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黄仙路:实力不详,遇药则强》 第1章 天残地缺 袁黄最引以为耻的,是他支棱不起来。 穿越到正王朝十八年了,起初以为是新身体还没有发育好,直到前几年,他发现无论是面对清纯的、温柔的,又或者性感变态的,他都毫无反应! 甚至为了找刺激,还爬墙根找过寡妇,最终也是自取其辱。 这个秘密除了小青、小白和王寡妇知道以外,他没对任何人讲过。 但是今天面对眼前这两位花甲老道,袁黄还是忐忑说了出来:“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不能近女色,这病可有得治?” 烂柯山。 地仙观。 赤贫道人上下打量,最终把目光落在他手边沉甸甸的袋子上,对旁边的月光道人点点头,“‘幽精’缺憾,‘命魂’不守。师兄,他能上神山否?” 月光道人如老狗般静坐在蒲团上,面皮都没动一下,声音慢吞吞的: “天残地缺,可是可矣,只是....” “地仙观的规矩我懂。”袁黄大大方方将钱袋奉上,“能请‘地仙’显圣,多少钱都可以。一点俗意望仙长笑纳。” “修道之人不说钱,只说缘。” 赤贫道人接过钱袋,提在手里面抖了抖,浅眉细眼眯成一条缝,“师兄,一万八千缘。” 月光道人麻溜儿站起,偌大的个子硬是把腰哈成了迎客松,谄笑道:“山上请,高陵袁家的圣人种子....” 神山不高。 山上灵田环绕。 时值深秋,正是灵草收获的季节,佃户们正小心翼翼地收割地里的灵斛、灵乌。一车车的灵草,用骡子和黄牛驮着,牵牛赶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月光、赤贫两老道迈着卑微的小碎步,一左一右拥着袁黄,蜿蜒而上。 烂柯殿外。 一个老道人盘坐在门口大柏树下,破衣烂衫,道袍歪斜,面前摆着一个大香盆,里面空空如也,见到来人,散漫道:“上香三钱,请愿一文,算命十文,开场做法价钱另谈,不包饭。” 赤贫道人小声提醒: “袁家小子,这位是我们师父‘邋遢道人’。我们师兄弟热情好客讲缘法,但是我们这位师父性情古怪好清静,做事全凭喜好,你还得过他这一关。” 烂柯山一位“地仙”,两位“鬼仙”,又被当地人称为“三仙观”。 邋遢道人为师, 赤贫月光为徒。 袁黄赶紧上前恭敬行礼:“高陵袁家子袁黄,劳烦仙长开场作法,助我滋养‘幽精’,寻回‘命魂’。” “人有天、地、命三魂,称胎光、爽灵、幽精。‘幽精’乃七情六欲之主神。”邋遢道人问:“你制御幽精是为了传宗接代,还是修道炼气?” “修道。” 袁黄脱口而出。 正王朝以道立国,信“五德终始说”,以水德立国出圣人,后来新皇帝为了争气运,崇道灭佛,改弦更张为木德,称“苍天道国”。 所以天下修行之人大多修道。 邋遢道人又问:“那你知道,什么是道?”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不好回答。与其瞎说,不如藏拙。 袁黄道:“我不知道。” 邋遢道人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含笑:“妙哉。” “什么?” 袁黄一头雾水。 “道就是‘我不知道’啊!” 邋遢道人道:“道不会因为我知不知道而影响它的存在,它普天之下无不是。你是,我是,你我是;天是,地是,天地是。正所谓天地阴阳是道,吃喝拉撒是道,风雨雷电是道,衣食住行是道,你俊俏美貌是道,我邋遢潦草也是道,红颜一笑是道,金戈铁马是道,子子孙孙是道,鸡飞狗跳是道。要问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道就是说不得说不尽说不透说不明说不了。” 邋遢道人说得头头是道。 袁黄细品之下,发现竟是玄意盎然,简短几句便说清了人与天地,人与自然,人与宇宙,人与社会的关系,有感而发道: “原来如此!” “我们的世界五颜六色,百城千镇,我们拥有奇珍异宝、珍馐百味,天地间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地上晒的衣服水升上天变成汽,汽在天上变成云,又以雨的形式归还大地,这叫‘天地玄黄’是道。” “太阳出来的时候万物生发,月亮出来的时候万物休息,这叫‘日月盈昃’是道。” “我们讲家国天下、父母纲常,少时恭孝知礼、老来慈让有度,做善事如神明加身,行恶事惶惶不可终日,这叫‘罚过酬功’是道。” 邋遢道人一番食味,拍手叫好道: “不错,不错。悟道其实也不难,一遭辛苦一遭蛮,无道可悟两手摊,两手一摊道中悟,水是水来山是山。袁家的小子,老道这一关你过了,去吧,去吧,烂柯阵里真神显,凡归凡来仙归仙。缘起!” 说罢,邋遢道人抓起一把?米撒入烂柯石阵,石阵顿时霞光四起! 袁黄大步走入烂柯石阵,湮没在前世今生,古往今来.... 袁黄悠悠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陌生人。 卡其色的旧长裤,裤脚已经散了线,洗得发白的蓝衬衫,领子也破了边,雷子头有些时候没剪了,像个窜天猴。 他是一个傻子。 再环顾四周,爸爸留下的旧公寓,被涂画得不成样子;老年痴呆的母亲,坐在躺椅上茫然看着电视;自己大学毕业挣的第一笔钱买的摇头扇,咯吱咯吱的,诉说着18年前的遥远往事.... 那一年,他灵魂穿越了。 可是,穿越并没有穿干净,只带走了天、地二魂,命魂仍滞留在原来的身体里面,让他不死不活,变成了一个失去灵智的傻子,靠姐姐养活至今。 生活的琐碎,早已耗尽了姐姐的爱和耐心。 “我回来了。” 袁黄将头洗干净,衬衣扎进裤子里,把破旧的窗户修葺一番,油烟机洗干净,咿呀作响的床脚垫好,然后打开冰箱,按照记忆里的乡愁,给老母亲做了一顿饭。 痴呆的老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讲述着过往的旧事。 姐姐的姑娘结婚了,但她却离婚了;最疼他的老舅,前年走在了妈妈前面;以前玩得好的兄弟,每年回家都来看他。 讲完这些往事,老母亲坐在旧躺椅上,安然长逝。 袁黄从抽屉翻出姐姐给的零钱和旧红包,找到外甥女,补上了迟到的祝福;又将那个对姐姐不好的男人,胖揍了一顿;然后和姐姐一起,去了爸爸的墓地,将墓地前后打扫一新。 神游天外十八载, 今日归来了凡尘。 做完这一切,袁黄靠着墓碑酣然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袁黄再次睁开眼睛,哪有什么公寓、墓地,也没有老母亲,没有姐姐,没有外甥女,更没有不散的兄弟。 这里是烂柯山,是地仙观。 也是真实的世界。 他叫袁黄,正王朝,徐州,高陵郡,花狸山,袁家庄人。 第2章 大黄庭 烂柯石阵外。 赤贫道人问:“师父,那么多人来叩山,你都给骂回去了,害我们到手的钱又退回去。这回怎么就轻易放他过关了?” 月光道人也问:“师父你今天讲的是什么道?徒儿从未听过。” “我胡说八道的。” 邋遢道人呵呵一笑:“袁家的小子说不知道,我总得帮他圆回去....” “师父你是故意放他过关的?” “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两个道人面面相觑。 “是他给得太多,乱了为师的道心。自黄雄暴乱以来,天下十七州响应过半,大量灵田改粮田,各地的商人又囤积居奇,现在灵草的边角毛料,价钱都翻了一番。” 邋遢道人将钱袋压到赤贫手中,嘱咐道: “你且下山去,把这十八个大钱,全买成灵草备着。听说黄雄快打过江东了,估计价格还得涨。” 月光道人一脸侥幸道:“还好,三年总算开了一张,也能顶上一阵子了。” 赤贫道人却有些惭愧。 “师父,袁家被罢官流放,走投无路了来咱们这儿孤注一掷。袁家的小子是变卖祖田,才筹到这十八个大黄钱。咱们一下子吃了绝户,是不是有失厚道?” 邋遢道人沉吟一番,还是拒绝了精神内耗,大手一挥,道:“乱世求存,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师父英明。” 赤贫道人财迷心窍,仙风荡然无存; 月光道人咧嘴大笑,道骨碎了一地。 一年前,皇帝的老师,“大德良师”黄雄,突然在雍州造反,高呼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号召天下人起义,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北方。 因为黄雄的主张是“摊丁入亩,恢复粮田”。 正王朝是举贤制。 世家大族利用修行优势把持朝野,修行需要大量的灵草,一百多年来,越来越多的粮田被世家大族兼并,改成了灵田种灵草。 大量农民因为无地可种成了流民,卖儿卖女,家破人亡,随着黄雄振臂一呼,便纷纷响应。基本上打到哪里,哪里的灵田就被毁掉。 于是朝廷下旨: 江南之地以山河为界,山地改种灵草,河田保留耕地。 这道政令本来就是病急乱投医,在地方州郡更是荒腔走板。 当地豪强立刻开始兼并土地,玩起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把戏。 袁家就是那条小鱼。 袁黄父亲被流放充军,家族中一千多亩山田,被高陵王以“为朝廷种灵草”的名义霸去,袁家找族老道理也讲了,找太守官司也打了,都无济于事。 作为穿越者,袁黄并不是心疼这一千亩地。 只是在这个世界,土地是唯一的不动产,地没了,地位就没了。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一旦地位不保成了贱民,高陵王为了斩草除根,铁定会抓他们壮丁,送上战场做炮灰,去挡黄雄的暴民。 看着袁家到处托人找关系,袁黄深知墙倒万人推,破鼓万人锤,不会有人帮袁家的,求人不如求己,只有成为修行者,才能让高陵王收手! 修行者非常稀有,很吃天赋。哪怕是修行者和权贵的孩子,也未必就有修行天赋。 无论是教派宗门,还是世家门阀,对修行者都是求贤若渴的。 可是,修行就是炼气、炼神,修的是灵魂,需要天、地、命三魂齐全才行。像他这种三缺一的男人,无论面对什么美女都毫无反应,属于天生残疾。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无法炼气! 但是袁黄笃定,自己虽然暂时无法修行,但命中一定有大气运。因为修行不仅讲天赋,也讲气运,称为一命、二运、三风水。 气运好像更喜欢歪瓜裂枣,一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往往气运不佳。那些修道成仙的人,天残地缺、孤寡鳏独,往往要占一样。 讲道理,他这种天残穿越者,不该没有气运! 这一次被袁家的危机所迫,他决定来到地仙观赌一把前程,就是想彻底跟原来的世界做个了断,看能否把命魂也带过来,然后永久生活在这个修仙世界里。 感受裆下,龙精虎猛。 幽精翻腾。 再闭眼睛感受灵魂.... “咦,这是什么?” 袁黄发现自己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容器,他可以“看”到天地间的灵气,这种“看”是知道,却无法用语言形容。 灵气在身体里面进进出出,与灵魂交织在一起,如烟似雾,最后化作一道金黄色光芒,凝聚在丹田处! 身体像一个炉鼎,那团不规则的金黄,像炉鼎中的柴火,把呼吸进来的天地灵气炼化,滋养神魂。 能感受到灵气存在,就代表着可以修行。 “我真的是修行者了!” 袁黄深吸一口气,知道地仙观来对了,心中的念头也愈发笃定。 烂柯石阵外,邋遢道人口歪眼斜,瞪大个牛眼看着袁黄,一脸的不可置信,道:“这好像是....大黄庭!!!” “先天炉鼎!” “无上圣体!” 赤贫和月光也一脸震惊。 邋遢道人大手一挥:“天机不可泄露。” 两个道人立刻缄口,但眼眉间的喜色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邋遢道人无限感慨: “此番为财所乱,不想歪打正着。难道这一切都是祖师爷在冥冥之中保佑,要助我丹鼎一脉珍珠洗尘,乌铁粹金!” 赤贫道:“这可是祖师爷才有的大黄庭,五百年了!” 月光道:“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莫名亲近。” 邋遢道人想了想道:“都说随缘惜缘不攀缘,但师父今天非要攀上一攀。你们速速下山,买上好的山萸、茯苓、灵芝、苁蓉、石斛、熟地,为师要炼‘六味地黄丹’,助他制御幽精,念头通达。” 赤贫肉疼道:“师父,那可是‘地阶灵药’!钱还没捂热呢!” 邋遢道人道:“世间再现大黄庭,现在花钱还能烧个冷灶,速去!” 两人离开后。 袁黄从烂柯石阵出来,发现周遭200步范围内的灵气,他都可以感知到,邋遢道人在他眼中,变成了一道耀眼黄斑。 这种感觉就像....红外线热成像! 身体变成了一个小雷达,周围200步的范围,感知一切灵气存在! 除了不能修行的普通人看不到以外,灵气、法器、修行者,他都可以感知到,一般的修行者,甚至可以看得细致入微,就像....透视眼。 但是强大的修行者,因为太耀眼,只能看到耀眼黄斑,反而看不清晰了。 邋遢道人快步迎过来,眼睛眯得可以夹死蚊子,咧嘴笑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袁黄,你可知我地仙观接引香客的规矩?” “只渡有缘人。” 袁黄试着回答。 “烂柯阵里无尊卑,我地仙观不渡上、不渡强,不渡弱小、不渡财,只渡仙路忐忑之人。”邋遢道人握着袁黄的手,“你与地仙观有缘,老道愿助你半步踏入鬼仙,可好?” 第3章 丹鼎派 “鬼仙?” 袁黄叫出声来。 他只想成为“炼气士”,可以修行就能回去唬人,让高陵王适可而止,都没有想过自己能修成“夜游神”,更别提“夜游神”之上的“鬼仙”了! 半步踏入鬼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炼气士都是一方俊杰了,一个家族中诞生炼气士,是唯一可以改变长幼之序,嫡庶之别的办法。 炼气士修到大圆满,灵魂出壳就是夜游神,世间绝大部分的修行者,一生都止步于此。 因为接下来的每一层境界,都需要机缘,也就是修行者口中的“气运”。因为夜游神要面临天、地、命三道大劫! 渡过“命劫”即为“鬼仙”。 邋遢道人说助他成为鬼仙,那大概就是真的可以! 因为赤贫和月光两个道人,便是鬼仙! 袁黄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邋遢道人。 这种感觉就像.... 前世刚参加工作,有人对你说,我帮你成为亿万富翁,你考虑一下? 地仙观有名,只是因为烂柯阵里显真神,有一定的可能帮修行者在这里引劫,世间好几个大仙,就是在这里渡的劫。 但是地仙观的名声并不好,地仙脾气硬臭,不通人情世故,并非古道热肠之人。 这次是被逼上绝路,才上山一试。 只要在烂柯石阵的帮助下寻回命魂,成为修行者,此行的任务就算完成,至于从地仙那里获得更多的东西,却是想都没有想过! 再说了,成为鬼仙也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修行是学习,那么渡劫就是考试,不是应该先学再考吗? 而且,这修仙界的“科目一”,可不好考! 啥时候考,全看天意; 考试到了,必须得考; 考过升级,考不过身死,根本没有补考的机会!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都是命、运双修,不仅要修行炼气,提升实力,还要修桥铺路行善积德,来攒气运。 有些魔怔的修行者,都接受不了女人来月事,擦屁股扣到屎,这种晦气的事情。 只因为渡劫是生死大事。 就算你实力强横,但你敢放下夜游神的一切,去赌命吗? 所以鬼仙是极其罕见的。 地仙的两个徒弟都是鬼仙,这已经是天下奇闻了,“三仙观”的叫法远多于“地仙观”。 如果真能成为鬼仙,那天下都去得,可万一失败,袁家就彻底完了。别说高陵王,就是笔架山那个叫玉葳蕤的妹子,也不会放过袁家! 邋遢道人道:“正是鬼仙。你可有感受到你身体里的变化?” 袁黄疑惑道:“是那团金黄吗?” 邋遢道人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交织在一起,彼此不甚分明,混沌一片。三魂先得剥离肉身,出壳成为夜游神。再将三魂彼此剥离,修炼到大圆满境地,偶有可能引发天地异象入体,即为渡劫。” “命魂与五脏六腑相勾连,最是难得剥离,因为人的七情六欲是斩不断的。而你命魂先天缺失。于烂柯石阵寻回命魂,竟然生而纯粹,是再怎么修炼也到达不到的先天境界,是为‘大黄庭’。” “大黄庭?” 袁黄心头猛撞了一下,这东西在道经里可听过! 邋遢道人道:“我丹鼎派的创派祖师爷,就是先天大黄庭,那已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大黄庭天生就最适合修炼我丹鼎道术。地仙观乃丹鼎之祖,你可愿入我门下?” 袁黄犹豫三秒,果断道:“我愿意!” 本来只想成为修行者,回去跟高陵王较劲,现在拜入丹鼎派,有地仙观做靠山,那就更稳了! 既能解决危机,又能修行炼气。 简直赚大了! “丹鼎派第七代鼎首陈江鸿,收高陵子弟袁黄入门,缘起....” 邋遢道人也不挑良辰吉日,当即念了一段长长的道誓,如果袁黄敢欺师灭祖,必遭九天玄雷轰顶,灰飞烟灭,永世不可超生! 做完这一切,邋遢道人的声音回归平稳: “你大黄庭初成,幽精翻腾,当速速下山去勤勉耕耘,不可懈怠,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幽精方固。” 袁黄听得云里雾里:“师父,你是要我去....耕田?” 邋遢道人一本正经道:“耕女田。” 袁黄呆在当场:“咱们丹鼎派不禁欲吗?” “男女人伦是天地大礼,都禁欲了何来你我?何来圣贤?何来众生?” “可你们....” 袁黄想到邋遢道人和赤贫、月光三人,都是老光棍。 “我们丹鼎一脉是显修道派,火居修行。” “可是....” “切记,用进废退,适可而止。” 不止不禁欲,还鼓励多办事,只要不滥于事即可.... 袁黄总觉得三个道人的言传和身教是两回事。 邋遢道人随手递过来三个蓝皮线装的旧道经。 “所谓丹鼎,就是以身体为炉鼎,炼灵气为丹,化为精、气、神,男女之事乃阴阳调和,万物生发之气机。你十八岁了还不行礼,既伤身体,也违天和。” 原来单身有错.... “你黄庭圣体,是灵根深厚之人,身量宽大三庭五眼,更是天生道骨。为师传你三本道经,你当好生参悟,不可迂腐腌臜。” 袁黄接过一瞧,一本《素女经》,讲房中术,讲阴阳调和、治御幽精。 一本《葬经》,讲阴宅风水,也就是关于“气”的道理,天魂归天路,叫升天魂;地魂归墓地,叫守尸魂;命魂归地府,叫往生魂。讲的是三魂与天地灵气的关系,既有阴宅的藏风聚气,也有灵魂的沟通天地。 一本《阴符经》,这个就更厉害了,既讲天道阴阳,又讲世道人心,还讲天人合一。 道经很薄。 字也不多。 袁黄翻看一遍,心中已大概了然。《素女经》修的是“命”;《葬经》修的是“气”;《阴符经》修的是“运”。 “为师将为你炼制‘六味地黄丹’,七日之后,你上山来取。” 说完,邋遢道人踩着四方步而去,一派高古。 可出了门,他立刻把头一缩,身子一躬,提起道袍下摆,急匆匆往丹房奔去,被石头踢到脚趾都毫无知觉,嘴里咕噜着: “赚大了,赚大了!祖师显灵,祖师显灵啊,哈哈....” 袁黄翻着《素女经》,只觉天雷勾动地火,幽精上脑,口干舌燥,当即在门外牵了马下山而去。 一路上心中绮念丛生,王寡妇已被他摆弄了八百个姿势,心急火燎地拍着马屁股,越拍越急不可耐,于是跳下马.... 往山下奔去。 第4章 聘狸奴 山路崎岖难行,袁黄却如履平地,转眼就到了烂柯山下。 高陵郡有三大名山,烂柯、笔架、花狸。 袁家位于花狸山下,距离烂柯山有足足一百多里地。 袁黄刚到山门处,前面一个锦衣少女便拦住了去处。 她一袭精致雕花的樱花粉色长裙,裙子拉高扎在腰间,似从画中走来的富贵仕女,眉眼含怒,瞪着袁黄大吼道: “袁家的骗子,快还我的黄钱!” 正王朝的大钱印“天地玄黄”,圆孔,黄金加铜,抵十枚小钱,又称“黄钱”; 小钱印“日月盈昃”,方孔,白银参铜,抵一千文钱,又称“白钱”; 文钱印“罚过酬功”,铜钱,只有一个串线的小眼,因为铜钱质量参差不齐,颜色五花八门,又称“花钱”。 大、小、文,又称黄、白、花。 “玉姑娘,嘿,你怎么来了?” 袁黄只见少女浑身黄气氤氲,颜色又不像邋遢道人如烧红的烙铁一样耀眼,反而可以看得透透的.... 要啥没啥的,还是个小丫头。 简直对不起“葳蕤”(wei rui)这个名字,更像是在许愿。 可就算这样,幽精初成的袁黄也斗志昂扬! 玉葳蕤咬牙切齿道:“骗子,这是我爹‘聘狸奴’的钱,你把钱还给我!” 袁黄摒退杂念,两手一摊。 “我们说好的,你把钱给我,我帮你聘到狸奴。怎么就成骗子了?” “聘狸奴”就是买猫的意思。 正人将养猫视为娶妻纳妾,别的动物都称公母,唯有猫称男猫、女猫,不仅需要挑黄道吉日,还要裹盐穿鱼下聘礼,签纳猫契。 猫在正王朝的地位是超然的。 猫昼伏夜出,吃地鼠捉阴物,属于阴兽。 普通人养猫可以防鼠护粮,修行之人养猫,不仅可以防夜游神偷袭,还可以护主,对天地灵气极为敏感,品阶高的灵猫个头极大,可活两百岁以上,真正的九条命,是修行最佳灵宠! 玉葳蕤是笔架山画圣玉成器的女儿。 她想买的猫可不简单,是花狸山的贡猫。 正王朝以道立国,道士大多养猫,最高的九品花狸称“狸山君”,是暗夜小老虎。 因为极其稀少,被皇室垄断成了贡猫,产地就在花狸山。 世代高陵王都是替皇家养猫的。 但是,画圣与高陵王交恶已久,无论如何也是买不到狸山君的。 袁黄从王寡妇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找到玉葳蕤,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她,让她把钱给自己,自己帮她从高陵王那里买到猫。 