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假皇子开始执掌天命》 第1章 是,殿下 大梁,悬瓠城南五十里外欺生村。 阴云蔽日,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进而便是沉闷的雷鸣,暴雨随时可能不期而至。 吴理正拿着一方名贵的丝巾慢条斯理擦着飞溅到脸上的殷红。 在不远处的地上三具死不瞑目的黑衣尸体咽喉处的鲜血已然凝固,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摸尸体。 而在吴理脚边,跪着一人。 那是一名唇红齿白的贵气公子哥,脸蛋似是那剥了皮的鸡蛋般吹弹可破,华衣锦服,身上装饰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吴理目光扫转,瞥向这公子哥,在他满是怨愤的脸上停留片刻,视线下挪看向他毫无起伏的喉结处,最终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处。 虽极力遮掩加了不少束缚,但仍有微弱的起伏。 竟还是位“女公子”。 可吴理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怜悯,看向这“女公子”时,他眼眸深处一抹不易察觉的金芒微闪,顿时天地在他眼中化作黑白水墨,这贵气少年身上被深红色光芒包裹。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唯一“异于常人”之处。 他只要集中精神便看到他人对自身的情绪颜色。 越蓝就说明善意越高,越红就代表恶意越深,白色就是纯路人。 而似这位“女公子”身上的红光来看,这人现在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 也该如此,毕竟自己这一行人,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他是麻匪! ----------------- “你莫这样看我,我们这一行最是讲究个和气生财,若不是你要杀我,我本劫了财也就罢了。” 吴理蹲下身,视线与那“女公子”平齐,好奇道:“我倒奇怪,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在他的问询下,那女公子眼神发飘,竟是不敢与他对视。 她心头也是暗暗懊悔。 不过是寻了个向导,为了不暴露行踪,原本走过了这段路便要将这衣衫破旧的少年郎处理掉。 谁能想到对方竟是麻匪!他们被领路领去了贼窝,这下算是彻底栽了! 吴理见她不吭声,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乱世,似他这样的贱命,又能值几个钱? 随手杀了,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太像样的理由,穿越十年来他早已习惯。 但既然如此,也莫怪他心狠。 吴理站起身来,只说了一个字: “脱!” 那俏美的女公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得看着他。 旋即一股羞怒涌上心头,脸颊瞬间涨红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站在那少年身旁的白衣少女上前一步。 只听得“锃”的一声。 那散着冷意的剑锋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 她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心头那点怒气瞬间消散,看向那白衣少女的眼神充满警惕。 这看似柔弱的清冷白衣少女,却是杀了自己身边三名伏魔司高手的存在。 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那白衣少女持剑指在她的喉间,清冷的眸子似是没有半点情感。 随后,她扭头看向吴理,眸中依旧清冷,但似是在询问。 吴理言简意赅:“她这衣服全是名贵丝绸所制,很值钱。” 一听到“值钱”这两个字,少女原本没有幽深清冷的眼眸顿时亮起,回过头来,继续用剑指着那女公子: “脱!” 女公子眼中顿时有水雾迷蒙,带着满面的屈辱,颤巍巍得抬手放在领口。 待身上只余下了一身单衣,所有东西都被眼前这一男一女两个麻匪拿走。 她两只手交错捂着胳膊,看着两名麻匪对她贴身衣服和随身佩饰挑挑拣拣,分外可怜弱小且无助。 吴理随手脱掉自己为了伪装所穿的又脏又破的粗布衣裳丢给她。 那女公子紧抿着唇瓣颤颤巍巍捡起吴理的衣服,虽然她满心屈辱嫌弃,但还是不得不穿到了身上。 意外的这衣服上居然没有她想象中的酸臭味。 恰在此时,方才处理完那三具尸体的麻匪夫妻回来了。 正是刀疤脸黄龙跟他媳妇三娘。 此时黄龙凑到吴理身侧递给他从那三具尸体上搜来的三面玉牌,“大当家的,这是那三人身上搜来的,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吴理接过玉牌掂了掂,眉头微蹙。 玉牌入手温润,一看便是上等好玉,只是让吴理皱眉的并非玉牌材质,而是上面的文字。 【伏魔司百户】 “北盛国伏魔司?” 他们身处北盛国与南梁国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因此对情况有所了解。 三十年前景朝被三人篡逆分别建立西陇、北盛、南梁三国。 那么问题来了,只听命于北盛国皇帝的伏魔司为何会出现在南梁的土地上? 北朝入南梁? 这里面有事儿! 吴理眉头一皱,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他当机立断,伸手一指那跪在地上可怜虫一般的女公子,喝道:“杀了,埋了,走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白衣少女再次拔出剑来,面无表情得步步走来。 那女公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哭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我有用!” “动手!” 眼看着那利剑在眼前越来越近...... 那女公子吓得眼泪指直飚,尖声喊道:“我有钱!我很有钱,我真的有很多很多钱......” 话音落罢,那利剑瞬间停在了她鼻尖位置。 吴理皱眉看向那白衣少女:“怎么停了?” 那白衣少女回头看他,眼睛亮闪闪的:“有钱。” “她骗你的。” “哦......” 眼看再次提剑,那女公子立刻喊道:“没骗人,我真没骗人!钱在梁国都城建康,去了就能拿!” “且慢!” 这一次,是吴理喊停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沙漏,倒置过来,弯腰放在地上。 “说说,钱在梁国哪儿?有多少钱?怎么拿?沙漏漏完还没说清楚,死。” 那女公子刚刚被死亡危机笼罩,此刻留得性命,哭得止不住声来。 吴理一皱眉:“哭?哭也算时间!” 哭声戛然而止。 她抹抹眼泪,哽咽道:“我乃皇子伴读,得赐国姓独孤,单名陌,此次乃是陪同皇子去梁国与公主和亲。” 吴理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三具尸体,表情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 “......哪个是皇子?” “皇子...皇子已经死了!”独孤陌哭声又起,边抹泪边道,“楚天狂叛乱,我等车队被屠杀殆尽,皇子也死于乱军,我等回朝亦会问斩,因此不得已只得继续南行......” 楚天狂...... 吴理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即便是他这样落草为寇的山野草民也知晓这位上柱国之名。 加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假黄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中外诸军事,上柱国,封河南王,天榜第三十六位。 这样的人竟是反了?还杀了皇子? 吴理面上不动声色,开口道:“你一个盛国的皇子伴读,说什么在梁国有钱...还在骗我?” 她呜咽道:“我真没骗你,梁国给那位公主准备有极为丰厚的陪嫁,你在这杀人越货一辈子也赚不到!” “还在骗?皇子都死了!南枝,杀了她。” “没骗,我真没骗你!我去和亲,我代皇子去!” “停。” 吴理再一次叫停白衣少女。 他走到独孤陌面前,弯腰蹲身,看着她那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可怜模样,问道:“你一个伴读敢冒充皇子?” 独孤陌强忍着泪,可怜道:“南国没人知道北国皇子长什么样,车队钱财皆已遗失,但我身上带有证明皇子身份的玉环。” “所以你们没钱还开高价雇佣我?原来一早便打算卸磨杀驴,那你更该死了。” “到了建康娶了公主就有钱!” “所以我低声下气这么多天之后还得伺候你到建康?” 吴理起身一脚踩碎沙漏,接着摆摆手,“杀了吧,这种麻烦事咱们可不沾。” 独孤陌脸色煞白,但白衣少女并未动手。 “怎么了?”吴理挑眉。 这白衣剑客叫陈南枝,自幼与吴理相依为命,至今已有十载寒暑。 “南国宗室藏有《天道经》残篇......” 她看向吴理,点头道:“你能练这个。” 吴理顿时一怔。 他穿越到这个有强人能够飞檐走壁的世界已有十载春秋,可惜他经脉内元气如汞,寻常方式无法修炼,强修也只如无萍之水,甚至会伤害到他自身。 本以为这辈子无缘修行,可现在身边的小跟班却说他能修炼这所谓的《天道经》? 吴理挑眉,“你如何知晓?” 陈南枝轻抿下唇,侧过头道:“我就是知道。” 又是这般性子。 吴理无奈,但也早就习惯了她这性子。 他低头思索了一番,摇头道:“风险太大了,不能让你跟我冒险。” 可陈南枝却从刚刚搜刮的那一堆独孤陌的东西里,找出一个玉环,生硬得塞进吴理的怀里,定定得看着他。 吴理只好接住那羊脂玉环,只见上面写着“独孤”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他指尖摩挲着那玉环上的“独孤”二字,轻叹了一声,把玉环系在腰间。 “行吧,那咱们就干票大的!这假皇子...我也做得!” 陈南枝紧绷的小脸这才舒缓下来。 吴理瞥了一眼独孤陌:“不过既然如此...那这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独孤陌神色骤然大变,大声喊道:“我还有用!我通晓皇家礼仪!皇子的一些习惯我也了然于胸!南国虽未曾有人见过皇子,但也打听过这些!有我在您才不会露馅!” 剑锋顿止。 吴理摩挲着下巴。 半晌,在独孤陌紧张的神情下,他莞尔一笑,“有理。” 独孤陌顿时松了口气。 吴理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还没等他开口,独孤陌便微微仰起脖颈张开唇瓣。 吴理莞尔,接着便将丹药丢进她口中,独孤陌马上吞咽下去,甚至还张嘴让吴理检查她到底有没吃下去。 “大当家的放心!规矩我懂!若我不听话!您便不给我解药让我五脏六腑流脓而死!” 那只是吓唬你的而已...吴理没做解释,只是拍拍他肩膀,“独孤兄,从今天起,请称我殿下。” 独孤陌垂首,“是,殿下。” 吴理又问:“那皇子叫什么?” “独孤璃。” “好!那从现在起我便是盛国皇子独孤理。”吴理抬手一指南方,意气风发,“小的们!咱们就往那梁国皇都走一遭!” 第5章 这破剑法我早会了 释剑宗后堂前的露天演武场内,一众南国天骄正在公式化互相吹捧。 没办法,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之道。 寻常武夫没渠道修炼高深武学,那种东西要么在三国宗室,要么在各大世家门阀以及有底蕴的江湖大派之内。 当初前景被三家分裂,大量世家门阀南渡,这些天之骄子几乎全都来自世家,因此互相吹捧已经成习惯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不过他们虽然看似聊的热络,实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广场北边那覆盖着红布的东西上。 那东西看似有一丈多高,像是块石碑,不少人心里已大致有数。 那应该便是传说中释剑宗得到的《天剑诀》残篇了。 他们不少便是因这《天剑诀》才被家里或师门派来的,因此聊的越发热切,只是互相间警惕了不少。 毕竟在座的也许都是竞争对手。 直到...吴理来了。 “哟~~诸位一个个大早上不练功的挤在这儿干嘛?下雨了也不进屋?” 吴理一来便直接坐到上首空着的椅子上,陈南枝抱剑立在他身后,独孤陌更是极为狗腿的替他撑伞。 而黄龙与三娘却不知去了何处,不过也没人在意。 不过草包皇子的两个跟班罢了,他们在意的只有陈南枝一人。 见有几人目露不屑,吴理顿时指指点点,“你,你,还有你!看什么看!再看待本皇子娶了公主后夷你们三族!” 威胁的话说多了便没什么威胁。 再说不少人都回过味儿来,你一个北边蛮子皇子,分明就是来当质子的,你凭什么夷人三族? 因此有人朝东南方向拱拱手调笑道:“当今圣上崇信释门为人宽宏有雅量,以您的能为...怕是没办法夷我等三族了。” 吴理看他一眼,“好好好,我记住你了,就算夷不了三族,我也要禀报公主挖了你的狗眼!” 他这话一出,在场一众南国天骄顿时失笑。 不过在吴理眼中,他们身上原本就浅淡的红光几乎全都变成了灰白。 灰白就代表着他们全把吴理当成了毫无威胁的纯路人。 竞争者? 在他们眼中,这种草包纨绔还不配!再嫉恨吴理反而跌份。 吴理见没人搭理自己,得意洋洋道:“我当初就说父皇派我来和亲是好事,偏偏你们一个个都哭丧个脸,看看!现在他们一个个的谁敢跟我大声说话?” 他这话一出,原本便已经不多的几个小红人也朝着灰白色的方向转变。 不过正在大伙以看小丑的心态看吴理找乐子的时候,王武戒身披华彩袈裟出场了。 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不知昨夜的事情,他暗暗朝吴理微微点头,尔后便拍了拍手。 旋即十数个知客僧端着盘子出来给众人奉茶。 吴理瞥了一眼,那些盘子皆是羊脂玉的托盘,而茶盅皆是法兰镶金的名贵茶盅。 这南国佛门的富庶由此便可见一斑。 叮—— 吴理回头,却正对上陈南枝的眼眸。 释剑宗钱财都藏在何处摸清楚了吗? 陈南枝轻点下巴:昨晚上全摸清楚了。 俩人十年的默契,只这对视一眼便已知晓对方心中想法。 既然这释剑宗如此富庶...合该与我等有缘! 吴理抿了口茶,入口清冽香醇微苦,尔后回甘更是让他精神一振。 别说这辈子了,哪怕上辈子他也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他“劫富济贫”的心更坚定了。 而其他天之骄子们也在夸赞此茶。 王武戒乐呵呵听着众人吹捧,嘴上客气,实则志得意满。 待热度少减,他才道:“诸位来此目的贫僧也知晓,今日召开‘品剑法会’也不需客套,贫僧这便请诸位一起品评。” 说罢他便命知客僧揭去那红布,下面果真是一块一丈来高的石碑,而石碑上刻满了字。 “释剑宗祖师昔日乃前景大内侍卫,因战乱从大内偶得此宝来此创立剑雨门,后改为释剑宗。 “这石刻便是传说中的《天剑诀》中的‘雨之篇’。贫僧上下数代先辈皆未能破解其中奥秘,今日特邀诸位共品。” 说罢他一拍手便有知客僧送上纸笔,“诸位请自便。” 众人闻言推脱一二,尔后便抄起纸笔汇聚石碑前。 “都让开!” 吴理背着手就要往人群里挤,众人心里不屑,纷纷暗自运功不让,但一股刺骨寒芒传来让这群年轻高手们下意识躲闪开来让出一条道。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陈南枝面无表情,但周身寒气四溢。 啧,不跟这废物一般见识。 只是他们身上又开始出现红芒了。 凭什么啊!就这个废物草包皇子,是个北国蛮夷依旧罢了,凭什么如此清丽绝伦且剑法高强的女子会跟随他左右? 他们心里此刻颇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不爽。 但碍于陈南枝的威慑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还是有人在人群中暗戳戳讽刺,“你看得懂吗?便是有绝世神功摆在你面前怕是也没用。” 吴理回头得意一笑,“本皇子从小得名师教导,区区天剑诀还能难倒我不成?” 众人撇嘴不屑,不过现在也没工夫跟他扯淡,还是看剑法重要。 只是抄录一会儿,众多天骄纷纷皱眉。 不是因为这剑法太难,恰恰相反,这剑法太过简单了。 但据说从未有人练成的《天剑诀》真有这么简单? 就在众人苦思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嗤笑。 “就这?感觉还没我启蒙时练的剑招难呢。” 众人不由皱眉,他们都知道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是谁。 举目望去,果不其然,吴理正站在独孤陌撑着的伞下叉腰不屑一顾,“就这也算传说中的剑法?本以为有多好呢,不过如此嘛!” 有人冷笑,“看不懂就让开!此地不是你这北国皇子撒野的地方!” 昨天那两人怕他,其他人可不一定怕! 谁背后还没个势力呢? “谁说看不懂?这剑法我看一眼就能练会!懒得跟你们说。”吴理撇撇嘴觉得无聊便转身跑回椅子上坐下,甚至觉得无聊还四处张望。 众人心中冷笑,但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有几人沉思许久尝试修炼,但只是稍一运功便感觉身上一痛就是一口血喷出,当即面色萎顿不敢再尝试。 “这剑法...恐怕不是剑法!” “也许是藏宝图!我在家中曾闻长辈说《天剑诀》与《天道经》疑似前景秘密藏起的宝藏!毕竟三国鼎立之时似乎并没有拿到前景的钱财,而前景炀帝搜刮天下三十年,据说钱财堆满府库......” 众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旋即开始研究石碑上的文字,更有甚者打算先抄写下来之后回去慢慢研究,毕竟家中长辈见多识广可以群策群力,而且这也是他们来此的目的。 只是一阵抄写之后,忽然有人感觉头晕眼花,甚至手中提不起笔来。 “莫非这石碑有问题?还是剑法有问题?为何我头晕目眩双臂无力?” “该死!我真气也操控不得了!” “不好!这是毒!有人下毒!” 众人顿时回首看向笑意吟吟站在一边的王武戒。 因为能下毒的机会..只可能是方才的茶水! “阿弥陀佛......”王武戒似感慨似自得,“诸位,束手就擒吧。” 第8章 收获颇丰 众人哑然。 那贵公子苦笑不已,“殿下何必消遣我等?以您的实力,便是强要走我等身上的银两也易如反掌,况且我等此刻中毒为解,而且您对我等皆有救命之恩,您要拿走我等身上银两更是易如反掌。” “你不懂,本皇子在北国之时要什么别人都会给,那如果来了南国还这样,本皇子不是白来了?” 吴理叉腰大笑,“宝贝跟女人就是要抢来的才香!” “......” 众人无语。 看来他还是个纨绔皇子。 但凭什么一个纨绔皇子的实力这么强? 而且听那死掉的五戒和尚所说,这位皇子殿下只是昨夜才看过《天剑诀》残篇,可今日就学会了,甚至比五戒和尚苦修十八年的同一剑强上无数倍! 五戒和尚那一剑是在同一时间连出上百剑,其中每一剑都是实招。 那一招消耗虽大,但威力无双,应对者等同于同时面对上百名剑客的攻击。 在场众人自忖绝接不下那一剑。 可独孤皇子的一剑更是非人力所能及! 这漫天雨幕,每一滴雨珠都相当于一柄利剑。 亿万道利剑同时攻击,而且也没办法后发先至攻击持剑人。 这换谁来怕是都挡不住这一剑吧。 不愧是传说中的《天剑诀》!这甚至只是其中的“雨之章”...... 众人内心火热,但一想到吴理在此...大概这次家里或师门安排的任务是完不成了。 那石碑大概率要被毁掉,他们誊抄的内容也带不走。 只能看自己记住多说了。 前提是...吴理不打算杀他们。 反正他们自己换位思考一下,有一定可能会把其他人都灭口,这个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或是大家利益交换,反正世家大族都这么干的。 不过这位北国皇子的行为作风似乎与他们南人不同。 既然对方要钱,那应该不会再杀了他们。 北国蛮夷,果真不动脑子。 只是这话只是有些人敢在脑子里想想,让他们说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吴理目光扫过黄龙三娘,见他二人“睡”的正香也就没喊他们。 他回头对已经调整过了不少的陈南枝跟独孤陌道:“动手!” 陈南枝跟吴理默契十足,而且此刻她虽依旧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亮晶晶的,身上气势竟好似比方才跟王武戒厮杀之时更甚! 吴理刚一开口,她马上行动起来不知从哪来找来一个包袱,然后跑到那群南国天骄处挨个打劫。 吴理瞪了独孤陌一眼,“干嘛呢?还不快帮忙!” “果真是麻匪......” 独孤陌嘟囔一句,但还是腿脚麻利的过去帮陈南枝一起搜身。 这群南梁天骄哪经历过这阵仗。 他们从小到大一个个锦衣玉食专心练武,就这都已经被人夸赞能吃苦了。 什么时候他们跟猪仔似的被人脸朝下按翻在地粗暴搜身过? 但...忍了! 甚至有的还内心窃喜。 