕也是没多大用处,但总归能帮着孕妇诊诊脉,开些药方。 江窈见状,温声道:“周郎中,我随你一起去谭家看看谭娘子吧,或许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周郎中闻言,立刻抬头,发现是江窈,忙笑道:“裴少夫人?” 江窈点点头,朝前几步,走到了申公子旁边,申公子也恰巧抬头,他哭得眼泪鼻涕一脸,有些茫然的看向江窈,显然不认得她。 周围也有人小声问,“这位小娘子是谁?” “你不认得啊?这位是状元郎裴家的少夫人,之前她还救了个孩子呢,就是孙大人家的轩哥儿,这事儿你总记得吧?” “记得记得,听闻当时沈郡主还说那孩子没气了呢,裴少夫人却说孩子有口气,还把孩子给救了下来,原来这就是裴少夫人啊,长得真是好看,没想到还懂医。” “听闻是她养父母家中的二哥被马车碾断腿,她才开始自行学医……” “那裴少夫人还挺有天赋,那个沈郡主差点误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可不是,听闻为了自个面子,沈郡主当时还想阻止裴少夫人救轩哥儿呢。” 周郎中也对申宽说道:“申公子,这位是裴状元郎的夫人,裴少夫人,也懂岐黄之术,在医术方面很有天赋,当初救过一个孩子,这事儿你应该也听闻过,我想裴少夫人跟着我们过去也能帮得上一些。” 周郎中却不觉得江窈能够救治难产的孕妇。 但江窈是女子,又懂医术,总归有她帮忙,自己也能让她帮着看看产妇产道的一些情况,总归是能帮上忙的。 第98章 申宽自然也听闻过裴少夫人救过一个孩子的事情。 暗暗攥紧了掌心。 他激动道:“真的吗?那请裴少夫人也帮忙救救我的娘子。” 不等江窈说什么,旁边传来一声娇呵,“当然是假的!” 众人扭头看过去,江窈也朝这道熟悉的声音来源看过去。 是裴星语,她同另外两位姑娘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另外两位姑娘江窈也认得,也是京都官家小姐,算不得高门大户家的,是沈元芜的小跟班,经常同沈元芜在一起玩。 裴星语柳眉倒竖,上前指着江窈道:“她根本不懂医!你们还指望她救什么产妇,可别把产妇给害死了!” 她觉得江窈当初救下孙家那小兔崽子,纯属运气好罢了。 “这小姑娘谁啊?” “我也不认识,怎么一上来就指责裴少夫人不会医?” 听见周围的议论声,裴星语微微昂头,自报家门,“我是裴家的小姐,江窈是我嫂子,她本来就不会医,我是担心她过去谭富商家,把谭娘子给治坏了。” 她可是状元郎的妹妹,这群商贩走卒现在该记得她了吧。 周围有人喊,“你既然是裴少夫人小姑子,应当知晓她懂岐黄之术,她可是救过孙大人家的轩哥儿。” “她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裴星语嗤笑,“凑巧罢了,我娘一直有心疾,她以前日日夜夜侍奉我娘身边,怎地不见给我娘治一下心疾,所以……” 她的目光落在申宽的脸上,“这位公子还是不要让我嫂嫂帮你治你那难产的妻子了,否则我担心……” 裴星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这……”申宽假意为难,心中却不觉松了口气,觉得这位裴少夫人应当也不会过去谭家了。 他总觉得这位裴少夫人有些古古怪怪,总归有些担心。 江窈望着裴星语,神色莫测。 平日她在裴家虽然暗地里搅和裴家,可到底没明着把这些屋里的事儿给外扬。 既然裴星语这么想把裴家的丑事儿给宣扬出去,她自然要帮着了。 让外人也说道说道这裴家母女二人的品行。 江窈旋即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珍珠瞧见,跟自家主子心意相通,急忙劝阻,“少夫人,您,您不要伤心。” 周围人群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裴少夫人怎么还伤心起来了?” “不清楚,但是哪有做小姑子的在外面这般折自己嫂子的面子?”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否则裴少夫人怎么难过的眼眶都红了。” 江窈望向裴星语,“星语,你也说我是日日夜夜侍奉婆母,应当是没什么过错,但是说我不会医,那便是冤枉了我,因着我二哥的腿,我也是自幼自学医书,懂岐黄之术,你应该也知晓些。 可你却非要在外头说我不懂医,好似要害了人家薛小娘子,这名声我如何耽得? 甚至日日夜夜侍奉婆母这一年,我都知婆母并没有心疾,但我并没有往外说什么,恐怕你自个心中也清楚婆母并没有心疾吧?否则为何从不请郎中给婆母治心疾? 周郎中便经常去府中,夫君也从未请他帮着婆母看过心疾吧?” 旁边的周郎中愣了愣,“对啊,我经常替裴府的主子们看病,但是从来不知裴夫人有心疾,裴大人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母亲有心疾,要是有心疾,他这个做儿子的能不知道吗?” 周郎中想到上次去裴府给这位状元郎治脸。 第99章 这位状元郎竟因为裴少夫人救活了轩哥儿,让那沈郡主在外丢了脸面质问自己妻子,为何救人,简直禽兽不如! 原来这裴夫人还磋磨自己儿媳,谎称自己有心疾,让人家裴少夫人日日夜夜都侍奉在身侧。 这裴家一家人真不是个东西。 “所以裴夫人根本没心疾?但还日日夜夜让儿媳侍奉?这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儿媳吗?” “可不是,还是状元郎的母亲呢,大户人家的夫人都干这种事儿,咱普通老百姓都不会这么折磨自家儿媳。” “这小姑子还在外面胡言乱语,指不定也是看不起自己嫂嫂。” 珍珠适当在旁边哭诉起来,“二姑娘,您怎地能在外头这般说少夫人,你头上戴的首饰,身上穿得绫罗绸缎,哪样不是咱少夫人给你的,甚至连着你出嫁的姐姐住的宅子,都是咱少夫人的陪嫁啊,还有裴府如今住的大宅子,也是少夫人的陪嫁。 就是因为前些日子,你问少夫人要那套价值三千两银子的珍珠头面,少夫人不愿意,您才恼了少夫人吗?这样在外面败坏少夫人名声吗? 但那套头面是压箱底的东西,本就不能轻易给出去,还是咱家少夫人养母自幼就给少夫人准备的嫁妆,意义更加不同,所以少夫人才不愿意给你,可你不能因为这事儿就开始怨恨少夫人啊,你忘记少夫人以前对你的好了吗?” 旁边所有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们听见了什么? 原来裴家,连着出嫁的姑奶奶都住的人家裴少夫人陪嫁的宅子啊? 这这,吃别人住别人用别人的,还要故意磋磨人家? 甚至这小姑子,还不要脸的想要人家压箱底的头面啊! 那么贵重的陪嫁首饰,估摸着也就一两套,都是出嫁媳妇压箱底的好东西,贵重不说,更重要是这套头面的含义也不同,她开口就想给要走? 裴星语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面皮发红。 这贱婢怎么敢! 怎么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些事儿给抖搂出来? 江窈就不管管吗? 她不嫌丢脸吗? 她不怕以后大哥不给她争诰命吗? 裴星语身边的两个官家小姐悄悄松开挽着裴星语手臂的手,假装不经意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两位姑娘面皮子发红,都觉得丢脸。 她们是真真不知晓裴家用着江窈的嫁妆。 “天啊,真没想到,状元郎家已经落魄成这样,全靠着儿媳的嫁妆呢。” “这小姑子连吃带拿,还想要嫂子那样的头面,真是不要脸啊,嫂子不愿意,她就在外面败坏自己嫂子的名声。” “这样的姑娘可娶不得,啧啧,就算她哥是状元郎也娶不得。” “但是裴少夫人可不吃亏,她毕是商户女,能嫁给状元郎,那是改变门庭的机会。” “嘿,人家裴少夫人可不是商户女,人家亲娘是护国长公主啊!” 周围这才想起江窈身份,的确不是商户女那么简单。 一时半会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江窈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反正裴家这破事儿已经宣扬出去了,裴星语估摸也没脸继续待在这里。 果然,裴星语听到周围说娶个市井小娘子都不能娶她的时候。 气得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江窈不管她,看向周郎中,“周郎中,我们还是赶紧先去谭家吧,谭小娘子耽误不得。” 第100章 周郎中也急忙道:“的确如此,快快,还是赶紧过去谭家一趟。” 申宽这会儿也终于回神,跟着起身,看了江窈一眼,犹豫了下,到底没多说什么,而是领着两人上了马车,朝着谭家而去。 江窈到底是女眷,不好跟周郎中和申宽坐上谭家马车。 便跟着珍珠一起坐回自家马车,小六子赶车,跟着谭家马车身后朝谭家而去。 南街集市上,有些人热闹没瞧够,又是来逛街的普通百姓,不像周围的商贩,不能随便挪动,便想跟着去凑凑热闹,也都三三两两跟着马车身后朝着谭富商家而去。 因着谭家宅子距离南街也近,拐了几个弯,进到一处开阔的巷子里头。 很快,谭家马车在一处大宅子面前停了下来。 前头马车上的周郎中跟申宽下来。 后头的马车停住,珍珠扶着江窈下了马车,随着前头的二人进了宅子,一路上也不得细看,匆匆忙忙朝着谭娘子的院子而去。 后头跟着不少来凑热闹的人。 这会儿门房见大门外不少人,也不好把人都给赶走,只能拦着不给进。 没有主子吩咐,肯定不能把闲杂人放进去。 何况是家里娘子生产遇到困难,哪里能让人去凑这个热闹。 好在大家也知人家谭娘子生产九死一生,不好进去。 也与门房说了刚才南街上发生的事儿,就是想知晓裴少夫人医术到底如何,希望能把谭娘子给救回来。 门房听了外头这些百姓们一言一语,知晓她们也都是想知裴少夫人的医术如何,也就松了口气,让他们在外头等着。 但门房心里还是打紧,那位裴少夫人是个女子,还如此年轻,当真能把他家主子给救回来? 听闻现在里头连产婆都束手无策。 江窈跟着周郎中和申公子身后,很快来到谭娘子住的院子。 刚进了垂花门,就闻见浓重血腥气,江窈心里头便咯噔一声,连着周郎中面色也沉了许多。 申公子更是开始淌泪,口中喃喃喊着娘子。 进到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丫鬟婆子,还有一对穿着绸缎衣裳的中年男女,二人面上全都带着浓浓忧虑,妇人更是一脸的泪,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二位应当就是谭娘子的爹娘。 眼看着周郎中进来,但女婿身后还跟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夫人。 哭得眼肿的妇人愣了愣,看向女婿。 申宽急忙说,“娘,这是裴少夫人,裴大人的夫人,曾经在路上救过孙大人家的孩子,正好在百草堂遇见,听闻娘子难产,说来帮帮忙。” 谭娘子的娘亲王氏一听,心里也凉了半截。 这位状元郎夫人眼瞅着年轻的很,当初救下孙大人的孩子,怕也是凑巧。 她家闺女又是难产,眼瞅着那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她本想着外头郎中来看看,可心里头也清楚,外面的郎中根本没有妇产方面厉害的,又是男郎中,来了怕也只是把把脉开开药方,生产的事儿根本帮不上。 现在又来一个面嫩娇美的少夫人,哪里像是能给人看病的模样。 王氏心里头清楚,她这闺女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眼泪不由淌得更凶。 江窈此刻也顾不得院子里看他人表情如何,只跟着周郎中进到产房里面。 屋子里面不止一个产婆。 谭家担忧女儿,京城里有名的两个产婆都给请了来,可此刻都是束手无策。 第101章 “娘子,你使点劲啊,不管如何的总是试试。” 产妇难产,胎儿过大,胎位不正,还大出血,两个产婆心里头很清楚,根本没有活路啊。 产床边还有几个小丫鬟正用帘子遮挡着产妇生产的场景。 周郎中也只瞧见产妇的肚子,高高隆起,大的简直不像话。 周郎中看的脸色发白,忍不住责问道:“怎地肚子这般大?又不是双胎,你们平日里不控制着自个主子的饭食?” 这时代生产本就艰难,胎大更是艰难数倍。 一般的有钱人家的妇人,怀上后都会控制着吃食。 至于普通百姓家里头,产妇即便怀孕都要干活儿,也没甚好东西吃,胎儿一般都不会过大,甚至许多都是偏小。 周郎中简直是第一次见到肚子这么大的单胎。 江窈进屋也一眼看到产床上那生产女子的肚子,心里又是咯噔了下。 谭娘子的娘也是女子,而且谭家是富商,女儿怀孕时肯定有请郎中和产婆来瞧过,怎么会任由女儿把腹中胎儿给吃得这般大? 果然就听见屋里的小丫鬟哭道:“我们自是清楚,但是娘子总说腹饿,根本控制不住吃食,有时候少给娘子吃些,娘子饿得受不住,自个就去厨房找吃食,或者去外头买糕点小食来吃……” 江窈听得直皱眉头,看向产妇,发现谭娘子体重也有些超了。 谭娘子自幼应该也吃遍美食,怎还会如此控制不住? 她这怀孕时到底吃了多少? 真就是控制不住吗? 江窈在屋里四处扫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案几上还放着吃剩的一些汤膳。 江窈又看见了谭娘子的相公一眼,见他虽面上伤心,但目光总时不时往那案几上的汤膳瞄去。 江窈心知不对劲,但现在也不是验明这个的时候,还是要先帮着产妇止血,把胎儿顺利生产出来。 周郎中也是束手无策,给谭娘子把了脉。 谭娘子的脉象已经很不好了,时不时哼了两声,也有气无力。 要真是昏迷过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胎儿生不出,真就是一尸两命了啊。 周郎中急得冷汗直冒,只能先给开了些止血的汤剂,先把这吓人的出血给止住。 但是这止血的汤剂,也不知能不能止住这产妇难产出血啊。 周郎中开药方的手都在抖。 江窈过去说,“周郎中,我且试试吧。” 周郎中愣了愣,“少,少夫人打算做些什么?” 江窈看着谭娘子说,“我最近学了一些针灸术,或许能先帮着娘子止血,然后正胎位,让头位正过来,只能如此试试了。” 其中一个产婆忍不住嗤笑,“你这少夫人是个官家夫人,还如此年轻,知晓些什么,我们做产婆多少年了,这般大的胎儿,都已经入了盆,你还想纠正胎位?还有你说针灸止血?这要如何止?” 她们做产婆,自是有些本事。 在胎儿还未入盆时,若胎位不正,还能通过一些手法推压,让其胎位转正。 但要是入了盆,想要在正胎位,根本不可能。 这种情况,要么直接保大人,把胎儿跟胎盘给掏出来,要么用手伸出去把胎儿转正。 但现在胎儿还过大。 真要用手从产道去弄。 产妇会活生生疼死。 这种法子也行不通。 说白了,这种难产加胎儿过大的情况,连她们都有些想要放弃。 江窈不与她们争,“总要一试,难不成就这般让娘子等死?” 第102章 两个产婆都不说话了。 是啊,总不能直接放弃。 直接放弃也是等死,一尸两命。 周郎中还在抹着额上的冷汗,江窈已经喊珍珠送来她的药箱,取了里头的银针,要给谭娘子针灸。 她现在出门都会带着药箱。 外面的珍珠送药箱进去。 王氏见状,她心里慌得厉害,也跟了进去,见到那容貌娇美的官家少夫人打开药箱,取了银针用什么药水喷洒,就准备给她闺女施针。 王氏忍不住说,“你,你想做些什么?” 江窈手上动作不停,“针灸止血。” 止血?这血当真用针灸就能止住吗? 可王氏能说不吗? 她不敢说,明显连两个产婆都毫无办法了。 总归不能让闺女等死啊。 申宽过来道:“娘,您别太担心,娘子一定会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 可心中却高高悬起。 他望着给娘子施针的少夫人,心慌的厉害,又觉这般年轻,怕根本没甚真本事,只是想要出出风头? 江窈已经开始施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周郎中这会儿不好绕过去看江窈如何施针,只能站在门口等着。 屋子里静悄悄,只有产妇一两声微弱的哼声。 江窈手上动作不停,产妇情况已经很不好,她也没有藏拙,施针手快又快又准。 这种情况,其实还可以用麻沸散来破腹取胎儿。 但是她要说出这种方法,只怕要吓死屋中所有人,产妇娘家人更不会同意。 因为她并没有神医的名头,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少夫人。 这种惊世骇俗的医治方法,不会被世人认同。 若是她师父来,说出这法子,或许产妇娘家人在知生产无望的情况下,还是愿意一试。 所以江窈也没说出这种法子。 也就她医术了得,用针灸能止血,还能正胎位,这产妇才有救。 否则当真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很快,产妇微弱的哼哼声也没了,王氏吓得大叫一声,“我的儿?” 江窈抬眸,“太太别担心,只是止住了血,娘子没有那般难受了,才没有继续哼哼,现在止了血,一会儿还要正胎儿让,娘子精神气不太足,有没有上好的参,切了片压在娘子舌下,让娘子含着。” 王氏愣了愣,这少夫人说甚?已经止了血? 旁边一个产婆突然惊呼道:“血止住了,血止住了啊!” 另外个产妇跟几个小丫鬟,就连王氏都匆匆走过去,瞧着产妇下面,血的确是止住了,没继续往外流了。 王氏心里头震惊,看上江窈的目光跟看神仙没甚两样。 这个少夫人,到底什么来路?实在厉害得吓人。 两个产婆也是连连看向江窈,心里头惊的厉害。 周郎中听闻,都恨不得自个是女子,也好过去瞅瞅少夫人到底是怎么施针止血的。 王氏欢喜的泪水涟涟,双掌合十,拜谢所有的菩萨。 只有旁边的申宽,脸色白了两分。 看着江窈的目光带着几分惊惧。 扎在穴位上的银针不动,江窈开始给产妇正胎儿,这都是要手法,在产妇肚子上按压,推着里面的胎儿动弹,把胎位转过来。 江窈的手在产妇的肚子上按压推动,顺便把自己修炼了那么丁点的内力也输了进去,能够更快的正胎儿,对产妇也有好处。 旁边两个产婆大气都不敢哼一声,死死盯着江窈手上的动作。 都想学着点。 她们已经觉得眼前的少夫人,肯定能把谭娘子救下来。 第103章 眼看着胎儿胎位转过来,就是孕妇有些吃苦,但此刻也只能忍受着。 江窈一遍按压,一边柔声安抚产妇,“娘子别担心,已经没出血了,胎儿也快转过来了,一会儿便能顺利生下来了。” 其实想要顺利生有些难,胎儿有些过大。 估计还会撕裂,那真是遭老罪了。 江窈看得都心疼产妇,觉得世间女子当真是不容易。 随着两个产婆激动地喊,“胎位转过来了!” 这到底什么手法,胎儿都入了盆,还能把胎位给转过来。 王氏又是欢喜的不行。 江窈终于松了口气,让产婆不要动产妇肚子上的针,开始继续让产妇生产。 孕妇生产可不能用麻沸散,得自己生。 这般大的胎儿,肯定要撕裂,都不能给麻沸散药粉止痛,因为会麻木,让产妇无法用力,只能等到后续缝合,才能给产妇抹了些麻沸散的药粉,止痛缝合。 如此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传来产婆喜极而泣的声音。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闺女啊!” 王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心疼闺女了。 外头的谭富商也瘫软在地,闺女终于生出来了,他如今就剩这么一个闺女,真真是担忧的不成,深怕出事。 万万没想到,产婆都毫无法子了,那年轻的裴少夫人能把她闺女大出血止住,还能让他大孙女生下来,实在厉害。 因为女婿是入赘,所以闺女生的孩子肯定也是跟他姓。 等到家里的事情忙完,闺女的情况安定下来,定要上门拜谢。 产婆已经把婴儿擦干净,抱去称了称,看到秤上的斤两,都是吓了一跳。 “我滴天老爷,这孩子重八斤三两。” 以往七斤的孩子都算超重,这孩子都八斤多了,能生下来简直是命大。 不对,这完全是裴少夫人给了谭娘子和孩子两条命呐。 申宽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只是他之前哭得眼眶,脸上有些肿,一时也让人瞧不出什么。 申宽暗暗告诫自己,罢了,既然孩子都生下来,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 总不好在筹谋下一次,否则连谭老爷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如今他也只能认命了。 眼瞅着屋里乱糟糟,都顾着产妇跟孩子,申宽看了眼案几上剩下的汤膳,对着周围小丫鬟们吩咐。 “先把屋里案几上娘子吃的汤膳都收拾了吧,一会儿问问郎中娘子能吃些什么,让厨房赶紧备起来,娘子生产留了这么多血,身子亏损定是严重,往后厨房那边吃什么都要问过郎中才是,要把娘子的身体给调理好。” 小丫鬟们都觉得姑爷深情。 正打算去把案几上的汤碗菜碟都给收拾了,却听见救下娘子的裴少夫人淡声道:“且慢。” 听见江窈这话,申宽手都颤了下,面上不显,回头跟江窈赔着笑说,“裴少夫人,今儿我娘子吃着吃着就发动了,如今很是感激裴少夫人救下我娘子和孩儿,还请裴少夫人过去正厅用茶,这边产房里全是血气,还有其他要收拾的地方,免得冲到了少夫人。” 王氏也觉得女婿安排很妥当。 今儿主要是女儿发动的太急,没想到突然发动了,这都还未到产期的,提前了半月,屋里乱糟糟,吃的汤碗盘碟都还在。 可见几人都没把江窈那句‘且慢’给放在心上,还以为她是有别的事情要说。 王氏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想要嘱咐给我们或者给我姑娘的。” 第104章 申宽也趁着这机会,挥手示意让丫鬟们把那边案几上的汤碗碟筷都给收拾了。 看着丫鬟们摸摸过去收拾,江窈道:“先别收拾了。” 这话一出,才让屋里人惊了下。 裴少夫人就算有话要嘱咐,也是嘱咐产妇,为何不让丫鬟们收拾屋子里? 申宽心中越来越惶恐,难不成这个裴少夫人真的知道些什么?不然为何阻止丫鬟们收这些东西。 王氏诧异说,“裴少夫人,这是……” 江窈看向王氏,温声问,“太太,你家娘子怀有身孕后,是不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 王氏愣住,但点点头。 闺女自打怀孕后,的确就有些控制不住食欲,每天都吃很多。 见闺女的吃相,连她都觉得害怕。 也不是没去说过,但是闺女就说太饿了,有时候拦着闺女都要偷吃。 本想着吃就吃,让闺女每天都多走动走动,消化掉就好了。 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胎儿过大,差点害死她闺女。 江窈又说,“太太,你们家的娘子自幼也是娇生惯养,在吃喝方面应当也不贪嘴的吧。” 一般来说,除非天生食量大的人,其他乱吃乱喝都是贪嘴。 就连孕妇也是如此。 就算怀了身孕,饭量见涨一些,但比普通人多吃个半碗饭就够了。 可谭娘子显然不是,估摸一天嘴都没怎么停下来过。 江氏道:“是,我家姑娘以往并不贪嘴。” 家里虽然只是富商,但她闺女也是娇生惯养长大,什么好吃的没吃的,从来不会贪嘴。 怀孕后突然贪嘴吃很多,她还以为是闺女怀孕后口味性格改变的原因。 似乎意识到江窈要说些什么,申宽突然道:“娘,娘子好像醒了,你要不要跟娘子说说话。” 王氏一看,闺女果然醒了,她面上一喜,就朝着产榻上的闺女走过去。 江窈看向申宽,“申公子,你在怕些什么?” 申宽道:“裴少夫人,我很感激你救下我家娘子,但眼下你拉着我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不知裴少夫人到底想做什么?不妨同我说。” 江窈冷笑了声,“你家娘子为何怀上身孕就开始控制不住食量,你难道不知?” 谭富商也已经走了进来,“裴少夫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他看不懂裴少夫人怎么对自家姑爷态度似乎很不好,看不起他一样。 其他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理解裴少夫人。 江窈看向谭富商,“谭老爷,产妇这会儿清醒着,我觉得还是出去说比较好,另外让人把娘子吃剩的汤膳都给端出去,我觉得娘子孕期这般控制不住饮食不太正常,谭老爷最好还是查查看,娘子今儿吃剩的汤膳也端出去,我想查看下。” 谭富商心中一凛,他懂了裴少夫人的意思。 是说有人想要害他闺女,故意在饮食里动手脚,让闺女吃很多很多,胎儿长得太大就容易难产一尸两命。 谭富商道:“走,都出去吧。” 又嘱咐房中丫鬟,把房中放着汤碗剩菜的案几给抬出去。 申宽心中骇然,但此刻他已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等到江窈跟谭富商走了出去,申宽也浑浑噩噩的跟上。 等把丫鬟们把案几抬出去,江窈走过去,端起汤碗在里头嗅了嗅。 这是一碗药膳老鸭汤,她很快就嗅出里面都有些什么药材。 “谭富商,这碗药膳老鸭汤里,都是大补增进食欲的药材,有山楂,白豆蔻,鸡内金,青皮,干草人参等等,大部分都还是增进食欲的药材,对于并没有积食的人吃这样药材炖煮出来的汤膳,胃口何止大开,那简直是刺激食欲,吃完一碗饭一碗肉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觉得饥饿难忍,怎得能给怀有身孕的女子吃这种药材炖煮出来的汤膳?” 第105章 谭富商一听,脸色大变。 就连周郎中听闻,也走到江窈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汤碗闻了闻。 “裴少夫人说的不错,这里面的确有这些个增进食欲的药材,这好像生怕谭娘子吃得太少,胎儿太小啊!” 这汤膳给孕妇,那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害人之心了。 周郎中啧啧称奇,难怪谭娘子把自个吃成这样。 就是裴少夫人怎得发觉的? 谭富商浑身发颤,脸色发白,都不敢想如果不是裴少夫人救下女儿,他的女儿肯定也没命了,还是故意被人害的! 谭富商不是个傻的,现在已经看的明白,也知道想害女儿的人是谁。 他抄起旁边的一碟碗筷,一股脑砸到申宽头上,“给听莲的汤膳一直都是你准备的吧!” 听莲是他的女儿,谭听莲。 申宽动都不敢动,任由那些碗碟砸在他头上。 院子里的丫鬟们噤若寒蝉,全都不敢说话。 这会儿也都意识到娘子难产的事情不简单,是有人故意让娘子吃太多。 看老爷这样子,应当是姑爷做下的事情。 这实在恐怖,平日里姑爷待娘子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她们都羡慕娘子能寻到这样深情的姑爷。 “爹……”申宽颤着身子,还想要辩解,“我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去药铺里头抓的,听郎中说这药膳吃了对孕妇好……” 这简直就是胡扯了。 谭老爷冷笑,“那你说说,是哪个药堂给开的这种药膳?我们现在就上门去对质!老子倒是要瞧瞧,是哪家的郎中敢给孕妇开这种药膳来吃!我记得你们申家当初就是做药材生意的吧。” 所以申宽肯定也懂这些药材的特性,知道一些药膳方子也不为过。 他都如此算计听莲,听莲还怀着他的孩子,他都想要听莲死! 申宽对听莲的算计,谭富商这会儿也已经想了明白。 显然是想吃绝户! 那么他儿子当初的死,会不会跟申宽有关? 他当真如此狠毒? 明明来他家时,才跟儿子差不多大啊,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怎就能如此狠心,害了自己一直把他当亲兄弟的儿子啊。 谭富商心里头其实已经清楚了。 儿子的死,恐怕真跟他有关。 这一瞬间,谭富商苍老许多,掩面痛哭。 江窈看得出,谭老爷不是个糊涂的,既然谭娘子汤膳的事情已经露出来,谭富商心里头肯定也会对他儿子的死起疑,到时候报了官,自然由着官府来调查。 剩下的事情,也无需她多言了。 不过离开前,江窈上前同谭富商说。 “谭老爷,能否让我帮您诊个平安脉?” 这是想瞧瞧申宽有没有对谭富商下毒。 申宽既然想吃绝户,就绝不会允许谭家人再育有其他孩子出来。 所以她怀疑,申宽可能给谭富商下了绝育子嗣的药。 谭富商一听,心里咯噔一声,知晓裴少夫人是何意思。 “自然,劳烦裴少夫人了。” 说罢,谭富商伸出手臂,江窈探了手指过去。 旁边的申宽已经脸色煞白,死死瞪着江窈,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只是装装样子,去药堂请个郎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官家少夫人跟了来,连着这种难产都能给救回来……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为何要去百草堂。 去别的药堂说不定便不会碰见她。 事情便不会败露。 江窈很快给谭富商诊完脉。 第106章 “谭老爷,你被人下了绝嗣的药。” 倒是和她想得一样。 谭富商脸上一片灰白,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在裴少夫人说出这些,在他知晓他这女婿想要吃绝户时,就知自己的身体肯定是无法再生育的。 儿子死后,他的确想着跟妻子试试能不能继续生育。 但是一两年妻子的肚子也没动静。 他未曾纳妾,跟妻子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也不愿意为了生孩子纳妾。 想着还有听莲,以后招婿就是。 可没想到,他也是被人下了绝嗣的药。 那时候他就开始被人下药…… 如今谭富商已经肯定了,他这女婿当真是歹毒。 那时候才来他们谭家,就开始筹谋起来了。 江窈道:“剩下的就是谭老爷您家的家务事,我也不便掺和,便先行回府了,留下的方子一会儿也要记得去抓药回来煎服给娘子喝,明日我再过来继续给谭娘子诊脉。” 谭小娘子这次生产身子伤的厉害,还大出血,现在血虽止住,但还要日日过来帮忙诊脉。 周郎中也干巴巴说,“那,那老夫也先离开了。” 他瞧这热闹瞧的正浓。 裴少夫人要离开,他肯定也不能留下继续瞧,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 谭富商道:“今日之事多谢裴少夫人和周郎中,待我处理完家务事,定会登门拜谢。” 说罢,遣了管事亲自送江窈跟周郎中离开。 申宽这会儿已经瘫在地上,他心知自己做下的事情不可能再瞒下去。 谭老爷是个心狠手辣的,定会报官,顺藤摸瓜查清楚他做下的所有事情。 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做的那么绝,他深怕谭听莲不会一尸两命,即便到了孕后期,也经常给她做这种开胃的药膳吃,谁能知晓事情就坏在这上头。 但要最怪最该死的人,就是眼前的女子! 他死死盯着江窈,恨不得一刀刀剐了她!! 这贱人怎么不去死! 最后到底没忍住,恨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江窈本来都已经走到了垂花门前,闻言,顿住脚步回头望着那软在地上的男子,“你这人好生奇怪,恶事做尽,谋害妻子家业想要吃绝户,连自己亲生孩子都不顾,想要一尸两命。如今事情败露却不自省,反而责怪起我来,怪我害你? 难不成是我让你给谭老爷下药?是我让你给自己妻子开胃的汤膳?明明一切都是你自己所为,恐怕是才来谭家的时候就谋划起来这一切吧?谭家出事的长子会不会也同你有关?” 申宽瞬间头皮发麻,面如死灰。 就算他故意给岳父下药,给妻子食开胃汤膳,但二人没死,送去官衙,他最多也是牢狱之灾,不会斩首或流放之罪,可要是查出谭家长子也是他害的,那他便无生还可能。 “你这贱人,我没有害子间,不是我害的。”申宽从地上一跃而起,先要朝江窈扑过去,想要掐死这贱人! 子间就是谭家死去的长子,谭子间。 谭富商一见他还想朝着裴少夫人扑过去,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人踹倒在地,半天都动弹不得。 “来人!把这阴险歹毒之人给我绑起来!直接送去官府。” 谭富商心里头也是恨得不成,又过去跟江窈告罪。 “实在对不住,差点惊了裴少夫人。” 江窈道:“不碍事,谭老爷留步处理家务事就是。” 第107章 等到江窈离开,谭富商回头对几个粗使婆子道,“立刻把这贱人给我扭送去官府!” 王氏站在房檐下哭得不成样子。 她方才进屋看女儿,女儿这次生产身子骨伤的太狠,同她说了两句话又沉沉睡去。 听见外头闹腾,出来一看,天都塌了。 她把这女婿几乎当成亲儿子对待,半天苦都舍不得他吃。 他却害了谭家满门啊。 江窈知道谭富商不会轻饶了申宽,谭家长子的事情也会调查清楚的。 她刚出谭家大门,竟在外瞧见不少人,都是方才南街集市上的人。 见她出来,这些人凑了上来。 谭家门外的人瞧见江窈出来,都凑了上去。 “裴少夫人,谭家小娘子无事吧?” 她们跟来,也是想瞧瞧裴少夫人能不能救下谭小娘子。 她到底是医术了得,还是同那裴星语说得那般,之前救轩哥儿都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谭小娘子怕是不可能没事吧?方才我们缠着那门房问了半晌,门房支支吾吾,最后眼眶还红了,可见家里小娘子的情况定是不太妙,我觉得,要是能保住孩子也行……” “就是,还有那申公子方才去百草堂求医时,不是说了,难产大出血,好似还胎位不正,连产婆都毫无办法,裴少夫人就算懂一些岐黄之术也不可能把产妇和孩子同时救下来。” 江窈道:“各位不用担心,谭小娘子和孩子都没事。” 说罢,她就跟着珍珠上了马车离开。 “方才裴少夫人说什么?” “说产妇跟孩子都保住了?天老爷,裴少夫人医术这么了得?” “应该不是吧,周郎中不还在这里?问问周郎中,肯定是周郎中把产妇跟孩子都给救了下来吧。” 周郎中还没来得及离开,闻言立刻说,“跟我可没啥关系,我没那么大本事,那是人家裴少夫人医术了得,是裴少夫人把难产胎位不正大出血胎儿过大的产妇给救了回来,孩子也顺利生产出来的。” 想起方才裴少夫人那些厉害的针灸术,连他都有点恍惚。 本来以为裴少夫人过来也帮不上大忙,没曾想人家是真有本事,简直是跟阎王爷抢人啊。 周围百姓一听,竟还有些不信。 “周郎中莫不是诓骗我们的?都这样了,产妇还能救下来?” “嘿,人家周郎中都说是裴少夫人的功劳,你们又不信。” “不过既然孩子都平安出生,谭小娘子也没事,谭老爷跟申公子怎么没出来发点果子甚的。” 周郎中想着谭家女婿做的这些事情,现在人还都有点恍惚。 怎么裴少夫人医术了得,断案能力也如此厉害,他都没察觉出不对劲,裴少夫人到底是怎么看出审公子有害人之心? 就因着产妇无缘无故胃口变得很大吗? 周郎中意味深长道:“谭家的事儿还没完。” 说完,周郎中也上了马车回去百草堂。 留下百姓们面面相觑。 “周郎中这话是啥子意思?” “谭家还有什么事情啊?” 不管百姓们如何猜测,都还以为是产妇如何了。 直到第二日,大家才知晓谭家到底发生了何事,简直是震惊所有人,很快就在京都里面传开,不仅普通的百姓和商贩走卒议论纷纷,就连高门大户勋贵官员里也是对这件事情很震惊。 “真真是没想到啊,那审公子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从一开始就筹谋想要让自己妻子一尸两命,那可是他自己的孩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第108章 “谭老爷已经报官把人给抓了,现在官府正在重新审理当初谭公子被劫匪杀害的案子,很有可能不是劫匪杀害的,而是申公子杀害的……” “天老爷,这么歹毒吗?如果申公子也是他杀害的,岂不是说他从十一二岁去了谭家,就开始谋划谭家的家业了吗?” “肯定的,听闻他还给谭老爷下了绝嗣的药,下药时间就是在他才来谭家那两年,表明他真就是才来谭家就有了心思……” “天啊,真是太歹毒了吧。” “谭家真可怜,收留一个孩子还差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家业都被哄骗去。” “对了,听闻谭娘子幸好没事,是被裴少夫人给救了回来。” “裴少夫人?裴状元郎的夫人吗?医术这么了得?之前还以为她救下轩哥儿是侥幸呢,我还听闻昨日裴少夫人小姑子在集市上指责自己嫂子呢……” “对对,昨儿可精彩了,我还在现场呢,裴家住的大宅子都是裴少夫人的嫁妆,裴家出嫁大姑子住的都是人家嫁妆呢,那小姑子还贪婪的紧,想要人家裴少夫人压箱底的头面。” “哎呦喂,真是臭不要脸的一家子。” 大家聊着聊着,都忍不住骂起裴家来。 江窈从谭家离开后,也没急着回裴府,而是在京城里热闹宽阔些的集市上都转了转,想看看有没有五六层高,开间大一些的商铺。 她想开个养生堂。 她有很多厉害的方子,光是前几日制作出来的对皮肤极好的白玉膏,都足够让京城里所有贵妇们趋之若鹜。 但她没打算直接售卖白玉膏。 这东西得她自己亲手做,效果才是最好的。 她哪里供得上那么多的人需求。 不如开个养生堂,只有来到店里的客人,才能使用白玉膏。 另外在配置上一些安神的香,配合着推拿跟白玉膏,能够让人舒缓心情,美白肌肤,安神补脑。 她的养生堂可是真的能够养生,对身体跟皮肤都是极好。 她开铺子肯定也是为了赚银子,所以对标的客户自然是京城里的贵妇们。 商铺就需要大,地理位置也要足够好。 东边的商铺她目前也赁不起,只能在南边跟西边找商铺。 北边多是一些普通的平民百姓,养生堂开在那边,有钱人家的妇人们当然也不愿意过去,毕竟龙蛇混杂的地儿。 不过一天下来,她也没瞧见有甚合适的商铺,只能慢慢寻了。 她自己那个三层高的商铺,从汤家人手上收回后,孙老人已经开始忙着重新找人修葺装饰了。 以前是做酒楼的,油腻腻,很多地方都要修葺。 江窈出银子修葺,然后绣楼开始营业后,她得一成利。 不要小瞧这一成利,厉害的绣楼,每月盈利可不少,她又不用操心其他什么事儿,这一成利比每月的租子要多上不少。 次日,江窈也听关于谭家的事情,因为就连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议论这事。 她一早吃过早膳,又去了谭家一趟。 谭娘子昨天出了那么多血,又是难产,身子受损严重,往后怕是不好生育了。 不过眼下可不是生育不生育,而是要将谭娘子身体调养好。 到了谭家,谭家门房恭敬的将人领了进去。 昨儿老爷可是吩咐过,今儿一早裴少夫人若是过来,赶紧把人请进来。 进去后,江窈只看到了谭老爷,王氏正陪着闺女。 第109章 江窈问道:“谭娘子如何了?” 谭老爷整个人都憔悴许多,叹口气说,“还成,昨儿胃口不错,就是总问我为何没瞧见申宽,我也只能同女儿说最近绸缎生意出了些问题,昨儿她一生产后,就喊了那人去外地跑生意了。” 江窈点点头,“这事先瞒着谭娘子,让她把月子坐好,月子里可不能太伤心了,谭娘子本来就伤了身,若是再伤心,身体便很好调理好。” 谭老爷点头,“对,我也跟听莲说,他可能要两个月才回。” 有裴少夫人,想必两个月能把闺女的身子给调理好。 就是听莲她娘面对闺女时,总忍不住哭。 好在王氏也会找借口,就说看闺女生产遭了这么大罪,她看着心疼。 谭听莲就没起疑。 江窈进去时,谭听莲就跟她道谢。 “裴少夫人,多谢救命之恩,如今我身子还虚着,待身子彻底恢复,定会携家眷去府中登门道谢。” 江窈笑道:“这事儿不急,娘子经过这遭大难,后福少不了,把身子调养好。” 谭听莲点点头,她实在很感激裴少夫人。 昨儿自己的情况有多凶险,她是知道的。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现在她还活着,孩子也平安出生,长得白白嫩嫩,是个闺女。 谭家人都很稀罕。 江窈过去帮着谭娘子诊脉。 又给谭听莲做了针灸,开了药方和膳食方子。 随后才说,“谭老爷,药方按照我上面写的每日抓药煎服,药膳方子也要每日坚持做给谭娘子食,我每隔七日会过来帮谭娘子针灸,两个月后,谭娘子的身子就能彻底调理好。” 谭家人千恩万谢,谭老爷子领着江窈过去待客的厅,斟茶道谢,也请江窈歇息片刻,他好去取来赠礼,答谢江窈救命之恩。 谭老爷给了不少谢礼,除了京城眼下最流行的各种绫罗绸缎,一样给了两匹。 因着谭家就是做绸缎营生的。 谭公子没出事前,谭老爷的绸缎生意做的很大。 这些年因为儿子出事,谭老爷心力憔瘁,生意已经缩减了许多。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银票。 谭老爷也同江窈老实说。 “裴少夫人,真的很感激你救下听莲,只是谭家目前生意出了些问题,我正在筹银钱,所以酬金有些少,只有一千两,但往后裴家所有人做衣裳的布料,都由着我们谭家包了。” 江窈道:“无需裴家所有人,江家人就好。” 谭老爷子愣了下,突然想到前一日裴家小姑子在集市上跟裴少夫人闹开那事儿。 知晓裴少夫人怕是跟裴家已经生分了。 往后裴少夫人还不知会不会离开裴家呢。 谭老爷也很识趣,笑道:“自然,往后少夫人跟江家人那边做衣裳的料子,咱谭家都给包了。” 江窈也没客气,跟谭老爷道了谢。 正说着,外面来了个老管家。 老管家进来便道,“老爷,老奴有事禀告。” 说着还看了江窈一眼。 谭老爷道:“有事儿你直接说就是。” 生意上的事儿,也没啥需要瞒着裴少夫人的。 老管家立刻道:“老爷,是有人来问冰窖的价格能不能降一下,若是愿意让一些价格,他愿意买下。” 谭家布料生意出了些问题,所以谭老爷想要把其他产业整合一下给卖掉,度过眼前的难关。 盘算来盘算去,就打算把谭家的冰窖给卖出去。 因为眼下这都快入夏了,天气还能凉爽。 第110章 今年的冰价可能有些贱,所以谭老爷就想趁着现在把冰窖给转手了,还能赚点,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谭老爷犹犹豫豫一番,正想同意下来,旁边的江窈心中一动,问道:“谭老爷想要把家中的冰窖给卖掉?” 谭老爷叹口气,如实跟江窈说了家中难处。 “所以为了周转,只能把冰窖给卖掉,趁着入夏前,还是能小赚些,至少不会亏。” 京都里有冰窖的人家少,就算是一些富商或者权贵人家,都没有在家里建冰窖。 因为修建冰窖花费大,储存冰也不简单。 都是到了夏日里头,在外面买冰。 江窈思忖片刻问,“谭老爷生意上这个急,能缓上一月吗?” 谭老爷道:“倒也能应付些,且家中还有其他可以售卖的产业,也不是非要卖掉冰窖,裴少夫人问这个是何意?” 他觉得少夫人应当不会轻易问这个。 难不成是裴少夫人知道些什么? 江窈道:“我略懂些星象和相面术,当初见到申宽便察觉出他面相上不太好,这才注意了些,另外今年似乎会大暑,很炎热,所以觉得谭老爷不急着卖冰窖,今年的冰会涨不少价格。” 谭老爷心中一惊,难怪裴少夫人知晓申宽做下的那些事情。 他跟申宽生活了这些年都不知他这女婿是个黑心肠,因为申宽平日里对谭家真真是极好,光从面上,怎么都看不出什么来。 甚至他是真心把申宽当做自己半个儿子看待。 仔细思量一番,他就信了裴少夫人的话。 既然今年要大暑,冰窖就不能卖,现在卖属于是贱卖了。 “还要多谢裴少夫人告知,”谭老爷道:“江家跟少夫人今年需要的冰,我也都包了。” 若真是像裴少夫人说的,那这个冰窖今年能赚不少人。 人家裴少夫人不仅救了他的女儿跟孙女,还避免他卖错家业损失更大,自然也得给人家一些报酬。 若谭家生意上没问题,他真是想多给裴少夫人一些酬劳。 江窈也没拒绝,“多谢谭老爷。” 至于为何不趁着知晓未来大暑,买下谭老爷的冰窖。 一来不好趁火打劫,二来她也没那么多银钱。 她手中目前大概也就二万两的银钱。 那个冰窖,二万两可买不下来。 说完这个事情,谭老爷让管家出去,又跟江窈聊了些别的。 还道:“裴少夫人若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说。” 江窈道:“恰好有个事儿,就是我也想做些营生,想寻个占地里面有个五六个开间,五六层楼高的商铺,在南街或者西街上,想请谭老爷帮忙注意些。” 谭老爷道:“好好,这个我会帮裴少夫人注意些的。” 随后,江窈又交代不少谭娘子坐月子期间的注意事项,之后便回了裴府。 江窈救下难产谭娘子的事儿,自是也传遍了京城,连着裴府跟武安侯府的人也都知晓。 裴府里面裴夫人柳氏得知后却是破口大骂,“她懂什么医术,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来人,赶紧去谭家一趟跟谭老爷说声,可别把谭家娘子给害死了。” 她根本不信江窈有厉害的医术。 就算有,她也要去谭家闹一通,让谭家人不相信这个小贱人,总不能让她得了那么好的人缘! 她如今都恨死江窈了,恨不得江窈出门突然出事,被马车撞,被拐子给拐去偏远地方,总之就是恨不得江窈死掉。 第111章 半个多月前,她的鼻骨摔裂,虽然找了郎中医治。 但不知为何,鼻子到现在都还是有些歪。 她每日照铜镜就想哭。 柳氏这般喊,院子里的奴仆们也无人搭理她。 奴仆也都极厌恶柳氏,这个月的月钱,柳氏直接都不给他们发了。 柳氏喊了半晌,发现没人进来,气得想砸东西,想着又要花费银钱去买,最后只能骂骂咧咧的放下。 而武安侯府,沈元芜听闻此事后,脸色苍白。 “母亲,你说是不是薛神医收她做了徒弟?否则她哪儿来这么高的医术,都能救活难产大出血,胎儿过大还有胎位不正的产妇了?” 见到女儿惊慌失措白着小脸的模样,杨氏心疼急了,她拍着女儿的背安慰道:“芜芜别担心,没事的,既然京城里都没传来,薛神医肯定也没有收她为徒。” “可是……”沈元芜抬起眼眸,“那她为什么能救下谭小娘子?” 这次可跟救孙老婆子那孙子不同,那次可以说是侥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救下这种难产的产妇,是绝不可能凭着运气好。 光是产妇大出血,就能让无数郎中和医女产婆们束手无策。 外面传是江窈止住产妇大出血,正了胎位,才让谭小娘子顺利生产。 杨氏心里头也慌啊。 她也不想让江窈出风头。 江窈是穆长安的亲生女儿,就算芜芜自幼被抱到沈家来,做护国长公主的女儿,被封为郡主,但是这些年走来,女儿耗费了多少心血和功夫,才让京都里人都欣赏她,对她心服口服,觉得她就才应该是穆长安的女儿,继承了穆长安的风范。 但现在丈夫寻回江窈。 本来也没甚,江窈在江家被养的毫无半点穆长安的风范,被娇生惯养长大,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就算嫁了个好丈夫,自个的名声却依旧不行。 可现在,江窈却接二连三的出头风。 反而是女儿接连两次都让人大失所望。 一次是在定国公府赴宴,女儿身边的红袖,竟跟国公府的马奴在偏院苟合,让女儿丢尽脸面。 她事后也问过女儿。 但女儿只哭着说不知道为什么红袖会去那里,也不知红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红袖被发现与国公府的马奴苟合后,直接被宁王让人给堵了嘴杖毙了。 根本无法知晓缘由。 还有一次便是轩哥儿那事儿。 连着两次女儿丢尽脸面。 本身女儿跟江窈的身份就有些纠缠。 若是再来几次,让江窈继续出风头,女儿则继续败在江窈手中几次,哪怕女儿就算有作的那几首诗,就算才能满腹,加上一些其他才能,也会让世人觉得,女儿果然不是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所以她万万不允许江窈继续出风头了。 她一定要阻止江窈。 “母亲。”沈元芜趴在杨氏怀中哭了起来,“我真的好担心,母亲,你说会不会就是薛神医收了江窈为徒?甚至那日救下谭小娘子的都是薛神医,只是把功劳让给了她?” 杨氏其实也想过,但很快否决。 “芜芜,你别乱想了,定然不是这般,否则那么多奴仆瞧见都瞒不住,我怀疑江窈恐有一些疑难杂症的偏方,芜芜别担心,娘不会继续让她出风头的,娘一定会帮你。” 女儿跟江窈的命运早就纠缠在一起。 所以,江窈一定不能比女儿出色。 第112章 沈元芜心中其实也很清楚,如果父亲没有寻回江窈还好。 但是父亲寻回了江窈。 她跟江窈的命运便已经纠缠在一起,若江窈的运好起来,她的运势恐就是一落千丈。 沈元芜心中阴狠狠想着,她一定不会让江窈再出风头。 杨氏也抱着女儿安慰着。 “芜芜别担心,娘来想法子,这些荣誉都只该是你的。” ———— 江窈从谭家回去后,也很忙碌。 养生馆肯定要开起来。 她想要多赚一些银钱,想让养父养母也享享她的福。 何况她陪嫁的铺子跟宅子,只靠租赁出去,没多少银钱。 所以商铺还得接着寻找,也不能一直指望谭老爷。 谭家的事情现在也是一团糟,谭老爷还有的忙。 每天出去寻商铺时,她还会乘机去江看探望二哥。 断骨再接的疼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手术时还有麻沸散可以使用,现在断骨生长的疼痛,那真真是痛入骨髓。 但江窈见到江二哥,却发现他精神气极好,就是痛的脸色发白。 精神气好,也是因为江从行知晓自己的腿快要好起来了。 但痛也是真的痛。 江窈看的眼眶都忍不住红了,心口都是痛的。 江从行忍不住摸了摸妹妹的头,笑道:“窈窈别担心,二哥很高兴,真的。” 他真的很高兴。 替自己高兴,也替窈窈高兴。 江窈心疼道:“可我就是心疼二哥。” 哪里能不心疼啊。 这么疼爱她的江家人,上辈子却被污蔑通敌卖国,被裴沐争带着抄了家,还把家业都留给沈元芜。 而江家人在流放的路上,也都死光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护着他们。 还要护着宁王。 上辈子,最后被割了舌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是疯癫的殿下在庄子上护了她三年。 否则她早被裴沐争跟沈元芜留在庄子上的奴仆给欺辱死了。 但是自打重生回来后,她也就跟殿下见过两面。 也不知道他头疾到底如何了。 上次借着答谢殿下在定国公府愿意帮她的缘由,去了宁王府,见到殿下。 好在他也想通了,借着让她给自己诊平安脉,打算每次头疾犯时都来府中请她过去。 她是不希望他忍着头疾的。 他这头疾是心理原因,一直忍着,最后才会疯癫。 也的确是药石无医,也幸好她把修仙界的医骨带了过来。 但想要治好他的头疾,不借由医骨来缓解他的头疾。 就必须知晓他头疾犯的第一次是处在什么状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必须知晓他藏在心底的事情。 只是现在二人也不熟,总不能直接问他。 其实就算是上辈子,二人在庄子上那三年,可能也不算熟,对于他的任何事情她都不太清楚,他那时候是疯癫的,六亲不认,认不得所有人,就是不知为何会一直护着她。 江窈心里头担心宁王。 没曾想,回到裴家入夜后,到了丑时,她正熟睡着,窗牖上传来非常轻微的叩叩声。 江窈都还没醒,趴在他脚榻边睡觉的猞猁已经警醒的来到窗下,对着窗外发出低吼的警告声。 外面的叩叩声立刻停了下来,甚至外头那人的呼吸声都弱了两分。 江窈也清醒了过来,立刻小声说,“宝宝,过来。” 她已经知晓窗外的人是谁了。 应该是宁王殿下身边的人,恐是殿下的头疾犯了,这是喊她去号平安脉。 第113章 至于为何喊这猞猁叫宝宝,也是让江窈哭笑不得。 之前江窈偶然喊了它一声宝宝。 结果倒好,之后喊它大猫猫大咪都没反应。 江窈本来还给它起了几个名字,也同它说,是给它起的名字,看它喜欢哪一个。 它全都不搭理江窈,只要江窈喊它宝宝时,它才会小小的喵一声,跟江窈撒娇。 显然是就想让江窈喊它宝宝。 江窈哭笑不得,最后也就把宝宝当成它的名字了。 小家伙听到江窈的呼喊,却没立刻回到江窈身边,而是一直往外看,示意江窈外头有人。 江窈也就不喊它了,穿好衣衫,趿拉上绣鞋来到窗牖边,推开了窗。 推开窗牖,江窈见到外头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 江窈记得他叫追风,是宁王身边的人。 追风半蹲在窗牖下,见到江窈开了窗,朝着他咧嘴一笑,小声道:“见过裴少夫人。” 说完又忍不住瞅了眼还蹲在江窈脚边,继续死死盯着他的猞猁。 眼馋道:“少夫人哪儿得来的小东西,还挺护主。” 他也喜欢这种猛兽,一直想弄一只养养,当然不是用来斗兽,自是喜欢得紧,奈何这种猛兽是很难亲近人类。 第一次见到这么亲近人类的猛兽。 江窈也小声说,“宝宝是从镇国公府门口捡来的。” 她把宝宝的由来跟追风说了遍。 一听她喊宝宝,小猞猁也不盯着追风了,在旁边蹭江窈的腿撒娇。 “哟,它还叫宝宝呢。”追风心里头也惦记着殿下,他这么晚来寻江窈,自是因为殿下犯疾了,也不好继续闲聊下去,跟江窈正色道:“还请少夫人过去宁王府一趟,殿下身子不太舒服,想请您过去号个平安脉。” 江窈心中清楚怎么回事,立即说,“还请大人稍等片刻,我收拾下药箱离开就出门,大人在这院子旁的偏门等我就好。” 她这院子,旁边有个偏门,平日也无人看守,都是从里面拴着在。 追风点头,江窈关上窗牖,寻了件黑裘披风披上,提着药箱便出门了。 小猞猁跟着她来到院子侧门,目送着她离开。 现在夜里有猞猁守着她,就没让丫鬟们守夜了。 出了侧门,就见到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 江窈上了马车,追风赶着马车,一路朝宁王府驶去。 半个时辰后,来到宁王府。 追风带着人从王府侧门入,一直朝着宁王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都是黑漆漆,一个把守的侍卫都没有。 追风心里头惦记着主子,走的有些快,江窈小跑才能跟上。 追风走着走着,突然想起裴少夫人是个弱女子,现在又是黑夜,周围黑漆漆,根本连路都看不清,他有内力,夜视极好,所以走路没甚影响,裴少夫人可不同的。 结果他一回头,发现裴少夫人竟跟上他,就是步子太小,只能小跑跟着,可识路是没有任何障碍。 他心中有点异样,只能问了句,“少夫人可用点了灯。” 江窈道:“无用,既然殿下不舒服,还是先快些过去瞧瞧殿下。” 追风不再说甚,回头继续带路。 很快,二人到了宁王住的正院,里头也是一个侍卫跟奴仆都没有。 屋里的灯是亮着的,追风推门而入,江窈跟了上去,见到宁王,他正坐在贵妃榻上,手撑着旁边的案几,手指死死按压着额角。 和她第一次瞧见他的姿态差不多。 紧闭双眸,脸色苍白,容貌昳丽。 第114章 听见动静,宁王睁开眼眸。 见到江窈,她取下斗篷上的帽,露出白嫩的小脸,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水。 江窈面上肉眼可见的担忧。 “殿下,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她一靠近,剧烈的头疼症状便缓解开来,宁王的眉肉眼可见的舒展了下。 他慢慢说道:“头不太舒服。” 既是喊她来号平安脉,总不好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还把人叫过来。 何况这还是大半夜的,把人叫过来说号个平安脉也不太对劲。 自然还是实话与她说。 江窈道:“我先给殿下把个脉。” 她走上前,宁王另外一只手已经抬起搁在案几上,任由她把脉。 江窈探手上前,开始号脉。 虽然师父治疗过殿下的头疾。 但她跟师父之间,并没有谈论过关于宁王头疾的事情。 眼下也只能装作不知。 很快,江窈号过脉,面上有些疑惑,抬头说,“殿下,妾身给您号脉,您的脉象平稳,并没有会引起头疼这方面的疾病。” 宁王嗯了声,“只是偶尔会头疼。” 她挨着自己,头疾缓解。 他亦没打算告诉她太具体的缘由。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头疾由何而来。 江窈犹豫下,还是问道:“殿下可是因着其他事情产生的头疼?若是如此,恐是药石无医,需得殿下自己开解。 但师父同我说,我是天生医骨,可以缓解这类心理上产生的疾病。 殿下之前同我说让我随时来府中给殿下号平安脉,可是因着上次在定国公府接近殿下,殿下那时正好头疼缓解?所以殿下才出此下策,借由让我随时来府中号平安脉来缓解殿下的头痛。” 她趁机挑明,也省得以后过来遮遮掩掩。 她就是不希望她受头疾的折磨,希望他好好的。 上辈子,她被他庇佑了三年,最后却还是趁着他不在,裴沐争来庄子上挖了她的眼,剥了她的脸皮,活生生痛死。(男主上辈子死亡线修改了下,改成死在女主之后,跟女主重生有关联。) 只是不知,她死后他如何了。 