玉葳蕤怒道:“我去花狸山打听过了,你们袁家与高陵王交恶,祖田都保不住了,还骗我说你们要结亲家!” 袁黄道:“是要结姻亲啊。” “你继续胡说!你这个大骗子!你连名字都是假的!”玉葳蕤怒道:“你是袁黄,不是袁弘!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是袁弘?” 袁黄一脸委屈:“我就是袁黄,没有骗你说我是袁弘啊。” 玉葳蕤道:“你不是说你兄弟是个废物吗?你们袁家就你们两兄弟,所有人都知道,袁黄是个废物,那你的意思,不就是你是袁弘!” 袁黄把头一低,低声道:“那个....我说的废物兄弟是它啊。” “你....” 玉葳蕤脸色羞红,哼道:“好,就算我理解错了!可你都废....我是说,你都那样了,怎么可能和高陵王结姻亲?” “我去地仙观治好了呀。” 袁黄自信把腰杆一挺。 玉葳蕤羞得撇过脸去,气得跺脚道:“骗子,你欺负我不能查证,那种病就算能治,三仙观的道人心那么黑,你哪有那么多钱!” 袁黄讪讪笑道:“你不是给了我十八个大钱吗....” “什么!” 玉葳蕤都快哭了,大叫道:“你把我聘狸奴的钱,拿去治了你的隐疾?天呐,我该怎么跟我爹解释!骗子,你把钱还给我!” 袁黄道:“玉姑娘,咱们做人得讲诚信,既然说好了,你把钱给我,我帮你聘到狸奴,咱们得有契约精神。” “你这样的人还好意思说诚信!”玉葳蕤欲哭无泪。 袁黄道:“我可没骗你一个字,再说呢,现在钱已经花了,我现在就要回花狸山去帮你聘狸奴。” 玉葳蕤哪里肯信,“你们与高陵王都闹成那样了,怎么可能结亲!” 袁黄道:“我不仅在地仙观治好了病,成了你这样的炼气士,而且我还拜地仙为师,现在是丹鼎派的弟子。你说高陵王会不会心动?” “啊!” 玉葳蕤檀口微张,惊在当场,然后上下打量着袁黄,又围着他转了个圈圈,才将信将疑道:“真的?” 袁黄点点头。 玉葳蕤道:“你又骗人!三仙观的道人几十年都没有收过徒了。现在世道这么乱,他们就更不会收徒了,你别以为我好哄骗!你要说他们穷疯了,收钱给你治隐疾我信。但是收你为徒,我才不信,你知道丹鼎派什么处境不?” 这回轮到袁黄摇头了。 “丹鼎派现在根本就没有实力收徒!道门三大显派,符箓、丹鼎、天师,符箓扶龙庭,是皇家正统,修的是灵魂直接沟通天地的法统;天师在蜀地,也是相似的路数。唯有丹鼎派不同,丹鼎派是以自身为炉鼎,通过服食灵丹修行,从效果上讲,丹鼎派修行快,法术强,但是特别依赖灵草,需要大量的灵田,与民争利,抢人生机。” 玉葳蕤似乎对丹鼎派有陈见,哼道: “所以朝廷和符箓派对丹鼎派有意打压,不管是我玉家,还是高陵王,为了避嫌基本都不与三仙观往来。你看他们都穷成啥样了,哪还有实力收徒弟!” 袁黄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何为“赤贫”,何为“月光”了! 看来,地仙观是真穷啊! “可是他们确实收我为徒了!” 袁黄从兜里取出三本道经,玉葳蕤接过一看是《素女经》,忙扔回来道:“我不看不正经的书!” “现在你信了吧?” 玉葳蕤咬咬牙,道:“真奇怪!那我再信你一次!你说,你准备怎样帮我聘狸奴?” 袁黄道:“我回去就找高陵王提亲,只要高陵王把女儿嫁给我,嫁妆里就会有一只狸山君,寓意是娶妻纳妾。到时候狸山君归你。你想要个什么色的?” 玉葳蕤终于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兴奋道:“白色的,我爹爹说要雪花狸。” 袁黄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且回去,到时候我把雪花狸送到笔架山去。” “咦,不对呀,高陵王没有待嫁的女儿吧?”玉葳蕤大声道:“你休想骗我走,不行,我必须跟你一起回花狸山去!” 袁黄悠悠道:“待嫁的闺女是没有,不是还有个寡妇嘛....” 第5章 王寡妇 “寡妇?” 玉葳蕤小脸都皱一起了,鄙夷地看着袁黄,“寡妇你也要?” “寡妇的好你不懂。” 袁黄戏谑笑道:“我娶我的寡妇,你聘你的狸奴,走吧。” 两人结伴而行,抢在宵禁前勉强过了城关,今晚回袁家庄是来不及了,两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刚与玉葳蕤道完别,袁黄便偷偷溜了出去,往不远处的“荇里别院”而去。 那是王寡妇的住所。 轻车熟路地爬过墙,进入了王寡妇的住所,两个侍女见到袁黄进来,掩口吃吃偷笑,然后自觉退了出去,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望风,如哼哈二将。 这一晚.... 王寡妇的床足足响了一个时辰。 袁黄躺在香榻上,摸着王寡妇的头,悠悠道:“洛姐姐,货也验了,我要娶你。你帮我想想办法,怎么说服你爹。” 王寡妇不姓王,姓洛,叫洛华。 是高陵王的十四女,也是最小的嫡女。 今年二十多岁,却望门双寡,小时候订的亲,丈夫没长大就死了,第二门亲是巨鹿王氏,结果还没见上面,就死于黄雄暴乱。 高陵王觉得她命中不祥,便将她安置在荇里别院。 但是袁黄对她却极为心动。 她修行天赋极高,是高陵王唯一修行的子女,还是极品大美女,肤白貌美大长腿,身长七尺,蜂腰纤细,低头不见脚。 是袁黄的白月光。 只是家世和年龄都不合适。 这样一个集美丽、富有、高贵、性感于一体,又有强烈欲望要改变自己命运的学霸美女,不过是谈了两任“网恋”男友没成,怎么就成了大家闻风丧胆的望门寡? 捡这个漏,袁黄觉得赚大了。 至于年龄.... 对于穿越者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女大三抱金砖, 女大三十送江山, 女大三百赠仙丹。 连世界都跨越了,只要不跨性别,袁黄都能接受,而且女人二十多岁最有韵味,不然怎么会有孟德之好。 王寡妇柔声道:“袁黄,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王寡妇又问:“不会是因为你家粮田的事,你才要娶我的吧?” 袁黄道:“粮田要保,姐姐也要娶,分那么清楚不就幼稚了?” 王寡妇满意地抓住袁黄的手,轻声道:“我爹那边你不用管,我自己去说。过两天有信儿了,你来提亲即可。” 找姐姐就是好。 懂事。 一点就透, 一拍就换。 这得少使多少力,少操多少心。 袁黄搂着王寡妇,陷入了沉思之中。 只要婚事有眉目,那么他整个谋划就形成了闭环。 烂柯山的地仙观、笔架山的玉家、花狸山的高陵王,这三大互生嫌隙的势力,被他巧妙地盘在了一起。 玉葳蕤要买猫; 王寡妇想嫁人; 地仙观很缺钱; 袁家大祸临头; 而他命魂缺失,无法修行,不近女色。 通过一顿骚操作,他暗线串珠,把各有诉求的几方盘在了一起。帮玉葳蕤买到本来买不到的猫,让嫁不出去的王寡妇嫁了人,给穷疯了的地仙观送了钱。 而他这个原本的废人,也治好了病,修成了仙,娶到了老婆,还保住了家门! 表面帮了别人,实则助了自己。 这一波赚麻了! 正在沉思着,王寡妇,呸....洛华拍了拍袁黄,指着窗外的墙头,轻声道:“阿郎,笔架山的‘画中仙’偷看我们。” 袁黄早就感知到了。 毕竟有大黄庭加身。 其实他前脚刚从客栈出来,后脚玉葳蕤的房间,便飘出一个无脸小纸人,像耗子一般滴溜溜尾行着。他翻墙入室,小纸人就立在墙头,迎风不倒。 那是玉葳蕤的法器。 玉葳蕤不是夜游神,无法夜间出游,但是制成的法物却可以。 玉葳蕤的“画中仙”是笔架山画圣的神通,灵魂不能出壳,就附在槐木制的纸片人上面,夜游打探情报。 但是不像夜游神可以游很远,她只能在附近跟着。 袁黄道:“不知道谁家小孩儿不学好。” 洛华手轻轻一挥,小纸人便淋了个通透,变成纸糊糊,烂在墙头抠都扣不下来。 当夜,两人《素女经》研究了几遍。 赶在天亮前,袁黄回到客栈,玉葳蕤早就在门口气呼呼守着,鄙夷道:“流氓!我还以为你和那寡妇是三书六聘,谁知竟是翻墙走瓦!” 袁黄翻了个白眼。 “你真是不知好歹!为了帮你聘狸奴,我都献身了。我袁家衰落,朝中无人,背后无人,所以必须肚子里有人。我总得靠一个!” 玉葳蕤头一回见识到江湖险恶,看着袁黄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伸出大拇指道:“无耻!” 花狸山下,袁家庄。 郑氏跪在祠堂门外,哭肿了眼睛,祠堂里跪着一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勃的少年,穿着一身暗黄锁甲,头盔上扎着一只鸭羽。 三人身后,还站着十七个一身短打的青年。 祠堂外站着近百号袁家族人。 “娘,孩儿走了,我们十八个兄弟加入玄甲军,只要立了军功,就可以把爹赎回来。” 袁弘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转身对袁家的族人道:“各位叔伯,我娘就托付给大家了,还有我大哥。” “二郎且去。” “二郎珍重。” “二郎,一定要把儿郎们都带回来!” 袁弘抱拳行礼,大声道:“放心,现在黄雄造反,天下凋敝,正是男儿建功之时,等我们兄弟立了功,人和地都会回来!” 郑氏抱着袁弘痛哭道:“二郎,你家爹流配从军,你大哥又那种情况,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就不能不去吗?” 袁弘道:“娘糊涂!我们不去,爹怎么回来?现在失了地,我们不从军,族人的生计怎么办?大哥说的有道理,拳头硬才能讲道理。” 郑氏一声长叹。 袁弘道:“娘,我走后,叔伯婶子们去山上当佃农,种灵草、当药工,也能勉强度日,家里还有些钱,你给大哥说房亲事,从族人的侄儿里挑一个,过继给大哥当儿子。” 说完后,袁氏十八兄弟慷慨而去,后面爷娘相送,哭声传出几里地。 第6章 小白 袁黄回到袁家庄,弟弟袁弘已经从军去了,袁家族人唏嘘一片。 郑氏见袁黄回来就开始抱怨:“你这几日跑哪去了?二郎从军去了。唉,你呀....” 袁黄听出了郑氏的不满。 她其实想让袁黄去从军,让袁弘在家操持家业。 原因无他。 袁黄身体不行,不能传宗接代。 当兵又太危险,如果袁弘去当兵,万一回不来,袁家嫡系就绝后了! 袁黄此次上地仙观,与其说是被袁家的绝境所迫,不如说是被这家庭氛围给逼的。 郑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但也分肥瘦。 他与袁弘兄弟情深,如果他执意不去,袁弘一定不会让他为难的。 他不想当兵,也不想逼弟弟替他去当兵。 只有想办法破解眼下的困局,兄弟两个才能都留下来。 只是他们兄弟两人感情好,袁弘既不相信他能想出别的办法,也不想让兄长为难,主动选择了扛下所有。 “二郎临走前说,要我给你娶房亲事,从族侄里挑一个过继给你。”郑氏说完一声长叹,“他啊,从来都让着你这个兄长。” 袁黄知道袁弘敬他这个兄长,但被母亲当理说出来挑事,依旧不喜欢听。现在治好了病,还成了地仙观的弟子,下一步就是去找高陵王了。 弱是原罪。 高陵王此前与袁家并无私仇,只是因为袁家不行了,他和正王朝的所有世家大族一样,想兼并土地。 现在成了修行者,袁家以另一种方式再次站起来了,就可以去与高陵王谈判了,等与高陵王谈妥,再告诉郑氏也不迟。 至于斗垮高陵王什么的,袁黄二世为人,还没有那么天真,高陵王是世袭的郡王,皇亲,是江东的庞然大物。 与高陵王为敌,和造反无异,基本是取死之道。 无论是从立场还是利益出发,只要有可能,都应该想办法化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 结亲家就是最好的办法。 事以密成。 现在事情还没有最终办成,袁黄骨子里面高傲,不想把自己还未实现的计谋,当故事给郑氏讲,搞得像在为自己辩解什么一样。 愚者才自证。 “大郎,二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老二为郑氏强出头,黑着脸道:“本来该从军的是你,奈何二郎宅心仁厚,主动担了事。这些就不说了,现在最紧要的,是给你安排个亲事,好有个后人。毕竟你这身子弱....” 袁黄眉头大皱,母亲说自己几句也就算了,你又是哪盘菜?冷笑道:“二叔,这好像不该你操心吧?还有,谁跟你说我身子弱?” 袁黄一家是嫡出,袁老二其实说不上话。 可是大哥一家,流放的流放,从军的从军,留在家的郑氏是个妇道人家,袁黄又是个废人,他就想充大头。 一般说“不知道当不当讲”,那就是知道不当讲,但仍选择讲出来,说到底就是轻慢,看不起,无所谓,任性而为。 袁黄可不会惯着袁老二! 袁老二既心虚,又面子挂不住,把头一梗:“你就别瞒了,袁家庄谁不知道你有隐疾,天天大罐小包往药铺跑,大家伙只是顾及你爹的颜面,不说破罢了。” “哦?那我还得感谢大家厚道了?” 袁黄呵呵笑道:“我娶亲之事,就不劳烦二叔操心了。现在袁家失了地,二叔若得闲,与其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想办法把地要回来。” 袁二叔脸垮得很难看,袁家族人们窃窃私语。 “戳到痛处了。” “气急败坏了。” “哪家闺女会嫁个软脚蟹。” “猪尿泡吹球,不行还充大个....” 郑氏忙拉了拉袁黄,小心道:“大郎,不得对二叔无礼。” “按照大正律,现在袁家当家的是我。” 袁黄寸步不让。 袁老二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嗡声嗡气道:“讲到大正律,也得先成家后立业。二叔只是不想袁家庄就此败了。” 袁黄不由多看了袁二叔两眼。 一般话说到这么重的份上,识趣的就该住嘴了。 袁二叔怎么还没完没了? 郑氏两边瞧了瞧,最后还是问道:“叔叔,你可是有了适合的人选?” 袁老二摆了摆谱道:“翻塘镇宋大户的女儿尚未婚配,宋大户不在乎袁黄身子的毛病,只要袁黄上门就行。嫂嫂,现在袁家失了地,你们也总要生活不是....” 郑氏的脸色陡变。 翻塘镇的宋大户女儿模样俊俏,谦谦有礼,也刚到婚配的年纪,家里还非常有钱,可是她却知道,宋大户的女儿怀了野种! 现在袁老二要她儿子去倒插门,帮别人遮丑! 袁老二忙道:“嫂嫂,我知道这多少有些不合适,可宋家愿出大钱两个。而且,大郎这身子,哪个正经人家的闺女愿意嫁过来....” 郑氏掩面痛哭。 袁黄冷着脸道:“我袁黄用不着别人帮我下种!二叔,你若再提翻塘镇,莫怪我这个做晚辈的翻脸!” 众人见话不投机,纷纷散去后,郑氏哭道:“太怄人了!咱们就是饿死,也绝不去倒插门!大郎,娘砸锅卖铁也要把你治好....” 袁黄见郑氏太伤心了,安慰道:“你别哭了,我没病,别听他们瞎说!” 郑氏哪里肯信。 哎,儿子身体硬不了,全硬在一张嘴上.... 母凭子贵,这让她一个妇道人家腰杆也直不起来,明明是当家大妇,被袁老二说得也不敢反驳。 袁黄劝了几句后,就自顾着回屋了,刚到屋外,就闻到了一阵呛鼻的汤药味。 推开门进去,只见里面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生,正蹲在炉子旁边煽火熬药,白皙的脸上还有柴灰,像个花脸猫,屋子里面烟熏火燎的。 女生脸色很白。 见到袁黄回来,便欢喜得站了起来。 女生叫白洁,是雍州犯官白御史的姑娘,名字是袁黄买回来后改的,至于为什么改.... 是希望她干干净净。 因为她天生对阳光过敏,一晒太阳就会起疹子,当时被抄家灭族打为官妓,因为瘦小又一脸疹子,一直没有恩客破瓜,老鸨觉得赔钱,就想把她卖了。 袁黄几乎没花什么钱,便将她买了回来。 其实这个女生只要不晒太阳,白白净净的,妥妥小美女一枚,她就是怕被欺负,故意晒成蛤蟆脸的。 当时袁黄只觉得赚大了,后来时间久了,心中喜爱之情更甚。 因为这个小女生特别希望他好起来。 袁黄将她从青楼买回来,对她有救命之恩,加上穿越者思想开明,她也感动于袁黄的知遇之情,再加上生存的考量..... 袁黄下半身不行, 她下半生就不行。 自从知道袁黄不行后,她就费尽了心思,药疗食补,甚至把青楼里学到的全套功夫都用上了,对袁黄百般撩拨,换过姿势,装过尾巴.... 甚至爬寡妇门,都是她的主意。 “阿郎,药快好了,喝了药我们再试一下。” 白洁声音柔柔的。 袁黄问道:“你哪里还有钱买药?” 白洁哇得哭了,“我把镯子卖了,这次是找德善坊的胡郎中买的最好的药材。阿郎,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熬药了。” 袁黄吃惊道:“什么最后一次?” “现在没有地了,袁家养不活那多闲人,夫人要把我卖了换钱。”白洁身体软软的,扑在袁黄怀里哭得天怒人怨。 “别怕,我不会让她卖你的。” 袁黄将她揽入怀中,拉她的小手往衣服里面握去,“你摸一下,我好了哈哈哈....” 第7章 祖坟 白洁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仰着头直勾勾看着袁黄,随着手里一阵摸索,眼神从怀疑到震惊,再震惊到惊喜,又从惊喜到满面羞涩。 “啊啊啊....” “这这这....” 白洁双手捂住脸,脸上脖子上油然而生一层红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大起胆子往里瞄了几眼。 “来试一下,我现在可猛了。”袁黄在她耳边悄悄说着。 “可....现在是白天呐!” “万一晚上又不行了呢?” “快快快....” 白洁顿时紧张起来,哎呀一声后蹦上床榻,跪在被子上面急不可耐地解着衣裳。 不久后,袁家庄开始地动山摇摇摇摇摇.... “阿郎,药糊了....” “药糊了....” “糊了....” 这时,郑氏和三位妇人一路嚼着家长里短而来。 “丽珍,我们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有什么办法!大郎这身子骨,不是行善积德就能有儿子的,就是娶了娘们儿回来,他锄头下不去,种啥也不成呐!” “是啊....” “丽珍你也要为自己考虑,现在还能去当佃农,万一哪天不能干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宋家是翻墉镇的盐贩子,至少你和大郎以后饿不着....” “是啊是啊....” 正说着,一个妇人指着袁黄的房间,狐疑道:“你们听,那是什么声音....哎哟,青天白日的!” “那不是袁黄房间吗?” “袁黄他不是身弱吗?” 郑氏一脸茫然地望着房门,喃喃道:“好像是....小白。” 三个妇人突然神经刀起来。 “定是那小骚蹄子在偷人!” “捉奸啦!” “偷人啦!” 三个妇人立刻女武神上身,一瞬间脑补了无数可能。 袁老二当众说袁黄无能.... 袁黄气急败坏.... 找人借种.... 让侍女白洁帮他遮羞.... 郑氏满脸不解,但见三个妇人着急闹她家的笑话,怒叱道:“你们三个老妪在瞎胡说什么!都给我回去!回去!” 郑氏好歹是袁家主母,三个妇人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 这时,大门打开,袁黄从屋里走了出来。 郑氏探头往屋里望去,袁黄伸手拦了一下,郑氏问道:“大郎,屋里还有别人吗?我是说其他人....” 袁黄知道郑氏在猜什么,可真的好尴尬,不耐烦道:“你们女人就是是非多。” 这时。 外面一个中年男子迎着郑氏跑过来,老远就大呼道:“主家,打....打起来了!” 郑氏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道:“袁季他们一伙和何太监他们械斗起来了,何太监他们带了兵,袁季他们拿了力棒!” 何太监是朝廷放到高陵王这里监督养猫的内官。现在袁家的田亩被霸去,双方早就势成水火了。 郑氏哪里担得了事,袁黄道:“我去。” 赶到山地,老远就听到何太监尖着嗓子在咆哮: “你们这些坟杵在这里,坏了花狸山的风水,我们怎么种地?” “你们几个刁民,王爷种灵草,那是给官家养‘狸山君’的,耽误了官家成仙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这坟你们迁是不迁?” 袁家众人也吼得声嘶力竭。 “使不得啊!” “十迁九败啊!” “不能让祖宗蒙羞啊!” “这死太监就是想断我们袁家的根!” 何太监大骂道:“你们这些黄土埋半截的老庄稼!不让王爷好好种地,咱家就把你们也种地里去!” “跟他们拼了!” “咱家倒要看看,谁敢动手!”何太监一声威喝,指着这几个袁家族人,喝道:“袁老二,这几个刁民是你教唆的吧?” 袁老二顿时吓得直哆嗦,忙道:“小民哪有那能耐,何主事,您说笑了。” 何太监怒哼道:“那这坟你们到底迁不迁?” 袁老二含糊道:“这个....这个....有待商量,有待商量。” 袁家众人大怒,袁季吼道:“二哥,祖宗安息之地,断不可迁!” “是啊,二叔,不能辱没先人!” “这事没得商量!” 袁老二逡巡畏义,不自觉往人堆里缩去,老脸酱成猪肝色。 这时,袁黄大步走过来,朗声道:“祖坟不能迁。” 何太监见是袁黄,倨傲道:“是吗?你这无能的狂吠....” 袁黄却不生气,反而给何太监行了个大礼,道:“使君有所不知,这祖坟不迁是为王爷好。” “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何太监其实一个字都不肯信,但是听到袁黄叫他“使君”,心里又别提多舒服。 “使君”代表着皇帝外派的心腹。 正王朝外放的州官才称“刺史”,无一例外,都是符箓派的道官,负责监督地方太守,刺问军政,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随着黄雄造反,地方战事四起,统筹地方军事的诉求,远高于监督太守,部分刺史甚至军政一肩挑,又称州牧! 