并不是他们觉醒了奇怪的癖好,而是这说明他们真不会被灭口了。 至于丢脸...反正大家都丢脸,那就不算丢脸。 总不会有人真的说出去吧? 正相反,经历过这次“同甘共苦”,大伙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好上不少。 半晌,陈南枝跟独孤陌满载而归,已经醒过来的黄龙跟三娘忍着伤痛帮忙一起打包。 “银票一共一万两千四百六十八两三厘,上等玉佩十七个,玉扳指六个,宝剑一十三把......” 吴理抬头皱眉,“怎么没有宝刀宝枪?” 那被“借”了宝石剑的贵公子闻言苦笑,“殿下,剑乃君子之器,若说实用性,自然有其他兵刃,可装饰用的便只有剑了。” 谁家好人没事儿往刀跟枪上镶嵌宝石啊。 财不外露,说实话能有十三个人带名贵宝剑出门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 不过这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他们有自信不会被抢。 可惜遇到了吴理。 吴理接受了他的解释,不过还有个问题,“那房产地契跟田契呢?怎么一个也没?” “殿下,我们是行走江湖,不是出来做买卖,自然不会带那些......” 那贵公子又回答了一遍。 吴理见他隐隐为众人之首,于是挑眉道:“怎么称呼?” “在下谢玉,见过殿下。”谢玉强撑着拱手见礼。 独孤陌凑到吴理耳畔狗腿子似的小声道:“南国最大的三个世家便是王、谢、萧,这谢玉乃谢家嫡子,潜龙榜上排第七。” 所谓潜龙榜乃天下三十岁以下天之骄子方可入榜,共记录一百零八人。 同时还有天榜三十六人。 这榜单并非人为,而是镌刻于洛阳城外北邙山上一处巨大玉璧之上,榜单会实时变化,据说那玉璧已存在最少千年。 吴理点头看向谢玉,“那你很有钱咯?” 怀中紧紧抱着包裹的陈南枝顿时眼眸亮了起来,她上下审视着谢玉,仿佛在思考从哪里下刀的凶猛猫咪。 谢玉全身汗毛倒竖,他此刻就仿佛一只老鼠被吊睛猛虎盯上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他头也不敢抬,只低声道:“在下也算颇有家资......” “很好。”吴理打断他,“那剑我就不还你了。” 谢玉这辈子都没这么多次苦笑过,“既然殿下喜欢,那柄‘春秋’便赠予殿下了。” “嗯。”吴理打了个响指,陈南枝马上取来纸笔。 看着递到面前的纸笔,谢玉愕然,“殿下这是......” “画押吧。”吴理悠悠道:“就写你欠我白银二十万两。” 谢玉:“......” 他沉默半晌,侧头看看陈南枝冷漠的眼神,又看看吴理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提笔写字,尔后咬破手指签字画押。 “还有其他人。”吴理道:“全部都写,不过你们家世不如他,就每人十万两好了。” 一众南国天骄面面相觑。 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签字画押。 反正先混过今天再说,至于之后给不给钱...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于是这一众南国天骄便眼睁睁看着吴理卷走了他们身上所有钱财宝贝,然后手里拿着几十张大额欠条,接着这些东西全被陈南枝抢走。 而最后的最后,便是吴理把装着解药的瓷瓶丢到谢玉怀里,尔后带着陈南枝他们潇洒离去。 这一众天骄面面相觑。 果真是北国蛮夷,便是皇子也是一派强盗作风。 他们腹诽几句,然后...目光转向了立在广场一角的那尊石碑上。 吴理只需要打劫他们然后走人就行,但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比如有关吴理的情报如何最快速度汇报给家里,比如没了钱之后怎么回家,比如如何处理释剑宗,比如...那块刻有《天剑诀》雨之篇的石碑怎么处理。 但这一切都跟吴理暂时没有关系了。 而在倒地的人群中,一颗闪亮的光头下那双澄澈的眸子始终定格在吴理远去的背影上,久久未曾挪开视线。 第10章 铁佛寺外铁佛镇 幸好对这些不懂的不只吴理一人。 陈南枝自不会对这些理会,除非能捞钱。 吴理有时候也无语,这丫头就跟仓鼠似的光捞不花。 妙筠眨巴眨巴澄澈琥珀美瞳,“敢问施主,铁佛寺为何要叫铁佛寺?” 明明该说“可有典故”,这番邦蛮人真是没文化。 独孤陌腹诽一句,解释道:“只因那寺中供奉的佛像乃生铁浇铸,因而得名铁佛寺,据说是为了表示节俭。” 吴理嗤之以鼻,“节俭?如今南国的生铁消耗可是很大的。皇帝与世家铸铁钱搜刮民脂民膏,民间私铸铁钱泛滥,甚至弄到铁钱质量都不能保障,像悬瓠城流通的铁钱十文放到建康只能当三钱用,他一个佛像用生铁浇铸...这铁佛寺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想着怎么捞钱呢。” 他懒得多说,反正跟他无关。 但陈南枝骤然抬头,“我们去抢铁佛寺!” “......”吴理按着她光洁脑门把她按了回去,“先数你的银票吧,你跟黄龙他们伤都没好,打劫个屁!” “哦......” 陈南枝又接着数银票跟欠条去了。 不管吴理认不认这欠条,反正她肯定要去挨家挨户要钱的。 一路无话,又行了一段路,待夕阳西下之时马车终于到了前面镇子。 “铁佛镇?有意思。” 看着镇子里破旧的房屋还有面露菜色身材干瘪却只有肚子鼓鼓的镇民,吴理放下窗帘,“走吧,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说。” 在镇民们麻木的表情中马车行驶到客栈前,百无聊赖的店小二马上冲上来客气行礼,“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要三间上房,顺便把你们这里的好菜都上了。”吴理丢给他三两碎银,“多的是赏你的,马记得也给准备好草料。” “您放心!几位里面请!” 店小二拿到银子喜笑颜开。 吴理他们上二楼放好行李后便到一楼大厅一张靠窗的桌旁坐好。 吴理瞥了眼陈南枝身后背着的包裹不由失笑,“你晚上是不是还打算抱着睡觉?” 陈南枝淡淡点头并不言语。 算了,她开心就好。 吴理目光扫过大堂,只见这客栈里就他们一桌客人,看来这镇子比较贫困,甚至还不如深处边陲的悬瓠城。 而且镇子里青壮几乎看不到,看来越靠近南国中枢,青壮被强征徭役的执行力就越高。 他对一会儿上桌的饭菜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当饭菜上桌之后他还是愣了一下。 这些菜肴虽然都是素菜,但做的十分精致,显然花过一番心思。 “小二哥。”吴理喊住店小二,“怎的只有素菜没有荤腥?” 独孤陌悄然瞥了吴理一眼。 他对待自己跟释剑宗那些南国天骄之时分明不留分毫情面还十分粗鲁,可此刻面对这地位低贱的店小二居然和颜悦色? 看来对他的评价要再次改变了。 那店小二却不知这许多,不过见吴理出手阔绰,而且这些人的穿着除了那女尼之外皆颇为名贵,而在南国,贵人当街杀人也是白杀,于是他便小心翼翼恭敬道:“好叫贵人知晓,因圣上礼佛且吃斋,因此为避免杀生,所以规定凡僧尼皆要吃素。 “所以镇上官家为讨好铁佛寺的圣僧,因此便要求全镇都要吃素。” 接着他咧咧嘴小声道:“不过就算没这规定,俺们也吃不起肉呐。” “原来如此,辛苦了。”吴理又丢给他一两碎银。 那小二便千恩万谢的去了。 众人吃着饭的时候,吴理问道:“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三娘还没说话,陈南枝便瞬间紧张起来,“你想作甚?” 她对战王武戒之时都没有如此紧张。 三娘笑道:“咱们现在还有三十多两银子,别的都是些玉佩玉环及银票兵刃之类的物件。” “这样啊。”吴理思索片刻,便对陈南枝道:“南枝,给他们一千两银票,让他们去找家钱庄全部换成银子跟铜钱,若没铜钱...换成铁钱也可以。” 陈南枝抱着包裹定定看着吴理。 “乖,听话。” 陈南枝依旧抿着唇瓣倔强看着他。 “算我欠你的好吧?”吴理继续安抚。 “从小到大,你欠我没一次还我......”陈南枝低声念叨一句,但还是从包裹中抽出十张百两银票递给三娘。 三娘伸手去接,却发现陈南枝死死抓着银票不松手。 她也没用力,只是看向吴理。 吴理叹气,“我欠你双倍的。” 陈南枝这才松手,只是眸中心疼看得人无奈。 黄龙跟三娘飞快吃完饭便架着马车出发了,若是没马车装钱,一千两换成银子跟铜钱铁钱可都装不下。 待半个时辰后,他二人便回来了。 别说,这镇子上还真有莲花钱庄的分号。 “殿下,这镇子上果真有钱庄,您是如何知晓的?” 其他人也挺好奇。 吴理漱了漱口起身就朝外走,“既然叫莲花钱庄,八成就是释教开的,这附近有个铁佛寺,那有莲花钱庄也很正常。” 独孤陌跟妙筠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除了部分换成了银子,剩下铜钱铁钱给整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还真不少。”吴理十分满意。 老实说,哪怕换成一千两银子,视觉效果也没这么多铜钱铁钱强,而且老百姓也不一定花的出去。 独孤陌忽然感觉不对,她急忙问道:“您要作甚?” 吴理微微一笑,“这还用问?当然是撒币了。” 那一天,沉寂许久的铁佛镇迎来了变化。 据说有几个奇人异士拉着一马车的铜钱铁钱沿街撒钱。 起初没人敢捡。 直到那贵人抓来一只小孩,然后往他怀里塞满铁钱并放他离去...... 那之后,全镇沸腾了。 入夜,客栈外人声鼎沸,客栈内吴理在店小二小心翼翼的敬畏目光之下哼着小曲儿抿着酒。 独孤陌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 等店小二告退,她才终于没憋住问道:“殿下,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以她的出身,实在想不明白吴理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其中定有深意。 妙筠双手合十浅笑:“这说明皇子殿下心善。” “心善?我?”吴理失笑,“我可没那么心善。” 独孤陌下意识点头,“确实。” 心善?她跟三个手下还有释剑宗那些南国天骄们可都要哭了。 见吴理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赶忙转移话题,“那您为何要撒钱?这有什么好处?” 吴理淡笑道:“因为我想,因为我能。” 看着吴理脸上的自信,独孤陌一时失神。 正所谓月下观女子,灯下看男子。 在昏黄的烛光下,吴理居然有种难掩的俊秀。 她自以为已经摸透了吴理的想法,可到现在才发现,其实吴理身上依旧满是谜团。 就在此时,客栈外的嘈杂似乎渐渐变得安静。 店小二忽然推门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和尚。 “贵人!铁佛寺的圣僧找您!” 第13章 这南国怎么到处漏风? “这不太好吧?” 独孤陌嘴上这么说着,帮忙的动作可一点儿不慢。 反正这里是南国,南国佛寺的损失关她什么事,她现在可是吴理的“狗腿子”,当然要听吩咐啦。 陈南枝没帮忙,她跟吴理分工明确,吴理他们在动手的时候,她一直贴在门边望风。 所幸一切顺利,那玉座金佛没闹出什么动静就被搬了出来。 然后吴理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陈南枝便不知从何处取出麻绳黑布把这一人多高的玉座金佛包好然后背在背上。 这巨大金佛跟下面的小姑娘形成了极为明显的视觉冲击。 但陈南枝并不觉得累,她一如既往的冷淡,“撤。” 吴理一想也确实没其他事了,这玉座金佛便是最大收获。 至于私铸铁钱什么的,那也与他无关。 独孤陌见状打算过去帮陈南枝分担点儿压力,但刚抬手就被陈南枝一巴掌拍开,尔后冷冷看着她,眼眸中满是杀气。 “我的东西,别碰。” 独孤陌:“......” 至于吗? 看着陈南枝背着玉座金佛离开的身影,她不有吐槽:“她是钻钱眼儿里了是吧?” 吴理乐了,“这不是挺好嘛,也省的我大手大脚花钱了。” 反正他要花钱,陈南枝虽然不高兴,但最后总会随了他的意。 还有这独孤陌,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不过吴理也不介意,正相反,他倒想看看这女扮男装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暴露。 说什么伴读书童,一个书童怎会对南国势力以及不少机密都了若指掌? 她大概率是伏魔司指挥使,本就负责这次南下刺探情报的任务吧。 这也能对上自己要假扮皇子继续南下之后,她对自己的红色恶意为什么会转变为蓝色善意。 因为能继续南下完成任务了。 一路无话,众人就这么回到客栈。 可到了客栈却发现不对,因为黄龙跟三娘不见了。 等陈南枝在屋里放好金佛,几个人便把客栈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接着到客厅汇合。 “没有打斗的痕迹,或者被事后收拾好了,总之一切整洁,他们的东西都没动,那就不是劫财来的。”独孤陌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分析,这些日子天天厮混在一起,她也一不小心染上些吴理的习惯了。 陈南枝冷冷道:“没人。” 吴理懂她意思。 她是想说客栈里的店小二、掌柜、厨子也全都不在,而且东西也都没动过。 见妙筠没说话,吴理问道:“小师太,你觉得呢?” 妙筠从铁佛寺回来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听到吴理询问,她这才开口以大佐口吻道:“那铁佛寺僧人已坠入魔道,贫尼在想这梁国佛门是否都如他们一般。” 原来还是个苦修派。 见从她这儿问不出什么,吴理又回头道:“你们觉得会是谁干的?” 陈南枝眨巴眨巴眼睛。 她只是打手,过去都是吴理思考问题的。 独孤陌思索片刻,分析道:“从客栈的情况来看,就算经历过打斗,对方在拿下他们之后也不是匆匆离去,甚至还有时间整理周遭。甚至客栈内的人也全都带走了。 “但东西都没丢,说明对方就是奔着人来的,并且没有任何遮掩...也许是铁佛寺之人。” 他们去铁佛寺的时候没遇到什么人,说明铁佛寺内不少僧人还没回寺。 但佛缘法会已经结束,他们没回去还能去哪儿? 看来就是趁着自己这一行人去铁佛寺的时候过来的,两拨人正好打了个时间差。 吴理之前才打了他们脸,他们定是寻人回来报复了。 她把自己的分析说了。 吴理点头,“跟我想的一样。” 说罢他站起身打了个响指,“走吧,咱们铁佛寺走一趟。今天非给他那破寺砸了不可。” “等等!” 独孤陌赶忙拦住,“这只是猜测,咱们没证据。而且他们势大,还与官府勾结,咱们还需小心行事。他们既然没有杀人,那说明还有回旋余地。” 吴理奇怪的看着她,“你忘了我们的身份了?” 独孤陌哑然。 是啊,他们实际上是麻匪。 麻匪会讲道理? 而北国皇子的身份就更妙了。 本就是南人眼中的“蛮夷”,还是不讲道理的和亲皇子。 别人虽然不一定怕他,但肯定也不想惹麻烦。 本地官吏勾结?你还敢跟我动手不成? 我皇子来要人,若是你们绑走的就放出来。 若不是...这铁佛镇是你们地盘,你们也得负责把人给我找出来! 不愧是麻匪,可以肆无忌惮的无视规则又利用规则。 独孤陌此时对吴理竟然生出些许佩服。 她过去总是受困于规则的自我束缚,哪怕来南国也下意识想要低调行动。 看来这麻匪头子身上果然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而当众人起身打算出门之时,忽然有人敲门。 几人对视一眼,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敲门? 是绑走黄龙三娘的人一直在附近监视?看到客栈灯亮了所以前来威胁? 就在独孤陌下意识思考的时候,吴理给了后脑勺一巴掌,“开门去。” 独孤陌龇牙咧嘴捂着后脑瞪着他。 吴理嗤笑一声,“怎么,你想让本皇子亲自去开门?” “真是麻匪......”独孤陌嘟囔一句,但还是老老实实踱到门边低声询问,“谁?” 听到屋内询问,屋外响起同样压低的声音,“天苍苍,野茫茫。” 独孤陌一愣,同样回道:“风吹草低见牛羊。” 接着她便打开房门,一个身高大概一米九五的壮硕和尚嗖一声就蹿了进来,他全身肌肉把宽大僧袍都绷成了紧身衣,待打量吴理片刻,他便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奉上玉牌:“属下伏魔司千户李子成,叩见殿下!愿殿下仙福永寿!” 吴理眼睛被他那颗反光的大光头晃得眼花,旋即摆摆手,“站起来说话。” “喏!” 李子成这才起身。 吴理笑道:“李千户这名字...确实适合卧底,无论如何,李千户忍辱负重多年,也是辛苦了。” 他心里吐槽这南梁寺庙怎么跟筛子似的,怕是都被北盛渗透完了。 李子成闻言大喜,“那属下是否可以归国了?” 吴理道:“这恐怕还要些时日。” 李子成牛眼瞪大老大,“殿下!当初朝廷答应属下只要卧底三年便可归国!可这三年过去又三年!都快十年了!我都已经是铁佛寺戒律院主持了!再等下去我怕是哪天就要当方丈了!” 第14章 看我砸烂你山门! “此事朝廷自有定夺。” 吴理问道:“你潜伏多年,可知我那一男一女两名随从被抓去何处?” 李子成瓮声瓮气道:“不知。” 吴理点点头,“那好,我之后就跟朝廷说你一心想当和尚,这样你安心当你的戒律院住持好了,也省的我费心。” “殿下!咱们盛国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反外派之人家眷定在邺城为质!若敢叛者全家连坐!”李子成咬牙道:“若非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我怎会如此?” “李千户,本皇子也明白你的难处。”吴理反正不是真皇子,也没打算去北国,所以空头支票随便开,“再坚持一下,三年内朝廷定然将你调回去升官进爵。” “这话我都听三十多遍了......” 话虽如此,但李子成叹了口气还是道:“禀殿下,方丈今晚佛缘法会之后确实派人出来抓回一男一女两人。” “为何?” “因他弟子在此受辱,再加上殿下所为乱了他们的好事,因此才如此做。” “难道他们不知本皇子身份?” “所以他们才未曾直接杀了殿下那二位随从。” 李子成补充道:“不过殿下身份...他们虽有忌惮,但并无太多敬畏,只因这梁国皇帝...是个大善人。” “大善人?”吴理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南朝四百八十寺,要么私铸铁钱,要么强占粮田,要么跟官府勾结强征劳役去修缮寺庙。 还有更狠的直接卖赎罪券。 当然,在这里是收“佛税”。 这些都是因为皇帝礼佛才发展起来的,现在你跟我说皇帝是个大善人? 李子成解释道:“梁国皇帝十年来舍身佛寺四次,每次都花费上亿钱赎身。而且造舍利塔也造了不少。 “但之所以说他宽宏大量,是因为有人违法他也只是轻轻放过,所以经常有世家子弟乃至皇室贵族当街杀人。 “甚至他皇弟曾经造反也被他宽恕了。” “那确实够‘善’的。”吴理嗤之以鼻,尔后道:“那你觉得铁佛寺什么时候会找上我?” “其实...属下便是被方丈师兄派来与殿下交涉的。”李子成道:“方丈说打伤他弟子是小,关键是殿下不该公然撒钱且不知悔过,因此抓走他们小作惩戒。 “殿下若要赎回他二人,需拿出白银千两做交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钱要到本皇子头上。”吴理侧头看向陈南枝,“南枝,咱们要不要走一趟?” 陈南枝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她点点头,冷酷道:“我的钱。” 谁也别想拿走! 除了吴理! 吴理又侧头询问妙筠,“小师太,一会儿可能会有点儿冲突,你也是佛门之人,若是不去也无妨。” 妙筠起身双手合十眼眸微敛,“皇子殿下,他们并非僧人,只是披着僧皮的邪魔罢了。” “好,那咱们就出发!” 独孤陌无语,“我呢?就不问问我?我可以留下来看家!” 吴理一把揽住她肩膀强带着就往外走,“少废话!上了贼船还想跑?今日定将那群秃驴打至跪地!乖乖把黄龙三娘放回来!” 之后他还要好好审问审问这姑娘呢。 不过独孤陌还打算挣扎一下。 她瞥了眼李子成,“那可是你待了好几年的铁佛寺!难道你就不打算维护一下?” “你这小白脸儿莫要乱说!” 李子成脸色一正开始对吴理表忠心,“殿下,我对国朝忠心日月可鉴!况且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殿下一颗太阳!而且我还是个大孝子!您打算如何处理铁佛寺我都没意见!” “行!那咱们出发!” ----------------- 铁佛寺内,方丈信远看着绑在木桩上的两个人淡淡道:“你们当街撒钱究竟有何目的。” 三娘懒得废话,黄龙则冷笑道:“我家殿下乐意!他老人家当初有钱便施舍给穷苦人家!又关你屁事!” 他刚说完,便有一武僧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那张国字脸迅速肿了起来。 信远端起镶着金线的名贵茶杯抿了口茶水,“这南国不是你们北国人撒野的地方。莫说是你,便是你那来当质子的草包皇子在老衲面前也不敢放肆。” 黄龙冷笑,“你这秃驴难道还敢杀我不成?” 他扭头扫过室内一众和尚,“谁敢杀我?” “若是你那草包皇子,老衲自不会如何,但你不过一区区随从,杀便杀了,那草包皇子又能如何。” 信远放下茶杯淡淡吩咐,“等明日一早,若那皇子仍未上门赔罪,便将这二人脑袋砍下来丢到他门前。老衲要让他牢牢记住,这铁佛镇不允许有如此张狂之人存在!” “方丈!不好啦!” 