那时候他的头疾已经非常严重,她那时候也没有医骨,即便跟他相处三年,他的头疾也还是越来越严重,常年精神错乱,吃喝都不顾得,引起其他器官的衰败,也没有多久的寿命。 真不知她被裴沐争杀害后,他到底如何了。 宁王扫了她一眼,“江姑娘猜的很对,我的确因为一些缘由引起的头疾,也的确是因着发现江姑娘靠近,头疾便可缓解,既江姑娘猜出来了,往后还要叨扰江姑娘了。” 他没喊她做裴少夫人。 不知为何,想到她是裴沐争的妻子。 心头隐约不爽。 江窈装松了口气,对着他笑得眼眸弯弯,“殿下在定国公府帮我一把,免我陷入一场风波,又帮我寻到薛神医,于我有恩,殿下日后头再不舒服,随时唤人去裴家喊我便是。” 宁王恩了声,又见她还站在那儿,同她说。 “你过来坐在我旁边就好。” 江窈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他身侧,挨着他旁边的案几坐下。 二人中间便只隔着一张案几了。 见她有些拘谨,宁王又问,“可要喝茶?或者腹饿了吃点吃食?” 江窈轻声说,“喝茶就好,殿下又打算给我喝雪山白茶吗?” 上次来宁王府,他招待自己,给她喝的茶就是雪山白茶,上好的贡茶。 还问她好不好喝。 宁王挑眉,“你若喜欢,这茶就留着给你喝,我平日并不喜茶。” 第115章 喝茶容易加重他的头疾。 他说完又唤道:“追风,备茶。” 既然非常厌恶女人,可他说不清道不明,却一点都不厌她。 这真真是古怪得很。 追风不知何时已经退了下去,现在听见殿下叫他,在外头应了声,去备茶。 房内的二人又都不说话了,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江窈心里头有点紧张。 上辈子跟他相处,他一直都是疯癫不认人不说话的状态,大多数时都是她在屋子里做自己的事儿,缝缝补补或者做吃食,而他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或者做一些其他行为有些古怪的举动。 两人都不说话的。 甚至相处了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 追风很快备了茶水上来,又退下。 江窈端起莲瓣纹的粉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雪山白茶不同于其他的茶,入口无苦涩之感,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甘甜的味道。 她喜欢这种茶,是因为它不苦。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被裴沐争折磨的太狠,重生在修仙界又重生回来,她都不喜欢吃一点苦的东西,口味也偏甜。 等她一口口把茶水喝完,犹豫了下,江窈侧身问宁王,“既然殿下的头疼需要一会儿才能好,不如我们二人下会儿棋?” 宁王不说话,江窈也不知说些什么。 不如给两人都找点事儿干,不然这么干坐着也怪尴尬的。 至于想要知晓宁王患上头疾的真正缘由,她觉得宁王不会告知,应当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只是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产生这般严重的头疾? 幼年时,他明明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母妃也是先帝最宠爱的皇贵妃。 皇后早逝,听闻先帝甚至想要让宁王的母妃倾皇贵妃登上后位,但是宁王的母妃一直不愿意。 先帝几乎想把世间最尊贵的一切都捧在母子二人面前。 这种情况下,宁王怎么会产生心理上的问题? 只是宁王不说,眼下她肯定也无法主动打探,只能先缓解一下二人之间的尴尬。 宁王点头,“好。” 又喊了追风摆上棋盘。 随后静默的房间里,只有二人走棋时轻微的玉石相撞声。 外面静悄悄,追风蹲在不远处的房檐下,看着黑压压的夜空。 屋里头,江窈跟宁王在没有说过话。 眼看着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距离江窈过来宁王府已经一个半时辰。 宁王也察觉头一点也不痛了。 这才抬眼看向江窈,“今日多谢江姑娘,时辰已经不早,一会儿该天亮了,我让追风送你回去。” 江窈点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殿下的头疾若是再犯,定要喊追风过去寻我,万万不可自己忍受,越是忍受,殿下的头疾只会越发严重。” “好。”宁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追风进来,护送江窈回府。 江窈回到府中,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院中的丫鬟们也都还没起来。 江窈回到房中,猞猁过来蹭蹭她。 江窈小声道:“乖宝宝,咱们再睡会儿。” 之前从师父那里救回来的橘猫,江窈还放在偏房里。 猫儿太胆小了些,和猞猁不同,它的腿还要慢慢恢复,不好受到惊吓。 不过江窈每次过去喂橘猫时,都会带着猞猁一块,猫儿也慢慢熟悉了它。 江窈今儿难得睡的懒觉,起来时已经巳时,珍珠进来伺候也不多问,也不会觉得姑娘起来的晚,就是心疼姑娘,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忙碌着跑来跑去。 第116章 江窈吃过早膳,自是又去城内转了转。 她白日里几乎不怎么待在府中。 之后这十来日,也都在寻铺面。 眼瞅着就要入夏,天气竟还算凉爽。 所有人都以为今年夏日或许不会太炎热,应当是个凉夏。 就连谭老爷都忍不住有点担心今年到底会不会像裴少夫人说的那般,天气炎热,他前些日子,已经变卖了谭家其他一些产业。 心中虽然怀疑,不过谭老爷心中还是觉得裴少夫人不会看错。 结果刚一入夏,那天儿立马就变了。 次日便能感觉气温上升不少。 谭老爷感受着热燥的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倒不求天气多热,起码不要太凉快,省得冰都卖不出去,今年又得亏银钱。 见天开始热起来,谭老爷也二话不说,立刻让人给裴家还有江家送了冰过来。 江窈让人带了两罐白玉膏回去,还交代谭家来的下人。 “这叫白玉膏,是给你们家娘子和太太用的,用法同雪花膏差不多,净面后涂抹在脸上。” 她之前救下谭家娘子时就注意到谭娘子面上的肌肤不太好,满是痤疮,皮肤也很粗糙。 这是因为怀孕时体内产生的一些变化引起的。 就算是生产后,这些也会持续好久,皮肤也很难回到怀孕之前。 她的白玉膏对这个也是有效果的。 “裴少夫人放心,奴才会把这个交给太太和娘子的。” 江窈点点头,让丫鬟送了谭家下人离开。 她赠这东西可不是随意为之。 白玉膏是个好东西,到时候开养生堂都不用她去宣扬什么,客源就会因为白玉膏自然而然,客源也都能慢慢带动起来。 等谭家下人离开,珍珠喊粗使婆子从库房把冰鉴给搬了出来。 把冰块放入冰鉴里头,屋子里很快就凉爽起来。 珍珠自然不会问要不要给裴家其他人送些过去,反正她家姑娘迟早要离开裴家,现在姑娘的一点便宜都不能给他们占! 热死她们都是活该! ………… 谭家下人得了两罐白玉膏,回去就交给谭老爷。 “老爷,这是裴少夫人让老奴带给太太和娘子的,说是跟雪花膏一样的用法。” 谭老爷想到自家姑娘脸上长得那些,知晓这是裴少夫人给的肯定就是好东西,说不定能治好女儿的脸。 “裴少夫人让给的呀?” 下人点头。 谭老爷道:“成,我一会儿就去给她们。” 谭老爷拿着两罐白玉膏过去找闺女跟妻子。 谭听莲还在坐月子,很少下床,这会儿还躺在床榻上,还问王氏。 “娘,相公他出门的时候都没给我留封信吗?” 之前相公出远门,都会亲口告诉她,就算有时耽误也会给她留封书信。 还有爹也真是奇怪,怎么会在她生产那天,让相公出门跑生意。 谭听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王氏假装镇定的说,“没留,你爹最近生意上出了些问题,你也知道的,所以他走得急。” 自从女婿被抓走后,老爷连着家中下人都交代过,绝不能在宅子里任何地方说起申宽的事情。 如有违背,被发现直接发卖。 所以下人们也都很谨慎,不敢在宅子里说起这事儿。 但听莲很聪慧,她总担心瞒不了多久。 正担忧着,外面传来谭老爷的声音。 “闺女,你瞅瞅爹给你带了啥好东西来。” 屋内的王氏一听,急忙笑问道:“什么好东西?” 第117章 她想扯开话,不想女儿继续追问女婿的事情。 谭老爷走进房内,举了举手中的两个白瓷小陶罐。 “裴少夫人给的,说是叫白玉膏,跟雪花膏一个用法,净面后涂抹在面上,给你们一人送了一罐,你们试试看。” 谭老爷说着又忍不住感叹,“还真是要多谢裴少夫人,要不是她劝着,咱家的冰窖前些日子肯定就给卖掉了,没想到今年还真是个酷暑,今年的冰价肯定要上涨不少。” 王氏已经从谭老爷手中接过两罐白玉膏。 她对这白玉膏没太当回事,以为是丈夫给裴少夫人送冰,裴少夫人给的回礼。 知晓应该是裴少夫人自己制的膏,效果应该跟雪花膏差不多。 雪花膏她是天天用的,但也就那样。 脸上有时候该长斑还是长。 王氏也已经上了四十,脸上也长了些斑。 对此没抱太大希望。 谭听莲也打开闻了闻,淡淡的药香气。 她也不缺抹脸的东西,只是闻了闻就给放在一边。 谭听莲心里还惦记着相公的事情,问谭富商,“爹,相公去了何处?” 谭富商这个问题已经回答很多遍,他面色如常的继续回了女儿,还是之前的老话,派女婿去了外地。 又说,“这白玉膏你们一定要用,我觉得裴少夫人给的这个,绝对是好东西,是雪花膏比不上的。” 王氏看了女儿一眼,笑道:“自然,晚上我就开始用用,听莲也记得用。” 夫妻二人又同女儿说了会话,二人嘱咐身边的奶妈跟嬷嬷照顾好女儿才又离开。 夫妻二人出了女儿的院子,又忍不住相视一眼,叹了口气。 他们都不知道等到女儿出了月子,到底要怎么跟女儿讲。 女儿以前同女婿的感情太好了。 至少,女儿认为很好。 表面上,申宽对听听莲是非常好。 但爱意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到了晚上,王氏跟听莲洗漱过后,打算涂抹些霜膏睡下。 不过看着妆奁里的雪花膏,还有旁边的白玉膏,二人都是选择白玉膏,想要试试。 白玉膏是纯白色的霜膏,上脸清爽,带着淡淡药香,很容易涂抹开。 不像雪花膏,稍有些油腻。 王氏忍不住在脸上长斑的地方多涂抹了些。 谭听莲也看着自己脸上长的痤疮,她怀孕时候脸上就长了许多这种东西,生下女儿后,也未缓解太多。 且皮肤变得很暗沉。 不管涂抹任何霜膏,都没有太大效果。 每次照铜镜时,她都不想面对自己这张脸。 所以现在用着裴少夫人给的白玉膏,谭听莲心中还是不抱太大希望。 之前涂抹其他霜膏时,沾染到脸上一些破损的痤疮,会有一些刺痛感。 没想到白玉膏涂抹在这些破损的,一点也不疼,甚至觉得很舒缓,她也忍不住多涂抹了些。 如此过了几日,某天早上起来,谭听莲发现脸上的痤疮轻了许多,没有继续长,以往长的那些也都慢慢干瘪了下去,没有红肿,没有破掉后流一些脓肿。 谭听莲惊喜的摸了摸脸颊。 等到王氏过来探望她,谭听莲欢喜问,“娘,你看看我脸上,是不是好了许多?” 王氏仔细打量女儿的脸,发现女儿的脸上的确比几日前好了许多,以前长的那些疙瘩都快好了,也没有再长新的。 王氏惊喜道:“听莲,你脸上好了许多,不是错觉,而且皮肤也白了些,没有以前那么暗沉。” 第118章 谭听莲也发现母亲脸上的斑似乎也淡了些。 “娘,您脸上的斑似乎也淡了点。” 王氏摸了摸脸颊,笑道:“我今儿一早就发现了,不过还以为是错觉,既然听莲也看出来了,看样子应该是真的淡了,裴少夫人给的白玉膏,当真是好东西,原本以为就是普通的霜膏,真是要多谢裴少夫人了。” 母女二人很是感激江窈,等到谭老爷过来,二人就跟谭老爷说了说这白玉膏的效果。 谭富商知道白玉膏是好东西,心中感激江窈,又给江窈送了不少时新的布料,还有冰块。 看着这么多冰块,珍珠忍不住念叨:“谭老爷让人送来的冰块也太多了。” 用不完根本用不完。 江窈道:“这些冰块,你们几个丫鬟们分分,再给二房送些过去。” 她知道应该是给谭家太太还有谭娘子的白玉膏见到了效果,所以谭富商又忍不住给她送了不少东西。 但这些冰块她也用不完,自然不可能给汤氏柳氏裴沐争跟裴星语他们送些过去。 但是冰块太多,就算分给院中的丫鬟们,剩余还有不少。 至于她口中的二房,是裴家二房。 裴家的确有个二房。 裴家二房并不是裴沐争父亲兄弟那一房,而是江窈公公跟他妾侍那一房。 裴老夫人汤氏只生育了一子一女,就是裴沐争的父亲。 当初的老东平侯自然也有纳妾,但是在东平侯府出事后,被抄家,搬去破旧的市井屋子时,老东平侯没多久便过世了,汤氏就做主分了家,把那些庶子庶女跟老姨娘们都分了出去,各过各的。 汤氏自己带着儿子女儿过。 女儿那时候定了亲,好在男方品行不错,知晓东平侯府出事后也没退亲,依旧娶了汤氏女儿。 就是嫁的太远,好几年都没回来过。 而汤氏的嫡子叫裴云平。 也就是江窈的公公。 东平侯府出事时,裴云平不过十一二岁,在市井长大,喜欢上邻里家一个老秀才的女儿,叫芦芳。 老秀才前几年已经病逝,只余下芦芳跟她的老母亲。 后来裴云平想要娶芦芳。 那时候两家都穷,也没啥亲戚往来,于是裴云平娶芦芳时就是简单的操办了下,看了八字,换了婚书,芦芳就拎着个包嫁了过来。 是的,裴云平当初是娶的芦芳。 但是后来汤氏妹妹来闹,说因为汤氏带着他们放印子钱,害得她婆家也被抄家,女儿亲事被退,让汤氏负责。 没办法,汤氏也嫌弃芦芳。 当初根本不同意儿子娶芦芳,但儿子以死威胁。 汤氏才同意下来。 汤氏妹妹来闹,汤氏便让儿子娶外甥女。 让儿子贬妻为妾。 裴云平当然不愿意。 那时候芦芳已经怀有身孕,突然流产。 汤氏又跟裴云平说了什么,裴云平才松口,贬妻为妾,娶了柳氏。 一开始裴云平娶了柳氏,也未跟柳氏圆房。 芦芳流产后,隔了半年又怀上,没想到又小产了。 后来裴云平不知为何,就跟柳氏圆了房。 柳氏先生下长女裴星月。 后面又陆陆续续生了裴沐争和裴星语。 但即便跟柳氏圆房,裴云平每次也会立刻回到偏院那边。 裴云平跟芦姨娘一直住在宅子的偏院。 江窈还听闻,本来当初搬来她这宅子,裴云平不想跟卢姨娘搬过来,想继续在外面赁房子,但是裴老夫人不允。 第119章 后来裴云平就带着芦姨娘一直住在偏院。 也从不过去正院那边跟着大家一起用膳。 甚至当初江窈嫁进来时,第二天给公婆敬茶,裴云平也就只出现过那一面。 嫁进来这一年,江窈都没有再见过这位公公。 倒是见过这位公公跟芦姨娘后面生的那个女儿,裴星苓,比裴星语小两三岁,今年十岁,乖乖巧巧,偶尔遇见她几次,都是乖巧跟江窈打招呼,红着脸颊喊她一声嫂嫂。 江窈嫁进来后,才知晓自己公公跟这位卢姨娘的事情。 她们一直不跟柳氏这边来往。 之前江窈掌家时给月钱,那边三位也都是按照主子的分例给的。 但是都被公公喊裴星苓给送了过来。 小姑娘红着脸跟她说,“嫂嫂,爹爹说我们不能那么不要脸皮,用嫁过来的嫂嫂的银钱,以后嫂嫂不用给我们月钱的。” 后来江窈就没给过那边月钱了。 自打芦姨娘流产两次,费了很大劲才生下裴星苓。 现在十年过去,芦姨娘好像又怀上了。 江窈记得后来芦姨娘生下了个男孩,但是生下来有些体弱。 两三岁时还出了意外,溺亡了。 那时候江窈也被关在后院,整日被红袖灌上一碗避子汤,身子破败不堪,有时候一两日都没人能给她送上一碗吃食,还是裴星苓在后院发现她,见她可怜,每日偷偷过来给她送一些吃食。 还会嘀嘀咕咕跟她说外面的事情。 也记得她弟弟出事时,小姑娘跑来她屋子外面跟她哭。 “嫂嫂,呜呜,弟弟出事了,弟弟很乖巧,从来都不会乱跑,更加不出跑出我们的院子,怎么就会跑到池塘那边?还掉了进去?弟弟真的很聪慧…… 爹爹还说自己会更加努力赚钱,让弟弟读书,以后参加科举,现在爹爹跟娘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嫂嫂,我该怎么办啊。” 所以江窈一直记得这个小姑娘。 也记得小姑娘后来跟她说。 “嫂嫂,我以后不能偷偷来看你了,祖母给我寻了门亲事,但是那个人的年龄很大,娶我过去做续弦,我真的好怕……” 再后来,裴星苓出嫁,她也无暇顾及这个小姑娘,不知她的命运到底如何了。 江窈一直记得小姑娘的恩情,记得那时候她日日送去的一碗吃食。 现在天气炎热,芦姨娘怀着身孕,恐怕也难受。 所以江窈才让把冰送些过去。 珍珠知晓二房那边,跟裴老夫人跟裴沐争那些人可不同。 “姑娘放心,奴婢一会儿就派人把冰块送过去。” 江窈道:“往后谭家送来的冰,都记得给那边送些过去。” 珍珠点头记下。 很快,珍珠就让人把冰块给二房那边送了不少过去。 二房住在宅子的偏院里,里面比较简陋,也比较偏僻,单独有个进出外面的院门。 裴云平就是从这里进去,他在外面做工,平日都不跟母亲和柳氏那边来往,吃喝也都是自己买食材回来在小灶上做。 这两日,天气太热,裴云平有些心疼妻子。 但冰实在有些贵,他也的确用不起。 没曾想,这日刚吃过早膳,裴云平就出去做工,没多大会儿院子外有人来敲门。 裴星苓过去开门,见是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姑娘。 小姑娘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嫂嫂那边的丫鬟。 过来送冰的人是春竹。 “三姑娘好,少夫人让奴婢给三姑娘送些冰过来。” 第120章 裴星苓犹豫了下,爹爹平日总跟她说,嫂嫂人好,但不能把这种对她们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去用嫂嫂给的银钱,不要像祖母跟大哥他们那样。 可是娘最近大着肚子,又太热,根本歇息不好。 裴星苓想了想,还是先把春竹跟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请了进去。 进到屋内,春竹见芦姨娘正在做女红。 芦姨娘抬头。 “春竹姑娘来了。” 春竹笑道:“芦姨娘安好,这是我家少夫人让送来的冰,少夫人说了,这冰也是多余剩下的,芦姨娘你们若不用,恐怕也会是浪费掉,所以还希望芦姨娘莫要嫌弃。” “岂敢嫌弃,还要多谢少夫人才是。” 芦姨娘迟疑了下,没有拒绝,收下了冰,又把春竹跟两个粗使婆子送了出去。 屋子里摆上冰,芦姨娘跟女儿都舒服许多。 等到申时末,裴云平回到家,见屋里摆着冰,屋子里凉快了不少。 裴云平诧异问,“芳娘,冰块哪里来的?” 他可是知晓,他那个老娘,根本不可能心疼芳娘和星苓。 芦姨娘温声道:“少夫人让丫鬟们送来的,说是她屋中多余的,这哪儿是多余的,都是整块的好冰,应当是少夫人专门让人送来的。” 裴云平看了眼冰就知是好冰块。 他们没有冰鉴,所以冰块只能放在铜盆里头,就摆在这儿。 这种不能放在冰鉴里头的冰,放在铜盆里,越大融化的越慢。 这会儿铜盆里面的冰都还有一半,可见这冰块是整块的,自然不可能是剩下的边角料。 他道:“少夫人有心了,等抽空时,我买些什么礼送过去。” 他虽是江窈的公公,但也就是她嫁进裴家时,他也就只吃了她敬的一盏茶,之后就没怎么跟这位儿媳相处过,甚至没怎么见过面。 本来是不想喝这个茶。 这些年,他跟自己母亲还有那边也算是闹翻了。 想起自己老母亲,以及强行给她娶的柳氏。 还有芳娘在腹中失去的两个孩子,对她们,裴云平心里只有浓浓的厌恶。 虽然厌恶裴家人,但他知道江窈是个好姑娘,遂才去吃了这碗茶。 本以为他那儿子会好好对江窈。 可似乎并没有好好对她。 明明这么好一个姑娘。 不过这姑娘似乎也醒悟了,如今都不贴那边了,那边最近闹腾的一些事情,他也都是知晓的。 裴云平想到自己跟芳娘曾经失去的那两个孩子,心中隐约有点担忧。 他那母亲,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他真担心会对江窈做出什么。 他打算日后多看着点。 若真有什么,就同江窈提个醒。 他倒是希望江窈能够早早脱离裴家。 这就是个狼窝,全都是一群白眼狼! 他这辈子被汤氏以孝道压着,恐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但他不希望其他人掉进这个坑里。 芦芳笑道:“你知道我腌的小菜不错,明儿让星苓给少夫人送些过去。” 她自幼跟着母亲学了一手腌菜的本事,做的吃食都还不错,特别是这种小腌菜。 她跟丈夫如今虽住在这大宅子里,平日都是自给自足,丈夫外出做工,她做的那些吃食,也有食肆收,也是家中的一笔收入。 裴云平回了神,温柔的看向妻子。 “现在天气热燥,你做的那些小菜味道爽口,早膳时吃一些最是开胃,明日让星苓给少夫人送些过去。” 第121章 裴星苓使劲点点头,“好,爹爹,娘,明天一早我就给嫂嫂送过去。” 她其实很喜欢这个嫂嫂。 裴府中,江窈的院子跟二房这边都有了冰。 只有汤老夫人,柳氏,还有裴沐争跟裴星语的院子没有冰使用。 热的几人晚上都睡不安稳。 特别是裴老夫人,她年纪最大。 江窈嫁过来这一年,银钱跟生活方面从未委屈过她。 夏日里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都有冰用着,山珍海味吃着,绫罗绸缎穿着,冬日里最好的银霜炭用着。 即便江窈没嫁进来时,她日子过的也很舒坦。 江窈十一二岁见到裴沐争,便为之倾心,开始资助他考取功名。 从此待裴家人极好。 那时候裴家即便还在租赁房子,但吃穿用度已经跟现在差不多。 所以裴老夫人几年没吃过苦了。 今年又是个酷暑,按照以往,江窈早早就开始给她院里送冰了,现在江窈却铁了心不愿掌家,她这几日过的实在有些难熬。 不说汤氏,其他几人亦是如此。 她们享惯了江窈带给她们的福,如今自然也吃不住这个苦头。 裴星语忍受了几日,终于有些忍受不住,这天晚上用膳时。 汤氏,柳氏,裴星语跟裴沐争坐在正院的厅房里用膳,桌上摆着几样常见的吃食,周围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 这样一桌子热菜,又是一屋子人,热的跟蒸笼似的。 屋里人不管主子还是奴才都淌着汗。 裴星语用帕子擦掉额上汗水,终于忍不住跟汤氏撒娇。 “祖母,这天实在太热了,能不能买些冰回来,热的我夜里都有些睡不着。” 汤氏不言语,她也觉得热,可她如今要掌家。 前些日子,柳氏趁着自己摔的那一跤,不愿再掌家,把张掌家权给了她。 那银子跟流水一样花出去。 她都不知自己剩余的那几千两银子够维持多久。 如今自是也舍不得用冰。 汤氏道:“家中哪有多余的银钱去买冰,家里如今就是你哥哥的俸禄,一个月才四五两银,一家子的嚼用都不够,我虽有个小铺子,可每月也就收租子三十多两银,还是入不敷出,这冰不用也罢。” 柳氏在旁边狠狠骂了起来。 “还不是怪那小贱蹄子,听闻有人日日往她那院子里送冰,她却不搬过来孝敬婆母和长辈,这是不孝,儿啊,干脆休了她得了!嫁妆也不许她拿回去,嫁来裴家,她的一切都应该是裴家的了。” 裴星语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哥哥,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她这哪里是做人儿媳做人妻的样子,这样不孝,休了她都是便宜她。 而且哥哥你如今入了内阁,在能在圣上眼前露脸,往后官运亨通,说不定能做到内阁首辅,便是公主郡主都娶的。” 她心里恨死江窈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江窈就是个白眼狼! 明明嫁给她哥哥做了状元郎夫人,却一点都不知感激,就因她想要那套粉珍珠头面,现在闹得家宅不宁。 到现在,裴星语还觉得是当初自己想要江窈那套头面引起的。 觉得江窈是个白眼狼,上次在街上还当众把这事儿给嚷嚷了出去。 闹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她惦记嫂子的嫁妆,都知道她们裴家靠着江窈的嫁妆过日子,住的都还是江窈陪嫁的宅子,丢要丢脸死了! 第122章 她前几日还想约以前那些好友们出去逛集市。 结果她们都不乐意,全都拒了。 可把她气得够呛,知晓就是因为江窈的丫鬟在街上把事情嚷嚷开的缘故,导致这些人也看不起她。 裴沐争喝斥道:“星语,不可妄言!” 他心中虽也不喜江窈,恨她上次直言问他是不是不行,所以才不能跟她圆房。 但他这妹妹经常口无择言。 他也怕说些什么,又被她口无遮拦的给传了出去。 在她面前都要谨言慎行。 前些日子,他在内阁上衙,被几个跟他本来就不对付的同僚阴阳怪气问他,“裴大人,听闻你这家里吃穿用度都是你夫人出银钱?你那妹妹竟还惦记着你夫人的嫁妆首饰?” 他才知自己这妹妹又闯下什么祸。 汤氏也呵斥二人。 “你们二人瞎说些什么,若是传了出来,又要让沐争被他同僚耻笑,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柳氏委屈道:“母亲怎么还怪我们,明明怪那小贱蹄子,她不孝敬婆母长辈,我哪儿说错了?” 说着柳氏灵机一动,“母亲,若是我借口身体不舒服,让她来我身边侍奉可成?” 就算能折磨折磨一下那小贱人也是好的。 汤氏冷声道:“那日在街上,星语非要去惹一下她,让她身边丫鬟道出家务事,弄的人尽皆知。 如今人人都知晓你没有心疾,你还让她侍奉,到时传出去,人人只是说你蹉跎儿媳,传出来让沐争如何做人! 你们多为沐争考虑下,他在官场不易,容不得半点差池。” 而且这等手段算得上什么台面,既不能让江窈伤筋动骨,也不能让她乖乖掏出银钱。 要使手段,自然是让她伤筋动骨,或者大出血愿意奉上银钱。 只是要如何做,她还得同沐争商量商量。 四人在这热燥的厅内用过晚膳。 吃完后,汤氏让柳氏跟裴星语离开,丫鬟们也都退了下去,余她跟裴沐争在厅中。 汤氏热的还在淌汗,脸上燥热。 她擦了擦汗水同裴沐争开口。 “沐争啊,祖母一直希望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可没想到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沈郡主,让你去哄着江窈,你始终不愿意,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倒不是我们裴家心狠,但是遇上这样一个不愿与我们同心的孙媳,实在糟心,更是会影响你的仕途,祖母想着,你若实在不愿去她的院子,总要想个法子让她的心继续在裴家。” 至于休了江窈,现在还不是时候。 裴沐争心中一动,“祖母,我也正有此意,我平日在内阁已经很忙,整日小心翼翼,唯恐出错,回来也不想讨好她……”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行了,就算想去江窈的院子,也是有心无力,还被江窈耻笑。 他根本不敢把这种奇耻大辱说给祖母听。 “所以回府后,我只想回自个院子好好歇息或者整理公务,偏生窈窈不体谅,如今事事都不为我们裴家着想,或许只有江家出点事情,让她求到我们面前来,她才知晓嫁来裴家是她的荣幸。”裴沐争继续说着。 商人最是低贱。 只有江家出事,江窈才会低头,才会认识到,能够嫁给他是她跟江家的福气。 江家出事,江窈才会求助他,才能继续拿捏她,让她变回从前那样。 而且他很清楚,江窈对江家的感情有多深。 即便她不是江家的亲生闺女,她这一生也无法舍弃江家人。 第123章 汤氏赞许的看着自己这个聪慧的孙子。 “祖母也同你想到一块去了,只要江家出事,她就会低头,就会求上你,江家如今也没一个撑得起门楣的。江家那个跟你同岁的江老二倒是有些文采,但他已经是个残废,这辈子都翻不起什么浪花。 江家长子跟幼子也都是没什么出息,只会跑商,江家这辈子都起不来的,所以想个法子,让江家出点子事情,江家是商,咱家是官,江家出事只能来求咱们去打点……” 裴沐争点点头,“是,江家行商多年,税方面或许多多少少都会出一些纰漏,即便没有问题,也能弄出一些问题来,只是我要去打点一下户部的人。” 做生意的,最怕就是有人上门闹事,或者税方面的一些问题。 江家做生意多年,上门闹事这种事情应当遇见不少,自己或许能应对。 商怕官,最怕的就是官来查。 户部掌赋税。 户部尚书他目前或许攀不上。 但是他可以从户部侍郎入手。 户部侍郎四品官,他如今只是内阁一个小小的六品,肯定也是需要打点,先请人吃吃喝喝,弄好关系再谈其他的。 汤氏也是个聪明人,孙子这么一说,她也咬牙取了五百两银票给孙子。 “沐争,这些银票你拿去打点。” 户部那种地方,想要打点好弄好关系,五百两银恐是不够。 但也只能一步步慢慢来,先请人吃吃喝喝弄好关系,总不能一上来就去给人送银。 当然是先慢慢结识,关系交好后一切都好说。 汤氏又心疼孙子白日里在内阁兢兢业业,怕他回来太热晚上睡不舒坦,次日还买了冰回来。 也舍不得给自己,舍不得给儿媳和孙女用,只有孙子的房间有。 裴星语知晓后,闹着也要,被汤氏好一顿训斥。 裴沐争即便知晓妹妹闹着要冰。 也未曾开口将冰给自己妹妹分一些。 这事儿自然传到了江窈耳中。 江窈听闻后嗤笑一声。 裴沐争这人最是自私,为了自己利益,他甚至可以舍弃裴家人。 不知会不会有上这么一天。 让裴老夫人也瞧瞧她这护着的好孙子会如何对她。 江窈也知晓裴家都是什么人,柳氏跟裴星语现在有汤氏压着,不敢来她院子里闹腾。 但倘若知晓她给二房送冰,肯定会去二房闹。 所以让春竹每日给二房那边送冰时,都避开着人一些。 春竹送了好几日,都没给正院那边的人发现。 裴星苓还特意过来给江窈送了两坛小咸菜。 “嫂嫂,这是姨娘做的咸菜,你尝尝看,若是喜欢,尽管喊春竹姐姐过去拿,姨娘做了不少,姨娘还说谢谢嫂嫂……” 芦姨娘做的小咸菜脆爽又开胃,现在天儿热,江窈早起都没什么胃口。 有了这小咸菜,她早起喝上一小碗梗米粥,配着小咸菜都能吃得很舒服。 而且芦姨娘做的咸菜味道的确一绝。 她吃食上没缺过自己什么,可从未吃过如此爽口的小咸菜。 所以江窈又去跟芦姨娘要了两坛,过两日出门回江家时,给爹娘跟师父都带两坛尝尝。 其实她也想给宁王带一坛过去。 只是想着二人如今的关系,大概也只是大夫和病患,也实在不好送些吃食给他。 次日,江窈就提着小咸菜,喊小六子赶车送她过去江家。 第124章 最近天气热,她没在日日盯着集市上有没有商铺出租。 谭富商也说最近不太可能有好的商铺出租,入了夏,各种营生都好了起来。 而且五六层楼高的商铺,通常做的营生也是比较稳定,很难会出租这些商铺。 所以江窈目前也没日日都往集市上跑了。 坐在马车上,挑开一点帘子,望着集市上车水马龙。 江窈思绪沉沉。 她手上目前没什么可用的人,虽然丫鬟嬷嬷跟粗使的婆子都有。 但都是内宅的,若是在外头帮她盯着一些人或者事,到底不方便。 只有小六子一个。 小六子既是她的车夫,目前也在帮她盯着裴沐争跟裴老夫人的动向。 上辈子,江家被裴沐争带人去抄了家,说是江家通敌卖国。 这肯定是冤枉的。 必定是裴沐争跟沈元芜合谋做了什么,栽赃陷害给江家人。 所以重生回来,她也会防患于未然,让人一直盯着裴沐争跟裴老夫人那边。 但她手上就只有小六子一人。 就没法盯着武安侯府那边 江窈突然挑开些前头的帘子,同小六子道:“小六子,你在外面可有什么朋友,要机灵些的,同你差不多,能帮我盯着一些事情的,另外品行也要端正些。” “少夫人还想要几个帮忙跑腿的人吗?”小六子心中一动,“奴才的确有两个人选,他们是对双胞胎兄弟,也是一对乞儿,奴才觉得他们品行应该不错。” 是他平日在外头走动时认识的。 双胞胎兄弟,长得一样,年龄似乎同他差不多,或者还比他小上一两岁。 还是两三个月前,他出门帮陈嬷嬷也就是他奶奶买东西,被双胞胎的弟弟给抢了银袋子。 他把人给追上,那家伙吓得大哭,结结巴巴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是哥哥要病死了,他才迫不得已。 小六子见他瘦的跟个麻杆似的,身上又脏又乱,被他追上后,人也要吓傻了。 他没立刻把这小乞丐给扭送官府,同他一起去见了他哥哥。 是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乞丐,躺在破旧的危房里,浑身发抖,身上滚烫。 小六子就不忍心,请了郎中过来帮双胞胎的哥哥治病。 这才因此结识。 不过这两三个月,也就见过他们几面,两个小乞丐日子似乎一直不好过,瘦巴巴,偶尔乞讨来的东西也被其他乞丐给抢走。 江窈听了小六子跟这一对双胞胎乞儿的认识过程,立刻说,“等到晚上咱们回去,小六子你把这对双胞胎领来见我,避开着人一些。” 小六子高兴道:“少夫人放心,等晚上回去,奴才就把他们从咱们院子那边的偏门带给您瞧瞧。” 若是少夫人能看中他们,不管是签活契还是死契,二人至少能够吃饱穿暖了。 少夫人对自己手底下的人可是很好的。 到了江家,江窈见到爹娘跟师父。 薛神医和萍姐儿如今都是住在江家,这消息目前除了宁王,也无其他人知晓。 江窈先过去了师父住的院子。 薛神医正在书房里看医书,见到江窈,薛神医也很高兴。 “窈窈回来了。” 薛神医体内还有毒残留,身子骨并不太好。 她之前服用了自己研制的最后一副解毒丸,现在身子还是虚弱。 想要彻底解毒,就是需要药材跟针灸。 针灸现在有了江窈,药材这些年她也都准备好了。 第125章 但这些药材,她之前都放在老家那边。 江父已经书信给了在外的长子和次子,让他们回来时,顺带把药材都给带回来。 江家长子差不多还有半个月能归来。 到时候,她体内的毒就能彻底清除了。 江窈把一坛小咸菜递给薛神医。 “师父,这是裴家那边的芦姨娘做的小咸菜,味道挺好,爽口开胃,给您带了些过来尝尝。” 薛神医虽住在江家,平日却喜清净,住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所以都是跟萍姐儿在这边院子吃喝。 萍姐儿这会儿还在外面哐哐的劈柴。 平日都闲不下来。 不过这会儿江窈过来,萍姐儿也不劈柴了,跑进来跟江窈说话。 “江姐姐,小猫怎么样了?” “那只猫儿腿骨已经长好了。”江窈知道萍姐儿惦记之前那只被人虐待的断了腿的橘猫,笑眯眯的,“能走动了,最近都自己在院子里溜达,萍姐儿可是惦记它?要不要把它送过来?” 萍姐儿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它跟着江姐姐就好。” 她如今跟师父也是居无定所。 那只猫儿虽被她捡回来,本来以为必死无疑。 但被江姐姐救了,那么严重的腿伤都给治好了。 跟着江姐姐肯定更好,吃香喝辣,以后就不是被人虐待的可怜小猫儿了。 江窈道:“也行,你若是惦记,随时可以去府中看看它。” 萍姐儿乖巧点头。 江窈又陪了师父好一会儿,才过去爹娘院子里。 江父跟程氏见到闺女,可高兴了。 还抱着闺女给的那坛小咸菜跟程氏炫耀,“瞅瞅闺女,自己觉得好吃的,即便是一坛小咸菜都记得跟咱们带上一坛。” “还是闺女好。” 程氏也跟着感叹,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从用了闺女给的白玉膏,她这脸上越来越光滑,肌肤开始变得白嫩,之前脸上的长的斑也消了许多。 闺女说了,继续用着,脸上的斑会彻底消退。 程氏都不敢想,自己四十来岁了,脸上的肌肤还能调理成这般光滑白嫩。 江窈却觉得爹娘的语气感慨的有点不太对劲。 “爹,娘,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这么一问,江父跟程氏都有点不说话。 最后还是程氏看了江父一眼,见他气哼哼,没阻拦自己的样子。 这才叹了口气,“是元芜,自打两三个月前,你不是在巷子里救了孙家那孩子吗?她丢了脸面,迁怒咱家,这几个月一直未曾回来探望过我们,就是前两日,遣了个奴仆过来,说是天太热,想用冰,喊,喊我们给她拿点银钱,。” 这事儿也给江父和程氏气的够呛。 窈窈救孙家那孩子的事情,本来就是元芜的不对。 岂能为了避免丢脸,就罔顾一条人命? 那日之后,元芜就气那日江父没有护着她,一直不愿再来江家。 但江父跟程氏肯定也是惦记着亲生女儿,也觉得这些年抱错后,亲生女儿没养在身边有些亏待她。 所以程氏跟江父还特意去了武安侯府一趟,想去看看沈元芜,哄哄她。 结果连人都没见到,二人就回了,然后就两个月过去,入了夏,沈元芜还只喊奴仆上门一趟,还就是为了要银钱,她们也给了三千两的银票过去。 这换做谁不心寒? 听闻事情来龙去脉。 江窈听闻后,心中迟疑,但到底没把自己的猜想告知给二老。 若是按照她的猜想,沈元芜根本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第126章 这其实不止是她的猜想。 沈元芜上辈子如此待江家,跟裴沐争一起抄了江家。 哪有人这般对自己亲生父母。 再者她之前也试探过沈元芜和杨氏,说她们长得有两分相似,外人瞧见都还以为她们是真正的母女。 哪有这么凑巧,武安侯娶的续弦正好像沈元芜。 怕真就是杨氏亲生的。 而且她观杨氏跟沈元芜的面相,是有母女相的。 只是到底对相术不是很精通,看不出太多东西来。 那如果沈元芜是杨氏亲生孩子,那么养父母的孩子又去了何处? 当年抱错的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 很有可能当年想要互换的婴儿就是她跟沈元芜。 但护国长公主路上提前生产,又遇上同样生产的养母,就先把她跟养母生的孩子互换了。 后来又把养母的孩子抱走,换成了沈元芜。 那养母的亲生孩子到底去了何处? 当年为何非要多此一举,先把她跟养母的孩子换了? 这也是江窈想不通的地方。 如今也不知养父母亲生女儿到底被她们弄去了何处,是生是死,若是现在告知给爹娘,以后却知那孩子已经……怕爹娘伤心承受不住。 所以她才想着,暂且不告知爹娘这件事情。 她也想多两个帮手,帮她盯着武安侯府那边,盯着沈元芜,武安侯,杨氏,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能不能找到当年抱错孩子的真相。 程氏说完,又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不提她了,咱宝儿晌午在这边吃吧?正好喊你师父过来一起吃,一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你二哥?” 江窈点点头,“要的,爹,娘,我先过去看看二哥。” 江窈又过去探望了二哥。 二哥也恢复的很好,腿骨长得很好,只是现在暂时还不能下地行走。 江窈过去的时候,江二哥正坐在窗牖边看书,面容平静秀美。 听见门口的动静,江从行抬头。 见到江窈,面上的表情温柔似水。 “窈窈来了。” 江窈提着裙角跑过去,凑到二哥面前撒娇。 “二哥,你看的什么书?” 江从行笑道:“《古今贤者论》,是一位大儒写的,里头对人性跟当今世上各种现象的概括,很有见解,我如今看的都是一些杂文,想着再过些日子也能站起来了,等到入了秋就能参加科举。” 江窈立刻道:“二哥,你一定行的!” 二哥很聪慧,当年要不是为了救人断了腿,二哥早就成状元郎了,哪里轮得到裴沐争。 甚至当初裴沐争科举那些考试,都是由着二哥帮忙指点。 裴沐争殿试上的那篇文章,基本也是二哥的风格和见解,由着二哥帮着押中题,才有裴沐争殿试上被钦点为状元郎。 想到这里,江窈既恨自己当初为什么眼瞎看上裴沐争。 又恨裴沐争吸着二哥跟江家的血,最后竟还怨恨上江家,好一个虚伪阴贱的小人。 江从行温柔的望着妹妹。 “窈窈放心,我一定可以的。” 到时候,他也能成为窈窈和家中的依靠。 他甚至知晓窈窈跟裴沐争出了问题。 或者说,裴沐争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喜欢妹妹。 妹妹应当也看出来了,想要离开裴家。 可裴沐争是状元郎,如今又在内阁。 妹妹怕这样和离,恐会连累江家,遂一直报喜不报忧。 只要他高中,妹妹就会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他会成为妹妹的依靠。 第127章 兄妹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晌午,在江家用午膳。 薛神医跟萍姐儿也过来跟着江家人一起用的午膳,一大桌子的人,热热闹闹。 江父吃着饭还问闺女。 “闺女,你商铺找的如何了?要不要爹也帮你留意着。” 江窈想开养生堂的事情,也同爹娘说过了。 之前程氏还以为她说着玩,说想要做些营生,以为她是想跟着丈夫一起做些茶叶营生。 虽然闺女手中有个铺子,的确也在卖着茶叶,但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不像江家,茶叶生意做的比较大。 江家以前是走镖的。 江父跟家中的几个兄弟都会些武艺,少年时期就组建个镖局,开始走镖。 后来走的多了,就专门做起了茶叶生意。 江父其他几个兄弟也跟着做茶叶生意。 不过十几年前战乱,江家也跟着到处跑,江父这一脉跑来了洛固城,那时候洛固城还不是京城,是后面两年,京都迁移到洛固城。 也是因为之前不是京城,所以江父那时候买了不少产业。 江父自己手上也只有三层楼的商铺,铺面的确不算大,所以也无法给女儿更大的铺面。 现在江家其他兄弟,有的在老家,有的在其他州城。 江父跟兄弟们一直有书信往来,感情都还是很不错。 程氏也是前几日才知晓女儿想做的生意是开个养生堂。 若是搁之前,程氏或许担忧,但如今见到了闺女做的白玉膏的效果。 她就知晓,闺女这个养生堂开起来,肯定会火爆。 之前也不会拦住。 如今难题就是寻到合适的商铺。 江窈道:“爹,不用,谭老爷那边有帮我留意着,平日里小六子也会去集市上帮我转转,您老平日够忙的,不用操心我的事儿。” 她爹每日也都忙得很。 江父还是道:“不成,闺女的事儿更重要,你要的商铺,爹也会帮你留意着。” 江窈自然不再拒绝,甜滋滋跟江父道谢。 “谢谢爹~” 江父的脸就乐开了花儿。 又在江家吃过晚膳,江窈才带着珍珠和小六子回了府上。 而小六子还记得少夫人的吩咐。 他回府把马车卸下都弄好,从后面偷偷溜出去寻那对双胞胎。 小六子出了门,一路朝着附近的集市而去。 这两个小乞儿都是他在附近集市上遇见的。 这条集市也是南街最热闹的那条集市。 这集市的名字就是南街,南街里头有不少四通八达的巷子,巷子里就是一些住宅区。 江窈现在住的宅子就是南街附近的巷子里。 所以小六子发现那两小乞儿的地方距离江窈住的地方不算远。 小六子很快到了大树巷。 这巷子的名字有些古古怪怪,是以巷子里面一棵很大的槐树命名的。 巷子最深处有一棵很粗壮的大槐树,看模样差不多有百年树龄了。 小六子很快到了大树巷。 这条巷子里的乞儿平日待的地方就是巷子最深处,那棵大槐树对面的破旧宅子里。 刚到地方,小六子就发现宅子那扇很破旧的大门打开着,几个年纪大些的乞丐正嬉笑着把两个小乞儿朝着破宅子里头推,还想把宅子的大门给关上。 小六子立刻上前喝斥道:“你们干什么!” 这群乞儿这才一哄而散,朝着远处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着小六子跟另外两个乞儿做鬼脸。 第128章 两个小乞儿手忙脚乱从宅子里头爬出来。 两人都没哭,就是气的脸都红了。 浑身还有些发抖,忍不住回头看宅子里,显然是惧怕宅子里。 这群乞儿平日就算待在这附近,但平日也只待在大槐树或者对面这破旧宅子的大房檐下,根本不敢进去这荒废宅子的内部。 缘由也简单。 因为这荒废的宅子里头闹鬼。 这事儿也是京都里头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这个荒废的宅子还挺大,五进的大宅子,比江窈现在住的宅子布局更大更好些。 但因为里头闹鬼,就算主人家不住了,宅子也一直卖不出去,慢慢的,也无人打理,就荒废了下来。 “你俩没事吧?”小六子担心道。 他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对于传闻中闹鬼的宅子肯定也是有些害怕,忍不住朝着里头看了眼。 里面杂草丛生,树影晃动,看着是有些渗人。 “没啥大事儿……”两个小乞儿摇头,“就是我们今天运气好,在路上得了贵人扔的一只烧鸡,我跟大哥知晓回来后肯定会被他们抢走,就路上给吃掉了。 没想到回来被他们闻到味,知道我们吃了烧鸡,恼羞成怒,就想把咱哥俩给关进这鬼宅里。” 附近的人都喊这宅子叫鬼宅。 两个小乞儿说完恩怨情仇,其中一个抹了把脸问,“六哥,你过来干啥?” 因为小六子叫冯六,所以两个小乞儿就喊他做六哥。 冯六撇开目光。 “我家主子最近有不少事需要小厮跑腿,但就我一个小厮,身边都是些丫鬟婆子,不适合露面,所以主子寻我帮她找两个小厮,我就想起你们两个来。 你们跟我回去一趟,放机灵点,若被主子选中,你们往日起码也能落个温饱和睡觉的地方。” 两个小乞儿一听,神情激动。 “六哥放心,我们一定会机灵点的!多谢六哥,到时候若事成了得了赏钱,咱们的赏钱都给六哥。” 冯六摆摆手,“你们自己拿着就成,到时候看看你们愿意签活契还是死契,若是签了活契,以后也好存点银钱,年龄大了娶房媳妇过日子。” 兄弟二人眼眶就红了,“六哥是个好人,谢谢六哥。” 之后冯六领着两人过去裴府,从偏门直接进了主子的寒梅院,没给院子外的粗使丫鬟和婆子们知晓。 两个小乞儿浑身又脏又乱,还一股子臭味。 冯六有点犹豫,都想着要不要先领着二人过去他住的地方洗个澡再送过来。 但主子说了,最好不要惊动其他人。 不过他还是先去见了江窈,禀告道:“主子,那两个小乞儿有点臭,要不奴才先去领他们过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江窈笑道:“没事儿,让他们进来吧。” 她这会儿刚洗漱完,头发刚擦干,一头黑亮的青丝束在脑后,容颜娇嫩,珍珠正站在旁边轻摇着扇子,猞猁趴在她脚边懒洋洋的打盹。 冯六经常过来江窈院子,对这头猞猁已经见怪不怪。 等到他把两个小乞儿领进来。 两人先是震惊屋子里如此凉快,又见六哥口中的主子那清丽的容貌。 最后还发现一只大猫趴在女子脚边。 不对,那哪里是只大猫,明明是头猛兽猞猁。 二人瞬间吓得噤若寒蝉。 江窈瞧见,笑道:“别担心,它不咬人,你们兄弟二人可有名字?” 这两个小乞儿眉眼清秀端正,看着不错。 第129章 只一眼,江窈就觉得二人能用。 其中一个乞儿结结巴巴说,“有,有名字,我叫大河,我是哥哥,他叫小河是弟弟。” 大河还顺便把两人怎么沦落成乞丐的事情跟江窈说了说。 两人是很小时候,家里人一起逃难来到京都的。 一路上艰辛,来到京城后,爹娘没多久都相继病亡,留下只有六七岁的兄弟两人。 因着逃难来京城,也没住的地方,就沦落成了乞儿。 兄弟两人如今都是十一岁,比冯六稍微小一两岁。 但个头可比冯六矮小许多,瘦瘦巴巴,一身骨头,裸露出来的肌肤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疤。 江窈听他们说完才怜惜问,“那你们这几年在京都都待在何处?” 这话冯六替二人说了,“主子,他们这几年都在大树巷那个鬼宅附近。” “鬼宅?”江窈诧异。 不过刚问完,江窈就想起这鬼宅是什么地方了。 毕竟重生回来还没几个月,上辈子又在其他世界待了那么久,突然提起这个鬼宅不记得也是正常。 这个鬼宅是礼部尚书绍大人绍家曾经的府邸。 为何说是曾经,自然就是因为这里前几年突然开始闹鬼。 一开始还只是宅子里出现点怪异的现象。 比如厨房买的家禽肉第二天一进厨房,被发现扔的到处都是。 后来总是半夜时分,府中的人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一些哭泣声。 再后来,竟还有人半夜撞见飘过来的白衣女鬼,可把府中的人吓得够呛。 绍大人一家不甘受扰,就搬走了。 这个宅子也就一直荒废着,成了现在的鬼宅。 江窈却心中一动。 这宅子好像就是南街这边,距离集市也近,还是曾经的绍宅,里头肯定比她的宅子还要大,布局跟环境也会更好。 她既然想做养生堂的营生,何必非要集市里的商铺。 像是这种宅子也是极好,每个院子都有好几间屋子,还很清静,用来推拿安神护理肌肤再好不过。 完全是闹中取静。 至于闹鬼的传闻,她倒不觉有什么。 在修仙界,她也是见过一些妖魔的。 她倒不怕这等阴邪之物,就算有鬼,解决了就是。 不过她这个世界当真有鬼吗? 江窈突然问大河小河,“你们在鬼宅那边也待了几年,可有见过宅子里头有传闻中的白衣女鬼?” 提起这个,小河突然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见过一次,不过也是两三年前,那时候我差点病死了,高烧不退,缩在鬼宅大门口的房檐下,恍恍惚惚中,好像透过门缝见到里面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影飘动着。” 也正因如此,兄弟二人才觉得鬼宅是真的闹鬼,对里面很惧怕。 江窈挑眉,难不成真有鬼? 不过既然打算用这宅子做养生堂,还是得先解决鬼宅闹鬼的传闻。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鬼,走上一趟才清楚。 她打算一会儿就过去这鬼宅瞧瞧看。 先去看看里头到底什么情况。 江窈不再问鬼宅的事情,而是说,“如今我这缺两个办事儿跑腿的,你们是想签活契还是死契?” 先把两个小乞儿的事情解决再过去。 兄弟二人没任何犹豫,立刻说,“死契。” 相比于外头的自由,她们更羡慕六哥这种。 而且他们这种身份,就算自由之身有何意义?还不是过的艰辛,猪狗不如,有了主子,生活都能安稳许多。 第130章 江窈点点头,“成,那就签死契,死契给你们一人二十两银,另外每月的月例五百文钱,月例往后也会慢慢涨的。” “多谢主子!” 大河小河两人感激不已,签下卖身契。 江窈让珍珠取了银钱给了大河小河,又另外多给了三十两银子。 “因为我正好有些差事要吩咐,你们不方便待在府内,往后在外头帮我跑腿,最好也莫让其他人知晓你们二人是为我办事儿,所以这多余的三十两银子你们也收下。 先去找个客栈住着,好好洗个澡,买两身干净的衣裳,好好吃一顿歇上一晚。然后你们明儿去外头赁个屋住着,置办些家什,往后就在外头住着,帮我盯着武安侯府几位主子。 看她们有什么动向,平日见过什么人,都可以同我说,银子用完再同我说,我会继续给你们的。” 当年抱错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必须弄清楚。 所以先让人盯着武安侯府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两人跟冯六都明白了,主子这是让他们盯梢,最好还不能让外人知晓他们是主子的人。 大河小河只点头,不多问什么。 主子吩咐的,他们去做就好。 就是抱银的手有点抖。 两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 等到兄弟二人抱着银子离开,冯六忍不住担忧,“主子,就这样让他们抱着银子离开吗?万一……” 他担心兄弟二人见钱眼开,抱着银子跑了。 毕竟才认识的两兄弟跟自家主子,他肯定更为主子着想。 江窈收好兄弟二人的卖身契,笑道:“无妨。” 若真是如此,也表明这对兄弟靠不住。 不过她刚才观二人的面相,隐约看出他们面相是诚实可靠之人。 冯六不再多言,江窈起身,“小六子,现在备上马车,我想现在过去鬼宅那边一趟。” 听主子的吩咐,冯六有些担忧。 “主子,这会儿已经戌时了,天都暗了,还要过去那边吗?” 他怕鬼宅真有些什么,冲撞了主子。 江窈道:“不用担心,只是过去瞧瞧,快去备车吧。” 冯六应了声,下去备车。 等小六子下去,珍珠取了外出的衣裳给姑娘换上。 珍珠也隐约有些担忧。 “姑娘,你是不是想用那宅子做养生堂?” 她倒是很懂自家主子,知晓主子现在对那鬼宅起兴趣,恐怕是想用它做养生堂。 但是那地方闹鬼,她当然会忧心主子冲撞什么,还有那种闹鬼的宅子做养生堂,能有生意吗? 江窈道:“是,之前想着开养生堂,想着是做生意,自然要在集市上,但今儿突然提起这个鬼宅,倒是让我觉得自个想岔了,这种宅子弄来做养生堂更好一些。” 甚至比集市上的商铺更好。 至于有没有客源,她是不担心。 酒香不怕巷子深。 至于闹鬼传闻,她隐约觉得,或许是真的。 但她不一定能看到这女鬼。 她如今每天修炼的也只是一点内力,不算修道之人,自然没法看到这些东西。 至于小河为何能看见,那是他濒死时才瞧见的。 也就是只有气运极低的人才会撞见。 很快小六子备好马车,江窈也换好衣裳,带着珍珠去了大树巷。 两炷香时间,三人就到了大树巷。 小六子直接把马车停在大槐树下。 下了马车,江窈最先入目的就是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上面还有着一串串的白色槐花,香气阵阵。 第131章 到了槐树旁,即使这般炎热的夏日,江窈却觉得有点点冷。 她诧异的看了眼这棵大槐树。 不知是不是体内那一丝内力,她能感受到这种冷是那种阴冷,有点透心凉,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 江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槐树,触感倒没什么异常的。 她又过去槐树对面的宅子。 入了夜,周围的乞丐们似乎也惧怕这鬼宅,并没有待在宅子附近,不知道跑去了何处。 江窈推开宅子的大门,入目就是半人高的杂草。 小六子和珍珠跟上。 二人脸色有点发白,抱紧胳膊,有点害怕。 宅子里除了杂草,还有树木也是枝繁茂盛,张牙舞爪,看着几年没修剪过的样子。 可见这宅子自从闹鬼传闻出来后,就没打理过。 江窈回头问道:“这宅子,绍大人可有对外售卖?” 这事儿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小六子道:“没有,绍大人自从宅子开始有闹鬼传闻,全家搬走后,这宅子就没对外出售过,因,因为……” 小六子欲言又止,看了眼宅子里,似乎怕冒犯了。 江窈也终于想起原因了,想起绍家闹鬼传闻是怎么回事。 传闻绍大人的宅子里的女鬼是绍大人的幺女。 因为绍大人的幺女惨死在了山匪手中。 但几年过去,那些作案的山匪都还没抓住,所以绍大人的女儿死不瞑目,即便做了鬼,也希望家人能够帮她捉拿凶手,所以才日日徘徊在父亲家中。 外人都是这么说的。 不知绍大人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所以这几年过去,这个宅子都没卖。 不过即便对外售卖,恐怕也无人敢买,反而会让绍大人名声沾染上瑕疵。 珍珠却忍不住小声道:“真是奇怪,绍大人的小女儿那时候都已经嫁作他人妇,孩子都生了,按理说应当是夫家的人,怎么不见她的魂魄去夫家闹腾,让夫家也帮她伸冤,快些抓到那些山匪。” 小六子忍不住琢磨起来,“那肯定是亲人的血缘关系更牢固,绍大人女儿可能觉得自己爹娘这边更心疼她?” 江窈心中微动。 她想起绍大人的幺女。 绍大人这位幺女名绍祝娇。 当年嫁给辽山侯府的世子。 这位辽山侯的祖父辈当年也是跟着先帝打江山的功臣。 但不如当初的镇国公。 所以承的爵位就不是世袭,而是降等世袭,隔两代就要降低一等。 最开始是辽山公,现在就只是辽山侯,降低了一等。 其实这两代中若有人有些功劳,这爵位也不会降。 偏生当年的辽山公下面两代都只是一般,没什么出彩的地儿,就只能承爵,干不出功绩来。 这代的辽山侯虽然其他地方不出彩,但品行端正,为人老实,跟妻子感情极好,这些年连个通房和妾侍都没有,就跟妻子生了个独苗苗,也就是辽山侯世子。 这位世子容貌清隽,品行端正,为人温和有礼,文采也不错,好些年前的进士,后来还去了礼部。 那时候就已经做到了四品的礼部侍郎。 当初绍大人就是看中辽山侯世子仲元明的品行,才愿意把小女儿嫁给他的。 辽山侯世子对绍祝娇是一见钟情。 求娶到绍祝娇后,对她极好,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两人成亲不过一年,就生下仲家长子。 但在这孩子半岁多的时候,绍祝娇去城外山上的寺庙上香,回来途中却惨遭山匪劫持杀害,头都给砍了下来,死状凄惨。 听闻绍祝娇被山匪杀害后,仲元明差点疯了。 此后一年都没缓过来,整日茶饭不思,连衙门都不愿意去,整个人形销骨立,都快没个人样了。 当年圣上似乎也感动于他的痴情。 因此仲元明一年没上衙,圣上也没罢免他的官。 后来还是绍大人去劝女婿,他才出了府,去了衙门。 这期间一年,仲元明都没出过侯府大门。 这样几年过去,仲元明虽还在礼部待着,但人的精神气同妻子在时完全不同,毫无上进心,整日得过且过,在礼部上衙时,也经常走神。 绍大人看在眼中,又是难过又是心疼。 江窈想到这些,一时也没什么头绪。 如果宅子里撞见的女鬼真是绍祝娇,她为何要在绍家宅子逗留?