袁黄走到何太监跟前,大大方方道:“花狸山之所以称为仙山,是因为灵气荫郁,盛产狸山君。” “而花狸山之所以灵气充盈,乃是因为人杰、地灵。” “一来,因为高陵王祖上扶龙庭,受封有‘忠勇金符’,我袁家祖上也有微末从龙之功,祖宗虽已往生,但祖宗先人地魂居于阴宅,此地藏风聚气,使得地魂不散,可以如灵草般化生天地灵气,此为人杰。使君你看,我袁家祖坟虽然破败,但上面青烟萦绕,乃祖上气运荫及后人之兆。” 袁黄指着祖坟,在众目睽睽之下侃侃而谈。 这是《葬经》中关于风水的道理。 “二来,花狸山地处道君布下的‘地龙’之尾,是龙脉显隐,地气昌盛所在,此为地灵。” “所以,此坟断不可迁!迁了袁家败,花狸山亦败,与王爷无半分好处。” 袁黄说完,袁家人没有反应,因为听不懂。 但是何太监却是一脸震惊,小声问道:“你是说这袁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袁黄点点头。 何太监又问:“你能看到?” 袁黄又点点头。 何太监不是修行之人,但是跟修行之人的接触,比寻常人等要多很多,自然知道祖坟上冒青烟是什么意思! 那是袁家气运如龙,后代有大出息的人诞生了! 这是天数,如果有人敢坏这风水,必遭反噬。 另外,祖坟上冒青烟,那可是大修行者才可能看到的吉象! 袁黄居然能看到? 见何太监一脸不信,袁黄故作淡然道:“小子已拜入地仙观修行,确实懂一点观气之术。” 地仙观? 此话一出,何太监就后悔刚才不该那般狂妄。 同是命根子不行的可怜男人,本该惺惺相惜才是,天残地缺不可辱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8章 交易 何太监以为袁黄只是有大气运,是个修行者,没想到他还是三仙观的弟子! 三仙观是什么地方? 虽然丹鼎派与符箓派有门户之见,受到朝廷排挤,偏居一隅,但是观里住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地仙! 那是江东群仙之首! 因为丹鼎派修行太耗财,地仙观穷的已经一甲子没有收过徒弟了。这次能破例收袁黄为徒,可见袁黄一定不一般! 何太监越想越合理。 那些大修行者,往往都不完美。 不是天残地缺,就是孤寡鳏独。 袁黄和自己一样,那方面虽然不行,说不定气运在修行上,又给他找补了回来! 何太监出入朝野几十年,靠的就是不要脸,态度灵活多变,不把自己当个个儿。 袁黄是修行者,更是地仙观的弟子。 想必是拜赤贫或者月光为师,是丹鼎派第九代弟子。 这样的人他动不得。 不止动不得,还得主动结缘。 前倨后恭算什么。 只要自己不尴尬,就尴尬不到自己。 袁家祖坟冒青烟,只怕就是为袁黄冒的! 何太监立刻笑眯眯道:“这可是咱花狸山的一大盛事。袁家的....世侄啊,你稍等,容咱家上山禀告王爷....咳,要不你随咱家上山,咱家帮你袁家疏通疏通?” “恭敬不如从命,有劳使君。” 袁黄一拍即合。 何太监见袁黄不计较,就更高兴了,只觉得这袁黄懂事拎得清,不是愣头青,那一声“使君”也更加入耳了。 袁黄当即跟何太监往山上而去。 王府位于花狸山金顶之上,先走黄花渡,再过寻仙栈道,然后爬九百九十九步入云阶,到达金顶便是王府了。 高陵王府也是正王朝唯一建在灵山之巅的王府。 因为高陵王为朝廷养狸山君,狸山君需要在山顶服气。 袁黄一路上感受着花狸山的天地灵气,这些大山里的草木散发着微弱的灵气,被大山所吸引,聚在这里不肯散去。 但是更浓郁的是花狸山灵田里种的灵草。 将灵草炼成仙丹服食,“服丹”的效果要比“服气”好很多很多。 所以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最紧张的资源就是灵草。 何太监是无根之人,脚下虚浮,来到金顶已经气喘吁吁,弯着腰像狗喘一样,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他扶着歇息。 袁黄却是闲庭信步。 王府不像王府,更像是一座偌大的道观,占了半片山,漫山遍野都是楼宇,一路雕梁画栋,极繁华之盛! 何太监道:“袁黄,你在西厢稍作歇息,容咱家去面见王爷,陈说利害。如果王爷肯见你,那就是妙事一桩,万一王爷不得闲,你莫怪咱家便是。” 袁黄道:“成与不成,使君的美意,袁黄都记在心里。” “哎呀客气了。” 何太监更高兴了,颠颠儿地去了。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何太监领着高陵王过来,高陵王洛野今年四十多岁,身形高大健壮,给袁黄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袁黄不卑不亢,大概讲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何太监在旁边听了直瞪眼。 原本以为他是鬼仙的弟子,没想到是地仙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天才,能让地仙直接收徒? 正想着,听见袁黄道:“王爷,一个丹鼎派的修行者,和袁家区区千亩薄田,想必王爷心中已有定论。” 何太监一呆。 敢情这袁黄不是来阻止迁坟的,而是想把地也要回去! “你很狂啊。” 高陵王放声大笑道:“不过恃才傲物,孤喜欢。但是仅凭一个身份,就想换回千亩粮田,不够,不够!” 袁黄道:“王爷膝下有一女,尚未婚配....” 高陵王眉目舒展。 何太监面目扭曲。 这袁黄胆子也太大了,你是个什么品种,心里没点数吗? 在何太监眼中,袁黄就算是修行天才,丹鼎派地仙的弟子,但在男女之事上,也和他一样不行,这是怎么敢提亲的? 高陵王哈哈笑道:“此事可议。只是,孤膝下此女年芳十岁,少不更事,尚未到出阁的年纪,须先下聘订婚,待到合苞之时,方能成婚。” 十岁的? 不是二十多岁的? 袁黄越听越不是味儿,忙道:“王爷,袁黄心仪的不是此女。” 高陵王一怔。 袁黄道:“是十四女。” 这话一出,高陵王脸色都变了,何太监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后悔带他上山了。 “不可。” 高陵王果断拒绝:“此女邢夫克子,乃是命中注定的孤寡之人,不可。” 袁黄道:“十四女洛华命数太硬,寻常夫家驾驭不住,我袁黄却不怕。我得地仙观的气数补缺,已然改命更张,她克不了我。” 如果用望门寡妇就能招到一个天才女婿,高陵王自然是赚到了。 可他要的是活着的袁黄! 十四女洛华可是克死过两任丈夫的! 万一再克死一个,不止他父女俩的名声臭大街了,损失一个天才修行者,那也是很亏的。 这时,外面一个小厮来报,高陵王听了眉头大皱,道:“何主事,你安排袁黄在厢房稍作歇息,容孤三思后定。” 说完,高陵王大步而去。 永香殿。 王妃段氏正抱着女儿痛哭,见到高陵王就是一通埋怨,都怪他安排些不着调的婚事,害女儿清白之身,平白无故成了望门寡妇。 那两个人自己命不好,怎么就怪到她女儿身上来了? 女人就是命苦.... 高陵王虽然人高马大又位高权重,却甚是惧内,听到段氏话锋不对,就知道自己少不得又是一通数落,忙道:“桂珺你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段氏哼道:“就怪你,老十四都没有出阁,怎么就邢夫克子了?你们这些男人做错了事,就往女人身上赖!” 高陵王看着段氏旁边的十四女,这个段氏生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她最小的女儿,就知道是她在扇阴风点鬼火了。 大概问了一下,洛华便承认了。 她莫名其妙成了望门寡,心里一万个不甘心。 可是所有人都言之凿凿,见到她如避瘟神,就连父亲都把他搬山下住去了.... 这让她很崩溃。 她极度想改变命运,自己争取过几次机会,但那些人都不敢碰她。偶有一次机会遇到袁黄,这个人跟她之前认识的都不一样。 她果断抓住了这次机会,很主动.... 可谁知袁黄天生不行,望门寡加上守活寡,这让她很绝望,一度都认命了。 “父王,我宁愿死,也不会出家的!如果你不同意我嫁给他,我就不活了!” 洛华说得声泪俱下。 高陵王对这个女儿甚是喜爱。 因为她是自己孩子里面,唯一有修行天赋的。 而且极高。 “十四,你们两个串通一气哄你娘,又来气老子!你嫁给他图什么?他是有修行天赋,可他就是个没阉的公公,你是郡王府嫡出的女儿,不能闹这样的笑话!” 洛华幽幽道:“他不是....” 第9章 闪婚 袁家庄。 郑氏被一群人围着,吵得头昏脑胀。三个妇人转头就到处散播谣言,说袁黄在暗中借种。不然为什么那么着急,大白天的就行大礼! 她虽然也有七分怀疑,但嘴上却死活不认。 袁老二在祖坟前丢了脸,被众人说成怂包,很是下不了台,也借机找补道: “嫂嫂,兄弟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宋大户那边不能回绝啊,这次袁黄强出头,去王府理论,只怕会更加惹恼高陵王,宋家大小也有个县令,贩盐还挺赚钱....” 郑氏气不打一处来,可又实在不敢和袁老二翻脸。 她当家的被流放,小儿子从了军,大儿子又是废人,家里没有靠谱的男人,她就没有说不的勇气,只好梗着脖子道:“叔叔容我再想几日。” 袁老二转身离去,长叹道:“想吧想吧,田保不住,祖坟也保不住,我们袁家的气数算是败了....” 众人离去后,郑氏一个人抚案抹着眼泪。 过了许久,袁黄才星夜赶回来。 郑氏抓着袁黄问道:“大郎,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给小白找了男人?” 我的亲娘诶! 袁黄翻了个白眼,道:“现在没有外人,我就告诉你吧。我的病已经治好了,而且,我现在是地仙观的弟子,成了修行者。” 郑氏反应并不大。 因为她根本不信。 袁黄不耐烦道:“爱信不信,我又不好跟你解释。” 郑氏狐疑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道:“你在这待会儿,我找小白问问,你不许过来。” 郑氏进屋和白洁一阵叽里咕噜,先是诈了她一下,才知道袁黄没有说谎,欲言又止了好一阵,才腆着脸问起私事。 一阵叽里咕噜后,小白洁伸出两根纤纤细指,郑氏才臊红着脸离开。 “祖宗显灵啊!” 郑氏声音都是颤抖的,几乎是跑一般找到袁黄,语无伦次道: “大....大郎啊,天可怜见,你终于好了。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你正经娶一房媳妇,气死翻塘镇的私盐贩子!” “还有你二叔,你阿爷不在他就充大个!” “那几个长舌妇搬弄是非,捧高踩低的,也看着来气!” 袁黄打断了郑氏的家长里短,道:“我说两件正事。第一,小白不许卖,我要留着。” “留着,留着。”郑氏一口答应,“之前以为留着你也用不着,现在再穷也不会卖了。” “第二,我要娶高陵王的女儿。” “什么!高陵王害我们还不够惨?你还要娶他的女儿?”郑氏眼泪一下又出来了,“我们袁家的地都被他霸去了,我们跟他是血海深仇!你要死气我!” 袁黄道:“我已经和他谈妥了。” 郑氏吼道:“不行,这么大的事,你跟娘商量了吗?再说了,我们袁家落败至此,他还要拆我们祖坟,把我们斩草除根,怎么可能结亲家?” 袁黄道:“我都跟你说了,我现在是修行者,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郑氏这才搭上这根筋。 袁黄道:“我现在是修行者,我娶他的女儿,他返还我袁家的全部田地,两家要合作不要对抗,只是这地以后就不能种粮食了,得改种灵草。” 郑氏呆若木鸡。 袁黄道:“现在事情还没落地,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既然说了,那你就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要是嘴碎把事弄砸了,爹回不来有你哭的!” “好啊,好啊!”郑氏激动得语无伦次,又愣了一下,问道:“是哪个女儿?娘不记得高陵王还有个未婚配的女儿?” 袁黄道:“十四女。” “十四女是哪个....”郑氏想了一会儿,脱口道:“王家寡妇?” 袁黄点点头。 郑氏一下又破防了,抹泪道:“不行不行,这寡妇克夫!哎,不是孕妇就是寡妇,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大郎,咱们不能找个正经人家吗?” 什么真爱、白月光的,袁黄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二世的经验告诉他,人是不能共情的,哪怕是父母。 人是立场的,利益的,好恶的。 想从内心说服一个人,只能从这三方面下手。 “她是修行者,命数太大,寻常男人驾驭不住,但是我可以。她是高陵王的嫡女,有权有势又有钱,以后铁定旺夫。” “再说,哪个正经人家可以换回袁家千亩良田?” “况且,她都没有嫁出去,还是完璧之身,不比大肚子强多了?” 郑氏果然动摇了。 “唉,王爷能归还我袁家的田亩,寡妇就寡妇吧,你阿爷不在,娘又是妇道人家,我听你的。我们是不是要去提亲?” 袁黄道:“不提亲,直接挑一个良辰吉日,闪婚即可。” “闪....婚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跟打雷扯闪一样,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婚已经结完了。” 郑氏急道:“那不成,虽然是个寡妇,但娶妻又不是纳妾,必须明媒正娶,三书六聘,礼是不能少的。” 袁黄也是这个想法,可这个要求却是高陵王自己提的。 因为洛华望门双寡,两次提亲都没成,凡事可一可再不可三,再提第三次亲不吉利。 高陵王就想趁老天爷还没合计好,就把姑娘闪电般嫁出去,越快越好,等老天爷反应过来,生米已经煮成了稀饭。 至于玉葳蕤要的狸山君,洛华早就帮他打边鼓说好了。 花狸山真正的养猫人是段氏。 段氏最心疼这个她亲生的小女儿,加上洛华本身又是修行者,段氏早就有此心思,按照袁黄的要求,挑了整个花狸山最具灵性的一只九品雪花狸。 郑氏听了道:“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个算命先生测日子!” 第二天。 永香殿。 高陵王、段氏,还有洛华三人,围着大相师邬启元在挑日子。 高陵王问:“明日可否?” 邬启元道:“后天便是立秋,明日乃大绝日,正所谓‘日值四绝,大事勿用’,不可不可。” 高陵王又问:“那后天呢?” 邬启元道:“七星犯冲,忌一切婚丧嫁娶。” “大后天呢?” 邬启元额头生汗,腰都不敢直起来,躬着身子道:“大后天是绝烟日,也是大忌讳。” 又问了几天都不行,高陵王憋了一肚子火正要发作,段氏站起身来道:“邬先生,那你说,这个月合适的吉日是哪天?” “回禀王妃,这个月都没有....” 高陵王气得把桌子重重一拍,邬启元吓得一抖,忙道:“王爷,大后天虽然犯忌讳,但是夜里亥时成婚,供出三牲六畜,奉上五谷二汤,亦可改命....” “好,那就大后天!” 第10章 小青 “大后天就大后天吧。” 就三天时间,袁黄不相信王寡妇还能跑了。只要婚事能成,他的整个谋划就不会落空。 回到袁家庄,白洁道:“阿郎,你马上就要成亲了,结婚前,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去看看小青姐姐。她实在太可怜了。” 袁黄道:“好,我们天黑就去。” 翻塘镇。 宋家庄。 宋大户是高陵最大的私盐贩子,府第看护很严,家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像个堡垒。 袁黄和白洁却是轻车熟路,从一个柴垛后面的狗洞钻了进去。 他要找的是宋大户的女儿。 宋青。 就是袁老二极力撮合的那位。 其实袁黄早就认识。 还睡过.... 宋青正躺在榻上,面色憔悴蜡黄,见到袁黄二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哀求道:“世兄,求你救救我,我好难受,我不想死。我爹就是不肯相信我是中邪了!” 白洁心疼地看着宋青,道:“小青姐姐,鬼娃它又大了一些。” 几个月前的某一天。 袁黄喝醉了酒,醒来却发现自己和一个青涩少女睡在一起。 那个少女就是宋青。 前些时候,宋青找来,说她怀孕了,是袁黄的。 袁黄迫于无奈,只好告诉宋青自己根本就不行,怎么可能会让她怀孕! 为了力证清白,还与宋青演练了一把.... 确实是“青黄不接”。 宋青还是不信,袁黄只好把白洁叫来帮他作证,白洁见到宋青的第一眼就吓坏了。 因为宋青怀的根本不是孩子! 而是一个鬼胎! 白洁见不得太阳,却有一个特质,那就是火焰低,阳气不足阴气盛,特别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也就是各种鬼魂、魄精。 宋青吓坏了,把事情告诉了宋大户。 宋大户虽然是个私盐贩子,但有钱了就要脸,哪里肯信这种鬼话,一条心认定是女儿和男人私通怀了野种,有孕反罢了,怕丢脸一直瞒着。 宋青怎么求,宋大户就是不肯。 袁黄则因为袁家出事,也顾不上宋青,一直拖到现在。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害我!” 袁黄剑眉紧锁,小青怀鬼胎,一定和他有某种关系! 当即用大黄庭一探究竟。 果然,宋青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天生厌恶。 可是鬼胎藏在宋青体内,就像敌人躲在城堡之中,除非杀了宋青,袁黄想不到什么办法可以捉住它。 灵气一怕金铁,二怕气血,三怕污物。 金铁排斥灵气,气血消耗灵气,污物毁坏灵气。特别是血气阳刚的人,只要身体足够好,很多鬼神都是不怕的。 之所以怕,那是因为恐惧。 其实一般的鬼怪,或者夜游神,是很难真正直接害到人的。 袁黄连夜游神都不算,根本无法突破宋青的肉身,真正伤害到鬼胎。 但是白洁却看出了端倪,轻声道:“阿郎,它怕你。它在怕你!你吓它试试!” 人怕鬼,鬼更怕人,特别是怕捉鬼的道人。 袁黄森然喝道:“丹鼎道人替天行道,斩妖捉鬼,除魔卫道,诸邪退散!” 小鬼却没有什么反应。 白洁想了想,道:“它是个小鬼,会不会听不懂雅言?” 是不够直白吗? 袁黄当即把脸一码,目露凶光,喝道:“你个小逼崽子,老子数到三,你再不滚出去,我一巴掌呼死你!三、二、一,左零右火,雷公助我!” “啊!” 宋青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一句老子蜀道山,天下一半的男人要屈服,九成的小鬼都会败下阵来。 “它快出来了!”白洁叫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袁黄突然感应到,宋家庄里一道黄影疾行而来,几乎只在几个瞬间,这个黑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是个修行者! 实力还不低! 她一袭夜行服,头上还戴着黑丝面罩,来就弄熄了蜡烛,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手一抬,便将袁黄和白洁摔了个屁兜,然后打出一道黑气,射入宋青的肚脐之中。 宋青沉沉睡去,小鬼也瞬间镇定下来。 倏忽间,黑影又疾行而去,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白洁吓得脸都变色了,“有鬼,好多好多鬼!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要养鬼?” 袁黄道:“是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 袁黄道:“我是修行者,可以‘看’到。她以为她捂得很严实,其实我看得一清二楚。” 白洁道:“那太好了,肯定是她在害小青姐姐!” 袁黄道:“走,我们找她去。” 两人掩着夜色,来到一家客栈,袁黄敲门进去,玉葳蕤见到袁黄一脸疑惑:“你来干什么....快回去!我可不是王寡妇。” 袁黄大咧咧坐下,问道:“你会画画吗?” 玉葳蕤气笑了,“我爹是画圣,用戒尺作画,都是天下第一,我笔架山的姑娘,怎么可能不会画画!” 袁黄道:“那我说出模样,你给我画出来。” 玉葳蕤取来纸笔,哼道:“咱们有约在先,画可以画,但是我的画,你不许拿出去换钱。这是笔架山的规矩。” “好像你的画卖得出去一样。” 玉葳蕤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画值不值钱,七分看人,三分才看画。你又不懂!” “好好好,我铁定不卖。现在开始吧。这个人是一个女人,她身长六尺三分,胸不大,腰很细,手臂垂过膝,鹅蛋脸,脸上精致无肉,柳叶眉,碧云梳....” 玉葳蕤也确实有些水平,袁黄说出特征,她寥寥几笔就能惟妙惟肖,画至一半,疑惑道:“衣服呢?怎么没有衣服?” 袁黄道:“天太黑,看不清衣服,只是凭感觉。” “流氓!” 玉葳蕤骂了一句。 袁黄不理她,自顾讲着细节,腿多长,腰多细,臀多大,有肉没肉.... 玉葳蕤骂得更难听了,画着画着,她突然停了下来,眼神死死地盯着袁黄。 袁黄催促着:“画呀,你怎么不画了?” 玉葳蕤把笔一丢,指着袁黄的鼻子口吐芬芳:“画你妈!那是我娘....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第11章 捉鬼 袁黄呆在当场,再仔细瞧了瞧玉葳蕤,发现那女人与她确实有几分神似。 “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玉葳蕤明显是往歪的地方想了,特别是知道袁黄喜欢爬寡妇墙后。 袁黄忙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凭感知,我们并不认识。” “你骗人!