忽然有个知客僧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外面有个嚣张小子带着几个人在叫门!” “哦?”信远自得一笑,轻蔑瞥了眼黄龙,“你那皇子殿下,不还是乖乖来求老衲了?” 他侧头看向那知客僧,“站起来!别给铁佛寺跌份!” 待知客僧爬起身,他才端起茶杯慢悠悠问道:“他打算出一千两银子赎人了吗?” “方、方丈......”那知客僧吞了吞口水,“他说要寺里在一炷香之内恭恭敬敬把这二人送出去,并且奉上两千两银子作为补偿,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他们就要砸烂山门,灭了咱们铁佛寺......” “好大的胆子!” 砰! 信远将名贵茶杯狠狠砸碎,尔后起身冷冷道:“吩咐寺中武僧跟老衲出去,老衲倒要看看谁给他的狗胆敢来砸老衲山门!” 待他们一行要出门之时,黄龙大笑,“死秃驴!还不赶紧放了老子!否则等殿下打进来后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信远瞥他一眼,吩咐掌嘴五十,尔后便在黄龙的呼痛怒骂声中带着一众武僧来到大门前。 就在他们要去开门之时,便听轰的一声两扇朱红镶钉的大门轰然倒塌! 尔后两名守门的知客僧倒飞而回跟滚地葫芦似的滚到众僧脚边痛呼不已。 信远抬头,便见那草包皇子满脸嚣张。 “秃驴!敢抓我的人?小心我娶了公主后夷你三族!” 第15章 北国皇子的危机 信远勃然变色拍案而起,“信成!还不过来!” 信成便是李子成在铁佛寺的法号。 李子成脚下运劲,飘然落在信远身侧一道与吴理等人对峙。 吴理眼眸微眯,“所以你不打算赔本皇子一千两咯?” “殿下!此地非是盛国!你莫要在此撒野!” 信远怒喝一声,接着挥手硬气道:“来人!把那二人放了!”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甩向吴理面门,“一千两?做你的美梦!” 陈南枝瞬间接住银票数了数,“是两千两。” 吴理抬首,便见信远冷笑不已,“你这北国皇子的话在南国可不好使!” 你要一千两,我偏给两千两! 吴理:“......” 说最狠的话,干最怂的事儿是吧。 他侧头问道:“你们没事吧?” 三娘摇头。 黄龙则龇牙咧嘴揉揉肿胀的脸颊笑道:“挨了几巴掌就能赚回来两千两,那俺宁愿多挨点儿揍。” 吴理瞥了信远一眼,接着便带众人转身离开。 等他们走远,那个之前被陈南枝揍了的不念满脸不忿,“师父,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了?他们可是好不给您面子!而且还揍了我一顿!他们打的哪里是我,分明是打了您的脸!” 信远冷哼一声瞪他一眼,“还嫌不够丢人?他们迟早要走,赚钱要细水长流莫要节外生枝,能用两千两就打算走人,这群北国人果真蛮夷!” 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 等回到客栈,黄龙才把今天他们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时他们俩正在客栈等着吴理等人回来,然后便有一群武僧上门抓人。 客栈掌柜跟店小二不敢阻拦,又担心吴理等人报复,所以干脆丢下客栈先逃了出去,打算躲个几天再回来。 吴理斜睨他们一眼,“你们就任由他们带走?” “那不是他们人多势众嘛。”黄龙干笑两声解释道:“况且俺也是转移他们注意力,免得他们耽误您的大事。 “再说您不是说过,他们虽不给面子,但不敢把咱们如何嘛,嘶——!” 见他一阵龇牙咧嘴,吴理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这次也算立功,赶紧回屋上点儿药去,别在我眼前装可怜了。” “好嘞!” 黄龙瞬间喜笑颜开,急忙跟着三娘就跑上楼去了。 独孤陌见没什么事儿,干脆也上楼休息去了。 而妙筠一直都很沉默。 吴理见状问道:“小师太可有心事?” 妙筠微微颔首,“是有些疑虑,贫尼今夜会静静思考。若无法想明白,明日便需请教皇子殿下。” “好说好说。”吴理微笑,“小师太随时可来寻本皇子。” “贫尼先告辞了。” 得到吴理的承诺,妙筠便起身上楼去了。 面对这中原的释教,她有许多需要思考的事情。 客栈大堂此刻就剩吴理跟陈南枝,这冰山财迷姑娘才递给吴理一张纸,“银票里夹着的。” “还以为你要把银票给我呢。” 吴理调笑一句接过纸张展开,接着眉头微挑。 ‘寅时三刻,请殿下城南外树林一叙。信远敬上’ “有点儿意思。” 吴理道:“南枝,你是跟我一起还是留在客栈看着你那堆宝贝?” “一起。” 陈南枝静静道:“钱可以没,你不能没。” 吴理扶额,“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需要保护?” 冰山少女点点头,“从小到大,我保护你。” “好,那咱们走。” ----------------- 一路无话,当吴理带着陈南枝赶到城南外小树林之时,信远已经等在这儿了。 而吴理还意外看到了李子成也在。 而他明显也很意外来的是吴理,明显信远没跟他说过来这里的目的。 吴理瞥他一眼,尔后看向信远笑道:“怎么,莫非是方才人多,方丈此刻才考虑给本皇子跪下?” 信远深吸一口气,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找上吴理是不是个错误决定。 但此刻他已没其他办法了。 于是他酝酿下情绪,双手抱拳道:“在下陇国羽林中郎将司徒远,见过殿下。” “陇国?”吴理不由吐槽,“这梁国是公共茅房吗?” 北盛跟西陇怎么全在这边有卧底? 还真是想来就来先走就走啊。 “因梁国崇佛,所以对任何游方僧人都有优待,这实在太过方便。对吧,师弟?或者说......” 信远,不,应该是司徒远侧头看向身边满脸震惊的李子成,“盛国伏魔司千户,李子成?” 李子成全身紧绷,下意识退到吴理身侧,“你何时发现我身份的!” “从你入门时便发现了。”司徒远颇为无奈,“你们盛国皇帝是个疯子,没想到伏魔司也是一群蠢货。 “你入门之时说自己是流民,可谁见过满身血腥气又身材壮硕的流民?你这种的只会出现在士卒之中,而且还是百战老卒。” 李子成下意识道:“但你依然让我入门了。” “对,甚至我还慢慢提拔你当了戒律院首座。”司徒远耸耸肩,“你我虽各为其主,但在这梁国举目无亲,也好有个照应。” 李子成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还以为自己潜伏的很好,原来从最开始就暴露了。 吴理乐不可支,“确实有点儿蠢。” “殿下......” 李子成无奈。 他骂的是咱们盛国!您可是盛国皇子!怎能附和他说话? 吴理正了正脸色,上下打量着司徒远,“你敢独自一人面对我们...就不怕我们动手将你灭口?” “殿下并非如此短视之人。”司徒远对吴理的态度明显恭敬许多,“您在释剑宗所为,老衲...我也知晓一二。以殿下身为唯一一位能修炼《天剑诀》之卓绝天资,仍要忍辱负重来梁国为质,定然有大谋划。” 吴理挑眉,“你知道本皇子?” 司徒远解释道:“梁国宛若风中残烛,我陇国在摄政王治下日渐强盛,这梁国蛇叔两端之辈可并不少。” 想必当时释剑宗那些南国天骄之中便有不少人背后的世家或者宗门便与西陇有联系。 吴理于是道:“所以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我是为救殿下而来。”司徒远表情严肃,“殿下莫非不知,您已祸事临头了!” 第16章 另一份《天剑诀》残篇的线索 吴理闻言乐道:“莫非方丈看出本皇子印堂发黑?还是因为本皇子得罪了贵寺,所以佛祖要给本皇子降下灾殃?” “殿下说笑了。”司徒远道:“殿下应当知晓楚天狂起兵之事。” “自然知道,本皇子来梁国的和亲车队便是被他所截杀,本皇子只与几名随从侥幸逃脱。”吴理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尔后问道:“所以楚天狂那逆贼又怎么了?” “他败了,四万大军只剩下八百人。” “好耶!我大盛天下无敌啊!” 听到司徒远的情报,李子成大喜。 盛国无不无敌关他屁事,只是盛国若真败了,那他在邺城的家人该怎么办? 他还想着有一天能活着回去见他们呢。 吴理扶额,尔后摆摆手让司徒远继续说。 “楚天狂战败后派人送信到长安说愿意归顺,并割东荆、北衮州、鲁阳、长社四城。我摄者王封其大将军兼尚书令,使持节,太傅,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 司徒远喘了口气儿接着道:“但楚天狂面对我军接应,竟妄想夺其军,因此我军迅速撤回虎牢关。 “楚天狂八百残兵即将断粮,因此便打算南投梁国,而梁国皇帝...已经答应。” 吴理挑眉,“所以本皇子再去建康,恐有危险?” “倒也并未山穷水尽。”司徒远解释道:“盛国传信梁国,说若肯阻拦楚天狂入境,或将其抓捕送回盛国,盛国愿割让河南,与梁国永为兄弟之国。如今梁国朝堂尚在犹豫,若殿下南下,定要在一月内赶到建康,最少也要比楚天狂更快,否则迟则生变。” 吴理眼眸深处一抹金芒闪过,天地再度化成水墨。 他目光扫过二人,李子成身上是淡淡的蓝光,司徒远则是更浅的蓝。 也就是说,李子成认可自己是皇子,并且态度相对友善。 司徒远则觉得自己是路人,但没有恶意,他的目的还是搅乱盛国与梁国的关系。 因为盛国开出的条件明显不可能。 而他也不想让楚天狂这天榜枭雄真的投奔梁国,所以不如让自己接着南下以观后变。 好算计。 不过最起码通过态度可以看出他说的是实话。 这也是吴理之前在铁佛寺没有当场闹大的原因之一。 这司徒远的实力比释剑宗那两个王武戒都强,南枝不是他对手,而且也没有大雨,自己的“天剑诀·雨”也用不出来。 再加上他身上当时便有蓝光,吴理觉得奇怪才选择暂且撤退。 此刻倒是都找到原因了。 此刻若继续南下,先不说楚天狂那里有没有能力。 便是梁国的那些主张收下楚天狂的大臣与世家以及宗门,便会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为了逼那优柔寡断的皇帝下决定,他们有可能先下手为强在路上截杀自己。 只要自己不能活着到建康,或者晚上些许时日落在楚天狂身后,届时皇帝无论如何便只能收下楚天狂与被盛国翻脸。 恐怕之后路上不会太平了。 吴理道:“有理,那本皇子便调转马头回邺城去也。” 你给我选择让我去南国,那我偏不选。 除非好处足够多。 司徒远急忙道:“殿下!您怎能不去建康!?难道您要违背皇命!?” 这一刻,他身上的浅蓝转变为浅红。 急了急了!他急了! 吴理耸耸肩,“这也没办法,本皇子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还不如回邺城,有此困境,想必父皇顶多训斥几句罢了。” “殿下!凡成大事者必将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司徒远当头棒喝,“若殿下胸无大志!又何必愿意南下以此破局?” 吴理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盛国和亲皇子的心思。 既然在国内没势力,不如冲出去看看有没变化。 唔...回去得好好审问审问独孤陌了。 他微微一笑,“本皇子蛮夷也,不懂那许多道理,此生只愿当一富家翁足矣。” 司徒远深吸一口气,决定放血。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枚纯黑铁牌双手奉上,“殿下,这是我羽林卫的身份证明!前些日子我得到建康传来的消息,有我国暗探在建康发现《天剑诀》空之篇的线索! “若殿下肯去,届时持此铁牌便能联系那人!若殿下能得《天剑诀》空之篇,届时只需拓印一份给我国暗探即可!” 吴理顺手接过,只见铁牌上镌刻着“羽林军”三个苍劲大字。 吴理顺势收好铁牌笑容满面,“但话又说回来,大丈夫志在四方,不以身犯险,又怎能立下滔天功勋?这建康本皇子去定了!” 司徒远长舒一口气。 他身上的红光再度转变为蓝色,看着跟变色龙似的。 “殿下!事不宜迟!您们今夜便走!” 吴理略显迟疑,“可是盘缠......” 不是刚给了你们两千两吗!? 司徒远疯狂深呼吸压下心头怒火,他从怀中取出一沓三千两银票全塞进吴理怀里,但被陈南枝眼疾手快直接抢走藏好。 好快的速度! 司徒远瞳孔微微一缩,但此刻已顾不上这些了。 他一把拉住吴理的手情真意切道:“殿下!一定要去建康!一定!” 吴理拍拍他的手,“放心,我独孤理江湖人送匪号‘不负真君’,此行定不负你! “天色不早,我们回客栈收拾收拾行李便走。” 他转身带着仍在数钱的陈南枝就走。 但走到一半儿又猛然回头,司徒远心底暗暗叫苦,“殿下还有何事?” 吴理诚恳道:“本皇子拿走许多银子,方丈日后开支怎么办?” “殿下安心,我早已将这些年搜刮来的金银铸成一尊玉座金佛藏好,待日后取出便是。” 司徒远为了让他们快走,已经把老底都揭了。 吴理点头,“既如此,那本皇子便放心了。二位,珍重!” 说罢他头也不回带着陈南枝就走了。 这回是真走了。 待二人走远,司徒远跟一直紧绷着身体的李子成才骤然放松。 李子成苦笑道:“终于把他们送走了,我的演技如何?” “还差了些许。”司徒远斜睨他一眼,“你才潜伏九年,可我已经潜伏十八年了。” “但咱们不一样都被抓出来了。”李子成感慨不已,“谁能想到,一个昏聩皇帝居然还能有如此手段......” “陛下如何,不是你这北国蛮夷能背后讨论的。” 一道冷漠声音骤然响起,李子成跟司徒远勃然变色。 二人赶忙战战兢兢低头,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而不知何时,他二人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壮硕的和尚,正是司徒远那个被陈南枝揍了一拳的徒弟不念。 “大人。”司徒远小心翼翼询问,“我等已按大人之令哄那北国皇子继续前往建康,也将《天剑诀》空之篇的线索告知于他,不知大人可否将解药赐予我等?” 不念微微一笑,骤然出现在二人身前给他二者胸前一人印了一掌。 司徒远跟李子成毫无反应便七窍流血而亡。 看着地上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不念负手而立悠悠道:“陛下可是吩咐过了不留活口,你们也莫要怪本官,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第21章 天命传说 进城后吴理询问,“咱们应该去哪儿?直接到官府里找人?” 独孤陌解释道:“咱们要去客馆,那里是接待归附者、使节、人质、入朝藩王、沙门的地方。不过南国这边的叫四夷馆,毕竟是中华正朔嘛。” 她后面这句话说的略带嘲讽。 无论北盛还是西陇,实际上都有点儿看不上梁国。 但因为他们双方对峙,都不想对方渔翁得利,因此对梁国的态度都是先拉拢,最起码也是互不侵犯。 “四夷就四夷吧,反正只要好处给到位,随他们怎么说。” 吴理上辈子可是根正苗红的中原人士,结果不还是被各种歧视? 这辈子都当麻匪了谁还在乎那些。 马车慢悠悠晃到城南四夷馆,这里门口倒不算冷清,可进出的全都是游方僧人。 没办法,当今身处乱世,梁国虽民不聊生,可沙门在此却有许多特权。 吴理一行人到了门口,正好看到有官员刚送走几位僧人。 见到吴理的马车过来,他干脆揣着袖子站在原地等待。 当吴理下了马车走到面前,他才不慌不忙行礼,“让几位见笑了,不知几位可知如何分辨外邦与国内沙门?” 众人不解其意,遂摇头。 这官吏笑道:“身宽体胖油光满面者乃我大梁僧人,面黄肌瘦者乃外邦游僧。” 说罢他这才问道:“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他目光定格在妙筠身上。 嗯,番邦人,还是比丘尼,符合接待目标。 但出声的却不是他以为的妙筠,而是穿着考究的吴理。 “吾乃盛国皇子独孤理,为何无人迎接?” 那人一愣,接着马上请吴理等人入内。 吴理众人跟着他一路来到燕然馆舍,这官吏把他们安排进一座两进的院子里,接着说要汇报上司便匆忙离开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官员带人前来。 在安抚吴理等人之后他便要离开,吴理询问是否可以外出,对方也说没问题。 但何时面见皇帝...对方只说还需朝廷定夺。 在院门关上前,吴理看到对方吩咐士卒守好门口,他没说什么,只让黄龙关上院门便回到院子里那颗老梅树旁石桌边坐下。 吴理接过三娘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尔后看向独孤陌,“你怎么说?” 独孤陌分析道:“那官吏先以僧人玩笑拉近距离,尔后才打探目的,是个人才。” 吴理上下打量着她。 独孤陌被看的心里发毛,“看我作甚?” “大概是皮痒又欠揍了。”吴理笑眯眯道:“你屁股又大又翘,踢起来脚感不差,我还有些怀念......” “梁国朝堂态度矛盾!有一批人认为应该赶您回盛国,或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您斩杀于此!这样他们才好迎接楚天狂!但最终目的乃是北伐大盛!” 见吴理真想动手,独孤陌赶紧正经分析,“当然,还有另一批人并无此打算,并且想要借坡下驴与大盛重修旧好,他们想让您真的迎娶公主来示好大盛。 “但见那官吏模样,恐怕双方并无一派占据上风,且梁国皇帝犹豫不定,此刻我为鱼肉,您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吴理摩挲着下巴,“那依你之见,他们最后会如何?” 独孤陌摇头,“我不知...哎哟!你干嘛?!” 吴理收回踢她屁股的脚,别说,还真有弹性。 “你不知道?若真有危险,你会敢来?” 吴理嗤之以鼻,“就算确实有危险,但既然你想赌一把,那就说明尚有转机。” 若这里十成十是死地,那可就没赌的必要了。 独孤陌揉着屁股嘟囔,“我只是猜测而已,在国内之时他们总说梁国皇帝英武并十分忌惮,可来了之后却发现对方昏聩,谁知道会怎样嘛。” “是啊,全都要看那个优柔寡断的皇帝如何抉择了。” 一点凉意落在脸上,吴理伸出手,看着一滴雨珠坠落掌心砸的粉碎。 他不由笑了,“梅雨季来了。” 往后这些日子,雨可不会小。 ----------------- 一内侍匆忙行走于皇宫之内。 虽名为皇宫,但此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颇有些江南的雅致,荷塘周边亦是花红柳绿。 这内侍却无心欣赏,只匆匆朝万寿宫行去。 及至门前,便有侍卫上前搜身。 待搜身完毕,内侍便脱下鞋履小步疾行进主殿。 殿内并未燃烛,因此颇为昏暗。 殿中一座约莫及膝座台,台周刻有太极八卦,周边环绕释门梵文,而座台亦有轻纱帷幔,当中影影绰绰似有一人影盘膝打坐。 内侍滑跪至台前一丈,已首叩地,轻声道:“圣上!四夷馆急报!那北蛮皇子独孤理已入城中!现安置在四夷馆中燕然馆内!” 铛—— 铜磬悠扬,趴在地上的内侍身子一颤,接着起身弓着腰缓缓小步后退着踱出了万寿宫。 至此,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抚去鬓角冷汗,尔后快步离去。 铛—— 又是一声铜磬悠长。 许久,才有一道温和平静的声音在殿中轻轻回响。 “能修成《天剑诀》的独孤理,你是否天命之人......” 殿内昏暗,一卷前朝史书放于案上,出声之人已不见踪影。 而在摊开的那两页上则有着几段话: 《景书·豫州怪谈·卷一》有云:甲申年,六月廿四,太祖巡于豫州洛阳城,入夜,上下无事,乃与二三子饮于城东。 太祖慨曰:今萧氏父子兄弟迭相残灭,庶黎涂炭,靡所控告。吾今猥为群公所推,顾兹惘暗,战惶靡厝...惜麾下英杰凋敝,如之奈何? 一子云:吾闻前朝有一高人,无籍无贯,亦不知姓甚名谁,时世人称其为‘天命之人’。或曰:其人身高八尺,姿容雄伟,眸泛金光,身伴异像,足可踏云而起,飘飘乎恍若仙人,煌煌乎形似流火。国人言,其寿长耶?缝世间动乱,自天而降择一雄主以扶之,遂终结千载乱世澄清宇内。太祖笑之,以为乡野怪谈。 五更时分,上下皆醉,欲还。二三子皆面色惊诧以手指天。太祖视之,见一金光自天而降,转瞬即逝,径直落入山间。 太祖大惊,戴甲持戈,率众奋追,终得见...金瞳天命之人...... 第24章 天棺剑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就是了。 吴理追问道:“为何她会流落民间十年?” 这里面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吴理讨厌麻烦,但若是跟陈南枝有关,便另当别论了。 “那是陛下家事,我如何知晓。”陈伯没好气说了一句便起身收竿。 吴理问道:“陈伯打算回去了?” “兴起而来,兴尽而回,难道我还要在这儿继续淋雨不成?”陈伯边回答边继续收拾。 孰料收拾完东西正要走时,手臂上却多了一只手。 抬头看着死抓着自己不放的吴理,陈伯好笑道:“你还要作甚?” 吴理也依旧是那副阳光开朗大男孩的表情,“老登,给面子喊你声陈伯,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不把南枝的事情说出来别想走!小心我让我随从跪下来求你!” 独孤陌目瞪口呆,“与我何干?” 吴理回头瞥她一眼,那一眼便让她一个哆嗦,翘臀隐隐有些疼痛。 用嘴硬的语气说着软话,倒是颇为有趣...陈伯没好气道:“年轻人别太气盛。”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吴理笑的灿烂,“你也不想我坏了你的好事吧。” 他话音刚落,独孤陌忽然看到妙筠矫健身躯紧绷。 