不去夫家逗留? 若不是真的女鬼,那到底是什么? 小六子小声道:“少夫人,咱们要进去不?” 江窈道:“进去瞧瞧吧。” 来都来了,总要看看里头是真的有鬼,还是怎么回事。 江窈带着珍珠和小六子,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当然,三人也没往更深处走去,就是在外宅跟廊庑下转了转。 里面杂草多,蛇虫鼠蚁自然也多。 虽然蛇虫鼠蚁多,不过三人都没遭咬。 江窈出门时带了药膏,也是她自己熬制的,用来防夏日里蛇虫鼠蚁,随意在脚踝或者手腕处涂抹些,蛇虫鼠蚁便不会靠近。 转了一圈,里面什么都没瞧见,就是挺凉快,有点阴冷。 但还没站在外面那棵槐树下冷。 槐树下反而更加让江窈不适。 转了一圈,江窈道:“先回吧。” 她目前也看不出女鬼到底是什么。 但她清楚,不管这女鬼是真是假,只要女鬼的事情没解决,绍大人家也不会把宅子卖给她,或者赁给她。 回到府中,江窈又洗漱一番才睡下。 临睡前她还忍不住想,若实在不行,明儿去看看其他适合的宅子也成。 绍家的鬼宅只是给了她一个想法,让她不要把养生堂局限在集市上的商铺,好一些的宅子也同样可以做养生堂。 只是没曾想,刚入睡,江窈就做梦了。 梦见了绍祝娇。 第132章 江窈睡眠很好,极少有做梦的时候。 但她刚入睡,就梦见一个白影,模模糊糊,像个人影,却没有头。 江窈在修仙界见过不少妖魔,这会儿倒也不害怕。 甚至知晓这是梦见了谁。 江窈问道:“你是绍祝娇?” 那朦胧没有头的白影竟还能发出声音。 “是,我是绍祝娇。”白影的声音有些激动,“求裴少夫人帮我。” “帮你什么?”江窈道:“绍家宅子里偶尔被人撞见的白影可是你?你不是被山匪杀害的吗?这事儿归衙门和刑部管,我恐怕是无能为力找到那些杀害你的山匪。” 听江窈这么一说,白影却开始哭泣起来。 哭泣声悲痛欲绝,万念俱灰。 江窈心中微动,“你难不成不是被山匪杀害的。” 绍祝娇当年是在去寺庙上香的途中被人杀害,据说那日天刚亮,她就乘坐马车去了城外的寺庙上香,就带了两个丫鬟,一个车夫,结果就遇害了。 不过绍祝娇上香那日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而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但绍祝娇平日里去上香,并不是特定要在初一十五,都是寻常日子。 所以这个点也没引人觉得异常。 跟着绍祝娇去城外的两个丫鬟,还有车夫,也全都被山匪杀害。 都没她惨。 绍祝娇被被山匪砍掉头颅,但两个丫鬟还有车匪,都是被刀捅死。 她身上一些值钱的东西,还有带的香油钱也全被山匪拿走。 因此这案子被断定是山匪见财起意,见到绍祝娇做的轿子,知道里头是富贵人家,所以才动手。 因为那个寺庙在靠着京城的郊外,之前从来没发生过山匪事情。 那时候妇人姑娘们去上香,要么结伴两三人,要么就是跟绍祝娇一样,带着两个丫鬟,乘坐马车去的。 自打绍祝娇出事后,好一段时间没人敢出城上香。 天子震怒,也让衙门立刻缉拿山匪。 但这么多年过去,杀人的山匪一直没缉拿到。 甚至当初连目击证人也没有。 绍祝娇哭了半晌,才说,“我的确不是被山匪杀死的。” 江窈问道:“那当初你是被谁杀害的?” “是穆氏!”白影的声音开始变得尖利,满是恨意,白色影子也开始在江窈的梦中胡乱晃动,“是穆丹珍杀了我!砍了我的头颅,是她,是她啊!” 梦中的江窈都能感觉自己惊讶起来。 因为她知道穆丹珍是谁。 昨天回想起绍祝娇的事情,她已经记起绍家跟绍祝娇夫家的人。 绍祝娇口中的穆丹珍是她的婆母。 辽山侯夫人。 听闻自从儿媳出事后,这位老夫人伤心过度,病了好久,病好后也一直礼佛茹素,不肯再出门参加任何宴会,一直待在家里礼佛。 就连辽山侯世子仲元明这几年也未娶续弦,甚至也对外说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娶其他人。 京城里谁人不赞辽山侯一家子有情有义。 连绍大人有时候想起自己女婿一家都忍不住感叹。 觉得幺女命不好,跟这么好的辽山侯一家子无缘。 任凭京都里的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 杀害绍祝娇的人竟然会是她的婆婆。 原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山匪,难怪当初衙门怎么都找不到凶手。 至于为何所有人都以为是山匪所为。 听闻是仲元明当时的口供。 绍祝娇每月去上香的日子是不固定的,就看丈夫仲元明什么时候休沐,她就什么时候去。 第133章 且都是仲元明陪着她去一块去。 绍祝娇被山匪杀害那日,正好是仲元明休沐的日子。 本来仲元明要陪着她一块去,有点事情耽误,绍祝娇就说想先去,让仲元明事情忙完去接他。 等到仲元明忙完,立刻去接妻子。 却在荒凉的山路上撞见妻子的马车翻滚在地,车夫血淋淋倒在一旁,两个丫鬟也被乱刀砍死。 其中一个丫鬟似乎还有一口气。 仲元明去问丫鬟。 丫鬟还剩最后一口气,说是山匪提刀抢劫了她们。 仲元明又慌又乱的问丫鬟。 “夫人在何处?” 丫鬟却已经断了气。 仲元明踉跄着过去翻到在旁边的车厢里,挑开帘子。 见到了里面的无头女尸,他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这些就是仲元明的口供。 衙门也去调查过,仲元明那日的确是有点事情被耽误了。 等到一个多时辰才去接妻子。 衙门还查过其他一些痕迹,也都证明是山匪杀人劫财后匆忙离开。 江窈也未料到,凶手竟然会是绍祝娇的婆婆。 不等江窈问什么,绍祝娇继续哭死了她是如何被穆氏砍下头颅的。 “才嫁给仲元明时,我也以为自己很幸运,遇到了疼爱我的夫君,公婆也极好,从不让我早起去请安。 可是嫁到仲嫁没两个月,我就觉得婆婆怪怪的,看我的眼神总是不对劲,还会询问我与夫君的房事,我自是难以启齿。 后来我怀了身孕,婆婆似乎脸色不太好,等到我生下宣哥儿后,婆婆虽不磋磨我,但每次看我时脸色更加不好。 有一次,我还无意中听见婆婆跟夫君说,‘我有你们跟宣哥就好了,要是没她就好了。’夫君听了,生气的指责了婆婆几句,我本以为这些都无妨,婆婆只要不像其他人家那种难缠的婆婆就好。 可我没想到,那日我正睡着,婆婆突然来到我们房间,同夫君说公公不太舒服,让他过去,等夫君离开,房间只余下我跟她二人,她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刀,一刀砍在了我的颈子上……” 绍祝娇的声音又开始变得尖利刺耳。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命丧婆婆手中。 “她一刀又一刀,就这样砍下我的头,然后还说‘我让你抢元明,让你抢宣哥儿,他们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些都是她死后看见的。 她还看见公爹跟夫君急匆匆而来,见到屋内惨状。 二人慌乱不已,夫君也瘫软在地,崩溃大哭。 本以为他们会替自己主持公道,会去报官。 可是他们却选择瞒下来,开始商量着怎么把她的死推给旁人,怎么让穆氏脱罪。 江窈听完沉默许久。 这个穆氏显然有病,心里面的疾病,对丈夫和儿子扭曲的占有欲。 但这不是她杀害自己儿媳的理由。 甚至她的丈夫和儿子可能也早知晓穆氏有这种心理上的疾病,二人却从不告知过绍祝娇,最后发生这种惨案。 “裴少夫人,求求你帮帮我,这几年过去,如果您不帮我,”绍祝娇又开始哭泣起来。 江窈道:“你是入了我的梦对吧?” 绍祝娇:“是,这是我第一次能够跟人离开,能够入梦。” 她慢慢告诉江窈。 她死后,变得很虚弱,但是有一次她竭尽全力,飘到了绍家。 就发现,她可以待在绍家门外那棵大槐树上。 待在槐树上,她好像就能慢慢有些力气。 等她力气足够大时,她就会去绍家,想引起人的注意,一开始只是把一些带血水的肉食扔到地上。 可能血水属阴,她也只能挪动一些带血水的肉食。 然后半夜哭泣。 偶尔也有气运极低之人可以撞见她一下。 想引起父亲母亲的注意,想让父亲母亲注意到异常,想到她的事情,可以帮她伸冤。 却只把府中的下人们给吓坏了。 父亲父母还搬了家。 她也想继续跟过去,却发现根本离不开槐树附近,她好像被困在这里。 像是入梦这种事情,她也一直未曾成功过。 只有昨天遇见了江窈,发现自己竟能跟着江窈,晚上还能入她的梦。 江窈听完,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这都不知算不算鬼,或者只是当年的怨气积累。 至于为何能跟着她,还能入她的梦。 大概率,还是因为她医骨的缘由。 江窈道:“我自是愿意帮你,只是我这般上门去寻你爹娘同他们说,只怕他们还会觉得我是个疯子,要知衙门都已经定了案……”她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你的头颅是不是一直还没找到?” “是。”绍祝娇激动的白影飘来飘去,“裴少夫人应当也察觉出,整个案子都没有我的头颅出现,衙门也未寻到我的头颅。” 江窈道:“因为你的头颅当初被砍下后,被埋在了辽山侯府内吗?” 能在辽山侯府挖到绍祝娇的头颅,就能翻案,能定穆氏的罪。 “是,他们当初不敢把我的头颅乱丢,就给埋在府内,所以求裴少夫人帮帮我,明日去绍家一趟,同我父亲母亲说说,让他们带人去辽山侯府的花园,一棵海棠树下,我的头就被她们埋在了那里。” 江窈:“可就算我上门同他们冒然说起你入我梦的事情,你父亲母亲如何能信我。” 绍祝娇:“我与裴少夫人说几件我幼年时期只有我跟父亲母亲才知晓的事,他们就会信你了。” 绍祝娇说了几件她幼年时期,只有父亲母亲才知晓的事儿。 又跟江窈道了谢,这才消失在江窈梦中。 江窈睁开眼,天边微微亮起。 床榻脚下的猞猁也在哼哼唧唧,正昂着毛茸茸的脑袋望着她。 大概是她睡得不太安稳,猞猁也察觉出什么。 江窈趿拉着绣鞋下了床榻,摸了摸猞猁毛茸茸的脑袋。 “我没事。” 她比平日醒来的早半个时辰。 这会儿也睡不着,开始像以往那样修炼下内力,又去院子里练练剑。 虽被这种阴气重的东西入了梦,她却跟无事人一样。 若是普通人,恐还真承受不住。 等到吃过早膳,江窈吩咐珍珠。 “珍珠,喊小六子备马车,我们去绍大人家中一趟。” 珍珠道:“姑娘,还要过去鬼宅那边吗?” 江窈摇头,“不是,是绍大人现在住的府邸。” 第134章 很快,小六子备好马车,江窈带着珍珠过去绍府。 绍大人如今一家搬到了东边,还是圣上赏赐下来的宅子。 当年绍祝娇出事后,绍府闹鬼,圣上知晓后,请了国师去绍府看过,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知道绍大人要搬家,就赐了一座新宅子给绍大人一家子。 没有原先的绍府大,只有四进,但也足够绍家住。 绍家人口简单,绍大人娶妻陶氏,有个通房,通房不能生育子嗣,家中三个孩子都是陶氏生的。 长子,然后就是两个女儿,绍祝娇是绍家幺女,除了父母宠爱,哥哥姐姐自幼也是宠爱着她。 半个时辰后,到了绍府大门口。 小六子下去敲门。 很快门房开了门,见到三人,显然不认识。 江窈上前,“小哥,我是裴家少夫人,夫家裴府裴沐争,今日冒昧前来,是同府中已经过世的二姑娘有关,知晓二姑娘案情的一些线索。” 门房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江窈两眼,似有怀疑,但事关家中二姑奶奶的案情,他也不敢隐瞒不报,自是先去通禀绍夫人一声。 绍夫人陶氏这会儿刚用过早膳。 丈夫跟长子都去上朝了。 家中只有她和儿媳,以及两个孙儿孙女。 自从小女儿出事后,她精神气便不太好,总容易生病,还经常落泪。 所以儿媳郑氏经常过来陪着婆母。 这会儿郑氏就陪着婆母,门房突然来报,听完门房的话。 郑氏皱眉,“裴少夫人?她一直待在京都内,如何得来的线索?真是裴少夫人吗?莫不是有人冒充?” 对于这位裴少夫人,她最出名的反而不是嫁给状元郎。 而是她的身世。 异姓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自幼却被抱错去商户家,令人惋惜。 听闻被商户家养了多年,品行也沾染上市井之气,有点子小家子气。 京都里的世家女们,也不爱结交这位,反而都更喜欢沈郡主。 郑氏都没想到,裴少夫人也会跑来提供线索。 因为小妹的案情一直没破,所以绍家跟仲家一直有悬赏。 若是山匪相关线索,可得赏钱。 平日来的,都是些寻常百姓,或者武林中人来报线索,有些是真的知道一些山匪的线索,可全都不是杀害小妹的那些山匪,有些纯属是骗子想要骗赏钱。 门房道:“奴才也不知晓那是不是真的裴少夫人。” 他从未见过裴少夫人,跟绍府并不相熟。 郑氏见婆母眼眶又红了,立刻说,“先把人请进来吧。” 小姑子已经去世几年,找不到山匪,案情一直耽误着,婆母不愿意放弃任何希望。 婆母后半生的愿望,恐怕也是找到凶手,让小姑子得以安息。 很快,江窈随着门房一块进到绍来,来到偏厅。 珍珠跟小六子在耳罩房那边等着。 江窈也见到了绍夫人陶氏,陶氏年龄四十多,还不到五十,却已经是满头白发,身形也很消瘦。 陶氏旁边坐着的女子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应当是绍夫人的儿媳郑氏。 郑氏容貌俏丽,眉眼也算温和,但眼神凌厉。 自从绍祝娇出事后,陶氏也无心过问府中任何事情,都是郑氏掌家,操心绍府大小事宜。 郑氏道:“裴少夫人,听闻你知晓我家祝娇当年那件案子的线索?若当真知晓,还望裴少夫人告知。” 郑氏认得江窈,曾经在一次世家宴席上见过江窈一面。 江窈道,“的确有些线索,只是这线索来源有些诡异,说出来也怕绍夫人和绍老夫人不相信。” 郑氏皱眉,觉得江窈这话就很不靠谱。 陶氏红着眼眶道:“裴少夫人但说无妨,不管如何,我只是希望能够找出那些杀害我家祝娇的山匪,让她安息。” “老夫人。”江窈叹了口气,“杀害绍家二姑娘的并不是山匪,而是仲家人,是二姑娘的婆母,辽山侯夫人。” 此话一出,陶氏和郑氏都是变了脸色。 郑氏更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裴少夫人慎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辽山侯世子对小妹的感情,世人皆看在眼中,还有辽山侯夫人亦是如此,自打小妹出事后,辽山侯夫人都伤心成什么样子了,这几年都不曾出过府,每日都在佛堂礼佛,这种感情岂能是假。” 江窈忍不住冷笑了声。 “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罢了。” 陶氏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不知到底是相信江窈的话,还是斥责她的无礼。 江窈不等她说什么,突然说了句,“母亲,娇娇知道您喜欢星星,以后娇娇送您一屋子的星星好不好~” 这话一出,陶氏浑身颤抖,脸色越发苍白, “你,你是怎么知道娇娇曾经对我说过的这话。” 这话是娇娇五岁时同她说的。 江窈道:“这是绍二姑娘在五岁那年,与您中秋赏月时同你说的话,正巧那日绍大人还有二姑娘的大哥大姐都不在家,只有你们母女二人,这话也只有你们母女二人知晓。” “对对……”陶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江窈说的分毫不差。 娇娇这句话,她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 郑氏脸色也开始有些发白。 看婆母的反应,江窈说的小姑子这事儿完全对了。 但是婆母跟小姑子之间的事儿,看婆母的反应,只有婆母跟小姑子知晓。 可江窈是怎么知道的啊? 江窈又继续道:“绍二姑娘十岁那年,脚扭伤过,二姑娘对您说是她自己的扭伤的,却是绍大人带她出去骑马扭伤的,绍大人怕回来后说给您听,您骂他,就央求女儿莫要把这事儿同您说,二姑娘也的确没说,这是她与绍大人之间的小秘密。” 陶氏的眼泪流的更加凶了。 这事儿丈夫确实没有同她说过。 她真以为是娇娇调皮,自己摔的。 江窈:“因为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有些诡异,所以才说了这两件事儿,到时候亦可劝服绍大人报官,去仲家挖出绍二姑娘的头骨,因为这些都是绍二姑娘告诉我的。” 郑氏喃喃道:“怎么会是小妹告诉你的?” 小姑子明明都死了。 江窈叹息一声,把绍祝娇入她梦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没说是自己找小厮才引发的,只是说自己最近想寻一个大些的宅子,做点营生,才寻到绍家那边的宅子,引得绍二姑娘给她托了梦。 早在江窈说出女儿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时,陶氏就已经信了她的话,信是仲家害死了娇娇。 可是听完事情经过,她还是心如刀割,崩溃大哭。 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人,竟觉得儿媳抢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心里扭曲的要杀了儿媳。 就连郑氏也掉了眼泪,眼眶通红,死死的掐着掌心。 其实郑氏也已经差不多信了江窈的话。 第135章 见到二人这般伤心欲绝的样子,江窈心中也不太好受。 “绍老夫人,绍夫人,你们您还是快些寻绍大人回府吧,然后重新报官派人去辽山侯府,二姑娘说了,她的头就被埋在辽山侯府花园的那棵海棠树下。” 陶氏只剩下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氏抹了把眼泪的泪水,跟江窈道谢。 “多谢裴少夫人告知,我现在就派人去寻父亲回来。” 虽然事情还有点诡异,但她总觉得入梦的事情应当是真的,江窈说的都是真的。 她又握住陶氏的手,“母亲,你要保重身体。” 陶氏终于擦了眼泪,红肿着眼睛颤着身跟江窈道谢。 江窈看了陶氏的面相,劝慰道:“绍老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如今您肝气郁结,导致气血两亏,已经影响五脏六腑,应该都有些咳血的症状了吧? 最好赶紧治疗,我也略懂岐黄之术,绍老夫人若是愿意,等到绍二姑娘事结束后,我在上门帮老夫人针灸治疗。” 不等陶氏说话,郑氏已连连道谢。 “自然要治,多谢裴少夫人。” 江窈还给了郑氏几颗救心丸。 “绍夫人把这个救心丸也收下,等去了辽山侯府,或许会用上。” 这也是她自己制的药,江家备有一瓶,她今儿过来顺带给绍家带了几颗,觉得绍家可能会需要。 郑氏握着小瓷瓶,有些许茫然。 裴少夫人连这个都准备上了,可见真的相信小妹是被辽山侯夫人给害死的。 倘若真的在仲家挖出小妹的头颅,婆婆和公爹,就真的需要这个药了。 “多谢裴少夫人。” 江窈起身,“那我便告辞了,不耽误夫人和老夫人的家务事,只是绍二姑娘入梦之事,还请二位夫人同家人帮我隐瞒。” 郑氏道:“这是自然。” 如此古怪的事情,免得说出来,也让别人乱说什么。 本身这位的身份已经够人争议的。 江窈离开后,郑氏见婆母伤心过度,遣府中奴仆去礼部寻公爹和丈夫归来。 绍家长子算是继承父亲衣钵,入了官场,恰巧也在礼部任右侍郎。 等绍家小厮寻到礼部,神情慌张。 “老爷,大爷,夫人跟老夫人让奴才寻您二位赶紧回去一趟。” 绍尚书道:“家中出了何事?” 绍家长子绍正也急忙问道:“母亲怎么了?” 小厮摇头,“奴才也不知,就是老夫人哭得厉害,夫人眼眶也是通红,说是让您二位赶紧请假回去一趟。” 二人都是顾家之人,立刻请了假回了绍家。 回到绍家,见陶氏眼睛红肿,郑氏眼眶也是通红。 绍尚书心里也跟着一疼,“夫人,这是怎么了?” 陶氏眼泪,张了张口,却哽的连话都说说不出口。 还是郑氏在旁边开了口。 “父亲,有小妹那件案子的线索了。” 绍正急忙问:“有人来府中递了线索?” 郑氏艰难点头,看了丈夫一眼,才说出口。 “夫君,是,是裴家少夫人来递的线索。” “裴家少夫人?” 郑氏:“就是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绍正诧异,“这位少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待在京都内,如何能有那些山匪的线索?” 郑氏又忍不住看了丈夫和公爹一眼,“夫君,父亲,裴少夫人说,说,小妹并不是被山匪杀害的,而是被小妹的婆母杀害的。” 绍家两父子闻言,全都愣了神。 最后绍正皱眉,“这位裴少夫人怎么胡言乱语?” 这种话,他们当然不太信。 郑氏叹了口气,“夫君先别急,今儿裴少夫人上门,说小妹给她托梦告知给她的,本来我们也不信,但裴少夫人说了两件事情,跟父亲母亲和小妹你们相关的事情。” 第136章 她把江窈说的那两件跟公婆有关的事儿说出来。 听完后,绍正愣愣的,绍尚书却浑身颤抖。 郑氏跟绍正就知道了。 真有此事。 当年小妹的脚伤正是父亲带小妹出去骑马扭伤的。 郑氏又把小姑子给江窈托梦的细节说给丈夫和公爹听。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小姑子当时该是多无助啊。 听得绍正跟绍尚书也是脸色发红,浑身发抖。 陶氏这会儿哭的已经不成了,强忍着开口。 “老爷,去,去仲家啊。” “走!现在就去!”绍尚书也已经信了女儿托梦之事。 只是不懂为什么女儿不给家里人托梦,却是给那位裴少夫人。 绍尚书说着,怒气冲冲出去了,他已经快失去理智,想要自己宠爱的小闺女死的如此惨,如果当时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好了啊。 还是绍正理智些,“夫人,你和母亲待在家中,然后喊小厮跟父亲去仲家,我去衙门报案,带官差过去。” 郑氏看了婆母一眼。 “夫君,我们也去吧。” 婆母等了这几年,让她留在家中,她定是不愿。 绍正迟疑了下,没再拒绝。 “行,那你们跟父亲一起,多带些奴仆,我先报案。” 郑氏早已备好马车,自己跟婆母一辆,还带了三个粗使婆子。 又给公爹准备了一辆,同样带上几个小厮。 府中粗使婆子跟小厮,都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只知三位主子看着很伤心。 很快到了辽山侯府外,众人下了马车。 绍尚书怒气冲冲上前拍侯府大门。 身后的小厮连忙上前帮忙拍,让绍尚书歇息着。 郑氏身边的粗使婆子小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看着要来小姑奶奶的夫家闹事一样? 郑氏道:“你们待会儿便知了,一会儿进了侯府,父亲让你们作甚你们就作甚,若有侯府的人阻拦,不必客气,直接将人打开。” 说着郑氏又顿了下,“若宣哥儿在场,别伤到了宣哥儿。” 小姑子的头颅真要在仲家挖出来,宣哥儿到时候肯定也不能继续给仲家的。 促使婆子们心惊不已。 以前两家关系不是很好?小姑奶奶被山匪杀害后,仲家一家也是有情有义,世子不再另娶,侯夫人也茹素礼佛,不肯出门。 怎么现在上仲家闹起来? 侯府门房很快开了门。 见到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人,忙把人领了进去。 两家关系很好,只要绍家人上门,都无需通禀。 绍尚书一进去,直奔仲家花园。 门房还在后头喊,“绍大人,走错了,世子在正院那边陪老侯爷。” 门房还以为绍大人上门是找世子有什么事情。 绍尚书冷笑一声,“老子没走错!” 他直冲仲家花园。 门房愣了愣,这是第一次见绍尚书如此失态,还说粗话。 门房只能继续跟着绍尚书,侯府亲家公这样失态,显然不正常,他喊了旁边的奴仆去跟世子说声。 郑氏扶着陶氏跟几个粗使婆子跟在后面。 到了侯府花园,绍尚书环顾一圈,找到了那棵海棠树。 绍尚书气喘吁吁,指着海棠树喊,“给我挖!把这棵海棠树附近都给我挖开!” 绍家带来的小厮和粗使婆子也不敢多问,来时主子们就让他们带了铁铁锹。 见绍尚书让他们挖,他们立刻开始挖了起来。 仲家门房觉得侯府亲家公莫名其妙。 “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要不还是过去正院那边?” 第137章 绍尚书不说话,死死盯着海棠树下。 过去正院通传的下人也很快见到了世子和侯爷。 “世子,侯爷,绍大人来了。” 仲元明道:“岳父大人过来了?快些迎进来。” 因为妻子的死,他也心思郁结,近几年身体也不太好了,也经常请假回来歇着。 奴仆擦了擦额上的汗,“世子,侯爷,绍大人没过来这边。” 仲元明愣了愣,“那岳父大人去了何处?” 奴仆道:“那条路是过去花园的路,而且绍大人还带了不少粗使婆子跟小厮,手上都还拿着铁锹。” 此话一出,仲元明跟辽山侯的脸色全都巨变,两人慌忙站起。 “快,快些过去,赶紧把人拦下来!” 两人也慌慌张张往外冲。 奴仆挠头,觉得今儿真是奇怪。 绍大人来了不找世子要去后花园,世子跟侯爷听了,竟像是吓住了。 等仲元明跟辽山过去花园,见到海棠树下已经挖开不少。 两人脸色惨白,仲元明上前阻拦,“岳父大人,您过来府中怎得不寻小婿,过来这边作甚?若是喜欢这棵海棠树,我让人挖了送到岳父大人家中。” 绍尚书在官场混迹多年,眼神也很厉害,见到仲家父子二人脸上还未掩藏好的慌乱,就知女儿托梦之事是真的。 女儿当真是被辽山侯夫人砍下头颅,埋在了这里。 他的一颗心仿佛碎成千万片,剧痛难忍,脸色惨白。 眼看着人要往后倒下去,郑氏急忙上前,把江窈给的救心丸给公爹喂了一颗。 绍尚书本来心如绞痛,人也快晕厥过去,吃了儿媳递过来的一颗药丸,他发觉心口没有那般疼了,人也能喘得上气。 绍尚书喘息几口,死死盯着仲元明。 “我为何要挖,你说我为何要挖!这下头埋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 ‘轰’的一声,仲元明脑子都炸开,面色如土。 为何岳父会知晓这件事情? 明明这事儿只有三人知晓的,父亲跟母亲更加不可能把事情说给岳父大人…… 可岳父大人这样做足准备带人来挖,可见已是知晓。 仲元明浑身颤抖。 辽山侯如同疯了一般,猛地冲到海棠树下,拉扯开继续往下挖的绍家奴仆。 “滚开,都给我滚开,谁准许你们在我们侯府动土的。” 仲元明也结结巴巴说,“岳父大人,岂可在旁人家中动土。” 竟还想找其他理由阻拦绍家人。 绍尚书冷笑一声,“挖,继续给我挖,若一会儿官府的人找上门,怕的也是他们!” 绍家奴仆也意识到不对劲,不敢停下。 辽山侯疯了一样去扯绍家奴仆。 “滚开,全都给我滚开,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打出来,凭什么敢随意在我们侯府来闹事。” 侯府下人围了一圈,都犹豫着没上前。 毕竟以前两家关系很好的。 但现在两家的老爷都跟疯了一样。 一个突然上门来挖树,一个也跟疯了一样想要阻拦。 两个人都看着很怪异。 “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过来把这些人给我赶走!” 侯府下人这才上来阻止…… 一时之间,侯府后花园乱成一团。 郑氏扶着婆母站在稍远的地方。 好在闹腾着,远处绍正带着一行官兵过来。 见到官兵,仲家父子二人彻底慌了神。 官兵上前,“辽山侯,绍家状告你们侯府夫人谋杀绍家二姑娘,还说受害人的头骨埋在你家花园的海棠树下。” “没有,怎么可能,儿媳明明就是被山匪杀害的。”辽山侯白着脸还想狡辩。 官兵不与他多言,一挥手,身后的官兵们上前开始挖了起来。 两家的下人们全都面面相觑。 辽山侯不敢发疯。 他浑身哆嗦的站在那儿,满目茫然。 仲元明也差不多如此。 海棠树下本来就被绍家奴仆挖了不少,官兵上前挖了没一会儿,挖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下面有东西!” 有官兵上前,扫开泥土,赫然是个头骨。 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娇娇啊!”陶氏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郑氏手忙脚乱给婆母喂了一颗救心丸,陶氏慢慢转醒,看着官兵手中的头骨,她眼都快哭瞎了。 就连绍尚书和绍正也都哭得凄惨。 绍正一转身,一拳挥在了仲元明脸上。 仲元明被打倒在地,半天都没有动弹,躺在那儿,仿佛失去了魂魄。 官兵抱着头骨,准备将辽山侯夫人捉拿起来。 辽山侯终于懂了,他猛地跪在了绍尚书面前,“老哥,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干的啊,抓我就可以了啊。” 绍尚书冷笑,“事到如今,你还在包庇那歹毒的妇人,若不是你,恐怕她也不敢犯下这种歹毒的罪行,一命偿一命!她必须死!还有你们也别想跑,包庇罪也少不了,至于宣哥儿,我自会带回绍府,他以后就是我们绍家的孩子了。” 宣哥儿毕竟是女儿生的。 辽山侯夫人做出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再让仲元明抚养宣哥儿。 辽山侯崩溃大哭,哭声凄惨。 官兵将辽山侯父子看押起来,又问了府中下人辽山侯夫人在何处。 得知辽山侯夫人在佛堂,几名官兵过去抓人。 其余几名官兵也押着辽山侯父子离开。 第138章 离开前,仲元明终于忍不住红着眼回头问,“岳父大人,敢问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绍尚书冷声喝斥,“别喊我岳父,你不配!至于我们如何得知,你以为你母亲砍了娇娇的头,你们帮着把娇娇的头埋了!又设计那样一场戏,甚至还杀了娇娇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车夫,就无人知晓了吗?娇娇恨透了你,入梦来告知我,你们一家子的恶行。” 绍尚书也记得儿媳的吩咐,裴少夫人好像不愿让其他人知晓是娇娇入了她的梦。 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有这等诡异的本事吗? “入梦?”仲元明的身影晃动了两下,“那娇娇为何不入我的梦?” 他是真的爱她啊。 只是那是他的母亲,他能怎么办? 失去了最爱的妻子,总不能连母亲也失去。 何况母亲只是心理疾病导致的。 绍尚书往地上呸了一声,“就你也配?娇娇最恨的人就是你。” 仲元明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官兵押着辽山侯父子去了衙门。 绍尚书跟绍正也跟着去衙门,案子还要审理,他们自然也跟过去。 郑氏带着陶氏先回绍府。 余下侯府的下人们脸色灰白。 因为他们知道,侯府恐怕是完了。 次日,整个京都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这个案子。 “听说了,杀害绍尚书家二姑奶奶的凶手抓到了。” “绍家二姑奶奶?” “就是五年前,去寺庙上香,被山匪砍掉头颅的那位,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匪杀的!是这位二姑奶奶的婆母,也就是辽山侯夫人杀的,一刀砍在儿媳颈子上,然后把儿媳的头给砍了下来。” “天老爷,竟是这位二姑奶奶,原来不是山匪杀害的,辽山侯夫人为啥要砍掉自己儿媳的头啊,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什么恩怨都没有!听闻就是辽山侯夫人嫉妒儿媳跟儿子感情好,觉得儿子应该是她的,等到儿媳生了孙子,还觉得孙子应该也是她的,想要抱走孙子养,人家儿媳当然不愿意,结果就去把儿媳给砍了头。” “这也太恐怖了,这不是心里有病吗?” “可不是,哎,这位二姑奶奶真是太惨了,听说最后还是她给自己亲爹托梦,案子才破掉的。” “京都最近的案子可真是离奇古怪。” “还有啥案子?” “一位谭富商,他的女婿把他儿子给杀了,这女婿也是个狼心狗肺的,自幼父母双亡,因跟谭公子在一个学堂读书,谭公子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回家,却是引狼入室啊…… 最后还娶了谭富商的闺女,想要吃绝户,故意给富商女儿喂开胃的药膳,让媳妇肚子里胎儿过大,差点一尸两命呢,幸好让裴少夫人给救了回来。” “就是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把人给救下来的?” “对对就是这位。” “不对吧,我怎么听闻是百草堂的周郎中救下的谭娘子?” “周郎中救的?” “那肯定是周郎中哇,裴少夫人才多大?十七八吧?她能有什么医术,就算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也不可能把难产大出血,胎儿过大还胎位不正的孕妇给救下来。” “说的也对。” 没几天,京都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两件案子,几乎到了人人都知的地步。 就连裴府也都给听闻了去。 裴家一大早用早膳时,还在谈论这事儿。 柳氏说,“这绍家二姑奶奶也真是,婆婆找她要孙子,她给了不行嘛,孙子在祖母膝下养大不也是正常,她这不是忤逆婆婆?” 裴星语跟着点头。“可不是,身为人家儿媳忤逆婆婆,死了也是活该。” 裴沐争在旁边用膳,听了母亲跟妹妹的话,没什么表情。 裴老夫人说,“罢了,旁人家的事情,莫要过多议论。” 用过早膳,等柳氏和孙女离开,裴老夫人才问孙子。 “沐争,可去请了户部侍郎喝酒?” 裴沐争点头,“祖母,户部侍郎有两位,一位左侍郎,一位右侍郎,右侍郎是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家里穷的叮当响,却还是一点都不知变通,从不与朝中官员来往。 左侍郎年轻些,今年三十几,前两日同他说了两句话,已经约了明天晚上去喝酒。” 裴老夫人一听,心中安稳下来。 “与这位左侍郎来往就是,这事儿可要办快点……” 她日日掌家,很是吃不消,开销实在大。 裴沐争道:“祖母放心,我都知晓,只是需得一些时日,总不能才结交了右侍郎,就求他办事儿,还得相交一段时日,倒是两家有了来往,送些礼去才好求人办事。” 裴老夫人有心想让孙子快些,但也清楚这事儿急不来。 “罢了,你且看着吧。” 绍家的事情,当然也传到了江窈的院子了。 珍珠一早就兴冲冲过来跟江窈说。 “姑娘,绍家二姑奶奶的案子结了,竟然是她婆婆把人给杀害的。” 珍珠想前几日姑娘去了绍家一趟,绍二姑奶奶的案子就结了。 该不会姑娘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吧? 江窈点点头,“结了是好事,案子如何判的?” 珍珠也顾不得乱想,跟江窈说,“听闻这案子还惊动了当今圣上,罢了辽山侯的爵位,辽山侯夫人斩首,这两父子包庇罪行,还杀害无辜丫鬟和车夫,被判流放,辽山侯府的其他奴仆全部还了身契,恢复自由身。” 江窈点点头。“不错。” 这案子判的还成。 流放之路艰辛,辽山侯父子经受这么重打击,根本熬不到流放之地,恐怕路上就要没了。 珍珠小声问,“姑娘,您是不是早就知晓绍家二姑奶奶是被她婆婆给杀害的?” 江窈没瞒着珍珠,“那日从鬼宅回来后,绍二姑娘就入了我的梦,同我说了她被害的经过。” 珍珠恍然,只是心中也有点诧异。 绍家二姑奶奶为何能入姑娘的梦,却不能直接给自己爹娘托梦? 珍珠只以为是简单的托梦。 已死之人托梦,倒也不算太惊奇,自古以来,都有过这样的传闻。 正说着,春竹敲门而入。 “少夫人,绍府递了帖子过来,说是想邀您过去绍尚书家中,给绍老夫人号个平安脉。” 江窈知号平安脉应当是借口,是绍家人想要感激她。 遂接了帖子,“春竹出去同来递帖子的人说声,我收拾下,一会儿便过去绍家一趟。” 春竹应声退下。 第139章 江窈换了身衣裳,小六子备了马车便启程。 江窈并没有直接过去绍尚书家中,先去鬼宅那边一趟。 想看看绍祝娇还在不在那里。 这几日,绍祝娇并没有在入梦。 江窈猜测,它或许已经不在世间,甚至当初也不是阴魂。 可能只是一缕怨气,因为那棵百年槐树太阴,才得以一直保持那股怨气。 现如今凶手被抓,被判斩首,它的怨气已散,自然不存在世间。 她上辈子待的修仙界是有妖魔鬼怪,但她这个世界有没有,便无从得知。 江窈到了鬼宅,江窈就发现槐树没有上次那种阴冷的感觉。 鬼宅里面的阴气也散了许多。 再经过些日子的暴晒,这宅子就彻底没有那丝丝阴气,可以住人了。 江窈站在槐树下好一会儿,她伸手抚摸了下粗壮的树干。 她希望绍祝娇有个好的来生,莫要再遇见辽山侯夫人那样的人,下辈子可以圆圆满满。 “珍珠,小六子,走吧。” 江窈珍珠上了马车,小六子赶着马车一路朝绍府驶去。 到了绍府,门房已经认得江窈,直接领着人过去绍老夫人院子。 绍老夫人院子,绍尚书,绍正跟郑氏一家子都在。 不仅一家人都在,就连已经出嫁的绍家长女绍祝盈也在。 这么大的事儿,她肯定也要回娘家一趟。 绍祝盈比妹妹大四岁,今年二十七,两姐妹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见到江窈,绍祝盈的眼睛就红了,“裴少夫人……我妹妹她……” 她想问问梦中妹妹是何模样。 这几日妹妹有没有继续入梦。 妹妹为何不愿入她们的梦? 江窈像是知晓绍祝盈心中所想,温声道:“绍大姑娘,二姑娘已经安息了,这几日都未曾在入梦,她一直不曾入你们的梦,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我的身子可能特殊些。” 或者就是因为医骨的原因。 绍祝盈终于忍不住哀泣出声。 绍家两个大男人这会儿也都忍不住落泪。 即便仲家人伏法受诛,也难消他们心头之恨。 想到仲家人这几年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直搜寻凶手。 他们半点都不肯透露,几年时间,他们都不知悔改,一直瞒着。 他们就该死! 等到绍家人哭过一阵,郑氏出来说,“今日请裴少夫人上门,一来是感激,二来也是想请裴少夫人帮着我母亲把把脉。” “把脉?”绍正诧异。 本来以为今儿请裴少夫人是为了感激宴请她。 因为裴少夫人说不想让外人知晓此事同她有关,所以才没去裴家上门感激,而是把少夫人给请了过来。 请过来总要找个理由,裴少夫人略懂岐黄之术,就用这个借口。 没想到妻子真让裴少夫人给母亲诊脉? 郑氏道:“夫君所有不知吧,裴少夫人医术也了得,当初救下孙大人的儿子,还有京都内百姓这几日议论的另外一件案子,谭家的谭娘子,难产大出血,胎儿过大,也是裴少夫人救下的。” 不过这个传闻,很多人都是知道裴少夫人那日虽也去了谭家。 却不信谭娘子是她救下的。 觉得是另外一位周郎中救下的。 而且这个传闻越传越广,现在几乎大部百姓都信是周郎中救下谭娘子,而不是裴少夫人。 也不知这事儿到底是谁传来的。 明明周郎中一开始就说救人的是裴少夫人。 郑氏之前也以为如此。 但经此一遭,却相信谭家那位娘子,一定是裴少夫人救下来的。 郑氏继续说,“前几日父亲母亲晕厥过去,就是裴少夫人给的救心丸,我喂父亲母亲吃下才没出事。” 那时候只有她注意到,公爹和婆婆的脸色有多吓人。 要是没江窈给的救心丸,公爹和婆婆都不知会如何。 恐怕人倒下就是真的倒下了。 绍正这才急忙说,“多谢裴少夫人。” 江窈道:“绍大人不必道谢,我先帮绍老夫人把把脉。” 江窈给绍老夫人把过脉后说。 “还是前几日同老夫人说过的,因为思虑过重引起的肝气郁结气滞血瘀,已经开始伤害到五脏六腑,我会帮老夫人开几副药调理,抓了药来吃,另外绍老夫人往后也莫要思虑太多,好好保重身体。” 她知道绍老夫人的症状多是因为绍祝娇的死才导致的心结。 想要解开心结,需得自己想清楚。 江窈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宁王殿下,宁王殿下的心疾也是心病原因。 不知道宁王殿下的心疾,有没有解开的那一日。 “我知晓了,多谢裴少夫人。”绍老夫人叹息一声。 她自个身体,如何能不知。 江窈又给绍尚书也把脉,他也有些肝气郁结,也伤及到五脏六腑,但比绍老夫人要轻一些。 绍尚书叹息一声,握住老妻的手。 “娇娇的仇已经报了,我们也该想开了些,娇娇若是在天之灵,也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江窈点点头,“可不正是这个理儿,还请二老保重身体。” 帮着两人开了药方,又写了些膳食方子给绍家。 “二老经常吃这些食物对症状都有益处。” 晌午时,绍家自然要宴请江窈用宴。 因为江窈不想给外人知晓绍祝娇入她的梦,绍家人宴请也只是她一人。 饭桌上,绍尚书道:“听闻裴少夫人当初是寻宅子想做些什么才寻到鬼宅那边去的?如今娇娇的事情解决了,原先的老宅子应当不会再闹鬼,那宅子裴少夫人若需要,便给裴少夫人。” “多谢绍尚书。”江窈没有同绍家人客气,“不瞒绍尚书,我寻宅子是想做些营生,打算开个养生堂。” 按照玄门规矩的话,帮人办了这等阴阳之隔的事情,会收取酬劳。 绍家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 觉得的确该给裴少夫人报酬。 那宅子继续住着的话,难免想起娇娇,又让父亲母亲伤神。 待吃过宴,绍尚书将大树巷那边的房契给了江窈。 第140章 得了绍尚书给的房契,江窈吃完宴后,先过去谭富商家中一趟。 谭富商这些日子也一直帮她寻商铺。 如今得了这宅子,不用继续寻商铺,自然要去跟谭富商说一声,正好今日也要过去给谭娘子针灸治疗了。 刚到谭家,谭富商见到江窈,一脸歉意。 “裴少夫人,实在对不住,外头那些传闻也不知怎么回事……” 明明是裴少夫人治好的闺女,但外头不知道怎么开始传,是那日周郎中治的。 那日周郎中离开时候都还说跟他没啥关系,是人家裴少夫人医术了得。 结果外面还传成那样。 谭富商听了,特意让府中奴仆出去辟谣过。 收效甚微,仿佛有人刻意在传。 不想让知道裴少夫人医术了得。 江窈笑道:“谭老爷不用自责,不碍事,我今日过来是要跟谭娘子针灸,另外同谭老爷说声,商铺不用帮我留意了,我已经寻到了。” 她知道谭富商口中说的那些外面传闻是什么。 就是关于她救下谭小娘子的事情。 她大概也猜出是谁传谣的。 应当是沈元芜,她是最不想见到自己医术出众,被世人认可的。 但沈元芜不可能每次在她帮人治病后都出来传谣。 所以该急的不是她,而是沈元芜。 谭富商惊讶道:“裴少夫人已经寻到合适的商铺了吗?” 他怎不知京都最近有五六层高的商铺出售。 江窈道,“并不是寻的商铺,谭富商也知晓我寻商铺是为了开养生堂,但并不是只有商铺适合开,我发现大些的宅子,弄成养生堂也挺不错。” “对对……”谈富商恍然大悟,“之前的确是想着做营生,就该找个商铺,但养生堂开在宅子里也比较适合,都是些夫人跟千金小姐们去,反而隐私性更好,裴少夫人租的合适的宅子了吗?” 江窈也没瞒着,“是绍尚书在大树巷的那个宅子。” “竟是那里。”谭富商有点诧异。 最近绍家的案子轰动整个京都了。 没想到绍家二姑奶奶的案子刚结,绍家的宅子就卖出去了吗? 不过之前是鬼宅,难道绍二姑奶奶的案子结了,就没事了吗? 谭富商有点担心以后会影响养生堂的生意。 江窈道:“谭老爷不必担忧,宅子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往后这宅子是能住人的。” 谭富商这才不多言。 江窈过去给谭小娘子针灸。 谭小娘子坐月子也快有一月,如今气色好上许多。 还特意跟江窈道谢。 “裴少夫人,多谢你的白玉膏,它的效果真真是极好。” 谭听莲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滑白皙。 白玉膏她用了差不多一个月,脸上长得那些痤疮都好了,而且没有新的长出来,现在皮肤光滑白皙,比她怀孕前的肌肤还要好。 谭听莲清楚,这都是白玉膏的功效。 江窈笑道:“谭娘子若喜欢,下次我再带两罐来。” “多谢裴少夫人。”谭听莲红着脸颊道谢。 笑起来的裴少夫人也太好看了。 世人都觉得是裴少夫人嫁给状元郎是她的福气。 但她却认为是裴状元郎占了大便宜,娶到这样的美人儿,本事还很厉害。 江窈笑,“我与谭娘子也算熟悉了,往后不必喊我裴少夫人,我比谭娘子略小两岁,往后唤我一声妹妹,我唤你一声谭姐姐。” “好,那我唤你一声江姐姐。”谭听莲很高兴。 江窈一边帮着谭听莲针灸,一边同她絮絮叨叨说话,聊起绍尚书家绍二奶奶的案子。 “绍二姑奶奶的悲剧,其实也源于她的夫君,她的夫君明知自己母亲有心理上的疾病,却从未告知给妻子,最终造成悲剧的发生,事后还帮着隐瞒凶手,伪造别的案发现场。 所以说这世间男人千万,但真正能够疼惜自己妻子的却无几人。也不怕谭姐姐笑话,莫看我嫁给状元郎便以为我过的不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嫁过去后,家中开销都是用的我的嫁妆……” 江窈把裴家那点破事说给谭听莲听。 还有裴沐争为了护着沈元芜的名声,责怪她的事儿也说与谭听莲听。 谭听莲听完有点目瞪口呆。 她这一个月都在坐月子,都不知裴家这些事儿。 但京都里流传的也都是裴家用她嫁妆的事儿,还有裴星语惦记她首饰的事儿。 并不知裴沐争爱慕沈元芜, 谭听莲忍不住骂道:“臭男人!他真是一点都配不上江妹妹。” 江窈笑道:“其实我已经不在乎了,至于往后如何,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眼下我的心思都在养生堂上,只想先把养生堂开起来。” 谭听莲点点头,“是这样的,江妹妹能够想开就好。” 江窈说这些,都是想先让谭听莲心里有个底儿。 谭富商夫妻一点都没把申宽做下的事情透露给她。 这样总归是不行。 到时候一下子说开,也怕谭听莲有些受不住。 倒不如现在先提上一些,有个缓冲。 江窈又待了会儿,才离开谭家。 跟着去了江家一趟,也跟江父说不用帮她留意宅子。 又在江家吃过晚膳,才回裴府。 之后几日,江窈也忙碌起来,开始找人对大树巷的宅子进行翻新修葺,还有每个院子跟房间里的格局摆设她也亲自设计,画出图纸,到时候找工匠和木匠来翻新。 她手头上大约有二万两银子。 一万是裴老夫人给她的租子,其他几千两是江父江母这些日子塞给她的。 剩余一点也是她嫁妆余下的。 二万两银子,大概是够的。 宅子翻新需要些日子,恐怕要等一两个月。 江窈也不急,她每日在家画着图纸,匠人也还在找着。 晚点时候,珍珠过来道:“姑娘,大河过来了,说有事跟你通禀。” 江窈立刻道:“让人进来吧。” 她让大河先跟着裴沐争,小河注意着武安侯府那边的动静。 大河进来后,见到江窈先行礼,才又说,“主子,奴才这两日跟着姑爷,他今儿晚上请了一位同僚喝酒,听见其他人喊那位大人叫尹大人,是户部左侍郎。” 第141章 “户部侍郎?”江窈挑眉。 大河道:“是,奴才听周围的人都喊他尹大人,奴才就使了十几个钱,打听到他是户部左侍郎。” 江窈思忖,裴沐争在内阁,也只有六品,平日里不用上朝,但偶尔也有机会见到圣颜,因着是内阁,平日里跟其他衙门的官员不算热络。 现在却突然宴请别的官员喝酒,还是户部侍郎。 户部掌所有的赋税,也包括商户做生意的各种税。 江家做的茶叶生意算是比较大,在京都有零售的铺子,平日里还会跑各地送不少茶叶,茶叶生意算是做的比较大。 至于税收,偶尔也会有漏掉。 账务都是一笔笔做的。 基本上差的数额不大,发现漏账后都会补上。 一般户部也不会说什么。 江家的还算好了,江父从来都不会做假账,有多少税交多少,偶尔发现遗漏,都会补上。 但要真是细查起来,可能会有少许对不上的。 主要是因为商户的税收政策不算完整。 有些甚至还专门做假账偷税漏税。 这种情况被查到,都会被抓,不仅要把税补上,还会挨板子或者坐牢,数额再巨大一些的,甚至有可能流放。 自古以来商怕官。 若有官故意为难,怎么都能找到商户的一些错。 江窈显然已经明白,裴沐争现在请户部左侍郎喝酒,便是想要跟户部左侍郎混熟,央求户部帮他找江家的麻烦。 为了拿捏住她。 江窈皱眉,眼中冷意难藏,心中恶心至极。 裴沐争不会以为请尹大人喝几次,就能使唤户部的人帮他办事吧? 想要求人办事,银钱才是最靠谱的。 裴沐争跟尹大人熟悉后,若想央求尹大人,肯定也要送礼。 送的礼还不能太轻。 但裴沐争没有银子,他请尹大人喝酒,想要送礼,必定是从裴老夫人那里来银钱。 因为全家只有裴老夫人那里有银子。 还都是从她这里抠走的。 甚至买了个小商铺。 所以裴老夫人也是知晓这事儿,甚至说不定是二人商量后,决定让江家出事来拿捏住她。 “大河。”江窈看向大河,“接下来你帮我查一下尹大人家里的情况,有几口人,都是什么性子,尹家都有些什么事儿,越仔细越好。” 大河应声好。 江窈又给大河拿了二十两银子。 在外帮她办事儿,肯定都需要银子。 至于为何让大河查尹家人。 肯定是知己知彼对自己有利。 她已经不是上辈子哪个任由裴家人拿捏的江窈。 裴沐争既然想户部查江家的账,想让江家出事拿捏她。 就要做好银钱打水漂的准备。 正好裴家也就剩裴老夫人那里有个大几千两银子,还有个小铺子。 铺子还是从她这里抠去的银钱买的。 她要让裴家回到以前身无半分银钱,一家子挤在一间破屋子的时候。 大河拿了银子,突然跟江窈说。 “主子,奴才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院子外头的枣树后,有个丫鬟探头探脑的。” 江窈道:“我知晓了。” 她知道,是又琴。 好几次寒梅苑的丫鬟们就见到她在院子门口往里头探。 江窈甚至还知道她会把寒梅苑的一些事情跑去告诉裴老夫人。 不过寒梅苑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们都还是忠心,又琴能从寒梅苑得到的消息也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江窈却已经不打算继续让又琴留在外院。 等到大河离开,江窈过去书房继续画图纸。 继续要开养生堂,里面的布置她都要精巧别致些。 次日一早,江窈打算出门过去宅子那边一趟。 刚到院外,就见又琴站在那棵枣树下。 又琴见到江窈,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急匆匆来到江窈面前跪下下来。 “少夫人,奴婢知道错了,都过去这么久,少夫人您就原谅奴婢吧,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私自做少夫人的主。” 江窈淡声道:“又琴,你是不是把寒梅苑的事情同正院那边说了。” 又琴支支吾吾,最后低着头说,“没,没有,奴婢从来没把寒梅苑的事情同正院那边说过。” “那正院那边如何知晓我们院子日日有人送冰过来。”江窈问。 又琴还是支支吾吾的,“每次谭家送冰过来的时候,外院其他丫鬟跟婆子也都瞧见了,又不是只有奴婢一人瞧见……” 不远处一个洒扫婆子立刻停下手中的洒扫,指着又琴骂了起来。 “你这小丫鬟,你在放什么屁,我们才不会把寒梅苑的事情到处嚷嚷,我们都瞅着你往正院那边跑好几次了!就是你把寒梅苑的事情到处嚷嚷的。” 甚至外院的丫鬟跟婆子们,都知晓少夫人如今不掌家了。 似乎还跟姑爷闹翻了。 而且她们也不傻。 少夫人跟姑爷成亲一年,姑爷都没来过寒梅苑几回。 她们早看姑爷不顺眼。 又琴立刻回头骂道:“我可没有往正院里头跑,你这老虔婆别冤枉我。” 粗使婆子气得不成,当着江窈的面,也不敢骂的太难听。 江窈喝斥道:“又琴,闭嘴!” 又琴委屈道:“少夫人,她骂我。”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身为江窈大丫鬟,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姑娘都不差,粗使的丫鬟婆子们,哪个瞧见她不是巴结她。 可如今,连一个粗使婆子都敢骂她。 江窈道:“又琴,你既不想待在寒梅苑的外院,我便给你两条路,还了你的卖身契,你就是自由之身,出去作甚都成,往后再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周围丫鬟婆子们一听,都觉得少夫人还是心善了。 一般的丫鬟想赎身可不容易。 少夫人这都直接放人。 又琴这些年在少夫人身边肯定也得了不少赏,拿着银钱出去后嫁个人,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夫妻二人若努力些,往后指不定还有大造化。 少夫人可真真是心善呐。 可又琴一听,脸都白了。 “少夫人,奴婢真的知错了,您别不要奴婢,奴婢往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不想离开您,奴婢自幼就在江家,就在您身边伺候着,奴婢只想跟着您一辈子啊。” 她才不要离开状元府。 出去外头,只能嫁个普普通通的男子。 但是待在这里,她就有可能给状元郎做妾,若能在生下个一儿半女,母凭子女,儿女将来有功劳,她说不定还能得个诰命。 何况她是自内心爱慕状元郎。 第142章 “还有第二条路。”江窈俯视又琴,慢慢说道,“你可以过去姑爷的院子,给他做丫鬟,我的院子不留你,你且自己选吧。” 又琴猛地抬头。 脸上的惊喜都遮掩不住。 “奴,奴婢只想跟着少夫人……”又琴结结巴巴,眼神却在闪躲。 江窈道:“既如此,还是还了你的卖身契。” “不,奴婢愿意过去伺候姑爷。” 又琴小脸羞红。 她没想到,少夫人竟然真的要让她过去伺候姑爷。 少夫人嫁过来一年都没怀上身孕,若她过去伺候姑爷时,若能怀上姑爷的孩子,不仅能给姑爷做妾,甚至生的孩子也会是裴家长子。 长子啊,到时候肯定会得到姑爷,还有老夫人跟夫人的重视。 凭着长子,她就能一跃成为主子。 周围的丫鬟和婆子们恍然大悟,原来这丫鬟还对姑爷起了心思,真是贱皮子! 真以为姑爷是那么好攀的吗? 连少夫人这等容貌,姑爷都不愿过来寒梅苑。 也不知姑爷到底怎么回事。 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少夫人这等绝色,是个男子恐怕都不让少夫人独守空房。 偏生姑爷一年都不过来几次…… 原来这丫鬟还对姑爷起了心思。 “那你收拾收拾,直接过去姑爷院子里头吧。”江窈淡声道。 她并不是心善,而是她知晓,又琴根本不愿意离开裴府。 又琴一直做着攀附裴沐争的梦。 想要给裴沐争做妾。 既然她想,就入了她的愿。 但又琴想要跟上辈子一样爬裴沐争的床,可不容易了。 现在的裴沐争根本不行,指不定心里都会产生心疾。 又琴要真是为了爬床做出什么事儿来,倒霉的可就是她自己。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又琴爬起来就想去房里收拾东西,猛地又想到什么,回头小声说,“少夫人,能把奴婢的身契给了奴婢吗?奴婢既然过去姑爷的院子伺候着,身契还是姑爷拿着比较好。” 万一她以后真怀了裴家长子,少夫人嫉妒,想要用卖身契拿捏她可就不好了。 她觉得少夫人既然都愿意放她自由身,肯定不会压着她的身契不给。 “又琴,你别太过分了!”珍珠气得不行,“你什么心思,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做了错事,少夫人不仅没想为难你,还想还你自由身,结果你不愿意。 竟,竟然还有其他龌龊心思,你既不愿要自由身,就算过去姑爷那边伺候,你也还是少夫人的丫鬟!” “少夫人,您行行好,把卖身契还给奴婢吧。” 又琴不搭理珍珠,转身求江窈。 江窈直接道:“珍珠说得对,你既然不愿要自由身,就还是我的丫鬟,卖身契不会给你的。” “少夫人!”又琴急了,口不遮拦道:“奴婢过去姑爷院里伺候,往后就是姑爷的人,您捏着奴婢的卖身契不怕得罪了姑爷吗?” “你好大的胆子!”江窈冷笑,“身为丫鬟竟还威胁起主子来了,来人,掌嘴!” “少夫人,老奴来!” 在枣树下扫地的婆子自告奋勇。 老婆子早看又琴不顺眼。 虽然是从内院出来的,但到了外院,还天天颐指气使,觉得自己还能回到内院。 却天天往正院那边跑,眼瞅着就不忠心,还做白日梦! 早就想揍她了。 江窈使了个眼色,老婆子知晓少夫人这是同意了。 立刻蹿了过来,对着又琴的脸啪啪两巴掌甩过去。 又琴气性也大得很,尖叫着捂脸,还想还手。 第143章 周围站着的其他丫鬟立刻上前拉下又琴,扯住她两条手臂。 粗使婆子继续啪啪打在又琴脸上。 干惯了了粗活的人,手重,几巴掌下去,又琴的脸就红肿起来。 