世上哪有这种感知!” “你左胸有颗痣。” “嗯???” 玉葳蕤愣了一下,突然双手抱胸,满脸羞红,道:“你怎么知道?” “说了我凭感觉就能看到。” 袁黄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这个前世有些幽默的肢体语言,在这个世界却显得格外贱格,不似大正人那般君子。 玉葳蕤气得咬牙道:“天呐,你这么变态不早说!” 袁黄哄她道:“放心,我之前没看你。” “你骗人,哎呀....你现在也不能看!你个患隐疾死太监!”玉葳蕤恨声咒骂,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桌子后面躲。 袁黄问道:“你娘到底是什么人?” 玉葳蕤一脸警惕。 袁黄催问再三,她才答道: “她是九品游神。我娘人很好的,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在放粮赈灾,修桥铺路,是不是她夜游高陵,让你看到了?咦不对!夜游神不是鬼仙,没有体态!” 袁黄又问:“她养鬼吗?” 玉葳蕤一听就炸了,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道: “你把我笔架山想成什么地方了?我们玉家世代公卿,我爷爷是大司空,大伯是大宗正,就算我爹无心仕途,也是名满天下的江东画圣,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要啥没有?还需要养鬼?” 正经人家绝不会养鬼。 因为养鬼必不干好事。 袁黄翻了个白眼,玉家强大归强大,可是....“你娘真的养鬼。” 玉葳蕤气鼓鼓的。 袁黄道:“不信你跟我来。” 三人又折回宋家庄,玉葳蕤看到狗洞,嚷嚷道:“狗洞?我才不钻狗洞,会损运气的!” 袁黄瞧了瞧玉葳蕤,放了个大招,“来都来了....” 玉葳蕤咬咬牙,跟着两人从狗洞钻过去,来到宋青的房间外面。 宋大户正守在宋青床边,旁边的妇人哀求道:“青儿这肯定是中邪了,当家的你就请个灵官来瞧瞧吧,我求你了!” 灵官即正王朝捉邪拿鬼的小吏。 负责给活人驱邪的称“灵官”,给死人作法的称“阴官”,和捕快、稳婆一样,是最基层的四种小吏,不在九品内,由地方州郡供养,不吃皇粮。 宋大户恶狠狠道:“不行,找灵官就得去衙门备案,我宋某人的脸都丢尽了!明早天放亮,再给她开两副安神养胎的汤方便是。” 妇人还在哀求,宋大户霸道地拉着她离开了。 三人避过宋大户,溜进宋青的房间。 玉葳蕤看不出鬼气,将信将疑地从兜里取出一本书,打开里面的一页撕了下来。 纸上一个丁甲神人和光而生,头戴紫金冠,脚踩风火轮,手执打神戟,丈二身高威风凛凛! 只是这个神人袁黄可见,白洁却看不到。 丁甲神人“呔”了一声,手中的打神戟便朝宋青的肚子上面打去,一阵灵风袭过,却寂然无声。 这是法相。 打的是神魂,对肉身并无伤害,可宋青还是痛苦地呻吟了两声。 是小鬼被打怒了。 丁甲神人一击不成,又“呔”了两声,朝宋青的肚子打去。 宋青面目狰狞,面露凶光,冲丁甲神人吐了一口黑气,丁甲神人便像人到中年了,强不过三秒,瞬间软成一团纸糊掉在地上,蔫头耷脑。 “确实有鬼!敢伤我画中仙,找打!” 玉葳蕤只是炼气士,所有神通都是靠的笔架山的法物,是他父亲画圣玉成器给他的“画中仙”,现在画中仙对付不了,她却不服气,喝道: “吾以日洗身,以月炼真!” “仙人辅我,日月佐形!” “二十八宿与吾合并,干邪万秽,逐水而清....” 玉葳蕤从兜里取出一个小葫芦,双手蘸上符水,然后张开向天,随着法咒念出,周围的灵气开始往她周身汇聚! 片刻后,玉葳蕤如画中走来的仙子一般,散发着日月和光,她一只手按住宋青的灵台,一只手压向宋青的气海,周身上下灵气如罡风般凛冽! 她要拿蛮,把小鬼从宋青肚子里面扯出来! 汝南玉家是公卿世家,修的也是皇室正统的符箓派,这是符箓派的“请神术”,是炼气士增益体魄叠buff的大招。 只是请神术不能轻用,特别伤魂魄,而且很危险。 随着玉葳蕤手上用劲,宋青发出凄厉惨叫,像被钉子钉在案板上的鳝鱼拼命翻腾! 一会儿工夫,宋青全身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死气,体温骤降,面皮发黑。 可宋青的惨叫惊动了宋家庄的人,一时间人声鼎沸,一大群家丁护院提刀带棒赶了过来,将三人死死堵在屋子里面。 宋大户扒开家丁走了进来,阴沉着脸喝道:“都给我拿下!” 一群家丁冲过来,生生将三人按住。 玉葳蕤施法被打断,痛得躺在地上打滚,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宋青面色扭曲,再次昏沉睡去。 宋大户看着袁黄脸色阴晴不定。 “袁家的小子,你祸害了我宋某人的闺女,当我不知道吗?我顾及两家的颜面,没有点破,还托人去你袁家说媒,想着将错就错算了,既然你送上门来了,那我就再问你一次,这个责你负还是不负?” 袁黄怒道:“宋世幡,我们在救你女儿!要说多少遍,她是中了邪!” 宋大户哼道:“看来是天意,那就不用再去招你上门了。给我押下去!” 宋家的家丁不由分说,将三人拖到冰室,五花大绑起来。 冰室是世家大族藏冰的地窖。 现在是立秋的时候,冰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但是三人都穿着单衣,还是冻得不行。眼前漆黑一片,袁黄听到两人的声音,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概小半个时辰,袁黄蹙眉道:“玉姑娘,你娘又回到宋家庄了。” 玉葳蕤庆幸道:“她一定是来救我的。” “未必。” 玉葳蕤道:“我身上有小人书,只要放出画中仙,就可以从天井出去找她,看到小人她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袁黄想了想,就算鬼是她娘养的,但是上次她娘没有对自己动手,现在把她招过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至少比在这里冻死强。 可是,玉葳蕤的小人书在她胸前的内兜里,无论她怎么挣扎,书都取不出来.... 第12章 阴婚 袁黄被绑在柱子上,玉葳蕤却是绑在椅子上,白洁则绑在案板上。 玉葳蕤使劲挣扎,终于将椅子绊倒,然后使劲挣扎着凑到袁黄跟前,把胸口靠近袁黄的脚。 “你....你用脚帮我扣出来!” 现在三人被绑,唯一勉强能动的,只有袁黄的脚。 可是.... 在正王朝,脚和胸都是最羞羞的部位! 这玉姑娘是豁出去了。 虽然尴尬,但袁黄已经被冻得脸不红心不跳,将鞋蹬掉后,摸着黑勉强把脚往玉葳蕤胸衣里凑去。 胸衣设计繁琐,袁黄先是碰到一阵柔软,这应该是....碰错了。 小妮子虽然....但是有。 玉葳蕤大窘,剧烈挣扎两下,一阵逢迎后,将那本书碰到袁黄的脚趾,袁黄才勉强将那本书夹出来。 玉葳蕤早已经满面羞红。 袁黄的脚也臊得抽筋了。 再用脚趾勉强翻开,费时费力地一点点将那张纸扯下来。 小纸人立刻脚下生风,往窗外飘去。 “好了,画中仙出去了。” “是我娘....” “咦,她和这家人认识?” 袁黄哼道:“我就说吧,你娘不是来救你的。” “哼!” “她在救那个姑娘。” “咦???” “啊!!!” 玉葳蕤突然发出极其惊悚的惨叫声,像是经历了人间至暗的恐惧!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有恐惧,有愤怒,也有无助和不知所措。 最后,她哭了。 袁黄和白洁都急着问道:“到底怎么了?” 玉葳蕤没有开口。 小纸人也没有回来。 一会儿后,冰窖打开了。 两个家丁进来,不由分说将玉葳蕤带了出去,玉葳蕤失魂落魄一般,只是无限冰凉地说了一句: “那姑娘死了。” 宋家庄。 黑衣女头戴黑丝面纱,手里拿着一个暗黄幡子,大概三尺不到,上面写道印着一个猩红的“奠”字,幡子的杆子是一截森森白骨,上面有五个小环,赫然是人的琵琶骨! 其中一个小环还透着湿气。 是新鲜的。 旁边的宋青,换上了大红衣裳,早已经没有了生气,唯有胸前的大红衣裳濡湿一片.... 黑衣女子将幡子递给宋大户,道:“五鬼幡已制成,鬼主是你女儿宋青。” 宋大户颤抖着手接过幡子,匍匐于地重重跪拜道:“圣母功德无量!宋家举事若成,必世代供奉鬼谷。” “把你女儿的尸体搬到地宫,由你女儿的尸身执旗,与那袁家的天残配阴婚,事毕后杀掉,可葆你宋家气数大增,举事必成!” 黑衣女子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宋大户望了宋青的尸身一眼,手脚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颤抖着声音道:“青儿,今日为父用你的命数祭天,你一定要保佑为父。” 说完,宋大户叫来两个儿子,将宋青的尸体往冰窖搬去。 那里不是冰室。 是宋氏父子为宋青准备的阴宅。 天井被打开,一支蜡烛照亮了袁黄的眼睛。 袁黄瞧着宋青的尸体,再看看宋氏父子,惊骇得无以复加,暴怒道:“宋世幡,你们这是干了什么?” 宋大户冷声道:“一苍一黄,青儿,为父给你找了个好归宿。” 这时,宋家的两个儿子过来,将白洁从案板上解下来,双手双脚反扎着,丢在墙角。又将袁黄死死绑在案板上,塞上嘴和耳朵,罩上红衣,与宋青并排。 男右女左。 宋大户对两个儿子道:“把你妹妹也搬过去。” 宋家两个儿子咬咬牙,又将宋青抬过去。 这时,蜡烛被风吹灭了,宋家两个儿子瞬间吓得拼命尖叫,撒腿就跑。 宋大户吼道:“怕什么,把蜡烛点着!” 可是恐惧会传染,宋家兄弟一叫就更怕了,哪里还听他老子的,一下子跑得没影了。 “两个不中用的东西!” 宋大户嘴上骂,脚下却没闲着,也跟着仓皇逃离了冰窖。 白洁哭诉道:“他们是在给你配阴婚,我们活不了了!” 袁黄使劲挣扎着,哪里挣扎得了。 “阿郎,如果死了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白洁的声音柔柔的,她挣扎着扑过来,将宋青摇翻在地,自己挤到袁黄身边,把头靠在袁黄胸口。 这时,宋大户再一次折返,他吹着火折子,想把蜡烛点亮,但是紧张手抖,火星子直冒,就是点不着。慌张之下,只好吹着火折子,就着火星子蹑手蹑脚摸过来,将暗黄幡子塞到她女儿手中,颤抖着声音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青儿,保佑为父举事成功,他日必为你塑金身,立牌坊,享永世香火!” 说完,宋大户逃命一般离开了冰窖。 白洁拿着手中的旗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到宋大户远去,她才颤抖着声音道:“阿郎,我们没死!” 袁黄使劲挣扎着。 白洁用牙将袁黄身上的绳子一点点咬烂,咬了好一会工夫,才将绳子咬断一根,袁黄挣扎着坐起,又费了好一会工夫,终于将手解开。 “小白!” 袁黄反过来帮白洁把绳子解开,白洁瘦弱的身体紧紧抱住袁黄,哭着道:“你没死!吓死我了!” 袁黄拉着白洁就跑。 这宋家父子做缺德事,也是心怯了,吓得都忘了里面还有一个人,但是事后肯定会想起来的。 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两人爬出天井,发现此时的宋家庄乱糟糟的。 大群人在夜色里走动,却没有点火把,两人躲在塔垛下面,袁黄突然感觉有些诡异,不由望向了白洁手中的旗子。 白洁也看了看,道:“原来是个招子,我....” “怎么了?” 白洁瞳孔都放大了,惊恐道:“我能使唤旗子里的鬼,五个鬼!” 袁黄吓了一跳,忙道:“这东西不干净,快扔了。” 白洁却摇摇头,道:“小青姐姐在里面。” 袁黄想到宋青,不由有些遗憾。 刚才逃命,黑漆漆的也没有看宋青一眼。 这个旗子或许是解开谜底的关键。 “先离开这里。” 袁黄拉着白洁顺着墙根走。 这时,却发现迎面滴溜溜地跑过来一个小纸人,见到袁黄二人,小纸人明显蹦了两下,转身走走停停。 袁黄二人追着小纸人,果然在庄子外面的树林里,找到了玉葳蕤。 第13章 造反 玉葳蕤独自躲在夜色中,此时天气还有些炎热,蚊虫鼠蚁将她咬得大包小眼的,而她却浑然不觉。 “袁黄!” 玉葳蕤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由自主得颤抖着。 袁黄心中一暖。 这个小姑娘终是没有放弃他们。 “玉姑娘,咱们先离开这里。” 袁黄一只手拉着白洁,一只手拉着玉葳蕤,慌忙赶路,玉葳蕤任由他拉着,走着走着就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蛇咬了?” 袁黄问道。 “宋家姑娘是我娘杀的,鬼也是我娘养的....”玉葳蕤蹲下身来,双手抱膝,把头耷拉到尘埃里,“我该怎么办呐?” 袁黄眉头大皱,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淡然道:“人又不是你杀的。你娘如何,自有你爹来管。我们先离开这里,这宋家庄邪门得很!” “嗯,我给我爹飞了鸽子了。” 玉葳蕤似乎好受了一点,伸手摸了摸脚踝,一摸一手血。 “我是被蛇咬了,不知道有毒没有?” 袁黄把她沾了泥的裙摆往上拉了拉,露出细弱的小腿来,发现脚踝那里肿得厉害,应该咬了有一会儿了,忙帮她把毒吸了出来。 “好了,我们扯平了,我的脚你碰了,你的脚我也碰了。” 袁黄故作轻松。 玉葳蕤很羞涩,低着头不说话,心事都写在脸上。 这时,白洁小声道:“好像有人来了。” 袁黄大黄庭一动,果然发现那个黑衣女,也就是玉葳蕤她娘,正在密林前方五十步的地方站着! 白洁疑惑得看着手中的幡子,“这个招子肯定有问题,小青姐姐它们好怕她,都在瑟瑟发抖!” 是幡子里的鬼感应到了黑衣女。 “你娘来了。” 玉葳蕤愣在当场,“可....我已经甩掉她了呀!” 袁黄道:“有可能是来找你的,也有可能是来找旗子的。” 玉葳蕤这才意识到白洁手中的旗子,碰都不敢碰,惊怯道:“这是这个人骨法器!我看着她从那个姑娘脖子那里取了一截琵琶骨....” 白洁吓得把旗子扔在地上。 袁黄也腹中作呕。 这也太过邪性了! “旗子不要了,我们跑!” 白洁却不肯,“小青姐姐在里面,她害怕,我要带她走!” 玉葳蕤一把拿过旗子,银牙紧咬,“你们把旗子给我,我们分开走。不管她是要旗子,还是要我,你们都是安全的。” 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不过袁黄却摇摇头,沉道:“又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 “是个男的,身长八尺,还有一嘴大胡子,手里拿着一把方剑!” 玉葳蕤却大喜道:“快过去,那是我爹爹!拿的是戒尺,不是剑。” 袁黄有些迟疑。 一床不睡二人。 万一画圣和他老婆是一路人呢? 玉葳蕤看出了袁黄的怀疑,很生气,“我爹爹绝不是那样的人!” 袁黄决定相信她一回,三人立刻朝画圣跑去。 “爹爹!”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玉葳蕤就松开了袁黄的手,撞向男人怀里。 画圣玉成器相貌堂堂,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身形伟岸,神情俊朗,特别是一嘴大胡子格外性感,人称“美鬓公”,而且家世显赫,又是名满天下的画圣,是令万千少女怀春,少妇怀孕的存在。 他本人无心仕途,甚至对修行也不甚有兴趣,只是寄情于诗、画、女人之间。 可就是这样一个游戏风尘的美男子,却只有一妻一女。 玉葳蕤这花容失色一扑,立刻把老父亲的心都扑乱了,玉成器帮女儿擦了把眼泪,温言宽慰。 一个情绪稳定的人,总是可以给身边人强大能量。玉葳蕤很快平静下来,左右张望道:“爹爹,娘就在林子里!她养鬼,我还看到她杀了人!” 玉成器温言道:“好好,你别怕。” 玉葳蕤从怀里取出那本书,“爹爹你看,我就是用‘画中仙’看到的。我娘看到我了,但是她蒙着面,以为我认不出她来!” 袁黄和白洁走到玉成器跟前,行了个礼后将旗子奉上,“玉大家,就是这个东西!” 玉成器没有接,瞧了一眼后便拿戒尺把旗子推了回来,眉头便狠狠皱了一下。 “五鬼搬运大法。” “什么?” 玉成器没有解释,只是惨淡一笑:“原来如此。呵呵,原来如此!玉珠儿,你跟他们先离开这里,爹要办件大事。” “爹爹!” 玉葳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事,不方便你看到。” 玉成器说完对袁黄道:“后生,你带我女儿立刻去太守衙门击鼓,就说宋家....造反了。” 袁黄突然想到宋大户说的那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原来“举事”是这个意思! 宋世幡要造反! 宋青是青,青即苍;他袁黄是黄,用他们二人祭天,正好一破一立,这应该是一种诡异的仪式,就像过年供个猪头敬祖宗一样! 一切真理显现,袁黄只想骂口大破。 现在黄雄正在攻打徐州,如果宋家突然起事做内应,拿下高陵这个徐州大后方,那就太危险了! “走!” 袁黄拉着两人就跑。 玉葳蕤依依不舍地看着玉成器,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人直奔太守府。 可是远远的就听见太守府的登门鼓被敲得山响,掩在夜色中仔细瞧了一下,太守府外面来了一大批人,他们一身短打,头缠黄布。 正是宋家人! 玉葳蕤指着为首的中年男子,“那个人是清阳县令宋世杰!” 宋世杰和宋世幡是同胞兄弟。 不用想,宋世杰也反了。 果然,太守府的大门打开,宋世杰带着两人进去,一会儿工夫,一个响亮口哨传来,宋家人一拥而入,不多时,宋家人押着高陵太守余承寿出来,宋世杰和宋世幡各提着两个人头,站在衙门外高呼道: “苍天已死!” 宋家众人齐呼道:“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杀狗官,夺高陵!” “杀!” “杀!” “杀!” 正王朝设有州、郡、县三级,相当于省、市、县。太守全权治郡,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现在宋家造反,宋世杰以县令的官身,直接把太守给抓了! 袁黄见此形势,咬牙道:“走,去找高陵王!” 袁黄让白洁和玉葳蕤回袁家庄报信,自己去花狸山通知高陵王。刚到王府不久,便有王府的家将来报: 城外出现一支叛军,正在突袭高陵城! 城门告急! 城外出现神秘叛军,城内宋氏兄弟做内应,太守被俘,高陵城危在旦夕。 最可怕的是,正王朝军权在朝廷,地方上没有正规军,高陵只有三千守备,其中还有近半是吃空饷的!就这一千来号人,守的却是徐州的粮仓! 第14章 偷家 高陵王洛野是郡王,正王朝对王族有诸多限制,比如只能有两千私兵,不能干政,非诏不能进京等。 特别是统军! 那是大忌讳! 现在县令造反,叛军攻城,太守被抓,高陵眼见不守.... 高陵王左右为难。 段氏道:“王爷,太祖曾说过‘三不避’,为民请命不能避,为国赴难不能避,临危受命不能避。今时今日,生民涂炭,国将不国,王爷临危不受,难道就只能给皇帝养猫吗?” 高陵王当即下山而去。 袁黄也匆忙回到袁家。 宋家造反的有三千多人,因为贩夫走卒本来就是流动人口,所以也没人起疑,让他们钻了空子。不过他们拿下太守后,便冲着城门去了,想放城外叛军进城。 袁家没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反而安全。 一时间,整个高陵城击鼓鸣钟,吹号扬角,打破了夜的寂静。 袁家庄也吵成一片。 袁老二没怎么说话,袁季却敞着嗓门道:“高陵王把我们的地霸了,还想我们帮他守城?” “就是!他把我们操了,还要我们帮他捏腰子,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这可不是出把子力气的事,搞不好要命的!” “我们凭什么替他卖命!” “咳咳,我们跟宋家又没仇,宋大户还想和咱们袁家结姻亲呢。” “要我说,我们两不相帮,宋家要是把太守和高陵王都杀了,我们的地说不定反而能回来,如果高陵王胜了,我们没造反也不怕什么。” 袁黄冷静看着众人。 想说动袁家人,讲什么感情、大义、大道理都没用,只有从立场、利益、好恶上去威逼利诱。 “四叔,你猜城要是破了,城外的叛军会不会放过你们?” “你家乔哥儿和我弟参了军,你家英子又长得如花似玉....” “二叔,你一直撺掇我去宋家倒插门,可是宋家造反了!宋青已经被他们杀了祭天,他们刚才也要杀我,被我逃掉了。我们跟宋家不共戴天!” “我们袁家十八子从军,你们说叛军破了城,会不会放过我们袁家?” “我们若不帮,要是高陵王胜了,以他的性格,会放过我们袁家吗?” “而且高陵王已经答应我,只要帮忙守住高陵,袁家的山田如数奉还,祖坟也尽皆保全!” 这话管用。 袁家众人顿时议论起来,见时机成熟,袁黄大吼道: “拿上家伙跟我走,城破之时,就是人亡之日!外面的贼子和宋家反贼抢钱、抢地、抢女人,我们的父母兄弟,妻儿老小,一个也活不成!” 袁家众人仍是逡巡畏义。 “你们都说我袁黄无种,可现在看来,没种的是你们!老子把话放这,跟我上的,以后山田皆保!不跟我上的,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大正人敬天法地,崇拜祖宗,最后却是袁老二带了个头,站出来道:“只要能保住土地,不让祖宗蒙羞,拼了也值!” 见二哥拿了主意,袁季也咬牙道:“烂命一条,干就干了!袁黄,但愿高陵王说话算数!” 袁黄大臂一挥,“抄家伙!” “我们去城楼吗?” 袁家众人看着袁黄,袁黄道:“不去城楼。现在城楼被内外夹击,上城楼既危险又愚蠢,我们去翻塘镇,攻打宋家庄!” 