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间便感觉到天地一片寂静,仿佛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样。 且她胸口发闷,感觉便是呼吸都有些困难。 艰难抬起头,独孤陌便感受到那平静中年人身上散发出的无边压力。 此时她才明白妙筠之前说的对方实力强横究竟是个什么程度。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年轻一代之中鲜有对手。 唯一一个能让她看得入眼的便是陈南枝。 之所以对吴理低三下气,一来是她有自己的目的要实现。 二来是她发现吴理其实跟她是一类人,都是表面满不在乎所谓的面子尊严,实则高傲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们之所以毫无风度,只是因为能让他们展现风度的人还没出现。 其他人的目光?一群野狗罢了,谁在意。 而之后的妙筠是她除了陈南枝跟吴理之外看得入眼的第三人。 她承认论武力自己不是妙筠对手,但其他方面她依旧觉得自己比妙筠更强。 可此时此刻便是连妙筠都只在努力支撑的时候,独孤陌却发现吴理作为站的最近的那个直面压力之人,别说手软脚软,便是连脸上的笑容都没变。 “你在威胁我?”陈伯定定看着吴理,眼中杀气仿佛凝为实质,“十年...已经十年没有人敢威胁我了。” 吴理哈哈大笑,“那是你过去十年没遇到本皇子!今日便让你涨涨见识!” 要不是看你身上蓝色越来越浓,哥们还真以为你要翻脸呢。 “独孤施主,这些剑你拿好。” 独孤陌怀中一沉,便见妙筠把剑全塞她怀里,然后缓慢活动着手腕,“贫尼要去助皇子殿下一臂之力了。” 独孤陌抿嘴不言,妙筠...果然很强。 而她眼角余光已经看到吴理一手抓着那渔翁手腕,另一只手中已经捏紧了树枝。 难道要用出那一剑了? 独孤陌倒是不怀疑吴理那一剑的威力,她只是拼命燃烧着脑细胞思考一会儿闹大之后该如何善后。 是放弃一切带他们逃走?还是留下来再做打算? 就在她内心努力思考之时,身上压力骤然一轻,她下意识腿一软就要跪下,但她的自尊强撑着她依然站立不倒,哪怕腿已开始打颤,她也贝齿狠狠一咬下唇,用疼痛来重新激活身体。 此时她才抬头看去,只见那陈伯嘴角噙着儒雅笑容道:“果真少年英杰,希望独孤殿下莫要与老夫一般见识。” 吴理也顺势松手笑道:“诶~~适才相戏耳~陈伯莫要介意才是。” 二人相视一笑,陈伯转身边走边道:“随老夫来吧。” 吴理马上跟上。 妙筠身躯依旧紧绷,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独孤陌松了口气,但咬咬牙还是抱着那一堆名贵宝剑跟在后面。 陈伯七拐八拐带着他们来到一座清冷小院,进了院子之后他才道:“这里倒是许久没来了,也没茶水招待,便随意坐吧。” 说罢他便推门走进屋内。 吴理左右打量,见着院子满地落叶杂草丛生,便是屋檐角落也布满了蜘蛛网,心说果真许久没来。 等了片刻,便见陈伯左手拎着一个黑木大匣,右手提着一桶水走了出来。 他把木匣放在一边,从水桶中拿起抹布便擦起积攒了厚厚灰尘的石桌石凳。 吴理懒得帮忙,任由他干活。 等终于干完之后,陈伯才直起腰擦了擦汗嘲道:“不愧是天潢贵胄,怕是从小就没干过活吧。” “那可不好说。”吴理见已经收拾干净,干脆一屁股坐到石桌旁道:“现在能说了吧?” 陈伯忽然问道:“老登是何意?” 吴理一愣,实话脱口而出,“是对长辈的一种尊称,属于我们北地方言。” 独孤陌直撇嘴,心说她怎么不知道北地有这种方言称呼。 “就当你说的实话吧。”陈伯丢下抹布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手,接着抓起那黑木匣丢到吴理面前,“送你了,天天让人抱着剑像什么话,岂不闻财帛动人心耶?” 吴理回呛,“此乃地上佛国,若有人真生贪心歹念,岂不是打了皇帝的老脸?” “倒果为因,强词夺理。” “一个破木匣谁会稀罕。” 吴理正在跟老登激情对线,忽然感觉自己衣袖被人拉了下。 他一回头,正对上脸色苍白震惊不已的独孤陌。 “怎么了?” 这老登喷不过他,暂时他还不需要队友。 “那剑匣...似乎是数十年前魔门圣主的天棺......” 听到独孤陌的小声提醒,吴理还没说话呢陈伯就赞许似的看她一眼,“你这北地小娃倒是识货,可比你家这...草包皇子强得多。” 对喷不过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吧...吴理挑眉,“所以呢?” 独孤陌低声道:“此剑匣水火不侵,相传每一次打开便会有人见血丧命,因此江湖人称天棺,只因若见此匣,便表示...天要收你。”独孤陌咽了咽口水,“魔门圣主原为三宗六道之一灭情道之主,其才情高绝,以一人之力统合分裂千年的魔门,只是十年前随着魔门覆灭消失的无影无踪,江湖多传其已身死,未曾想居然会在此地见到‘天棺’......” “什么狗屁天棺,不过一装兵刃的盒子罢了。只是那魔门圣主...并非是老夫,他确实已经死了。” 陈伯踱至竖的天棺旁边信手一拍,便见那剑匣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呈扇形。 他指着内里十数个凹槽道:“把剑插在这里,以后也免得招摇过市了。” “无功不受禄。”吴理翘着二郎腿道:“本皇子见多识广,这东西可收买不了。” 陈伯道:“近来建康天降祥瑞,可众人却无法决定此祥瑞该由谁呈给陛下。” 吴理挑眉,“所以?” 陈伯神态越发悠然,“今夜戌时,不少世家豪族子弟皆汇聚秦淮河畔百花楼船之上进行赌斗,届时胜者可得祥瑞进宫面圣献礼。” “哦,与我何干。” “届时...昭阳公主亦会出席。” “本皇子义不容辞!” 第25章 别人都称他青莲居士 燕然馆那两进小院内,吴理坐在树下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独孤陌从屋里出来表情凝重,“他们三人确实不见了,而且没有打斗痕迹。” 吴理表情淡然,“知道了。” 见独孤陌没说话,吴理瞥她一眼,却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笑:“怎么了?感觉他们不见了你比我还急。等等!该不会你对我家南枝有想法吧?那我可就留你不得了!” 独孤陌却罕有的没跟他互怼,而是略带深沉的过来拍拍他肩膀,“唉...这里没外人,若是难受,便发泄出来吧,莫要自己憋着。”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自爆一波自己的小秘密,“小时候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捂着枕头痛哭一场,第二天就什么都好了。” “哦?”吴理双眼一亮,“好好好!记录在案!以后你要再跟我抬杠,我就说你懂事了还尿床。” “......你这无礼麻匪!”独孤陌咬牙切齿。 “在外面少叫我本名,要称职务,看来你屁股又欠踢了。” “...是,殿下......” 吵吵闹闹的,独孤陌感觉吴理确实没那么着急,她有点儿奇怪,“就不去找找他们?难道陈南枝真是昭阳公主?” 吴理摊手,“她姓什么?” “姓陈。” “梁国皇帝叫什么?” “陈潇。” “这不就完了?” 独孤陌都被他的逻辑气笑了,“那我姓独孤,我大盛当今圣上也姓独孤讳愁,难道我还是大盛公...皇子不成?” 吴理反问,“那你是皇子吗?” 沉默片刻,独孤陌叹气,“...我希望我是。” 你也是职业选手? 独孤陌收拾好心情再次询问,“那最起码要知道他们是被何人带走的吧。” “他们是自己走的,这你不是早知道了?”吴理懒洋洋看她一眼,“况且这种事一问便知。” 正巧此时妙筠从院外回来。 她目光依旧平和澄澈,完全不像以一人之力屠灭整个宗门佛寺的凶残血僧。 “皇子殿下,贫尼找吏员询问过了,陈施主他们是自己离开的,去向未明。” 吴理看向独孤陌。 独孤陌撇嘴,“这不是要衬托您嘛。” 接着她秀眉微凝,“只是那陈伯...究竟何许人也?观其气魄,应当天榜留名才是。” 吴理反问她,“你觉得他是谁?” “梁国某位宗室王爷?”独孤陌给出自己猜测,“从他话语之中,明显看不起一众皇子,且对皇帝虽有些理解,但同样视之凡俗,也许便是皇帝的某位一心武道的兄弟。” 吴理扶额,“为什么就不能是梁国皇帝陈潇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独孤陌断然不信,“梁国皇帝自以为仁善,实则虚伪昏聩,那陈老伯宁静致远实力高绝,而且他对这梁国之事洞悉在心,他怎会是那老眼昏花的无能皇帝?!” “这是本皇子的直觉。” “那他为何这样做?”独孤陌不解,“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放任不管甚至变相推波助澜,就好像......” 她迟疑了一下没说下去。 但吴理顺着说下去了,“就好像他在故意折腾梁国,想让梁国乱起来自我毁灭一样。” 他耸耸肩,继续翻看起手里的册子,“那谁知道呢,关你我屁事。” 独孤陌翻了个白眼,尔后瞥向他手里册子,“这是...那个陈伯给你的?上面写的什么?” “喏,自己看。”吴理直接丢给她。 独孤陌接过去之后表情有点儿复杂,“这...给我看合适吗?” “你是本皇子书童,你不看谁看?”吴理说的理所当然。 信任...吗...... 独孤陌眼眸微敛强压下心底莫名情绪,而是专心翻看起册子来。 看了半晌,她震惊抬头,“这是今夜所有参加者的名单?” 而且不只是名单这么简单,上面详细记载了所有人的年龄,武学修为,练得什么武功,什么性格,背景什么样,跟谁有嫌隙,乃至目前的行踪! 这详细程度怕是这些人的亲爹娘都了解的没这么透彻! 吴理却没惊讶,而是仔细研究当初在释剑宗抢来的那些宝剑,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每一把都是从谁那里抢来的。 没得到回应,独孤陌只好继续低头边看边将上面的情报全记在心里。 此时妙筠问道:“皇子殿下今夜打算如何拔得头筹?” 独孤陌道:“只不知届时文斗还是武斗。” 吴理看她一眼,这小娘皮怎么忽然间态度积极许多? 他没在意,“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 “文斗便是斗文采,一般便是指定一件事或一样事物,然后借此作诗词赋。” 独孤陌手中册子轻点下巴走来走去,“南国多流行五言与七言诗,你水平如何?” 吴理还没出声她自己便笑着否认了,“当我没问。” 一个麻匪头子能懂什么诗词歌赋。 “呵...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吴理冷笑。 “嗯?” 独孤陌抬首,“你...如今正值梅雨,若用青梅为题作五言或七言,你可做得出?” 问话的当口她也在思考该如何作诗。 届时实在不行,只能靠她来帮吴理作弊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吴理洋洋洒洒便把李太白这篇古诗背了出来。 独孤陌神情愕然,便是一向平和的妙筠也下意识抬眸。 她身为佛法深厚之辈,诗词水平自然不低。 吴理这诗...便是要她们夸都不知该如何夸赞了。 这实在太过于超出认知。 这就好像一个全身肌肉的壮汉刚骂骂咧咧从沙场归来,然后跟你聊天一开口便是横渠四句般离谱。 “这是......”独孤陌发现自己声音居然有些沙哑。 她看吴理的眼神复杂无比。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可现在才发现还远远不够,他身上的未知谜团实在太多。 他肯定不是麻匪!难怪身上会有种能让她产生共鸣的发自骨子里的傲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本皇子当然是你的殿下。” “皇子......”独孤陌紧抿唇瓣,“不可能做得出这种诗来,而且只用了如此短时间。” 便是她也做不到的,无论是这种质量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她都做不到。 “我也没说这是我写的。”吴理起身招呼俩人进屋,“雨越下越大了,进屋说吧。” 等进屋后他才道:“这诗是一个号青莲居士的强者所作,当时他写完就走了,我寻思没人要呢。” 刚泡完茶进来的独孤陌翻了个白眼,接着把茶杯塞进他手里,“竟胡说,我怎的没听过青莲居士大名?” 能写出如此诗句之人定非凡俗之辈,她不可能没听说过。 “不过若有此能为,文斗定当无虞,接下来是武斗。” 吴理心说哥们上学时背的古诗词早忘大半了,到时候万一押题失败岂不是要遭? 但独孤陌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现今恰逢乱世,世家豪族多习武,武斗说不得才是重点。” 吴理点头,“是极,那我就安心了,他们打不过我。” “你那一剑威力太强,我怕你收不住手,届时本为赌斗,结果你一剑把他们全杀了算怎么回事。” 独孤陌白他一眼。 她思索半晌,仿佛下定决心般一咬银牙,“我...我教你我的剑诀,但你要对秦淮河发誓绝不传出去!” 她师承剑阁,一手《四季剑诀》炉火纯青。 而四季剑诀虽比不上那天剑诀,可终究也是全天下最顶尖的剑诀。 妙筠也道:“贫尼对剑法亦有些涉猎,若皇子殿下需要,也可倾囊相授。” 吴理耸了耸肩,“算了吧,我就算学了只能得其型,当初南枝也教过我她的剑法,但正常功法我没法运行,终究不过是花架子罢了。再说...你们俩不一定能赢我。” 他一说这个独孤陌就忍不住笑了。 “我虽比陈南枝相差仿佛,但她终究是仗着身法比我快而已,你与我相差两重境界,妙筠大师更在我之上,你怎可能是我们对手。” 吴理挑眉,“不服?那练练?” 独孤陌瞬间来了兴趣,“练就练!” 她一直被欺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但她心里不爽好久了! 像这种能正大光明揍他一顿的机会可不多! 今天必须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27章 我来助你!(求追读!求月票哇!)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昏暗的雨夜,一顶轿子正急匆匆朝秦淮河赶去。 “这遭瘟的老天,如此时节下这么大雨,届时还如何船头赏月?” 张平坐在轿内暗自抱怨。 今夜争夺去那秦淮河百花楼船争夺进献祥瑞之权,他在家中便听朝中长辈暗示今夜有贵人到场,因此特意换了身极为显眼的白衣。 届时他白衣似雪飘然若仙,定能入得贵人法眼! 只是可惜这天降暴雨不仅没小,反倒越来越大,若他步行或骑马前往,届时那狼狈模样让他人看到嘲笑是小,若被贵人嫌弃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他家长长辈已经说了,若他未能与那贵人熟识...便是混个脸熟也做不到的话,回去之后可是要挨揍的! 想到此处,他踹了脚轿厢骂道:“没吃饱饭?稳着点儿!” 刚骂了一句,忽然轿子晃了晃便砸在地上。 “嗯?” 张平稳住身形,瞬间从二世祖切换成武道天才模式。 他神情凝重,手放在腰间剑柄上。 接着他便掀开门帘钻了出去。 只见原本抬轿的两个家奴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丈外的雨幕里,一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之人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张平眯起双眼。 重重雨幕遮挡,他根本无法通过对方身形分辨出对方是谁。 但对方手中那柄半透明胭脂色琉璃宝剑已经完全暴露了身份! “朱毅!你这王八蛋!” 张平咬牙切齿拔剑便刺! 张朱两家从来不和,他们张家是站王家这边的,而朱家是站谢家那边。 他与朱家朱毅武功不分伯仲,家世也大差不差,因此过去多有争斗,所以那柄剑他十分眼熟! 那分明就是朱毅的“红颜剑”! 这朱毅定然是怕自己今夜拔得头筹,所以特意来阻击自己,好让自己届时狼狈不堪丢人现眼!他好入贵人法眼,说不得还有机会拿下进献祥瑞的名额! 定不能让他如愿! 可当他这一剑刺出之后面色忽的变了! 只因他视线之中那道身影忽的消失,只有一道雨幕撕裂的真空轨迹由远及近! 但他剑已刺出,此时绝无收力可能! 下一刻,他只感觉脸颊一痛,一颗牙齿夹杂着血水融入雨帘,整个身体也被惯性带的转了七百二十度砸在泥泞水坑之中! 他此时已顾不得白衣染尘,而是手捂着迅速肿胀起来的侧脸愕然抬首看着那缓缓走进的人影,“朱毅!你怎可能这么强!” 那“朱毅”并未说话,而是狠狠一脚踩在他胸口,接着拳头巴掌便如雨点般砸在他俊俏的帅脸上!直到活活把他打的昏过去为止! 打人者自然便是吴理。 等张平彻底晕过去之后,他才直起身冷笑着对地上那只面目全非的猪头啐了一口,接着捡起对方宝剑看了一眼。 这宝剑如一泓清泉,上面还刻着“秋水”两个篆体小字。 吴理收剑回鞘转身离开。 “下一个。” ----------------- 王成雁手撑纸伞,面色凝重的注视着前方雨幕中那道身影。 黑夜之中对方身穿夜行衣也蒙着面,但他还是猜到了对方是谁,只因对方手中那柄镶嵌着十几颗宝石的“春秋剑”早已说明了一切! ‘谢玉!你果真没安好心!’ 还说什么家父已退出朝堂回乡守孝,所以不再掺合朝堂之事! 可你还不是来伏击我想让我当着众人出个大丑! 果真是最讨厌的家伙!貌似谦谦君子实则虚伪阴险! 但谢玉实力比自己稍强些许,王成雁自忖讨不到好处,于是装作没认出对方沉声道:“这位朋友,也许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亦或是你认错人了。若你此时离开,本侯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黑衣人稍显迟疑,接着嗓音嘶哑着吐出四个字,“尔母婢也。” “谢玉!我他妈宰了你!!” 王成雁顿时破防红着眼睛冲了上去。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他王成雁...还真是婢女所生。 但下一刻他眼前一花只感觉小腹一痛,顿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隐约间听到一声无奈叹息。 “真是造孽......” ----------------- 谢玉此时已顾不得自身狼狈不堪,他持剑的手止不住的微颤,一双眼眸死死盯着不远处那道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矫健身影。 “呼——呼——” 他不断大口喘着粗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始终都做不到。 这什么怪物! 今日他正在家读书,并不打算参与今夜百花楼船之事。 可下人说有人丢进院子一封信,上面指名要他今夜来此一叙,并说出来释剑宗之事。 他以为是当初同在释剑宗的哪位天骄寻他有事,遂不疑有他便来了。 可来了之后却被这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黑衣蒙面人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最可怕的是他堂堂潜龙榜第九,居然连反抗都做不到! 强忍仿佛灼烧般疼痛的五脏六腑,谢玉咬牙道:“在下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何处得罪阁下,还请明示!” 那戴着黑色头巾的蒙面人只露在外面的双眸中透露着平和,既不回答也未离开。 谢玉更是不敢跑路,因为他知道自己跑不掉。 而且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他却始终想不起来是在何处。 就在对峙之时,忽然从周遭房顶上跳下另一名黑衣人。 谢玉认不出对方是谁,但他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腰间两柄宝剑之一的“春秋”。 实在是那十几颗宝石太过耀眼。 “殿下...那十万两银子在下定会送上,您又何故如此?” 对面那黑衣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稍显稚嫩的俊脸,除了吴理之外还能有谁?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吴理走过来笑嘻嘻拍拍他肩膀,谢玉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在地。 “咦?”吴理大惊,接着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谢兄,你虽年轻,但也要注意节制才是。” “......”谢玉憋了半晌,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才勉强压下心头恶念苦笑不已,“殿下,过去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 吴理回头对同伴笑道:“我就说谢兄会原谅我吧?那家伙还不信。都说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谢兄是真正的君子,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是吧谢兄?” 谢玉叹了口气,“殿下说是便是吧。” 泥人尚有三分火,何况是他。 