一开始又琴还不服气,心里恶狠狠想着,只要她怀上了姑爷的孩子,就让这所有的丫鬟跟婆子好看,让姑爷把他们都给发卖了!还让姑爷来打少夫人的脸。 但在粗使婆子又十巴掌下去,又琴的脸已经肿成了一张猪头,嘴巴跟鼻子里都流出血来。 她终于知道害怕,怕自己被粗使婆子给打死了。 就在脑子开始变得昏沉时,终于听见少夫人的声音。 “好了,让她回屋收拾东西,送她过去姑爷的院子吧。” 丫鬟跟婆子们应了声。 江窈也没再管又琴。 外院的丫鬟跟粗使婆子拖着又琴回了她的房间,让她自个收拾东西。 江窈带着珍珠出了府,过去大树巷的宅子。 上了马车后,珍珠有点想不明白,忍不住问。 “姑娘,为何还要把又琴送去姑爷那边,又琴就该发卖出去。” 这般不忠不孝之人,还想上位。 就算姑娘打算跟姑爷和离,作为姑娘身边的丫鬟也不敢有这等心思。 江窈挑眉,“珍珠别担心,她爬不上这个床。” 不仅如此,又琴要是发现自己勾搭裴沐争,裴沐争始终没碰她。 说不定会动用催情的药物。 裴沐争那个情况,动用催情的药物,那才是精彩。 又琴只要敢下药,定会被打的只剩半条命。 即便不下药,裴沐争如今不行,又琴待在他的院子,日子也会很艰辛,比待在寒梅苑的外院还要艰辛许多。 珍珠虽不太懂,但她信主子的话。 江窈过去宅子一趟。 宅子里面已经开始动工,只是目前还在清理里头的杂草和杂物阶段。 江窈过去宅子里,是查看宅子里头各处院子的布局。 查看完,她也没急着回,过去江家待到吃过晚膳才回。 她回了院子,才知又琴刚被外院的丫鬟婆子们给送去裴沐争的院子。 本来又琴根本不想今日过来姑爷的院子。 她的脸没事,她会迫不及待,可如今脸被打成猪头,她怎好让姑爷瞧见她这副模样,想缓个几天,等到脸上好起来再过去。 但外院的粗使丫鬟婆子们见她屋里躺了一天。 晚上回屋,都见她还在躺在床榻上。 外院的粗使丫鬟,都是三个人一间屋。 虽然三人一间屋,不过屋子里都有自己的柜子,加上少夫人待她们好。 眼瞅着气温一日比一日高,晚上都热的不行。 三个人一个屋,肯定更热,难以入睡。 可少夫人好,会把剩下的冰也分给她们,夜里头有冰用,睡得舒服。 甚至白日里,少夫人也会让寒梅苑的厨子做些冰饮子给大家喝。 不仅寒梅苑的人有,整个裴府的丫鬟婆子奴才们都有冰饮子。 正是因为少夫人白日里这碗冰饮子,大家干活时才不会中暑。 其他院里的奴才们更惨。 不是少夫人掌家,她们有时候都吃不饱。 真不知老夫人跟夫人是如何当家的,也太苛刻下人了。 现如今大家肯定都向着少夫人,眼瞅着又琴吃里扒外,还想等脸好了再过去姑爷的院子,哪里能让她如意。 强行帮着又琴收拾了她的东西,押着她离开寒梅苑。 又琴还在骂咧咧,“你们这些贱人,给我等着!等我当了主子,有你们好瞧的,定让姑爷发卖了你们!” 小丫鬟冷笑,“还是等你爬上再说,现在装什么主子!别说你如今没爬上,就算你真爬上了,姑爷也不敢卖我们,我们可是少夫人的丫鬟婆子。” 连她们都看懂的理儿,又琴却没有看懂。 一心只想攀附权贵,甚至不是个真正的权贵。 只是个阴险的伪君子。 第144章 等到外院的丫鬟和婆子把又琴拖到裴沐争的院子外。 裴沐争也刚从内阁下衙回来,见江窈外面的粗使丫鬟和婆子拖着一个脸肿成猪头的丫鬟过来,满心不喜。 裴沐争喝斥道:“你们这是作甚?” 又琴也开始哭了起来,“姑爷救我。” 裴沐争看着又琴的一张猪头脸,根本没认出她是谁,只是见她丑陋的面孔,心生厌恶。 来送人的小丫鬟道:“奴婢见过姑爷,姑爷,这是少夫人外院的粗使丫鬟又琴,少夫人见她总是往正院跑,心思都不在少夫人院子里,所以让她过来姑爷的院子伺候姑爷。” 裴沐争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丑丫鬟是又琴。 “她这脸怎么回事?” 又琴哭道:“姑爷为奴婢做主,这是少夫人让人打的。” 裴沐争在丫鬟面前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不好直接开口骂江窈毒妇,只能喝斥问,“少夫人为何将她打成这副模样?既然不想让她在外院待着,也不能这般作贱下人。” 小丫鬟心中对姑爷嗤之以鼻。 这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怪起少夫人了。 外人都道少夫人嫁给状元郎多好多好,谁知姑爷竟是这样。 她们瞧着,少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姑爷。 小丫鬟道:“姑爷,你是不知,是这丫鬟大言不惭,她平日心思就不在活计上,总往正院跑,少夫人见她实在不愿待在寒梅苑,便说还了她的身契,让她离开府中,她不乐意,一定要过来伺候姑爷,不仅如此,还让少夫人把身契还了她,少夫人自然不可能把身契给她,她竟还用姑爷你威胁起少夫人,少夫人这才让人掌她的嘴,敢问姑爷,少夫人何错之有?” 裴沐争冷着脸,知道误会了江窈。 他不可能道歉。 也不可能让又琴留下来。 她留在寒梅苑,还能帮他打探打探里头的消息,过来他的院子能干什么? 裴沐争很聪明,甚至从一开始,江窈嫁过来后,他就清楚知道这个丫鬟爱慕他。 裴沐争厌恶道:“既然是这般忤逆主子的丫鬟,直接发卖了吧,我这院子里头也不需要。” 又琴傻了。 她没想过姑爷会拒绝她。 一定是因为她现在脸肿的跟猪头一样,所以姑爷才这般说。 等她养好了脸,姑爷就不会这么冷漠。 小丫鬟说,“奴婢可不敢,少夫人既然让奴婢们把她送过来,奴婢可不敢不听。” 小丫鬟说完,丢下又琴跟婆子离开。 又琴慌慌张张爬到裴沐争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 “姑爷,求求您留下奴婢吧,奴婢以后只听您的话,您让奴婢作甚都可以。” 裴沐争冷冷盯着她,到底没多说什么,只冷着脸甩袖离开。 裴沐争院中的大丫鬟万儿给又琴分配住处。 他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除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剩下就是一个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 万儿和另外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住一间房,粗使丫鬟和婆子住另外一间,现在多了个又琴,自然不可能跟大丫鬟们挤一起,被万儿安排到和粗使丫鬟婆子住在一起。 又琴心中不忿,但暂时也不敢说什么。 只能跟另外两人住一起。 住的房间可比在寒梅苑那边小得多。 更让又琴崩溃的是,晚上燥热,刚洗漱过,进到屋子没多久,又出一身黏糊糊的汗,连冰块都没有。 第145章 甚至屋子里还有蚊虫嗡嗡嗡。 又琴终于忍不住崩溃问,“怎么房间里连冰都没有?还有驱虫的香也没有?” 粗使婆子冷笑声,“你疯了不成,咱们院子里头,只有大人能用冰,至于驱虫的香,更是只有大人的房间才有。” 又琴呆了呆。 寒梅苑里,连粗使丫鬟婆子的房间里都能分到一点冰,驱虫的香也有。 晚上睡得挺舒服。 又琴喃喃说,“可是寒梅苑里,连粗使的丫鬟婆子都有冰和驱虫的香……” “咱们当然知晓。”丫鬟和婆子羡慕说,“府中的下人们,谁不知少夫人院里的待遇是最好的,一天三顿吃食,早上有粥有肉饼,中午和晚上也都有荤菜,睡觉还能分到一些冰块和驱虫的香,哎,咱们想去少夫人的院子都去不成,没想到还有人专门往这边跑呢。” 又琴没有说话,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姑爷的妾。 等怀了裴家长子,到时候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食时,又琴更加崩溃。 因为早食就是一锅粥,还没多少米,另外加一个粗粮豆渣饼。 除了寒梅苑的下人们,府中其他下人一天就吃两顿。 还有顿在下午。 一碗粗粮,加上一锅炖菜,甚至没有油腥。 白日里又太热。 少夫人那边会供应一大桶冰饮。 本来府中所有奴婢都有。 但是又琴跟着下人们排队去领冰饮时,打冰饮的厨子竟不给她,还冷着脸说。 “你忤逆威胁咱少夫人,还想吃少夫人给的冰饮?少夫人乐意给,我还不乐意给你打,不给!” 又琴怒道:“你凭什么不给我,府中所有人下人都有,小心我告诉姑爷!” 厨子冷笑,“咱是少夫人的厨子,你告诉姑爷也无用。” 周围下人们议论纷纷。 “她以前就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对,就是她,听说本来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擅自替少夫人做主……最后她竟然选择过去大人院子,还用大人威胁少夫人要把自己卖身契拿走呢。” “真是疯了,不用赎身钱就还她自由身,她还不乐意?” “少夫人真真是心善。” “可不是,咱们少夫人就是菩萨心肠。” “就不该给她!” 又琴气得不行,可没有一个人帮她。 她实在没法厚着脸皮继续跟厨子吵,哭着跑开了。 之后每一天,她都没有冰饮子,每天的吃食又吃不饱,还要干不少活。 加上她只是裴沐争院里的粗使丫鬟,想要接近姑爷都难。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 而裴沐争这两几日再跟沈元芜通信。 前些日子,元芜同他写信说了自己的苦恼。 说自己本来准备拜薛神医为师,薛神医本也属意她,可没想到江窈半途突然插了进来,搅和了她拜薛神医的事情,薛神医让她们二人比试一番。 最后薛神医也没说收谁为徒。 不知是不是收了江窈。 裴沐争回信告诉沈元芜。 “元芜不必担忧,薛神医也没有收她为徒,若真是收她为徒,她早已昭告天下,毕竟薛神医乃一代名医,能够成为薛神医的徒弟,会被众人敬仰,她岂会错过这个,所以元芜别担心了,薛神医连你都没有收,更加不会收她。” 沈元芜又给她回信。 “多谢沐争哥哥信任我,我只是想着,若能得了薛神医真传,便能治好裴夫人心疾,偏偏江窈在外造谣,说裴夫人没有心疾,当真是可恶,她根本配不上沐争哥哥,可惜在定国公府的事情没有成,若是成了,沐争哥哥也能摆脱她。” 第146章 裴沐争心中越发怜惜沈元芜。 觉得天下之后元芜能够懂他。 他一定会让江窈名誉扫地,会让江窈只能成为一个下贱的妾。 到时候迎娶元芜。 所以裴沐争回了沈元芜的信。 “元芜不用担心,我知她心思恶毒,她如今待裴家,不顾祖母和母亲体弱,吃喝都自顾自己,连冰都不愿孝敬长辈,实在歹毒,但我已经想出法子,正同户部做侍郎尹大人常联络,江家若出了事,她便再不可能这般高高姿态。” 不到一天,沈元芜回信。 “沐争哥哥,江窈实在过分,过几日就是富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我与富平侯府的夫人和姑娘交好,不如让富平侯府也给陪裴家递帖子,到时候让老夫人或者夫人带着江窈来赴宴,借此寿宴,让大家瞧瞧江窈真面目,看看她是如何不孝婆母,夏日里连冰都不孝敬长辈。” 裴沐争自然愿意。 正好尹大人的夫人应当也在宴会上。 到时候让尹大人瞧瞧江窈做派和她的不孝。 后面也好拜托尹大人查江家的税。 江窈自是不知沈元芜跟裴沐争又在算计她。 现在的天越来越热,冰价越来越贵。 不少家世一般的官宦人家都不舍得买冰了。 裴老夫人每次只买一筐冰给孙子用都很是肉疼,那么一筐冰都要二两银子,比以往翻了一倍。 但是再肉疼,她也舍不得撤掉孙子房中的冰。 不过裴沐争很快来告诉裴老夫人,过几日富平侯府老夫人寿宴,到时候会给裴家帖子,让老夫人带着江窈一块赴宴。 宴会上提一嘴江窈不给婆母和祖母孝敬冰块之事。 裴老夫人也觉得可以。 天儿实在太热,她都有些扛不住。 若能借此让江窈孝敬一些冰也是好的。 这天热的她夜里都熬得难受。 星语过来都跟她嚷嚷好几次,让她买冰,她都舍不得。 如此过了几日。 入了夜,大河跟小河一块过来了。 江窈让人把两双胞胎请了进来。 两人热的额头全是汗。 江窈温声道:“珍珠,去把厨房备的葡萄冰饮子端两碗过来。” 最近天气越发热,除了下午江窈会吃一些冰饮,晚上也会吃一些,剩余吃不完,都给身边丫鬟分分。 今天准备的就是葡萄冰饮子。 把葡萄去皮取籽捣碎,加入凉透的蜂蜜水,最后加几块碎冰,喝起来冰冰凉凉又酸酸甜甜。 葡萄还是后院种的,正是成熟的季节。 冰饮端了过来,大河小河同江窈道了谢,端起冰饮喝了一口。 入口下去酸甜又解渴,整个人舒坦极了。 待喝完冰饮,二人才同江窈通报。 小河道:“主子,武安侯府那边最近都没什么动静,就是富平侯府前几日跟武安侯府递了帖子,富平侯府的老夫人过些日子要举办寿宴,不过昨日沈郡主又去了富平侯府一趟,又得了一份帖子,而且这帖子直接让身边的丫鬟送来的裴府,而且奴才发现,沈郡主身边的丫鬟经常会给裴府递信。” 江窈脸色平静。 看样子,这两狗东西一直都有书信来往。 当初在定国公府的事情,两人肯定也是书信沟通商量陷害她的。 依照狗男人的性子,没有得到就是最好。 这些书信都可以时常拿出来缅怀。 这些书信他一定舍不得销毁。 所以这些书信肯定还被裴沐争好好藏在什么地方。 往后这些书信就是定下二人奸情的铁证。 她定会找出这些书信。 大河也跟着汇报。 “主子,奴才去查过尹大人家,尹大人家中人口简单,除了他和自己夫人,两人育有一儿一女,爹娘也都健在,住在……” 大河查的尹家消息不算多,但也足够。 尹大人名尹永青,娶妻汪氏。 两人育有一儿一女,长子今年十岁,幺女五岁。 尹永青是好些年前的进士,慢慢才爬到户部左侍郎,三十好几,在没有任何家族和亲人的帮衬,属于很上进的类型。 户部侍郎是四品官,在京都也属于不大不小的官。 尹永青还是个聪明人。 不会利用官职敛太大的财。 能够收的礼跟财,也都是合法合理。 若是他跟裴沐争熟练后,裴沐争逢年过节送些礼,央求他彻查江家的账,他也会查。 但江家没有官场上的人脉,即便丁点的问题,裴沐争都会往大了带,让江家有牢狱之灾。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她,才给江家带来这种麻烦。 等到二哥考上功名,其他人再想动江家青易可就不敢了。 那些官宦之家做的营生,随随便便都能查出不少严重问题。 江二哥若能高中,裴沐争肯定不敢出此下策,因为尹永青不会得罪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家。 只是二哥要参加科举的事情,江家打算瞒着。 至少现在要瞒着。 江窈喃喃道:“这便有些难办了。” 尹家现在也没有她能帮到的事情,所以冒然上门结识肯定不好。 她也不好直接去送礼。 说白了,外人敢动江家的心思。 不过是因为她和江家现在都没有权势,或者结交权势。 江窈想到沈元芜又去富平侯府要的帖子送来裴家,肯定是跟富平侯府要了帖子送来裴家,到时候让裴老夫人带她赴宴,会在宴会上指责她什么。 只要她在这场宴会上得一些官夫人结识。 日后都会让尹大人有所顾虑的。 富平侯府老夫人过寿宴也是大宴,应当会邀请京都不少权贵夫人和姑娘们赴宴。 绍家应该也在名单上。 带她明儿去绍家问问。 第147章 次日,江窈去了绍家一趟。 因为帮着绍家二姑奶奶找到真凶,绍家人都很感激江窈。 到了绍家,门房瞧见是江窈,也不必进屋通传,立刻把人迎了进去。 绍尚书跟绍大人都上衙去了。 只有绍老夫人陶氏跟绍夫人郑氏在。 二人知晓她来,立刻把人请到厅里,喊人上了茶和果子。 郑氏笑着说,“还要多谢窈窈的药方,母亲吃了药,这几日好多了,每天用的饭食比以前多多了。” 陶氏和郑氏都特别喜欢江窈。 绍尚书跟绍大人也是。 郑氏都想跟江窈认个干亲,只是还没跟江窈说。 也不好冒然说这个。 江窈毕竟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她们也记得长公主当年的风范,觉得江窈往后的风范和成就,都不会比长公主差。 她们就是对江窈很有信心。 要是认这个干亲,还是她们占便宜,实在不太好意思。 也就没怎么提。 陶氏跟郑氏也觉得喊江窈的乳名更加亲近些,如今都是开始唤江窈乳名。 江窈把带的礼送上,笑道:“老夫人的药还要吃上一段时日,我今日上门,一是想问问富平侯府可有给老夫人和夫人递帖子。 二来给老夫人和夫人送些白玉膏跟安神的药香,都是我自己制得。 白玉膏能解决各种肌肤问题,让肌肤变得白嫩,安神的药香晚上点着便能安神静气,对入眠很有好处。” “多谢窈窈的白玉膏和药香,母亲近来的确还有些睡不好。”郑氏接过锦盒,才又说, “富平侯府的确给我和母亲递了帖子,富平侯府的老夫人过寿宴,应当宴请了不少人,本来我和母亲只打算送份厚礼过去,窈窈这般问,可是也宴请了你?” 江窈点点头,有些苦笑,“可不是,我同富平侯府没有什么交情,以往都没任何联系,竟也给我递了帖子,还给裴老夫人也递了,若我不去,恐怕又说我失礼,我心中实在慌怯,便想着来问问老夫人跟夫人,你们若去,我心中也安生些,不会那么惧怕了。” “若是窈窈要去,我们肯定也要去。”陶氏说,“窈窈别太担心,便去吧,也好跟京都里夫人姑娘们多结交认识下,多些朋友也是好的,有我们护着你,不会有旁人敢欺负你的。” 绍尚书虽然是三品官员。 但那可是实打实的有实权的官,还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当然没人敢怠慢绍家的夫人。 江窈笑的眼眸弯弯,“有老夫人和夫人陪着去,我心里就没那么怕的。” 陶氏看着眼前笑容甜美的姑娘,心中的忧愁也慢慢散开了些。 陶氏郑氏都很喜欢江窈,非要留她在府中用午膳。 吃饭间,还问过养生堂的进度。 江窈也都一一道出。 “窈窈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儿,尽管开口,不用同我们客气。”郑氏说。 江窈笑眯眯应声好。 吃过午膳,江窈才回。 等到过几日去富平侯府宴会,有绍家人陪着,江窈就不信尹大人不会知晓。 入了夜,陶氏洗漱后准备入睡。 伺候的嬷嬷说。“老夫人,夫人嘱咐过,说您睡觉时,让奴婢把裴少夫人送来的安神香点上。” 陶氏道:“点上吧。” 她睡眠的确不太好。 她以前就总容易做噩梦。 即便杀害女儿的真凶找到了。 情况也没好上多少,喝了窈窈开的药方,睡眠情况稍好些,虽不频繁做噩梦,但也总容易醒,睡不了多久。 第148章 现在窈窈还特意送了安神香来,肯定是希望她爱惜自己,好好睡觉。 自己也不会辜负窈窈的心意。 等到嬷嬷点上安神香。 陶氏没多久迷迷糊糊便睡下,绍尚书洗漱过后回房,发现妻子已经睡着,觉得有些奇怪,妻子平日躺在床上,都要好久才能入睡,就算睡着也不安稳,总是翻身,还经常醒来。 但是见到妻子今日已经睡着,绍尚书自然也很欣慰,希望妻子能睡个安稳觉。 绍尚书上了床榻,他平日也很忧心,晚上也不容易入睡。 没想到刚躺在床榻上没多久,便犯困的厉害。 闭眼睡下。 次日醒来,绍尚书都有些懵。 他这一觉睡得天都亮了? 而且一夜无梦,睡得实在太舒服。 这会儿醒来,都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的。 幸好今日不早朝,不用那么早过去衙门。 绍尚书醒来,回头见妻子还在睡着,他觉得实在惊奇。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他跟妻子睡眠也都太好了些。 正想着,陶氏也醒了过来。 陶氏慢慢坐起,表情同样有些茫然。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半点梦都没做,睡得真是舒坦极了。 绍尚书见妻子醒了,才终于忍不住问,“夫人,今儿好生奇怪,我们这睡眠突然都变好了。” 陶氏忍不住笑,“奇怪什么,是窈窈昨儿送了些安神的药香,说对睡觉极好,能够安神静气,我本想着跟外头的安神香差不多,没想过根本天壤之别,窈窈这个安神香若是能买,会被人抢疯了。” 外头这种安神香,她也买过用过。 效果并不如意。 昨儿嬷嬷点香时,她还以为窈窈给的安神香效果或许会好点,却没想到能如此好。 睡眠才是一个人的根本。 如果睡眠能好起来,对大部分的病都是有利的。 绍尚书感叹道:“咱家这是积了大德,才能认识窈窈。” 陶氏忍不住点头,又把江窈昨日上门说的富平侯府老夫人寿宴之事说了说。 “那定要好好护着她。”绍尚书说,“正好你也好长时间没有出门过,多出门转转吧,要是宴席上有什么人敢欺负窈窈,你能护着就护着,不行回来直接同我说,等我找她们夫君麻烦。” 陶氏忍不住说,“哪里用你,这种寿宴上,请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夫人姑娘们,看我们护着窈窈,她们自个心里都会掂量掂量,不敢在明面上针对窈窈。” “说的也是。”绍尚书点点头。 陶氏道:“成了,快些起来用早膳,你跟儿子用过饭食还要去上衙。” 等到一家人用早膳时,郑氏跟绍正也忍不住对讲窈给的安神香夸赞连连。 “母亲,昨儿您睡得如何?窈窈给的安神香效果实在惊叹,我跟夫君昨儿夜里睡得都极好。” 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睡眠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昨天是她们睡得最舒服的一天。 陶氏说,“我跟你们爹也是,一夜睡到天明,半点梦都没做。” “看来窈窈给的白玉膏肯定也是好东西,母亲也记得用。”郑氏说。 她昨儿睡前跟今天净面后都用了。 用了脸上比较舒缓。 “用着呢。” 时间一晃几日便过去了。 明日就是富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一大早,裴老夫人喊了江窈过去。 江窈穿了身月牙色襦裙,手上还捧着个小冰炉,走到哪都不热。 见到江窈,裴老夫人见她这般清清爽爽的样子,心中的火气就窜了起来,可她也不敢明面上指责江窈什么。 第149章 “窈窈,明儿就是富平侯府老夫人的寿宴,富平侯府也给你递了帖子,你可准备好了寿礼?” 其实根本不是富平侯府给的帖子。 而是沈元芜身边的丫鬟,直接给了裴老夫人,裴老夫人又喊嬷嬷送去她的院子里。 江窈假装不知,“已经准备好了的。” “给富平侯府老夫人准备的寿礼可不能太轻了。”裴老夫人交代说,“那毕竟是侯爷的老娘,富平侯府祖上可是跟着先祖皇帝打天下的,怠慢不得。” 江窈当然也清楚富平侯府的来历。 富平侯府祖上的确算是跟着先祖皇帝,但不算跟着打天下。 而是把全部家业都捐给了先祖皇帝,才换来这一个世袭的爵位。 只是如今也空有爵位,家里有就算为官,也只是七八品的小官儿,还是托关系进去。 而且因为当初把家业都捐了,到如今都再也积攒不了那样的家业,说是空壳子也不至于,家中银钱也不过是小富。 只不过怎么都算跟着先祖皇帝的,京都的世家官宦都会敬重几分。 江窈当然不可能准备多贵重的礼。 富平侯府的姑娘跟沈元芜交好,给她递帖子完全是想坑她。 她怎么还可能觍着脸送什么好东西。 所以就只给准备了一只成色一般的玉蟠桃。 裴老夫人问了问江窈送的什么,江窈如实回答。 得知是个玉蟠桃,裴老夫人也记得,是江窈嫁妆里头的,成色一般,可能就值个几十两银。 裴老夫人觉得有点轻了,想说让江窈把那尊玉菩萨送出去。 那尊玉菩萨也是江窈嫁妆里头的。 玉菩萨是白玉雕刻而成,成色好,雕工也很不错,起码值个二千两银。 但她想到江窈要是现在把玉菩萨给送出去,等过几个月她的生辰大寿,江窈送她什么? 不如把这玉菩萨留给她。 那时候江家早就出事了,能够拿捏江窈。 江窈到时候一定会给。 如此一想,裴老夫人就不再劝。 可江窈能够送这种,她却不能,起码也得二三百两银的礼。 想到又要花掉二三百两银,裴老夫人心疼的直滴血。 这几日,孙子请户部侍郎喝酒都花了不少银钱,还有府中开销,她真真是快撑不住。 裴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开口让江窈付这个二三百两。 这个小贱人肯定会拒绝。 到时候又丢了脸面。 裴老夫人只能挥手让江窈离开,喊了嬷嬷,给了她银票,让她去把前两日定的珊瑚拿回来。 次日,江窈跟往常一样,早起修炼了下内力,又练了下剑法。 洗漱后,喝了一盅燕窝,又用了一碟水晶虾饺。 用的大河虾包的,一只里面两三只虾仁,咬下去爆汁儿,满口鲜甜。 等到富平侯府都不知什么时辰了,过去也只能吃些干巴巴的果子和糕点,晌午才能用膳,她还是先垫吧垫吧肚子。 用过早膳,江窈没跟裴老夫人一起出门,因为裴老夫人先走了。 裴老夫人只是使唤了嬷嬷过来跟江窈说了声,说是有几个老姐妹,她想快点过去见见叙叙旧,就不等江窈了。 裴老夫人没带儿媳,也没带裴星语。 就是怕两人没脑子,说错话,又让江窈逮住她们话语里的毛病。 也怕江窈激怒了她们,她们不顾场合破口大骂,丢了整个裴府和孙子的脸面。 所以任凭裴星语怎么央求,她也没带这个孙女。 至于裴老夫人为何先过去。 肯定是知晓富平侯府的人从门外就会开始为难江窈。 当然不会跟着江窈一起走了。 江窈心里头也是门儿清。 她没在意。 她跟绍家的老夫人和夫人都是约定好时间。 她不信富平侯府的下人,敢当着绍老夫人跟绍夫人的面为难她,不让她进去。 江窈过去富平侯府时差不多巳时。 到侯府门口,见到绍老夫人跟绍夫人刚下马车。 江窈也下了马车,陶氏和郑氏瞧见江窈,笑眯眯朝着她招手,“窈窈,这么巧,你也刚到?快过来,咱们一块进去。” 在外头,自然是装作刚遇见到样子。 富平侯府门前,还有不少人也是刚到。 有些认识陶氏,见这位老夫人今日也来了,很是惊奇。 她们知道这位老夫人自从小女儿出事,已经好几年不愿意出来应酬。 今日竟愿意出门了。 不过怎么同不远处那位美貌女子如此熟稔? 江窈半年多前才被武安侯认回。 作为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才有一些世家宴请她。 所以她参加的侯府世家官宦贵族的宴席并不多。 不少人都还不认得她。 只是稀奇她跟绍家的关系。 江窈上前,喊了人。 郑氏挽着她的手,笑着说,“我们一块进去吧。” 到了正门前,三人递出帖子。 见到陶氏和郑氏的帖子,门房恭恭敬敬。 可瞧过江窈给的帖子,门房愣了愣。 屋里的主子吩咐过他,若是裴家少夫人来,冷落她一会儿就是,故意为难也太难看了些,毕竟是侯府老夫人寿宴。 可现在绍家老夫人跟绍夫人显然认得这位裴少夫人,还很亲密的模样。 他哪里还敢冷落江窈,只能恭恭敬敬说,“见过绍老夫人,绍夫人和裴少夫人,三位里头请。” 第150章 富平侯府的门房将三人领了进去,由着里头的一穿着青色衣衫的小丫鬟领着她们过去赴宴的花厅。 今日来赴宴的女客都在花厅这边。 花厅挺大,外头庭院里也种植许多花草和树木,庭院里葱葱郁郁,挂着纱幔,摆着冰鉴,冰鉴上头放着各种果子和饮子,不似庭院外那般炎热,凉爽不少。 厅内和外头都坐了不少人,热闹非凡。 坐在外头的多是些年轻的夫人和姑娘们。 见到江窈,有几位也认出她来。 有些目光探究,有些目露鄙夷,只是瞧见江窈身边的陶氏和郑氏时,不少人都有些疑惑,不太认得二人。 陶氏和郑氏这几年,郑氏偶尔还出门应酬一次。 陶氏却是一年都没出来过。 但见二人穿着打扮,身份似乎不低,因此也不敢随意去嘲讽江窈。 之前江窈参加这些权贵世家的宴会,总有人阴阳怪气的同她说话。 庭院中未瞧见富平侯府的老夫人,应当是在花厅里坐着。 只有富平侯夫人在庭院里应酬着。 富平侯夫人见到江窈,本不想搭理。 她本就看不起江窈商户女身份,加上自己女儿跟沈郡主是闺友。 女儿经常同她说,“母亲,你都不知道元芜多可怜,她也不想被抱错啊,现在找回江窈,江家那边还是偏爱江窈,都不怎么搭理元芜,而且江窈凭什么是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她根本不配,只有元芜才配。” 富平侯夫人就特别不待见江窈。 本来不想给裴家递帖子。 但是沈郡主说毕竟两人关系匪浅,也算是姐妹,好长时间没见面,有些挂念,加上定国公府的事情让江窈有些误会,想同江窈解释清楚。 所以富平侯夫人才给了帖子。 也想着等江窈来时,从门房就开始怠慢她。 她也的确打算这么做,不搭理江窈,让她难堪下。 却陡然瞧见江窈身边的两人。 富平侯夫人心中一惊,忙迎了上去,“绍老夫人,绍夫人,没想到二位今日愿意来府中给老夫人贺寿,真真是稀客,特别是绍老夫人,有好些年头没见到你了,快,快进屋上座。” 她见二人跟着江窈一块进来,江窈挨着她们。 没瞧见三人刚才进庭院时,江窈是挽着绍老夫人的手臂,不过进来后松开了。 心里头还以为只是碰巧,只是江窈不熟这里,随便寻人跟着罢了。 恰巧江窈这会儿站在绍老夫人的前面一点。 富平侯夫人皱眉说,“裴少夫人,麻烦你让让,别挡了路,这位可是绍家的老夫人,绍尚书的夫人。” 陶氏一听她这么说话,火气上来了。 直接上手挽住了江窈的手。 “侯夫人,你训斥窈窈作甚?她上门来给老夫人贺寿。侯夫人你就是这般待客的?若是不愿让人上门,就莫要给人递帖子。” 陶氏在家病恹恹,这会儿战斗力高昂。 她可看不惯这些人欺负江窈。 都是些什么玩意! “这,这……”富平侯夫人目瞪口呆。 怎么绍老夫人还跟江窈这么熟稔的? 甚至喊她做窈窈? 到底怎么回事? “绍老夫人别介意……”富平侯夫人脸色发烫,“我是见老夫人您甚少出门赴宴,怕怠慢了您,见裴少夫人挡了您的路,一时有点口急,这便同裴少夫人说声对不住。” 今日是婆母的寿宴,她当然不敢闹得太难堪,万一毁了婆母寿宴,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第151章 富平侯夫人心里头有点后悔,怎么都想不到江窈跟绍家这对婆媳的关系如此好。 陶氏脸色稍好了些,不再说什么。 富平侯夫人则领着三人进去花厅,先给婆母贺寿。 而周围看热闹的夫人和姑娘们终于回神。 小声议论了起来。 “江窈怎么勾搭上绍老夫人了?看着绍老夫人还如此护着她?” “那两位是绍老夫人跟绍夫人啊?就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绍家二姑奶奶割头案的?” “对,就是绍尚书家的,这位老夫人因为女儿的事情,几年没出来应酬过,去年倒是因着我祖母的原因见过绍老夫人一面,那时她神色枯槁,骨瘦如柴,看着吓人,现在瞧着精神气都好多了。” “说起绍家二姑奶奶,真是惨咧……” 而花厅里,坐的都是些年纪大些的夫人和老夫人们。 裴老夫人这会儿正同富平侯府老夫人说着话。 “老夫人过寿宴,本该早些来,只是我家那孙媳妇也不知作甚,磨磨唧唧半天不肯出门,我怕耽误太久,便先过来了。” 本来富平侯府的老夫人也看不起裴老夫人。 一个落魄户,就算孙子高中又如何? 只要没爬到高位。 都不值得她高看一眼。 但架不住孙女央求她,让她多跟裴老夫人说说话,冷落下江窈。 富平侯老夫人虽然有些趋炎附势,不过她最心疼自己孙女,也就依了。 这会听裴老夫人的话,知道她是暗讽自己孙媳办事不利索,顺便让自己觉得江窈怠慢她,连来参加她的寿宴都磨叽,不重视。 富平侯老夫人正想接个话,说江窈两句,花厅外走进来几人。 为首是她那儿媳,后面两位夫人,猛地一看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瞧,老夫人有点惊讶。 竟然是绍老夫人,几年都不曾出门应酬过,今儿竟来她的寿宴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绍老夫人挽着江窈的手,走到裴老夫人面前,不解地说。 “裴老夫人,你不是说自己有几个老姐妹,急着来同她们叙旧,所以想先行过来富平侯府,窈窈刚还同我说,没跟您一块坐马车,会不会不太好,还自责呢。 怎么刚却听你那意思,是窈窈太慢了?话里话外还怪她不重视季老夫人的寿宴?” 富平侯府姓季。 裴老夫人满脸错愕。 她当然也认得绍老夫人。 可这位老夫人怎么会跟江窈这么亲密? “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裴老夫人讪讪,又瞅了江窈一眼。“窈窈怎么同绍老夫人相识的?” 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江窈果然是个心眼子深得! 坐在富平侯老夫人下首的沈元芜和另外一个鹅蛋脸姑娘,也是瞠目结舌看着江窈跟绍家两位夫人。 显然都没料到,江窈跟绍家人关系会这么好。 另外一个姑娘眉眼生的美,可惜脸上皮肤不太好,这会儿用细粉盖着,也只是掩耳盗铃,皮肤不好,上粉都不服帖,坑坑洼洼还有斑驳的地方,并不美观。 她就是富平侯府的姑娘季蝶。 沈元芜也顾不得多想江窈怎么会跟绍家人如此熟。 她起身假装惊喜的走过去,想要握住江窈的手。 江窈后退一步,避开沈元芜伸过来的手。 沈元芜也不尴尬,兀自惊喜道:“姐姐,你终于来了,姐姐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这些日子姐姐你都不搭理我。” 第152章 江窈冷笑;“可别姐姐妹妹的称呼着了,当初在定国公府,你嘴一张,就冤枉里头通奸的人是我,没想到是你自己的丫鬟,如今还想与我姐妹相称?沈元芜你摸着自己心问问,你若真想同我姊妹情深,能张口说那种话?” 在这种场合,她也是半点脸面都会再给沈元芜。 定国公府的那件事情,就足够让二人闹翻。 沈元芜可怜巴巴说。 “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见你好久都不回,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在寻你,所以下意识才以为……” 江窈淡声说,“可别下意识了,我都说过,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让你丫鬟在里头与人通奸想要陷害我?那时候你还打算把大家都支走,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你支走大家,真就以为里头的人是我了!沈元芜你好歹毒的心肠。” 她这可没冤枉沈元芜。 沈元芜让红袖给她下药,做法更歹毒罢了。 沈元芜白着小脸,摇摇欲坠。 “江窈,你够了!”季蝶忍不住了,起身冲到江窈面前,怒气冲冲道,“元芜都说不是故意的,毕竟那时候是在寻找你,突然听见里头传出那种动静,肯定下意识以为里头是你。” 江窈淡淡的噢了声,“那不就是造我的黄谣,你们造我黄谣还有理了?你还怒气起来?怎得,我就是不想原谅她又如何?希望以后她造你黄谣的时候,你也能原谅她。” 季蝶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江窈何时这般牙尖嘴利了? 元芜以前明明说过她是个闷葫芦,怎么说她都无妨。 在场的人也都记起定国公府的事情。 看向沈元芜的目光带上几分打量。 富平侯夫人急忙出来。 “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入座吧,蝶儿,莫要在这里胡闹。” 季夫人见继续说下去,沈元芜跟自己傻闺女都不是江窈对手了。 这个江窈,嘴皮子这么利索。 如今想要怠慢冷落江窈,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谁让江窈有人护着。 只能先让大家落座。 江窈跟绍家两位夫人落座后。 季蝶也怒气冲冲回到座位上,都忘记拉沈元芜一起。 沈元芜见周遭这些夫人和老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心中委屈极了,也回到了位置上。 大家这才开始恢复之前的模样,喝茶吃点心闲聊起来。 裴老夫人看着花厅里的冰鉴。 忍不住叹息声,跟旁边的季老夫人说,“真羡慕老姐姐,这般炎热的天,家中儿孙孝顺,冰都用的这般奢侈,可真是凉爽。”她如今也不怕丢什么脸面,定要外人都知道江窈什么德行,自个用冰,苛刻家中长辈。 季老夫人忍不住问,“怎得?你连冰都没得用?还羡慕起这个来?不过今年天儿实在热,冰价都涨了不少,可也不至于省在这上头。” 江窈看了裴老夫人一眼,心道:来了来了,这是想在众人面前说她不孝长辈,只给自己院子里用冰。 果不其然,裴老夫人又叹息一声。 “说出来也不怕众位笑话,如今裴家遭了点难处,府中过的节省,这般炎热的天,也不舍得用冰,但我家这孙媳,每日成筐成筐的冰往自个院子里头搬,却只有她自个院子里头用,却是半点不舍给我还有她婆婆院中送去半点。” 季老夫人不满的看向江窈。 “你这少夫人怎么做的?既然嫁到裴家那就是裴家人,还不孝公婆和长辈,就算是自己嫁妆补贴买了冰,自个院子里用冰,让自己婆婆跟祖母热着,实在过分了。” 江窈心里冷笑,面上也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 “季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嫁过来裴家后,我便一直用自己的嫁妆来掌家,裴家如今住的宅子都是我的陪嫁…… 可星语却非要我那套压箱底的头面,我不愿给,她竟还说我在国公府被人污蔑通奸的事情,我就不应该出现,就该躲起来,让人误以为里面是我与人通奸,成全夫君跟沈元芜的名声,害得他们丢了脸…… 季老夫人瞅瞅她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实在心寒,自此不在掌家…… 至于这冰,这一年掌家花费不少,我手头上也没多少现银,也舍不得买,这冰都还是谭老爷有个冰窖,每日特意给我免费送来的,还说只给我用的,实在不好佛了谭老爷的脸面……” 这些话,当初在集市上,裴星语来针对她,珍珠嚷嚷开过。 但她从未说出口。 今儿她也就说出来了,给这些权贵世家的夫人姑娘们听听。 她不怕丢脸,也不什么丢了声誉。 往后跟裴沐争和离,她都没打算再嫁。 名声算个什么,她半点都不会在乎,只要不委屈了自己才是。 裴老夫人简直没想到江窈敢在这么多权贵和世家夫人们面前嚷嚷出裴家的丑事。 她老脸通红,想辩解,又不知如何辩解。 季老夫人忍不住瞪了裴老夫人一眼。 什么东西,果然是个落魄户,还想借她的口来责怪江窈不孝。 结果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用着人家的嫁妆,住着人家的陪嫁宅子,对小姑子也极好,新衣裳新首饰给着,最后还想要那么贵重的压箱底头面,还口出恶言。 但用冰这块,谭老爷又是谁,为何每天都会给江窈送冰? 季老夫人问道:“裴少夫人,你说的这谭老爷又是谁?他为何会每日都免费给你送冰?” 不远处的沈元芜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第153章 沈元芜当然知道谭老爷是谁,也知晓这位老爷为什么会愿意每日都给江窈送冰块。 因为江窈救了他难产大出血的女儿,保她女儿母女平安。 正因为如此,沈元芜不想江窈救人的事迹传开。 她不希望江窈出名。 所以母亲买通了外面的说书人,将这个故事里的主人翁换成了那日跟着一起去的周郎中。 京都的人便以为是周郎中救了难产大出血的谭家娘子。 周郎中也不是没有辩解过。 但他人言轻微,自然传不过说书人。 今儿怎么又把话扯到这上面去了? 她可不想江窈在这里说出实情。 眼看着江窈要开口,沈元芜急忙说,“季老夫人,姐姐还有邵老夫人跟邵夫人送的礼还未给大家参观呢,要不先打开让大家鉴赏鉴赏?” 贺寿的礼都会当面打开,供大家鉴赏鉴赏。 季老夫人皱眉看了沈元芜一眼,郡主今儿怎么总做失礼的事情? 长辈问另外一位小辈的话,她作为小辈插什么话? 季蝶也忍不住看了好友一眼。 觉得郡主今儿怪怪的。 江窈挑眉看向沈元芜,眼神透着丝淡漠和看穿一切的鄙夷。 江窈微微一笑,对季老夫人说,“回季老夫人的话,是城中谭记布庄的谭老爷,一个多月前,我救下他家大出血难产的女儿,谭老爷为了感激我,说是把我用的冰都包圆了,让我不必买冰。” “竟是这位老爷。”季老夫人恍然大悟,“可外头不是传闻是那位周郎中救下谭家娘子的吗?” 这事儿当初也闹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还以为,百草堂的周郎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接生本事。 而且周郎中不是男大夫,如何帮着谭娘子接生的? 没想到根本不是周郎中救下谭娘子。 江窈笑道:“我也不知外头是如何传成这样,倘若不是我救下谭娘子,谭老爷也不必为了感恩,日日给我送冰用。” 季老夫人神情复杂的看了江窈一眼。 之前也不晓得她有这个本事啊。 要知晓,也不会为难她了。 女子生产那可都是鬼门关。 就算她不用生产,但府中的蝶姐儿往后要嫁人,都要经历生育的困难。 连大出血跟胎儿过大胎位不正,江窈都能治,那简直就是活生生跟阎王爷抢人。 能够结交,对蝶姐儿还有家族都是有利。 就是不知这个江窈年纪轻轻,怎么医术如此厉害。 季老夫人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知道裴少夫人年纪轻轻,好像还没满二十吧?医术怎会如此厉害。” 江窈说,“也不瞒着季老夫人,也是因为江家二哥,我自幼就研读医书,没想到还是挺有学医的天赋。” 她并没有说自己是薛神医的徒弟。 薛神医说目前不希望她被人打扰,等自己学完她的毕生所学,才告知天下也不迟。 所以江窈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自称是薛神医徒弟。 不远处的沈元芜抿了抿唇。 当真如此吗? 江窈的医术进步如此之快,根本就不是自学的缘由。 薛神医肯定是收了她做徒弟了! 可江窈为何瞒着? 难不成是薛神医出了什么事情? 或者江窈对薛神医做,抢了薛神医这些年的医书和药方? 季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江窈一眼。 也不知该不会信她的话。 不管季老夫人信不信,周围的夫人和姑娘们看向江窈的目光都多了些好奇,不再像之前的打量。 裴老夫人也目光迷茫。 江窈的医术当真如此了得? 那些冰真是谭老爷送的? 她还以为是江窈从谭家定的,所以谭家才每日送冰过来。 眼瞅着裴家的话题过去了。 自然要拆开三人送上的贺礼。 季老夫人身后的嬷嬷先拆开了江窈的锦盒,里面是一只成色一般的玉蟠桃。 嬷嬷喊道:“裴少夫人贺礼,玉蟠桃一只。” 见到这个玉蟠桃,季老夫人心里头翻了个白眼。 刚才还觉得江窈能结交一下。 谁知是个小气鬼。 这玉蟠桃五十两银恐怕都不值。 邵老夫人和邵夫人送的礼,中规中矩,价值合适。 等到赏玩三人送的贺礼,剩余一些宾客也陆陆续续到场,宾客贺寿,奉上贺礼。 周围也有人小声的闲聊着。 有些同邵家婆媳儿女相熟的老夫人忍不住问邵老夫人。 “老姐姐,你怎么认识裴家少夫人的?” 第154章 江窈当然不是为了卖她的安神香。 而是为了人缘人脉。 她跟邵家的渊源不好说出去,邵老夫人只能用她的医术做借口。 至于安神香,也是邵老夫人同她说,“窈窈,你的安神香效果真真是神奇,去了宴会上,我帮你宣扬下,倘若有人找你买,你尽管卖,可能一开始买的人不多,但她们用了后,会自己帮你宣扬起来,而且并不是为了卖安神香,而是为了人脉。” 江窈当然懂。 光是这个东西,就能拿捏京都不少老夫人。 老人家睡眠质量不好,那可真是相当痛苦。 不过江窈也清楚,京都里不少人嫌弃她是商户女,还能够嫁给状元郎,暗地里看不起她。 其他人也只不过是瞧个热闹,并不信服她的安神香有如此妙用。 所以卖了这么三四个人的出去,江窈已经觉得不错。 这几位老夫人,家里虽不够显赫,也都是四五品官员或者伯府的老夫人,也就不像那些显赫家族里的老夫人,为了面子,也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跟江窈买安神香,承她的情。 今儿寿宴的主角,季老夫人忍不住看向那几位跟江窈买安神香的老夫人。 说实话,她其实很心动。 她的睡眠一直有问题,年轻时候就有。 那时候吃吃药还行,现在年纪大了,吃药都不管用了,大夫说什么耐药了。 而且她有些偏头疼,是睡眠引起的。 只要睡得好,就没事,睡不好,很容易头疼。 一直在百草堂开药吃。 但因为耐药了,效果不大,时好时坏,白日里若是偏头疼犯了,她就只能啥也干不成,回床榻上歇息,还不定睡得着。 但只要晚上她睡得好,头就完全不会痛。 大夫也说她的偏头疼就是跟睡眠有关。 季蝶也知晓自个祖母睡不好就会头疼。 一个月里头,几乎有上十天都会头疼,疼也不至于疼的死去活来,但难受,不管做什么都很受影响。 今儿寿宴都有点胆战心惊,就怕偏头疼犯了。 因为昨儿夜里,季老夫人睡得不算好。 季蝶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问江窈,“你,你这安神香的效果当真这么厉害?” 江窈道:“童叟无欺,疗效惊艳。” 方子都是最好的方子,还是经过她手亲制的安神香,效果当然跟普通安神的药物不同。 “那,那我……”季蝶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说,“那你卖我一些,祖母睡眠不好,我想给祖母试试。” 季老夫人满心欣慰,不愧是她最宠爱的孙女,就是贴心,知道惦记她。 “蝶儿……”沈元芜急忙出言劝阻,“安神类的东西不可乱用,怎么可能有这般效果的安神香,除非里面加了其他东西,别的药材倒还不怕,就怕就成瘾性的药,才会让人一直昏睡吧。 毕竟我看的医书和药方不少,即便安神,也只有辅助效果,哪有可以让人跟昏迷了一样的安神香?除非里面添加了类似迷魂药这类的药物,但是这个可是伤身有毒的。” 这简直就是说江窈的安神香有问题,里面添加了有毒的药,导致人麻痹昏死过去,而不是睡过去。 沈元芜说完,又急忙看向江窈。 “姐姐,我并不是说你的安神香,而是担心你从哪里看来的偏方?安神的东西可跟那些偏方不同,安神的药或者香,稍不注意,就会对脑子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你在哪儿看的药方?我熟读不少医书和药方,都未见过可以这样让人一夜无眠,睡够四五个时辰的安神药或安神香。” 她不想看到江窈出任何风头。 如果这个安神香的效果真有这般惊艳。 往后京都里的人在谈论起江窈来。 就不是她商户女的身份,只会吃喝玩乐还能嫁给状元郎,不配做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而是她制的安神香,不会再说她无德无学识无任何用。 她会一点点让京都所有人对她慢慢改观。 季蝶愣了愣,“不,不会吧,哪有这么严重。” 心底却惴惴不安,万一里头真添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那岂不是害了祖母。 “沈郡主慎言!”邵老夫人面若冰霜,“这安神香我们一家人都用过,效果如何,伤不伤害脑子,我们心里头清楚的很,早上起来,精神抖擞,以前睡不好起来脑子都是昏沉沉。” 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个沈元芜根本不安好心,处处都在针对窈窈。 窈窈做什么想要拦着,完全就是不想看到窈窈被大家认可。 好歹毒的心思。 江窈也冷声道:“沈元芜,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任何证据都没有就污蔑我的安神香里头有害人的东西,你既张口便来,就莫要怪我,我要报官,你这是毁我清誉。” “姐姐。”沈元芜脸色一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担心大家呀。 就算你有些学医的天赋,可姐姐应该来弄不好什么配方,你的安神香若真有如此惊艳的效果,配方必定不简单,医药世家也不可能把这样的方子所以外传出去。” 江窈冷笑,“你也都说了许多杏林世家的医书和配方不传外人,还非逼着我说出安神香配方?我看是你别有用心吧?”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 季蝶心惊肉跳的喊,“江窈,你要干啥?” “报官。”江窈回头,看向花厅里所有的人,“沈元芜污蔑我,难怪当初能在定国公府污蔑我在那小屋子里,看样子沈郡主很喜欢污蔑我,我自然不可能任由她这般污蔑,所以我要报官,大家也都可以替我作证。” 花厅里的妇人们心中沉思。 沈郡主好像真的很喜欢污蔑江窈啊,以前还说什么当成亲姐妹,但谁家亲姐妹看着小屋子里有人通奸,就说是自己姐姐?谁家妹妹张口就说外人说姐姐配方有问题会害人? 人家邵老夫人都说安神香很好使,睡得好第二天头脑清明,根本不像伤到了脑子。 沈元芜什么证据都没有,上来就说江窈的安神香有问题。 沈郡主怎么会如此?明明以前都是大方得体。 沈元芜小脸苍白,双眸含泪,楚楚可怜。 “姐姐,我错了,我只是心急口快,是担心大家……” “这话你去跟衙门的说吧。” 第155章 江窈说完,朝着花厅外走去。 看样子是真的想去报官。 一直作壁上观的裴老夫人终于开口呵斥道:“窈窈,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今儿是季老夫人的寿宴,你出去报官,是不是想毁了季老夫人的寿宴?” 她可是知道孙子真正喜欢的人是沈郡主。 当然不能看着江窈欺负郡主。 而且沈郡主可没有说错,那劳什子的安神香,江窈以前都没有。 突然就冒了出来,指不定就是有问题。 江窈平静回头,“祖母,她都这般污蔑我,你都要护着她吗?就如同您的孙子,当初刚下衙,就来我的院中质问我为何就救孙大人的孩子,让沈元芜丢了脸面。 在他眼中,一个孩子的命似乎还没有郡主的脸面重要,祖母好像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她。” “你,你……”裴老夫人脑子轰得一声炸开。 她没料到,江窈敢在这里,把孙子那些话说出口。 “你胡说!沐争才不会说这种话!”裴老夫人只能否认,一张老脸上都沁出密密的汗水。 “什么?” 花厅的妇人们目瞪口呆,窃窃私语。 “裴状元郎当初竟然为了沈郡主说过这种话?简直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天老爷,当初裴少夫人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就怀疑自己夫君跟沈郡主是不是有什么,难不成是真的?否则状元郎为啥会说这种话。”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裴老夫人不是说江窈胡说吗?” “连裴老夫人都护着沈元芜,觉得还是江窈的错呢,谁敢在外面这般污蔑我的孙媳妇!我立马报官!裴老夫人还阻止,真真是……” 裴老夫人也听见这些窃窃私语,气得头都晕了,猛地扶住旁边的案几。 江窈不管她,继续往外走。 只是没等她走出去,外面进来不少人。 都是听见里头刚才的争吵声,跑进来看热闹。 里面就有武安侯夫人杨氏。 杨氏脸上满是焦急,花厅里头的事情,方才里面的丫鬟跑出来告知她了。 见到江窈,杨氏急忙拦了上去,“窈窈,元芜今日有些口无遮拦,但她没有坏心,她就是担心你而已。” 江窈冷笑,“武安侯夫人的话真是好笑,她污蔑我还成了她担心我?你们母女可真有意思,一个污蔑人的话张口而来,另外一个也是什么屁话都张口来,污蔑人还成了担心人,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再说什么?” 杨氏也知自己一着急说错了话。 “窈窈,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元芜也自学医术好几年,我们家为她寻了不少医书药方,即便一些杏林世家的医书跟药方都有,她从未见过如此奇效的安神药方。” 江窈道:“她自个没见识,没见过这种安神配方,就可以随口污蔑人?” 杨氏急忙说,“是是,是她没见识,窈窈,她已经知道错了,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让她来同你道歉,你原谅她一次好不好?” 杨氏只想快点息事宁人,她算是看出来,江窈现在就是个浑不吝的滚刀肉。 好像跟以前的性子完全不同了,什么都不怕。 她真的干得出在季家寿宴上报官的事儿。 杨氏也没想到,今儿本来是给江窈设的一个局,最后反而是元芜丢了大脸面。 沈元芜站在那儿,死死攥着手心。 即便心里头恨透了江窈,她这会儿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也想不出任何解救的办法。 第156章 除非她真的能证明江窈的安神香有问题。 但是她如何证明?连江窈的安神香都没见过。 明明今天是让江窈丢脸的,为什么丢脸的人成了她? 江窈回头,看了邵老夫人一眼。 邵老夫人微微点头。 这事儿继续闹下去对窈窈也没太大好处,就算真报了官,抓了沈元芜去,沈元芜又是郡主,可能只会呵斥她几句,旁得什么惩罚都没,不如见好就收。 毕竟是季老夫人的大寿,闹下去会让季家不满,也会让其余人觉得窈窈得理不饶人了。 江窈显然也懂。 她回头对杨氏说,“好,让沈元芜同我道歉,我就不会报官,但我也不会原谅她。 另外事不过三,倘若她第三次污蔑我,即便她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报了官也无法对她有太大的惩罚,我也会坚持替自己讨一个公道。” 提起郡主封号,江窈也是别有用心。 果然,在场的人神情复杂。 觉得沈元芜都抢了江窈的郡主身份,江窈都沦落到商户家,郡主都还要污蔑江窈,属实过分了。 杨氏脸色发白,心里对江窈的厌恶怎么都止不住,也克制不住了。 这个江窈!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就如同当初的慕长安,就算是护国长公主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香消玉殒。 杨氏阴恻恻的想着。 江窈回到自己位置上。 沈元芜泪沾眼睫的走到江窈面前,小声说,“对不起。” 这次季蝶倒没有冒然替自己好友出头。 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好友一眼。 元芜没有证据,为何要说那种话?好像的确不太好。 江窈道:“你的道歉声实在太小声了些,我听不见。” 沈元芜的脸色唰一下子惨白。 花厅里,众人神色各异。 杨氏的脸色跟沈元芜差不多。 裴老夫人不仅面色白,还脑门子发胀,被江窈给气的。 “姐姐,对不起!”沈元芜的声音终于大了些。 江窈平静说,“我不是你的姐姐,没有妹妹会随意污蔑自己姐姐的,你心中最清楚不过,所以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同我道歉。” “江窈,对不起,我不该污蔑你。”沈元芜说完,捂着脸哭泣起来。 花厅里一时之间只剩她的哭泣声。 杨氏强忍着出来说,“季老夫人,实在对不住,元芜今儿好心办了坏事,我先带元芜回家去,不能继续同老夫人贺寿了。” 季老夫人挥挥手,“去吧去吧。” 这都闹得什么事儿! 江窈看着杨氏带着沈元芜狼狈离开,面色如常。 上辈子,她被沈元芜跟裴沐争害成那般,在定国公府被世人误以为她通奸。 最后也是如此狼狈的跑回家。 不,她比现在的沈元芜还要凄惨。 这才哪到哪,她会让沈元芜一次比一次惨,最后只能绝望的跟裴沐争捆死在一起。 等沈元芜跟杨氏离开,花厅也渐渐恢复了闲聊。 季蝶茫然的看着江窈,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给她买安神香了。 还是坐在前面上首位的一位穿着暗紫色衣衫,头戴绣金丝抹额的老夫人突然温和的问江窈。 “裴少夫人,不知你那安神香能不能也卖老身一些?” 江窈看向这位老夫人,恭敬说,“自然可以,等到季老夫人的寿宴结束,我给老夫人您把安神香送过去。” 这位老夫人可不简单,是镇国公府的莫老夫人。 镇国公府才是真正跟着先祖皇帝打天下的大功臣。 可以说没有当初的镇国公,就没有如今的大宁朝。 镇国公府莫家在京都也很出名。 不仅是因为莫家的赫赫战功。 还有莫家一代单传,到了如今的镇国公,依旧只有一个儿子。 而且这个小世子还是个傻子。 莫家人都愁坏了。 江窈身边的猞猁就是这位小世子看见别人斗兽,见猞猁奄奄一息,觉得它可怜,被带回莫家救治,但是也没救活,让莫老夫人派人给丢在了大门口,然后被江窈给捡了去。 一看这位老夫人都在跟江窈买安神香。 季蝶已经嘴巴比脑子快的说道:“裴少夫人,还剩余一些的安神香卖给我好不好?” 江窈看了季蝶一眼,“好。” 自此,她说只够五六人的安神香已经卖完了。 其他还在观望的人有点后悔。 连着镇国公府的老夫人都跟江窈买安神香,可见是这个安神香应该连莫老夫人都觉得不错? 莫老夫人望着江窈,“对了,老身还听府中门房说,之前顺哥儿救回去的小猞猁,被裴少夫人从门口捡了回去?” 