众人都愣住了。 说好的守城护土,怎么要打宋家庄? “宋家人在城门,想把城门打开,引叛军入城,他们有计划有预谋有武器,我们这些人去了也不顶事,只能送人头。” 袁黄一通分析。 “但是我们去打宋家庄,效果就不一样了。宋家庄年轻力壮的都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妇女孩子,既有把握打得过,又能把宋家人打疼!” 袁老二和袁委脸皮抽搐了一下。 “真他妈流氓!” “够他妈心狠!” 众人各自回家,拿着镰刀、锄头、力棒,跟着袁黄直扑翻塘镇。 玉葳蕤和白洁找到袁黄,玉葳蕤道:“我要去找我爹。我有道术,兴许还能帮上忙。我腿受伤了,小白可以扶我一把。” 玉葳蕤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炼气士,还有法器在身,是这些人里最厉害的,带着她不会成为拖累。 当即,众人凶神恶煞得往宋家庄奔去。 翻塘镇静悄悄的,随着袁季一把火,顿时鸡飞狗跳起来。袁黄的计划是火烧宋家庄,逼宋家人回来,并没想过要杀老人、妇女、孩子,但是宋家人却凶狠得很,半大小子就敢拿刀来砍。 宋世幡的小儿子在守家,看到袁黄脸都吓绿了! 是他亲手捉的袁黄配的阴婚,怎么人还出来了? 袁黄看到他,滔天恨意瞬间涌上心头,哪里还管得住自己,拎着大剐刀就砍过去,宋世幡的小儿子心怯,转身就跑,却被袁黄一刀砍中背后,因为穿着衣服,袁黄力道不够,伤口没有完全劈进去,顺着衣服一刀从后背拉到屁眼,趴在地上抽搐等死! 宋家人惊叫一片! 袁家人看着袁黄,惊惧万分! 太狠了! 真干呐! 这可是杀人呐! 以后再也不要惹这种玩命的主了! 特别是袁老二,手都在打摆子,看着大侄子又惊又惧,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宋家人哇哇大叫着围过来,几柄弩箭齐射,袁家人瞬间便被射倒了几个,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袁季将受伤的袁家人拖到一旁,怒吼道:“杀人了,他们射死了袁星!藏弩是要杀头的!妈的,砍死他们!砍死他们!” 凶残的氛围一下子传开! 为了保命哪里还有半分仁慈! 随着宋家的一个瘸子,一棒子夯到袁季头上,又一个宋家人浑身是血扑上来,用剁猪草的大刀,要剁掉袁老二的脖子,袁家人就红了眼了! “杀死他们!” 袁黄拖着大剐刀,带着袁家人一路从村东头砍到村西头,后面的玉葳蕤和白洁吓得面无人色,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对是错。 袁家人见人就打,见财就抢。 别说金银首饰了,连宋世幡小妾身上穿的丝绸雕花小亵衣,都被袁季扒了下来! 第15章 放妻 玉葳蕤放出“画中仙”找人,可是此地暴戾又血腥,气血翻腾,灵气全无,画中仙根本走不动路,糊在地上被人踩得稀巴烂。 白洁手中的旗子却突然飞走了。 白洁心中一空,弃了玉葳蕤,下意识地追着旗子而去。 旗子在一片死人堆里落下,五个小鬼从幡子里面出来,桀桀桀地怪叫着,在一堆尸体上面活蹦乱跳! 特别是宋青,她没有了以前的模样,只是一团黑气,正贪婪得吞噬着宋家庄的死人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五鬼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弃了死人,蹦蹦跳跳跑到几具尸体上面,从尸体身上掏出几个钱币,然后桀桀桀地捧到旗子跟前。 白洁看着散落一地的钱币,目瞪口呆。 灵魂与金铁相生相克,特别是金银铜,很多法器都是黄金白银青铜。 黑衣女祭炼的五鬼,对金钱似乎天生敏感。 “这就是五鬼搬运大法?” “搬运的东西居然是钱?” 白洁既害怕又兴奋,将旗子捡起,又将所有钱币揣进兜里,然后强行收起五鬼转身就跑。 她是一个被抄家灭门打入贱籍的弱女子,可拥有这个暗黄旗子后,白洁感觉天地都宽了.... 宋家庄南侧的哨楼上,玉成器浑身是血,一袭青色长袍再无出尘气息,而他对面的黑女衣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头纱已掉,头发散乱,嘴角还有血渍。 两人之间有案桌一个,白纸一张。 上面字字见血: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处,干沙握合,永无此期,一别两宽,各自分离.... 黑衣女恨声道:“放妻?” 玉成器手执戒尺,声音清朗,“夫妇之缘,恩深义重,你潜伏我玉家多年,搬我玉家气数,我不杀你。既已和离,你速速离去,此生再无会期!” “你杀得了吗!” 黑衣女恨声道:“我柳如烟只有丧偶,没有和离!你想休了我,那我就杀了你!我要把你这个下流坯子杀了,和老母猪埋在一起!” 说罢,她划破自己的无名指尖,一个声音森然而起: “我以吾血祭苍天,九幽十冥森罗殿,听吾号令!幽冥....鬼手!” 随着她法咒念出,两股黑色的气息在她手边若隐若现,突然,一对白骨爪手凌厉划向玉成器的脖子! 柳如烟是九品游神,夜游神的巅峰! 玉成器连退三步抵到墙根,避无可避,赶紧抽出一道黄符扬向白骨鬼手,黄符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青色的屏障,连挡了鬼手三道进攻,才化为乌有。 玉成器恨声道:“鬼谷阴阳!” “你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哈哈哈....” 柳如烟尖着嗓子鬼畜大笑:“玉成器,我乃道祖座下提灯弟子!为了你这个狗东西,我叛出师门隐介藏形,你心里却只有那个贱人,老娘越想越不值!本来想等玉珠儿嫁人我再悄悄得走,可是现在我只想弄死你!” 说完,鬼手再一次倏忽出现! 位置极其阴险,一只鬼手挖向玉成器的眼睛,另一只鬼手直接去偷玉成器的桃子! 玉成器顾不上权衡利弊,情急之下本能拿戒尺挡在裆部,鬼手打在戒尺上,火星子直冒,另一只鬼手从他额头擦过,带起一溜的血花! 玉成器躲过致命一击,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慌乱扔出,喝道: “昭昭日月!” 说罢,他周身上下三丈内,出现一个青光闪闪的虚幻笼子,将他罩在其中,笼子里面一个红色飞轮,一个白色飞镰,如日月一般运转! 日上月下, 月上日下! 玉成器盘坐于地,双目紧闭,飞轮和飞镰向鬼手扑去,空气中到处都是血污的味道! 柳如烟恨声大叫:“缩头缩脑的东西,有种你出来!” 她以气血祭天,施展白骨鬼手,每一次攻击都是对自身气血的消耗,可是玉成器躲在笼子里面,用“画里乾坤”的道术相抗,消耗的仅仅只是灵气! 虽然这种卷轴做一个要耗费极大的财力,但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 况且,玉家也不缺钱! “没种的男人!” “一辈子躲在壳里面做王八!” “不是躲就是藏,你个大男人有种出来单挑啊!我要把你先阉后杀!” 柳如烟骂得很难听,但是玉成器充耳不闻。 柳如烟骂了一阵后,鬼手突然消失,去抓了一个宋家的老帮头回来,柳如烟将他抓在手里,对着肚子一阵拳打脚踢,打得老帮头屎尿失禁。 柳如烟将屎尿污物扔过去,挂在青色笼子上面,顿时太阳下山,月亮归隐,玉成器的画里乾坤,再也不是昭昭日月! 法相破。 “去死吧!” 柳如烟的两只鬼手,如破弦利箭扑向玉成器! “爹爹!”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玉葳蕤的声音充满绝望。 一直以来,她都过得很幸福,父亲温润如玉,是名满天下的画圣,母亲温婉知礼,是名震一方的夜游神。 可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柳如烟听到玉葳蕤的声音,惊慌失措,吓得赶紧收了手,仓皇而去,躲入无尽的夜色之中。 玉葳蕤看着柳如烟远去,双腿一软瘫坐于地。 玉成器艰难站起,喟然长叹道:“玉珠儿,爹误你一生啊。” 玉葳蕤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玉成器将女儿扶起,恨声道:“她造反了。我们走,守城要紧!” 玉葳蕤抹了抹眼泪,跟玉成器大概讲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当说到袁黄带着袁家人正在攻打宋家庄,玉成器很是意外,以他的想法,当然是奔赴城墙,与叛军决一死战了。 没想到仗还能这样打! 玉家父女找到袁黄时,白洁也回来了。 袁黄和袁家人杀得浑身是血。 这时宋世幡带着一部分宋家人,也气势汹汹杀了回来。 袁黄忙将袁家人召集过来。 玉成器看着宋家人,再看看袁家人,不免有些担心,“世侄,宋家人有刀、有弩、有甲,还有准备,而且他们是私盐贩子,平日里就欺行霸市,好勇斗狠。你们都是农民,手上像样的刀都没一把,不如先撤?” 袁季嘴硬:“怕什么,干就完了!” 袁老二却很害怕,骂道:“老四,你他妈清醒些,这架势还怎么打?” 怂话一出,袁家众人顿时都怂了,但凡有双眼睛没瞎,就知道这一架是铁定打不过的。 “这一仗必须打!” “我们攻打宋家庄,不是为了打家劫舍,目的就是把宋世幡、宋世杰他们逼回来,如果我们撤了,他们再回去,那这打打杀杀还有什么意义!” 见大家心怯,袁黄大声道: “现在宋家人都是拼命的主,不可力扛。大家听我指挥!他们来攻,我们就撤到林子里与他们周旋;他们守庄子,我们就四处放火;趁他们打盹儿,我们就去偷袭,如果他们再去城门,我们就追上去打....总之,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嗯???” 玉成器好半天反应不过来,汝南玉家出将入相,擅长治水也擅长治军,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无赖打法.... 第16章 洛玉 宋世幡回到家,发现老母、婆娘、闺女、小儿子都死了,气得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指天骂地大吼道:“直娘贼,我要杀了他们!” 可是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袁家人影! 袁家人早就跟着袁黄退入了密林之中,打起了游击,宋家人试着追了两下,没有追到人,却发现庄子里起火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像无头苍蝇瞎撞,耗了一晚上,也没有抓到袁家人,反而把他们累得筋疲力尽,还莫名其妙死了许多人。 天放亮。 宋世杰带着残兵败将也退回宋家庄,宋世幡知道大势已去,死守宋家庄。后面,高陵王带着军队赶到。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中的大刀向前一挥,喝道: “众将听令,宋氏一族谋反,满门抄斩鸡犬不留!斩草务必除根,哪怕剩个鸡蛋,也要摇散黄,捉到蚯蚓,都得竖着劈了!!” “吼!” “吼!” “吼!” 袁黄瞪着这位凶残的主,心里面猛得打了个突,还好化敌为友了,否则袁家的下场很难看! 一个时辰后,宋家庄再无活口。 袁家众人噤若寒蝉,这高陵王出手也太狠毒了! 又纷纷眼巴巴得望着袁黄,不知道高陵王许诺的归还山田还作不作数。 遇到这样的狠人,他们再不敢开口讨要。 杀完回城。 玉成器却不与高陵王说话,走路都不在一起,远远坠在后面,由玉葳蕤扶着。 高陵王看玉成器,也鼻子不是鼻子,板凳不是板凳。 高陵人都知道其中缘由。 高陵王和玉成器二人本是好兄弟,曾一起游历天下,一个拳脚无双,一个诗画双绝,两人一起打架,一起蹲大牢,还一起睡姑娘.... 后来因为一个女人,两人闹翻了。 那个女人就是段氏。 段氏本来是玉成器先认识的,在玉家的安排下,准备联姻,但是段氏瞧不上玉成器画骚画,写艳晴小诗,却心仪勇武豪迈,男人味十足的洛野。 为此,玉成器和洛野打了一场惊世大赌。 赌治水,黄河改道。 玉成器不止是画圣,还是极厉害的水文大师。 他上懂天文,下知地理,还识农桑,玉家治水从前朝就开始了。玉成器想证明给段氏看,他不是只会画美女,写艳晴小诗。 与治理天下相比,洛野那点所谓的男人味屁都不是。 两人约定,如果玉成器治水成功,将赢得段氏,输的人放弃自己最得意的本事。 洛野用刀, 玉成器用笔。 玉成器确实很厉害,但他还是低估了治水的难度,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世家大族牵扯的利益太多。 黄河改道就涉及到淹田造地。 他的治水在地方上寸步难行! 最终,玉成器失去了段氏,也终生不再用笔。 再后来,他得知段氏在帮洛野出主意,段氏从一开始就笃定他赢不了。 心灰意冷的玉成器云游而去,很多年后才带着一个女人回来,结婚生子。此时的他以戒尺作笔,画技大成,名满天下! 但笔架山和花狸山,也再不来往。 回到太守衙门,余太守已经被救了下来。他胸口挨了一刀,还在坚持督战。 高陵王带回了宋氏兄弟的人头,余太守命人将两颗人头悬于城门示众。 袁黄是发现宋氏造反的人,袁家庄又为守城打了关键一役,余太守看袁黄的眼神很复杂。之前袁家与高陵王争地,他不想得罪高陵王,一直在拉偏架。 余太守讲起战况,城外的叛军头子是黄雄的十三个义子之一,檀擒虎,也是黄雄军中的三大鬼仙之一。他四十岁时,以儒道入鬼仙,被朝廷封为昌县侯,后来却跟了黄雄造反,攻城掠地从无败绩! 这次黄雄派他来奇袭高陵,也是想图个谶头。 高陵有狸山君,山君即虎,檀擒虎有克制的意思。 余太守很忤檀擒虎的名头。 一来,檀擒虎是朝廷的县侯,正王朝外姓最高只能封侯,侯分县、乡、亭三级,檀擒虎是最高级别的县侯,那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荣耀! 二来,檀擒虎是鬼仙,是大修行者! 虽然军阵里血气阳刚,灵气稀薄,修行者进来就找死,即使勉强能施展法术,也是实力大减,强不过弩,力不过棒,凌厉不如刀斧,不似平时那么强横,但就怕万一! 得知袁黄是地仙观的弟子,余太守看他的眼神就更复杂了。 一来,怕袁黄记恨他,早知道是修行者,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得罪。 二来,太守是朝廷的官,屁股自然要坐在朝廷一边,余太守怕官声不好,从不与地仙观往来,但现在病急乱投医,城外有个鬼仙,身边有个修行者,管他哪个派的,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听到袁黄被宋氏强行配阴婚,余太守看他的眼神,又再一次复杂了许多.... 都在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何为黄天? 黄雄是黄,袁黄也是黄。 虽然“黄天”是土德的意思,但气运之说玄之又玄,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名也是很重要的,由不得人不信。惹得余太守话里话外,都在询问袁黄身体可好是否婚配,他有一女恨嫁至今.... 高陵王听了直瞪眼。 他本来想让十四女和袁黄闪婚,但天不遂人愿,现在只能延后,这已经让他感觉不好了,现在余太守又盯上了! 玉葳蕤好奇得看着袁黄。 宋世幡把女儿强行配给他,高陵王也同意把女儿嫁给他,现在余太守病的像个秧鸡子,这么紧要的关头,还有心思招女婿! 玉成器望望余太守,再看看高陵王,余光又瞟到小女儿,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事以密成。 高陵王不能明明白白宣示主权,便拐了个弯儿,当众告诉众人,袁家的土他已经全部返还,这让余太守又吃惊又尴尬,以前的偏架都白拉了! 袁家人得知高陵王返还全部土地后,一扫昨夜的疲惫,只觉得以后的路,都被袁黄给走宽了。 当天下午,袁黄回到袁家庄换班休整,郑氏见到人便哭了起来。 袁家众人守在祠堂外面,见到袁黄便围了过来,昨天听了袁黄的安排攻打翻塘镇,高陵王果然返还了袁家所有土地! 这是袁家最大的事情。 仅凭这件事,袁黄在族谱上都可以单开一页! 袁黄有勇有谋,又心狠手辣,一仗把袁家人都打服了。 至于有没有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袁季提出,等他家袁让得了儿子,先过继给袁黄,帮袁黄香火传承。 郑氏一再婉拒,都快憋出内伤了。 人群中,袁老二也憋得一脸难受,一旁的妇人在后面推搡着,“天杀的!挨刀的!死外面没人捞的!你干的好事,倒是说句话呀!” 袁老二咬咬牙,拿出一个竹鞭站了出来。 “大郎,二叔有眼无珠,信错了宋大户,差点酿成大祸。当着祖宗的面,你打我一顿,我这心里才踏实。” 袁黄真想打他一顿。 但这是场面话,真打不了,况且袁二叔昨天攻打翻塘镇,也出了力。 袁老二见袁黄不动手,道:“老四,你来打。大郎把田地都要了回来,我以后都听他的。” “二哥你确实该打!” 袁季接过竹鞭,不由分说得抽了袁老二两下,可是他年老气衰,刚打就累得不行,叉着腰喘着粗气,旁边的两个妇人赶紧过来劝架。 打的是人情世故, 喘的是机巧聪明。 袁黄忙过去拦住袁季,责备道:“四叔,快快住手....” 第17章 王德发 第二天一早,余太守请他去衙门议事。 等袁黄赶到,发现衙门里除了高陵司马王庆,长史温丛外,还有八个道士,为首的是个年轻道士,大概二十多岁,穿着北派符箓道服,英气勃勃富贵逼人。 “这位是州牧的亲传大弟子王晃,字德发。江南地区最年轻的夜游神!” 余太守介绍着年轻道人。 他口中的“州牧”,也就是徐州刺史王道夔。 州牧是敬称,巨鹿王氏是大世家,王道夔又是鬼仙,是名满天下的北派符箓大家,州牧是迟早的事。 王德发冲袁黄微微点头,虽然礼数周到,但骨子里的骄傲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余太守又介绍了一下袁黄。 袁黄见对方十分傲慢,也只是浅浅回了一个礼。 “袁黄啊。” 余太守咳了一声,语气有些为难,“是这样的,听说你袁家人喜欢用铁锅造饭,为了防檀擒虎,我们要在城头布防,需要大铁锅百口....” “借锅?” 大正人做饭靠烹煮,也就是小鼎锅架在火上煮,吃啥都是水煮加蘸酱。因为打铁技术不行,还不兴用大铁锅炒菜。 所以大锅很少,主要是用来杀猪宰羊,逢年过节祭天用。 袁黄受不了吃啥都一个味儿,袁家才谋了几口大锅,时间久了,袁家庄的其它人也跟着置起大锅来。 就这么点小事,在高陵已经传开了,太守都知道。 余太守借锅干什么? 再说也没有百口锅。 余太守道:“有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去城中挨家挨户搜。” 袁家庄。 袁老二带头把家里的大铁锅扛了出来,袁季等人也扛着扁担提着桶,有人忐忑问道:“大郎,这是家里浇庄稼的桶,会不会不干净?” 事急从权,袁黄也管不了那么多,带着袁家人肩挑背扛的往城头而去。 来到城楼,远远就瞧见城头上面已经架了十好几口锅,司马王庆见到袁黄,催促道:“快把锅架上去,你们这边人提着担子,去那边挑大粪去!” “???” 众人面面相觑,袁黄也愣在当场,“王司马,借我们锅子干什么用处?” “当然是煮金汁!” 王庆说得理直气壮,但是嘴角却是刻意压了一压,颇有戏谑之意。 煮金汁就是煮粪水。 这种烧开的粪水守城特别好用。 对付普通士兵,一瓢下去就烫得要命,而且肉会溃烂发炎,让人发烧疼痛,轻易治不好。 对付修行者就更妙了。 灵气一怕金铁,二怕气血,三怕污物,城头摆出金汤,煮开后臭气熏天,灵气全都散去,再加上城中都是气血阳刚的兵士,披尖执锐的,别说鬼仙了,就是地仙来了都得摇头。 “那怎么行!” 袁家众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袁季看着袁黄:“大郎,这可是造饭、祭祖、祭天的锅!” “让我们去煮屎,运气会变差的!” “不行不行,干不了!” “我们回去,不干了!” 王庆手中的佩剑拔出,喝道:“守城大计,谁敢不从军法处置!” 袁老二怒道:“我们又不是你的兵!” 袁季也吼道:“你怎么不拿你家的锅子煮屎?” 袁黄也眉头紧锁。 用做饭的锅来煮这等秽物,既不洁,又晦气,换谁都不愿意,如果余太守真心求助,应该提前说明。 现在看来,自己是被余太守和王德发耍了! 这是为什么? 袁黄很快就想明白了。 王德发是鬼仙王道夔的宗族弟子,王道夔是北派符箓大家,而他是丹鼎派的弟子,门户不同。 一直以来,符箓派都在打压丹鼎派,哪怕是这种毁人气运的小动作。 这不是在针对袁家人。 而是在针对他袁黄这个丹鼎派弟子! 袁黄心里面没有那么强的门户之见,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想明白后,心里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余承寿这个势力眼! 哪个强就偏哪个,墙头草,飞吹两边倒,之前打官司就拉偏架,后来得知自己是修行者,又各种示好,现在巨鹿王氏要恶心自己,他立刻就跟着舔了起来。 司马王庆也是王家的人。 动静越闹越大。 余太守、王德发、高陵王、玉成器等人也都到了城头。 袁黄冷眼瞧着王德发。 王德发呵呵笑道:“袁道友莫要生气,如果我巨鹿王家在高陵,一定会拿自家的铁锅来守城,不会劳烦袁道友的,这不是没办法嘛....” 袁家众人怒目相向,王德发却笑而不语。 这时,玉葳蕤不知道从哪里也跑了过来,对玉成器不满道:“爹爹,这王家也太欺负人了!爹爹,你去说句公道话呀!” 玉成器拍了拍女儿的手,温言道:“莫慌,自有人为他出头。” 果然,高陵王大马金刀走到王德发跟前,粗着嗓门道:“王家小儿,这玩笑开大了吧?” 