问题的关键是...他真打不过。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谢兄莫要生气。”吴理笑嘻嘻的取出另一把剑塞进他怀里,“这把宝剑便算是赔罪了,你看如何?” “殿下赐,不敢辞。”谢玉只好接过,“便依殿下所说。” 也许真是找错人了。 虽然那封信是直接丢进他家院子里还指名道姓...但人生难得糊涂,有些事情不需要搞那么清楚。 “谢兄原谅本皇子就好,否则本皇子要难过的睡不着觉了。” 吴理拍拍手,“既然误会消除,那本皇子便告辞了。” 说罢不待谢玉挽留,吴理便带着那身躯矫健的同伴飞快离开。 “殿下性情真是纯真质朴。”谢玉摇头失笑。 确实,这位北国殿下实力太强,都让他差点儿忘了对方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但既然会送上赔礼,说明本质上还是善良的,只是不懂如何与人交流罢了。 想到此处,谢玉不由低头看了眼手中吴理当做赔礼的宝剑。 可这一看他却愣住了。 这剑...怎的有些眼熟? “嗯?不好!” 这是张家那张平的佩剑“秋水”! “谢玉!我草你女马!” 字正腔圆的战吼惊得谢玉愕然抬头,入目便见脸上青紫一片的王成雁双目赤红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 谢玉下意识想解释,但王成雁并不给他机会。 两人顷刻间站成一团。 都说持械与空手之间仿佛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但谢玉并不想拔剑把事情做绝。 而两人都挨了顿暴揍,此刻全身十成功力硬是用不出半分,一时间倒也打了个难解难分。 就在此时,又一道鼻青脸肿的身影加入战团,“谢兄休慌!朱某来也!” 便见得同样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朱毅踉跄着加入战团。 王成雁顿时落入下风! 他越打心中越急,难道这仇今日真就报不了了吗? 可又在此时,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骤然响起: “王兄莫急!我来助你!” 三人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远处屋顶之上一只全身泥泞的猪头并指如剑指向此处。 尔后那猪头一个踉跄从房顶跌落,接着挣扎着爬起身来瘸着个腿加入战局!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而同一时间,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这雨夜建康城的各个角落...... 第28章 看来无人与本皇子竞争了(求追读!求月票哇!) “你说什么?!” 巡城司看守孙成拍案而起。 他今晚负责值夜,但这建康城已平稳过了十年,哪还有什么要紧事,所以他便小憩片刻。 可尚在睡梦之中却被手下强行摇醒说有要事禀报。 他随意听完之后却一瞬间清醒过来。 手下哭丧着脸把情况又大致说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 孙成斟酌着用词,“太尉家的小公子跟前不久才致仕的太傅家的公子在雨夜泥地里互殴,同时户部尚书跟民部上书家的公子也参与其中? “并且在另外几处地方,亦有名门官宦之后当庭互殴,甚至还有人抱摔撕咬?” “呃...正如大人所言。”那手下抹了把脸上雨水诚惶诚恐,“大人,现下该如何是好?” “你问老子,老子他妈的问谁!” 孙成冷汗都出来了。 这都什么事儿! 你们这群豪门贵戚们平时争强斗狠、强抢民女、当街纵马、打砸店铺、逼人为奴也就算了,可互相争斗闹这么大干什么!届时若不好收场,他定要背锅! 事情肯定要在今夜打住!最起码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先让他们冷静下来。 “迅速派人出去,把他们抓...请来巡城司。” 说到“请”字的时候,孙成机会是咬牙切齿。 “是!” 那手下赶忙便带人去了。 孙成叹了口气,马上开始写奏折打算明日一早便报上去。 过不多时,当他看到二三十个衣衫褴褛、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到完全看不出过往贵气的青年们互相推搡仇视着被带进来,嘴里还纷纷喊着“好样的”、“精神点儿”、“别丢份儿”之类拱火的话,他内心便不由叹气。 你说这都什么事儿! 不过无论如何,今晚上他们是别想离开巡城司了。 最起码...要等到明天他们家里来把人带走再说。 他可不想背锅。 ----------------- 哪怕暴雨倾盆,这秦淮河上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宛若不夜之城。 三顶油纸伞被人撑在手中漫步于雨落波纹之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看着眼前秦淮河上的繁华景象,已换回华服的吴理唏嘘不已。 一回头,他却发现独孤陌没有捧哏,而是虚着死鱼眼斜睨着他。 “怎么。”吴理略一挑眉,“屁股又痒痒了?” “哼...我以前竟没发现殿下竟还有这一面。” 独孤陌从未想过这麻匪居然如此心黑! 她只想着如何文斗武斗之中获胜,至多不过打算帮着吴理作弊。 可吴理居然直接釜底抽薪选择把那群青年才俊全都暴走一通,而且还特意吩咐要照着脸打,甚至还要打到他们能适时醒来却暂时无法提气运功。 还要互相嫁祸挑拨! 今儿晚上那群人怕是一个都来不成了。 文斗武斗? 都没人了还斗个屁! “怎么,你也被本皇子的智计卓绝给震惊到了?” “我看是阴险下作又毒辣......” 而且还小心眼儿。 “都一个意思。” “......” 独孤陌埋怨妙筠,“你是出家人,怎的随他去做坏事?” “皇子殿下以身犯险杜绝了更大的危害,况且那些人中除谢家公子之外皆非良善,要贫尼说,皇子殿下还是太仁慈了。” 妙筠笑容依旧平和澄澈,“况且施主不也干了吗?” 独孤陌一时语塞。 是啊,她也干了。 但不得不说,她确实觉得神清气爽。 吴理像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就仿佛从小好好学习的优等生忽然被黄毛带着逃课一样。 新鲜又刺激。 既然都干了,那就谁也别说谁。 吴理带头朝楼船走去,“走吧,这雨越下越大,我可不想接着受罪。” 三人进入楼船,独孤陌替吴理送上拜帖,于是便有侍者高声唱名引吴理入内。 步入船舱,映入眼帘的是宽敞大厅。 大厅四壁挂满了名家的字画,中间摆放着数张红木圆桌,桌上铺着绣有莲花图案的桌布,更有精致的珐琅茶具和几盘新鲜瓜果。 每张圆桌四周设有舒适的软垫座椅,坐垫上绣着各种花卉图案,分外雅致。 大厅北边设有拉着薄纱的贵人雅座,只是此刻那里并没有人。 而在大厅南边儿正对着雅座的戏台上正有十多位乐师奏着江南丝竹。 除这些乐师与周遭侍者之外,便只剩下一名极为清瘦的中年和尚正闭目打坐默诵佛经。 见有人来,他旋即睁眼起身行礼,“见过独孤殿下。” 吴理上下打量,见这和尚面目黝黑干涸,合十的双手更是粗糙无比,甚至灰扑僧袍上还打满了补丁,甚至隐约间能闻到药材清香,于是心下了然,态度更好上十分: “大师便是今夜之主持?” “正是贫僧。”这和尚苦笑,“贫僧本同泰寺僧人,可后来因看不惯...所以便搬了出来,只因有贵人所命让贫僧主持今夜之事,他才肯赐予贫僧十万钱。”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情愿。 吴理看了眼他干瘦的身躯以及僧袍上的补丁,“大师要钱...怕不是为了自身罢。” “不敢隐瞒殿下。”和尚双手合十行礼,“贫僧为百姓治病施粥,这药材米面皆需钱财购买。” 吴理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这和尚没说,但恐怕他给穷苦百姓治病施粥都没要钱吧。 难怪需要靠“走穴”赚钱。 今天有幸见到真的高僧了。 这事儿能让他来主持,说明他的人品是有口皆碑,所以他当裁判没人有意见。 吴理见他时不时看向厅外,于是也不为难,“大师若有他事,不妨先去忙着。” 这和尚躬身行礼,“多谢殿下,请殿下安坐。” 吴理抱拳拱手任由他离开,旋即找个正对戏台的地方坐下,然后跟独孤陌一起嗑起了瓜子听着小曲儿。 他见妙筠无动于衷,不由好奇,“小师太,这可是梁国难得一见的得道高僧,你就没打算找他讨教讨教佛法?” 妙筠微笑澄澈,“其虽有善行却独善其身,贫尼与他非是同道。既非同道,自不必多言。” 这么说吴理倒好奇她的佛心为何了,等回去找个机会问问,此时不是时候。 时间飞逝,一眨眼的工夫便到了戌时三刻。 妙筠双手合十低头闭目默诵佛经,吴理跟独孤陌面前的瓜子壳已堆成一座小山。 正感无聊之时,那和尚回来了。 吴理见他面色为难,不由询问,“大师,时间早已过了,为何还不开始?” 那和尚苦笑,“好叫殿下知晓,建康城中生出些许事端,其余才俊...今夜怕是来不成了。” “哦~~?”吴理眼眸一亮,“看来他们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争不过本皇子,所幸便不来丢脸。 “那大师,既然如此,祥瑞是不是该给本皇子了?” “这......”和尚颇为为难。 吴理见状便打算套套近乎,“对了,本皇子尚且不知大师法号,此刻挂单何处。他日若有闲暇,本皇子也好上门奉些香火。” 就问这贿赂你要不要吧! 这和尚迟疑片刻,终究双手合十弯下本就不甚挺拔的腰背,“贫僧法号永仁,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嗯?!”吴理霍然抬首,“大师法号什么?” “永仁...殿下有何吩咐?”永仁表情茫然。 吴理乐不可支。 好好好!卧底自己跳出来了! 别管是北盛卧底还是西陇卧底,反正他肯定是卧底! 理由? 都叫永仁了还能不是卧底? 第31章 吴理の修行 吴理看了许久,接着郑重把信纸叠好收进怀中,然后借着烛光翻开了那本书。 “嗯?讲历史的?” 但很多事情似乎都略了过去。 这上面直接往前追溯了不止千年,等于直接从武道源头开始大致讲了一遍。 “终结三千年乱世的奉朝,一切武道的源头,收天下刀兵,于邙山立碑开创天榜、地榜、人榜,灭亡于两千年前。 “尔后乃是前鼎朝,一千年前灭亡,武道发展至巅峰,如今各大顶尖武道势力的源头,更是收揽天下武学,由长安学宫汇总其方言与个人感悟编撰出官话版本的武学精要。 “并取奉朝榜单之精髓,改天榜为‘先天大宗师方可上榜’,改地榜为‘江湖势力、门阀、世家方可上榜’、改人榜为‘三十岁以下天骄方可上榜’。 “先天大宗师......” 吴理好奇,“这境界从未听说过,是鼎朝时期的某种级别称呼?” 摇了摇头他继续往下看。 别说,这玩意儿当简略历史书看还挺有趣的。 “前鼎立国五百年天下大乱,后一流落民间之宗室子一统天下再兴鼎朝,称之为后鼎,乃佛、道发源,五百年前覆灭...... “这怎么看怎么离谱,最短的王朝便持续五百年,若是前后相加也是千年,前面甚至还有三千年乱世...果然越接近现在就越真实吧。” 下面便是吴理听说过的前景了。 “三百年前后鼎覆灭天下大乱,前朝太祖一统天下立国为景,因武道凋敝,先天大宗师绝迹江湖,遂取消地榜保留天、人二榜,但改人榜为‘潜龙榜’,只有三十岁以下方可入榜,榜上留名者一百单八,天榜再无先天大宗师,留名者三十六...... “原来现在石碑之上的榜单更迭来源便是前景,所以只有大一统王朝才能主动更改那块石碑的底层逻辑?” 吴理越发好奇,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得找机会去邙山看一眼那石碑,到时候打个卡也算不虚此行。 之后便是北盛、西陇、南梁三家分景,但这书上便没有记载了。 接着进入正题,吴理精神一振。 “武道境界乃引气、锻体、固本、通脉、聚元、凝神、天人归一七大境,这点我倒是知道。” 但他不清楚的是每个阶段具体什么体现,又该如何修炼。 前三境倒是能理解,毕竟他已在固本境界停留八年。 引气与锻体二境其实并非先后,一开始修炼从哪个开始都可以,这个要看背景出身。 那些世家、豪族、门阀、宗派传承有序,自有一套打基础的引气法门,所以可以先尝试引气入体增强精力,之后再锻体打熬五脏六腑、五官与筋、皮、骨。 寻常武者便只能先打熬身体,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使自身气血如汞,之后引气入体。 前者事半功倍,后者反之。 但实现后的效果大差不差,皆是增强身体耐性与速度、反应、气力、精力,还能使五感更加敏锐。 固本则是稳固根基温养体魄,将之前打熬身体时留下的暗疮一一拔除修复,使身体及经脉能承受住通脉之时所带来的痛苦,免得身体崩溃功亏一篑。 通脉便是引最开始的引入的那道真气冲击全身经脉完成大循环周天,一旦成功,方能称得上一句“修出真气”。 无数武者便是卡在这一步,因为能修出真气的功法被世家豪族、门阀宗派们牢牢把控着,寻常武者几乎无法得到。 真气能大幅度提升一个人的五感、气力、精力、反应等能力,同时招式的杀伤力亦成倍增加。 若非吴理根骨太好加上从小与陈南枝对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他是断不可能直面独孤陌与妙筠的。 因为独孤陌是更进一步的聚元之境,陈南枝也是这个境界,而妙筠就更猛了。 虽不知她具体境界,但比肯定在聚元之上。 至于聚元...便是字面意义上的汇聚真元。 当真气遍布全身经脉之后,如同锻体境界的气血如汞一般,武者便要开始凝练真气了。 如雾般的真气一点一滴凝聚成液,后再度遍布全身经脉,然后汇聚于丹田之中,聚元乃成。 到这一步,武者可将真气覆盖体表,极大增强攻击与防御。 甚至还能遮风挡雨! 比如这一夜风雨之后,吴理头发跟全身衣服都湿透了,可独孤陌跟妙筠却一切如常。 至于更进一步的凝神...那是人与非人的天堑。 因为当凝聚神魄之后,凝神之境的强者便能使真气外放乃至覆盖兵刃形成剑芒、刀罡、拳风之类的恐怖杀伤力。 没错,他们甚至可以用真气远程攻击! 这一步,其实便是大多天才武者的武道尽头了。 最后的“天人归一”嘛...吴理觉得从字面意义上就是天人合一,但这概念太抽象,具体该如何做,他不知道,从小当他武道“老师”的陈南枝也不知道,这书上也无记载。 但那些吴理起码现在并不在意,他只想知道自己该如何“通脉”! 按陈南枝的说法,他天纵奇才,修炼速度甚至比陈南枝自己还快! 只是在固本卡了八年,原因便是他太过天纵奇才,他人千辛万苦引气入体的那一缕天地真元,吴理天生就有,而且堆满了全身经脉! 这带来的问题便是他全身经脉堵塞,靠那一缕真元完全冲击不动! 若不管不顾强行冲击,他经脉内的真元便会越憋越多,最后实在王八搬家——憋不住之时,便是经脉尽断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到这里为止的内容都看的出来,是陈南枝从宫廷藏书中裁剪下来一段段贴进这书册内的。 而再往下,便是吴理熟悉的陈南枝苍劲有力的笔迹了。 【天剑诀修行方法极为粗浅易懂,便是对经脉修行有半分认知的孩童亦可不需人教便能修炼。 但他人强行轻则走火入魔全身瘫痪,重则当场暴毙,实乃此剑诀调动的是天地真元,而寻常武者体内只有引气之时的那一缕而已,那一缕真元耗尽便如烛火熄灭,其人自然会死。 但你不同,你全身经脉内遍布天地真元,所以用之无虞,但你无法调用那些真元,所以雨之篇才需要在下雨时方能使用。 《天道经》同理,常人体内只有那一缕天地真元,根本无法通过修行生出真元,只有真气,因此无法修炼。 这部功法,便是唯一解你修行枷锁之钥。 所以你不要着急,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会为你取来《天道经》,一定。】 看着一向少言寡语的陈南枝一口气写了这么多字,吴理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才合上书本。 “原来你之前一直不让我尝试通脉的原因在此。” 她为了能让自己得到《天道经》残卷,宁愿回到这让她只会勾起她悲痛记忆的建康,见到那个她再也不想见到的人,说不定...还要做出许多妥协。 只为了自己过去向她抱怨的那一句“我也想真的练武”...... 吴理莫名笑了。 《天道经》残卷他一定要拿到,但不需要她来牺牲。 他会...自己握在手中! 第32章 祥瑞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吴理进入内视状态梳理自身。 在到达固本境界巅峰之前,吴理对自身的天赋并没有疑惑过。 因为他修炼速度确实肉眼可见的快。 他穿越前也不是小孩子,所以正常逻辑是有的。 陈南枝小时候的修炼速度哪怕没有对比,他也知道她是个绝世天才。 而他自己的修炼速度更甚于陈南枝,所以他当时想当认可陈南枝的话——他是比陈南枝跟天才的天才。 按照陈南枝过去安慰他的话说,所谓天才,只是有资格站在他面前的门槛。 原本吴理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而现在...他觉得更有道理了。 “能完成引气入体的武者便已不算寻常武夫,天下百万武者之中能做到的十不存一,而能在一年内做到的便算合格,半年内能做到的便是天才。 “南枝当初用了三天,但哥们从开始尝试到引气入体,当时南枝烧的热水还没烧开呢......” 锻体也不必说,陈南枝说寻常武者走完这一步需要五到八年,年纪越小需要的时间越久,因为小孩子的身体也在不断成长。 陈南枝自己也用了三年时间。 而吴理...他用了九个月。 至于固本...... 陈南枝当初固本之时每天洗澡水里都是污渍,但吴理身上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甚至陈南枝当初还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说固本的时候全身上下又疼又痒,那时候一定要忍住。 她甚至把白嫩小手放在吴理嘴边,让吴理如果忍不住的话就咬着她的手,或者紧紧抱住她。 当时她小脸儿严肃的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毕竟她也算是个三无少女嘛。 但很遗憾,吴理完全没有这些状况。 嗯,陈南枝是否遗憾不清楚,但吴理很遗憾。 而当陈南枝有些不信的时候,吴理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也许是你天赋太差了呢?” 那一天,陈南枝冷冷看着他,然后半天没跟他说一句话。 而现在,吴理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虽然固本之后陈南枝不让他继续修炼,但吴理怎么可能忍得住? 将心比心,任何一个从小看着那些武侠玄幻仙侠小说、电影、电视剧长大的人,如果真有一天穿越到一个真有内力的世界,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修炼? 况且吴理还是个绝世天才,他人修炼如水滴石穿,也许常年努力只能看到那么一丁点的微小希望。 而吴理...他在大海里游泳!还是蛙泳、蝶泳、仰泳、自由泳换着来! 别人体内只有引气入体时的那一缕先天真元,之后修炼出的真气便是依托这一缕天地真元来将体内的气血与吸收的营养转化为真气储存在体内。 哪怕是真气如液修成更为凝实的真元,本质也没有变化。 所以许多类似“天魔解体”的法门便是调动那一缕天地真元与人战斗。 他的招式威力自然大大提升,而那一缕天地真元消耗完嘛...这个人也就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 但吴理不同。 他经脉内本就充斥着天地真元,而他哪怕不修炼,体内的天地真元也缓慢却不停顿的增长着。 更离谱的是他还主动修炼!而且修炼成的并非真气,而是天地真元! 以前他不听陈南枝劝告,日日勤学苦练不分寒暑。 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肉眼可见的提升,就像穿越前玩儿游戏练级一样。 而当他从一拳打在树上龇牙咧嘴手背通红,到一拳打一个坑,再到一拳打断一棵树后...他的动力就更足了! 所以虽然八年前他就卡在固本境界不得寸进,但哪怕来二十个固本境高手,他也有把握在一炷香内全干废。 更别说比他高两个境界的独孤陌也碰不到他的衣角了。 要知道哪怕在聚元之境中,独孤陌也是顶尖的那一批。 可惜,哪怕现在他的经脉粗壮与坚韧程度远超同境界武者不止三倍,天地真元业已将其中填的满满当当。 如果继续修炼下去,他活不过一年。 而哪怕他从此放弃修炼,至多三年,他也会全身经脉爆裂。 若只是经脉爆裂,他最差也是全身瘫痪。 但可惜...他经脉里全是浓缩的天地真元,现在的他就相当于一颗人形炸弹! “可惜......”吴理扶额叹息,“好好一颗修仙苗子,结果穿越来了武道世界。” 他决定从今天起先暂停修炼,直到《天道经》残卷到手为止。 “那么接下来,是这个了。” 吴理看着桌子上那颗巴掌大的玉座金佛。 这金佛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看便出自大家之手。 而吴理表情却十分凝重,因为他看的出来,雕刻这雕像的...是个剑道高手。 “毫无破绽,最起码我看不出来,甚至有种无法出手的感觉。” 但吴理没太在意。 对方剑道修为再强也已是荒坟雅座一位,而且他有《天剑诀》以力破法。 “让我康康,这破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秘密。” 