顺哥儿就是莫老夫人那痴傻的小孙子。 江窈笑道:“是,我见那猞猁还有一口气,就带回府中,没想到给救活了。” 莫老夫人愣了愣,“救活了?” 她已经请了最好的兽医,甚至府医也过去瞧过。 那只猞猁都没有救活的可能。 可以说几乎是断气了。 竟被江窈给救活了? 江窈温声道:“是,小家伙现在长大了不少,而且很聪明,给自己起了个名儿叫宝宝,不知小世子可还惦记着它?若是惦记,我把它也送回老夫人家中去。” 摸老夫人笑着摇头,“既然你能救活它,可见它是跟你有缘,跟着你就好了,不过顺哥儿的确挺惦记他的,前几日还问我这个小猞猁是不是已经投胎了。 裴少夫人要是得空,我想给你递张帖子,邀你带着这个‘宝宝’过去莫府做客,可好?” 她的顺哥儿虽然痴傻,心肠却很好。 以为小猞猁死后也会投胎转世。 “当然,到时我带着宝宝一块过去,正好把老夫人您的安神香也送过去。”江窈笑着说。 第157章 江窈跟莫老夫人闲聊起来。 莫老夫人虽贵为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但平易近人,宽容大度。 两人跟邵家人一块闲聊了会儿,差不多到了晌午用宴的时候。 大家吃过宴。 季老夫人过寿宴,下午还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 看过戏后,宴席才算是结束,大家跟季老夫人告辞,出富平侯府后,各自乘坐马车离开。 江窈跟莫夫人还有邵老夫人和邵夫人走得慢。 而裴老夫人早已经急着离开,招呼都没跟江窈打一声。 等到江窈出了富平侯府,跟莫老夫人,邵老夫人和少夫人告辞后,准备上马车离开。 “裴少夫人请留步。”刚才一直在江家马车旁边磨磨唧唧,还没离开的两位另外老夫人突然喊住了江窈。 江窈回头,这两位老夫人她不熟,不知是哪家的。 两位老夫人自报了家门,才神情有点小尴尬的说,“裴少夫人,不知你的安神香可还有?” 她们有的是自己睡眠不好,有的是家人睡不好。 江窈笑道:“家中剩余的安神香已经没有了,刚才都卖给在座的夫人们了,不过我还能制一些,两位老夫人若是需要,等我制好了,再给两位送过去可好?” “要的要的,多谢裴少夫人。”两位老夫人松口气,跟江窈道谢。 她们是真的想试试安神香,在宴会上,为了面子, 本以为江窈刚才那样对沈元芜,或许会拒绝她们,没想到她同意了。 跟这两位老夫人告辞后,江窈带上珍珠,让小六子赶着马车回裴家。 回到裴家,江窈也没等到裴老夫人喊她过去训斥。 她就知晓,老太太在她这里吃了好几次亏,轻易也不会再招惹她。 但老太太肯定气得不轻,裴沐争回府后,肯定会跟裴沐争告状。 果不其然,裴老夫人回府后,气得浑身都难受,特别是头,头疼的厉害,回来就躺在床榻上了。 一边躺着还不忘跟身边的崔嬷嬷骂江窈。 “这小贱蹄子简直是心肠歹毒。” “胆敢在宴会上羞辱沐争,还不敬着我,甚至还污蔑了沈郡主的好意,执意报官,闹到最后让沈郡主跟她道歉,害得沈郡主丢脸离开宴席,她就是个毒蝎心肠!” “造孽啊,我家沐争怎么就娶了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贱人啊!” “老天爷怎么不劈死这个不孝长辈不敬夫君不知心怀感激的小娼妇啊!” 老太太自侃是世家老夫人,从不会跟儿媳柳氏一样骂人,特别是那种难听的市井夫人骂人的言语,她向来不耻。 可如今这些脏话在她口中一溜的都被骂了出来。 全都是用来骂江窈的。 崔婆婆劝道:“老夫人您别太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等到大人回来,咱们同大人告状!” 裴老夫人喊道:“一定要跟沐争说!她差点把我气死了啊,这个小娼妇……” 老太太怎么都料想不到,原来让郡主弄来的请帖,是让江窈去侯府丢脸,好让大家知晓她不敬长辈,不给长辈送冰,让她知晓以后往正院这边送冰的。 谁知成了这样。 不仅她丢了脸面,连孙子跟郡主都丢了脸。 以后京都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传孙子跟郡主的话! 老太太想着后面这些麻烦事儿,忍不住哎哟哎哟的喊了起来。 江窈可不管老太太背后怎么骂她。 反正骂不到她跟前来。 回到府,她就去药房里制香。 第158章 前些日子还请工匠在寒梅院的书房里打了个大药柜,这里不仅是她的书房,还是她的药房。 不过里头的药材不算多。 养生堂那边要修葺,她手中银钱有限,要先顾着养生堂那边。 等到养生堂开始营业赚银子,她就要买多多的药材回来。 很快到了晚膳时,裴沐争回府,便迫不及待的过去裴老夫人院子里。 他想知道今儿富平侯府的宴会如何,大家可知道江窈不孝长辈,还有沈郡主如何了。 刚到祖母院子里,见崔嬷嬷端着一盆冷水朝屋子里而去。 裴沐争急忙跟上,进到屋子里,还是跟外头一样热气。 他有些嫌热,想快些回到自个院子里,他房中有冰。 刚进屋,裴沐争发现祖母躺在榻上,脸色发红,人也非常虚弱没有精神。 旁边还有柳氏跟裴星语守在身边。 裴星语还正跟裴老夫人愤愤的说着。 “祖母,都说了让你带我去,我要知道她敢这样,我上去就撕她的嘴巴子!反正我这是护着祖母,晾旁人也不好说什么,说不定还会赞我一声。” 裴星语也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她已经十三,再过半月就是她的生辰,然后就十四了,可上门提亲的都是些小门小户,要么就是那种已经有些落魄的伯府,还不是给嫡出子说亲,是给府中的庶子说,她都气得不成。 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嫁入高门。 最好是侯府或者国公府的世子。 或者官儿大一些家的嫡长子,起码是三品官员以上家中的嫡出子。 可偏生裴家门第还是不够,平日里很少有家世高一些的门庭宴请她们。 今日本来是个难得的机会。 富平侯府祖上跟着先祖皇帝打天下,身份不太一般,去的人都是有些身份。 她若去了,说不定会有身份贵重些的老夫人给家中的孙子们相中她。 结果祖母根本不愿带她去。 现在祖母回来,她才得知,江窈在宴会上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 柳氏也在旁边骂道:“这个小贱人,黑心肠的玩意……” “祖母!”裴沐争心中一惊,三步并两步上前,“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富平侯府怠慢客人,没有摆冰?” “沐争啊,你可回来了。”裴老夫人拉着孙子的哭了起来。 裴星语在旁边眼疾口快的说道:“哥!还不是江窈,你都不知道她今日在富平侯府都做了什么事情!” 她将今日宴会上发生的一切说给裴沐争听。 裴沐争越听越是,气得浑身发颤。 这个江窈,好生歹毒,不仅冲撞祖母,还想毁了他和郡主。 “沐争啊,江窈就是个蛇蝎心肠,所以你也不要心软,跟那位大人来往的如何了?江家的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即便出些事儿死一两个人也无妨,就该彻底让她长长记性,知晓商户就是下贱!嫁来我们家是她的福气!” 有柳氏跟裴星语在,裴老夫人不好说得太明显。 否则她怕这两个蠢的,不小心透露出去给江窈知晓了。 裴沐争阴恻恻道:“祖母放心,这事儿不会出差错的。” 他已经和尹大人喝了好几次酒,他们二人很聊得来。 江窈既然如此毁他和郡主的名声,就不要怪他了。 本来只是打算让江家人蹲半月大牢。 只有让江家死一两个人,江窈才能深刻意识到,裴家有多好。 裴星语继续骂道:“哥,江窈实在太过分,祖母都被她气成这样,她既然敢在宴会上这样污蔑你的名声,说你为了郡主罔顾人命,就该打她一顿!有些当人媳妇的就是欠管教欠打,我瞅着市井里头,很多媳妇不老实的,家里头的男人就是狠狠的打她们!打打就老实了。” 第159章 她是在市井里头长大。 见过不少男人打女儿的事儿。 她觉得要不是女人有什么,男人为什么要打她们? 裴沐争皱眉,“行了,此事我自有定论。” 裴老夫人也说,“沐争啊,今日之事实在是江窈太过分,虽我不赞成男人随意打女子,可她心思歹毒,不教不成,你避开着下人一点就是,打她时也莫要望脸上招呼。” 只要看不出外伤,她不信江窈还敢脱了衣裳给外人瞧里头的伤。 她也实在恨透了江窈,就算是打她一顿,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裴沐争心中微动。 他其实早就想动手了,在江窈一次次的羞辱他的时候。 但他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只是江窈这次太过分了。 “祖母,我知晓的。” 裴老夫人点点头,心里的气终于下去了些。 她觉得孙子一定能把江窈给打的服服帖帖。 既然江窈喜欢动嘴伤害人,那就让她尝试一下男人的力气。 裴星语知道大哥要去打江窈,兴奋的不行,“哥,我跟你一块过去江窈的院子吧。” “你去作甚。”裴沐争皱眉,“待会儿寻到她,我喊她进屋,让下人们也出去,你还继续待在里头,她身边的下人当然不愿意,但我与她是夫妻,下人们自然不会多疑。” “行吧。”裴星语这才作罢。 裴沐争没有在正院继续逗留,很快过去寒梅院。 江窈刚用过晚膳,正准备去净房洗漱。 听见下人们说姑爷来了,江窈也没动,正倚在贵妃榻上。 这人过来跟她兴师问罪,只是说她几句不痛不痒。 何况她也长了嘴,知道怎么戳他心窝子。 可看到裴沐争进来的那瞬间,江窈的表情一下子冷若冰霜。 她看着裴沐争脸上带着一股掩不住的潮红之意,还有一种兴奋。 江窈在修仙界的凡人界,曾在很多男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和兴奋。 那是想要动手打自己妻子前的兴奋。 她们被打后,浑身是伤,只能来寻求她的医治。 江窈就那样冷漠的望着裴沐争。 裴沐争进屋后,冷着脸说,“丫鬟们都退下去,我寻你们少夫人有些事情要说。” 旁边的珍珠看了江窈一眼,显然是不听裴沐争的话。 江窈微微颔首,珍珠才带着春竹和春桃出去。 房间只余下二人。 江窈淡声说,“你过来做什么?” 想动手,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裴沐争怒道:“江窈,你今日在季老夫人的宴会上都做了什么,不孝祖母,对外顶撞祖母,污蔑我和沈郡主的名声。”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江窈冷笑。 见她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裴沐争怒从心头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江窈走了过去。 江窈假装惊慌,“你想做什么?” “既你不孝长辈,不敬夫君,我便教教你,何为孙媳儿媳,何为人娘子!打到你知道孝敬祖母和母亲,知道敬重我为止!” 裴沐争走到江窈面前,想要掐住她的颈子,控制住她,然后就能拳打脚踢,打在她的身体上,不留下任何痕迹。 没等他掐住江窈的颈子,她似乎怕极了,胡乱的挥动着拳头,呜呜呜着害怕的说,“你不要打我。” 胡乱中挥动拳头,一拳打在裴沐争的肚子上。 她挥拳时还掺杂一丝内力在里头,何止是打在他的肚子上,连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痛到受不了。 裴沐争惨叫一声,整个人捂着腹部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如此痛? 痛到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着痛。 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害怕闪躲时不小心打到他? 江窈不给裴沐争反应时间,哭着喊,“来人啊,珍珠,春桃,你们快些进来,他要打我。” 外面守着的丫鬟一听,急忙推门而入。 见到裴沐争跪在地上,少夫人满脸慌乱的瑟缩在远远的地方。 珍珠本来有点慌,进来见到主子没吃亏,心里头安生下来,指着裴沐争骂了起来。 “姑爷,你想干什么?你身为状元郎,身为朝廷官员,竟想打自己妻子?” 很可惜,在大宁朝,丈夫对妻子动手。 即便报去官府,也都是家务事,很难替女子讨回一个公道。 裴沐争已经疼的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吃力的说,“请,请郎中来。” 江窈见丫鬟们有点愣愣的,似乎不知裴沐争什么情况。 江窈委屈说,“他方才想要动手打我,我胡乱挥动打到他的肚子了,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他就躺在这里不动了。” 她就是故意的,打不死他! 就是打的一点都不过瘾,只能给他一拳头。 不过好在这一拳头,够他喝一壶的了。 就算请来郎中,也检查不出任何外伤。 什么时候能够光明正大的暴揍他一顿就好了。 珍珠嘲讽道:“姑爷,你不要太过分,你要打少夫人,少夫人不过闪躲时无意识碰到你,你还装作很痛。” 裴沐争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个丫鬟都觉得他是装的。 喊了外面的粗使婆子进来,把裴沐争给抬回去他自己的院子。 抬过去的时候,粗使婆子还跟路上所有遇见的下人们说。 “姑爷过来寻少夫人,想要打少夫人,没想到少夫人吓得不小心打到姑爷肚子一下,姑爷就非说少夫人给他打的动弹不得了。” 第160章 两个粗使婆子就这样走了一路说了一路,言语中满是对姑爷的嘲讽奚落。 而院外其他下人们,听闻过后,看了眼门板上的裴沐争,同样都是不耻。 少夫人多好的人啊,大人也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还想动手? 之前府中吃穿用度都是少夫人嫁妆,住的宅子都是人家少夫人的嫁妆,怎么还有脸动手? 听闻下午时候,正院那边就在闹腾,里头时不时传出老夫人还有夫人跟二姑娘对少夫人的辱骂声。 估摸着是今儿去富平侯府,老夫人指不定做些什么,结果在少夫人那吃了亏,回来就不依不饶。 反正裴府的下人们,越发不喜这裴家人。 就这样,两个粗使婆子把裴沐争抬回她自己的院子里。 裴沐争躺在门板上,痛得意识都快有点模糊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江窈不过不小心打到他的肚子,怎么就如此痛不欲生。 难不成他得了其他恶疾? 等到被送到院子里,粗使婆子把门板连人直接丢在院中就想走,还是又琴看见,急忙拉住想走的二人,大声嚷嚷起来。 “你,你们干了什么?少夫人干了什么事情?怎么把姑爷害成这样?” 她觉得肯定又是少夫人对姑爷做了什么。 又琴想不通,少夫人以前明明很好。 为何嫁来裴家后,越来越恶毒。 两个粗使婆子翻白眼。 “你这贱丫头说什么,少夫人可什么都没干,是姑爷过去少夫人院子,想对少夫人动手呢,结果少夫人慌乱躲避中,不小心碰到姑爷肚子,姑爷就假装起来。” 反正她们才不信少夫人碰他肚子一下,他就成这样。 就算少夫人真的用尽全力给姑爷肚子一拳。 也不该是这样。 少夫人多娇嫩柔弱的人哇。 又琴怒道:“果然是少夫人动的手,少夫人怎如此歹毒。” 粗使婆子骂道:“你脑子是不是给门夹了,少夫人一个娇弱女子能打得过一个大男人?都说是姑爷先动手,你耳朵还是听不懂人话,干脆割了,别要了!” 又琴还想继续争辩。 裴沐争身边的大丫鬟万儿急匆匆出来。 “又琴,不许再说了!赶紧喊人把大人抬进屋中,然后你去请郎中。” 又琴再心有不甘,想留在姑爷身边伺候,让万儿去请郎中。 可万儿是大丫鬟,她要是敢使唤,遭殃的是自己。 又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出门去请郎中。 万儿跟其他丫鬟婆子们,艰难的把裴沐争抬到房中。 又琴去了百草堂请周郎中。 周郎中对裴府已经很熟悉了,过去裴府好几趟。 他比较喜欢裴府的少夫人,医术了得,当初可是亲眼见证少夫人怎么救回谭家那位难产的娘子。 所以听到裴家人不舒服请郎中。 周郎中忍不住问,“你家少夫人不在家?” 又琴道:“在家的,郎中你就别问了,快些去替我家姑爷看看,我家姑爷疼的人都昏迷了。” 周郎中忍不住说,“既然你家少夫人在家,请我作何?你们家少夫人的医术精湛了得,连难产大出血的孕妇都能救回来,治疗你家姑爷更加不在话下。” “周郎中有所不知!”又琴忍不住跟人宣扬少夫人歹毒,“就是我家少夫人把姑爷给打成这样的。” “啥?”周郎中惊了下,“少夫人一个弱女子还能把一个大男人给打昏迷?” 他怎么就不信了。 不过既然裴少夫人不出手,他是郎中,病患家中来找,只要上门一趟。 周郎中背着药箱跟又琴来了裴府。 一路过去裴沐争院子。 ———— 正院那边,裴老夫人久等不来孙儿。 按照她的设想,孙儿肯定已经把江窈打的服服贴贴,这会儿过来给她报喜才是。 老太太只能喊崔嬷嬷过去寒梅苑看看。 没多大会儿,崔嬷嬷慌慌张张回来。 “老夫人,大事不好了,少爷被抬回他自己的屋子中了。” “什么?”老太太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脸色发白,“到底怎么回事?” 崔嬷嬷就把寒梅苑丫鬟们的回复说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一听,摇摇欲坠,挣扎着要下床。 “快,快些过去看看沐争啊,这小贱人,她怎么敢的!” 崔嬷嬷欲言又止,只能过去搀扶着老夫人下床。 她想说,老太太是不是糊涂了,怎么教唆少爷对少夫人动手。 大户人家,谁会干这种下作的事情。 传出去有辱的可是少爷啊。 裴老夫人也是心慌意乱。 本来想着,打的也是看不到肉的地儿,就算江窈出去说,也无人信她。 怎么就成了这样?不仅没教训到江窈,孙儿还出事了。 二人很快过去裴沐争院子,进去见人脸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 老太太哭得不行,即便有丫鬟奴仆在场,也忍不住一句句的骂着江窈。 万儿和另外个大丫鬟站在旁边,垂头不语。 裴老太太骂累了,回头看着两个丫鬟也不顺眼。 “你们请郎中没?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滚出去请郎中。” 万儿垂着头回复,“老夫人,已经请了郎中,应当快到了。” 老夫人还是忍不住骂,“那你们就不能想想法子快点让你们少爷醒过来?去做点冰饮子给你们少爷喝?” 她看孙儿脸色苍白,身上也没外伤。 何况江窈一个弱女子,就算真动手,还能把一个大男人打成这样? 就琢磨着,孙儿莫不是中暑了? 万儿和另外个大丫鬟只能退出去。 没多大会儿,周郎中背着药箱匆匆赶到。 进屋后,也顾不得老太太在旁边哭哭啼啼跟他说少夫人的不是,是少夫人动的手。 周郎中已经从又琴口中知道裴少爷伤在何处。 他解开裴沐争的衣衫,腹部没有任何外伤,甚至连一点红肿和青紫都没有。 他就说,少夫人一个弱女子,怎可能把一个大男人打昏迷过去。 周郎中不想继续听裴老夫人骂裴少夫人。 “老夫人,裴大人这可不是外伤所引起的昏迷,腹部没有任何红肿与外伤,我再给裴大人把把脉吧。” 等到把完脉,周郎中就觉得有点奇怪。 第161章 周郎中给裴沐争把脉,觉得有些奇怪。 并不是什么大病征兆。 而且什么症状都没有,除了脉象急促了些。 但脉象急促也不单单是身体疾病会引起,有时候因为一些情绪上的缘由,也会造成脉象的急促。 裴沐争的脉象显示他并无疾病,也无内伤。 若有内伤,脉象跟面色都能显现出来。 所以周郎中断定,裴沐争这是没有任何病状,大概率是装的。 莫不是没打成裴少夫人,他就开始装成被裴少夫人打成重伤? 如此不要脸的吗? “周郎中,我的孙儿到底怎么了啊?”裴老夫人焦急不已。 周郎中皱眉,“老夫人,裴大人脉象并无异常,也无中暑迹象。” “周郎中这是何意。”裴老夫人一时没明白郎中的意思。 周郎中抬头,“老夫觉得裴大人可能是装病,因为裴大人的脉象并没有诊出任何病灶,除了脉象急促,但这急促也正慢慢缓和下来,裴大人应当快醒过来了。” 裴老夫人尖声道:“我孙儿明明被那小贱人打成这样,脸色都如此白,周郎中你还说他没事?” “本就无事!”周郎中面露不喜,“脉象骗不了人,裴大人的确无大碍。” 江窈动手,只是输了一丝内力过去,搅动他的五脏六腑,却不会内伤。 但五脏六腑那种搅动的人,也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造成不了大伤害,但能让人痛苦无比。 裴老夫人还想质问,床榻上的裴沐争慢慢睁开眼。 “我的孙儿,你可算醒了啊。”裴老夫人扑在裴沐争面前痛哭叫骂,“沐争,你说是不是那小贱人对你动手了?” 裴沐争现在意识也逐渐清醒,知道在寒梅苑发生的事情。 但他不可能承认自己过去是想对江窈动手。 反而会把事情全推到江窈头上。 他虚弱道:“祖母,是她动手打我。” 周郎中神情越发鄙夷。 他真是看不起裴家这祖孙俩。 刚才过来这院子的路上,碰见好几个下人,都躲在一旁议论。 说是这个裴大人过去少夫人的院中,想对少夫人动手,结果少夫人躲开了,躲避时不小心碰到他腹部一下。 裴府那些下人们都还说少夫人可怜。 “裴大人,你可莫要胡说,你身上外伤都没有一点,内伤也无,你说裴少夫人一个弱女子如何对你动手?”周郎中实在看不惯了。 裴沐争淡声说。 “的确是她动手打我。” 周郎中嗤笑一声,“裴大人不知吧,府中下人都已经知晓是怎么回事,知道是你过去想对少夫人动手,整个府恐怕已经传遍了,你就莫要把脏水往少夫人头上泼了。” 他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颠倒黑白的人,这样的人也能入朝为官? 裴沐争脸色苍白,刚才被抬回来的路上,他意识已经模糊,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抬回来。 难道是寒梅苑的人一路宣扬他的事儿,一路抬他回来的? 裴老夫人厉声道:“周郎中你莫要胡言,既然我的孙儿说是那贱人对他动手,身为女子,竟对丈夫动手,简直是大逆不道!一点女子的美德都没有。” “当真是不可理喻!你们要胡搅蛮缠,也不想想裴少夫人一个柔弱女子,如何对裴大人这般高大的男人动手,还把他打的昏迷不醒,说出去看看谁能相信!” 周郎中实在不愿继续待下去,连诊费都未收,甩袖离开。 第162章 见郎中离开,裴老夫人又有点急了。 在后面喊了两声,周郎中都不搭理她。 裴老夫人见大孙子醒了,一时也喊不回周郎中。 在心里头也琢磨,大孙子可能是装的。 等到周郎中离开,她才说,“沐争,你这可都是装的?那小贱人就算动手,怕也伤不到你才是。” 裴沐争面色还是发白,“祖母,她只是碰到我肚子一下,之后就一阵剧痛传来,现在也还是好痛。” 腹部内像是有人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使劲搅动。 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已是满头汗水。 但要说其他病症,也都没有。 裴老夫人最看重自己这个大孙子,只能再次让丫鬟去请了其他郎中来给大孙子诊脉。 结果请了其他郎中来,诊断结果也是脉象无异常,既无外伤也无内伤。 折腾到半夜,裴老夫人也累得很了。 只能先回正院歇息。 次日醒来,裴沐争也有些恍惚。 他这一夜都没怎么休息好,疼痛难忍。 两个大丫鬟在她房中守了一夜。 即便睡着,过不了多久也会痛醒。 今天自然无法去上衙,裴沐争只得喊府中小厮帮他去内阁告个假。 小厮自然进不去内阁,只是在大门口跟守卫说了声。 守卫进去跟首辅通传。 内阁首辅得知这位属下请病假,满心不喜,忍不住皱眉。 上次他因为脸上的伤请了好一段时日的病假。 那脸上的伤,估摸就是跟后宅有关。 结果今儿又请病假,甚至连病假条都没有一张。 在内阁上衙,要时时刻刻警醒着。 毕竟是在圣上跟前办事儿。 这种办事不靠谱,连后宅都乱糟糟的属下,他根本不想提拔。 首辅对裴沐争越发的失望。 寒梅苑。 江窈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醒来照例是修炼内力跟锻炼。 等吃过早膳时,她要把昨儿卖出去的安神香都给送出去。 昨天回来后,她还做了不少安神香,但也不急着送给后来的两位老夫人,过些时日再说。 在富平侯府宴会上找她买安神香的,今儿都要送过去。 今日不止江窈自个出门,她还把猞猁给带上了。 如今她院中有两只猫儿。 一头猞猁,还是一只从师父那儿救回来的橘猫。 橘猫腿骨已经彻底长好。 这些日子跟猞猁也熟稔了,不怕它了。 两只经常在院里翻滚着玩耍。 橘猫胆子也大了许多,不怕院中下人们。 猞猁宝宝不愿意给其他人摸,还好橘猫胆子大了后,珍珠春竹她们摸它,它也不怎么反抗,就是有些嫌烦了,会跑起来躲着。 马车上,小六子把昨儿裴沐争院子发生的事情跟江窈说了说。 说那边院子折腾一夜,请了两个郎中来。 都说他是装病。 小六子忍不住说,“少夫人,姑爷为了嫁祸与你,竟装了一夜痛,真是难为他了。” 但是整个裴府,连下人们都不信任他。 根本没人信是少夫人先动手。 江窈笑而不语。 裴沐争自然不是装的,那种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她那丝内力入他体内可不好受。 既没有外伤,也诊断不出内伤。 当然了,也只是痛上几天而已,对裴沐争产生不了太大的伤害。 江窈道:“不必管他,既然抬出去时都知他做了什么事情,随便他在外如何说。” 就算裴沐争到时在同僚面前乱说。 他那些同僚也只会觉得他胡言乱语。 第163章 试问一个弱女子,如何打得过一个大男人? 小六子忍不住点头。 很快,小六子赶车到了富平侯府门前。 江窈是按照距离送的,最后送的就是镇国公府的莫老夫人。 想着莫老夫人宴会上同她说,想给她递帖子,请她带着猞猁去莫府玩。 所以她把猞猁也给带上,带过去给镇国公府的小世子玩玩。 富平侯府的门房这次可不敢像昨儿那样,怠慢江窈。 恭恭敬敬把人给请了进去。 昨儿这位少夫人在宴会上简直是一战成名。 不止是她的安神香火了,还让沈郡主跟她道歉,把沈郡主给气的提前离席。 连着自己夫家的祖母都没在她身上讨到任何便宜。 江窈只带了一盒安神香进府,没把猞猁带进来。 很快,嬷嬷领着她过去了季老夫人的院子。 路上还忍不住问江窈,“裴少夫人,你这安神香当真有用?” 主要还是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昨儿那样一场寿宴,就有些受不住。 晚上就开始偏头疼。 因为是睡眠引起的,但不知是不是宴会上太耗费心神。 昨儿夜里也睡不好,现在头还疼着。 江窈道:“可是老夫人现在不太舒服?” 嬷嬷点头,“是是,老夫人昨天就有点头疼,夜里也睡不好,今天头更加疼了。” 江窈道:“我过去帮老人瞧瞧吧。” 嬷嬷偷偷看了江窈一眼。 这位看样子是真的对自己医术很有信心啊。 很快,二人过去了季老夫人的院子。 季老夫人的床榻前只有季蝶守着,季夫人应当在忙寿宴收尾的事儿。 季家人口也简单,季蝶上头有个嫡亲的哥哥,已娶妻生子,另外还有个庶妹。 府中的姨娘也就一个。 季老夫人之所以更疼爱季蝶。 是因为季蝶生下来那会儿,季夫人身子不太好,季蝶就养在老夫人院子里头。 养到一岁,季夫人身子骨好了些,才把女儿抱回去养。 即便养到一岁,那也是亲自带出来的孙女,感情当然没得说。 季蝶看到江窈进来,抿了抿唇,表情有点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儿江窈把她的好友给气跑了。 现在面对江窈,她有些许不自在。 季老夫人这会儿正,口中哎哟哎哟的喊着。 老嬷嬷上前说,“老夫人,裴少夫人给您送安神香过来。” 江窈把安神香递给嬷嬷,“劳烦嬷嬷点上一根,插在香炉里就好。” 嬷嬷接过香,过去点上。 季蝶望着嬷嬷点香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个安神香当真有效吗?” 江窈道:“当然有效。” “可是。”季蝶说,“我祖母现在头疼的厉害,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江窈上前,“可介意让我帮你祖母瞧瞧?” 季蝶咬咬唇,想着既然昨儿都跟她买安神香了,也就不多今儿这一件事了。 “你请吧,劳烦你了。”季蝶小声说。 江窈点点头,上前给姬老夫人把脉。 睡眠不好引起的偏头疼。 不少年纪大的人都容易有,特别是女子。 江窈轻声说,“季老夫人,我帮你揉揉头上的一些穴位,可以减缓你的头疼,一会儿再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继续吃药,对季老夫人的效果不大。 季老夫人难受得厉害,也不知听见没有。 江窈伸手,在季老夫人头上一些穴位处慢慢按压着。 慢慢地,季老夫人的痛哼声慢慢小了些。 又过了会儿,季老夫人觉得头没那么痛了,人也清醒了些,认出江窈来。 “裴少夫人?” 江窈道:“老夫人的头痛可好了些?” 季老夫人看了江窈一眼,“好多了。” 方才实在痛得厉害,偏生因为太痛,也无法好好睡上一觉。 季蝶惊讶的望着江窈。 真的有用。 平日祖母偏头疼请过不少郎中,吃药针灸按压穴位,都已经没有太大效果。 郎中说是产生了依赖性,所以效果就不大。 一早就给祖母请了郎中,还煎了药服下,也是没甚太大用处。 可是为什么江窈给祖母揉捏推拿穴位,祖母竟好多了。 江窈温声道:“老夫人头没那么痛了,不妨尝试着睡上一觉,安神香我也送了过来,已经让嬷嬷点上,老夫人可以试试效果,每天晚上睡觉都点上一支,连续一个月,您的睡眠跟偏头疼基本都能好起来。” 季老夫人点点头,心里头还没太当回事。 她刚才头疼的人都要晕过去,也不知是江窈给她揉捏几下,她才缓解的。 还以为又是府中的人请了郎中熬了药给她喝。 毕竟旁边都还摆着药碗。 江窈说完,便跟季老夫人和季蝶告辞离开。 季蝶见嬷嬷要出去送人,急忙说。 “嬷嬷,你在这里守着祖母,我去送裴少夫人。” 季蝶跟了上去,送江窈出府。 路上时,二人都没说话。 江窈并不会因为对沈元芜的仇恨,去迁怒她的朋友。 是因为伤害她的人是沈元芜,季蝶上辈子也没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当然,可能背后跟沈元芜一起骂她几句还是有的。 而且她记得,上辈子季蝶曾有一次撞见过她的惨状,为她说过话。 那时候她还在裴府后院关着,每日都被喂上一碗避子汤,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 第164章 被季蝶撞见那日,是裴老夫人寿宴,宴请亲朋好友来府中吃宴。 季蝶席中不小心污了衣衫,过去换衣衫,恰巧撞见她。 她被关在府中,日日都被喂上一碗避子汤,被折磨,也从未妥协,总想着逃出去。 知道是裴老夫人宴会,看守她的丫鬟也会过去帮忙。 她趁机逃出来,恰巧撞上季蝶,不等季蝶反应过来。 沈元芜已经带着粗使婆子追了上来,将她抓回偏院柴房关着。 被粗使婆子拖走时,她使劲挣扎着,朝着沈元芜啊啊的叫喊着,目眦欲裂,死死瞪着沈元芜,眼睛都已经充了血。 那时候,她已经被割掉了舌头,无法告知所有人她的冤屈。 她是被沈元芜的丫鬟在定国公府灌下汤药,故意被她污蔑的。 她看见季蝶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满目都是不敢相信,震惊和悲怜。 她听见季蝶转身问沈元芜,“元芜,她,她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怎么连话都不能说?舌头是被人割了吗?” 沈元芜淡声说,“自从她在定国公府跟马奴通奸,夫君贬妻为妾,后面又娶了我,她整日咒骂,发疯,夫君就只能暂且将她关在偏院,没想到她就不想活了,咬舌自尽,不过被救了下来,但舌头也无了,自然不能再言语。” “真是如此吗?”季蝶喃喃道。“可她刚才明明就是想离开裴府,她应当也不想和你们继续纠缠了,元芜,你放她离开吧。” 江窈不知上辈子季蝶最后又跟沈元芜说过什么。 她被婆子拖着走远,已经听不清二人继续说些什么。 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沈元芜甩袖,季蝶也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没过去待客的厅,反而走了另外一条离开裴府的路。 但是自那以后,裴府的各种宴会,她好像都没听说过季蝶有来参加。 所以她这辈子倒也不会迁怒季蝶。 季蝶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眼看着快走出季府大门,季蝶终于小声说。 “江,江窈,对不起,昨儿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针对你,说那些话的。” 她对江窈的所有印象都源自于好友给她的描述。 在好友的口中,江窈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不为别人考虑,甚至抢了好友亲生爹娘的疼爱,让亲生爹娘都不愿怎么认好友,还总为了江窈责怪元芜。 所以她才会先下意识护着元芜。 可事后那些事情,她慢慢反应过来,元芜似乎的确不太对。 今儿江窈还帮着祖母缓解了她的头疼。 她总觉得,江窈不像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也是个爱憎分明,既然自己有错,就该跟江窈道歉。 至于好友,她也会劝说着,到时候跟元芜说说江窈还是不错的。 毕竟两人也算有渊源,不如好好做姐妹。 江窈挑眉,“无妨,我没记在心里头。” 季蝶可算松口气。 江窈可见是个很大度的人。 元芜是不是对江窈有什么误解? 季蝶想了想,忍不住说,“江窈,你跟元芜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总觉得你们二人不该如此。” “季大姑娘。”江窈看她一眼,“日久见人心,沈元芜人品如何,往后你会知晓。 我与她已不可能成为姐妹,定国公府的事情我不可能原谅她,你就没想过,里面为何会是她的丫鬟和马奴? 另外我再提醒一句,你离她最好远一些,否则你们二人有什么事情,她都能将你抛之脑后,若是遇见歹徒,她也是那种会把你丢弃直接逃走的人。” 第165章 季蝶愣住。 江窈这话是何意? 是说元芜人品不好吗? 可她与元芜认识也有几年。 元芜聪慧,出口成章,也很好学,心肠好,自学医术,以前还会免费为百姓义诊。 可在江窈口中,好友怎么就成了自私自利的人? 她宴会那日之所以帮元芜说话,是因为她深信不疑,觉得元芜就是因为要找江窈,所以潜意识以为里面的人是江窈。 江窈感激季蝶上辈子为她说过的那几句话。 特意给她提个醒。 按照沈元芜的性子,以后她们二人要真是遇上点什么,季蝶可别跟上辈子的她一样,傻乎乎被卖了。 毕竟这辈子沈元芜可没那么顺畅嫁给裴沐争,甚至她的名声也会一点点被扒的干干净净,让世人看清楚她的真面容。 这辈子,沈元芜的路会很难走,谁知往后她会发生些什么,会不会为了自己出卖身边的朋友。 季蝶不说话,江窈也不再言语。 等到把江窈送到府外,季蝶一路回到祖母的院子。 刚进屋,就听见里头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季蝶见到祖母已经睡熟,她愣了愣,小声问,“嬷嬷,祖母睡着了吗?” “睡着了!”老嬷嬷声音虽小,但满是惊叹,“裴少夫人给的安神香效果实在太好了,姑娘你前脚刚走,后脚老夫人还说怕自己一会儿又头疼,结果嘀咕了两句,渐渐没声了,老奴过去一瞧,竟是睡着了。” 季蝶忍不住看了眼燃着的安神香一眼,淡淡的药香,很好闻。 她之前还因为元芜的话,先入为主的觉得安神香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现在已经给祖母用过,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加上刚才江窈露的那一手,给祖母揉捏下额头,许多郎中束手无策的偏头疼就那么缓解了。 所以她信江窈的医术,也信她制的安神香。 季老夫人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醒过来时,人还有点懵,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何年。 直到瞧见趴在床侧边打盹的季蝶。 “蝶姐儿……” 季蝶猛地抬头,醒了过来,见到祖母已经醒来,高兴坏了。 “祖母,您醒啦?感觉如何?” 季老夫人感觉简直好极了。 “感觉极好,头从未如此清明过,睡得时候连点梦都没做,大概是祖母这些年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 季老夫人觉得能够睡好,实在太舒心了。 季蝶笑道:“看样子江窈医术还是很厉害,早上给祖母揉捏了那几下,祖母您的头就不疼了,还有这安神香,效果也非常好。” 季老夫人惊讶,“你说是早上是裴少夫人帮我揉捏了头上的穴位,我的头痛才缓解的?并不是那碗汤药?” 季蝶道:“祖母,早上时候您都疼的有点不清醒了,那碗汤药是其他郎中过来煎的,您喝下后也没有太大效果。” “这裴少夫人,年纪轻轻,医术怎么这般了得,太厉害了。”季老夫人忍不住感叹,“以前倒是我们误会她了,如今瞧着,我总觉得她不是那般自私自利的人。” 季蝶沉默了会儿,才又问,“祖母,你可觉得用了这安神香,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 按照元芜说的,要是安神香里添加了什么迷魂药之类的药材,肯定会有不适感。 “没有。”季老夫人摇头,“一丁点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反而精神抖擞,好久没有这般的感受。” 硬是让她说,那就是感觉年轻了不少岁的精神。 不过她年轻时候,睡眠可也没这么好过。 季蝶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为何,又想到昨日宴会上,元芜突然阻拦,让她不要买安神香,还说这种神乎其乎的东西,效果太神奇,可能掺杂了让人上瘾有毒的一些药材。 元芜当真是担心祖母吗? 还是想要阻止江窈,让她卖不出去安神香? 不管季家祖孙二人如何想江窈。 江窈依次把安神香给另外两三位老夫人送了过去,最后到了镇国公府莫家。 第166章 莫家门房听闻江窈来意,显然也得府中主子的吩咐,没有进去通传,直接带人进了府。 猞猁也跟上。 门房惊奇的看了猞猁一眼。 这只猞猁他记得,当初在斗兽场奄奄一息,被世子带回去府中也没救活,几乎是断气了,老夫人就让人把它放在了府外,说是既然府中无人可意救治它,那就将它放在外头,看看有没有一线生机。 莫老夫人是个很慈祥的人,哪怕觉得猞猁没有生还希望,也会觉得上苍或许留有一线生机。 这生机既然不在府里,就在别处。 当初就是这位裴少夫人敲开镇国公府大门,同他询问这些猞猁,最后带走了它。 本以为它会死掉,没想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威风凛凛。 而且当初被人类差点害死。 它还如此信任裴少夫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见门房一直盯着猞猁。 江窈显然也记得他,笑道:“它长大了许多。” 门房叹道:“裴少夫人真是太厉害了。” 很快,门房领着江窈过去偏厅。 莫老夫人这会儿在偏厅,里面也无旁人,只有个伺候的嬷嬷和丫鬟。 见到江窈,莫老夫人的目光就忍不住先落在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猛兽。 当初那么小小的一只,跟一只成年猫儿大小的猛兽,如今长成了它应当有的模样。 四肢粗壮,虎头虎脑,威风凛凛。 莫老夫人甚至顾不得先跟江窈先打声招呼,急忙跟身边的丫鬟说,“快,快些去喊顺哥儿过来。” 丫鬟应声退下。 江窈上前,笑眯眯说,“见过莫老夫人。” “裴少夫人快坐。”莫老夫人亲自起身,迎着江窈往里走去。 待江窈坐在莫老夫人身边。 猞猁也乖巧的往她身边一趴。 一点都不惧怕周围的陌生人,但一双兽瞳里谨慎的望着四周,尾巴也没有在家中那种随意拍打,只是垂在地面,显然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莫老夫人叹道:“裴少夫人,这,这就是那只猞猁?” 当初那么弱小的一只,跟个猫儿一样。 现在都长得这么粗壮威风了。 江窈笑道:“是的,它叫宝宝。” 宝宝回头看了江窈一眼,毛茸茸的脑袋蹭了江窈一下。 “它……”莫老夫人越发惊叹,“它很喜欢你,而且很通人性。” 江窈只是喊了它一声,它就知道回应。 好聪明,而且护主。 莫老夫人心中稍有点遗憾。 她之前还想着,猛兽很难认主,即便裴少夫人救下了它。 但它对人类抱有敌意,肯定不会轻易亲近人类。 现如今见到这只猞猁好好的,还如此亲近江窈,就知道这般聪慧的猛兽肯定心里已经认江窈为主,且只认她为主,不可能再认第二个主人的。 还想着,若是这只猞猁没有认主或者没有怎么亲近江窈,或许顺哥儿也会喜欢它。 她的孙儿顺哥儿一直很喜欢动物。 江窈低头望向猞猁,目光温柔。 “宝宝很聪明的。” 当初硬是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一开始江窈都不好意思喊它。 但不管喊它大猫儿,还是猞猁,还是大猫咪,它都假装不搭理她。 只有喊它宝宝,它会立刻起身,仰着一个毛茸茸的大脸,欢乐的奔到她身边。 莫老夫人直感叹。 然后一直宝宝宝宝的喊着。 猞猁抬头,淡淡的扫了莫老夫人一眼。 莫老夫人越发稀奇。 顺哥儿肯定很喜欢宝宝。 江窈把安神香给了莫老夫人,莫老夫人接过笑道:“多谢裴少夫人,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有了这安神香,我大概能睡得舒服些。” 她除了睡眠不太好,别的倒也没什么。 但一些老年人其他的不太舒服的地方她也都有。 那是因为器官的身体的衰老引起的,无可避免。 江窈把安神香的具体用法说给老夫人听。 二人闲聊了会儿,丫鬟领着个穿着一身锦衣,头带玉冠,长的粉雕玉琢的一个小男孩过来。 这就是镇国公府的小世子,莫顺安。 顺安,莫家人希望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可惜小家伙三岁时生了场重病,之后就变成了傻子,智商也只停留在三岁那边。 见到孙儿,莫老夫人立刻心肝儿宝贝儿的开始喊了起来。 顺哥儿虽然只有三岁智商,但他很乖很乖,也被莫老夫人教养的很好。 他进来后,乖乖巧巧喊了声祖母。 目光才落在江窈身上,乖巧的喊了声大姐姐。 最后才是发出一声惊叹,看向江窈身边的猞猁。 “哇!好大的猫猫。” 莫老夫人笑道:“顺哥儿不记得它了吗?” 顺哥儿说,“记得,受伤的小猫猫,变成大猫猫啦。” 他说完,又看向江窈。 一双眸子非常清澈懵懂。 “大姐姐,可以摸摸大猫猫吗?” 莫老夫人想要提醒孙儿改口,称呼江窈为裴少夫人。 但想了想,也没让顺哥儿改口。 江窈笑道:“当然可以,它叫宝宝。” 江窈也在看顺哥儿,长得漂亮,又乖巧,面相也很好。 只是有点奇怪,江窈微微有些疑惑。 顺哥儿一点都不惧怕宝宝,走到它面前,慢慢蹲下,非常轻柔的抚摸了下宝宝的大脑袋。 那是对待珍宝的一种抚摸。 宝宝没动,只是兽瞳扫了顺哥儿一眼。 顺哥儿摸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宝宝你好软乎乎哇。” 江窈跟莫老夫人都忍不住轻笑。 莫老夫人甚至红了眼眶。 她的顺哥儿从小就乖巧懂事,怎么就遭遇了这种事情,成了一个痴傻的孩子。 镇国公府如今就她跟顺哥儿在家。 儿子儿媳感情好。 儿子如今镇守边关,儿媳惦记着他,也跟着在那边,每年才回来探望下顺哥儿。 她知道儿媳也舍不得顺哥儿,但要是把顺哥儿带去边关,只留下她孤零零一个老人。 边关苦寒。 镇国公也就不愿意母亲跟随他去边关吃苦。 也不想母亲一人孤零零在京城,就把儿子顺哥儿留在京城陪着老人家。 顺哥儿显然极喜欢宝宝,一直蹲在那儿,嘀嘀咕咕跟宝宝说着什么。 江窈望着顺哥儿的面相,渐渐凝眉。 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世子,你可想让宝宝陪你出去玩会儿?” 第167章 莫顺安一听可以出去跟猞猁玩,很是高兴。 “大姐姐,我愿意!” 说着,迫不及待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还边回头看猞猁,看看它会不会跟上。 江窈望向猞猁,“宝宝,你陪世子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猞猁的一双兽瞳微微望向江窈,尾巴轻轻甩了甩地面,然后起身,慢悠悠朝着门外走去,跟上了莫世子。 小世子高兴的不行,等到猞猁走到他身侧,他才高高兴兴的走出门。 莫老夫人见状,脸上有些担忧。 可她也看得出来了,裴少夫人喊孙子出去,好像有些话要同她说,跟孙子有关。 只是到底会是什么事儿? 莫老夫人一时也猜不透。 待莫世子和猞猁出了偏厅,里面还有个丫鬟跟嬷嬷。 江窈看了莫老夫人一眼,莫老夫人立刻明了,说道:“你们也出去跟着顺哥儿,照看着一些。” 偏厅里的丫鬟和嬷嬷,二人应了声,退了出去,去寻顺哥儿。 等到偏厅只剩下莫老夫人和江窈,莫老夫人才问,“裴少夫人可是有什么想单独同我说?关于顺哥儿的吗?” “是。”江窈犹豫了下,“有些跟世子有关的事情想要问问老夫人。” 莫老夫人道:“裴少夫人尽管问。” 江窈说,“有些冒犯世子,我是想问问世子当初生病的事情,世子当初是生了什么病症?” 莫老夫人知道江窈问的是孙子得了什么病,才会突然变成痴傻。 提起孙子的事情。 莫老夫人其实并不想回忆,甚至是非常避讳。 因为顺哥儿不仅仅是痴傻,甚至是活不到十二岁。 但现在还无人知晓顺哥儿活不到十二。 可她清楚,裴少夫人这么问,必定不是好奇,怕是有其他缘由,或许这就是顺哥儿的生机。 她从来都相信,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什么必死的命运,都有一线生机。 莫老夫人叹息声,慢慢说道:“顺哥儿是在他三岁那年出事的。” 那时候,儿子儿媳都还在京都。 边关有其他将军镇守,后来边关那位老将军过世,圣上才派儿子去了边城。 而且那位病逝的老将军…… 莫老夫人看了江窈一眼。 那位老将军也跟裴少夫人有关。 是裴少夫人的母亲,也就是裴少夫人的外祖父。 护国长公主的亲爹。 那时候顺哥儿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顺哥儿出事是他三岁那年,甚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顺哥儿那日刚过完三岁生辰没几天,晚上入睡时突然得了热病,身上滚烫,儿媳也很快发现异常,立刻把儿子喊醒,出去喊了郎中。 结果郎中来了之后都没有办法止住高温。 折腾许久,顺哥儿身上还是滚烫,甚至因为热病昏了过去。 又连夜去宫中请了太医。 结果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一整夜过去,顺哥儿小小的身体滚烫,身上都烧红了。 不管太医跟郎中开了什么药,用什么法子,都无法使得顺哥儿身上的高热退下去。 直到天亮,顺哥儿的高温才慢慢降下去。 顺哥儿也醒了过来,可醒过来的顺哥儿开始胡言乱语不认人。 经太医诊断,顺哥儿因为高温伤到了脑子,往后都是一个痴儿了。 说到这里,莫老夫人眼泪忍不住落下。 江窈听完,迟疑下才说,“莫老夫人,世子自此是不是还落下一些后遗症?他的性命……” 说到这里,江窈没有再说出口。 第168章 因为她观世子的面相,是个早夭面相。 早夭既表明活不到十二岁。 “是……”莫老夫人眼泪落的更凶了,“因为这场热病,顺哥儿不仅坏了脑子,身子骨也是越来越虚弱,顺哥儿恐怕是活不到十二,现在顺哥儿的身子骨都是靠着各种药材吊着。” 莫家也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往下说。 京都的人都以为顺哥儿只是成了痴儿,不知道他都快没命了。 莫老夫人继续哭着,“其实当初太医那样诊断后,说的并不是顺哥儿活不过十二,那时候顺哥儿的身子骨已经越来越虚,太医也只能摇头,说是顺哥儿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后来还是请到了薛神医。” 后来是莫家人花了很大的人脉,寻到薛神医。 薛神帮顺哥儿续了这么多年的命。 但薛神医也直言,就算有她开的药方续命。 可那场热病已经伤害了顺哥儿体内所有的器官。 薛神医也无法让这些器官恢复,只能续命。 且也只能续到十二岁大概就是极限。 莫老夫人哭着说,“也多谢薛神医给了那个药方,帮着顺哥儿续了这几年的命,但顺哥儿今年其实已经十一了,再有一年……” 剩下的话,莫老夫人说不出口。 江窈微微蹙眉。 半晌她才说,“莫老夫人,我觉得顺哥儿那场热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为之。” 莫老夫人愣住,眼泪都忘了擦。 “裴,裴少夫人,你这话是何意?你,你是说有人想要害顺哥儿?给顺哥儿下了药,让顺哥儿生病?” 江窈道:“老夫人,待会儿能不能只让顺哥儿进来,我再仔细帮着顺哥儿瞧瞧?顺哥儿可能不是生病,情况可能更复杂一些。” 莫老夫人却已经激动问,“裴少夫人,你,你既然看得出缘由来,是不是能救顺哥儿?还有顺哥儿不是生病,那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当初连薛神医都没有看出来,只是有点疑惑。 说怎么一个孩子能烧成这样,还退不下热。 有些不太正常。 江窈道:“老夫人先让世子进来,我瞧瞧看,若是对得上,世子还有救。” 一听江窈这么说,莫老夫人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巍颤颤出去,把顺哥儿给喊了进来。 因为听江窈说当年孙子生病怕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为之,莫老夫人也不让人进来伺候,领着顺哥儿进屋,猞猁也慢悠悠跟着后头。 二人一进来,莫老夫人把顺哥儿推到江窈面前。 江窈先给小世子把脉。 确实是体内器官慢慢衰竭之象。 江窈掀开顺哥儿眼皮,顺哥儿有些不安的瑟缩了下。 江窈温声道:“世子乖一些,我只是瞧瞧眼睛里面有没有飞进小虫子,检查完了就继续让宝宝陪你玩好不好?” 世子高兴点点头,之后虽然有点害怕,但一点都不躲了。 江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好一会儿。 “莫老夫人,能不能脱了世子的衣裳,我想看看他身上。”江窈又说。 莫老夫人自然没有拒绝,帮着孙子把衣裳脱去,只穿着一条亵裤。 顺哥儿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通通。 江窈顺着世子的经脉摸索着,最后来到了心脏位置,慢慢的,脸色变得很凝重。 莫老夫人紧张的额头直冒汗。 江窈检查完,拍了拍小世子的肩膀,“世子真乖,穿上衣裳就能出去跟宝宝玩耍了。” 莫老夫人帮着孙儿穿上衣服,让孙子出去跟猞猁玩。 等到孙子出去,裴老夫人紧张问,“裴少夫人如何?” 声音都是颤抖不已。 江窈说,“还能救,世子当初并不是生了热病,应该说,世子是中了蛊,因为中了蛊,才会导致热病。” 莫老夫人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中蛊? 这对大宁朝的人而言,是非常陌生的词语。 大部分只是在一些游记或者杂谈里头见过。 当然,大概也清楚蛊是什么,是毒虫,邪术之类的,但大部分人都以为这是杜撰出来的。 江窈知道,这个世界对蛊的认知非常少。 因为并没有多少人懂蛊。 就连师父对蛊的认识也只是从一些杂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字眼,再具体一些,一点都没有,大概也只知道就是虫子。 但是在她待过的修仙界,蛊的种类万千。 江窈就治疗过不少中蛊的人。 方才她只是从世子面相上看出他早夭,可仔细观察,世子眼中有虫气。 中蛊最简单的检查观察就是眼睛。 不过也只有懂蛊之人才能从眼睛里看到虫气。 她刚才还以为看错了,后来同莫老夫人说过,让莫哥儿进来她再仔细一看,的确是虫气,是中蛊的表现。 又顺着经脉摸索,也已经知晓顺哥儿是中了什么蛊。 “怎么会……顺哥儿怎么会中蛊?到底是谁想要害顺哥儿啊。”莫老夫人喃喃道。 她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想要害顺哥儿。 莫家虽贵为国公,但莫家人品行端正,从来不会随意欺压人。 儿子儿媳性子也都很好,也没有得罪过人。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死顺哥儿。 因为顺哥儿一个三岁的孩童,当初也不可能得罪人。 所以莫老夫人下意识以为是有人恨着莫家人,才对顺哥儿下蛊。 江窈道:“莫老夫人,并不是有人想要害世子。” “什么?”莫老夫人怔住,“可,可不是有人给顺哥儿下蛊了吗?这不是想要顺哥儿的命吗?” “这个蛊的名字叫‘三代绝’……”江窈慢慢开口,“也就是,第一个中蛊之人,他的血脉三代内必灭亡。” 莫老夫人呆住,“什,什么意思。” 她还是有些没听懂。 江窈说,“中蛊之人并不是世子,但世子其实是必死的,哪怕被续命了这么几年,却也活不过十二,所以世子是‘三代绝’的最后一代。那么中蛊之人就是世子的祖父,是当初有人给世子祖父下了蛊。” 第169章 “怎,怎么会?”莫老夫人越发糊涂。 孙儿的祖父就是她的夫君,已经过世的老镇国公。 当年老镇国公是世袭,她的公公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莫家有六个儿子,战场上死了五个,余下她的夫君,等到太祖登位,也封了他公公为镇国公,后来世袭给了他的夫君。 他的夫君也会武,也曾替太祖守这天下。 再到她的儿子。 莫家祖上倒是子孙兴旺,到了她与夫君,就只生了儿子一个。 夫君也有纳妾,但妾室也未曾怀上过。 后来儿子也娶妻,同样只生了顺哥儿,同样妾室也无法怀上,儿媳生下顺哥儿后,也是怎样都无法怀上。 儿子和儿媳都瞧过郎中,也瞧不出异常,可为何无法继续生育,连郎中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莫老夫人本以为孙子是生病,又从裴少夫人口中知道不是生病,只是被人陷害。 现在根源却是她已经病逝的夫君身上。 江窈继续说,“‘三代绝’并不是严格说第三代才绝,很有可能第一代就绝了,因为它对生育也是有所影响,莫家子嗣艰难也是因为它,有时候若身子骨弱一些,可能也连个子嗣都没有,自然连下一代都没有了。” 它其实本来就算是绝育的蛊。 有些身子骨弱的,直接就能绝了子嗣。 像是莫家人,武将自幼练武,身强体壮,子嗣也只有一个。 到了第三代,蛊虫会直接侵入,等到侵入心脏时,就是死期。 莫世子从父辈身上遗传来的蛊虫,已经快要侵入心脏了。 等到侵入心脏,便是大罗神仙都难救。 “裴少夫人。”莫老夫人起身,甚至想要跪在江窈面前,被江窈扶住,莫老夫人哭道:“求裴少夫人救救顺哥儿。” 蛊这种东西,虽有耳闻,却也只以为是话本里面虚构出来的东西。 现在却真真切切出现在了自己孙儿身上。 莫老夫人甚至当初是谁给夫君下的蛊,她都不知。 江窈道:“老夫人放心吧,这个蛊虽然叫三代绝,但只要蛊虫还没有侵到世子的心脏,便有救,我回去会准备破蛊的东西,可能需要几日,莫老夫人莫要心慌。” 莫老夫人连连道谢,又忍不住喃喃说,“到底是谁给老头子下蛊?” 江窈道:“下蛊之人现在肯定是无法追查到了,因为给人下蛊,大多数是从口入,混着饭食或者酒水入肚,就算成功下蛊,只不过蛊虫难练。” 不管如何,下蛊之人是谁现如今肯定也是查不出。 毕竟都过去几十载。 但是既然是对当初的老镇国公下蛊,可见也是跟莫家有仇,想要让莫家绝户。 莫家是国公府,用了其他法子让莫家出事,必定会严查,也会跑不掉。 