王德发忙行了一个礼,狡黠道:“世伯,事急从权,晃也是没有办法。” 高陵王哼道:“孤家也有锅子,你怎么不来借?” “不敢不敢。世伯,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德发忙将高陵王请到一边,“世伯,侄儿这不也是替您出气嘛?听说您把袁家的地都还回去了....咳,这小子又是丹鼎派的,您何必为他碰霉头!” 洛华望门而寡的第二任丈夫,就是出身巨鹿王家,王家一直想把势力往江南发展。 高陵王不便明说,狠狠道:“胡闹,都撤了!” 余太守见事情僵住了,不知高陵王为何会跳出来替袁家出头,但是现在守城要紧,架锅布阵势在必行,忙道:“王司马,去把我府上的大锅搬来。” “府君,这怎么使得!” “速去!”余太守大声道:“战时一切从权。袁黄,我余家的锅,跟你袁家的,还有城中诸位乡党的锅一道摆着,命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气运!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众人皆是动容。 不一会儿,一队士兵就将余太守家的大锅也搬了过来,一起架在城楼上,余太守亲自带头,挑了一担粪水倒入锅中。 袁黄被大义架住,无法反驳,只好让袁家人跟着去挑粪烧锅。 但是乱世求存,得讲一个“狠”字,高陵王、玉成器,袁家的族人,还有这众多当地的权贵都看着,如果这一次自己软了,以后在他们面前,就很难再硬起来。 这叫立威, 也叫起势。 还叫养望。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才是真正的养气运! 麻绳总挑细处断,噩运专找苦命人。你弱的时候,身边都是坏人,你强的时候,世界就对你格外温柔。 王德发和王庆见事已成,微笑着正准备离开。 袁黄却叫住了他:“巨鹿太远,王家的锅确实借不到。但是煮金汁就不同了....府君都亲自挑大粪了,我们做晚辈的,自当身体力行。“ 说罢,袁黄抓起瓢子,大步走到王德发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呵呵道:”王道兄,你是富贵公子,若是觉得腌臜,让这几个下人代劳亦可....\" 七个道士顿时惊恐得看着袁黄,暗自问候他八辈祖宗。玉葳蕤惊得檀口微张,玉成器看得饶有兴致,高陵王也一脸欣赏。 王德发的脸酱成猪肝色。 余太守都亲自动手了,他哪里能不动手,更不好让别人代劳!而且他们是自己的师兄弟,哪是什么下人,这个袁黄又不瞎,就是在故意挑拨他们! 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夜游神,师兄弟们本来就很嫉妒他,只是顾忌他的实力和家世,表面和气罢了,见师兄弟们面露不悦,王德发赶紧道:“我自己来!” 袁黄将瓢塞到他手中,笑呵呵道:“王兄,开锅....” 第18章 穷夭独 袁黄守着粪锅添柴加火,神态自怡,如沐春风。 王德发拿着瓢搅汤弄棒,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袁家众人见袁黄逼着巨鹿王家的夜游神亲自煮金汁,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再也顾不得脏臭,干活痛快多了。 谁再说袁家大郎无种? 跟这样的人混不吃亏! 高陵王远远看着袁黄,不由想到了年轻的自己,虽然家里是给皇帝养狸奴的,但他任侠好义,不惧艰险,让玉家的小子痴迷,拜为大哥,让雍州段氏倾心,结为夫妻。 “这个男儿类我啊!” 高陵王喃喃自语,对这门亲事又多了几分期待。 玉葳蕤瞧着袁黄,难得从母亲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一脸解气,小眼神都多了几分光彩;玉成器看着袁黄,又看看女儿,心中却是无限失落。 这个人跟他多像啊! “我输的不冤。” 玉成器最终喟然一叹,转身离开了城头。 当晚,袁黄带着一身的恶臭回到袁家庄,白洁早早在门口迎着,丝毫没有嫌恶,“阿郎,有位道爷爷等你多时了。” 是邋遢道人。 “师父!” 邋遢道人见他浑身恶臭,笑道:“此味有吾风范。” 袁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下。 邋遢道人甚是满意,“吾辈行走天下,讲究念头通达,才能长生久视,宁可委屈别人,莫要委屈自己,有仇报仇,有恩报仇,否则心魔一旦种下,想斩去就难了。” 佛让你忍,儒让你受,只有道士有仇当场就报。 宁可死道友,不要死贫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能讲道理讲道理,不能讲道理也可以略动拳脚,惹急了改天换地,也不是不可以。 袁黄听了闷点头,对这个师父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老道二十三年不曾下山,此番下山有二事。一是看看高陵形势,二是为我徒起势。”邋遢道人取出一个葫芦,道:“袁黄,你洗了速来。” 白洁准备了一大桶温水,帮袁黄搓了个通透。 袁黄换好衣服出来,邋遢道人将葫芦送到袁黄手边,道:“此乃‘六味地黄丹’,是地阶灵药,一丸有灵力三百六十转。” 灵力一转,即大圆满的炼气士打坐炼气一个大周天,所吸纳的天地灵气,而一个炼气士想完整炼气一个大周天,至少得一整天功夫。 一颗地仙丹的灵气,等于大圆满炼气士一年的修行,更相当于普通炼气士数年的功夫! 袁黄把手伸出。 一颗暗黄色的丹丸从葫芦里滚出来,上面印有一个小字: 独。 邋遢道人不动声色得瞧了瞧,露出欣慰的笑容。 葫芦里有三颗丹药,每一颗都有字。 一颗印着“穷”, 一颗印着“夭”, 一颗印着“独”。 修行者是天地间的宠儿,但天底下的好事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所以越是大修行者,天残地缺孤寡鳏独,越是跑不掉。 穷代表着贫困,不沾富贵。 夭代表着横死,不得寿终。 独代表着孤独,难有姻缘。 就像让小孩儿抓周,测未来前程一样,大人会在地上放很多东西,让小孩爬过去抓。 有抓刀剑的,有抓纸笔的,有抓金银铜钱的,有抓锄头簸箕的,还有抓女人衣服,一辈子没个出息的。 抓什么小孩儿并不懂,一切都是天意。 袁黄抓的是“独”。 邋遢道人心中已然有数,将葫芦递给袁黄,“此三丸地阶丹,每月服食一枚。” 袁黄忐忑服下。 灵丹入口很苦。 很苦很苦。 可是遇到体内的大黄庭后,又从心底深处散发出一阵无以名状的甘醇! 看着袁黄服下,邋遢道人暗自肉疼。 地阶灵药,炼制一颗至少价值十个黄钱!现在灵草涨价,十个黄钱都不够,三颗六味地黄丹已经花光了地仙观所有积蓄! 修行四大事,法财侣地。 财仅仅排在法后面,是一个宗门发展极重要的因素,丹鼎派炼丹要大量的灵草,要么有钱买,要么有地种。 丹鼎派被符箓派处处打压,被朝廷多方限制,实在举步维艰。而他一生都被那个人锁死在江东,想要摆脱魔咒,只能依靠袁黄。 袁黄天生大黄庭,不是只能修丹鼎派,修任何道派都是天才,必须让他对山门有信心,所以邋遢道人表面很淡定。 现在袁黄被王道夔的弟子坑了,结下梁子不是坏事,帮他找回场子就更好了。 邋遢道人让袁黄在对面坐下,道: “王道夔的徒弟,不过是区区夜游神罢了,为师今天就助你炼气,待你把六味地黄丹炼化,亦可直上夜游神。” 对于王德发,袁黄自认为仇已经报了。 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可以吃明亏,不想吃闷亏。 但是师父说的夜游神,却让他怦然心动。洛华和玉葳蕤都是炼气士,玉成器和黑衣女才是夜游神,一般来讲,不炼气十来年,是很难成为夜游神的。 王德发二十多岁成为夜游神,是绝对的天才,所以才那么骄傲。 “修行修行,一在修,二在行。” “修有三事:一在心,二在性,三在命。心在性前面,性在命前面。命即天赋灵根,性即道德涵养,心即赤子本心。” “行有二话。一话,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二话,以事修人,借假修真。” 邋遢道人说完,一指点在袁黄眉心,袁黄心神激荡,在一瞬间似乎有了些微开悟....修炼看天赋,更看心性,需要冥想悟道,增长智慧,直到变成一种发乎本心的慧根;修行要养人望,顺天应民,以事修人,借假修真。 见袁黄一点就透,邋遢道人很是满意,“知易行难。他日你自有参悟。袁黄,道慢慢儿再悟,为师先助你炼气,让你七天成为夜游神。” “这么快!” “你有大黄庭,先天就是灵肉分离的状态,就像壳中雏鸟,只需积蓄一点力量突破即可。七天是最晚的时间。” “为什么是七天?” 袁黄明显感觉到邋遢道人有些急躁,邋遢道人道:“因为檀擒虎攻城,从未超过十天,今天三日已过,还剩七天....” 第19章 夜游神 炼气开始。 丹鼎派的修行功法,本来是从大黄庭里学来的,称为结鼎。 先把灵气吸到丹田处的“鼎”里,通过“鼎”把气炼化,化为元神,道理就跟呼吸空气,在肺转化为能量一样。 直接炼气化神,见效很慢,道士们研究出了各种服气法,比如从周身的毛孔服气,比如睡觉时自动服气等等。 但是这些炼气之法,都不如丹鼎派简单粗暴。 丹鼎派直接服丹。 袁黄理解为,灵丹就是灵气的压缩包。 在田里大量种灵草,灵草吸收天地间的灵气,然后把灵草炼成高浓度的灵丹,然后通过“鼎”,将丹中灵气炼化为神魂,这就是丹鼎派的修行方法。 一个人实力再强,能服气的量也有限,怎么可能比得过成千上万亩灵草。所以丹鼎派炼气简单粗暴。只是这种炼气之法浪费太大,灵草炼丹,灵气损失至少过半,然后服丹炼气,吸收又十不足一。 对于丹鼎派的修行者,只要财力雄厚,就可以大力出奇迹。 可是放眼大处,大到一个国家就不行了。 修行者本来就与民争利,需要大量原本种粮食的田地来种灵草。大家节俭些修行,尚且抢夺了天下半数粮田,闹得饥民遍地,义军四起。如果都像丹鼎派这样铺张浪费,全天下的土地都种灵草,也远远不够! 这是朝廷大力限制丹鼎派的原因! 当然,丹鼎派这种修行方法也有一些很严重的副作用,使得符箓派认为其不是正道,纷纷弃之不用。 袁黄有大黄庭,鼎比任何丹鼎道人都要好,邋遢道人也想看看,大黄庭能吸收地阶丹几成的灵气。 随着炼气开始,大黄庭散发出出极致的耀黄,就像汽车烧红的涡轮! 如果符箓派是自然吸气,丹鼎派就是涡轮增加。 黄昏初上。 邋遢道人停了下来,豆大的汗珠从他沟壑纵横的额头滚落。“大黄庭竟然可以吸引六味地黄丹六成的灵气!” 丹鼎弟子炼气,人阶丹吸收一成,地阶丹吸引两成,最极品的天阶丹,也只能吸收三成左右,而袁黄的大黄庭,吸收灵气的效果是普通弟子的三倍以上! 这时,白洁端来吃食,有羊肉、地瓜,果蔬,邋遢道人吃得油光满面。 道士不吃牛、狗、雁、大黑鱼,其它的肉都不忌口。 就这样连续炼气三日,海量的灵气从六味地黄丹里被炼化出来,充斥在袁黄的丹田气海之中,让袁黄像饮了酒一般,好一阵仙醉。 这天晚上,邋遢道人正在助袁黄炼气,白洁正拿着方帕给老道士擦汗。 突然,老道士睁开眼睛,呵呵笑道:“白丫头,去把门关上,在左右墙角把这两支蜡烛点上,守着千万不要让火熄了。” 白洁忙些出去照办。 不多时,袁黄浑浑噩噩间看见了爸爸、老母亲、姐姐,以及前世的兄弟....看见了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油条甜甜圈....看见了圆圆幂幂岛上枫,亦非那扎井中空.... 前世的记忆,从梦的最深处纷至沓来.... 灵魂撕裂! “咦?” 不知不觉间,世界再一次回归清静,天地变幻了色彩,变成了一个罡风凛烈的五彩世界。 袁黄心光毕现,可以清晰得看到屋檐上的黑瓦,挂着晶莹的露珠,墙角的杂草和屋外赶鸟的招子,也在夜风中摇曳,屋外的小白,正守着两盏烛火,鬓边青丝纤毫可见。 三进的院子本来模糊不可细看,可心念所到,院子又同样变得清晰无比。 这种感觉好奇妙。 他一路蹦蹦跳跳,随风起落。 出了三进的院子,穿过青石小巷,蟾蛙齐鸣,似老僧唱经;路过粗田老梗,萤虫漫布,如星河落沉。 再往前,遇到村口上年纪的大槐树,吓得瑟瑟发抖。 快走快走.... 桑皂梨柳不进门,椿槐樟桃不上坟,老祖宗诚不欺我。 再往前,发现有小偷拿了福记当铺的银子,藏在外面的草垛子里,顿时心生觊觎,守着银子迈不开腿,直到有狗叫,才吓得他仓皇逃离。 一路又走走走,走走走。 突然,他看到英子表妹正与邻村汉子在树下私通,瞬间心襟动摇道心不守,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两人离去。 有点馋了.... 去找洛姐姐吧。 荇里别院距离袁家庄很远,可是他骑山跨河,穿屋走墙,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此时天高月小,万家俱灭,乌雀也已捡枝而栖,可荇里别院仍有一盏灯火如豆。 洛华搭在窗前,双手托腮,望着月亮出神。 屋外黑瓦之上,一只偌大的雪花狸正望月服气,雪花狸三尺见长,看上去比寻常家犬还要大一些。虽然通体雪白,却野性且桀骜,是真正的暗夜小老虎。 洛华抚窗嗟叹。 母亲把狸山君宝宝都已经给她了,这是高陵王族最贵重的嫁妆。如果不是檀擒虎突然攻城,她现在已经和袁黄结婚了。 造化弄人。 这时,狸山君宝宝突然一声兽吼,宛如地狱咆哮。 好怕好怕.... 袁黄心神激荡,整个人不受控制得狂奔。 过不多时,他回到袁家庄。 “元神归位。”邋遢道人伸了伸懒腰,对着大门口轻声唤道:“白丫头,烛火可灭矣。” “袁黄。\" “阿郎!” 袁黄缓缓睁开眼睛,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梦中的自己,行为不受控制,凭本能行动,贪财好色、胆小怕事。 “这是....” 邋遢道人呵呵笑道:“灵魂出壳,神鬼夜游。” 夜游神! 七天成就夜游神,如期而至! 袁黄心潮澎湃,高陵王的狸山君也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秒升夜游神,这场交易就更稳妥了。 白洁一脸羡慕得看着袁黄, 又一脸崇拜得看着老道士。 邋遢道人很是受用,捋着花白胡子,一派仙风道骨。 袁黄讲了一下夜游的经历,邋遢道人道:“夜游神出壳如同入梦,所思所想皆是直指本心,所以你得定神。” “定神,定神,定的是食、贪、懒、妒、骄、淫、怒;定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正所谓‘修行一甲子,定神一辈子’,这是一生的操守。” 修行者除了炼气以外,还得炼神。 定神是炼神的一部分,既要定食贪懒妒骄淫怒等“恶神”,也要炼仁义礼智信等“善神”,来提升灵性。 灵性越高,炼气越快,实力也越强。 比如刚才夜游,看到银子迈不开腿,看到美女守不住心,被狸山君一吼就吓得飞奔,就是灵性不够,定不住自己的神。 “炼神以后再说。” 邋遢道人从旁边拿来一个破旧箱子,小心道:“这是我丹鼎派祖师爷当年用过的法器,也是历代鼎首的传承之物,今日为师交给你。” 袁黄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柄三尺铁器,像剑无格,像刀无柄,上面布满了奇异血纹,看上去古朴又凌厉。 袁黄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莫名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第20章 桃神剑 丹鼎派的主要道术有炼丹、结鼎、制器。 炼丹最重要,结鼎次之,制器再次之。 因为法器对提升境界并无用处,只是用于战斗。 但不代表法器不重要。 江湖险恶,一件优秀的法器,可以让修行者在长生路上少讲许多道理.... “此物叫桃神剑,以千年桃神为剑灵,外面是上古莽铁,里面是本命桃神。”邋遢道人眼神中充满敬意,“这是祖师爷用过的法器。” 桃木是辟邪木,道士的剑很多都是桃木剑。 可桃神剑却世间罕有。 这世上用桃神做剑的,也只有仙隐的春秋剑圣。 袁黄接过桃神剑,便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灵魂震荡。 邋遢道人的声音都在颤抖:“桃神醒了。” 袁黄催动大黄庭,果然,他看到了桃神剑里有另一方世界。 那是一份契约。 极北之地,雷神谷。 一株参天桃木老树,受天地灵气孕育,受雷火淬体而产生灵智,成为精怪之首。在它寿终之际,一个年轻的道士与它达成灵魂契约,他以桃神为剑灵,保桃神万年不死,桃神从此听他号令,制御四方! 年轻道士叫李文靖。 是丹鼎派的祖师爷。 从此,天下出现了一个使用飞剑的神秘道人,他快意恩仇,天下荡魔一甲子,自称丹鼎道人。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人间已历五百年岁月,仙也归土,尘也归土。 只有桃神仍在。 后来的丹鼎道人都无法修炼出大黄庭,无法与桃神达成灵魂契约,桃神也就被彻底锁死在莽铁之中,由历代丹鼎道人用灵气供养,绵延至今。 袁黄感应到了桃神,桃神更是感应到了大黄庭! 无须邋遢道人介绍用法,袁黄似乎天生就会一般,根据桃神的记忆,咬破手指,一点鲜血滴在桃神剑上。 顿时,一道黄光在桃神剑上爆裂开来。 灵魂契约达成。 自此,他袁黄保桃神万年不死,桃神听他号令,制御四方。 就像五百年前一样。 袁黄心念一动,桃神剑凌空飞了起来,指哪打哪,但是十分耗灵气,只几下功夫,袁黄便累得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睛。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瘦弱书生努力挥舞了两下八十斤大砍刀,便已精疲力尽! 但这一切在邋遢道人眼中,都不是问题。 灵力不够,灵丹来凑。 花点钱,买点灵草,炼点灵药就行了。 不过问题是,他现在没钱.... 袁黄的大黄庭,在成为夜游神后,可以“看”到五百步的距离,远超弓弩。 虽然有一部分床弩,也勉强能达到这个距离,但是动静太大,准头太差,不如大黄庭那般精准定位,指哪打哪。 想打蚊子左腿,就不会打偏到右腿。 精准定位加超视距攻击,这是邋遢道人急着教他使用桃神剑的原因。 “我们丹鼎派遇药则强。一看实力,二看财力,只要你能弄到灵草,随身多带灵药,驾驭桃神剑就不那么困难了。” 提到灵草就是要钱,邋遢道人不自觉的有些气弱。 都说修行者任侠逍遥,可是修行者一生都为财所限,并没有那么自在。 “师父,灵草我来想办法。” 袁黄莫名自信。 如今乱世将至,乱代表着重新洗牌,有的是机会。 实在不行,袁家有地,自己种也可以。 丹鼎派只要有钱,随身带大药,就是移动泉水,没有续航问题,自然暴力高效。当务之急,一是定神、炼气、御剑,提升硬实力;二是想办法搞钱、搞地、搞灵草、炼仙丹,提升软实力。 邋遢道人道:“为师此番下山,一是送你地阶丹,助你成为夜游神;二是送你桃神剑,愿你继承祖师遗风,光大门楣;三是为你炼丹,丹鼎丹鼎,你有鼎无丹不行。只是炼丹需要很多灵草,你得自己去想办法。” 袁黄问:“需要多少灵草?” 邋遢道人道:“你现在实力全无,驾驭桃神剑全凭丹力,御剑一次需要一丸‘请神丹’。请神丹属人阶丹药,比较好炼,虽然威力巨大,但只需要灵草一万斤。” 灵草一万斤? 还....只? 桃神剑动一次,竟然需要一万斤灵草? 一万斤灵草是什么概念? 一亩地产麦子也就是一百二十斤左右,灵草就更少了,只有五十斤上下,一万斤灵草至少需要两百亩地来种! 如今的市价,麦子一斤大概是两文多钱,一亩能卖个两到三百文钱。 灵草的价格要高许多,一斤灵草平时价值二十文,一亩能卖一千文,也就是一个银饼,现在兵荒马乱的,价格翻着跟头往上涨。 一万斤灵草至少也要十几二十个大钱! 这跟自己骗....呸,赚玉葳蕤聘狸奴的钱差不多了。 如今的袁家庄,哪怕全族的钱都归他支配,除非卖地,也根本不可能筹到这么多钱! 袁黄一下子就体悟了。 地仙观就是这么穷的。 还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动辄就是一万斤灵草,什么家底支撑得了这般挥霍,最可怕的是,一万斤灵草只能让桃神剑动一次! 想请动这尊神,还真是贵呀! 用不了多久,自己的道号就可以顺着两位师兄,改成“空空”了。 看来丹鼎派修行,真的是财大方能气粗。 该去哪里弄到这炼丹的一万斤灵草呢? 一万斤灵草,高陵王有,玉成器有,余太守就算没有灵草,但十几二十个大钱肯定有。现在高陵被围,外面的商贾进不来,想弄到一万斤灵草,只能从这几位身上想办法。 这时,余太守再请众人来衙门紧急议事。 余太守很焦虑。 这几天他的伤口发炎,已经开始高烧了。 但高陵还在苦守,随时都有陷落的危险,刺史王道夔正在徐州与黄雄主力大军苦战,得知高陵被袭,连派了三路兵马来驰援,都被檀擒虎在路上打了伏击,死伤惨重逃回了徐州。 余太守觉得檀擒虎并非真的攻不下高陵,而是在围点打援。 如果檀擒虎愿意,他随时都能攻破高陵。 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余太守召集众人议事,旨在拉壮丁,从高陵王和笔架山那里再借人,并商量破敌之策。 第21章 敲竹杠 高陵的大小权贵们,也都忧心忡忡。 黄雄大军杀的就是世家大族,而且是照着族谱杀,一个不留,然后把世家大族的灵田改为粮田,分给贫苦大众。 只要让他们进了城,什么高陵郡王,江东画圣,都得埋地下沤肥种庄稼。 唯一轻松的就是王德发。 他是夜游神,又不是高陵人,这里既无家人又无田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见高陵众人害怕,他便以匪自重,提出要一千斤灵草供他修炼,以防备鬼仙檀擒虎。 符箓派修行也需要灵草。 