铁佛寺“捡”来的玉座金佛大了五倍不止,能让他大出血换来的玩意儿可千万别让他失望。 否则...说不定这梁国皇宫就要遭老罪了。 但无论吴理如何翻来覆去的研究,这玩意儿都没任何反应。 砸砸碰碰吧,他怕给弄坏了。 灌注真气吧,他还真没真气,而天地真元除了天剑诀外又调动不了。 总不能这大半夜的跑到外面淋着雨对着自己的宝贝金佛来上一剑吧。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尝试的? 吴理摩挲着下巴陷入思考。 他从不觉得这个类似穿越前古代的架空武道世界全是些蠢人,人家不懂他脑子里的那堆见识,他还不懂顶尖武道呢! 这个世界那么多最顶尖的大佬都没发现这金佛的秘密,他能行吗?也许所以能尝试的方式都已经尝试过了,比如灌注真气这种最基础的试探行为。 吴理是个擅长思考的人,他在思考一件事。 有什么是只有他有,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没有的东西? 他想到了! 于是吴理霍然抬首,眼眸中闪过一抹金芒。 刹那间,屋内在他视线之中化为黑白水墨。 “嗯?” 吴理微一挑眉,嘴角不由扬起。 果然,变化出现了。 原本应该与背景同样化为黑白水墨的玉座金佛,在他的眼中出现了别的颜色。 是从未出现的除黑、白、灰、蓝、红外的第六种颜色。 金色! 没错,那玉座金佛此刻正散发着夺目的金光! 第33章 《天剑诀·空之篇》的线索 吴理退出“望气”状态,那祥瑞金佛上的璀璨金光随着黑白水墨一同如潮水般褪去。 吴理拿起金佛看了看,还是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于是他再次进入“望气”状态,接着再退出。 与上一次结果一样,那金光只有望气的时候才能看见。 “难怪一直没人发现问题......” 别人没他这挂啊! 看来能把这“祥瑞”留下来的前辈也不简单。 只是要继续的话...... “看来只有维持望气状态才能搞明白这玩意儿的问题了。” 吴理捏了捏眉心。 望气状态会消耗精神,虽然影响不大,但他现在最多一天开启两个时辰就会困得恨不得马上睡死过去。 而且已经是锻炼数年的结果了。 但吴理不喜欢时刻保持那种状态。 一来那样世间在他眼中都没了色彩;二来那会让他对“望气”产生极端的依赖。 一旦望气没法使用,他会陷入极大的不安之中。 所以他只有在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望气一下。 “算了,试试看吧。” 于是世间在他眼中再度变成黑白,而他看向那唯一的金光。 依旧闪耀着璀璨金光的金佛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当吴理将其拿起之时,变化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他以前一花,骤然发现自己已不在屋内。 此刻外面正暴雨倾盆,但吴理面前确实秋风萧索黄叶遍地。 甚至还是灰雾蒙蒙的白天。 但吴理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他就仿佛在看一场3d电影,而主角...便是站在他身前背对着他的那个女人。 吴理如今十五岁,一米七六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已不算矮。 最起码这个世界的同龄人里能比他高的几乎没有。 但那个女人身量极高,保守估计最少有一米八三,甚至可能有一米八五。 而哪怕只看背影,也能看得出她颇为丰腴,一袭红衣飘逸若仙。 而最让吴理挪不开目光的是那头奶白色的及臀长发。 还有长发下覆盖的山丘。 别说!你还真别说!居然比独孤陌还翘! 果然大姐姐就是比少女强啊。 唯一可惜的就是看不到她的脸,因为无论她朝那个方向走,她始终都背对着吴理。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在乡间,此时的天下似乎与吴理目前所处的时代没有不同。 同样的天下大乱兵过如梳,同样的百姓凄苦无比,同样的路边多残骨。 而她一路走来,遇到病的便给医治,遇到兵匪强盗便杀了。 尔后在百姓的感恩中继续独自一人上路。 直到有一天,一名皮肤晒得黝黑粗糙的憨厚青年跪倒在她面前重重叩了无数响头,直到头破血流。 这青年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在他身后同样跪倒一片,似乎那些人皆是他的同伴。 那青年道:“吾等虽无逐鹿封侯之愿,奈何如今天下群魔肆虐,百姓民不聊生,万乞上仙垂怜百姓!助我等扫荡乾坤,澄清宇内!” 而那红衣白发女子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并未离开,接着那青年露出狂喜的神色。 之后便是争霸天下的过程。 因为这部分是快进,所以吴理也没太在意,唯一让他印象较为深刻的便是他们的军队确实尽量做到了秋毫无犯。 而为首的那个男人也颇有豪侠风范,如果要说的话,类似刘备。 而当快进结束之时,便是即将天下一统之时的场景。 那个皮肤粗糙的青年此刻已是一身甲胄,但他正单膝跪地呕血不止,似是受伤不轻。 在他身边还有上百精兵悍卒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而那红衣女子站在众人身前负手而立,在她十丈之外乃是十名神态打扮各异的绝世高手。 这十人中有僧、有道、有儒、有将,他们每一个都渊渟岳峙,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派宗师风范。 在他们身后是一条大河,河的对岸更有无数精锐士卒,士卒们的背后似是一座巍峨大城。 “那些人...是天榜排名前十的高手!先生小心!” 天榜前十! 吴理来了精神。 虽无法直面感受那些人的气势,但他们之中只是一人出手便在转瞬之间击杀上百精锐亲兵! 能成为天下霸主亲兵的人,实力自然不差,保守估计这一百多人里面最少一大半是凝神境界高手! 可只是转瞬之间...... 吴理凝眉观看,忽然便见那女子俯身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下一刻...她忽然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瞬间,她便极为突兀的出现在那天榜十大高手身后! 而那十位渊渟岳峙的绝世高手没有丝毫反应! 下一瞬,他们全身鲜血喷涌!血珠宛若点点寒梅喷溅! 吴理瞳孔微缩,接着再缓缓放大。 那一剑他看的分明! 那红衣女子并非速度太快,而是真的类似瞬移!甚至她完全没有出剑的动作! 这种感觉...就类似看视频的时候中间那部分帧数被抽掉了一样! 这是什么剑法?! 下一刻,更让吴理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女子居然凌空虚度数十丈宽的大河,接着一剑挥出十丈长的剑气飞过河对岸那无数士卒的头顶,瞬间击碎士卒们身后那巍峨城墙的巨大城门! 这一剑之后,那些士卒便再无战意,纷纷丢下武器跪地而降。 这一刻,吴理终于看到了那座城池的名字。 “建康......” 之后画面一转,那红衣女子独自一人并指如剑雕刻好了一座石碑。 而这石碑的外形,与释剑宗记载有《天剑诀·雨之篇》的那一座十分相似。 但这石碑上的文字十分模糊,吴理几乎看不清楚,除了最上面那几个大字。 “《天剑诀·空之篇》......” 吴理缓缓念叨着那几个字。 再一刻,画面切换。 此时出现的是巍峨楼台宫阙,一身穿龙袍的男子坐在御座之上接受无数臣民跪拜。而那红衣女子立于皇宫大殿之巅望着远方。 吴理站在她身后,听着下方万民高呼“大景”。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只见一座大山如同石碑巍峨耸立,已换上金色龙袍的男人躬身下拜,受他一拜的红衣女子抬手一指,那石碑上似有雕刻的巨大文字骤然迸发七彩光芒,尔后上面文字不断变换。 再然后那皇帝朝红衣白发再次女子下拜,“请上仙莫要推辞国师之位!” 与此同时,周遭暗处已埋伏好此刻江湖上百名绝世高手。 若那女子拒绝,他们便将一拥而上将其耗死于此。 但那红衣女子负手而立不为所动。 良久,她骤然消失不知所踪。 而吴理耳畔只响起一道温柔悦耳的女声。 “你不是他。” 下一刻,3d电影消失,吴理再度回到屋内,视线中的一切依旧黑白水墨。 而那金佛散发着的金光在半空汇聚成一张地图,上面有一处分外璀璨的光点。 吴理看着那张地图,表情逐渐怪异。 “还真是建康地图,所以...那是前景建国的过程,而这地图是《天剑诀·空之篇》的石碑所在地?” 好好好,这样就能直接去找空之篇,到时候就算有人推测出自己只有下雨天才能使出雨之篇也不怕了! 第36章 该死的秃驴! 张平正躺在屋里,旁边娇俏侍女正小心翼翼的给他那张肿成猪头的脸上上药。 “嘶——!” 忽然侍女手一抖,让他本就面目全非的脸上因为疼痛更是皱成一团。 “该死的贱婢!你也敢欺负本少爷!” 他起身一脚踹在那侍女身上。 侍女弯腰弓成虾米,脸痛的扭曲,但仍旧不敢呼痛,而是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磕头。 张平斜睨她一眼,不耐烦道:“滚出去!换个手脚麻利的来!” 那侍女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该死的贱婢......” 张平骂了两句,干脆闭上眼哼哼唧唧先躺着。 他被管家领回来的时候,老爹只冷冷看他一眼骂了句丢人现眼便让他回来敷药,完全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安慰。 张平心里对朱毅跟谢玉愈发愤恨。 但现在不是报复的时候,他也没那个能力。 但老爹之前就说了,如今北国皇子之事悬而未决,他要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老爹是反对与北国联盟派的,他一向认为梁国乃华夏正朔,若与北蛮联盟,日后又如何有法理北伐? 老爹说今日陛下已倾向于拒绝婚事,但公主年岁渐涨,待此事尘埃落地之后,公主亲事也必然提上议程。 而皇室结亲,定要从世家择婿。 三位皇妃皆世家嫡女,如今公主择婿,能选择的范围已然不多。 未与皇家结亲的世家之中,也就只有谢家过去地位要比他们张家高。 但一来已故皇后便出自谢家偏房,二来谢家除了一个有名无实的散骑常侍之外在朝中已无人为官,这公主驸马的第一人选便是他们张家。 张平恶狠狠道:“待我娶了公主,定要让尔等好看!” “呵......” 一声轻笑忽然传入耳中,张平骤然起身,却忽感腹部一阵钻心剧痛,他腰弓成虾米又倒回了床上。 肿胀的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他隐约间只能看到一黑衣蒙面的身影如鬼魅般静立床边。 张平正要呼喊,忽然便感觉一只手掐住自己咽喉,正在缓慢却坚定的发力。 他脸逐渐涨成猪肝色,眼中的凶厉也被恐惧取代。 “嗬...嗬......” 他想要求饶,可咽喉上逐渐加大的力道却让他连一个字都吐露不出。 就在他意思逐渐模糊,眼神也变得涣散,甚至瞳孔都开始微微扩散之时,那只手松开了。 “咳...咳......” 他侧过脸摸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咳嗽。 而那只手此刻居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张平抬起头,此刻他面无全非的脸上涕泗横流丑陋无比,而眼中更是只有恐惧。 因为他感觉的出来,方才这黑衣人真的想杀了他! 对方不会在乎他的家世,实力更是强横!也就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倚仗全都消弭于无形。 到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软弱之人。 没有了家世跟武功,他什么也不是。 “饶...饶命......” “我不要你的命。” 那人声音十分嘶哑,像是刻意压低一般。 此时张平才看清楚,在那人身后还站着另一个黑衣人。 他更不敢大声说话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仔细打量对方,想要努力记住对方有什么特点。 “怎么,想看我的脸?” 那人似是在笑,接着便抬手去揭脸上黑巾。 “别揭!千万别揭!” 张平马上进闭双眼小声疾呼,“规矩我懂!看到您的脸我就活不成!您要什么我都给!我家财万贯!侍女无数!我都给你!只要放我一条活路,我全都给你!” “哦?怎么给?” “我最近银钱不多,等下月例钱到账我就给你。” “我特么还得等下个月?” “半个月!快的话半月也成!” “呵......”那人笑了,“弟兄们劫回踩,就这么空手走了,不合适吧。” “不合适!” “但你没钱,就这么小命丢了,也不合适吧。” “那更不合适!”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张平飞快燃烧着脑细胞。 真苦也!也不知这群人是哪里冒出来的,竟敢入室打劫当是豪族朝廷要员家! 谁也这么大胆子! 朱毅他们? 不!就算他们有这胆子,他们也没这实力啊! 虽然此地并非老家,但他父亲可是凝神境界高手!家中老管家也是同样境界! 甚至他自己都是通脉境界的高手!便是潜龙榜上也位列...一百零三名。 别管是不是三位数,就问上没上榜吧! 能避开老爹跟管家的耳目甚至不惊动其他人悄无声息摸进自己屋内...这得是什么实力? 这样的人就只是为了劫财? 张平觉得自己虽然跋扈了点儿,但不是蠢货。 但他不会表现出来,既然对方说是劫匪,那就是吧,先活下来再说。 对方不是要财吗?那就给他们! “我知道家中库房所在!” “金银珠宝名贵字画我们能带得走?看来你还是不想说实话。” “不不不!那里还有田契地契!还有银票金票!” “那还等什么?” 张平哆哆嗦嗦站起来。 他身上的疼痛这一刻似乎比刚才强了十倍。 他知道是心理作用,但仍旧控制不住的发颤。 “嗯?想拖延时间?” 散发着凉意的金属透过单衣抵在他后背。 “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想!” 他拼命摇头。 “那还愣着作甚?等贫僧...等我给你抬轿子?” 贫僧?! 张平瞬间瞳孔猛缩,但刻意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哆哆嗦嗦往外走。 难怪不光蒙面还用黑巾包着头!难怪敢半夜闯进张家!原来是佛门的和尚! 等走出他的院子,一行三人在后花园里的长廊上时却看到有侍女端着水盆路过,似是刚洗完衣服要去倒水。 那侍女看到大少爷之后脸猛地一白,盆子里的水都撒出来半盆。 甚至她看到大少爷身后两个蒙面黑衣人之时的恐惧都没有看到大少爷多。 她正要惊呼,便听到大少爷色厉内荏的压抑咆哮,“大晚上的洗什么衣服啊!累到怎么办!就算没累到的话影响别人休息怎么办!大家明日还要上工啊!” 侍女大脑一片空白。 过往对侍女小厮动辄打骂的大少爷怎的转性了? “还愣着干什么!滚啊!滚回去睡觉!” 感受着抵在背心的冰凉,张平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那侍女不敢违抗只好哆哆嗦嗦跑了回去。 目送那侍女离开后,吴理才嘶哑着声音玩味道:“喜爱那个她去搬救兵?” “岂敢岂敢...我怎敢做那些......” 张平心里祈祷她赶紧去找管事的,但很可惜...那侍女太听话,真的就回屋裹紧小被子一晚上没敢出来。 他也不敢绕弯,只好带着吴理来到老爹的私库。 因为过去足够安全,自然也没人把守,他们轻易就钻了进去。 这里确实没有金银珠宝,但有无数珍玩字画房产地契。 但这些吴理都没在意,他的目光停留在别的东西上——那厚厚一摞银票金票! 他给身侧的独孤陌使了个眼色,独孤陌撇撇嘴,但还是过去打开拿来的包裹把银票金票通通打包带走。 感受着后心抵着的兵刃挪开,张平暗暗松了口气,“大人,这些都给您。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双腿一痛,接着后脑又是一阵剧痛。 在昏过去之前,他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便是...该死的秃驴!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第38章 再见钓鱼佬 风急雨骤,密谋之人的声音掩藏于风雨之中。 此时街道上倒是没几个人。 吴理三人一路顺着地图来到潜伏进同泰寺内。 此时已近卯时,加上暴雨倾盆,同泰寺内安静非常,只有暴雨砸在青石地板上的白噪音遮蔽了三人的行踪。 悄悄潜入大雄宝殿,独孤陌仰头看着面前哪怕深夜也一片金黄的佛像啧啧称奇,“二丈多高的金像...这地方可比铁佛寺有钱多啦。” 吴理此刻职业病又犯了,他正拿着一件鎏金烛台细细摩挲。 闻听独孤陌此言,他便放下烛台过去屈指随意敲了下佛像,“这可不是金像,只是镀了层黄铜而已。” “意思是他们没钱咯?可明明那梁国皇帝天天赏赐,而且他自己都舍身同泰寺三次啦!每次都要花费亿钱赎身。” 独孤陌不知不觉间被吴理影响太深,现在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捡钱”了。 没办法,这些日子银票花花进账,便是以她的身份也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唉,只能说金钱使人恶堕。 “这是许多寺庙的做法。” 妙筠微笑着解释,“沙门不讲欲望,但觉者需审时度势,若身死,则道消。因此需奉承当权者,除非打算离去。况且...还要让信众安心。” 她看向吴理莞尔一笑,“皇子殿下不是说过吗,‘若不身披锦斓袈裟,世人又怎知我尘缘已断,金海尽干’。” 独孤陌闻言点头认同,“有理,说不定到了僧人平日修行歇息的厢房之处入目所及便是朴素住所与朴素穿着了。” “也许吧。”吴理对这些皆不感兴趣,“走,咱们先去弥勒殿。” 三人小队于是悄然摸出大雄宝殿,接着顺地图一路朝弥勒殿摸去。 这同泰寺极为宽广,若论占地面积,几乎与梁国皇宫相当。 吴理他们顺着地图找了半晌才找到弥勒殿,这弥勒殿果如永仁所说十分偏僻,不仅贴近寺院边墙,周遭更是杂草丛生距离前殿建筑群颇有些距离。 然而就算如此,这里依旧属于前殿范围之内。 后面僧人厢房区域与舍骨塔区域的范围要更大。 三人小队潜入漆黑一片的弥勒殿内,所幸三人固本根基深厚,虽不说深夜视物如白昼,但还是能看清楚殿内布局。 因荒废许久的缘故,这殿内除了一尊同样镀铜的弥勒佛像与前面空无一物的供桌之外便只有供桌前的一个蒲团而已。 不用吴理吩咐,独孤陌马上屈指去敲弥勒佛像。 然而佛性并非她猜测的空心。 “这弥勒殿不大,更无后殿,殿内亦无石碑。”独孤陌蹙眉四下观望,“若有密室定在地下,可入口不在佛像之内的话便不好找了。” 佛殿虽不大,但三人去挨个敲地板也要段时间,况且这里虽然荒芜,但他们闹出动静之时万一有僧人路过怎么办? “要不先撤?”独孤陌扭头看向吴理,但因为环境太暗,她下意识朝吴理凑了过去,“找石碑...该不会是《天剑诀》其他残篇吧!话说你的线索是从哪儿来的?” 吴理抬起食指抵在她光洁脑门把她顶开,“我才吃饱饭没多久。” 独孤陌觉得奇怪,大家是一起吃的晚饭,吃完后才去的花船,之后又殴打嫁祸那些世家子,接着被刺杀,然后去那些世家子家里“捡钱”嫁祸,下来又是去找永仁,最后马不停蹄跑来同泰寺。 这里外里也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没饿就不错了,他为什么说才吃饱饭没多久? 下一瞬,独孤陌瞬间红霞浸润了耳廓,黑白分明的机灵眸子也浮现水润。 才吃饱饭是什么意思? 饱暖思那个什么嘛!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离吴理太近了! 噔噔噔! 她飞快后退三步小声嘀咕,“无礼之徒......” 说完她还悄悄打量一眼,见吴理似乎没听到才悄然松了口气,但又有些不忿。 他完全不在意,搞的好像只有自己脑子里满是那些东西似的。 呸呸呸! 吴理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她小声嘀咕了,但吴理会在意吗? 他脸皮可太厚了。 这天都快亮了,赶紧找到石碑才是正事。 只是该如何去找?这殿内铺地石砖少说也有上千块之多,一块块敲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思索片刻,吴理眼眸泛起微亮金光。 不同于之前的一闪即逝,此刻那幽幽金光并无消退。 而在他眼中,化作黑白水墨的世界之中除了独孤理与妙筠身上的蓝色之外又多出了那道金色。 吴理顺势望去,只见那金光便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看来那“祥瑞”还帮他把“望气”给升级了一下,这样岂不是以后再要寻找什么目标的时候就能直接找到了? 有点儿意思,下次有机会再试试。 退出望气状态,吴理摩挲着下巴,“别是给我来磕头那一套吧......” “磕头?什么磕头?”独孤陌瞬间来了精神,她也正好借此把方才心头升起的那抹悸动按了回去,“你要打算给我磕头啦?哎呀——!” 吴理赏了她翘臀一脚,接着一指那蒲团,“去,磕一千个头,直到把蒲团磕裂开为止。” 段誉的套路嘛,哥们懂。 独孤陌揉着屁股懒得搭理他,但她下一刻眼眸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就在蒲团里?” 