可下蛊神不知鬼不觉,还是这种蛊。 就算以后侥幸被人发现,距离下蛊都不知过去多久,根本无法追查。 何况下蛊,大部分都是从口入,下到饭食酒水当中就能入口,用银针都探不出,神不知道鬼不觉。 她想不到,她这个世界也会有人懂蛊。 江窈安抚过莫老夫人后,才带着猞猁回去裴府。 莫老夫人则抱着孙子,又心慌又难过,才有些茫然。 她不知老头子当年病逝,是不是也跟他体内的蛊虫有关。 到底是何人想要害得莫家灭门。 莫顺安则眼巴巴望着门外。 “祖母,大姐姐什么时候还能来府中,我喜欢宝宝和大姐姐。” 莫老夫人叹声道:“你这位大姐姐过几日还会过来的。” 江窈回去后也没忙活别的。 还有两位老夫人的安神香没有送过去。 不过那两位老夫人是后面离开富平侯府才寻她要的安神香,晚些时日也无妨。 这种‘三代绝’蛊虫不算难解。 甚至是比较好解的蛊虫。 因为它是用药材喂养长大,只要寻到这些药材煎煮,在其中放入一块它喜欢的肉食,煮熟后,将肉食捞出,置于中蛊者口鼻下,蛊虫便会慢慢被引出。 不过其中一味药材难寻,江窈除了自己寻找,也托付莫老夫人帮着秘密寻找。 至于为何秘密寻找,当然是怕打草惊蛇。 谁知那几十年前下蛊之人是否还活着,是不是还注意着莫府的动静。 小心为上。 寻药材时,江窈也有点惦记宁王殿下。 距离她上次过去宁王府有些时日,也不知殿下头疾犯了没有。 希望殿下头疾犯时,莫要强行忍受。 莫老夫人也有些人脉,那位药材很快被寻到。 江窈也再次带着猞猁,过去了镇国公府一趟。 莫老夫人看着江窈如期而至,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这几日,她总是反反复复去想,下蛊如此玄的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可看着孙儿一日比一日睡得久,她也心慌的厉害。 等到江窈终于上门这日,她反而没有在胡思乱想。 这次解蛊是在莫老夫人院中,对外说是她身子骨不太舒服,请了江窈过来帮她调理身子。 过去莫老夫人院中时,莫老夫人跟江窈说,“裴少夫人前几日给的安神香效果极好,就算惦记着顺哥儿的事儿,我晚上都还睡得很好。” 即便心里惦记着事儿,莫老夫人用了安神香,睡觉都是极好。 所以莫老夫人觉得,裴少夫人应当是真的极有本事。 她的孙儿也是真的中蛊罢了。 江窈笑道:“安神香用上一个月就好,对了,等到蛊虫解了,世子的脑子也会渐渐恢复清明。” “什,什么?”莫老夫人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激动问,“裴少夫人的意思是,顺哥儿不会一直痴傻下去?他会慢慢变得正常?” 江窈点头,“的确如此,当初只是蛊虫入脑,所以世子才会变得痴傻,并不是因为热病,那时候也不是热病,只是因为蛊虫才导致看起来像是热病的症状。” “裴少夫人没有诓骗老身?”莫老夫人都不敢相信。 她以为,孙儿只要能够活下就很满足。 可现在,这样一个天大的喜讯砸下来,她都觉得是做梦般。 江窈笑道:“诓骗老夫人作甚,老夫人放心吧,一会儿您就知晓了,不过世子这些年因为蛊虫,也的确伤了身体,蛊虫引出后,慢慢调理身子,世子会长命百岁的。” 第170章 莫老夫人激动坏了,泪水涟涟,口中一直跟江窈说着道谢的话。 莫世子虽听到二人对话,但不太懂。 心中也只惦记着猞猁。 还跟江窈,“大姐姐,一会儿我能继续跟宝宝玩吗?” 江窈笑道:“当然,不过一会儿要给世子治个病,世子乖乖的,等病治好了,就能跟宝宝一起玩了。” “治病?”莫世子有些害怕,“大姐姐,我没有病。” 他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过他也知自己身子不好,每月都有吃药,可是这个月还没到吃药时间。 江窈道:“不是什么大病,无需喝药,一会儿世子乖乖配合,好不好?” 莫世子实在很喜欢江窈跟宝宝,犹豫了下,点点头。 “好,我都听大姐姐的。” 很快,三人过去莫老夫人的院子里,莫老夫人已经让奴仆们都退下。 她对院中的奴仆也只是宣称自己身子骨不太舒服,请裴少夫人帮她治疗。 进到屋内,莫世子和猞猁继续玩耍着。 宝宝趴在江窈身边,轻轻甩动着尾巴,莫世子蹲在它身边,抚摸它皮光水滑的皮毛。 江窈也开始忙碌起来。 每种蛊虫都有自己的特性。 她知‘三代绝’这种蛊虫的弱点。 这种蛊虫是被二十多种药材养大,但它本身喜食鸡肉。 江窈慢慢熬煮着药材,等到药材熬煮差不多冷却后,将一只带来的鸡腿丢在药罐中。 ‘三代绝’这种蛊虫不吃熟肉,必须是生的鸡肉。 半刻钟后,鸡腿已经浸满药汁。 这味道,生肉的血腥气掺杂的药材香。 闻起来不太好闻。 江窈道:“莫老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先将世子的眼睛蒙起来吧。” 莫老夫人不敢多问,取来布条蒙住孙子的眼睛。 莫世子有些不安,紧张的说,“祖母,我害怕。” “莫世子不用害怕。”江窈温声说,“一会儿并不会痛,只是会有点痒,世子若是觉得喉咙或者鼻子里有些发痒,还请莫要动弹可好?若是动弹了,这病就治不好。” 莫世子一听不痛不用喝药,只是有些痒,他一点都不怕痒。 “好,我都听大姐姐的。” 莫老夫人也安抚了孙子一会儿。 莫世也子实在乖巧,很快就任由祖母乖乖的蒙住她的眼睛。 待到世子眼睛被蒙住,江窈拉着莫老夫人去门外说。 “一会儿不管莫老夫人瞧见什么,万万不可发出丁点声音,否则就会功亏一篑,因为这种蛊虫极胆小却也很聪明,听见声音就会又钻回去,并且是没有第二次引诱它出来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若失败,世子体内的蛊虫就再也无法引出,世子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为引出这蛊虫的确不难。 但一点异动都不可有。 所以江窈才会蒙住世子的眼睛。 就怕小世子待会儿瞧见自己口中或者鼻中钻出一条虫子来,吓得大叫。 另外担心莫老夫人待会儿瞧见那蛊虫,也不小心发出声音。 “若是莫老夫人担心,也可在外头等着。” 莫老夫人道:“我在屋里瞧着,裴少夫人放心,我不会发出任何响声的。” 她只是想亲眼瞧见那蛊虫从孙儿体内出来,亲自确认孙儿的安危。 既然裴少夫人告知,她必定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发出任何动静。 江窈点头,二人回到屋内。 世子已经乖乖在凳子上坐好。 莫老夫人则选了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周遭没有任何东西,以免待会儿撞到什么。 第171章 江窈同世子说,“世子,我要开始了,切记不可发出丁点动静和声响。” 莫世子紧紧闭着嘴巴,点点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江窈取来那块用药汁浸透的鸡腿,慢慢凑到莫世子的鼻翼下。 世子的嘴巴动了动,他觉得这种味道不太好闻,但大姐姐说过,一点都不能动,他就一点都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时间慢慢过去,约莫一刻钟之后,莫世子觉得鼻腔里有些痒痒的。 不止是有点,是比有点多很多点的痒。 莫世子有点想流眼泪,但还是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莫老夫人也在不远处紧紧的盯着孙儿和江窈。 可接下来,莫老夫人瞧见从孙儿鼻孔里钻出一条细长血红的虫子,那虫子实在诡异得很。 莫老夫人猛地瞪大了眼,浑身发颤,紧紧攥着拳,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那细长血红的虫子钻出莫世子鼻子后。 莫世子也能感觉到一些,他有点害怕。 但是他真的很乖巧,即便怕的想流泪,也还是纹丝不动。 看见虫子出来的一瞬间,江窈慢慢把鸡腿往后,虫子慢慢跟了出来。 等到血红的虫子露出来约莫有一寸,江窈眼疾手快,一下子扯住虫子头,往后一扯,整条虫子被扯了出来。 莫老夫人呆愣愣看着这一幕。 裴少夫人好生厉害,这么丑陋可怖诡异的虫子,裴少夫人竟一下子给它扯了出来? 而且她瞧的分明,那虫子往后缩的速度极快。 可是没想到裴少夫人的手比它的速度还要快。 江窈捏住虫子,虫子极长,十多寸,整根缠在江窈手腕上。 江窈也不觉可怖,把手放在旁边准备的酒碗中,没一会儿,虫子慢慢松开缠绕她的手,落在酒水中。 这种蛊虫怕酒,待在酒中会沉睡。 直到她把虫子丢在酒水中,莫家祖孙两人都还不敢发出声响。 “莫老夫人,蛊虫已经出来,世子没事了,你们也可以发出声响。”江窈笑道。 莫老夫人终于敢上前,“裴,裴少夫人好生厉害,多谢裴少夫人。” 老夫人现在还有点震惊茫然,被江窈扯蛊虫那一幕震撼到,差点都忘记道谢了。 看着娇滴滴的少夫人,怎么就敢徒手扯这种丑陋可怖的虫子啊,还是会害人性命的蛊虫。 江窈道:“世子已经没事了,不过世子这些年被蛊虫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还需慢慢调理,待会儿我会开药方。” 小世子委屈说,“大姐姐,不是说不喝药吗?” 只不过他刚说完,往后一昂,整个人昏了过去。 莫老夫人吓了一跳,江窈眼疾手快接住了小世子。 江窈把世子抱到床榻上,“老夫人不必担忧,蛊虫出来所以世子才会晕倒,我开几服药煎给世子喝,另外世子调养身子的药也会一并开了,以后慢慢给世子调理好身子骨,他的智商跟身体都会恢复过来……过几日,我会在过来帮世子把脉。” “好,好,多谢裴少夫人。”莫老夫人连连道谢。 她心中实在感激江窈,如今知道只给诊金也无法报答江窈的恩情。 不过莫老夫人还是准备了二千两银票作为诊金。 往后江窈有什么事情,莫家也一定会鼎力相助。 江窈收了诊费离开。 待江窈离开,莫老夫人守着床榻上的小孙子,看着孙子苍白的脸蛋,莫老夫人忍不住心疼。 想到孙子往后也能变得和常人一样,她又忍不住喜极而泣。 她甚至不求孙子有多大作为,只要孙子能够平平安安活到老,顺顺遂遂一辈子就好。 莫老夫人在床榻边守了孙子一会儿,过去案几旁给远在边城的儿子儿媳写了封书信。 信中告知儿子儿媳,孙子性命无忧,往后智商也能恢复成常人。 但并未说出蛊虫一事,也未告知是江窈救治好的孙儿。 蛊虫一事,裴少夫人嘱咐过,说是,“莫老夫人若是想给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报平安,莫要说出蛊虫和我的事情,除非他们归家后亲口告知。另外蛊虫一事,查清楚前最好也莫要宣扬出来,以免暗处的仇人还在世,又会对世子下手。” 莫老夫人岂会不知。 所以给儿子儿媳的信中,没有提及蛊虫跟江窈的事情,也没说出缘由。 另外莫老夫人还知道就算蛊虫已经从孙儿身上出来了,但儿子这辈子也无可能在恢复生育。 这也是裴少夫人刚才告知给她的。 蛊虫当初从老镇国公传到镇国公,又由镇国公传到世子身上。 所以老镇国公和镇国公的身体都已经无法再传承子嗣。 但不会影响世子以后的生育。 所以莫老夫人也不奢望儿子儿媳再有别的子嗣。 写好书信,次日,莫老夫人派遣镇国公府信得过的人把书信送去边城。 之后几日,江窈忙着养生堂的事情,那只蛊虫她没有用火烧融,而是放在了一个小酒坛里,埋在了她庭院的一棵树下,以免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暂且先留着。 除了忙养生堂的事儿。 她心里还有点惦记宁王和师父。 师父身上的毒还未解除。 但解毒的药材需要大哥运商时顺利带回师父老家早就准备好的一些药材。 之前说大哥书信回,说是半月就能归家。 眼下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大哥跟小弟还没有归家,她心中也很是担忧。 没两天,江父身边的一个小厮过来裴府给江窈报信。 “大姑奶奶,大爷回来了!” 江窈欢喜道:“大哥回了?大哥和小弟如何?可是平安归来。” 小厮笑道:“大爷跟三爷都是平安归来,老爷的意思是,大姑奶奶若有时间,可回去一趟。” “一会儿就回去。”江窈笑盈盈说,“你先回去跟父亲他们说声。” 待江家小厮离开,江窈让小六子备车,带着珍珠回了江家。 第172章 刚到江家,江窈就听见院里传来大哥爽朗的声音,还有三弟兴奋的说着一路的所见所闻。 江窈心中知,大哥和三弟应该只是路上有事儿耽误了,没遇到什么危险,也没受伤。 出门跑商,最怕遇见劫匪甚的。 以前还未嫁人时,江父每次跟江大哥出去跑商,江家人都很是担心。 进到屋内,一大家子人都在,就连薛神医和萍姐儿也在。 “姐!”一个人影见到江窈,一下子冲了过来,把江窈给抱在怀中,“姐,我想死你了!” 这是江家老幺江从武,今年才十三,自幼跟着江家的镖头学武。 才十三,就长的人高马大,个头比江窈都要高。 因为自幼学武,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想往边城的军营里头跑。 但是军中哪有那么好待的。 战场上更是刀剑无眼。 边城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争也时有发生。 大宁自从建朝以来,推翻前朝暴君,百姓这大几十年也算过的安居乐业,但那也是因为有边城的将士们镇守着。 与大宁朝挨着的涡国,时常有战乱发生。 前朝当政时,奸臣与涡国勾结,败仗连连,百姓苦不堪言,失去不少城池。 就算大宁朝的太祖皇帝推翻暴君,建立大宁,前面几十年也未把那些被涡国占领的城池拿回来。 还是二十多年前,护国长公主一步步立下军功,做了将领。 短短几年时间,就带着将士们把前朝失去的城池都给夺了回来。 即便是涡国都怕这位女战神,听到她的名字便连冲锋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几年,涡国被护国长公主打的元气大伤。 后来哪怕护国长公主病逝,这十来年涡国也还是在休养中,当年被护国长公主打得太狠。 听闻当年要不是涡国地形复杂,加上其他一些缘由,护国长公主指不定都带着人将涡国变成大宁朝的领土。 但是这些年涡国也是贼心不死,时不时发动一些小战争。 所以边城也就一直需要将领守护着,也时常会打起来。 江父岂敢让小儿子去战场上。 担心小儿子偷跑,江父就把他扔给江家老大江从弘,跟着跑商去了。 江从武抱着姐姐就不愿撒手。 哪怕他都长的比自己姐姐还要高大。 也是因为江窈半年多前被武安侯认回,江窈想着已经占了江家人这么多年,特意疏远江家。 而江从武自幼最喜欢的就是自己姐姐,哪怕江窈嫁去裴家,也时常能见面。 被武安侯府认回后,姐姐却不敢再回江家,他又跟着大哥跑商几个月,早就对姐姐挂念的不成。 这会儿见到江窈,自然不愿撒手。 江父见不得儿子这种软乎乎的腻歪劲儿。 “成了成了,你都多大了,别这么黏糊你姐姐了。” 江从武这才松开江窈,还跟江窈显摆。 “姐,我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你要不要瞧瞧。” 江窈高兴点头,“要的。” 见到姐姐已经恢复成以前,江从武高兴坏了。 管她姐姐是不是亲生的,在他眼中,那就是亲生姐姐。 至于另外一个,不知为何,他心中总觉得别扭。 就算他没二哥聪明,也看得出那位亲生的,有点看不起江家,看不起他,第一次上门时,脸色那叫一个冷淡。 不过,他还是也给那位带了礼,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从小一直相处长大。 有血缘关系,他也会真心待她。 第173章 哪怕是亲情,也都是慢慢相处出来。 江家老大老三都还不知京都里江窈跟沈元芜的那些事儿。 江父也暂时未曾告知。 这种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慢慢听旁人说,然后自己抉择吧。 江家老大和老三好不容易回,给师父解毒也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江窈打算一会儿用过午膳,再跟师父商量解毒的事情。 这会儿大家都在,江父则跟江大哥问一些路上的事情,为何晚了这么多日才归家。 江大哥道:“去帮神医去取药材时,薛神医老家那边有些暴乱,不过朝廷派了人过来镇压,好像是宁王殿下,具体是什么暴乱也没传开,我们也被困在城中,好在事情已经被宁王殿下解决了。” 江窈正在翻看包袱的身影顿了顿。 她说怎地这些日子也没瞧见殿下喊她过去治头疾,原是有公务在身。 就是不知殿下去办公务,有没有犯头疾。 江从弘说完回来晚的缘由,就开始跟江父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其他人也都在闲聊。 大哥家的双胞胎也凑到江从武面前,奶声奶气说,“三叔,有团团和圆圆的礼物吗?” 江从武回来时已经稀罕的抱着两双胞胎亲了又亲,这会儿又没忍住,一手抱一个,把双胞胎给抱了起来。 “有,当然有咱们团团和圆圆的,让姑姑打开包袱,咱们一起看好不好?” 两双胞胎乖乖点头,眼巴巴看着江窈拆开包袱。 贼大一个包袱。 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好玩的东西,还有一些好吃的,不算贵重,但都是江从武觉得好的东西。 另外还有一些糕点。 江从武指了指另外几盒果脯盒子。 “姐,你尝尝这个,这是糖心柿饼,可好吃了,跟普通柿饼不一样,就是不好保存,没有冰存着,十天半月就得坏,人家还不愿意砸了招牌,不想卖呢,我跟掌柜求了好久才卖给我,回来路上一直用冰保存着,姐,你快尝尝。” 江窈打开果脯盒子,里面露出一个个红彤彤的小果子,外皮看着像是干的,但看起来很软,里头明显软乎的。 和普通柿饼的确不太一样。 普通柿饼就是扁扁的一个,有些干巴,吃起来也有点干,有些甚至会有点涩口。 江窈拿了一个糖心柿饼,一咬下去,里面就是软乎乎的糖心,软糯香甜,外皮也是糯糯的,的确很美味。 “这个果然好吃。” 江窈很喜欢这种软糯香甜,还带着果香的果脯。 她又递给团团和圆圆一人一个。 “团团圆圆一人只能吃一个哦。” 毕竟是柿子做的,也算柿饼的一种,孩子不能多吃,容易积食。 江从武炫耀道:“可不,带给姐跟两个小家伙的东西,我可都是精挑细选的。” “三弟好眼光。”江窈笑着夸赞弟弟。 又把糖心柿饼给其他人都分了分。 江从武带回来不少,一会儿让江窈带回去几盒,江家人也都有,另外几盒,江从武打算吃过午饭后去给沈元芜送过去。 江家难得如此热闹,到了午膳时,一大家子一起吃的。 江从弘和江从武一回来就知江窈拜薛神医为师的事情。 也知江从行的腿也已经被治好,再过些日子就能站起来,还能参加科举,都为他高兴极了。 吃过午膳,江窈跟薛神医和萍姐儿过去偏院,准备帮薛神医解身上的毒。 江家其他人就算很担心,也不好去打扰。 过去也帮不上半点忙,薛神医和窈窈都说了,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必过去偏院。 薛神医也是对自己徒儿医术非常放心。 就收了瑶瑶这几个月,她医术进步的,让薛神医都望而生叹。 何况她体内的毒想要解开不算难。 三人来到江家偏院,江窈道:“师父,我先帮你准备药浴。” 师父体内的毒,只要泡在药浴里,然后针灸就可以解。 只是针灸手法太复杂,错一步慢一些都不成。 薛神医点点头,“劳烦窈窈了。” 江窈娇嗔道:“师父可不许同我说这些,太见外了,要不是师父,我也不会学会这般医术,治好二哥的腿,是我该谢谢师父才对。” 真是如此吗? 窈窈当真是拜她为师时,医术才进步如此吗? 薛神医心中叹息一声。 萍姐儿也帮着提水烧火。 很快,药浴就准备好,江窈扶着薛神医进屋,脱去衣物泡进药浴之中。 房门被关上,只余萍姐儿一人在外守着。 江家人其他人心里也惦记着,不过也不好过去,就都忙着自己的事儿。 江从武也拿着几糖心柿饼,跟江父和程氏说。 “爹,娘,我出去一趟。” 见他举止,江父跟程氏知晓他要出门作甚。 想着之前沈元芜做的那些事情,可毕竟也是他们亲生女儿,若是女儿跟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好起来,也是不错。 江从武带着几盒糖心柿饼,另外还有一些小首饰跟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江窈有的,他也给沈元芜准备的有。 很快,江从武来到武安侯府外。 他砰砰砰的敲门,沈家门房开了门,见江从武新穿着打扮像是普通百姓。 门房不耐烦道:“敲什么敲,武安侯府大门也是你随意敲的?你想作甚?” 江从武从未来过武安侯府,知道沈家门房不认识他,但见这门房如此无礼,也只能暂且忍下皱眉道:“我是江从武,你们家姑娘的亲弟弟。” 门房愣了下。 仔细看了江从武几眼。 觉得他跟自家姑娘真是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既是姑娘亲兄弟,他也不好再无礼下去,便道:“还请公子稍等片刻,待奴才进去跟主子们通传声。” 江从武也懂得一点大户人家的规矩。 “成,你快进去通报吧,我在这里等着。” 第174章 武安侯府的门房关上大门,过去主子的院子,又跟主子院外守着的丫鬟通传。 丫鬟在进屋通报时,沈元芜正在屋内跟杨氏哭诉。 “母亲,我实在讨厌她,恨死她了,她就应该去死!前些日子在富平侯府,我又被她害得丢了那么大脸面……母亲,当年为何不直接掐死她,跟长公主说是个死胎不就行了。 反正长公主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母亲你嫁给父亲,我不一样是沈家的姑娘……” “芜芜!”杨氏厉声呵斥,“不可胡言乱语,你忘记我怎么同你说的,此事当年就是抱错,你就是江家的亲生女儿,若时常提起真相,总会有露馅的一天,所以你必须当自己是江家亲生女儿。” 杨氏说完,又低声跟沈元芜说,“当年要是不换过来,你如何能成为长公主的女儿,如何能被封郡主? 就算长公主那时候没多久活头,我带你嫁给你父亲,也不可能公开你的真实身份,说你也是沈家亲生闺女,否则我与你爹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所以这话以后万不可再言,以免隔墙有耳,给人听了去,芜芜,你听话,母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谁要当一个商户家女儿!丢脸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成为京都人人爱慕敬重的郡主,偏生就是认回她后……”沈元芜咬牙切齿,“当年既然换过来,父亲为何又要把她认回来……” 就算自幼因为长公主病逝被封为郡主,可这大宁朝的郡主不少。 真正能够受人尊重的郡主唯有她而已。 那也是她自己的功劳! 她觉得就算当初不被换,她以自己的本事,也一定能够成为名扬四海,也能凭着自己才能文采本事被封为郡主。 杨氏叹息一声,“你又不是你不知长公主留下的箱子?那箱子里头肯定都是好东西,光是长公主遗漏在外的一本册子,里面就记载了好几首,虽然还著名作者,都是什么李白,王翰……可从未听闻过这些人,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个可控制的轮椅…… 箱子里肯定有更多好东西,你父亲还说长公主曾无意透露有前朝的藏宝图,但那箱子怎么都打不开,便想着是不是要长公主亲生血脉方可打开,实在没有办法才把她认回来,箱子若是打开,里面肯定有更多惊天动地的诗词和好东西,你也能受益匪浅……” 沈元芜这才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她忍不住问,“父亲何时让她过来开箱子?” “现在你们关系已经这般……”杨氏叹气,“她也不愿登门来,你父亲都不知要找什么借口喊她回来试着开开那个箱子,早知几个月前,当时她跟裴沐争闹腾时,过来沈府借住那几日,就该让她试试开箱子。” 武安侯最近也很苦恼,甚至前几日得知沈元芜在富平侯府跟江窈又起了争执。 他还把母女二人叫过去训斥了一顿。 “你们就不能给我省点心?明知我认回她是为了何事,偏生还要跟她闹起来,元芜,你这几日去同她道歉,你们的关系不能这样下去。” 沈元芜都给气哭了,但她不敢反驳父亲。 父亲凶起来的时候,是真的会施家法。 母女二人正说着,外头响起敲门声。 杨氏道:“进来吧。” 沈元芜身边的大丫鬟推门而入,通禀道:“夫人,姑娘,外头江家的三公子过来寻姑娘,可要让人进来。” 第175章 杨氏心知肚明现在不能跟江家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就算芜芜不是江家人,但沈家如今实在太缺银钱。 有江家人,每年起码也能要个一二万两银,缓解府中开销。 所以杨氏知道不能怠慢江家人。 “快把人请进来吧。” “不成!”沈元芜阻止,厌恶道:“不许他进去,我出去见他就是。” 想到江家这种低等下贱的商户来她家,她就恶心。 何况她想着江窈跟这些江家人关系那么好,连带着更加讨厌江家人。 “芜芜!”杨氏想要劝说女儿。 沈元芜已经提着裙角匆匆出门。 杨氏叹息,对丫鬟说,“梅香,你跟上去,看着姑娘点。” 沈元芜身边两个大丫鬟,一个红袖,一个梅香。 红袖当初折在镇国公府,现在就剩梅香一个。 沈元芜怒气冲冲走在廊庑下。 但她也不是无脑之人,心中清楚现在不是跟江家闹翻的时候。 至少明面上,不能让江家人看出她的厌恶。 遂到了武安侯府大门口时,她的表情看不出甚,面上还带着浅浅笑意。 见到江从武,沈元芜惊喜说。 “三弟,你怎地过来了?” 见到沈元芜面上的笑容,江从武也以为以前她不愿去江家,在江家偶尔流露出的不耐烦只是错觉。 觉得她好像见到自己还是挺高兴的? 就是她怎么不让丫鬟喊他进去?非要自个出来了? 江从武不懂这些弯弯绕道,也不再多想,把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沈元芜。 “姐,这是我跟大哥前些日子出门运货,回来路上买的东西,有糖心柿饼,还有其他一些小玩意,还有首饰,你瞧瞧喜不喜欢。” 沈元芜低头看到江从武提着的那些东西。 嘴角的笑容有些僵。 这下等人送的什么东西,点心只用绳子系着,其他东西就用个包袱装着? 还就这样直愣愣的递给她? 谁知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见沈元芜愣愣的,江从武把东西往她手边递了递。 沈元芜吓得后退一步。 江从武不解的看着她。 “三,三弟,我东西看着就好重,我实在提不动。”沈元芜讪讪说。 “姑娘,奴婢来提着吧。”梅香恰巧也过来了。 沈元芜松口气,“梅香,你来提。” 江从武把东西递给旁边的丫鬟。 “姐,这个糖心柿饼你尝尝看,很好吃的,我花费好大功夫才买到的,掌柜都不给卖,我求他好久。”他跟献宝似的。 沈元芜扫了眼梅香手中的糕点,面露嫌弃,推脱道:“三弟,我晌午吃的有些多了,柿饼不好克化,待我晚上再吃。” 江从武不强求了,挠了挠头,“姐,那我先回去了。” 他本来有点想告诉沈元芜,二哥的腿好了,过些日子还能参加科举,凭借二哥的聪慧,一定能高中,到时候她也多个依靠。 虽然他觉得这是大喜事儿,应该也告诉沈元芜。 但是晌午用膳时,二哥和爹娘都交代过,这事儿万万不能透露出去,他也不会随意告诉给沈元芜了。 等到再过几日,二哥去参加科举,沈元芜从榜上瞧见二哥的名字,肯定是更加高兴。 还是让她自己发现,惊喜也会更高。 沈元芜点点头,“好,三弟,你快些回去吧。” “姐,那我走了啊。”江从武跟沈元芜道别,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他回看看,见沈元芜还站在沈府大门口望着他,又冲她咧嘴露出个憨笑。 沈元芜心中一梗,也只得回了个笑。 第176章 等江从武再次转身走人,已经快要走到巷子拐弯处时,她才收起脸上的笑意,回头朝府内而去。 不过刚走两步,她回头看了眼梅香手中提着的东西,厌恶道:“你还提着它作甚?” 梅香愣了愣,结结巴巴说,“姑,姑娘,东西不提进去吗?” “给我扔出去!”沈元芜满眼厌烦,“扔到旁边垃圾坑里。” 梅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 这个柿饼还没有打开,就能闻见香甜的味道,那边的三公子可见是用了心,姑娘怎地糟蹋东西。 而且就这样丢了,可见是不喜送东西的人。 姑娘明明是江三公子的亲姐姐,为何不喜江三公子? 但梅香只是奴婢,不敢反驳主子,提着东西走到垃圾坑旁,把东西全丢了进去。 江从武走到巷子拐角处,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沈元芜一眼。 这一看,竟见到他姐姐身边的丫鬟,将他送的东西全给丢到了垃圾坑里。 就算他憨,他也知没有主子吩咐,一个下人岂敢把主子的东西给扔掉? 江从武从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又是半大少年,人也冲动。 他千里迢迢给她带回来的东西。 他倒要问问自己这个亲姐姐,为何把他送的东西全给扔了! 江从武转身返回,朝着沈元芜走去。 “沈元芜!” 沈元芜听见喊声,回头看江从武怒气冲冲走来,吓得面色大变。 她哪里知,这下等人竟是还没走,还给他瞧见梅香扔东西。 这要如何是好? 不等她想出应对之法,江从武三步并两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扯住沈元芜的手腕,怒道:“沈元芜,你这是何意?” 梅香在旁边亦吓得小脸惨白。 “三,三弟。”沈元芜脸色发白,强装镇定,“三弟怎么了?” “怎么了?”江从武冷笑,“你让你丫鬟把我送你的东西全都扔了,如今还问我怎么了? 沈元芜,我都没想过,你怎么是这种人?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我的面亲亲热热姐弟情深,背后是不是还朝我翻白眼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江家是商人,配不上你?就算我们江家是商户,你身上也留着江家的血!” 沈元芜很想说,她才不是什么狗屁商户家的血脉,谁要跟一个商户家有血脉关系! 可她不敢喊出口。 喊出口的话,父亲会打死她的。 “三,三弟,不是这么回事。”沈元芜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我,我没有让丫鬟扔你的东西,我怎么会让丫鬟扔掉你的东西,你,你可是我的亲弟弟。” 说罢,回头看向梅香。 梅香立刻懂自家主子的意思,她不敢不从。 她很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气。 梅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砰砰磕头,“江三公子,都怪奴婢,是奴婢擅作主张扔了你给姑娘的东西,是奴婢的错,不是姑娘的错。” 江从武冷笑,“你们主仆二人是不是觉得我年龄小就把我当傻子戏弄?你一个做奴才的敢随意丢了自己姑娘亲弟弟送的礼?” “就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一直觉得姑娘应该是侯府的主子,还是先帝亲封的郡主,觉,觉得江家的身份配不上我们家小姐,不想小姐跟你们有太多接触,才擅自做主丢了公子您送给小姐的东西。” 梅香还在磕头。 江从武怒吼一声,“你给我起来,别磕了!” 这声怒吼惊动附近不少人家。 武安侯府附近住的人家,也都是世家或者官宦之家。 第177章 夏日天热,主子们或许不会待在庭院里,但下人们大多都会寻个舒服些有树荫的庭院待着打盹。 这会儿听见外头的怒吼,不少人家的奴仆爬上墙头或者树上瞧起热闹来。 大家都认出沈郡主,但是另外个看着人高马大的少年好像不认识。 这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钳住沈郡主的手腕。 不过接下来二人的对话也让大家知晓此人身份。 见到不少邻居家的奴仆趴在墙头看热闹。 沈元芜见状,想要晕过去的心都有了。 她小声说,“三,三弟,有什么话你先随我进侯府说好不好?” “我可不敢。”江从武冷笑,“你们侯府的一个丫鬟都敢明晃晃说出你是郡主,觉得我们江家配不上你。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收我们江家的银子?认回这半年多,你就拿了江家二三万两的银票,我说怎地你每次过去江家都连吃顿饭食都不愿,屁股甚至连凳子都不敢沾,原来是嫌弃江家,拿银子时你倒是不嫌弃了。” 江从武气得不轻,刚认回沈元芜时,他还待在家中,没跟大哥出远门。 沈元芜第一次上门时,虽极力掩饰,可是眼中的嫌弃还是偶有流露。 爹娘留她下来吃顿饭,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待拿到爹娘给她的银票,转身就走,头都没有回一下。 周围瞧热闹的终于知道这人身份,原来是沈郡主亲生血缘的三弟。 但是这位江家公子为何生气? 没等沈元芜再说什么,梅香又开始磕头,“三公子,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啊,是奴婢擅自做主把你送姑娘的礼给扔了,你要怪就怪奴婢吧。” 沈元芜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周围看热闹的都还不知事情缘由,她本想着先把江从武给哄到侯府内,不给外人瞧了去,不让外人知晓她扔名义上亲弟弟给送的东西,说她嫌弃自己亲生父母家。 现在梅香说出口,以后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周围看热闹的恍然大悟。 什么?沈郡主只收江家银子,人家好心过来送的礼,她竟让丫鬟给丢到垃圾坑里? 他们都是做奴才的,心中跟明镜似的,没有主子吩咐,下人怎么可能把送给主子的礼随意扔掉。 外头闹腾着,门房瞧见不对劲,吓得不轻,赶忙进去通传。 杨氏一听,身子一晃,整个人天旋地转想要晕倒。 芜芜到底是怎么了? 最近做事怎么总是如此鲁莽啊?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江家怎么想,也不知外人会如何说,肯定说的很难听。 杨氏顾不得身体不适,匆匆出去。 赶到武安侯府大门,见周围墙头不少人探头来看。 杨氏也不敢驱赶他们。 附近住的邻里,也都是世家或者官家,她哪里敢驱赶,传到主子耳中,只会说她的不是。 杨氏忍着心中慌乱,上前迎去。 “江三公子,快进去坐吧,丫鬟也真是,江三公子上门,竟不知通传我一声,元芜也不懂这些,想着你是亲生兄弟,不知这样会怠慢你,三公子快随我们进去喝盏茶水吧。” 江从武之前还疑惑他上门拜访,沈元芜为何不请他进屋。 现在听杨氏这么一说,也终于明白,沈元芜就是故意的,她觉得江家人低贱,所以不想他进去罢了。 江从武冷笑,“她是大家闺秀,被封郡主,自幼有礼仪规矩的嬷嬷教导,武安侯夫人却说她不懂这些礼数?如今我是看清,她就是嫌弃江家,所以根本没想让我进去喝杯茶,还把我送她的东西都给扔了。” 第178章 江从武说着,又定定看向沈元芜,“沈元芜,我告诉你,你总有一日会后悔,江家也一定会平步青云。” 因为有二哥,还有他! 他不想跟着大哥跑商,他想去边疆建功立业,立军功,做将军,看看她还敢不敢嫌弃江家人。 做了将军,还能给江窈姐姐也做依靠。 沈元芜心中嗤笑,江家这是做什么梦?还想平步青云?想入仕途?还是去建功立业? 真是敢想,也不想想这样低贱的江家,如何入仕途,如何去建功立业。 沈元芜面上不显,假意哭道:“三弟,真不是我让丫鬟扔你给我的东西,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江从武已经不想再搭理这母女两人。 他转身就走,过去垃圾坑,把沈元芜让丫鬟丢掉的东西捡了出来。 周围瞧热闹的也都看到了。 看起来像是几盒糕点,还有一个包袱,看着有点重,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旁边几家瞧热闹的奴仆有人说,“三公子就给亲姐姐送了几盒糕点吗?” “竟然是云柿县的糖心柿饼,江三公子真是有心了。”也有奴仆认出这是什么糕点。 “这个不就是柿饼吗?” “嘿,这可不是一般的柿饼,这个可是云柿县的特产,听闻口感绵密,香甜软糯,入口满是果香,普通的柿饼有点干巴,但是这个柿饼既叫糖心柿饼,你们应该也知它的独特之处,是流心的!非常好吃。 非常难保存,特别是这夏日,必须得用冰保存,就算用冰保存着,超过半月也就不能吃了,夏日时,云柿县的糖心柿饼根本不怎么对外卖,三公子竟然买回来,还给沈郡主送来,真真是有心了。” “所以沈郡主实在过分,明明也是江家血脉,却看不起江家?” “啧啧,沈郡主如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听说她在富平侯府的事情了吗?又跟裴少夫人起争执,还说裴少夫人制的安神香里面有不少的成分呢? 结果人家裴少夫人制的安神香效果极好,我家老夫人正好买到了,用了两晚,睡得好,精神气肉眼可见都变好了。” “真的吗?这安神香怎地卖的?我家老娘也是睡眠不好,哎,肯定卖的很贵,怕是也买不起。” “这我就不知了,听闻都是裴少夫人自个制成,肯定是很麻烦,可能也不会量产。” 沈元芜和杨氏听到周围议论声,又羞愤又丢脸,心中恨意满满。 二人不敢继续待着,转身回府。 梅香跪在门前,没有主子的吩咐,她不敢起身,更加不敢进府。 沈元芜回府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开始骂,“这江从武也不得好死,江家这种下贱的血脉,竟还妄想真与我有血缘关系,母亲,我不想再跟江家来往了!” 杨氏叹口气,“不来往可不成,侯府目前的状况你也知,你父亲又无法打开长公主留下的箱子,只能暂且委屈我儿,我儿放心,等到以后你父亲打开箱子,自然不用再同江家来往。 到时候还可借助箱子里的东西,让你的名望更上一层楼,也让江家好好瞧瞧,他们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这般欺辱你。” “还有江窈,她也是个贱人!”沈元芜怒道:“江从武也是痴心妄想,还说他们江家以后会平步青云,真是痴人说梦,就凭他们一家子做生意的,还有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他? 除非他家二哥腿好起来,呵,不过那双腿就算是薛神医,恐怕也无法治好,江从行也不过是个废物,他们江家没有翻身的可能!母亲放心,江家也快倒霉了!” 她可一直有跟裴大哥通信,知晓裴大哥在同户部侍郎尹大人有来往。 到时候尹大人会查江家的商税。 她一会儿就要给裴大哥写封信。 让尹大人查了税后,把江家人都给抓起来,判得更重更惨一些。 若是能够抄了江家就好了,到时候让江家人全部下大狱,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江家的家业她就可名正言顺的继承。 只是一个查税,不可能流放和处死。 除非江家更犯更大的错。 沈元芜若有所思。 江从武提着东西回了江家。 回去后气都还没消,见江家人都聚在偏厅等待着。 江从武也只能掩盖怒气,问道:“姐姐跟薛神医还没出来吗?” “还没出来。”江父说。 还是程氏注意到儿子的异常,原本带去给元芜的礼,也全都带了回来。 “从武,这是怎么了?东西没送过去吗?” 第179章 江从武本来还怒气冲冲,他不明白,江家知晓当年抱错,一直想要弥补。 也是因为沈元芜当初来家里,连顿饭都不愿意吃。 江父跟程氏才不敢提让她搬回江家。 想着武安侯府毕竟高门大户,又是从小在那边养大,在其他地方多弥补她一些,多关心她一些。 可结果还是如此,甚至连他送的东西都不愿意收,只愿意收江家的银钱。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元芜明明就是讨厌他,讨厌江家人。 现在娘一问,江从武委屈的不行,眼眶也红了,甚至有些想哭。 “是沈元芜,我提着东西上门,她没让我进屋不说……” 他把武安侯府门前的事情说给家人听。 一屋子人听完,脸色都不太好看。 “她怎可如此?”江家老大江从弘皱眉,“就算没有从小一起长大,但既然有着血缘关系,便不该这般行事。” 江父和程氏不说话。 还是江家长嫂张氏小声说,“你和三弟出门这几个月,京都还发生了一些其他跟沈郡主有关的事情。” 张氏把这几个月沈元芜的事情说给丈夫和小叔子听。 还都是跟窈窈有关。 两兄弟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先不说沈元芜故意针对窈窈,就说她的一些话语,已是冷血至极。 竟然觉得一个孩子的性命没有她的名声重要。 江从弘道:“不论身份,只论对错,就是她的错,外人都夸她聪慧才女,心地善良,经常义诊,没想到她背地里确实这样一幅面孔,或者说还是我们不够了解她吧……” 说着,江从弘忍不住叹口气。 沈元芜又是他的亲妹妹,就算她在怎么看不起江家,他能如何,即便如此,以后还会来往,他还是想着要补偿这些对她的亏欠。 江家其他人恐怕也都是如此想的。 江从武闷闷不乐,显然他也很清楚这一点。 江家人都不再言语,正沉默着,外头响起萍姐儿的声音,“老爷,太太,姑娘跟神医出来了!” 江家人全都站了起来。 众人出门,同萍姐儿一起过去偏院。 到了偏院,只有江窈在院子里,没有看到薛神医的身影。 不过大家见江窈面色如常,带着隐约笑意,就知薛神医应该是已经解完毒了。 江窈听见动静抬头,见江家人都过来了,笑盈盈说,“爹,娘,师父的毒已经解了,不过师父现在还昏睡着,可能要到明儿才醒,今儿我就不回裴府,留宿江家,跟师父住一起,所以可以观察师父的情况。” 江家人都松了口气。 薛神医的毒能够解了,真是太好不过。 他们都很感激薛神医,如果不是薛神医,老二的腿也治不好。 只有江从行,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妹妹的目光有些幽深。 他虽还坐在轮椅上,不过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还在慢慢康复,大部分时间他也还是会借助轮椅。 他的腿,当真是薛神医帮忙治好的吗? 是薛神医收了窈窈做徒弟,窈窈的医术才进步神速吗? 江从行早已察觉不太对劲,觉得窈窈拜师之前,医术或许已经出神入化,只是窈窈必须隐瞒着,给自己找个师父名正言顺使出这些医术吧。 不管窈窈瞒着什么,江从行知道,她不会害江家人。 江父笑道:“今儿窈窈在家里,我去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正好你大哥三弟也回了,你留宿一晚亦是极好。” 第180章 能多与家人相伴。 江窈又嘱咐了萍姐儿,让她看着师父。 师父今天一夜都不会醒来。 师父刚针灸完,需静养,江家人不敢待在偏院继续叨扰,以免扰了神医亲近。 回到正院,江窈也不愿歇息,想跟江家人多相处会儿。 大哥跟三弟回,她也想与他们多说说话。 只是聊着聊着,却见三弟闷闷不乐。 江窈忍不住问,“三弟,你怎么闷闷不乐。” 说罢,见一旁的包袱还有几盒糖心柿饼。 江窈便知缘由了。 应该是去给沈元芜送东西时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肯定是跟沈元芜之间出了事情,应当不是礼没送去。 只是礼没送出,三弟不会这副模样,下次再送就是。 该不会沈元芜嫌弃从武送的礼,给扔了吧?又给三弟撞见了? 一屋子人都不说话,江从武也不言语,眼眶有点红。 还是双胞胎的姐姐团团过去抱住江窈。 奶声奶气说,“大姑姑,是三叔给二姑姑送好吃哒,二姑姑丢掉,被,三叔捡……回来……” 二姑姑就是沈元芜,因为认回她,现在家里两个双胞胎,就喊江窈做大姑姑,沈元芜做二姑姑。 小家伙刚才也听到了。 现在大姑姑问,她就磕磕巴巴的都说给大姑姑听。 江窈一听,心中暗恨,又见江家人面上全都有些难过,她的面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思虑片刻,江窈终于看向江父和程氏。 “爹,娘,我有些话想同你们说,先让丫鬟把团团和圆圆抱出去。” 她把自己的猜想告诉给江家人。 至少是沈元芜这件事情。 以前她因担心此事只是她的猜测,观杨氏跟沈元芜面相,看出二人是亲生母女。 却无实质证据,加上怕告知给江母,让江母担忧亲生女儿的下落,唯恐成疾。 可沈元芜一次比一次过分,践踏着江家人对她的付出和感情。 她不想看着江家人再这般被她戏耍。 打算将事情告知。 或许母亲会病上一场,但是有她在,她会保护好娘,也会尽快寻到真正江家女的下落。 这事儿事关江家和武安侯府,恐还有其他隐情。 自然不敢给旁人听去。 两个小家伙太小了,有时候事情,若是旁人问问,小家伙们肯定也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丫鬟跟两个小家伙都要出去。 张氏也顺便抱起团团,同江从弘说,“夫君,我带着团团圆圆出去玩会儿。” 她是江家长媳。 但见小姑子今儿表情慎重,恐怕是跟江家有关的大事儿,她就先不听了。 “也好,你先带团团圆圆出去待会儿。”江从弘常年在外,见识多广,也能识人表情。 也看出妹妹今日要告知的事情,恐怕很重要。 待张氏牵着两个孩子出去,其他奴仆也都退下。 江父才凝神问,“窈窈,到底是何事?” 江从行看了妹妹一眼。 他大概猜出窈窈要告诉他们的是什么事情。 以前他也怀疑过,可没有任何凭证,加上他那时候双腿不便,连去查探都无法做到。 他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窈窈是有证据了吗? 江窈深吸口气,“父亲,母亲,我要告知你们的是,沈元芜并不是江家女。” 此话一出,江家人全都愣住。 江从行轻叹了声。 果然。 “窈窈,你,你这话可是当真?”江父诧异,“难道当初没抱错?” 这也不对,窈窈的确跟护国长公主的容貌有些相似,否则当初也不会被武安侯认回。 江从弘眉目沉思。 江从武的表情呆愣愣。 程氏面色一点点变白。 江窈道:“爹,娘,沈元芜是杨氏跟武安侯的亲生女儿,并不是江家女,他们面相上跟沈元芜是母女父女的相。” 她虽略懂相面术,却不精通。 这些日子一直有继续研读易经,还有其他相面书籍。 但她的相面术,也只是最浅显的这一层。 只能看出血缘相,想要看出更多就很困难。 比如就从江家人面相上看不出,江家那个真正的女儿是死是活,看不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窈,窈窈,你的意思是,沈元芜不是我们江家女儿,而是武安侯府的亲生女儿?”程氏浑身颤抖, “当年就算抱错了,但是当年寺庙生产的只有我和长公主,抱错也只可能是你跟我们的亲生女儿……你的意思是,当初跟你抱错的那个我的亲生女儿被抱去武安侯府后,又被换成了沈元芜?可,可这说不通啊……” 如果当年是无意抱错,那也就是两家的孩子抱错。 怎么又多出一个武安侯跟杨氏的亲生孩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 将从行开口道:“娘,说得通,因为当年不是无意抱错,而是故意换了孩子。 武安侯和他娶的那个续弦,他们早就勾搭上了,也因如此才想要换孩子,把他们自己的亲生孩子,换到护国长公主名下。 这件事情他们应该谋划很久,只是当年长公主突然临危受命,怀着身孕还要上战场领兵打仗,还未到地方,长公主突然发动生产,那边迫不得已,只能先提前把恰巧跟长公主同在一个破庙生产的,娘你的孩子跟窈窈互换了。” 江从武突然说,“二哥,可是这也说不通啊,如果这是武安侯跟那杨氏想要把自己女儿换到长公主身边,当初在破庙为何要多此一举,先把窈窈姐跟我亲姐姐互换了?就算寺庙不换,后面长公主领兵打仗去了,自顾不暇,想要把窈窈姐跟沈元芜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江从行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妹妹一眼,面露怜惜。 当初为何非要多此一举,先把窈窈跟他们的妹妹互换。 无非是有人恨透了长公主,希望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遭遇凄惨。 担心后面无法把沈元芜换到长公主名下。 但也不会让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享尊贵身份。 可能认为让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在商户长大,成为商户女也是对长公主极大的羞辱。 不管如何,都要先把长公主的亲生女儿给换走。 江家人听完江从行的分析后,全都沉默不语。 “二弟,就算当年猜测真如你所说。”江从弘突然道:“后面好不容易把咱们亲妹妹从长公主身边换走,换成沈元芜,可见她们当年也是故意换的,没想认下窈窈。 那么半年多前,武安侯为何又突然认回窈窈?甚至宁愿让自己喜欢的亲生女儿顶着商户女的名声,都非要说当初是不小心抱错,认回窈窈?” 江从行垂眸,“利,因为一个利字,一定是认回窈窈有着更大的利益可图,甚至比得上让他疼爱的沈元芜顶着成为商户家女儿的这种名头。” 第181章 江窈惊叹的看向二哥。 二哥果然聪慧。 仅仅是凭着她说沈元芜不是江家亲生女儿。 就能猜出后面这些。 她只是知晓沈元芜不是江家亲生女儿。 后面的猜测跟二哥差不多。 至于为何后面非要认回她,就跟二哥说的一样,宁愿让沈元芜背负商户女的名头,都要认回她。 恐怕真的是因为一个利字。 而江窈心里也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长公主留下的东西。 一口箱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箱子,严丝合缝到似乎浑然坦诚一般,一丝缝隙和破绽都找不到。 上辈子,武安侯寻到她后,并没有立刻找她开箱子。 而是等到一年后,那时候她已经在定国公府出事,毁了名声。 此后没多久,武安侯接她回武安侯府住了一段时日。 与她说,“窈窈,当年你母亲有一个很宝贝的箱子,里面连我都不知装了什么,常说那里头的东西是留给你的。 可是没等到你长大,她就病逝了,连箱子都没有打开,我亦不知里面有何东西,如今我终于找回你,思前想后,觉得这箱子始终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瞧瞧能不能将这口箱子打开?也好将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取出给你。” 她也曾尝试开过那个箱子。 但不管用什么法子,最后甚至在箱子上涂抹她的血,依旧无法打开那口箱子。 最后武安侯没再说甚,把她送回了裴府。 那时,裴沐争日日都给她灌下一碗避子汤,且总是言语羞辱。 她实在不想回裴府,同武安侯说。 武安侯还是把她送回了裴府。 所以武安侯从来都没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要不是为了那口箱子,根本不会认回她。 这口箱子里面的东西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重要到武安侯可以舍弃他跟杨氏亲生女儿的身份。 江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程氏的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江父看向江窈,目光哀伤,“窈窈,你能肯定,她,她真是武安侯和那杨氏的血脉吗?” “是……”江窈开口,“我在研读易经跟相术,能观出他们的血缘关系,但是再多的东西暂时还无法从面相上看出来。 更重要的是,从沈元芜的一些行为上来推测,她待江家并无半点亲情,只有利用,显然早知道自己身份,因此对你们怎么都无法产生亲情,才会如此待江家。 而且她很恨我,当初在定国公府,其实是沈元芜让她丫鬟红袖把我骗去了定国公的偏园,想将一碗药灌给我……” 她把定国公府的事情也道了出来。 江家人震惊的看向她。 定国公府的真相竟是如此。 沈元芜好歹毒的心肠。 她占据了窈窈的身份,借助窈窈亲生母亲身份被封为郡主。 最后竟然还想毁了窈窈的名声。 程氏喃喃道:“那,那我的亲生女儿被她们送去了何处?我的亲生女儿在何处啊?” 江窈心中刺痛。 她懂一些相面术,太深的看不懂,无法从娘的面相上看出当年那个跟沈元芜换走的孩子还在不在。 江从行道:“我也相信她不是江家女,至于后面那些算是推断,如今要做的就是寻找当年抱错的真相,这样才能找到……找到我们真正的妹妹。” 甚至他觉得,当年的事情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换孩子。 总感觉有更大的阴谋。 江家人全都目露悲痛。 第182章 他们很清楚,按照之前的猜测,武安侯跟杨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她们的私情和利益,把窈窈换走。 又如何会好好对待江家那个孩子。 恐怕那孩子都凶多吉少了吧。 江窈轻声说,“我已经派人盯着武安侯府,只是我手里的人手不够,没办法去杨氏户籍地查探,她要是之前就生产了,或许有些蛛丝马迹可以查证。 且按照之前那些猜测,我们也不得知,沈元芜和妹妹互换是在寺庙生产没多久,还是等到长公主病逝后。 长公主病逝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才一岁多,也有可能那时候才互换。” 她猜测,很有可能是在长公主病逝后,才把江家妹妹跟沈元芜换了。 长公主当初生产后就昏迷过小半个时辰,醒来都还在寺庙,寺庙只有她跟江家妹妹两个婴儿。 恐怕就是长公主昏迷那小半个时辰,武安侯把她跟江家妹妹互换了。 而长公主也必须见一眼自己的亲生骨肉才会上战场的。 长公主聪慧,只要见过孩子一面,就算打完仗回去也还能认出。 那时候,武安侯跟杨氏恐怕不敢冒险把沈元芜跟江家妹妹换了。 等到长公主病逝后,才把两个孩子给换过来。 若是这般,当年长公主的病逝会不会也有什么隐情? 或者根本不是什么病逝,而是被二人合谋害死? 江窈面色苍白。 江从行道:“想要知道妹妹跟沈元芜互换是在当年离开寺庙出去没多久,还是长公主病逝后才换的,只要知晓武安侯府的奴仆当初在长公主病逝后,有没有全部置换,就知是何时换了她们。 若是在长公主病逝后才换,长公主把妹妹养到一岁多,武安侯府那时候不可能留着认识妹妹的奴仆,会把所有奴仆都弄走,以免认出沈元芜不是长公主在世的那个孩子。 所以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甚至只要知道查到当年侯府如果有大批换置奴仆,那就能证实我们之前的猜测也都是真的,沈元芜就不是江家孩子……” 如果真是长公主病逝后,才把妹妹和沈元芜换了。 江从行落在轮椅上,目光悲切的望着江窈。 那么长公主的病逝也是有所隐情。 程氏喃喃道:“若是长公主病逝后,才把沈元芜和我的孩子换了,那,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 那时候两个孩子已经一岁多快两岁,恐怕会有些记忆。 杨氏又岂会留着这样一个隐患? 程氏头疼的厉害,再也承受不住,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娘!” “娘亲。” “娘……” “夫人……” “快,快些把娘抱到旁边的榻上。”江窈面露焦急,取了旁边的药箱。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看到娘昏迷那一刻,江窈还是很自责。 即便有了一身医骨,医术也无人能及,这一刻她也无比的惊恐,怕以后娘会有了心病。 心疾才是最可怕的。 “窈窈,别怕。”江从行坐着轮椅过来,按住妹妹发抖的手,“你一定能治好娘的,而且我总觉得,妹妹还活着,就当这是一种血缘关系的牵绊。” 江窈看了二哥一眼,使劲点点头。 待安抚好娘后,她回去也会仔细钻研易经和相术。 