因为灵草的灵力充盈,比从天地间服气要高效得多。 但是用法和丹鼎派却完全不同,他们基本不炼丹,因为炼丹会让灵气损失过半,而是直接把灵草中的灵力释放出来。 不同的灵草,使用方法也不同。 有的烟熏,有的火烧,有的入药,有的制成蒲团、榻褥,有的直接堆在身边,用功法催其释放。 其实一千斤灵草,就两个黄钱的事,也不是出不起。 但这明显是在敲竹杠。 王德发刚来的时候,余太守就送了他五百斤灵草,对于一个符箓派的夜游神而言,五百斤灵草已经很多了,短时间根本用不完。 这才几天? 又开口要! 今天一千斤,明天一千斤,谁知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谁受得了! 而且高陵市面上的灵草,早早就被地仙观买空了,变成了“穷夭独”放在袁黄葫芦里,现在有灵草的只剩高陵王和玉成器。 这竹杠自然就敲到了两人头上。 高陵王要养狸奴,灵草本来就不够用,才把主意打到袁家的田地上来,玉成器要修行制器,画中仙和各种卷轴需要海量的灵草,也是入不敷出。 高陵王是郡王,玉成器是公卿世家,也不惯着王德发,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王德发丝毫不让。 现在檀擒虎在外面虎视眈眈,地仙观他们不能请,袁黄只是个刚修行的炼气士,玉成器道行有限,现在的高陵,没有他王屠夫,他们就得吃带毛的猪。 这一次吃定他们了。 袁黄瞧着这不阴不阳的氛围,脸都憋红了。 一千斤灵草就心疼成这样,自己这万斤的,该怎么开口? 看看余太守,看看高陵王,看看玉成器,再看看一脸傲娇的王德发,袁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概的主意.... “府君!” 袁黄从角落里走到中间,向众人一一行礼后道:“王道兄的考量,也不是全无道理。” 众人见袁黄突然跳反,皆是一愣。 高陵王瞪着袁黄,心说你是哪边儿的? 玉成器一脸不解,你这是记吃不记打? 王德发也一脸警觉。 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呐.... 余太守道:“你说来听听。” 袁黄向王德发点点头,道:“檀擒虎攻城日久,一而衰,再而竭,我们高陵铲除内鬼,募集乡勇,人数日盛。檀擒虎想正经破攻高陵,除非大举增兵,否则难度很大。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想办法利用鬼仙的优势,对高陵进行斩首行动!” 余太守、高陵王、玉成器。 这三人就是高陵的首。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袁黄说的正是他们最担心的。 正常打仗,冲锋陷阵的,提头卖命的都是小喽啰,他们打赢了得军功,打输了可以跑,就算被活捉了,一般也不会被杀掉。 只要是世家子弟,一般都是很安全的。 但是檀擒虎不同,他是按户口本杀的,专挑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杀! “檀擒虎是鬼仙,万一让他捡到漏洞进城,高陵必定群龙无首,不攻自破!只要王道兄确实能防住檀擒虎,别说千斤灵草,就是万斤也是值得的....” 这个道理高陵众人都懂。 这世间的事难就难在,懂归懂,动归动,知和行总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大道理谁不会说,但是真做起来,要么心疼不舍,要么心存侥幸,要么指望他人。 王德发见袁黄说得如此有道理,不由将信将疑得连连点头。 “有道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府君,不能因为檀擒虎没有闯进来,就觉得王道兄不重要,或许正是因为有王道兄在,檀擒虎才没有闯进来。” 这话把王德发捧得找不着北。 虽然不明袁黄意图,王德发依旧很受用,假装自谦道:“袁道友过誉了,我只是竭尽全力,保高陵城远离邪祟罢了!” 余太守也觉得很有道理,可高陵王和玉成器却很不给面子,纷纷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议事不欢而散。 这时,王德发请袁黄借一步说话,袁黄来到王德发暂住的官廨,王德发倒也沉得住气,又是喝茶又是玄谈的。 袁黄知道他在等自己先开口。 贵人话语迟。 这是世家子弟们的驭人之术。 袁黄将计就计,直接表明来意:“你我虽门户不同,但同为道门修行者,我之所以帮你说话,是有事相求。” 王德发假装不在意,慢条斯理得品茗一番,才哦了一声,道:“你所求何事?” 袁黄道:“我需要灵草。” 王德发不置可否,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半天才道:“你需要灵草,跟我有何关系?” 袁黄忍着他这欠揍的样子,故作焦躁道:“我能帮你要到灵草,但是我得分账!” 王德发笑道:“我想要灵草,我自己去要。你想要灵草,也你自己要去,何必来找我?” 袁黄道:“你自己要不到灵草!而且,你犯一个很大的错误。” 王德发将杯子放下,问道:“什么错?” “你既然想要灵草,那就应该一次要到位。好事,你可以分开慢慢给;坏事,你得让别人只疼一次。这么基本的道理,你不懂吗?” 王德发脸色微窘。 袁黄道:“像你这样今天要五百,明天要一千,谁受得了?你这样要,不仅要不到灵草,还把自己要贱了。” “此事是我欠考虑。”王德发难得服个软,迟疑道:“可是要多了,他们更不会给!” 袁黄问:“你需要多少灵草?我帮你要。” 王德发看着袁黄不知是敌是友,犹豫许久,才反过来问道:“那你需要多少灵草?” 袁黄道:“越多越好,最少也要一千斤。” 王德发气笑了,“我都要不到一千斤,你从我这里分账,就想分走一千斤?” 袁黄道:“你只说你想要多少,我往上加码便是。” 王德发想了想,“我需要三千五百斤。” 第22章 游说 “三千五百斤?” 怎么敲个竹杠,还有零有整的? “那就是我帮你要四千五百斤,你分我一千斤。” “成交。” 王德发也没讨价还价。 袁黄从王德发这里离开后,径直去找到高陵王,等了许久,高陵王才黑着脸出来。袁黄道:“王爷可是在恼袁黄刚才不知方寸,没有立场?” 高陵王哼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袁黄道:“王爷的赏识,袁黄铭记于心不敢忘。刚才那样说,其实是在帮王爷。” 高陵王一脸不解。 袁黄道:“王晃今天五百明天一千的要,何时是个头?如果他确实能挡住檀擒虎,花再多的钱也值,怕就怕钱没少花,事没见成!” “但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檀擒虎就在城外,我们必须要用他,花钱是跑不掉的。既然一定要花,那就得花在实处,不能让他给讹了。” “正是如此。” 这才是高陵王的想法。 当然,事让他办了,钱还能赖掉,那就更好了。 袁黄道:“像这种零零散散的烂账,最后肯定是打了水漂,起不起作用两说,还落不着人情。王爷就是想对巨鹿王家说道说道,都开不了口。” 高陵王频频点头。 袁黄道:“王爷,袁黄僭越,今天不拿自己当外人,说说我的想法,王晃想讹咱们灵草,王爷不妨顺水推舟,借他做一次法,也为自己谋划谋划。” 高陵王看着准女婿,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说来听听。” “王爷不妨直接送他个五千一万斤灵草!越多越好,最好是能轰动天下的那种!” 高陵王大为意外,“你这是何意?” 袁黄道:“王晃要的是灵草,又不是金银。灵草堆头大,出不了高陵。防檀擒虎一日,他王晃就用上一日,又能用多少呢!管他檀擒虎来不来,王爷你公忠体国的名声都出去了。” “如果防不住檀擒虎,万事皆休。如果防住了檀擒虎,那差别就大了!” “哦?” 高陵王眉头一扬。 袁黄道:“如果每次五百一千的给,就是防住了檀擒虎,功劳也是他王晃的。王爷送灵草只是个添头,反而让人觉得王爷小鼻子小眼,钱没少花,名声还不好;但如果一次性给他上万斤灵草,最后防住了檀擒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王爷倾家荡产,才守住的高陵。” “几百上千斤灵草,王晃顺手就带走了,但是万斤灵草,他王晃再贪也不敢觊觎,只能乖乖还给王爷。王爷搏了名声,反而花费更少。” 高陵王闷着合计了好一阵,又把门客叫来商议一番,才拍板道:“就这么办。明日孤便送他一万斤灵草。” 袁黄心头一颤。 真是财大气粗! 本来想游说三家的,现在一家就够了,那玉家和余太守那里就不用去了。可等他出来,却发现玉葳蕤就在不远处守着,见到他就急忙招手。 袁黄走过去。 玉葳蕤道:“袁黄,你怎么向着王晃,跟我爹爹唱反调?你不知道我们玉家和王家是死对头吗?你跟高陵王在密谋什么?你们是不是在合伙坑我们?你知道吗,你要娶的王寡妇,死了的丈夫就是王晃的堂弟!” 袁黄翻了个白眼,这才想到玉家不止和高陵王不合,和巨鹿王家也不合。 看来有必要找玉成器,当面说清楚。 玉家和王家在朝堂上竞争很激烈,一直是玉家要强势些,但是近十几年,因为王道夔的崛起,王家的势头隐隐盖过了玉家。 甚至有人说,玉家也就比王家多了字面上的一点。 玉成器虽说无心功名,但是涉及到家族荣耀,他还是很在意的。 江南本就是玉家的势力范围,王家几次三番下江南,就是想插一杠子,特别是王道夔来徐州当刺史后,玉家在江南的基本盘,几乎快崩不住了。 这次王晃来高陵如果立了大功,对玉家相当不利,玉成器死活不同意给他灵草,也只是因为敌人要的,他偏不给。 但是他内心也很矛盾,真不给灵草,万一被檀擒虎突破了,那大家只能一起完蛋。 檀擒虎可不分什么玉家、王家、洛家! 现在听袁黄一分析,玉成器突然找到了解决问题的钥匙。 灵草我出, 事情你做, 功劳我抢。 高陵王出一万斤灵草,那么他玉成器就出....九千九百斤。 袁黄听了嘴角一阵抽搐,这也是雄主啊! 邋遢道人让他筹集一万斤灵草,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万斤.... 玩大了呀! 还有,玉成器出的灵草,怎么和王德发一样,也有零有整的? 告别玉成器后,袁黄再去太守府。 余太守本来也急着见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支持王德发。 对于余太守而言,他是偏向王德发的,毕竟王道夔是他直属上级,他家里没有灵草,现在市面上也买不到,所以这竹杠敲不到他头上来,他只希望玉家和高陵王能大方一些。 余太守虽然没有灵草,但是他有钱。 机会只有一次,袁黄也不想放过他。 “府君放心,修行者入军阵是取死之道,檀擒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以身试险的。平白被王晃敲竹杠,这灵草不给也罢。” 越这样说,余太守越是不放心。 檀擒虎攻城多日,早就到了兵行险招的时候,如果檀擒虎冒险进城,第一个砍的必是他这个太守。 “袁黄啊,王晃那边还得供,有备无患。” 袁黄道:“可是高陵王不想被人拿捏,玉家也与王家有隙,这灵草怕是供不了,除非....” “除非什么?” 袁黄道:“除非府君能像上次一样,身体力行做个表率。” 余太守若有所思。 袁黄道:“如果只是小打小闹,既请不动高陵王和玉家,也卖不了王家人情,可府君若是大张旗鼓,倾尽所有支持王晃,高陵王和玉家看到府君的忠烈,必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如果城守不住,留再多的钱财也无用。如果城守住了,这么多钱,王晃但凡要点脸,都不敢会走,钱还是府君的。如此一来,府君可谓是一石三鸟。” 余太守仔细盘算着。 平时拍马屁不能轻不能重,很看火候,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正在打仗,他以购买灵草为由,大张旗鼓贿赂王晃,既能逼高陵王和玉家献灵草,也能对巨鹿王家示好,最重要的是,此举真的能帮他守城,特别是保他这个太守的项上人头。 如果胜了,他巴结了巨鹿王氏,钱大多数还会回来,面子里子都有了。 简直大赚特赚。 想到这里,余太守看袁黄的眼神又亲切了几分。 作为官场老油子,他骑墙惯了,屁股决定脑袋,前一秒推心置腹,后一秒连捅三刀的事也没少干,对付袁黄这种小角色,他变起脸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第23章 做局 袁黄离开太守府后,直接回家。 现在高陵王,玉成器,余太守都拿了本钱出来,接着该是下一步行动了。 袁黄找到邋遢道人,将事情说了一下,还没说接下来该怎么办,邋遢道人笑道:“接下来该让王晃作死了。” 袁黄一愣,问道:“师父,你知道?” 邋遢道人呵呵笑道:“此乃帝王术也。资源他们出,恶人王晃做,善人你来当,好处你来得。吃干抹净还不得罪人。” 被邋遢道人一言道破,袁黄也就不隐瞒了。 “只是如何让王晃作死,徒儿还没有想好。” 邋遢道人道:“这世间无必成的计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把局面撑起来,等着他犯错即可。有道是厚德载物,以王晃的德行,大概是接不住这泼天富贵的。” 袁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做不到料事如神,还觉得谋事不密,现在听师父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本该如何。 对手也不傻,不可能当自己的提线木偶。 所以任何计谋,都不可能完全严丝合缝,赌的就是人性,对手不可能不犯错。 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如果自己做局,是阴谋诡计,那么师父刚才说的话就是阳谋。 阴谋赌的是别人不防, 阳谋赌的却是防不住。 第二天。 今天早上起,王德发就觉得自己生活在梦里面。先是余太守当众给了他一千银钱,让他去购买灵草,随便花,只要能守住檀擒虎即可。 太守一年的俸禄差不多两千石,也就是两千亩地的粮食。 一千两是两年的俸禄! 现在朝廷打仗打得凶,很多地方官的薪水都欠着,余太守这是豁出去了! 接着,高陵王捐出灵草一万斤,让他随便用,只要防住檀擒虎即可。 还有宿敌的玉家,也捐了九千九百斤灵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三位带了头,高陵的其它权贵,大大小小也捐了不少,钱倒是其次,这两万斤灵草实在太馋人了。 从太守府回来,王德发就把师兄弟几个叫了过来。 上一次,他从余太守那里收了五百斤灵草,结果惹得其它七个师兄弟很不满,再被袁黄在城头离间了一回,师兄弟间的氛围就很诡异了。 因为优秀,他本来就招人嫉妒,师兄弟们的这种阴暗小火苗一点就着。 所以他才去敲高陵的竹杠,想给七个师兄弟都要五百斤。 昨天袁黄说帮他要灵草,他想着就算要不到三千五百斤,多少要点,也能给师兄弟们一个交待。 可是今天,他突然拥有两万斤灵草了.... 这么多灵草该怎么分? 自己独吞了不好,平分又给的太多,还真是麻烦。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身边的仆人却过来小声道:“五郎,情况有些不妙。高陵王和玉成器好像和好了,他们在一起喝酒去了....” “什么?” 王德发惊得站起,他王家几次想进入高陵,先是和高陵王结亲,但是他堂弟莫名其妙就死在了战场上,他们一度怀疑是玉家搞的鬼,只是没有证据。 这次派他来高陵,就是想借守城,从危中寻找机,插入玉家的大后方。 这一切能得逞,都是因为玉成器和洛野不和! 高陵王并不太看得上王家,倒不是轻慢,而是郡王们一般不与世家通婚,免得被皇帝猜忌,而且世家大族今天起,明天落,太平王爷犯不着蹚这浑水。 高陵王之所以会答应结亲,也是因为和玉成器较劲。 如果现在这两人和好了,自己立不立功,都会被赶出高陵,在高陵这个地方,太守虽是一郡之长,但他是个流官,只有高陵王才是真正的主人。 随即,王德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袁黄是这两人的棋子,他们反常送来这么多灵草,一定是要算计自己。 慢慢的,王德发发现了这灵草烫手,他用不完也带不走,抓不到狐狸还会惹一身骚。 “去查清楚,这两个人怎么会和好!” 大概一个时辰后,仆人再次回来,道:“听说玉成器休了妻,这次和好,据说是因为玉成器比高陵王少捐了一百斤灵草....” “这是什么意思?” 仆人道:“老奴不知。” 这时一个年纪大的师兄道:“师弟,这事好理解,洛王爷和玉大家本来就是兄弟,后来因为女人闹翻,这些年谁也不服谁,两个杠着气,可是这次玉大家休了妻,落了下风,他比洛王爷少捐一百斤灵草,也有服软的意思。洛王爷是性情中人,一方低了头,这事情不就过去了吗?” 这样一说,王德发好像能理解了。 两个兄弟斗起来,越是刚硬,越是谁也不服谁,要是哪个突然弱了,还主动低个头,另一个再好强也不会争了。 “五郎,还有一事。” “说!” “听说洛氏正在筹备礼服,她要结婚了,如果猜的不错,对方应该就是袁黄。” 王德发把所有事情一联想也悟了。 高陵王退还了袁家所有土地,处处维护袁黄。 袁家帮高陵王攻打宋家庄。 洛氏是炼气士, 袁黄也是炼气士。 “原来如此!” 王德发气得桌子重重一拍,恨声道:“这不行,洛氏是我王家的寡妇,我不会让他得逞。更不能让高陵王和玉家重修旧好!” 王德发在屋子里面打转转,转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把仆人叫进来密谋一阵.... 袁家庄。 袁黄也得到了消息,高陵王和玉成器和好了! 这两个人现在正在高陵城的一家苍蝇馆子喝酒,这是高陵最有头有脸的两个人,怎么会在那么简陋的地方喝酒? 这时,外面有玉家的人来请袁黄,说是玉葳蕤请他。 袁黄正好想找玉葳蕤问问,她爹到底啥情况,怎么突然就和好了?这两人和好对袁黄也没啥,就怕这两人抽妖风,无意中坏了自己的计划。 袁黄跟着那人来到城中的一家客栈,因为战乱,现在整个客栈都没有人,连伙计都回乡去了,只留下掌柜的在看店。 见到袁黄,掌柜的道:“玉姑娘就在楼上,不过她说要先观他父上的一幅画,方能进去瞧她。” 袁黄感觉怪怪的,当即催动大黄庭探视一番。 玉葳蕤确实在楼上。 袁黄当即上楼,来到二楼的雅室,只见墙上挂着偌大的一幅画,画的是山水田园,男耕女织,但是画上面题的字却是: 欲海回狂。 “玉葳蕤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袁黄不解得瞧着挺正常的画,和这挺不正常的画名,下一刻,袁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 因为战乱,他家道中落,成为寻常人家,父亲和兄弟战死,老妻过世,女儿嫁人,儿子也娶了媳妇,他孤独一人,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按说是到了不举之年,可欲望却愈发强烈.... 第24章 算计 那是中老年男人无法言喻的痛.... 所有人都劝他,为老要尊,可是看到漂亮女子路过,他总是忍不住凝视,挪不开眼睛.... 听说哪家的闺女长得清秀,便绮念缠绵,无以排解.... 即使是相貌普通的村妇,只要观其身形柔美,也能顿时忘掉她原来的丑陋.... 他越玩越花,搭良妇,哄处子,还梅开二度,一树梨花压海棠,做尽荒唐事。 又过了几年,他年老体衰,再也交不了公粮,娇妻徐娘半老,正是虎狼之年,最终红杏出了墙。 他气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儿子觉得他败德,儿媳觉得他丑陋,都不照顾他,娇妻给他端的汤药,还故意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 没过多久,他被挂在了墙上,结束了不安分的一生,邻里见而含恨,六亲聚则成怨.... 欲海回狂。 浑浑噩噩间,袁黄看到了玉葳蕤。 这个小姑娘热情、奔放、眼神魅惑,袁黄顿时忘掉了老男个不安分的一生,在梦中亲近起来.... 许久以后。 一阵呛鼻的浓烟传来,袁黄突然一颤,恍惚睁开眼睛,只见玉葳蕤横陈于侧。 “???” 玉葳蕤也从悠悠睁开眼睛,眼中的温柔一闪而过,而后惊恐万分,一脚将袁黄踢开,自己蜷缩在床榻一角。 袁黄使劲摇头,想分清楚是梦是醒。 那种感觉就像.... 你在梦中小解,突然醒来,发现真尿了床。 这不是梦。 “走水了!” “救火啊!” “救人呐!” 外面人声鼎沸,客栈和楼梯被踩得咯吱作响。 玉葳蕤拿衣服捂着身子,看着袁黄一言不发。 像她这样的大世家,从小就有仆人服侍,赤身裸体面对下人,就像面对猫儿狗儿,早就已经习惯了,并不像穷苦孩子那般羞涩。 袁黄见她如此镇定,狐疑道:“玉姑娘,你算计我?” 玉葳蕤颤着声音道:“你贼喊捉贼,是你请我过来的。” “我没有啊。” 袁黄摇摇头。 玉葳蕤又问:“不是你把我爹画的流氓画赎回来了吗?” 袁黄又摇头。 “外面这画是你爹画的?” 玉葳蕤道:“是我爹在桑空山悟道时画的,一时大意被流了出去,这画坏他的名声,我们一直想买回来。” 袁黄无语道:“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这个黄画。” “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 “我们被人算计了。”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不由分说将二人拉了出去.... 