不待吴理回应,她马上过去一把将蒲团撕开。 然而里面除了填充的干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嘛!”她回头恶狠狠瞪了吴理一眼。 这无礼之徒!就是想让她磕头好拿她取乐!亏她还以为这麻匪找到线索了呢! 吴理走过了跟赶苍蝇似的摆摆手,“闪一边儿去,看哥们给你亮一手。” 独孤陌小声嘟囔着,但还是听话的站到一边。 妙筠看他二人一样,眉眼温柔的会心一笑,接着便继续警戒着外面。 吴理蹲下去,抬手就去敲原本蒲团位置下面的石砖。 “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这样要是就能找到入口,我就...啊?” 独孤陌刚要赌咒发誓,结果就听到吴理敲的那两下响起轻微的回声。 下面是空心的! 吴理从腰间拔出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儿那里顺来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撬开了这块石砖,下面果然有一大片空洞。 看着下面漆黑一片,吴理回头看了眼独孤陌。 独孤陌赶忙退后两步,“我可不去探路!” 吴理脸上似笑非笑,“你身上毒药的时间可快到咯~~” 少来,你肯定没下毒...独孤陌抿了抿嘴不搭理他。 此时妙筠走过来温声道:“贫尼来吧。” 说罢不待吴理反应她便一跃而下。 过了几息,下面传来妙筠温润的声音,“没有危险,二位施主可以下来了。” 独孤陌跟着跳了下去。 吴理则弯腰捡起那块石板托在头顶才跳下去,正好那石板严丝合缝卡在了入口处。 可惜蒲团烂掉没法归位,就当聊胜于无吧。 等两人落下,适应片刻才勉强看清面前是一处类似墓室地宫的甬道,脚下头顶和两侧皆是光滑石面,上面没有丝毫雕琢痕迹,看着跟激光切割似的,也只留下这一丈高一张宽的正方形通道通向远方。 吴理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就是石壁。 于是三人小心谨慎朝前方摸去,生怕触发什么陷阱机关。 但走到数百米外的尽头出口也未曾遇到什么机关。 而走出出口,入目便是极为宽广的地下密室。 这密室长宽五十丈有余,高也有十丈,而四周与那甬道类似,都像是切割机切入来的光滑石面。 吴理鼻翼煽动,闻到有许多煤油的味道。 他侧目摸索,在墙上摸到了固定着的火把。 旋即他取出打火石点燃了火把,下一刻,两侧由近及远不断燃起的火把一点点照亮了整间地室。 吴理望去,就在这地室中间,便立着一块与释剑宗差不多大小的石碑,石碑上自然也雕刻着文字。 这场景就与吴理在“祥瑞”中看到的3d电影场景一模一样。 而在那石碑前,已有一道身批所以头戴斗笠的身影背对三人负手而立。 “小友,又见面了。” 那人缓缓转身露出斗笠下的中年帅脸。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吴理在秦淮河边遇到过的钓鱼佬陈伯。 也是吴理心中疑似梁国皇帝陈潇之人。 第39章 难道我真是皇子?(求追读哇!) “哟,陈伯!皇宫也有到这儿的密道?” 吴理视线不着痕迹扫过整间地室,但却没看到第二条路。 难道是暗门? “这里要有通往皇宫的密道,我现在已经去杀那位陛下了。”陈伯没好气瞪他一眼。 吴理怎么觉得他对自己颇有些不满? 不过听他这意思...他不是南梁皇帝陈潇? 甚至他们还有仇怨? 吴理跟独孤陌对视一眼,独孤陌使了个眼色让吴理别乱说话。 吴理微微点头,然后询问,“陈伯,难道你不是这大梁陛下?” 独孤陌:“......” 她深吸一口气将妙筠护至身前,并做好随时救援吴理的准备。 哪里你这么直接的? 陈伯一愣,摇头失笑,“我那兄长怕是此刻正做着成佛的美梦,这大梁江山已如烈火烹油,他却是不知。 “不过也只能怪他软弱,堂堂大梁江山竟受制于沙门,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又怪得了谁。” 敢情这陈伯是梁国亲王! 不过听他这口气...怕是有事儿! 要不然他一个堂堂亲王不去花天酒地,没事儿装什么钓鱼佬?还嚷嚷着要弄死自己亲哥。 “陈伯,您想造反?” “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吴理打趣他,“那看来您是一心为公了。” “公私皆有罢。”陈伯十分坦然,“我与他同属圣门,他为灭情道主,我为沥血道主。十年前我侥幸逃脱苟延残喘,遂拉起旧部潜伏天下以待天时。” “如今看来天时已到了?”吴理试探着询问。 “天时不天时的已无所谓。”陈伯失笑,“若再不回来,这大梁江山便被他祸祸完了。” 吴理心说难怪上次在河边相谈之时他对梁皇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讽,对梁皇那几个儿子更是一个也看不上。 只是他既然回到建康,想必最近便要挑事。 这地方乱的很,不能久留。 吴理打算这几日便寻机去一趟皇宫,看看能不能带南枝远走高飞,顺便再找找《天道经》残卷。 脑子转的飞快,吴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了眼石碑,“所以陈伯你也是来学这《天剑诀》的?” 问话的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记录这石碑上的内容。 果不其然,这石碑上记载的还真是《天剑诀·空之篇》! “非也,这剑诀我可不敢练。”陈伯见吴理在思考,于是问道:“在想何事?” 吴理摩挲着下巴回答,“我在想,若是将陈伯打晕交给皇帝,他是否便不会再犹豫不决了。” “好方略。”陈伯点头,“不过尚需些许调整。” “如何调整?” “你们先能打得过我。” 他俩都笑了。 吴理来到石碑旁与陈伯并肩而立,“话又说回来,陈伯为何不敢练?” “修炼这剑诀者,轻则走火入魔全身瘫痪,重则身死道消,我为何要练?”陈伯侧脸看他一眼,“不过我听人说你练成了其中一篇,你连真气护体都做不到,真能练成?” “您这么天纵奇才的魔门沥血道主都练不成,我区区固本境界怎么可能练得成。” 吴理已经开始飞快记录石碑内容,“我只不过听江湖传言这《天剑诀》内也许隐藏着有关前景秘宝的辛密,所以想碰碰运气。” 独孤陌都无语了。 所以碰运气碰来了同泰寺弥勒殿下面的地室里? 然后还恰好这里有《天剑诀》石碑? 这话谁会信啊! 而陈伯似乎就信了。 他微微点头,“原来如此,但那只是谣传罢了,根据老夫分析,这《天剑诀》也许只有前景皇室血脉才能修炼。” 吴理大惊,“难道我母妃竟背叛了父皇?!” “......”陈伯无语,“你这小子想象力倒是丰富。” 独孤陌:“......” 吴理嘿嘿直乐,“所以之前秦淮河畔陈伯所说的我大盛圣上弑父杀兄...难道是......” “呵,独孤愁乃前景九皇子。你说他弑父杀兄杀的是谁?这《天剑诀》,说不定你真能修炼。” 听到陈伯的话,吴理跟独孤陌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前景皇室血脉...也许陈伯是这么认为。 但他俩可都知道吴理不是,他这皇子身份都是抢来的。 但吴理确实能修炼《天剑诀》。 难道他真是皇子? 吴理奇道:“这《天剑诀》跟前景有何关系?” “当初三家分景之时曾与前景内库中寻到藏宝图,上面便标注了《天剑诀》不同石碑的位置。 陈伯悠悠道:“石碑无法挪动也不可毁坏,我大梁得其二,而内库中亦有完整版本的《天道经》,我大梁得其一。因此我等判断《天道经》与《天剑诀》乃前景皇室武学。” 此时独孤陌插嘴,“但晚辈并未听说大盛皇室有人练成《天剑诀》。” “因为不敢。”陈伯淡淡道:“传闻前景第二位皇帝便是修炼《天道经》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后人谁还敢修炼。” “原来如此。”吴理此时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成,这石碑上的文字他全部记录于心,于是他拱手道:“既然这《天剑诀》无法修炼,那我等便回去了。陈伯您慢慢看。” 说罢他扭头就走。 “贤侄留步。”陈伯出声挽留。 吴理头也不回,“陈伯,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情,我只想娶公主接着当一富家翁足矣。” “富家翁需天下太平,你这志向倒是远大。” 陈伯飘飘然踱至吴理身旁,“也罢,老夫不强求,不过这同泰寺富庶无比,其中藏有财富无数,老夫近来手头也有些紧,贤侄可有兴趣?” 吴理瞬间笑容满面,“陈伯看人真准!这想当富家翁也需些家底,如今我还不知那皇帝会给多少嫁妆呢。” “那便是了。”陈伯微笑,“今夜雨急风骤,届时老夫帮你们拦住同泰寺内的老秃驴,你们便去寻财宝。届时咱们三七分。” 吴理顿时脸一正,“陈伯,您做了最危险的事情,怎能才给您三成?咱们必须五五分!” 独孤陌心里吐槽,这哪是三成啊!明明人家意思是人家七成,咱们三成! 陈伯仔细打量他半晌,才忽的展颜,“好,那就五五分。” “走吧,咱们这就去。” 第40章 福自我造,命自我求(求追读哇!) 在爬上去离开弥勒殿之前,陈伯交给吴理一块黑玉牌,上书沥血二字。 “这是老夫沥血道主的信物,他日若遇反叛军,只需亮出此物即可。” 说罢陈伯便飞身入雨中。 不消片刻,便听得寺中喧哗喊杀声不断,来往武僧奔走。 待又一批武僧朝喧哗处奔去,吴理三人才从路边树丛中钻出。 吴理回看了眼前殿那边的喧哗喊杀,接着一招手,“走!” 三人不做停留,一路赶往同泰寺后方僧人厢房区域。 等到了地方,看着这雕梁壁画亭台楼阁,吴理不由看了眼妙筠乐了,“小师太,还觉得他们是正经和尚吗?” 妙筠眉眼温柔依旧,但没回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嗯?有人!” 独孤陌忽然出声提醒,于是三人躲于树后。 稍时,便见俩和尚打开房门抬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走了出来。 吴理三人看的仔细,那分明是一具不着寸缕的女子尸体! “真晦气!” 那俩和尚边走边骂。 “师兄玩死了却让咱俩丢尸,仗着他们是师兄就欺负咱们!这当和尚前被欺负,当了和尚还被欺负!那这和尚不是白当了?” “少说几句吧,方才前院钟声响了,咱们把这晦气东西丢了之后还得去前院汇合呢,赶紧干完走人,省的又要挨骂。” 俩和尚抬着尸体骂骂咧咧朝舍骨塔林方向走去。 那尸体麻木的脸上无法瞑目的浑浊双目定定“看”着乌云密布的老天。 而这俩和尚并未发现身后悄悄跟上了三道身影。 来到舍骨塔林,两人丢下尸体,接着拉开一块青石板,顿时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俩和尚面不改色将尸体丢了进去,接着拍拍手就要阖上石板。 但下一刻二人只感觉一只手抓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接着便失去意识。 “皇子殿下,贫尼想要...除魔卫道,您答应吗。” 看着手里分别抓着一颗连带着脊椎肉丝血沫的脑袋的妙筠,她依旧眉眼温柔。 “不能冲动!” 独孤陌急忙道:“这同泰寺高手众多,咱们三人如何杀得完?再说就算杀完又如何?咱们从此在梁国将再无存身之地!” 再低头看了眼地窖内层层叠叠的尸骨,吴理笑了,“杀人放火杀人放火,杀人怎能不放火? “届时小师太杀人,你我放火就是了,咱们蒙着面,谁知道是谁,让世家跟他们狗咬狗去吧。” 独孤陌无奈扶额,“难道你就不考虑影响跟善后的?” “我才十四岁,若还要瞻前顾后,算什么年轻人?”吴理理直气壮,“再说了,我蛮夷也!” “......”独孤陌还想挣扎,“可这么大的雨,火也放不起来啊。” 吴理打了个响指,“这个简单,我来让雨停下不就行了。” 说罢不等独孤陌再要辩解,吴理便从旁边小树上掰断一根笔直树枝,接着便运起《天剑诀·雨之篇》。 下一刻,同泰寺后半部区域的倾盆暴雨骤然一空,所有雨水皆在高空汇聚成一团巨大水球,接着这水球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而且这水剑还在肉眼可见的变大。 而吴理也脸色发白苦苦支撑。 看来他此刻极限便是如此了。 眼见独孤陌呆立原地,吴理咬牙道:“还不赶紧去放火!再拖下去我可撑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天地真元正以飞快的速度在消耗。 每消耗一丝,他都觉得自己仿佛上辈子跑了一次百米冲刺一样累。 这剑法抽的哪是什么天地真元啊,这抽的全是他的骨血! 独孤陌一咬下唇转身就跑。 妙筠微微点头,在丢掉那两颗脑袋后也转身带着血腥杀意朝僧人厢房区域杀去。 今夜,大抵是个不眠之夜了。 ----------------- 王家大院,一众高官显贵正在品茶。 王家家主放下青瓷茶杯左右看看,“诸位怎么说?” 有人道:“那佛门欺人太甚!绝不能就这般算了!” “我儿子一表人才!结果方才我起夜之时差点儿没认出他来!” “我儿子腿都被打折了!” “我家中所藏银票都被抢完了!那可是下面来京叙职之时孝敬我的!我一分都没花!全没了!” “谁说不是呢!我一顿百两黄金!明日宴请宾客的钱都不够了!” 听着大伙的抱怨,王家家主甚至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最起码...他儿子脸没被打肿。 于是他等众人抱怨完停下来之后才做出总结,“再过不到两个时辰便要早朝,今日上朝,本官便参那佛门一本,届时诸位同僚莫要退缩。” 众人皆点头称是。 “对了,还有一事。” 王家主放下再度端起的茶盏说道:“楚天狂已至淮水,今日朝廷收到盛国国书,北国伪帝说若陛下不忘旧好,北国定不与我大梁为敌。北国愿将北上的大皇子送回大梁,皇子和亲为质之事仍旧不变。” 有人道:“莫非陛下打算与北国伪盛重修旧好?” “此却不知,只是宫人传信,说陛下观此书信颇为感慨,似有意动,今日朝议之时要召北国皇子觐见。” 王家主端起茶盏吹去表面茶沫,“届时本官便会建言陛下早做决断定下昭阳公主与那北国皇子婚期。” 其余众家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道:“如此甚好。” 这梁国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已如烈火烹油。 大家都看得明白,所以顶尖世家都不想让家中嫡子娶那公主为妻。 也因此那些次一等的世家才会生出心思,况且顶尖世家早就与皇家有亲,也不差这一个公主。 那公主十年内露过面,甚至往年过年时的皇室家宴都不曾出现过,谁知道身上是否有什么问题。 现在大家要的是一个能稳定攫取利益壮大家族的稳定环境,与北国结亲才是最优解。 既然目标已定,就在众位家主正闲聊之时,忽的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震的屋内花瓶摆设纷纷摇摆坠地。 所幸众位家主皆实力不弱,因此迅速稳定好身形。 王家主眉头一皱,吩咐身边管家,“去,看看发生何事了。” 管家领命而去,不消片刻回来道:“家主!西北方烈焰滔天!有人看到一柄百丈长的透明巨剑狠狠劈下!方才那动静便是巨剑造成的!” “西北方向?” 王家主霍然起身,“不好!是同泰寺!” ----------------- 同泰寺内,火光熊熊。 吴理坐在大雄宝殿之上俯身注视着滔天火海中被那一道天剑撕碎的残肢断臂以及凄惨哭嚎的和尚们。 独孤陌就站在他身侧,眼中倒映着那仿佛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看了一会儿,她低头看向面前坐在那里甚至还有闲心嗑瓜子的吴理,忍不住开口,“咱们真要跟那叛军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只是看不惯这群和尚罢了,你可不要诽谤。”吴理不由吐槽,“再说要不是你放火放太慢,我那一剑威力也没这么大。 “对了,晚上注意点儿,玩儿火容易尿床。” “你才尿床!无礼之徒!”独孤陌不由气急。 明明是你让我放的火! 一阵风拂过,全身染血的妙筠也回来了。 她身上杀意全无,甚至俊俏面庞温柔依旧,搭配上那溅上的血水,颇有种诡异的圣洁妖艳。 “小师太,可曾痛快了?” 沉默片刻,妙筠这才开口,她一向温柔的语调中似有些迷茫,“皇子殿下,他们修佛多年,为何却依旧丑恶如魔?莫非这数百年乱世便是天命不可更改?” “福自我造,命自我求。天命实为人定。”吴理笑着安慰她,“小师太岂不闻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宏愿?若无这人间乱世,又如何拨乱反正?” 妙筠闻言笑容越发温柔,“皇子殿下所言甚是,您果是有慧根的。” 吴理笑道:“本皇子可不当和尚。” 慧根?只不过是上辈子网络上看太多罢了,随便换个穿越者都懂的道理。 独孤陌小声嘀咕,“霍乱人心,你才像是魔门魔头吧......” “行,咱们事情做完赶紧跑路,我可不想替叛军背锅。” 吴理说完便见独孤陌跟妙筠打算跑路。 但见吴理依旧坐着没动,俩人疑惑回头。 吴理瞪了她俩一眼,“还不拉我一把!我现在可是一点儿劲都没了!” 榨干了,彻底榨干了,现在他可是一滴都没有了。 独孤陌二人这才恍然大悟,接着一左一右架起吴理就跑,只留下背后熊熊燃烧的烈火。 等趁乱一路溜回四夷馆,那些官吏跟杀手的尸体依旧泡在雨中。 吴理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先别管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大不了直接强闯皇宫。” 等他恢复,明天反正也是大雨。 大不了到时候撕破脸直接强闯皇宫带走陈南枝,顺便再把皇宫打劫一通找到《天道经》残卷然后开溜。 他一个麻匪,又不需要在意什么规矩。 独孤陌跟妙筠闻言也没其他主意,于是只好各自回屋休息。 这一夜未眠的哄乱建康城中,只有这城池角落的四夷馆清冷如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第41章 《天剑诀·空》(加更求追读!) 吴理依旧睡不着。 按理说越是疲倦越是容易入睡,可他正相反。 他的精神疲累无比,但身子反倒因为天地真元几乎消耗殆尽而气力充盈。 更离谱的是此刻他的身体就仿佛一个微型黑洞般疯狂攫取着他人肉眼看不见的天地真元。 体内干涸的经脉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儿,结果天地真元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里冲。 “要是哥们的小活师也能如此勇猛,以后一胎还不得生十个?” 吴理无奈。 这有时候天赋太强也不行,按这速度,怕是要不了三天就要恢复之前的状态了。 既然睡不着,干脆研究研究《天剑诀·空之篇》。 说不定里面有缓解的办法。 想到就干,吴理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然后便开始回想已熟记于心的石碑内容。 这《天剑诀》十分有趣。 上面没有内功心法,而是纯粹的剑招。 但剑招都只是些基础招式,甚至十分单一。 比如之前的《天剑诀·雨之篇》就是简单的双手握剑由上至下劈砍。 而这《空之篇》则是简单的握剑、抬手、直刺,接着循环往复。 这也是谢玉说感觉还没他启蒙时的剑招复杂的原因。 最起码他的启蒙剑招就有劈、刺、砍、扫、撩等变化。 其实也不用他们高门大户的启蒙剑招,就是吴理学到的庄稼把式都比这复杂。 但《天剑诀》真正让人不敢练的原因,便是在按照要求做出标准下劈或直刺动作的同时,体内天地真元会不由自然顺着某种循环开始游走,直到掌握那种奇妙的“感觉”之后便算练成了。 尔后种种变化,比如雨之篇的“万雨如剑”亦或“从天而降的透明巨剑”都是其中变化。 可怕的地方在于,那天地真元流转在修炼之时压根无法控制,且是有消耗的。 所以他人修炼《天剑诀》,往往体内那仅存的一缕天地真元刚冲出去一点便消耗殆尽,接着身死道消。 说实话,能爆体而亡的都是天纵奇才,寻常庸才就连爆体而亡的资格都没有。 但吴理不同,他可以完整出招让天地元气走一个完整周天循环。 那点儿天地真元的消耗甚至比不上他体内真元增长的速度。 但此时这却帮到了他。 吴理起身,从旁边“天棺”中随手取出一柄名为“红颜”的宝剑拔剑出鞘。 一抹绯色琉璃映入眼帘。 “好剑!” 就这外形,如果找个富婆女剑客出手的话估计能卖不少钱。 吴理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空之篇》上的要求抬手直刺,然后循环往复。 只第一剑抬手,他便感觉到体内不多的天地真元由脚底涌泉穴顺流而上流经四肢百骸。 接着那股天地真元以万马奔腾的磅礴之势冲上右肩,顺着手臂汇聚手心。 这个过程让他全身经脉隐隐发痒。 也幸亏这些年他的经脉久经锤炼,否则大概就不是发痒这么简单了。 而就在那道天地真元顺着他的手心冲入握着的剑柄之后,吴理福至心灵,心头忽然出现一个怪异的想法。 这一剑应该刺到门上。 要知道四夷馆虽偏僻,但也因此并不算小,毕竟要展现“大国风范”嘛。 他所在的屋子自然不小,从一侧到另一侧也有接近三丈的距离,也就是接近十米。 而此刻他站在靠墙的床边,门则在另一侧墙上,甚至门与他之间还隔着一张桌子。 吴理没去阻拦这种感觉,毕竟当初修炼《雨之篇》时他也有类似感觉——当时他觉得这一剑劈下,似乎周围雨水皆能按他的想法如利剑刺出。 于是他顺着这种与直觉完全违背的感觉抬手刺出这一剑。 忽的他眼前一花,感觉手上传来些微阻碍,但很快就被捅破。 