如果能够面相上看出更多。 或许就能从爹娘的面相上看出江家妹妹还在不在人世。 只要江家妹妹还活着,就有希望找回她。 江从弘抱着母亲过去榻上,江窈取了针,给程氏扎针。 半晌后,程氏悠悠转醒,看着围绕在身边的家人,泪眼朦胧。 江家人都不好受。 想到江家那个孩子,想到沈元芜这半年多的欺骗,都恨不得宰了沈家人,可不能打草惊蛇。 江窈又给程氏把了脉,这是怒急攻心和太过悲伤伤了心脉,需要调养。 江窈握住程氏的手。 “娘,我总感觉妹妹还活着,您相信我好不好?您把身体养好,等着以后跟妹妹团聚,我一定能寻到妹妹的。” 这是她给娘的承诺。 “好,我信我的宝儿。”程氏流着泪,也握住了江窈的手。 江窈又是一番安抚,程氏歇下。 江从行道:“大哥,窈窈,你们随我过去书房,有事同你们商谈。” 说罢又对江父和江从武说,“爹,三弟,你们在这里守着娘。” 三人来到书房。 江从行对江从弘道:“大哥,这几年你接手了爹的生意和人脉,查武安侯府奴仆有没有置换过的事情,就由你去办。 另外待会儿记得找三弟,同他说让他切莫冲动行事,就还当做不知这事儿,不过她在上门来要银钱,寻个理由拒绝。” 明知不是江家女,还总来要银钱。 只能说这沈家人真是恶心至极。 江家其他人都好,就怕从武性情莽撞,跑去质问沈元芜。 那可就是打草惊蛇。 所以此事没有查清楚之前,一定不能让沈家人知晓,让其他人知晓。 江从弘点头,“二弟放心,一切我有。” 待江从弘离开,江从行抬头望向江窈。 “窈窈,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你。” 第183章 江窈心中一紧,以为二哥看出什么,要问她真是凭面相看出沈元芜不是江家女儿,或者是一些其他她会暴露自己重生回来的事情。 但江从行没有问这些。 他温柔的望着这个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 “窈窈,你与裴沐争之间是不是出了些什么问题?别担心,若你想和离,我们也一定会帮你,你无需一个承担着什么。” 江窈与裴府那些事情,京都里面已经传的人尽皆知,都知道裴家用的窈窈的嫁妆。 外人还以为窈窈说裴沐争和沈元芜的事情,是因为她善妒,觉得是她自己的猜测,怀疑自己的夫君甚的。 因为这个,所以在跟裴家置气。 江从行却很清楚,依着窈窈的性子,她既如此待裴沐争,待裴家,也就表明她对裴沐争没有一点感情。 对他没有感情的话,窈窈也不可能继续跟裴沐争过下去。 一定会和离,现在却一直拖着。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不想让窈窈一个人扛着,有什么事情,江家都是她的后盾,他亦会在接下来的科举上大放异彩,给窈窈做后盾。 江窈望着二哥,眼睛慢慢泛红,身子也开始轻颤起来。 不管是上辈子的遭遇,还是重生回来后,她都是一个人扛着。 想着一个人报仇,让裴家,让沈元芜遭到应有的报应。 不敢相信任何人。 可现在听着二哥的话,她知道二哥是看出她和裴沐争之间出了问题,也看出她想要和离。 二哥想帮她。 “窈窈别怕,有我们。”江从行语气柔和,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感。 “二哥……我的确要与他和离。”江窈渐渐平复下心绪。 有些事情,她可以告诉二哥。 二哥聪慧,能帮她。 她也相信江家人。 至于上辈子惨死,以及重生的事情,可以无需告诉给二哥听,并不影响什么。 上辈子江家也落得那样一个下场,现在跟二哥说说,也可以让二哥提防一下。 只要二哥知晓裴沐争和沈元芜的歹毒,一定也会防着他们。 不会再中二人的计谋,江家也不会落得上辈子那样的下场。 江从行没有说话,目光温和的望着妹妹,听她继续说下去。 江窈继续道:“二哥,裴沐争……不是个好东西,定国公府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笔,是他跟沈元芜联合起来坑害我,定国公府时,红袖将我骗到偏院时,想要给我灌药,亲口说让我名誉扫地,给沈元芜腾位置……” “所以我恨极了他们二人,他若想娶她,休了我便是,又怕连累他的名声,就想出如此歹毒的招数,所以我要和离,我要他们名声扫地,要他借助着江家,借助着二哥爬上的仕途全都还回来,让他们裴家从前何样以后就是何样! 还要那沈元芜以妾抬进门,想毁了我的名声贬我为妾光明正大迎娶她,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她的言语中是满腔恨意,脸色发白,浑身发颤。 红袖当初想要给她灌药时,并没有说过这句话。 只是不能告诉二哥她曾经历过那些又重生,用红袖这个借口极好。 能道破二人奸情,让江家人警醒。 也让二哥知道她继续留在裴家的用意。 二哥不是迂腐的读书人,会理解她,尊重她,帮助她。 江从行看着妹妹身上滔天的恨意,看着妹妹的躯体症状都出来了,他的眼也瞬间染红。 第184章 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就好像,好像她真的中了二人的计谋,毁了名声,被贬妻为妾,看着沈元芜以正妻之位被迎进裴府…… 后面的事情,江从行甚至不敢想。 他喉咙哽的厉害,强忍着没让自己落泪。 等到窈窈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江从行也调整好情绪。 “妹妹别担心。”江从行想要如同小时候那样抱抱妹妹,可如今他知二人不是真正血缘关系上的兄妹,平日接触也要避嫌。 他只能拍拍江窈的手。 “有我,有江家,你想作甚尽管去做,若是危险,可提前告知我,另外……”江从行思虑片刻说。 “既然他们二人早已勾搭在一起,不管有没有私情,但是定国公府的事情若是二人商谈所为,表明他们联络,若经常见面,容易被人撞破,所以他们二人应当只有通信来往。 没有得到的便是心头宝,所以我猜二人的书信,裴沐争是舍不得销毁,窈窈,有机会的话,你若能悄无声息拿到二人的通信,往后便能定死他们的罪,也能让众人看清二人品行。” 江窈惊讶的看向二哥。 二哥果然聪慧。 她只是提了句二人一起谋害她,二哥就能顺藤摸瓜猜出这些。 其实她知道二人有书信往来。 这些书信,裴沐争没有毁掉。 她会想法子拿到。 江从行温柔道:“窈窈,别怕,有江家,有我,我们一定会是最坚实的后盾,以后有什么事情,你都可告诉我,我来帮你。” 江窈点点头,“二哥,还有一事,裴沐争最近一直在同户部侍郎尹大人接触,我猜是因我不愿再给裴家花银钱,他也无法拿捏我,他就想对付江家,查江家的账目,让江家出事,这样我为了江家,也不得不祈求他……” “窈窈不用担心。”江从行眉宇之间都是遮掩不住的厌恶,对裴沐争这种伪君子的厌恶,“江家的账,我一会儿就会复查一遍,若有遗漏之处,会让大哥去户部把税补上,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其余的事情你也不用太忧虑,当年报错的事情,我们也先一点点慢慢来查。” “好,都听二哥的。” 江窈心中软软的,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她真的很爱江家人,希望他们平安健康顺遂。 用过晚膳后,江窈过去偏院那边,住在师父院子里。 师父要明儿才醒。 今天晚上也是关键。 洗漱后,江窈歇在师父床榻边,夜里也没怎么敢睡。 好在一夜过去,师父都没甚动静,睡得安稳。 次日,薛神医醒来,见到睡在她脚榻边的窈窈,目光温柔。 “窈窈……” 江窈睁开眼,见到师父已经坐起来,她也急忙起身,欢喜道:“师父,你醒了。” “师父没事了,多谢窈窈。”薛神医能够感受到体内的毒都已经解了。 跟了她半辈子的毒,被上个徒弟下的毒,本以为这毒会让她一直谨醒着,莫要再收徒,可到剩下没多少时日,她还是想把自己一身医术流传下去,遇见了窈窈。 两个徒弟,一个大恶,一个大善。 只盼以后小徒儿一帆风顺。 江窈给师父把了把脉,体内余毒全清,脉象平稳,好好调养,师父说不定还能再活个一二十年。江窈松口气,笑眯眯开口,“师父昨儿晌午后就没进食了,这会儿肯定腹饿,师父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都成。” 哪里能都成。 江窈去吩咐厨房做了些美味又营养的粥膳。 第185章 之后两日,江窈也没急着回裴府,在江家多留宿了两日,也能多陪师父两日。 江二哥这两日把姜家以前的账还有陈年旧账都查了一遍。 果然有不少纰漏。 江从弘这两日去调查武安侯府当年有没有大批置换奴仆的事情,不在家,所以江二哥让江父去户部一趟,把这些纰漏都给解决了,补交了银钱。 而在江窈留宿江家这两日,裴沐争怒不可遏。 江窈在富平侯府害得祖母跟元芜出了丑,现在还待在江家不愿回来。 他也不想等下去,约着见了尹大人喝酒。 二人约的酉时初,约的地方是京都里比较贵的酒楼。 裴沐争今儿特意要的包间,好酒好菜都上了,酒和菜都花费了他十来两银,实在肉疼。 这些日子,请尹大人喝酒也花了不少银钱。 店小二把酒菜端上来,便退下关好包间门。 “尹大人,来,咱们先喝上一杯。”裴沐争提起酒壶给尹永青倒了一盏酒水。 尹永青笑道:“裴大人客气了,我自个倒就是,哪能让裴大人做这等事情。” “哪能让尹大人自己倒酒。”裴沐争笑着说。 手上动作没停,给尹永青倒了酒水后才给自己倒上一杯。 虽是卑躬屈膝,面上不在意,裴沐争心头早已恨上尹永青。 竟敢让自己倒酒,每次也不过虚虚阻拦一下,装模作样,根本就是享受他的伺候! 待他得势那一刻,定要这尹永青也好看。 只如今还要求他办事, 二人推杯换盏,喝的好不尽兴,天南地北的聊着。 聊到尽兴时,裴沐争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尹永青。 “知晓尹大人爱笔墨砚台,这是我之前无意得到的一方砚台,尹兄瞧着喜不喜欢。” 尹永青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收集砚台。 砚台就是研磨墨的。 还不能是普通砚台,对砚台要求比较高,一般的砚台可看不上眼。 这方砚台花了他一百多两银,银钱是他从祖母那里要来的。 每次请尹永青喝酒,加上这次的砚台,差不多也用了快三百两银。 尹永青也是有个毛病,看到砚台,不管好坏,他都想鉴定一番。 此刻他也不去想裴沐争送他砚台作甚,只想先瞧瞧这方砚台如何。 他接过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砚台。 这个砚台色泽是纯黑,且颜色自然,摸起来石质润滑,砚台掂起来也比较有份量,且上头雕刻的花纹古朴大气,算不上名品,但也不失为一方好砚台。 尹永青有些爱不释手。 “裴大人送我这个作甚?” 裴沐争道:“也是有个不情之请,是关于我夫人的娘家人,江家。哎,如今我也不怕家丑外扬,自从江家认回沈郡主后,江家待我夫人和沈郡主二人有所区别。 我那夫人自幼在江家长大,早已把江家当做真正的母族,或许是找回了亲生女,江家待我夫人不如从前,她总觉委屈,甚至因为江家的亲生女儿是沈元芜,对她充满敌意,还疑心我与沈郡主…… 哎,我与沈郡主都没见过几面,实在无妄之灾…… 我也不愿让我夫人继续胡思乱想,我就想着,归根到底是因为江家,若是能够查出江家的账有些问题,他们也得求到我跟前来,我也好让他们莫要怠慢我的妻,以免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影响了我们夫妻的感情。” 尹永青有点疑惑。 护国长公主跟沈郡主自幼被抱错的事儿,京都已人尽皆知。 另外裴少夫人跟裴沐争之前好像的确出了些什么,好似裴少夫人跟裴沐争都闹过几次,他也有所耳闻。 竟是因为这个缘由害得裴少夫人胡思乱想吗? 尹永青道:“江家是商户,做生意的自该尽心交税,我们户部掌管户籍赋税,查税也是职责所在,无需裴兄送这方砚台,我也会尽心尽力查管赋税的。” “我知尹兄清正廉明,但是这方砚台并不是因为这事儿赠给尹兄,是我知尹兄喜砚台,我与尹兄相见恨晚,这是赠予朋友兄弟的,还请尹兄收下。” 尹永青摸着砚台上的花纹,心中微动。 这也不算假公济私。 江家要是税方面真有问题,抓江家人那是职责所在。 “这方砚台我就收下,待府中老夫人生辰,定也送上寿礼。” 裴沐争松了口气,尹永青收下砚台,就一定会去查江家的税。 他倒是要看看,江窈还有什么底气敢跟他置气,敢如此待裴家。 他知道江窈对江家的感情根本割舍不掉的。 他要江窈乖乖跪在他的面前来求他! 酒局散场后,二人分道扬镳。 尹永青回了尹府。 尹府的宅子还是赁租的。 他算是寒门出身,不靠任何人考中进士,做到四品的户部侍郎,也是极有本事。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喜欢砚台。 也不知这是什么癖好。 搁在富贵人家,喜欢砚台算是文雅的兴趣。 可尹家寒门户出身,没有银钱供他收集砚台。 现在靠着俸禄,还有老爹老娘跟妻子做的营生,日子过得还行,但多余很多银钱去置办自己的爱好,是有些难。 如果有人愿意送他。 他也会寻时机回一些礼。 算起来,是普通之间的人情往来。 不过送他砚台的人不多,所以今儿才忍不住收了。 尹永青洗漱过后也不急着回房歇息,过去书房美滋滋观赏这方砚台。 不大会儿,妻子汪氏送了醒酒汤进屋,瞧见他正在观赏一方新砚台。 “相公,这是哪儿来的一方新砚台?” 第186章 汪氏也知夫君就这么一个爱好。 见到砚台就忍不住手痒。 这些年也自己也收集了一些砚台,有些是捡漏,有些是存银钱自个买,也有挚友或者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另外还有些求他办事儿的人送来的。 因着知晓夫君对砚台痴迷,担心他收下什么不该收的。 江氏平日也经常会看看夫君这些收藏品。 看见夫君有甚新得来的砚台,都会问上一句。 尹永青乐呵呵道:“这是一位官场上的好友送的。” 汪氏心中微动,“可是内阁那位裴沐争大人?” 她夫君近两个月同那裴沐争走得极近。 “正是他。”尹永青说。 汪氏听闻夫君承认,眉头忍不住轻蹙,她将手中端着的醒酒汤放下。 “相公你先将这碗醒酒汤喝了。” 尹永青依言,放下手中砚台,端起娘子准备的醒酒汤慢慢喝了起来。 汪氏则拿起这方砚台仔细端详起来。 她嫁给夫君也有些年,跟着他一块,如今也能品鉴一下砚台。 观这方砚台品相不错,忍不住问,“这方砚台大概要一百多两银吧?” “差不多。”尹永青点头,又笑着调侃妻,“夫人跟随为夫这些年,品鉴砚台也是品鉴的很准。” 汪氏轻哼了声,忍不住说,“你与那裴沐争又不在一个衙里待着,他前些日子就开始结交你,隔几日便要请你喝酒,如今两府暂且未有人情往来,他这般殷勤,还赠你一百多两的砚台,恐怕是有所求吧?他求你作甚?” “还是夫人懂我啊。”尹永青叹息,他也没瞒着妻子,把晚上裴沐争请他喝酒赠砚台求他查江家税的事儿,连着裴沐争说的为何想要查江家的税,是因担忧妻子,害的裴少夫人胡思乱想,冤枉他和沈郡主的事儿也告知给汪氏。 他与妻子是一体,有什么事儿从不瞒着妻子。 “这事儿也就是顺手,我也不会故意为难江家。”尹永青说得也是实话。 江家的税若无问题,他什么都不会做。 要是有问题,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相公,你说他说裴少夫人是因为江家偏心沈郡主,所以吃醋与他闹腾,还冤枉他和沈郡主勾勾搭搭?”汪氏面色古怪。 “正是。” 汪氏突然冷笑一声,“你信了?” 尹永青道:“倒也未曾全信。” 他当然不会全信。 但是他也不管缘由,顺手人情而已。 尹永青见夫妻表情不对,忙问,“夫人,可是有什么隐情?” 汪氏道:“隐情不隐情我不知,但我觉得江家不可能怠慢裴少夫人,裴少夫人曾救过谭家娘子,后来谭家为报恩,一直又给裴少夫人和江家人送冰,谭老爷给江家也送冰,定是裴少夫人授意,若真有间隙,裴少夫人也不会还惦记着江家。 另外裴少夫人并不好惹,如果事实正好与裴大人说的相反,夫君你要真是查到江家因为有点什么把江家人给抓了,裴少夫人恐怕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我劝夫君你最好莫要帮裴沐争去查江家。” “为何?她如何不好惹了?”尹永青不懂缘由。 江家不过商户,但也不是看不起商户。 就算裴少夫人是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但她在江家长大,护国长公主也早就病逝,无法护着亲生女儿。 他要真抓了江家人,那也是依法,裴少夫人能奈他何? 汪氏睨了尹永青一眼,将那日在富平侯府参加老夫人寿宴时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说。 第187章 “富平侯府老夫人寿宴那日,这位裴少夫人质问裴老夫人和沈郡主时句句在理,并不是胡闹,而且我瞧着是那沈郡主为难裴少夫人才是。 裴少夫人不仅懂医术,医术似乎还很了得,亲手制的安神香很得礼部尚书家的老夫人称赞,还卖给其他几位老夫人。 沈郡主没有任何证据,竟在寿宴上说裴少夫人安神香里肯定是加了……什么让人成瘾有迷魂作用的药,差点被裴少夫人给报官抓去了呢。” “还有好几个月前,定国公府偏院的事情,那个沈郡主借着寻裴少夫人的借口,一路朝着偏院而去,去了听见里头羞耻的动静,就喊是裴少夫人在里头,结果里头的人是她自个的丫鬟。 被揭穿后,沈郡主说是下意识以为,我看她就是齐心歹毒,故意想害了裴少夫人名声。 所以是她为难裴少夫人,可不是裴少夫人为难她,那位裴大人就是满口谎言,裴少夫人跟江家好着呢,他却非要为难江家,到底想做甚?” 尹永青皱眉,“这么说,裴兄想要江家出事,肯定是别的缘由?” 汪氏皱眉,思忖片刻猜测道:“该不会想要钳制裴少夫人吧?我可是听说了,裴家不要脸的很,住的宅子是人家裴少夫人的陪嫁,日常开销也全是陪嫁补贴,现在闹得裴少夫人不愿意继续用嫁妆贴补,所以裴沐争想要以江家出事拿捏裴少夫人?” 尹永青道:“这不无可能……” 他能在三十多岁混到户部侍郎,也不是蠢笨之辈,反而是很有脑子的。 本身他帮裴沐争,也不怎管他找什么借口。 他在官场比较圆滑,即便是一些伪君子他也都会结交,也不可能明面上去同人闹翻的。 之前只是想着不管是江家还是裴少夫人,都只是商户,并不会有什么。 可现在听妻子一说,裴少夫人若真很在乎江家,还同户部尚书跟镇国公府的关系比较好,他要真把江家如何了,自己恐怕也没甚好果子吃。 这事儿怕是不好办了。 汪氏道:“而且裴少夫人医术简直了得,连着谭家娘子难产大出血胎儿过大胎儿不正都能救下来,谁能保证以后自家人没个病人?特别是以后珍儿长大嫁了人,总要生产,女子生产如同鬼门关,裴少夫人连谭家娘子那种情况都能救回来,是真有本事啊。” 珍儿是她家长女,尹珍。 这事儿尹永青也有所耳闻。 “但不是说是百草堂的周郎中救下的吗?” 汪氏哼了声,“外头乱传的,富平侯府的老夫人寿宴那日,人家裴少夫人已澄清过,不然谭家老爷为何日日给她送冰?” “竟是如此。”尹永青感叹。 光是凭裴少夫人和礼部尚书跟镇国公府的莫老夫人有人情,他也不可能去把江家如何。 “那这事儿如今要,难不成要把这烟台给送回去?”尹永青有些头疼。 他暂时还不想同裴沐争闹翻。 官场上可不能如此直白。 尹永青很快想到法子,凑在妻子耳畔低语几句。 汪氏笑道:“就依你这般好了,至于这砚台也不用还给他,等到过些日子裴老夫人寿宴时,咱们送个差不多的礼还回去就是。” “为夫真是要谢过夫人,娶了夫人,是我尹某人的福气喽。” “哼,反正咱们可不能得罪裴少夫人。” 汪氏还是清醒得很。 且不说尹家夫妻二人夜聊,江窈在江家待了两日,师父已无大碍,她才回去了裴府。 养生堂那边也开始修葺,她也忙碌不已。 银子如流水的花费着。 只不过心里还惦记着宁王殿下。 不知他这两月头疾有无再犯,前些日子还带兵去平反,有没有受伤甚的。 前两日在江家时,大哥跟三弟说了,之所以花镇耽误,是因为花镇发生暴动,宁王殿下带人去平反暴乱。 花镇就是薛神医来家,最南之地。 宁王府。 追风看着自家殿下换药,那伤口还有些不太好的模样,忍不住说。 “殿下,要不属下去喊裴少夫人来府中帮您瞧瞧这伤口,天气炎热,伤口怕是不容易好,裴少夫人医术了得,有她再帮着瞧瞧也好一些。” 宁王手中换药的动作暂顿。 第188章 宁王身上这箭伤是在花镇是被暴动的人所伤,箭上有毒。 他武艺高强,区区射箭也不至伤他。 只是突犯头疾,这才误了事。 箭上有毒,在花镇时请了随行的医官简单看过包扎,这毒用的狠,若不是他内力高强,都撑不到回京。 回来京城后,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看过,又解毒包扎。 如今还有些余毒,太医说需每日喝药清除余毒。 只是天气热,伤口因为体内还有些余毒,总有些反复,直到现在伤口也未好全。 这会儿听闻追风的建议。 宁王沉默半晌,本想说既没犯头疾,不必去请她过来。 可他却下意识神使鬼差的说了声,“也好。” 追风一听,喜滋滋道:“那属下现在就去请裴少夫人过来为殿下医治。” 宁王垂眸,慢慢把身上的伤口用纱布包扎起来。 追风也已经离开。 眼下是白日,殿下又是因公受伤,可以光明正大去请裴少夫人过来了。 江窈正在药房制安神香,还有止血散,护心丸还有其他一些药。 正忙着,外头珍珠急匆匆过来通报。 “姑,姑娘,宁王府来人了。” 上次去宁王府,江窈是半夜时被请去,珍珠没有一块跟着,并不知她私下已经去过宁王府。 江窈道:“快把人请进来吧。” 追风进来后,立刻道:“见过裴少夫人,我家殿下受了些伤,听闻裴少夫人医术了得,还请裴少夫人上门为我家殿下疗伤。” 追风未说是头疾。 殿下头疾的事情不宜宣扬出去。 江窈显然也听懂了,知道宁王此次去花镇,恐怕是受了其他伤。 她掩下心中焦急,起身对追风说,“还请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下。” 追风点头,出去外头院子里等着。 其他丫鬟们好奇的望着追风,猞猁也趴在屋檐下盯着他。 很快,江窈收拾好,带着珍珠一起过去了宁王府。 到了宁王府,追风一路带着主仆二人进去内院,珍珠则被请去偏厅喝茶,江窈去了宁王殿下的寝内。 江窈进屋,绕过屏风,见宁王殿下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穿着一身锦衣,面色有些苍白。 还未走近,江窈仔细观察宁王面相,上前问,“殿下这是中毒了吗?” 不等宁王说话,追风已惊叹道:“裴少夫人医术当真了得,只是观殿下面相,就能看出他中了毒。” 路上他可没告诉裴少夫人殿下是伤到哪里,又是如何受伤中毒的。 宁王道:“的确是中了毒,劳烦江姑娘瞧瞧。” 说罢,他挥了下手,追风应了声退下。 待追风离开,江窈提着药箱走到宁王身侧,“我先瞧瞧殿下的伤口。” 宁王看了江窈一眼,眸中讶然。 他未说是箭伤,追风路上肯定也没有告知。 可她见他面相就知是中毒,如今还说是伤口,可见她仅是观他面相,不仅知他是中毒,还是伤口中毒,而不是毒从口入。 她的医术,一次比一次让人惊艳。 宁王解开衣袍,露出漂亮结实的胸膛。 他身量看着颀长,脱了衣袍却知并不瘦弱。 江窈看着胸口处渗出去的一些血迹,微微蹙眉。 她不曾分心,解开宁王胸膛上包扎的纱布,露出里面的伤口。 是箭伤,箭头深进去的不多,本应伤的不重,但箭头上有毒,哪怕伤口不深,可却不容易愈合。 江窈道:“殿下应当是请过宫中太医帮着解毒了,不过还有些余毒,余毒需要些时日清理,也因余毒,殿下的伤口不易恢复,总是反复崩裂出血溃烂。” 伤口愈合会比较慢,人就比较遭罪。 江窈有些心疼。 宁王点头,“的确请宫中太医,大部分毒都已经清除,太医言还有余毒并不好清理,需每日一碗解毒汤剂来清理剩余毒素。” “殿下放心。”江窈抬眸望了宁王一眼,目光澄澈又温柔,“有我在,一会就能帮殿下把剩下的余毒都清理出来,余毒清理了,伤口明日就不会再反复崩裂溃烂,不出几日,伤口就能结痂愈合了。” “多谢。”宁王看到她笑盈盈的模样,眸光幽暗。 江窈开始写一会儿需要用的药方。 写好后,出去给追风,让他去抓药。 等到追风拿着药方出去抓药,江窈回到屋中,见他还半脱着衣袍,这才注意到他的光裸着的上半身,脸颊一下子就红了。 宁王殿下看着瘦,却是脱衣有肉,光裸的胸膛结实漂亮,一层薄薄的肌肉。 上辈子两人相处三年,她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模样。 何况那时候他疯疯癫癫,有时候见他脏乱,也想帮他清理下,他就不乐意,自己跑掉。 不过等回来时,倒是清理过,只是因为疯癫,就算身上清理过,头也洗过,但也乱糟糟。 江窈那时候就会帮他把头发梳好,用布巾擦干,再帮他把头发用一根布绳束在脑后。 即便已经疯癫,可随便收拾一下的他,也好看的让人注目。 江窈这会儿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了。 好在宁王慢慢把纱布裹了回去,又将衣袍穿上。 江窈松了口气。 宁王道:“江姑娘坐吧。” 江窈在他侧边坐下,二人之间隔着一个方桌,她小声问,“殿下,您这些日子头疾可有犯?” “去花镇时犯了一次。”宁王没瞒着她,“也因头疾突犯,所以才没躲避开这支箭。” “竟是如此。”江窈有些苦恼,“我亦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殿下身边,殿下平日公务繁忙,出门在外,突然犯了头疾我也无能为力。” 可他的头疾又是药石无医,除非知道他第一次头疾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心疾引起的问题,只能解开心结才可痊愈。 偏偏宁王性情冷淡,肯定不愿轻易告知。 宁王果然不再说话。 江窈偷偷的叹息了声。 很快,追风抓了药回来,江窈吩咐道:“这些药三碗煎成一碗端来就好,我先把宁王殿下针灸。” 追风出去煎药,宁王脱了衣袍,解开纱布。 江窈也不分心,取了银针开始给他针灸。 针灸的位置集中在上身,不管江窈如何避免 宁王一开始还能正襟危坐,在江窈好几次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胸膛。 他的耳上慢慢染上一片绯色。 手掌也慢慢蜷缩成拳,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好在江窈下针快,也没有分心,不曾注意到他的窘迫。 追风的药也很快煎好。 这会儿宁王身上已经扎满了银针。 等到宁王一口气喝完汤药,江窈刺破了宁王的十根手指,又在十根手指上也扎上银针。 慢慢,他的指尖上各凝出一滴黑色的血。 追风站在旁边,惊讶的瞪大眼。 好神奇。 竟还能这般逼出余毒。 裴少夫人的医术真是了得啊。 黑色的血液滴落下来,被江窈用小炭炉接住,发出刺啦一声,刺鼻的味道也散开。 江窈笑道:“好了,殿下体内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 ’ 第189章 追风叹道:“裴少夫人医术当真世间罕见。” 至少不管是他遇见的郎中太医,都没办法一次将殿下体内的余毒清理出来。 唯有她。 宁王道:“多谢江姑娘。” 他耳尖跟颈子上的红已经褪去,无人发现他方才的失态。 “殿下不必同我道谢。”江窈笑盈盈说,“殿下的伤口再用些止血散,明日便不会反复溃烂了。” 她说着,递出止血散。 宁王接过,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都怔了怔。 宁王先垂眸。 “追风,送江姑娘回去。” “喏。” 追风送了江窈出门,带上珍珠回了裴府。 追风今日是光明正大来裴府请江窈去宁王府给宁王治病,自然瞒不过裴府其他人。 等到裴沐争下衙,在正院用过晚膳,柳氏和裴星语先回了院子,裴老夫人留下孙子说话。 屏退身边的丫鬟,裴老夫人面色严肃的望着孙子。 “沐争,江家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 “祖母不用急。”裴沐争胜券在握,“前几日已经同尹大人说过,尹大人答应帮这个忙了。” 估摸过不了多久,江父还有江家老大跟江家老三都要下狱。 江家老二并不负责江家的营生。 但是江家老二那个残废,是个废人,也无人脉,江家人被抓他也无可奈何,只有江窈能来救他。 裴老夫人面露急色。 “沐争,此事一定要尽快啊。” 大概是看出裴老夫人的焦急和古怪,裴沐争忍不住问,“祖母,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怎得突然就如此焦急了。” “哎。”裴老夫人叹息一声,“还不是那个江窈,她今儿竟被宁王府的请去给宁王看病,万一她真瞎猫碰上死耗子,给宁王治好了,宁王岂不是要承她的情,往后……” 往后这贱人就有了这等尊贵的人脉。 此事是她过后才知。 要是早知,她肯定想法子阻拦江窈去宁王府。 后来她回了裴府,也不敢找她过来问话。 就怕她拿宁王来压自己。 且这小贱人现在嘴皮子利索的很,担心寻她过来问话又把自己给气着。 “什么?她去给宁王治病?”裴沐争的声音里充满不可置信。 自打江窈当初救活差点被果子噎死的孙家那孩子后,他就知江窈或许懂一点医术,不过皮毛。 即便知道她在富平侯府卖甚安神香。 他也觉得那玩意大概不是好东西。 如同芜芜给他写的信中所言,安神香里定是加了对身体有害的药材。 现在用着效果显著,过些时日,身子会慢慢衰败。 他甚至希望京城那些老夫人出事。 定会捉拿江窈。 到时也能名言正顺贬妻为妾,日日拘着她,再无办法反抗。 以为江窈就是懂点皮毛,谁知道都被请去宁王府给宁王看病? 要是真给她搭上宁王那条线还了得! 宁王身份尊贵,即便患病或者受伤,也都是请宫中的太医先行治疗。 除非是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 可是太医都束手无策,江窈能行? 裴沐争心中疑惑,面上不显露半分,同裴老夫人道:“祖母放心,我明日问问尹大人。” 这事儿的确要快些了。 回到院子里,裴沐争找来又琴,想要问问江窈 又琴得知姑爷召见,心中欢喜,特意抹上口脂。 来姑爷院中两月有余,她连姑爷身边都近不了。 都是姑爷身边两个大丫鬟伺候着。 今儿姑爷要召见她,她肯定会好好表现,争取做姑爷身边的大丫鬟,往后才好跟了姑爷做主子。 很快,又琴收拾妥当,过去裴沐争屋中。 裴沐争已经等得不耐烦。 见她过来,根本不曾注意她的口脂,不耐烦问起了话。 “你以前既然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少夫人的医术到底如何?” “姑爷有所不知。”又琴嗤之以鼻,“少夫人医术根本就一般般,不过自己研读了几本医术,能如何?当初救下那个孙家孩子,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奴婢自幼跟在少夫人身边一起长大,少夫人的医术如何,奴婢一清二楚,也不知外头传少夫人医术了得是怎么回事,恐怕是少夫人自己给自己宣扬的名头呢。” 她可没说谎。 她自幼就跟了少夫人。 少夫人以前的确天天研读医书。 可是也就给她们这些丫鬟看看头疼脑热,别的大本事根本没有的。 少夫人的医术不知怎么突然就传的很厉害了。 她觉得那就是少夫人自己想要博个好名声,让人在外传的吧。 裴沐争皱眉。 如果江窈医术一般。 宁王为何请她过去帮忙医治? 他在朝堂上,所以对宁王的事情有所耳闻。 宁王去南边平定暴乱受了伤,中了毒。 肯定是请过了宫中的太医,难道太医没有帮宁王解毒? 难不成江窈的医术真的进步神速。 芜芜以前就给他写信,担心过江窈是不是被薛神医收了徒。 那时候他想着薛神医肯定看不上江窈。 不然江窈真被薛神医收为徒弟的话,不赶紧四下宣扬出去了,还能默默无闻? 可现在他有点怀疑,江窈莫不是真被薛神医收做徒弟?所以医术才进步神速。 他如今也不好直言了当问她到底有没有治好宁王的伤。 要是治好了,宁王肯定就承了她的情。 江家出事,她怕是要直接求到宁王头上。 这可如何是好? “姑爷?” 听见丫鬟的声音,裴沐争抬头皱眉,“成了,你退下吧。” “姑爷。”又琴红着脸,“姑爷可要奴婢过去少夫人那边打探一些什么消息。” 裴沐争冷笑:“你当我傻?当初你是怎么被送过来的你不清楚?你怕是还没到那边的外院,就被丫鬟婆子打出来了。” 又琴羞愤。 心中恨透江窈。 说是平日对她们这些丫鬟好。 自个也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替她做点决定,她就发狠了治她。 那日害她如此丢脸。 “姑爷,要,要不让奴婢伺候你洗漱,今日早点歇息。”又琴甩开心中对江窈的愤恨,打算还是先把姑爷拿下再说。 裴沐争勃然大怒,“滚出去!” 一个小小的丫鬟还敢肖想他,还想爬他的床,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隐疾…… 要不是看她自幼跟在江窈身边,想着以后有什么事儿还能问问她。 早就把她发卖了! 又琴红着眼眶,心中不甘,可也不敢再继续。 只得忍着羞愤和气恼退下。 裴沐争都要气疯了,气得胸膛起伏的厉害。 ………… 次日,裴沐争下衙时路过户部,瞧见尹永青,笑眯眯说,“尹兄,这么巧,可要出去小酌几杯?” 尹永青哪儿不知他的用意。 他为人圆滑,就算心里没打算帮裴沐争,也不会同他闹掰,言笑晏晏应声好。 二人过去酒楼,点了几个下酒菜,要了一壶好酒,小酌几盏后。 裴沐争忍不住问,“尹兄,不知前几日请你查过江家的账如何了?” 第190章 “裴兄,实不相瞒。”尹永青面露难色,“江家的账还有缴的税我这几日查了一遍,但江家的税一点错都没有。” 裴沐争脸色一白,“这怎么可能?” 商户每月的账本太多,需要上交的税有时候会有点糊涂账。 怎么可能会有一点都不出错的? 尹永青苦笑声,“裴兄,我也不瞒着你,就是前几日江家突然过来补了一笔税,说是重新查了账,发现漏了些,应当是自个查了账,” 裴沐争脸色沉的厉害。 江家要不出事,如何能拿捏江窈? 现在可怎办? 这个尹永青也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让他办点事情都办不好。 而且江家怎么会突然提前把账给查了?就像是收到什么消息一般。 莫不是尹永青跟江家告密? 可也不应该啊。 江家不过一个下贱商户,不值得尹永青讨好告密。 裴沐争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清楚江家是如何提前知晓要查他们的税。 “尹兄。”裴沐争不想放弃,“你看既然这样,能不能还是先将江家给抓起来……” “裴兄,你这就是强人所难。”尹永青正色道:“你应该知晓,这种主动提前补交钱,按照律法是可以,官府不得抓人,你这样让我抓人,岂不是让我违背律法?这是让我枉法啊!其实裴兄也不用非让江家如何,我觉得不如跟江家说开,告知他们,裴少夫人是真的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即便不是亲生,可养育了十几年,就没有感情了吗?” 这种主动把税补上的,是不能够以偷税漏税的律法抓人。 尹永青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裴沐争的神情。 既是家事,他也跟着和稀泥。 裴沐争脸色难看,“这,这说开了恐怕他们也不会在意她,毕竟不是亲生的……” 尹永青道:“我觉得是裴兄多虑了,江家平日也有施粥布善,素有善名,应当不至于如此才是。” 裴沐争不说话了。 他想让江家出事,只是想拿捏江窈。 不可能跟尹永青说实话。 现在尹永青也不愿意上门去抓江家人,这要如何是好。 尹永青也没有提砚台的事儿。 他把砚台当做是两家互相来往的礼节。 等到裴老夫人寿宴,还回去相当的寿礼就是。 裴沐争闷闷不乐的喝酒,之后都没跟尹永青说过几句话。 喝完酒,裴沐争失魂落魄离开,尹永青回去就跟妻子汪氏说了今儿的事情。 “夫人有所不知,裴沐争怕是急了,今日就来催我,我同他说江家的税没漏,人家前几日补交了,他脸色都白了。” 之前他也是想着一个拖字。 如果裴沐争来问,就推脱说江家的税是没出问题。 可没想到,他这几日查了江家的税,人家早给补上了,一点错都没出。 汪氏哼道:“他这人心思深的很,人家养了十几年的闺女,怎么可能不亲近,还借口裴少夫人想让自己岳父家里头出事,就是个小人!待裴老夫人寿宴那日,咱们还了礼数后,夫君就少和他来往吧。” “夫人放心,我省得。” 而裴沐争浑浑噩噩回到裴府。 裴老夫人知晓孙儿归来,立刻让崔嬷嬷请了孙儿过来。 见到孙儿失魂落魄的模样,裴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声,颤声问,“孙儿,可是事情出了差错?” 裴沐争颓废点头,“是,祖母,江家不知为何前几日去查了账把税都给补上了,恐怕没法用账目上的事情来压制江家。” 第191章 江家的账查的太快,也查的太清楚了。 难不成是江家老二帮忙查的账? 想到江从行。 裴沐争有些心有余悸。 江从行很聪明,难保这次是他看出点什么来,才提前帮着把江家所有的账都给查了一遍。 也幸好他已经残废,他都不敢想江家老二若是腿没废,恐怕当初那个状元根本不可能是自己,自己只会一路被他碾压。 特别是殿试上那篇让圣上都叫好的文章,也是江从行帮他押题,还帮他把那篇文章几乎修了大半,他才能殿试上一鸣惊人。 江从行太聪明了。 如果当初他没残废,江家恐已成为京城的新贵。 如果江家真是按照这个命运线。 他或许也会跟江窈好好过吧。 可惜没有如果,江从行已经残废了,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人。 他的聪明不会用在官场上,不会往上爬。 他就没什么畏惧的。 裴沐争道:“祖母别担心,我来想其他法子,江家不足为惧,江窈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从未把江家放在眼中。 哪怕江窈现在性子变得古怪,总是同他作对。 但是不管是江家还是江窈,都不足为惧。 裴老夫人叹息,“还有什么法子。” 说着,裴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了许多,“沐争,实在不行,我们就……” “不可!”裴沐争脸色也沉沉,“我知祖母是担忧我,但是现在不易做出这种事。” 他知道祖母想说什么。 祖母担心裴家压制不住江窈,想着让她‘病逝’。 但这是一步险棋。 江窈突然出事,江家人肯定会闹上门,到时候事后败露,就算是祖母下的手,他的仕途也会完了。 他如今在内阁也不过小小六品。 等他再往上爬一爬。 那时候江窈即便死在裴家后宅,江家怀疑,但也撼动不了他。 但是他也不想继续等到那时。 上次在定国公府,阴差阳错让江窈躲过。 他不信江窈还有第二次那样的好运…… 只不过错失上次的良机,这一次该如何让江窈出事,与人‘通奸’。 他得好好想想。 裴老夫人叹道:“祖母还不是为了你,她如今心也不向着你了,我算是看出来,她恐怕与你有了和离之心啊。” 裴老夫人算是看明白,江窈这恐怕没打算继续跟她孙儿过下去啊。 万一给她等到合适机会,让她和离了。 裴家就什么都不剩。 凭甚! 她的那些嫁妆,本来就应该是裴家的。 凭甚她做着状元郎夫人,想要走的时,还能把嫁妆都给带走。 没有这样的理儿。 裴沐争道:“祖母放心吧,我会想其他法子。” 裴老夫人不再言语,心中烦闷忧愁。 之后裴沐争也没打算再动江家。 已经错失这次机会。 江家没触犯律法,他目前也没那么大权势,可以再动江家。 只能想着如何设局,让江窈与人‘通奸’。 最热的两个月已经过去,裴家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 这两个月,不仅裴家主子难熬,裴家下人也是如此。 幸好少夫人每日晌午都有冰饮子给大家喝,才没得中暑。 两个月过去,便算入了秋。 白日还有些炎热,晚上的天儿就舒服许多。 江窈住在寒梅苑,想吃甚都有小厨房给她做。 正院那边的吃喝还是鸡飞狗跳。 养生堂那边已经快修缮完成,再等半个月养生堂也能开业。 因为这半月,江窈有其他事情要忙。 再有十来日,二哥就要去参加乡试。 第192章 现在二哥双腿已经能慢慢走路。 不过平日里还是坐轮椅的多,还需要休养一段时日,不能走上太多路。 科举考试对学子们而言,既是寒窗苦读多年开始有回报的时,也是一个难熬的阶段。 乡试跟会试都是在贡院里举行,每次都是三场,一场是三天三夜,也就是乡试和会试,每次都要在贡院里待上九天九夜。 很多学子不是考题上出错错失考试成绩。 不少是因身体太弱,扛不住这九天九夜,没法完成三场考试才错失成绩。 江二哥又残废好几年,常年不能起身行走,身体会虚弱很多。 江窈心中惦记,提前半月开始准备。 首先是二哥去贡院后的一些药品。 驱虫的膏药,涂抹在身上就能防止蛇虫鼠蚁的靠近。 另外还有止血散,救心丸,止泻丸等等。 这些算是常备药品,都要给二哥备好,到时候带去贡院里,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就是给二哥调理身体。 这点江窈要过去江家那边盯着,每次的药膳,还有每日给二哥诊平安脉。 这次二哥的科举,她一定要让二哥平平安安出来。 至于二哥的科举成绩,她并不担心。 二哥只要能考试,就一定能考上。 所以得去江家小住半个月。 江窈懒得跟裴沐争说,第二天直接带着珍珠去了江家,让其他嬷嬷和丫鬟们守好寒梅苑。 不过还是遣了陈嬷嬷过去跟裴老夫人说了声。 借口也是程氏最近身子骨不太舒服,所以江窈才想回去多陪陪江母。 裴老夫人听闻后,跟身边的崔嬷嬷冷着脸说。 “那程氏也不是她亲生母亲,也不知她如此惦记作甚,还要去陪伴半月,这哪儿是当自己出嫁了?恐怕还以为自己是个闺阁里头的姑娘呢,更甚至都没把我们裴家当成她的家吧。” 崔嬷嬷只能陪着笑说,“老夫人说的是,少夫人实在不懂事,既嫁了人,如何还能这般常常回去娘家的理儿。” 裴老夫人心中不痛快,跟崔嬷嬷一直骂着江窈。 等到裴沐争下衙后,一家人在正院用晚膳。 裴老夫人把江窈今日回江家小住半月的事情说了说。 柳氏骂道:“这小贱人就是欠收拾,整日往外跑就不说,如今回娘家一待就是半月,沐争,你就该休了她!” “哥,你就不管管嫂子吗?哪里出嫁女天天回娘家的。”柳星语也埋怨起来,“哥,她现在不仅不孝长辈,还没把你放在眼中,她就是欠打,打打就服帖了。” 她心里恨透了江窈,当初让她在集市上丢尽脸面,害她这几个月的姻缘都无人问津。 就该让大哥多教训她才是。 打着打着就老实了。 柳氏也愤恨道:“星语说得对,这种小贱皮子就是欠打,沐争,你是她相公,打她也是天经地义,干脆把她喊回来家法伺候。” 裴家哪有什么家法。 她所谓的家法也不过是让儿子对儿媳动手,或者打儿媳板子。 “你们莫要说了!”裴沐争脸色难看。 他已经对上次的事情有阴影。 上次富平侯府,见祖母回来病了一场,她们也是怂恿他去对江窈动手。 结果他过去后,巴掌都没挨到江窈脸上,自己却挨了她一拳。 那肚子痛了好几日。 跟首辅请了好几日假。 待过了几日,肚子慢慢没那么痛时,他才去上衙。 首辅问他为何又是病假。 他直言说,“不瞒大人,是家中贱内打了我一拳,我腹痛好几日,这才迫不得已请了病假。” 首辅却冷笑一声,“裴沐争,你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你说你夫人一个弱女子打了你一拳,就算是故意的,她能有多大力气?还能让你腹痛好几日?” 他百口莫辩。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那一拳到底是江窈有意还是无意。 也不知那一拳为何能如此痛。 所以现在听见家里人让他继续对江窈动手,他有些不敢。 “哥,娘说得对,你去喊她回来,家法伺候,咱家现在就有假家法了,不孝长辈,不敬夫君的,就该张嘴巴子,打板子!” 当初他腹痛好几日,裴家人都以为他是装的。 他怎么解释说自己是真痛,她们都不太信。 以为他是想让江窈心疼他。 结果江窈那贱人一点表示都没有。 “行了,别说这个了。”裴沐争皱眉,又望向裴老夫人,“祖母,你说她是回去陪程氏?可有说程氏生了什么病?要陪伴这么久。” 他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不过再有小半月三年一次的科举就要如期而至。 各个衙门都开始忙碌起来,连内阁这小半月都会格外忙碌。 难不成江窈这个时间点是回江家去想安慰江从行? 毕竟每年这时候,大概是江老二最难受的时期。 “那陈嬷嬷过来也没说旁的,就说程氏不太舒服,她家少夫人要回去陪程氏小半月。” 柳氏哼道:“她能有甚不舒服的,不就是她儿子参加不了科举,她心里头闷得慌,要我说就是报应,活该她儿子断了双腿,让她痛苦一辈子才是。” 裴沐争不再言语,觉得江窈回江家,还有程氏的不舒服,应当都是同江家老二有关。 既如此,他就没甚好担心,不如继续想想该如何让江窈丢了声誉才是。 第193章 江窈回到江家已经五六日。 这五六日,她日日都会给江二哥诊平安脉。 除此之外,江从行每日的膳食她也都会盯着,除了膳食,还有药膳进补。 短短五六日,江从行吃得气色都更好了些。 江家其他人也都非常重视他这次科举,全都谨言慎行,盯的很紧。 除了最亲近的人,江家甚少有奴仆知晓江从行双腿治好,可以慢慢行走的事情,也是怕江家奴仆知晓,在外头乱说。 有些人心思坏,根本不希望江从新可以站起来,可以去参加科举。 所以江家人也是不得不防着。 眼瞅着还剩下四五日时间,江窈又出去外头的药铺买了些药材。 之前给二哥准备各种药只是辅助药品。 她打算再制一些益气丸给二哥。 这也是好东西,益气补血,增强血气。 过几日,二哥要在贡院里待上九天,这是最合适的药,每日服用一颗,还能够缓解疲劳,提高精气神。 带着珍珠跟小六子出门。 刚到药店买好药材准备离开,出门时撞见个姑娘带着丫鬟进来药铺里。 那姑娘生着一张鹅蛋脸,柳叶眉,看起来玉软花柔。 她看到江窈时也愣了愣,迟疑下出声唤住了江窈。 “裴少夫人请留步。” “赵姑娘。”江窈表情淡淡的回应了声,“有何事吗?” 被江窈唤作赵姑娘的女子咬咬唇,犹豫半晌才问。 “裴少夫人,不,不知江二哥最近如何?过得可还好。” 江窈淡声说,“不劳赵姑娘操心,我二哥最近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不怪她待这个赵姑娘如此冷淡。 这姑娘叫赵淑卉,正是当年二哥救下的姑娘。 二哥当年也不过十二岁,出门去集市书肆里买书时,撞见疯马冲撞路人,眼看着那小不了他几岁的小姑娘愣愣站在那儿,即将命陨马蹄之下。 江二哥不愿见此惨状,想都未想,猛地上去把小姑娘推开,自己却被马儿冲撞倒地,后面的马车生生碾断他的两条腿。 小姑娘吓得崩溃大哭。 事后赵家也有携家眷上门送礼道谢,对江二哥和江家非常感激。 头几年还好,赵家年年都领着赵淑卉上门对江二哥道谢。 过了没几年,赵家父亲升到太常少卿,四品官职。 赵淑卉也渐渐长大,却喜欢上江从行。 跟父母说想要嫁给江二哥。 赵家父母大怒,自然不想闺女嫁给一个双腿残疾,这辈子都没希望的人。 于是,三年前,赵母直接上门将二哥给骂了一顿。 “你这人心计真是深,明知你自己是个残废,这辈子都是个废物了,还勾引我家淑卉,想娶她,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何况我们赵家年年都会上门道谢,谢了这么几年,早还了当年你救淑卉的恩情。 再说了,当初的事情,你要不冲出来,我们家淑卉也不一定会被撞,谁让你自个冲出来啊,害得我们家年年都要登门道谢,如今还勾引我闺女,臭不要脸的!” 江父跟程氏气得不行。 程氏当即回骂了。 “呸,你这黑心肠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我家从行把你闺女推开,那马早把你们家闺女给撞死了!谁说我们家从行何时勾引你家闺女了?这几年你们上门,从行避嫌,与她说话都不过三句,总而言之,你们赵家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滚!给我滚出江家!就当我们家从行以前救了条狗!忘恩负义的一家子,小心遭报应!” 第194章 自此,两家人再也没了来往。 当年的事情,江窈从来没怪过赵淑卉。 那是二哥的选择。 但是赵家不该这么辱骂二哥。 赵淑卉知晓自己母亲来江家撒泼后,也未托人给二哥道歉。 甚至没多久后,外面有传言说,江从行虽救了赵淑卉,却挟恩图报,要赵淑卉嫁给她。 赵家站出来说,很感激江从行当年的救命之恩,但感情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强求,淑卉并不喜欢他,所以他们没办法让女儿嫁给他。 不管江家要什么,他们都同意,除了让他们女儿嫁给江从行。 不用想,这也是赵家散播出来的。 因为这事儿,外头的人一直辱骂江二哥。 江二哥也未辩解过一句。 赵淑卉也没有站出来替二哥辩解过一句。 说是她自己喜欢上二哥,二哥没有挟恩图报。 至此,两家彻底决裂。 这三年,赵淑卉遇见江窈,却还时不时同她打探二哥的情况。 江窈心里也是怨着赵淑卉,怨她既喜欢二哥,当初却不愿意帮二哥说上一句话。 任由二哥被世人误解污蔑。 赵淑卉忍不住红了眼睛。 “裴少夫人,你莫要怪我,我当初也是身不由己,你也知晓,父母之命有多难违。” 江窈冷笑一声,“既如此,你为何每次瞧见我,都要跟我打探二哥的情况?两家都已经闹成这样,你还哭哭啼啼作甚。何况我实话同你说,我二哥从来都没喜欢过你,当初我二哥为了避嫌,每年你们上门,我二哥都不会多同你讲半句话的,你应该是清楚的吧?最后还为了毁我二哥名声,说他挟恩图报,真真是忘恩负义。” 她这话不假,二哥的确不喜欢赵淑卉。 她的二嫂是个很好的姑娘。 上辈子哪怕二哥是残废,二嫂也义无反顾嫁给了二哥,只可惜上辈子二嫂跟大嫂一样,都没得到一个好结局。 这辈子二哥的腿好了,还能考取功名,希望这辈子二哥跟二嫂有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不过二哥上辈子娶二嫂好像是在一年后。 她也不清楚二哥跟二嫂怎么相识的。 又是什么时候相识。 二哥娶二嫂的时候,她甚至没能去参加。 那时候她一直被关在裴家偏院,日日被灌上一碗避子汤。 她只听闻二嫂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祝含玉。 赵淑卉听江窈这么一说,脸色煞白,轻轻后退两步,身子一歪。 旁边的丫鬟急忙扶住赵淑卉,怒视江窈。 “裴少夫人,你别太过分了!” 江窈冷笑,“过分的是你家姑娘吧,因为她,我二哥本身就遭了大罪,她还不放过我二哥,一直纠缠,最后害得我二哥被世人污蔑,她也不曾站出来为我二哥说半句话。” 丫鬟瞪着江窈,也说不出话来。 姑娘做的事情,她都是晓得。 江窈懒得再同这对主仆纠缠。 二哥过几日就要去科举了,这么大喜事儿,没必要跟无所谓的人纠缠下去。 江窈带着珍珠和小六子离开药铺。 赵淑卉红着眼眶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伤心欲绝。 如果江从行要是没有断了腿就好了。 恐怕早就是新科状元郎。 爹娘或许就不会反对他们了。 赵淑卉拿到药后,也回了赵家。 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闷闷不乐。 赵母也从丫鬟口中得知女儿一早在药铺碰见了谁。 赵母怒气冲冲推开女儿房门。 第195章 见女儿还在屋中伤春悲秋,赵母怒道,“你瞅瞅你这不值钱的模样,人家都说那江家老二根本不喜欢你,你还难过个什么劲儿,何况你如今都已经在跟广阳侯的三公子议亲,都已经换了庚帖,过几日两家的亲事都要传开了,就莫要在想其他。” 赵母说着叹了口气,坐在闺女身边,拍了拍她的背,继续劝说。 “那三公子虽不是广阳侯府的世子,但人家也是正经嫡出的,还是侯府的小公子,你嫁过去,上头有侯府夫人做你婆婆,也不用你操心旁的,出门其他闺友和姑娘少夫人们应酬时,人家也会因着你的身份敬重你几分。 不比你嫁给一个商户子要好?你想想你要是嫁给那残废的商户子,别说出门应酬,恐怕日日都得在家伺候他,指不定偶尔出门应酬,还要被人嘲笑。” 赵淑卉慢慢止住了泪。 是啊,她要真嫁给了江从行,恐怕日子真就过的一团糟。 出门应酬还会被以前的小姐妹嗤笑吧。 见女儿不再说话,赵母道:“你就别操心旁的事情了,反正他这辈子只能是个残废,靠着江家人养一辈子,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你也别想他什么的了。人家广阳侯府的三公子才是个聪慧的,去年已经中了秀才,今年恰巧就要科举,他也打算下场试试看,你往后说不定还能靠着他封诰命呢。” 赵淑卉忍不住说,“母亲,你别说江二哥了,他这辈子也是毁了,何况还是为了救我,本身就是我欠他的,如今我只愿他好好的。” 她说着,忽得顿了下才继续道:“母亲,我同广阳侯府三公子的婚事先莫要传开吧,过几日就要科举,到时候三公子要去参加科举,江二哥却没有这个机会,这两件大喜事传到江二哥耳中,恐怕他会怒急攻心伤了身体。” 她不想让科举的事情刺激江二哥了。 不管怎样,江二哥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我这几日正在帮你整理嫁妆,你也过去看看吧。” 赵母却已经打算这两日就把二人的婚事昭告天下,让那江从行好好瞧瞧,她闺女不仅嫁得好,人家还要参加科举。 偏偏他只能躺在那儿,如同个废物。 赵淑卉点点头,过去跟着母亲整理嫁妆。 她与江从行,此生是无缘了。 ………… 江窈回到江家,没告诉二哥她碰见赵淑卉的事情。 她跟二哥从来没在乎过赵淑卉。 她开始忙着制益气丸。 如此又过去四五日的时间。 次日就是乡试的日子。 京都里的乡试是直接在贡院里参加。 次日一早就要带齐东西去贡院。 江窈有点激动,晚上根本睡不着。 江家其他人也差不多。 就连薛神医跟萍姐儿晚上都睡不着,记挂着明儿科举的事情。 江窈担心二哥夜晚睡不安,明日没精神。 所以给他房里点了安神香。 睡得好精神气才好。 江家其他人她就没点,这样才能盯着时辰,早些起来,送二哥去贡院。 江窈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过了一两个时辰,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许久才慢慢睡下。 次日,不过寅时末,江窈醒来。 江家其他人也醒了过来。 厨房里早就忙碌起来。 一家人一起用过早膳,小厮背着一大包东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江从行。 江家大哥出远门调查武安侯夫人杨氏当年的事情,还有武安侯府当年有没有置换过大批奴仆的事儿,不在家中。 由着江父,老三江从武跟江窈,还有江二哥身边的小厮送他过去贡院。 江从行也还是坐在轮椅上。 他的腿还不能长时间走动,还在恢复期。 所以路上都是让人推着。 在大宁朝,即便跛脚,或者身体上的一些其他残疾,或是面上毁容,亦可参加科举。 只不过江二哥是双腿残疾,下半身没有任何知觉。 考试时只能自己进,不可带任何人。 江从行没办法一个人完成这样的考试。 现在他的腿已经可以行走,也会带着轮椅进贡院。 自己可以完成这九天八夜的考试。 很快,一家人推着江从行到了贡院门前。 贡院门前围的水泄不通,都是送家中学子来参加乡试的家人们。 还有来凑热闹的百姓跟商贩,一些官宦人家的也有。 很快,有人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江从行。 他人长得俊朗,又坐在轮椅上,自是不少人瞧见了,觉得稀奇,纷纷议论。 “嘿,稀奇了,这还有双腿残废的人来凑热闹。” “这公子看着有些眼熟。” “我怎么觉得他身后的小娘子还有那位老爷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江家二公子吗?” “哪个江家二公子?” “就是八年前那个宁德书院都抢着要的江二公子,十岁就中了秀才,十二岁进了宁德书院,可惜那一年,他为了救赵家千金,被马车碾断双腿,再无缘科举,他父亲是江老爷,做茶叶营生,经常施粥布善,人也很好……” “我怎么听说,这位江二公子前两年还挟恩图报,让赵家千金嫁给他?” “说实话,我觉得他要不是为了救赵千金,现在最年轻的新科状元郎非他莫属,要不是他,那位赵家千金可能就命丧马蹄之下,人家为了救她都残疾了,她嫁过去不是应该的嘛?” “你们快别说这个了,人家赵家千金喜事将近了,已经同广阳侯府的三公子定下亲事,庚帖都换过了。” 第196章 贡院门前,众人议论纷纷。 听闻大家说起儿子挟恩图报时。 