当回过神来,吴理顿时睁大双眼。 因为此刻那扇门扉距离他的脸就不到五寸,而他手中“红颜”此刻已末剑而入门中! 吴理抽出宝剑抬手摸了摸门扉,又回头看向身后。 木桌还是那张木桌,床还是那张床。 只是此刻他的位置已经变了。 只是一瞬,甚至都不是一瞬,他便在刺出那一剑之后极为突兀的出现在门前!而门上那被剑刺穿的位置便是方才他脑海中觉得手中剑该刺中的位置! 只是这一剑,让他体内已经汇聚不少的天地真元又消失一半。 这“天剑诀·空”的消耗同样巨大,但无论精神上还是天地真元上都比“天剑诀·雨”少得多的多。 “这就是3d小电影里看到的白发姐姐的那渡河一剑?” 吴理思索片刻,回身翻出包裹,从里面取了不少阴人时才用到的石灰粉顺着地面撒回床边,甚至连桌子上也没放过。 而此时他站在床边深吸一口气,再度刺出“天剑诀·空”。 眼前一花,再度出现在他视线中的仍旧是贴近的门扉。 吴理抽剑缓缓回头,看着丝毫没有脚印痕迹也没被风吹散的石灰,释怀的笑了。 “果真是‘卡帧剑法’,小开不算开!” 过去他一直担心若哪一天遇敌之时天公不作美怎么办,到时候晴空万里,他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但此刻,有了第二张底牌之后,他便完全不怕了。 这“卡帧剑法”实在太适合初见杀了! 等着吧! 若这梁国皇帝真不当人,那他可就要刺王杀驾,然后带着陈南枝卷走《天道经》跑路了! 不过前提是,先见到陈南枝再说。 今天...等到晚上,他要夜闯皇宫去找陈南枝! ----------------- 清晨的建康依旧是阴沉雨天。 独孤陌推开门顶着黑眼圈打了个哈欠。 她不由瞥了眼隔壁吴理的房门撇了撇嘴。 那家伙不知在屋里做什么,叮叮咣咣了两个时辰也不让人消停。 她也真没敢睡,一来那家伙闹腾的人睡不着觉,二来嘛...她也真怕自己做梦尿床。 毕竟小时候那次就是玩完火之后才尿床...... 正巧此时吴理同样推门出来。 见他笑容满面,独孤陌不由虚着死鱼眼吐槽,“你在屋里干嘛呢?” 她只是随口一问,结果便看到吴理惊喜挑眉,“你怎么知道我练成空之篇了?” “什么空之...啊?!” 独孤陌下意识要吐槽,但下一刻反应过来忽然睁大美眸,“两个时辰前才看完,你这就练会了?!” 第44章 进宫面圣(求追读哇!) 走在皇宫内,吴理四下不断打量。 见他这模样,带路的刘建明不由心中唏嘘。 该说不说,北国蛮子确实没见识。 他听说北国皇宫十分粗糙,不像这梁国皇宫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般精致。 一想到此,刘建明也不由挺起了胸膛。 虽然他以前是西陇人,但现在他是大梁人嘛!就算当了太监,那也是大梁的太监! 吴理看了眼他颇觉奇怪,但并未在意。 现在抓紧记住这皇宫的路线才是正道,到时候才方便摸进来找南枝,可惜不知道内府所在,要不然也方便去摸点宝贝。 不过吴理没觉得这条路有什么问题,独孤陌便低声提醒,“这路似乎不是去正殿的路。” 吴理微一点头,尔后出声询问,“刘公公,这路不是去正殿的吧?” 刘建明解释道:“前些年崇德殿曾经走水,因此陛下移居万寿宫,他老人家就在那里接见殿下。” “嗯?原来如此。” 吴理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原状。 不多时,三人跟着刘建明来到万寿宫前,两名带着铁面的禁卫拦住去路。 接着便找来两名侍女给独孤陌、妙筠搜身,同时那铁面禁卫之一也上前来给吴理搜身。 吴理眼眸深处闪过一抹金光。 独孤陌二人自是深蓝不说,刘建明跟那两个侍女还有另一名铁面禁卫身上都是淡淡的红光。 这点也可以理解,毕竟吴理他们如今是“北盛”人,而且是皇宫外人,心中有警惕也正常。 但给吴理搜身的禁卫身上却是浓郁的蓝光。 吴理眼眸微眯仔细分辨这人身形,继而恍然。 原来是你!黄龙! 所以黄龙跟三娘一开始便是皇帝派到陈南枝身边保护她的? 亦或他们是陈伯派过来的? 无论是哪一种,总之都解开了吴理过去的一个猜测。 待搜完身,他们便放吴理三人进殿。 吴理跟黄龙对视一样,黄龙目不斜视。 吴理也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拍了拍自己胸口——方才黄龙趁着搜身的时候往里面塞了张纸条。 吴理不动声色随着刘建明进入大殿。 这殿内并未燃烛,显得十分昏暗。 但吴理仍旧一眼看到大殿中间那个座台,以及层层叠叠的纱幔后半坐半卧的那道身影。 “陛下,奴婢已将人带到。” 刘建明跪下行礼,吴理三人也一同行礼。 “下去吧。” 平和的声音响起,刘建明起身恭恭敬敬弯腰倒退着踱出了大殿。 “赐座。” 待几个小太监搬来座椅,等吴理三人坐下之后,那帷幕后的南梁皇帝陈潇才感慨道:“朕修行还是不到家,居然妄动了贪念。” 吴理笑道:“陛下若是想要那两篇《天剑诀》,我双手奉上便是。” “那两座石碑便在大梁境内,朕又怎会不知。”陈潇略带笑意,“只是前些时日楚天狂兵败来投,朕居然动了北伐的贪念,实属不该。” 稍作停顿,陈潇又问,“朕听闻你身侧有一高僧相随,可是身边这位?” 吴理道:“正是妙筠师太。” “唔...笃信佛门的定然不是坏人,昭阳若是招你为婿,倒也不错。” 陈潇笑着说了一句,尔后询问妙筠,“这位师太,朕继位以来,营造佛寺八百四十座,译写经书四千余卷,度人出家不知凡几,十年前更与佛门合作剿灭为祸苍生数百载的魔门妖孽,不知功德几何?” 吴理心中暗叫要遭。 果不其然,妙筠双手合十,温柔声音响起,“并无功德。” “哦?”陈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何并无功德。” “此皆乃人间小果,虽然有些因果,却避实就虚,仅注重形式。”妙筠依旧语调温和平缓,仿佛面对的并非一国之主,而是普通信众。 “况梁国八百四十寺,其中大多乃波旬弟子入佛门鸠占鹊巢,陛下则是他们的庇护人,此看似功德,实为孽障。” 吴理忍不住捂脸。 妙筠啊妙筠,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但你也不能真的拿出来说啊! 果然陈潇陷入沉默。 半晌,他才终于再度开口,“如何才是真功德?” “清净智慧,明悟本我,勿扰他人,无法可循。” 妙筠意思是从自己做起,莫要干扰其他人,修行便是修心,外在的表现形式并没有用。 陈潇不由失笑,“只修自身?小乘佛法罢了,朕乃天子,达则兼济天下。 “况且若非这八百四十寺,天下又如何知晓朕乃心地仁善的菩萨皇帝?” 铛—— 铜磬悠扬,一直候在殿外的刘建明躬身进来要带吴理三人离开。 陈潇这铜磬一敲,便说明他要送客了。 吴理三人起身离开之前,他眼底一抹金光流转,回身望去,那层层帷幕之后是让人惊骇的猩红。 好浓的恶意。 他没再多看,便随着刘建明出去了。 待众人离去,陈潇才拿起一卷前朝史书重新翻开。 “天命?可惜...朕从不信命。” ----------------- 出了万寿宫大殿,吴理暗暗松了口气。 这皇帝,好强的恶意! 说不定他并非什么都不知晓,便是昨夜自己火烧同泰寺之事他可能也知道。 陈伯那些反叛军的事情...也许同样瞒不过他。 可他为何放纵他人? 难道他不知道那些人做的事情是在毁他南梁根基? 还是说他修佛修到魔怔了? 但无论如何,这建康是不能久留了。 吴理跟着刘建明往外走着,同时悄然打开黄龙塞给自己的纸条看了一眼。 【三皇子明日与秦淮河畔设宴款待世家重臣子弟,届时少主会找理由前往】 吴理心下了然,再度回头看了眼万寿宫,遂出宫去也。 待回了四夷馆关上院门,吴理才无奈扶额,“我说小师太,有些事哪怕是真的,你也不能真的说出来啊!” 妙筠双手合十,眼含歉意,“让皇子殿下为难了。” “为难倒不至于,只是你得抓紧时间准备跑路了。” 吴理道:“陈潇乃梁国皇帝,你如此恶他,他若起了报复之念,恐对你不利。如今事已至此,你想在这南国弘法也不会顺利,不如趁早离开去他处看看。” 妙筠颔首,“昨夜之后,贫尼便欲离开,只是有些担心二位安危。”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不会一厢情愿相信人性,自然也不会去挑战人性。 “我们倒是没事,南国如今不敢与北国撕破脸,你放心就是。” 他还要等明天见南枝呢。 第46章 闪开!本皇子要人前显圣了!(求追读哇!) 江南烟雨总多离愁,哪怕经历前夜大火与世家骚乱,今夜的建康依旧觥筹交错车马如织灯火通明,好一派盛世浮华景象。 吴理带着背剑匣的独孤陌一起撑着伞来到建康最大的青楼落花缘,早有门口太监收下拜帖请二人入内。 进了落花缘之后吴理左右打量颇有些失望。 此时已来了不少人,但他们身边都没有小姐姐陪酒,反倒是舞台上有不少美人儿在跳舞演奏乐器。 可惜了,“换一批”这种他上辈子就想说的台词看来是没机会说了。 恰在此时,有一白衣公子迎了上来,“殿下?您也来了?” 吴理一看就乐了,“这不是谢兄嘛,你们谢家是打算支持三皇子了?” 谢玉脸都绿了,“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谢家绝不参与太子之争!今日三皇子宴请南国英杰,便是特意为殿下接风洗尘!因在下与殿下相熟,所以才特来为殿下引路!” “本皇子还没说什么你就急了。”吴理乐呵呵拍拍他肩膀,“话说你们这群南国天之骄子...怎么一个个都鼻青脸肿的?你们就这么出席是否有碍观瞻?” “......” 谢玉心说你干的你还装不知道? 但他真不没法说,于是只好转移话题带吴理往楼上雅座走,“三皇子早已等候多时,殿下请随我来。” 可他看吴理没动,不由奇怪,“殿下?” 吴理左顾右盼,“为何无人上来挑衅本皇子?本皇子可是北国蛮夷!” 这是什么场景? 这就是萧炎亲上云岚宗!叶凡渡劫天骄挑衅啊! 这时候怎么没个人跳出来找事呢? “......”谢玉差点儿扶额,“殿下,也许是因为这其中有不少人都在释剑宗见过殿下英姿吧......” 而且还有昨日他叔父说要与殿下交好,估计其他人家中亦有类似嘱咐。 想必因为陛下做出决定,所以各家才有如此动作吧。 “唉...让人失望。” 吴理不情不愿跟着谢玉上了二楼。 等三人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下面一众装作没看见的天之骄子们才松了口气。 有不懂的人问了,“诸位皆我南国天骄,且潜龙榜留名,为何会惧怕一北蛮皇子?” 那些个见识过吴理出手之人对视一眼,继而笑道:“皆因家中或宗门要求不得与其为敌,我等实无奈也。兄台人中龙凤,不若替我等出头教训教训那北国蛮子,如何?” 那人见一众人等皆面带笑意仿佛看好戏般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脸色一白捂着肚子就起身往外溜,“哎哟!我白日里吃坏了肚子!先失陪片刻!” 众人见状皆翻了个白眼。 而在二楼,吴理刚一上去,便有一二十余岁身穿淡金华服的俊朗男子起身迎了上来一把拉住吴理的手就带他往座位上走,“来来来!孤对独孤兄弟可是神交已久!快坐!” 吴理挑眉,看来这人便是南梁三皇子陈瑞了。 吴理目光扫过,只见这里坐着的都是南梁顶级豪族的世家子弟。 什么王成雁、张平、朱毅等人悉数在列,而且除了张平的脸还稍有肿胀之外,其他几人的脸几乎都已恢复正常。 唔...不愧顶级豪族,家中良药就是多。 吴理寻思着上次去的时候还是拿少了啊,早知道不光拿金票银票就好了。 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这几人身上,而是在稍远处那雅间门口。 只见那雅间门口站着几位侍女,而领头的女官则是三娘。 见吴理看过去,她悄然眨了眨眼。 吴理心下了然,南枝果然来了!而且如今就在雅间! 之后待众人落座,这些人便开始畅谈起诗词歌赋。 吴理冷眼旁观,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想着一会儿找什么办法去见陈南枝。 不知过了多久,三皇子陈瑞有些不悦,“独孤兄可是对孤有何成见?否则怎一言不发?” 吴理瞥他一眼,心说这就是陈伯说的废物三皇子吗? 看似想收拢人心,结果找的都是些夸夸其谈之辈,而且沉不住气,难以成事。 呵...... 见他只是微笑举杯,陈瑞眉头微皱。 就在此时,谢玉忽然开口,“独孤殿下自北国而来,对我等南国五言诗七言诗并不算了解,他并非不想出言,只是怕影响殿下与诸位雅兴,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原来如此,是孤想错了,孤给独孤兄敬一杯。” 陈瑞眉头舒展,于是回头继续招呼众人,“此时气氛正当时,不若诸位以月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张平当即跳出来,“殿下,我恰好写了一首以月为题的诗,还请殿下品评。” 吴理挑眉。 谢玉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这是张家的张平,殿下前日里...也许见过。 “张家诗书传家,剑法更是出众。” “剑法出众?”吴理摩挲着下巴,“真没看出来。” “确实稀疏平常。”谢玉抿了抿嘴,“但仍比文采出众。” 吴理恍然,原来是个草包。 那张平端着酒盏沉吟片刻,便开口吟诗,“明月升东海,银辉洒人间。静谧夜空下,思绪随云散。” 他刚念完便有众人叫好。 陈瑞夸完后便回头询问吴理,“独孤兄以为如何?” 吴理便顺着方才谢玉的说辞道:“我不善诗词,实分辨不出。” “诶~~即便不懂五言七言,但文学共通,独孤兄便莫要再藏拙了。”陈瑞却还拉着他不放。 眼见吴理眼眸微眯,谢玉心道不好。 这位可不是能吃暗亏的主! 他急忙打算开口替吴理解围,可还没来得及便听到吴理开口。 “那我便献丑了。” 陈瑞大喜,“愿听独孤兄高见!” “要写月,就不能只写月。要写花间酒,写地上霜。写长安夜幕捣衣声,秋风吹不散的玉关情。写落叶聚散,写寒鸦复惊。写花落尽、苔痕湿,云青青、水澹澹。 “要写刀断水,写酒消愁。写望月长叹隔云端,路远梦不到的关山难。写高楼此夜,写万里秋雁。写孤灯暗、簟色寒,倚阑干、两相欢。” 众人目瞪口呆,而吴理还在继续表演。 “有月便有秋,你要写秋,就不能只写秋。要写落叶、写离愁。写人生躲不过的渡口与兰舟。要写红藕香残年事休,烟水空流。写斜阳美酒,写梦到西洲。写往事前尘点点到心头。” 众人皆无言以对,脑海中只浮现吴理这话中一字半句的惊艳回眸。 北国蛮子? 呵...若这是北国蛮子,他们这群人又算什么? 站在吴理身后一言不发的独孤陌此刻眸中异彩连连,笑容不由浮上唇角。 果然...这家伙根本不是麻匪! 而陈瑞同样震撼莫名,他死死拉着吴理的手,眼中满是方才不曾有过的真挚热切,“独孤兄果真大才!张平与君相比,真乃萤火比皓月,不自量力!” 张平涨红了脸,不由开口争辩,“纸上谈兵而已!独孤殿下!还请赐诗一首供我等品评!” “这有何难。” 吴理微微一笑,自己人前显圣的机会终于来啦! 开抄开抄! 于是他思索片刻,开口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病中垂死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陈瑞:“......” 谢玉:“......” 独孤陌:“......” 第47章 再见陈南枝(求追读哇!) 谢玉急中生智,马上抚掌喝彩,“好诗!好诗啊!” “文字确实颇有韵味,但其中含义......”陈瑞有点儿摸不准。 老实说,这两句分开单独看,每一句都很不错,但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诸位请听我说。” 谢玉开始解释,“这诗讲的是一位少时离家之人待年老之时拖着病体回到故乡,可此时故乡已无人认识他。此时却有人上门拜访,他便骤然回光返照坐起问对方是从何处来,他的笑是洒脱的笑,是期待的笑!他在期待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儿时熟悉的人和事,这首诗虽没有直白的写思乡,实则句句皆有对家乡的思念!” 一口气编出如此多的谎话,饶是以谢玉的深厚内力也不免大喘特喘。 况且他为人君子,过去几乎从未说谎,此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他有点儿遭不太住。 “思乡之情......” 陈瑞低头品味半晌,越琢磨越觉得对。 “果真如独孤兄所言!字里行间皆无思乡,可句句皆在念思乡!大才!贤弟大才呐!” 陈瑞看吴理的眼神热的发烫。 有一说一,他确实也喜欢诗词歌赋。 “独孤贤弟!孤这样称呼可否?” “陈兄请便。” “好好好!今日与独孤贤弟相识,当浮一大白!” 陈瑞大喜,猛灌三杯酒,尔后热切道:“贤弟可还有佳作?如此佳作若流传千古,也好让孤等沾一沾光彩文气!” 吴理心说这诗真传到后世,怕要被编排死吧。 老实说,他觉得这首诗不太对劲,好像不是同一首里面的,但似乎又没什么问题,他脱口就背出来了。 “别说,还真有。” “请速速道来!” 看着吴理跟陈瑞聊的火热,谢玉表情一苦,眼巴巴瞅着吴理,希望这位北国殿下能当回人子。 但很可惜,吴理从不当人子。 “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但使龙城飞将在,从此君王不早朝!” “啊?” 陈瑞懵了。 独孤陌也懵了。 其他所有人都懵了。 谢玉则嘴里发苦,他感觉自己今天就不该来! “此诗...此诗......” 陈瑞面露迟疑。 虽然他们梁国玩的花,但没想到北盛玩的也不差! 最关键是他们梁国只是暗地里这么玩儿,你们北国倒好,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果真光明磊落! 但仔细想想,这位独孤理殿下文采斐然,应当不会如此粗鄙艳俗...可能是他们涩眼看人黄?其实理解错啦? 于是众人下意识侧头看向谢玉。 谢玉哀叹一声,但还是站了出来,“...其实...其实...其实独孤殿下此诗写的是一种对边塞将军的美好期许。 “北国与胡人接壤多战事,自古大将戍边回京,北国皇帝为了解前线战事,便急宣大将入宫奏对,因关心国事,大将来不及卸甲便与皇帝秉烛夜谈,待困乏后干脆抵足而眠,此也是为君者为了安大将之心的爱才之举。” 陈瑞出声,“那这‘芙蓉帐暖度春宵’......” 谢玉脸色更苦,他努力思考该怎么接着编。 “胡人放牧为生逐草而居,马匹羔羊等牲畜度过寒冬之后颇为瘦弱,因此早春乃盛国最适合出兵北上之时机。 “皇帝听将军如此请战说明,便感慨自己身居京城睡着温暖的床铺,将士们却要在前线草原冒着早春严寒辛苦戍边,心中不由生怜罢了。 “后两句则是多年后大将已不在,皇帝再次面对胡人犯边之时新生感慨,若当年戍边大将仍在,胡人怎敢犯边?那皇帝就能高枕无忧,便是连早朝都不需要了。 “独孤殿下此诗有两层含义,表层乃写君臣和睦,内层则是皇帝忧国忧民与怀念大将之心,实则抒发了求贤若渴之意!” 谢玉编的自己都快信了。 而陈瑞很显然就信了。 他死死抓紧吴理的手,热泪盈眶,“贤弟!孤懂你!孤懂你啊!” 吴理一脸懵,“啊?” 孽畜!你又懂什么了? “唉...不谈了,来!喝酒!”陈瑞显然不想聊吴理的伤心事,所以干脆转移话题。 这两首诗,他越品越有味道,越品越能明白吴理的心! 前一首表明了思乡之情,后一首则是站在君王的角度忧国忧民! 可此时他一北国皇子却来南国为质,从此恐再无回国之日!家乡啊...从此便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 而忧国忧民...他再是忧国忧民,又能怎么办呢? 那诗中的惆怅,他陈瑞感同身受啊! 他此刻难道不也是因为父皇迟迟不立太子才忧伤的吗? 再看吴理,他面容稚嫩却眼神坚毅成熟,方才哪怕面对张平的挑衅仍想要避让。 天见可怜!他才十五岁! 陈瑞今年二十有六,但儿子都十三岁了! 于是之后他再不提给吴理下马威之事,而是拉着他猛猛灌酒,待到亥时三刻,他大着舌头醉眼朦胧搂着吴理肩膀挥舞着手臂,“贤弟放心!以后有孤一口肉吃!定有你一根骨头啃!” 这话吴理总觉得不对味儿。 又过了一会儿,吴理不动声色挣脱陈瑞,尔后给独孤陌使了个眼色。 俩人顿时起身离开朝雅间走去。 谢玉表情更苦,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替吴理创造时间。 来到雅间门口,三娘一挥手,那两名侍女便低头让开,三娘迅速开门将吴理跟独孤陌放了进去,尔后亲自守在门外。 进到屋内,屋外的喧嚣似乎皆已远去。 烛火下,那道身影依旧腰杆挺的笔直坐在那里。 吴理上下打量着陈南枝身上的素白齐胸宫装跟头顶漂亮发型,嘴里不由啧啧称奇,“南枝,过去十年我都没见过你穿女人衣服,别说,还挺好看。” 他没提陈南枝不告而别的事情,因为他俩之间已不需要解释。 “麻烦。”陈南枝冷冷回了一句,尔后取出一封信递给吴理。 吴理接过信封,“这是什么?” “皇宫的地图,我已摸清内府所在,寻个日子,你来宫中,去捡钱跟《天道经》。” 陈南枝永远是这么言简意赅。 而当提起钱时,她无机质似的黑白美眸之中才焕发出夺目光彩。 “好好好!不愧是你!”吴理大喜。 陈南枝果真没忘了他们的老本行!这前期踩点踩的不错! 她是梁国公主,吴理是未来驸马,那这皇宫里的财宝不就是自家的钱嘛! 从自己家拿点儿怎么了! 独孤陌翻了个白眼,得嘞!熟悉的感觉全回来了! 吴理继续跟陈南枝密谋,“那这合适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总会有的。”陈南枝回答。 吴理点头,尔后忽然问道:“你...不想替你母后报仇了?” 陈南枝看着他,“你想我报仇吗?” 吴理笑了,笑的理所当然,“那还用问?” 如果你想父慈女孝,我今夜便进宫刺王杀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