江父紧紧抿着唇,眉头深深皱着。 江窈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江从武性子直,听见这些议论直接不高兴了,骂道:“你们胡说什么!我二哥可没有挟恩图报!” “啧啧,江家人还不承认呢。” “所以这位江二公子来来贡院作甚?” “哈哈哈哈莫不是也想参加科举?本朝科举倒也没规定残废不能参加,可听闻江二公子双腿残废,腰部以下都不能动弹,连自理都成问题,他能在贡院里面待上九天八夜嘛。” “那必定待不住,可别到时候拉在座位上,耽误了其他学子们考试了。” 江从武气得脸色涨红,忍不住了。 “你们知道个什么!我二哥就是来参加科举的。” 众人听闻,呆愣片刻,旋即纷纷哈哈大笑嘲讽起来。 “哈哈哈,江二公子还真是来参加科举的啊。” “江家人怎么想的?让他一个下半身不能动无法自理的来参加科举,科举可不能带仆人进去。” “是不是知道广阳侯府的三公子今儿也要参加科举,赵姑娘又同三公子定了亲,所以江二公子也逞强过来想要参加科举?不想输给了广阳侯府三公子。” “定是如此!” “如此你们个娘!我二哥他能……”江从武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突然传出道女声,“江二公子?” 众人扭头看去,是一位穿着绸衣打扮得体的夫人,和一位面容娇美的姑娘。 是赵夫人和赵淑卉。 “是赵夫人和赵姑娘啊。” “赵夫人跟赵姑娘怎么过来贡院了?” “你们不记得刚才有人说广阳侯府三公子也来参加科举,人家赵姑娘是三公子未婚妻,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定是来送三公子参加科举的啊。” “赵夫人,恭喜恭喜啊。” “赵姑娘,恭喜。” 赵母笑道:“同喜,同喜。” 说完客套话,赵母才惊讶的看向江从行。 “江二公子今儿怎么来贡院了?” 肯定是知晓广阳侯府三公子来参加科举,心中妒恨吧。 还说不喜欢她家姑娘,现在听闻二人订婚,三公子又来参加科举,他还不是嫉妒的眼巴巴的跑来了。 赵淑卉站在赵母身后,微微咬着下唇,半垂着眼眸,不敢看江从行。 她怕自己会心疼他。 心中也泛起一丝丝的痛疼。 原来他不是对自己一点情谊都没有的。 知晓她定亲,知晓她的未婚夫是广阳侯府三公子,还来参加科举。 他也会嫉妒的眼巴巴的跑来。 可惜,他们却没有缘分了。 赵淑卉眼眶忍不住一点点泛红。 赵母也不等江家人说话,继续说道:“江二公子这是来贡院前凑热闹吗?” “赵夫人莫不是眼睛已经不太好使了。”江从行微微一笑,“我身前包袱里还露着一把红油纸伞,自然是来参加乡试的。” 红油纸伞放在包袱中,既是‘包袱伞’,谐音‘报福伞’,取个好兆头的意思。 所有科举的学子,都会在来参加考试的时候,包袱里带上一把红油纸伞,寓意着金榜题名,青云直上。 “什,什么?你要参加乡试?”赵母的声音再装不下去,又高又尖锐,还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嘲讽。 她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人群也都愣愣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二公子竟然说他是来参加科举的? 连着赵淑卉都忍不住抬头。 第197章 他这是嫉妒的发狂,所以也想要去试试吗? 可是他都没办法自理,不可能坚持过这九天考试的。 赵淑卉心头乱的厉害。 她没想到,原来他是对自己有意的。 还是如此在意,非要去逞这个强。 她心中感动,想要劝说两句,可见周围都是人,又怕被人误解,只能呆呆的望着江从行。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 “江二公子莫不是疯啦?” “必定是疯了,怕是嫉妒的发疯吧,嫉妒赵姑娘的未婚夫能够来科举。” “如此看来,江二公子对赵姑娘真是用情至深,偏他二人是孽缘,为了救她断了双腿,无了抱负,” 江从武终于受不住的大吼一声,“你们胡说什么!我哥对她有个屁的用情至深,我哥根本不喜欢她!是我哥的腿已经好了,他能走路了,所以才来参加科举,跟她有个屁的关系!” 反正有什么不爽的,他是直截了当说出口。 可不想让世人继续这么误解他二哥。 可是根本无人相信。 江家二公子的双腿,请了多少名医,全都束手无策。 “江家人莫不是魔怔了?” “就是就是……” 江家人:“……” 赵母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个江老三,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落赵家的脸面。 不过是个商户子,他怎么敢。 江从行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向赵淑卉。 “赵姑娘,我想请问一句,当年我在疯马之下将你救下,自己断了双腿,无了前程,应当也算是你的恩人,为何你们赵家要恩将仇报,要传言我挟恩图报要你嫁来江家? 敢问我是求娶你了?还是同你诉说了情谊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 若说求娶,我们江家从未上过你们赵家的门,若说同你诉说情谊,那必定同你写了什么诗词,或许送了你什么贴身的玉佩赠礼之类,你可能拿出来?若没有,还请赵姑娘还我一个清白。” 赵淑卉猛地瞪大眼睛,她都没注意江从行说了些什么。 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江从行的双腿好了,他能走路了,他能去科举了。 凭他的聪明才智,想要金榜题名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当初宁德书院几个夫子可全都直言过,说他不到二十,必定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你,你真的能走路了?”赵淑卉喃喃说。 赵母也如同见鬼一般。 江从行不再同赵淑卉说什么,转身看向周围百姓。 “各位乡亲父老们,我当初救下赵姑娘,自始至终没有后悔,哪怕当初是个乞儿,我也会去救,若说后悔,大概是没想到赵家最后还要来攀咬我一口。 如今还请各位乡亲父老做个见证,我对赵姑娘绝无半点喜欢,更是从来没让江家上门去求娶过她,若我说过半句假话,必让我此生都无缘高中,前途尽毁。” 这个誓对他实在够毒。 周围人群也终于回了神。 “看江二公子这发毒誓的模样,当年说他挟恩图报恐怕是以讹传讹吧,没有的事儿。” “不是,现在难道不是江二公子站起来更让人震惊吗?” “对哦,江二公子的腿好了!” “到底是哪位神医治好的江二公子的腿?太厉害了……” “会不会是裴少夫人,裴少夫人是江二公子的妹妹,之前救过孙大人家的孩子,还救过难产大出血的谭家娘子,” “不太可能吧,裴少夫人年龄也太小了些,一些小病小痛应该能治,这种双腿都残废多年,怕是薛神医来了都难治。” 第198章 “不如问问江二公子。” 还没等周围人群开口询问江从行。 贡院里出来不少官差。 “闲杂人等避让!学子们带着东西进贡院接受检查。” 官差出来赶人,大家不敢继续逗留,很快散开。 赵淑卉愣愣的看着抱着包袱朝着贡院里走去。 他的腿,真的好了,一步步,稳稳当当,身形挺拔。 往外走的人群,也顺势带走了赵家母女二人。 赵母见到江从行站起来,脸色就没好看过。 二人回到赵家马车上,赵母恨声说,“真是晦气!” 谁能想到这都给江从行翻了身。 若真是让江从行过了乡试,再到会试最近殿试,他肯定能高中。 那以后江家就再也不是商户,走了仕途,若得圣上看中,怕是一跃成为京都新贵。 早知如此,当初让女儿嫁给他也不是不成。 可没有当初,女儿已经跟广阳侯府三公子定了亲,现在反悔,不仅会得罪了广阳侯府,还会被世人唾骂。 “母亲,他,他的腿真的好了。”赵姝卉心神恍惚,心情复杂。 赵氏冷笑,“谁知是真好还是假的,指不定过段日子,他那腿又废了,再说他也不定考得上,他残废好几年,学问怕是都丢下不少,连乡试都过不去,倒是咱家姑爷,听闻广阳侯府请名师指导学问,此次乡试必定顺顺利利。” 真是如此吗? 赵淑卉心中惶惶。 她已经不敢想,如果这次乡试,江二哥中了,未婚夫落了榜,她该怎么被小姐妹跟京都的百姓们嘲笑。 只盼着他残废好几年,真的把学业也耽误,再不是当初那个让宁德书院夫子们都称赞的天才。 且不说赵家母女如何惴惴不安的回了赵府。 江窈见二哥平安入贡院,心中也松了口气。 让从武推着轮椅,高高兴兴跟家人先回家。 等到乡试结束,他们在推着轮椅过来接二哥。 江父心中也是期盼着,却也忍不住忐忑。 唯有江窈,心中未有半分忐忑,她知二哥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江窈已在江家待了半月,今日二哥也已平安入贡院,她先回裴府忙活养生堂的事情。 准备明日去养生堂看看收尾如何了。 若是都已经修葺装修好。 过上几日,挑个黄道吉日便能开始营业了。 到时候先宴请绍老夫人跟绍夫人过来试试。 说起来,当初二哥的事情也是礼部尚书绍大人帮了大忙。 参加乡试,都会登记在礼部。 也正是因绍大人亲自登记,直到二哥今日去了贡院,还未惊动过任何人。 她得好好感激一下绍大人家。 到了晚上,京都里已经不少人家都知道江家当年那位被夸天才的江二公子,双腿好了,去参加了乡试。 就连京城里各个衙门也都传开了。 裴沐争晚上下了衙,从内阁离开,路上见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说着什么,表情惊讶。 隐隐约约听见都是什么科举,谁谁去参加。 裴沐争知道今日是乡试第一日,大家关注都在这上面很正常。 只是听着听着,裴沐争却觉不太对劲,似乎听见了什么江家,江家老二,腿,去参加科举。 裴沐争急忙奔着前面三三两两的官员而去,走在他们身后,想要听听具体的。 “真的吗?双腿残废好几年都能好起来?还去参加科举了?” “还能有假嘛,听闻礼部都传来了,没想到江从行有生之年还真的能站起来去参加乡试呢。” “对对,听闻今早贡院门前热闹极了,可惜没瞧见这个热闹,当时江二公子站起来后,只怕周围的人都傻眼了吧。” “但他残废也好几年了,当年十二岁就被宁德书院的几个夫子抢着要,被夸神童……可现在毕竟残废好几年,学问拉没拉下?” 裴沐争如遭雷击。 他们说什么? 说江从行的腿好了? 今日还去参加了乡试? 裴沐争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再也没有人比他惧怕江从行。 如果江从行一直残废着,只是商人之子,他还没甚惧怕,可他现在好了。 他知道江从行的恐怖之处,若让江从行入了仕途,必定是如鱼得水,青云直上,恐怕短短几年,江家在京城就能成为新贵。 当初他的乡试,会试,里面大部分的题都是江从行帮他押对的。 更是压中圣上在殿试上点的题。 裴沐争呼吸急促,双股颤颤。 “裴大人,恭喜恭喜啊!” “可不是,江家也是裴大人的岳家,江二公子还是裴大人的小舅子,依江二公子学识,必定高中,往后你们这对姑爷小舅子在官场怕是强强联手哇。” 裴沐争与江从行同岁,略长江从行两个月。 不等裴沐争回神,身后传来阵阵道贺声。 裴沐争坚硬回头,是他的几位同僚。 其中还有户部侍郎尹永青。 尹永青恭贺道:“裴大人,恭喜恭喜。” 此时的尹永青也不由暗自庆幸。 他真真是没想到,江家二公子还能翻身。 幸好当初他听了妻子的话,没遂裴沐争的愿,针对江家。 否则可不好收场。 裴沐争僵着一张脸,硬扯出一抹笑。 “同喜同喜……” 他本想说,谁知那江从行能不能高中,别连乡试都考不过。 可他不敢说。 他当然不希望江从行高中。 只希望他永远都待在那泥泞之中!被他压在脚底!永远无法超过他。 第199章 裴沐争恍恍惚惚,耳边全是同他恭贺道喜的声音。 他耳目嗡嗡,脑中恍惚。 唯一的念头就是,到底是谁治好了江从行的腿? 裴沐争恍惚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他身后的同僚还有其他一些官员忍不住窃窃私语。 “裴大人怎地回事,自个小舅子双腿好了能够站起来,若能高中,以后在官场上也能有个照应,怎地听闻小舅子能参加乡试的消息,似乎不怎么高兴,都有点恍惚起来。” “呵呵,必定是担心小舅子残废这好几年,怕他学问没跟上,乡试考不上吧?” 关系好的官员相视一眼,眼中满是不信任。 这话估摸着也就是其他人说说,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都在官场混的,察言观色谁不会。 裴沐争这明显就是不高兴。 显然不高兴自己小舅子双腿好起来,能去参加乡试。 “也许吧。” 其他官员自然也都是附和两声。 尹永青看着裴沐争渐渐远去的身影。 知道他就是不高兴自己小舅子好起来,可以去参加乡试,他希望江家永远待在泥泞里。 之前还想对付江家。 肯定不是因为江家冷落裴少夫人的原因。 裴家吃喝都是靠着江家给的嫁妆,他竟然还想害江家。 好一个伪君子。 尹永青忍不住摇头,回家后还把江从行可以科举,跟裴沐争的反应和妻子说了说。 汪氏感叹道:“江家这次肯定能够翻身,幸好夫君你之前没得罪江家,还有那裴沐争,就不是个好东西,快些等到裴老夫人寿宴,赶紧将礼数给还了。” 她实在不愿让丈夫跟裴沐争来往。 其他官员回去后,不免也跟家眷们说了说江从行的事情。 家眷们反应不一。 不少家眷第一反应都是,江家这怕是要翻身了。 第二反应是,“真真是稀奇,到底是谁治好了江二公子?好生厉害的本事啊。” 这也是大家最好奇的点。 连着裴沐争一路失魂落魄,心中最担忧的也是,到底是谁治好了江从行的腿。 难道真是江窈? 她的医术当真如此了得? 回到裴府,裴沐争过去正院用晚膳,裴老夫人跟柳氏和裴星语都是面如丧妣。 裴老夫人见孙儿回来,颤着声说,“沐争,你终于下衙了,外头传言,江从行双腿好了,去参加会试到底是真是假?” 这会儿已经传遍京都。 裴府的下人出门采买也有所耳闻,回来后传的满府都是,当然也传到裴老夫人跟柳氏她们耳中。 她们未亲眼看到贡院门前的事情,心里头还抱着希望,觉得事情是假的。 现在见孙儿回来,不免确定一番。 裴沐争面如死灰的点点头,“是,外头已经传遍,江从行的腿好了,今日一早去了贡院参加会试,消息假不了。” “这,这怎么可能啊!”裴老夫人一声哀嚎。 柳氏也叫骂起来,“江家到底使了什么妖邪法子,竟然能让他站起来啊,沐争,你,你去跟礼部说说,他这是靠邪术才站起来的,以后肯定为祸朝廷,让衙门治他的罪。” “行了,你别瞎说了!”裴老夫人被儿媳搅的头疼。 柳星语帮柳氏说话,“祖母,大哥,母亲说的又没错,什么神医还能把断了好几年的腿给治好?指不定就是用了邪术。” 她也不甘心江家能翻身。 江家就该是下贱的商户。 江窈也只能是下贱的商户女。 裴老夫人懒得搭理自己这对蠢儿媳蠢孙女。 第200章 “沐争,你觉得他这次乡试如何?” 裴沐争苦笑一声,“我不知……但是我同他接触来看,此人心性坚韧,恐怕从未放弃过,这几年也一直有研读学问。” 他那小舅子,的确是个性格很坚韧的人。 以他的性子,要是考中,必能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他会被压得更加厉害。 “沐争,要不要找江窈过来问问?”裴老夫人迟疑了下问道。 裴沐争不想见到江窈,只要见到她,就会想起自己不能人道,被她一拳打的下不来床榻,腹痛好几日的事情。 可他心中实在不甘。 他想知晓,江从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痊愈的。 “好,喊崔嬷嬷唤她过来问问。” 裴老夫人喊了崔嬷嬷过去江窈院子,一刻钟后,崔嬷嬷回来院子里。 “老夫人,少爷,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少夫人已经歇下了……” 也就是江窈根本不愿意过来。 裴星语骂道:“她怎么敢!” 她忍不住去扯裴沐争的衣袖,“哥,你到底教不教训她,江家不过商户时她就敢不孝祖母和母亲,对我们甩脸子。 现在江从行的腿还好了,去参加了乡试,万一给他考上,她岂不是越发跋扈,更加不把祖母和母亲看在眼中,她既然嫁来裴家,就是裴家的人,你打骂教训她都是应当。” “就是,儿子,我看不如把她强行抓出来,当着府中所有人的面家法伺候,狠狠打她一顿。” “够了!”裴老夫人发了脾气,“要是这样,给外人知晓,沐争还要不要脸面?你们以为裴家现在还是市井集市上的普通百姓?能随意打骂妻子?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面?还要不要为官了?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与沐争有些话要说。” 大户人家可不敢随意打骂娶的媳妇。 柳氏和裴星语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待二人离开,裴老夫人问裴沐争,“沐争,你觉得你与江窈可有和好的可能?江从行若能考上,你与她的感情若能好起来,江从行往后也能成为你的助力,现在一起都还来得及……” “怕是来不及了……”裴沐争面露痛苦。 他心中恨透江窈。 江窈怀疑他不能人道。 如此羞辱他。 他也看出来,她对他似乎没有半分感情,只想羞辱他。 所以他与她,实在没有和好的可能。 可如今她的名声还好好的,江家也没出事…… 不对,还有沈郡主,沈郡主是江家亲生女儿,若她愿意帮忙,平日去江家来往时,寻一些时机,或许还能让江家出事…… 裴沐争心中一凛,打算一会儿去给芜芜写一封书信。 “罢了。”裴老夫人叹息一声,“你想作甚就尽快吧,最好一击必中!” 让江窈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好,祖母放心。” 裴沐争同裴老夫人聊了几句,回了书房。 回到书房,他给沈元芜写了封书信。 书信中,他提及江家日后翻身的可能。 又言,“我只是替芜芜你不值,即便知晓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始终怠慢你,若是我,必定将芜芜你当做珍宝对待。” 他能察觉沈元芜对江家的不喜,也不愿江家翻身。 所以芜芜或许能对付江家。 沈元芜次日收到裴沐争的书信,亦忍不住红了眼。 从昨儿知晓江从行双腿可以行走,参加乡试。 她又气又怒,怕江从行考上,怕江家翻身。 与母亲一番哭诉,母亲也是心中恍恍,与她的担忧一样。 今日又收到裴沐争的书信。 第201章 她心中也渐渐有了主意。 只是这事儿她并不好对裴沐争说什么,打算先同母亲商量商量,日后若有用得着裴沐争的地方,再与他说。 沈元芜放好书信,去寻了杨氏,“母亲,我们万万不可让江家翻身。” 杨氏叹息一声,“我岂能不知,江家现在只是商户,无权无势,想要查什么都不定有人脉。 但是江家若翻身起来,给他们知晓当年真相,我们便完了,所以芜芜你有什么法子?现在江从行已经去了贡院参加乡试,想要阻止怕是来不及……” 早些知道江从行,或许能有法子拦着,再让人废了他双腿。 江家也瞒得太好了些。 沈元芜覆在杨氏耳边小声说,“母亲,我现在有两个法子,一来是等江从行考完乡试,到时不管他乡试如何,我们都不能让他的腿继续好下去……只是这法子风险大,需找信得过之人毁掉他的腿……第二个法子便是我同江家多来往,与他们感情深厚,以后想要在江家动个手脚也是比较容易……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这法子也要慎用。” 杨氏知晓女儿的一项特殊本事。 女儿会模仿任何人的笔迹。 需要照着字迹练习一段时日,就能模仿个九成九相似。 只要能够模仿了江家人的笔迹,真真是随意拿捏江家。 哪怕给江家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江家也无法反抗。 江家绝无翻身之地。 但如同女儿所说,她对外是跟江家有血缘关系。 就怕连累到女儿,所以这法子,也要慎用。 除非女儿能够扬名,得天下百姓喜爱,到时江家出事,圣上也不会牵连到女儿。 但是目前要做的,都是尽量多与江家走动。 沈元芜显然也清楚这点。 她道:“母亲,这几日我借着江从行,去江家道贺,正好在江家小住一段时日,同江家人培养下感情,或许还能熟悉下江家所有人的字迹。” 正好也能从江家拿些银钱,初夏时江家给了那么几千两银早就花的差不多了。 杨氏迟疑道:“可上次你与那江家老三的事儿闹得江老三恼你,这都过去一个多月,江家人却没有上门,是不是还在生气?若你去江家,她们不见你可如何是好。” 沈元芜冷笑,“那江家老爷跟程氏都以为我是他们亲生女儿,不管我做何事,她们总归是亏欠我,江老三也是个不长脑子的,哄哄他就好了。” 杨氏道:“也好,那你收拾收拾,带上丫鬟去江家小住一段时日。” 沈元芜很快收拾好行李,带了两个丫鬟去了江家。 江家大门紧闭。 沈元芜让丫鬟下去敲门。 江家很快开了门,门房认出她身边的大丫鬟梅香。 却没立刻让开,把人和马车请进去。 而是说,“原来是梅香姐姐,可是二姑娘回来了?待我进去通传声。” 说罢,关上大门,任由梅香和沈元芜的马车在外等待着。 梅香过来马车边。 “姑娘,江家门房说进去通传一声。” 马车里头,沈元芜皱眉。 以前她来江家,可从来不许通传,都是直接进去。 看来上次扔了江从武给她带的东西,他气得不轻,连带江家也有些恼她了吧。 不过没关系,待会儿进去后,她哄哄他们,应当就能消气了。 很快,门房就出来了。 “梅香姐姐,实在不好意思,家中老爷夫人都不在家,大公子也出远门有事儿,二公子在贡院考试,所以家中只有三公子,三公子说不想见你。” 梅香愣了愣。 上次江三公子去武安侯府给小姐送礼。 东西被小姐都给扔掉,却被江三公子撞见。 即便她主动背锅,三公子也怒不可遏。 所以三公子现在还没消气吗? 门房小哥说罢,关上房门,不管外头如何。 毕竟主子们吩咐,以后沈郡主上门,莫要像以前那样直接让人进,先去跟他们通传声。 梅香硬着头皮去马车旁,结结巴巴将门房小哥的话传给沈元芜。 沈元芜气得俏脸通红。 这江家人真是不知好歹,还敢不让她进门,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定要让江家身败名裂! 让江家这辈子都不得翻身。 见马车里头的小姐不说话,梅香结结巴巴问,“姑娘,可要奴婢再去敲门。” 沈元芜忍着怒气说,“不必,你也上马车里头等着。” 她不信等不到江家人出门。 只要能够见到江家人,她就能让江家人消气。 因为江家人眼中,她始终是有血缘关系的。 所以江家人一定会心软。 梅香上了马车,主仆都在马车里等着。 很快到了晌午,沈元芜等得已经不耐烦,都打算打道回府,却见江家大门突然打开,江从武骑着一匹马从里头出来,看样子是打算出门。 沈元芜想都未想,挑开帘子跳了下去。 “三弟!” 江从武回头,见到冲他扬起嘴角微笑的沈元芜。 江从武心中恶心至极,他跟家人都从窈窈口中知晓她根本不是他的亲姐姐。 当年三个孩子互换的真相具体是甚,还不得知。 但她不是江家女儿。 她自己跟那武安侯府夫人心中都清楚,却还让她来江家骗银子,从未安好心。 还扔他送的礼,摆明嫌弃他嫌弃江家。 现在又来上门,肯定又是不安好心。 江从武心里恨透沈元芜,又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忍下心中恶心,勒住缰绳,居高临下问沈元芜。 “你喊我到底想干啥?” 第202章 沈元芜收起心中愤恨,昂头委屈的望着江从武。 “三弟,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虽不是我吩咐梅香扔了你送的东西,但也是我的错,没有管教好丫鬟,让她轻视了你,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你当我傻?”江从武冷笑,“沈元芜就算你想找借口,也找个好些的,丫鬟没有你的吩咐,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当初是你让丫鬟扔的,我还敬你坦诚。” “三弟,我真的知道错了。”沈元芜掐着掌心,红着眼尾,“当初是我不好,你原谅姐姐好不好?而且我很想爹娘,也很想你和大哥。三弟,我想回家小住一段日子,还想同你聊聊二哥的事情,二哥的腿真的好了吗?真是太好了,我也为二哥感到高兴。” 江从武勒住缰绳的手慢慢收紧,手背上满是青筋,气得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这个沈元芜满嘴谎话。 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是江家女,还说想爹娘想江家人。 这不是放屁吗! 现在上门,恐怕是因为二哥,来打探什么消息。 又说想要在江家小住一段日子,定是另有所谋,指不定是想害江家。 江从武当然不可能让她住进来。 以后都不可能让她进江家大门的。 “爹娘去了亲戚家,大哥也不在家,所以你还是回吧。”江从武压着心中想要打她一顿的愤怒说道。 ‘原来都不在家……’沈元芜心道。 反而方便她行事。 沈元芜微微一笑,“三弟,无事,爹娘去了哪家亲戚?说起来我还没有拜访过江家的亲戚,我也想见见他们,不如我在家里等着爹娘和大哥回来,也等着二哥从贡院回,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二哥,一家人团聚,二哥从贡院出来,瞧见我们定也是开心。” 开心你个娘! 江从武心中骂了一句,又说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江从武懒得再与她多说半句。 反正等到大哥调查回来,就知道当年武安侯夫人是不是在老家生产过,还有武安侯府在护国长公主病逝后大批置办过府中奴仆,就差不多知晓事情真相。 但是想要知道武安侯当年换孩子具体安的什么心,还要调查其他。 等知道武安侯府安的什么心后,再来揭穿他们。 “三弟……”沈元芜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姐姐真的知道错,再说了,我也是爹爹和娘的女儿,是江家人,为何不愿让我回家住。” 江家住的这条巷子里头,大部分都是商户人家,府中奴仆进进出出。 江家门前不少人路过,突然听见一个弱女子的哭泣声,都停下脚步,朝着江家门口张望过来。 “这不是江家老三?怎么还惹哭了一个姑娘家?” “这不是沈郡主吗?” “还真是,沈郡主怎么在江家门前哭?” “你们忘记了,沈郡主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 “哦哦,对对,还真是快给忘记了,自从一年前找回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江家也知道抱错后,甚少瞧见沈郡主回江家呢,所以我都差点忘记了。” “沈郡主怎么哭了起来?难道是被江老三欺负的?” “毕竟没自幼养在一起,没多少感情吧,所以两姐弟发生了啥矛盾,江老三把沈郡主训斥哭了?” 江从武一听,可不想周围的街坊邻里误会江家什么。 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沈元芜面前。 “你别哭了,你赶紧回去吧。” 沈元芜不说话,微微扬起头,望着江从武流泪,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第203章 她不敢多说什么。 想着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日,江从武的气也该消了。 他又以为自己是他的亲姐姐。 再怎样不会当着众人的面伤害她了。 可谁知江从武盯着她看了两眼,忽然就转头跟四周的人说。 “请各位叔婶来评评理,这位是沈郡主,一年前武安侯府突然找上门,说当年护国长公主在外生产时,兵荒马乱,我们家也在迁移,恰巧跟我们家抱错了孩子。 所以两家的孩子也互相上门认识了下,沈郡主说是跟沈家人自幼一起,不愿回江家,我们也都觉得这是应当。 但是相认一年来,除了要银钱时,她才会上门或者派丫鬟上门要,其余时候连待在我们家吃顿饭都不愿意! 前些日子,我跟大哥归家,给她带了礼,我亲自上门去送,结果转身她就让丫鬟把我送的东西全都给丢了,她显然瞧不起我们江家,我回家气得不成,想了许久,想着不来往算了。 现在见我二哥腿好起来,她又上赶着来,以前一顿饭食都不愿跟我们一起吃,现在却说要来家中小住,我实在不知她想做什么。” 周围人群恍然大悟。 “还能因为啥,不就是江二哥腿好了,能科举了,她知江二哥聪慧,肯定能高中,能多个依靠,觉得你们江家现在能配得上她的身份了呗。” “虽然江家是商户,但人家给她银子时可是爽快大方,她还嫌弃上了?” 周围大部分住的也都是商户。 见到沈元芜嫌弃自己亲生家里是商户。 他们不免待入,心中对沈郡主产生怨气。 “她都嫌江家是商户丢她的脸,现在又想上门,以为江家是猫猫狗狗,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沈郡主,我看你还是离开吧。” 沈元芜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瞪着江从武。 “江从武!”沈元芜叫道:“我是你亲姐姐!你怎能如此对我。” 江武从眼底的厌恶实在遮掩不住。 他真想吼出来。 你是个劳什子的亲姐姐! 我的亲姐姐到底被你们家弄去了何处! 可他不能喊出口。 不能打草惊蛇。 江从武道:“是你先这样对我们的。” 沈元芜死死盯着江从武,眼中彷佛淬了毒,她恨不得让人宰了这小畜生。 她知道现在赖在这里不走,只会被周围的下贱商户们嘲笑,不如回去想法子。 沈元芜瞪了江从武一眼,转身离开。 周围商户看见沈元芜离开,跟江从武说。 “我看人家护国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都没她这么傲气,人家才是护国长公主亲生闺女,本应该被封郡主,这个沈郡主抢了人家的身份,还嫌弃自己亲生父母家。” “裴少夫人的确是个好姑娘。” “对了,江老三,你二哥的腿到底是谁治好的?” 江从武挠挠头,“我大姐治好的。” 大姐就是江窈。 认回沈元芜后,江窈跟沈元芜,在江家和沈家,排行就是大姑娘和二姑娘。 周围街坊邻根本不信。 “哈哈哈,你个江老三,还不愿跟我们说实话是不是?” 他们知道江窈懂点医术,但能治好江老二的腿,该是多厉害的医术。 自然不信年轻的裴少夫人有如此厉害的医术。 江从武道:“不骗你们,真是我大姐治好我二哥的腿,以后你们家里人有什么病痛,可以来寻我大姐。” 当初治好二哥腿,江家人问过江窈能不能说出去。 阿姐说可以。 还说她这身医术本身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 所以不用瞒着她会医术的事情。 治病救人也是大功德。 还能为大姐扬名。 有人问的话如实说。 可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信。 “行了行了,江老三你有认识的神医还藏着掖着啊?” “就是,难不成是薛神医?” 江从武有点无奈,真是大姐治好的,这些人怎么不信。 罢了,随他们。 待阿姐名声再大些,多治好一些疑难杂症,他们就知了。 江从武道:“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各位叔叔婶婶,我也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周围邻里跟他挥手告别。 第204章 江从武翻身上马,去阿姐的养生堂。 他今儿出去就是去帮阿姐看看养生堂如何了。 爹娘的确去了亲戚家,大哥去查武安侯府的事情,二哥在贡院考试,他就去帮大姐看看养生堂。 很快,江从武到了养生堂。 里面已经不再是荒院,处处都透着精致典雅,一绕过大门的壁影,两边种着花花草草,幽静别致。 顺着这种幽静别致的走廊来到其中一处院子,上面挂着‘花满堂’的牌匾。 进去后,里面花草茂盛,特别是种植了不少花,百花盛开,绚丽夺目。 江从武心中震撼,实在太漂亮了。 难怪叫花满堂。 不仅如此,他还在这些花花草草里面发现不少名贵花草。 这些名贵花草也不好侍弄,而且价格昂贵。 阿姐身上的银钱够这些吗? 不仅有名贵花草,装修的也很漂亮别致。 江从武担忧阿姐身上的银钱都用来打理这个养生堂,怕她不够花,打算回去把自己身上的银钱都给阿姐。 江从武在花满堂的庭院里等着,阿姐还在里面忙着,一会儿就能出去。 很快江窈从房间里出来。 见到江从武,江窈欢喜道,“三弟,你来了,快来帮我瞧瞧这养生堂里修葺的如何了。” 修葺跟装饰都已经完成。 还有请了不少女娘子,都是十来岁到三四十岁的姑娘和妇人。 一开始江窈就教了喜福,喜兰两个丫鬟,教会她们推拿术。 这套推拿术是她自个琢磨出来的。 可以疏松筋骨经脉,调和血气,温补阳气,调和脏腑的作用。 推拿一段时间后,效果还是很明显。 教会喜福喜兰后,就让她们负责养生堂里聘请女娘子,再教会这些女娘子推拿术。 以后养生堂也是由着喜福喜兰打理。 她身边就留了珍珠,春竹和春雨,加上陈嬷嬷,也够她用。 这段时间,喜福喜兰一直待在养生堂这边,教导女娘子们。 现在都已经学会推拿术,江窈还试了试,手艺都不错。 江家人最近也都忙,就余下江从武一个人在家。 江从武没什么事儿,知晓她天天跑养生堂,也要过来看看。 二人在养生堂转了转。 每个院子修葺的都不相同。 像是‘花满堂’,里面都是花花草草。 还有‘倚梅园’,里面种满了梅花。 园子里每个房间的修葺也多是跟梅花有关。 另外还有‘锦鲤园’,里面挖的一方池塘,养了不少漂亮的锦鲤。 大大小小的院子差不多是十个。 每个院子里都配的有小厨房。 总共房间加起来有百间左右。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好了,就等挑个黄道吉日营业。 江从武也看完了所有的园子。 他还小声问江窈,“姐,你身上的银钱是不是不够用的?我瞅着你这些院子修葺好像都很好,还有那花花草草跟锦鲤池子里锦鲤,有名贵的花草,还有不少很难养的锦鲤。” 这些花草跟锦鲤价格可不低。 也是因为比较难培育,难存活。 以价格昂贵。 江窈笑道:“放心吧,这些花了不多少钱,银钱大部分都用在房屋修葺跟摆设上面。” 比如房间里的一些摆设,这些反而比她置办的那些花花草草和锦鲤们贵。 她懂药理,不仅是人的药理。 就连花草树木和小动物的药理也都是懂的。 所以这些名贵花草和锦鲤不用她花费大价格去置办和维护。 第205章 江从武道:“姐,你可别骗我,要是银钱不够,我把我零花钱都给你。” 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开销,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存下不少,上万两银子是有的。 江窈笑眯眯说,“三弟放心,我身上的银钱刚好够。” 的确刚好够。 她之前身上剩的嫁妆现银不多,只有几千两,加上从裴老夫人那里要回来的租子,加上爹娘那边又给了她几千两银票,还有这几个月给别人治病,谭家,邵家,莫家这些,也差不多给了她三四千两银,所以就够了。 加上这些名贵的花草还有锦鲤,本身买的就是处理的货,已经活不成,便宜出售。 她买回来,全部救活了,还繁殖繁育的非常好。 姐弟二人在养生堂里面转了一圈。 这才回了江家。 马车上,江从武把沈元芜刚才来江家,还想住在江家的事情跟江窈说了说。 江窈面色凝重,“三弟记得,以后万万不可让沈元芜进江家的大门。” 上辈子,江家被污蔑通敌卖国,还有与敌过通信的罪证。 她觉得这事儿应该就是同沈元芜有关。 上辈子,沈元芜的身份没有暴露过,在江家来去自如,最有可能放置污蔑江家跟敌过通行的罪证。 加上二哥腿好了,能去参加科举。 指不定裴家或者沈家都着急了,会提前对江家动手。 所以万万不可再让沈元芜进江家大门。 “阿姐放心!”江从武重重点头,“绝不会让她踏进江家大门半步,也别再想从江家要走一文钱!” 他都恨死沈元芜,沈元芜肯定清楚自己身份。 他那当初被故意抱错的亲姐姐,如今不知被沈家弄去了何处。 二人聊了会儿,江从武又问,“姐,养生堂啥时候开业?我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江窈道:“再过上七八日有个好日子,那时候二哥已经考完了,等二哥考完,养生堂就正式营业。” 江从武笑道:“好,等咱们一块接回二哥,阿姐你的养生堂也要开始营业了。” 肯定是双喜临门! 江窈笑盈盈的,心中算了算日子,再有四日,二哥就考完了。 不止她和江家人期待着江二哥的乡试。 京都里其他世家大族,还有勋贵人家也都抱着观望态度。 虽然江家那个老二双腿好了。 但江老二耽误这好几年,也不知能不能考上。 另外治好江老二双腿的人,也值得他们关注。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没个大的病痛? 与江窈交好的,像是侍御史孙家,礼部尚书邵家,镇国公府莫家,就连沈元芜的好闺友,富平侯府的季家,也关注着江家的动静。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明日乡试就要结束了。 裴沐争这段日子,急得上火,嘴巴里全是燎泡,痛的他吃饭都吃不下。 眼瞅着瘦了几斤。 内阁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他只能解释说自己挂心小舅子,担心他双腿残废这么些年学问没跟上,怕他考不中。 他也只能这么说,来掩饰自己的心焦和恨意,总不能说自己是担心小舅子考中,怕的茶饭不思。 连着武安侯这两日都有些坐立不安。 沈元芜跟杨氏不用说,这几日浑浑噩噩,深怕江从行平平安安从考场出来。 赵家的赵淑卉跟赵母也记挂着这事儿。 当然了,二人心里也是希望江从行这次乡试不太顺利,最好没能坚持考完。 第206章 不管外人如何想,很快就到了乡试结束这一日。 是在下午申时结束。 未到申时,贡院门前已经挤满了人,还停着不少马车,都是来贡院接考生的。 江窈跟江家人也都在。 江父江母已经从亲戚家回来,江老大还未归家,大嫂跟双胞胎没来,来的就是江父江母,江窈和江老三。 四人显然都很紧张,一直朝着贡院里头张望。 周围来接考生的人不少,却很快有人认出江家人来。 显然是因这几日,江家二公子的名头太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听闻他的事情了。 “这是江老爷啊。” “江老爷可是来接江二公子的?” 江父乐呵呵道:“今儿乡试结束,来接我家老二回家。” 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 “也不知道江二公子一会儿出来怎么样哦?” “你们说,江二公子这次能榜上有名吗?” “江二公子双腿残废那么多年,能坚持考完乡试都不错,大不了下次再考。” “就怕一会儿是给抬出来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人家江老爷都还在这呢。” “在这又如何,人家赵家人今个也来了,赵姑娘的未婚夫广阳侯府的三公子一会儿就出来了,肯定是广阳侯府三公子能高中。” “不过还得小十日才能放榜呢,现在说这个无用,等到放榜之日,才知谁能榜上有名。” 耳边这些窃窃私语,江家人只当做没听见。 不大会儿,贡院里面镇守的官兵先出来,随后陆陆续续就是考生们走出来。 无一例外,全都是面带菜色,有的脸色发白,还有脸色发青,甚至不少走路都有些打飘,可见这九日时间过得很是辛苦。 赵淑卉跟赵母今儿也来了,一来是想看看光阳侯府三公子如何,二来自然也想瞧瞧江从行,希望他从贡院出来时是被人抬出便再好不过。 赵家母女二人躲在人群中,紧紧盯着贡院大门。 很快,考生们陆陆续续走出不少。 接着出来个穿着一身墨色衣袍的青年。 青年身形颀长,面容俊秀,面色也不像前面出来的考生,反而精神奕奕,面色红润。 只是走得有些慢。 “这位考生的气色竟还如此之好。” “还真是,看看他周围一起出来的考生,脸色发青,嘴唇发白。” “这不就是江家二公子吗?” “什么?这竟然是江家二公子?他的双腿残废那么多年,身体,如今一瞧,气色实在不错。” “江二公子,你这气色怎地如此好?”有人忍不住朝着江从行打招呼。 江从行笑道:“家人准备了补血益气的药丸子,每日吃上一颗。” 考生带这些都正常,要考九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条件艰辛,有条件的考生,家里都会备上一些各种药性的药丸子。 江从行也没想到,妹妹给他准备的益气丸效果如此之好。 其他的倒没用上,不过放蛇虫鼠蚁的药丸子极好,他周围连一只小虫子都没有。 益气丸他每日吃上一颗,效果肉眼可见,哪怕每日都在这么狭小的位置上,他的精神也极好,夜里也睡得好。 正说着,后面跟出个穿着锦袍的青年。 脚步虚浮,面带菜色,与江从行的脸色形成对比。 也有人认出这位。 “这不是胡公子吗?” “那位胡公子?” “就是广阳侯府的三公子,赵姑娘刚同他定的亲,入贡院考试前的那场闹热你没瞧见吗?你们说说看,如今这两位公子,到底谁能考上?” “我猜是胡公子吧,毕竟江公子这些年都在家,既没去学院里读书,也没名师上门教导,恐怕有些悬。” 不管外人如何议论,江从行面色如常。 只有那位胡公子,听见这些议论声,面色沉了两分,扫了眼身侧的江从行。 江从行朝着江家人走过去。 江从行出来后,江家人一眼瞧见了他。 江从武高兴朝着他二哥挥手,“二哥,我们在这,我们来接你回家。” “三弟,小妹。”江从行也见到家人,“爹,娘,我们回吧。” 江窈笑道:“二哥,回家。” 众人目睹江家人离开贡院。 躲在人群的赵家母女二人,脸色有些白。 显然她们意识到,没能瞧见自己想要的结果。 赵淑卉的脸色更是惶然无助,她只盼着放榜那日,江从行的名字莫要出现在上头。 否则她的选择,只会像个笑话。 江从行的状态太好了些,她真的很担心。 二人也不敢上前同广阳侯府的三公子胡冀打招呼,偷偷溜了回家。 乡试结束,京城里关于乡试的话题还没下去。 因为还未放榜,放榜还要好几日。 接了江二哥回家,江窈留在江家用了个晚膳,便回了裴家。 江窈也开始忙着养生堂开业的准备。 九月二十八,宜赴任,开业,婚嫁,出行。 江窈的养生堂正式开始营业。 她只给几个相熟的人家递了帖子。 像是谭富商家中的太太和谭小娘子,孙家的老太太和夫人,礼部尚书绍家的老夫人和夫人,镇国公府的莫老夫人,都是有些交情的。 江窈前两日就递了帖子。 这几乎人家本身就得了江窈很大人情。 今儿过来,江窈也不收她们任何费用,算是请亲朋好友来试营业。 连江家人也来了。 江窈心中也清楚,她这养生堂就算真的效果好。 但是在巷子里,若无人帮着引荐,想要起口碑,起码得几个月。 若是有人帮着引荐,口碑起来的会很快。 第207章 江窈帖子送出去后。 其他几家都还好,打算养生堂开业那日早些过去瞧瞧。 唯有谭家。 王氏拿着帖子去女儿房中。 见女儿抱着小孙女坐在窗牖前发呆。 王氏忍不住心疼。 前不久,女儿坐过了两个月的月子,出了月子后还是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那日女儿突然拉住她的手,泪眼婆娑的问她。 “娘,相公是不是出事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娘,您实话同我说,我能接受。” 王氏没办法,知晓事情瞒不下去,问过老爷后。 夫妻二人把事情告诉给女儿。 得知自己相公竟杀害了兄长,给父亲下了绝子嗣的药,甚至并不是真心爱她,故意给她服用开胃的汤膳,让她怀孕时胎儿过大,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想谋夺谭家的家业。 甚至当初要不是江妹妹看出一切,救了她一命,谭家真就彻底完了。 谭娘子崩溃大哭一场。 之后,她再也未曾提及过申宽此人。 哭过那一次之后,她也未曾再哭过。 只是偶尔抱着女儿时,总忍不住发呆。 见到女儿此刻又呆愣愣的望着窗外,王氏心疼,拿着帖子过去女儿身侧。 “听莲,瞧瞧这是什么。” 谭听莲听见母亲的声音,回头望向母亲手中的帖子,她接过看了眼,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欢喜。 “江妹妹的养生堂要开业了吗?” 王氏见女儿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心中放心了些。 她知晓女儿平日都愿意听窈窈的话。 女儿坐月子那两个月,也是窈窈经常上门开导的。 王氏道:“可不是,窈窈邀请我们明日过去养生堂,听莲明儿我们一起去养生堂看看吧?” “好。”谭听莲没有任何犹豫,“明儿晌午,母亲过来叫我就好。” 她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脸颊,“江妹妹的养生堂肯定能火爆起来,我这脸上的皮肤都已经好了。” 之前因为怀孕,她脸上总长痤疮,这片刚好,另外一片又冒出来,脸上的肌肤也很差。 坐月子时候,江妹妹送了她两罐白玉膏。 她天天净面后,涂抹在脸上,不到两个月,脸上的肌肤全好了。 现在脸蛋光滑白嫩,摸着滑溜溜。 她也想出去走走。 其实申宽的事情,她除了那日知晓事情始末,崩溃大哭。 这些日子已经想的明白,这样一个男人,杀害她的兄长,毒害她的父亲,还想要她一尸两命,她怎么还可能去对他产生感情,去为了他哭泣。 那日的痛哭,更多的是为了兄长,为了父亲,为了自己。 王氏见女儿愿意出去走走,也松了口气。 ———— 次日,江窈一大早起床,向往常一样,修炼锻炼后,用过早膳去了养生堂。 今日请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她要去招呼下。 江窈给各家递的帖子是晌午过后。 因为吃过午膳后,过来推拿推拿,帮助消化腹中食物,之后敷脸美容,在午歇半个时辰,最舒服的状态。 所以递的帖子上面的时间,都是晌午后。 江窈早早过去养生堂,也是过去自己院子去搓药丸子,还有熬制白玉膏。 白玉膏她不对外售卖,只用在养生堂,等到后期供应需求也很大,得早早多熬制一些出来。 养生堂里,她还给自己留了间院子。 这个院子不对外接待,平日她可以过来小住,娘跟嫂子也能过去小住。 因为对外只接待女客。 里面就连厨房的都是女厨娘,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所以江家人除了女眷,男客也是不允许入内。 第208章 养生堂里平日都是喜福,喜兰守着。 这些请来的女娘子,之前都是喜福喜兰招的人。 当初招人时,江窈还特意过来相看,带着帷帽。 看过这些女娘子的面相,能大约看出些她们的品行。 最后定下的女娘子们,品行都还是不错的,哪怕有些怯弱的,但都不是偷奸耍滑之辈。 这些女娘子们,都是家住北街那边,日子过得苦巴巴的普通百姓们。 平日里就算能赚些银钱,也不过是出门帮人浆洗衣物,缝缝补补,或者去城外的山中捡柴回来售卖,很是辛苦。 就算这样,一个月能赚二三百文钱顶天了。 可过来养生堂,东家每个月给她们一两银钱,做的活计也轻松很多。 听闻干得好的,逢年过节还有赏钱。 她们如何不乐意,自是欢欢喜喜来。 然后管事的教了她们快两个月的推拿术,还给了她们一罐润肤的膏。 让她们涂抹手。 一双手现在也是光滑白嫩,没有以前的茧子了。 因为要给贵人们推拿,净面,敷脸这些。 女娘子们这期间也很是忐忑,毕竟京城里面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营生。 倒是也是女子吃喝玩乐的营生,跟这个养生堂完全不同。 不像这个养生堂,似乎只有推拿,净面,敷脸这些。 她们不不觉得京城里头的姑娘和夫人们愿意为这种推拿术跟敷脸买单。 毕竟推拿的话,家中的奴仆也可以。 净面敷脸,更是在家中也同样可以。 所以即便到了现在开始营业,不少女娘子们心中也很是忐忑。 每个院子暂时有两位女娘子。 不少院子里的女娘子们都在小声说着话。 “哎,你说今儿会有顾客上门吗?” “不清楚,咱来了好些日子,也没瞧见东家是谁,只有两个女管事,说不定东家很有人脉,会有人来的……” “也是……” 关于这样的话语,各个院子里都有。 江窈也不担心。 到了晌午后。 大家陆陆续续来了。 最先来的,自然是江家人,程氏和张氏。 江窈过去接人。 “娘,大嫂,你们就在‘寒梅苑’里面,这院子是单独留给你们的,我偶尔也会来,你们也可以经常过来放松放松。” 她偷懒,自个住的院子也叫‘寒梅苑’,里头种了不少梅花,再等两月,寒梅盛开,美不胜收。 程氏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多谢咱宝儿,宝儿不用管我你和大嫂,去招呼其他人就好。” 江窈又去其他几人的院子里。 莫老夫人,绍家的老夫人跟绍夫人。 谭夫人带着女儿谭听莲都来了。 就连孙老太太也带着儿媳来捧场。 一一打过招呼后,江窈才离开。 先是半个时辰的推拿,推拿一遍,浑身筋骨都疏松开,浑身懒洋洋,接着就是净面,用的也是江窈专门配的药胰子,洗干净后,涂抹上一层白玉膏。 趁着敷面的功夫,女娘子开始轻柔的揉捏头部。 几乎不等她们按完,客人们就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显然是舒服的睡着了。 女娘子们默默退到外面守着。 等到半个时辰后再进去把人喊人。 说是也不好歇太久,不然容易影响晚上的睡眠。 等到里面的客人们睡够半个时辰,女娘子们准时进去喊人。 莫老夫人一觉醒来,整个人精神抖擞,就是睡得太死,刚睡醒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何处。 第209章 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睡的可真是舒服。” 她年纪大了,睡眠不好,之前还从窈窈那里买了安神香。 效果也极好,但都没此刻睡得香。 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她就觉得很精神。 而且她觉得脸上滑溜溜的,忍不住摸了摸,脸上果然很光滑,似乎连皱纹都少了些。 莫老夫人愣了愣,她这样一大把年纪,肌肤状态还能有所改善。 可见窈窈这养生堂有多厉害。 莫老夫人本就承了江窈的情。 她的夫君当年中蛊,传给小孙子,害得小孙子痴傻。 都以为是小孙子生病才变得痴傻。 后来解了蛊虫,小孙子也渐渐开窍。 所以她很感激江窈。 莫老夫人打算这几日都过来养生堂,调养几日。 她的状态好起来,才更有说服力。 到时候就去找自己老姐妹唠唠嗑,让老姐们瞧瞧她的状态,亲眼所见,老姐妹们肯定好奇,到时候她就带着老姐妹们过来体会体会。 这样的好地方,来过一次就会经常来了。 而且再有几日,乡试也要揭榜了。 窈窈肯定也惦记着江家二公子乡试的事情,这几日就暂且先这般。 其他几位女客们也都跟莫老夫人想法差不多。 她们接连来了三日。 每次疏松过筋骨,瞬身热乎乎,在净面敷脸,效果更好。 肌肤比她们单独在家用白玉膏的效果还要好。 谭听莲去了三四日,发现肌肤比之前还好,隐隐透着光泽,红润饱满。 “娘,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肌肤比之前有光泽多了。”谭听莲忍不住摸了摸脸颊问母亲。 王氏点点头,“的确如此,比你单独用白玉膏的效果好上太多,应当是那套推拿术也是好东西,再配合窈窈这些净面的,还有白玉膏,效果就完全不同。” 谭听莲感叹道:“江妹妹果然厉害。” 养生堂的生意以后只怕火爆得很,她们再想和这几日一样日日都能来,怕是有些难了。 这几日,江窈除了第一日没收她们的银钱。 后面几日也都是打了折扣的价。 养生堂开业三四日,除了这几家的女眷,一直未有其他顾客。 毕竟开的位置又是在住宅区的巷子里。 很难被人发现,只能靠着口口相传的口碑。 江窈并不担心。 明日就是接乡试揭榜的日子。 她也的确更记挂着二哥的乡试如何。 这日晚上,江窈激动的入睡都比平日晚一些。 裴家其他人也如此,却不是激动,而是担忧。 还有赵家母女,连着武安侯府的人。 这几家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好。 次日一早,不少考生跟其家眷便去了放榜的位置。 放榜的位置是在贡院附近的衙门口。 江窈一大早先去江家,之后跟随江家人一起去到了地儿。 等江家人过去时,衙门口人山人海,比之前贡院门前的人还要多。 “不要挤,官兵都还没出来挂榜,你们现在挤有什么用。” “你别只说,我看你也在往前头挤。” “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喊着,见到官兵捧着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出来。 “让开让开!”官兵喝斥起来。 挤在前头的人这才往后退了退,给官兵们让出些位置来。 官兵们护着纸张,来到张贴榜前,把纸贴了上去。 贴完榜,官兵守在两侧,以免一会儿众人太激动,把榜给揭走了。 “贴出来了贴出来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喊。 “快,看看有没有元志泽的名字!” “有没有卢元正的名字,看看排在第几。” 后面的人实在太多,挤又挤不进去,只能在后头喊着,让前面的人帮忙找找名字。 江家人都在后头,前面人头撰动,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慢慢等着。 但听着周围的叫喊声,不免心中也紧张激动着。 连着江从行的双手也在发颤,他紧紧的攥了下拳,让自己恢复冷静。 江窈心中也跳的厉害,侧身看了二哥一眼。 二哥冲她微微一笑。 有人在前面喊,“找不到这些名字,我先看看榜一的名字……” “快说啊,解元是谁?” “对对,先看看解元,也不知今年乡试的解元会是谁。” 榜上的名次都是依次从上往下排列,从右往左。 右侧第一个名字,是江从行。 虽然不少人知晓江家二公子,但也不是人人都知晓他的名讳。 先看到的人不免琢磨此人是谁。 也有人先喊了出来。 “榜一的名字是江从行!” 人群前面有人激动的大喊。 名字喊出来那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江从行眼前似有无数流星飞过,让他一时不知身处何处,仿佛所有的都是他的一场梦境,醒来后,他依旧是那个双腿残废,只等坐在轮椅上等死的废物。 “二哥,二哥你中了!”江窈激动的大喊,脸上不知何时落下了泪水。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流泪了。 下意识又去扯江从行的衣袖。 江家其他人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全都是泪流满面。 江窈的声音也将江从行喊回来了神。 他转头,愣愣的看向妹妹。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虚幻虚妄,都成了眼前这张笑中带泪的面庞。 是他的妹妹,江窈。 是她治好了她的腿,让他能够站在这里。 “窈窈。”江从行喉咙哽的厉害,“谢谢你。” 江窈已经激动的听不到二哥的话。 她一边扯着二哥的衣袖,晃动着,叫喊着。 “二哥,二哥,你中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眼泪也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人群中,有人为这解元激动,也有人好奇。 更是有人不敢相信,听见这个名字时, 其中就有几个带着帷帽的身影晃了晃,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不远的地方,裴星月也在人群之中,她倒是没戴任何伪装。 只是在听见江从行这个名字那一刻,她的脸色煞白,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残疾了那么多年的废物,她觉得根本不可能中。 他甚至还得了第一名!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