客栈对面的酒楼,王德发正巧与几个乡绅在这里吃饭,见对面客栈起火,一脸惊讶道:“哎哟,走水了!” “去看看。” “走走走。” 几个人赶紧下楼看热闹,王德发也半推半就跟着下楼。客栈外面有人敲锣打鼓喊道:“走水了,救人呐!” “咦,这不是玉大家的千金吗?” “这个人好像是袁家庄,叫....袁黄。” “原来他们俩好上了!” “这下袁家庄算是攀上高枝儿了。” 袁黄和玉葳蕤慌乱穿好衣服,撒腿就跑,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两人的丑事比他们跑得还快.... 因为尴尬,玉葳蕤也不敢回去见玉成器,两人躲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袁黄仔细思索着蛛丝马迹,问道:“玉姑娘,你爹当真和高陵王和好了吗?” 这本来是他来见玉葳蕤的目的。 玉葳蕤道:“他们昨天一起喝了酒,两个人促膝聊了一宿。哼,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袁黄道:“我感觉这事是冲他们去的。” 玉葳蕤不解。 袁黄道:“能算计我们的,必是我们认识之人。把我们俩弄一块,能起什么作用?” 玉葳蕤脸色羞红,声音都快哭了,“天呐,我以后怎么办呐!” 正王朝风气开放,男女之风并不严,对女性也是相当宽容,连当今的皇后都是个二婚,但是世家大族却特别讲究风评。 只要是明媒正娶,能女三嫁都没事,但衣带松却会落人口实。 袁黄想的却不是这些,道:“如果对方是冲我来的,那就是不想让我娶洛氏,又或者想让我娶你....” “如果对方是冲你来的,他是什么目的?” 玉葳蕤实在想不到其它理由,“就是想坏我名节!” 袁黄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是冲你我来的,而是冲你爹去的。他不想你爹和高陵王和好!”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王....德....发!” 玉葳蕤道:“王家一直想下江南,高陵又是徐州大郡。之前王家与高陵王和亲,害别人成了寡妇,你想娶王寡妇,王家肯定不高兴。如果我爹与高陵王和好,他们想拿下高陵就更难了。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我爹和高陵王就和不好,王寡妇保住了。” 我们两个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后。 玉葳蕤道:“不行。” 袁黄也道:“是不行。我得娶洛华,给你换狸奴呢。” 玉葳蕤道:“狸奴倒没那么重要了。” 袁黄道:“与其被别人添油加醋,不如我自己去跟你爹讲清楚。” 玉葳蕤羞得不行,但她实在没有勇气独自回家。 两人找到玉成器时,玉成器已经听说了此事,正准备出来找她,自己唯一的女儿水晶被人偷了,老父亲如何不生气,拿起戒尺到打。 两人背过身去。 玉成器将两人各自重重抽了三尺。 袁黄一言不发,玉葳蕤痛得哇哇大叫。 玉葳蕤将手中的黄画递给玉成器,一脸委屈道:“爹爹,都怪你这流氓画,你还打我!我哪知道会被人算计。” 玉成器恨恨得将画点着,一把扬了它。 两人又讲了一下事情的大概,玉成器只是无心机巧,但并不傻,稍微一听就知道是王家在算计他,恨声道:“王晃想逼我和洛野再次决裂,他休想得逞!” 袁黄问道:“玉大家,你有什么打算?” 玉成器道:“王晃狗急跳墙,做出这等下作手段,说明他怕了。我和洛野不会因为此事再翻脸,你依旧娶他的女儿,只是容我要想个法子,照顾一下我玉家的颜面。” 袁黄大为松了口气,不由向玉葳蕤望了望。 他要娶的是洛华,娶洛华并非不想奋斗了图个财,只是如此一来,只是白嫖了玉葳蕤,这还得感谢王德发.... 玉葳蕤手搓衣角,闷声道:“我听爹爹的。” 想了许久,玉成器道:“袁黄,我玉家是公卿世家,是朝廷的脸面,我玉成器的女儿兹事体大,你必须有个说法。” 袁黄道:“玉大家,我负荆请罪可否?” 玉成器摆手道:“我玉家不做那咄咄逼人之事。这样,当着高陵诸公的面,你当面假意向我玉家提亲,作为对此事的回应,我当面拒绝。好让天下人知道,是我玉家不同意,非我女儿被始乱终弃。至少洛野那边,我去说。” 袁黄仔细一想,觉得此计可行,既保全了玉家的脸面,也给了自己一个敢做敢当的好名声。 望向玉葳葳,玉葳蕤低头道:“好啊。” 第25章 谋断 玉葳蕤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玉成器。 与玉成器商量定了之后,袁黄正准备回家,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厮,慌张来报:“家主,城....城破了!” “什么?” “城破了,府君让百姓先走。” 袁黄心中大骇,当即与玉成器一道往太守府赶去。 一路上,大批的百姓牵牛赶驴,拖家带口往东逃去,也有许多人家关门闭户,躲在家里不出。 此时城门已经失守,司马王庆被人射杀在城头,余太守披挂上阵,亲自督战,与叛军在瓮城厮杀。 原来,是郡丞温丛叛变,假借出城袭扰的名义骗开了城门,引檀擒虎的大军进了城,因为檀擒虎捉了温丛的老母亲和妻儿老小一共十七口。 温丛怕高陵城守不住,不顾军令,秘密将一家老小送出城,谁知在路上被檀擒虎抓了一户口本。 温丛不得已,只好投敌。 好在余太守临危不乱,死死将叛军咬在了瓮城之中,给了百姓撤离的时间。 在这一瞬间,袁黄又觉得余太守也不那么讨厌了。 人家毛病是多,但是有事真上。 现在白刃相接,真正能起作用的只有余太守和高陵王的兵,袁黄当即带着袁家族人和玉成器一行将库银、粮草、灵草,以及各种文件搬离。 黄昏时分。 余太守、高陵王带着残兵,退至花狸山下,在袁家庄据险以守。玉成器、玉葳蕤、王德发俱在。 袁家庄后面就是花狸山,郡王府,是皇帝养猫的地方,大家退无可退。 檀擒虎的叛军陈兵翻塘镇,对花狸山志在必得。 两军陷入对峙之中。 檀擒虎的目标是花狸山,捉了皇帝的狸山君,必可让昏君更加心悸,对义军的士气也是一种提振。 袁黄找到邋遢道人,焦急问道:“师父,檀擒虎就在翻塘镇,您是江东群仙之首,道行远在檀擒虎之上,可有神通能拿下此人?” 邋遢道人却摇摇头。 不管是鬼仙、地仙、天仙,再厉害的仙,都有个“人”旁,还是人。 道行再高,也怕菜刀,肉身都是一样的,再高的道行,挨上一刀,被捅一枪都得嗝屁,而且军阵之中血气阳刚,又是金铁,又是污秽,三者俱全,灵气全无,修行者根本施展不出任何道法。 就像人置身火海之中,呼吸不了空气一样。 在大型军阵面前,修行者还不如一个高级士兵,这也是为什么正王朝的皇权,最终还是凌驾在仙人之上的原因。 袁黄只是心存侥幸,见邋遢道人摇头,也知道自己天真了。 如果地仙能出手,还用等到今天。 邋遢道人问道:“灵草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个节骨眼上,袁黄哪里还有心思想灵草。 照顾计划,前期的局都已经做完了,只要高陵城守得住,坐等到王德发自己作死就行了。 可是现在,城突然就破了,还跟王德发一点关系没有。 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袁黄道:“灵草倒是在袁家庄,只是大家都在拼命,这个时候提灵草不适合,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邋遢道人却笑道:“这是天助我丹鼎派。现在你有充足的理由去要灵草。” 袁黄不解得看着邋遢道人,邋遢道人道:“只要有灵草,为师便可助你炼出请神丹,想解决掉檀擒虎,请一次桃神就够了。” 袁黄一脸惊诧:“要我杀掉檀擒虎?” 邋遢道人道:“正是。” “檀擒虎在军阵之中,师父你都进不去,我能行吗?” 邋遢道人道:“进当然是进不去。但你的大黄庭可以看到他,你能看到,桃神就能射准。用请神丹的灵力轰杀,足够把他射死。” 袁黄听明白了。 理论上用弓箭也可以把檀擒虎射死,只要看得到、射得准、射的远、力足够大。 只是世上没有这种弓箭。 但袁黄的大黄庭配上桃神剑就可以。 大黄庭可以超视距定位,用请神丹请桃神出手,超远、超快、超强的铁剑砸过去,管你是什么仙,肉身崩坏都得死! 邋遢道人道:“这是我此番下山,最重要的事情。我助你起势,就从斩杀鬼仙檀擒虎开始!” 袁黄看着古朴凝重的桃神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是不是要到灵草,炼出请神丹,就能驾驭桃神剑斩杀檀擒虎?能成吗?桃神打得准吗?杀得死吗? 既然师父说能杀,那大概就是能杀。 但是,自己真的要亲手杀死檀擒虎吗? 那可是“大德良师”黄雄的义子,三大鬼仙之一,昌侯檀擒虎! 一旦杀了檀擒虎,以后就没有退路了。 如果只是为了万斤灵草,那大可不必。 但是为了高陵呢? 高陵城不是他的。 檀擒虎来了,高陵还是高陵,换一个主人而已。 袁家虽然有田有地,但算不上世家大族,或许地会再次被分掉,但性命大概得保,他是地仙观的弟子,檀擒虎做事也会留一线。 但是高陵王必死,玉成器必死,玉葳蕤和洛华也不得善终。 要动手吗? 袁黄心思活泛,足智多谋,但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做这种性命攸关的大决断,却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这也是聪明人的通病。 想的太多,要的太多,顾虑太多,遇事先想后果,凡事权衡利弊。 但世间之事,又哪有万无一失的? 所以,聪明人可以当谋士,当军师,当一方大员,但那些豁得出去,敢于赌命的人,往往可以当统帅,当皇帝,当一把手。 因为比谋更难的,是断。 邋遢道人看出了袁黄的犹豫,道:“做与不做都在你。但是你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因为炼一丸请神丹,最快也要十二个时辰。” 袁黄怀揣着心事出去。 众人一天没吃饭,士兵在埋锅做饭,余太守也与众人就食,边吃边议,高陵王黑着脸,发誓与花狸山共存亡,玉成器和王德发也是同仇敌忾。 余太守道:“咱们借着花狸山的山势而守,一定要熬到徐州的救兵赶到。王晃,你继续在袁家庄布阵,防檀擒虎的鬼仙手段。” 王德发轻叹一声,受命去了。 在高陵城头,本来就有高墙坚壁做防御,他摆下金汁,对于神魂而言就像火海,什么仙也过不来。 但是袁家庄无险可守,没有城墙防御,光煮屎有什么用! 余太守很慌,现在城池丢失,温丛投敌,袁家庄无险可守,一旦花狸山有失,他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玉成器和高陵王也食不知味,嘴上说着死守,其实心里都清楚,想守住很难。 这时,袁黄思虑再三,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三千残兵外加小小的袁家庄,是挡不住檀擒虎的。府君,我要两万斤灵草,一千银钱,你们死守袁家庄十二个时辰,我可以破敌!” 第26章 请桃神 袁家庄的后门,三头牛拉着一个巨大的金鼎缓缓而入。 木制的牛车有六个轱辘,依旧把地面碾出巨深的辙子。 金鼎是黄金制成的大鼎,黄金锅体,青铜四足,上有八个金铭: 敬天法地, 顺天应民。 这是邋遢道人从地仙观带来炼丹的。 炼丹很贵。 不仅灵草和药材贵,鼎本身也不便宜,越是上品阶的丹,越是需要高级的鼎。 随着金鼎进入袁家庄,两万斤灵草也被秘密搬了进来。 邋遢道人以袁家祠堂为道场,在祠堂四周摆下黄符、洒下符水、?米,又从袁家庄借来一只五黑犬拴在门口。 袁黄想跟着邋遢道人学习炼丹之法,但是邋遢道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而是关门闭户,独自在祠堂里面炼丹。 两万斤灵草进去,祠堂硬是没有散出来一丁点灵气! 此时天色已黑,袁家庄戒备森严,檀擒虎的大军也急攻一日,现在正在休整,袁黄坐在家中炼气,白洁带着暗黄幡子坐在一边,细细照顾。 另一厢房间。 玉葳蕤坐在床上发呆,今天的事情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打转,原来那种事情是那种滋味.... 她曾用画中仙在墙头偷看过袁黄和王寡妇,也曾有过类似的幻想,但是从没想过,这事突然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袁黄本来是个有隐疾的废人,是她用聘狸奴的十八黄钱治好的,结果袁黄就成了修行者,现在还准备击杀檀擒虎。 也便宜了王寡妇。 她玉葳蕤治好的男人,最终却娶了寡妇。 花狸山上。 洛华陪在段氏身边,如果袁家庄守不住,她们就依计划往东边逃跑。 洛华的心情很复杂。 白天的时候,她听到消息,说是袁黄和玉家的一个姑娘在客栈里面“研究书画”,结果起火被人撞见了。 这让她很吃醋,气得在家里咒骂袁黄不得好死。 同时,她又隐隐有些担忧。 本来这个时候,她和袁黄就已经结婚了,都怪这该死的战事,让她闪婚也没有闪成。 就算城守不住,袁黄跑就是了,可是檀擒虎是冲着花狸山来的,灭顶之灾来袭,袁黄还站出来了。 万一.... 万一袁黄战死,她就望门三寡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袁黄会出事,因为她的命里缺姻缘,早知道白天就不咒他了,只要人活着,睡个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旁的段氏安慰道:“放心,袁黄是地仙的徒弟,有地仙在,他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 洛华忧心忡忡,点上三炷香一再为袁黄祈福。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天清晨,檀擒虎的大军吃过早饭,大摇大摆得开阵势,对着袁家庄发起了进攻。 余太守这边借着袁家庄的地势死守,檀擒虎接连三次进攻,都被余太守挡了回去,时间眼见到了下午,众人早已疲备不堪。 还要再守三个时辰。 袁家众人把家里的房梁都拆了过来,死死将叛军咬住。 两个时辰.... 一个时辰.... 终于熬到了黄昏时分,余太守无限绝望得看着袁家祠堂那紧闭的大门。 许久以后,大门终于打开了。 邋遢道人从祠堂里面出来,手里面多了一个赤红色核桃大小的丹药。 所有人都聚集在祠堂外面。 余太守、玉成器、高陵王、玉葳蕤,还有一身滂臭的王德发,以及袁家众人。 袁老二眼神肃穆,袁季也满脸崇拜,虽然他们家袁黄无种,但是天残地缺不可辱,他竟然是仙人弟子! 袁黄竟是修行者! 他隐藏得真深呐! 这时,人群之中还多了一个人。 洛华。 她始终放不下袁黄,要亲眼看到袁黄才放心。 邋遢道人走到人前,慎重将红色丹药递给袁黄,看似对袁黄,实则对高陵众人说道:“我丹鼎派虽是蕞尔小道,但是敬天法地,顺天应民。如今家国有难,吾辈当奋进。袁黄,斩妖诛邪,义不容辞!” 众人皆是动容。 和尚盛世敛财,道士乱世下山。 不管是哪一派,道士们都有任侠之气,希望拯救苍生,守护黎民。 袁黄将丹药服下,大黄庭催动,整个人散发出极致的红光,桃神剑从箱子里面飞出来,悬于袁黄头顶。袁家庄外的檀擒虎,虽在军阵之中,却格外耀眼。 五百步。 檀擒虎就在五百步之外。 ”请桃神!“ 袁黄一声威喝,请神丹的灵力在迅速凝聚,邋遢道人点上一炷短香插在案前,袁黄身上变幻闪烁着红的、蓝的、黄的光芒。 众人摒住呼吸看着袁黄,这是神迹! 一剑定生死! 香燃烬。 桃神剑化作一道厉芒,激射而出,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外飞剑! 袁黄看到桃神剑以无比迅捷的速度,瞬间射向檀擒虎。 下一刻,檀擒虎被斩于马下! 桃神剑洞穿了他的脑袋,又把他身下的战马也射死了,然后砸入地下,消失不见! 檀擒虎没有施展任何法术。 甚至他死都没有反应过来。 鬼仙虽强,但桃神剑斩的是肉身,而且檀擒虎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世间会有这样的法术,法术攻击,却是物理伤害.... 所有人都看着袁黄。 袁黄颤抖着声音喝道:“死了!死了!檀擒虎死了!” 众人顿时爆发出山洪般的欢呼声! 高陵王、玉成器激动得相拥而抱,玉葳蕤兴奋得小眼神里都是星星,洛华却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瘫软于地。 王德发无比惊奇得看着袁黄,没有嫉妒,没有愤怒,只有无尽崇拜和神往。 邋遢道人也感慨万千。 千年桃神剑,时隔五百年重出江湖,丹鼎派这个被世人遗忘的小道派,注定要重新被天下人记起。 这时,余太守高呼道:“众将士听令,全军出击!”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吼!” “吼!” “吼!” 众军士士气如虹,倾巢而出,余太守身先士卒,杀入滚滚洪流之中。 这时,袁黄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我的剑!” 桃神剑不是一次性用品,而是孤品,天下只有这一把桃神剑,现在檀擒虎是杀了,但是剑也射出去了。 必须捡回来! 不能让叛军拿走了! 好在桃神剑射穿了檀擒虎的脑袋,又斩穿了马身,砸到了地底下。 现在外面这么乱,万一被人顺走了怎么办? 第27章 一九分 邋遢道人对白洁道:“去吧,让五鬼去把桃神剑捡回来。” 这是白洁先前和邋遢道人商量过的事情。 这段时间她一直献殷勤,目的就是两个: 一是怕袁黄娶妻后,她被新妇卖了。 二是想凭借旗子里的五鬼,拥有自己的实力。 五鬼幡的制作过程虽然邪恶,但是现在旗子已经制成,命数又与袁黄极合,可以旺他气运,而且五鬼对金铁敏感,可以偷偷搬运别人家的钱财。 桃神剑是上古莽铁,比金钱还要敏感,五鬼可以轻易找到它。 最主要的是,修行者修行的是神魂,但是五鬼幡里的鬼是魄鬼。 魄和魂不同。 修行者无法修炼魄,也就不能施法,但是魄也不怕气血、污物、金铁,作用除了玄之又玄的气运外,就只能吓唬人,和搬点钱财了。 这也是白洁的小算盘。 袁黄负责扔,她负责捡。 这样旗子有固定用处,才能保得住,她在袁黄心中的地位也更牢固。 “你放心吧,道爷爷。” 白洁咬咬牙,跟着冲进了人海之中。 袁黄急道:“小白,外面危险!” 邋遢道人却拦住了袁黄,道:“此女虽然对你忠诚,但她心怀野望,不甘久居人下。得磨磨她的性子,该吃的苦头,就让她去吃吧。” 大概一个多时辰,余太守血战归来。 檀擒虎一死,叛军顿时群龙无首,被余太守一冲就散了。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是谁在谣传,说是地仙出手了。 能以神鬼莫测的手段杀掉鬼仙的,也只有地仙了。 余太守一战斩首三千余级,令部下乘胜追击,他自己伤口发作,实在难以坚持,便退回了袁家庄。 袁黄被众人紧紧围住,就连郑氏都挤不到跟前去,只好与袁家人远远得在一边守着。 袁老二和袁季等百十号袁家人,都像在做梦一样,与他们朝夕相处的袁黄,突然就成了比鬼仙还要厉害的修行者,身边认识的人,不是郡王就是大世家。 袁季小声嘀咕道:“二哥,打你那两棒子还是轻了。你呀,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袁老二抹了抹额头的汗,“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哪知道我袁家能出这么大的人物!” 袁季道:“我听人说,叛军喊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个黄就是他!” 袁老二嘴一撇,“黄狗也是黄,黄牛也是黄,这你也信!” “你呀,迟早毁在你这张嘴上!”袁季狠狠瞪了袁老二一眼,再看袁黄,越发觉得袁黄金光闪闪。 也许,发达的机会就在眼前呢? 自己未必就不能成为像高陵王一样的存在! 袁黄边上,高陵王带着洛华,玉成器带着玉葳蕤,一左一右得围着。 高陵王和玉成器打了胜仗,好得穿一条裤子,聊得火热。 但是洛华和玉葳蕤,与他们父亲相比,却是冰火两重天,仅仅只是眼神,就已经撕了八百个回合.... 王德发瞧着这两个女人的样子,暗自得意。 这个袁黄越优秀,他们就争得越凶,到时候洛玉兄弟再翻脸,他在高陵就还有机会。 袁黄却浑然不知。 他在焦急得等人。 过了很久很久,白洁才浑身是血得跑回来,一手拿着幡子,一手夹着桃神剑,身前一对跑得两边颤,又狼狈又可爱。 袁黄赶紧过去,抓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见只有手臂有个擦伤,才放下心来。 白洁将桃神剑递给他,兴奋道:“找回来了。阿郎,都是别人的血,在地上摔了蹭上了,不打紧。” 袁黄收起桃神剑,去找邋遢道人,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邋遢道人却很淡然,让他把桃神剑收好,道:“为师明天会在庄子里再待一天,再给你炼一枚请神丹备用。” 这次要了两万斤灵草,正好可以再炼一枚。 袁黄打开两大箱子钱,道:“我从余太守那里要了一千银钱,师父栽培大恩,弟子无以为报,这一千钱当是弟子的一点孝敬。” 做师父的不图徒弟财钱,但是希望徒弟能懂事,有孝敬之心。 这点人情世故袁黄懂。 这一千钱就是一百个大钱,是地方一把手两年的俸禄。 地仙观那么穷,这么大一笔钱,邋遢道人肯定也想要,全给袁黄又舍不得,不如虚晃一枪,图个嘴上大方。 师父也不可能独吞了,最后还是会分给他。 果然,邋遢道人没有扭捏作态,而是微微颔首道:“修行讲究法财侣地,你是地仙观的弟子,给观里供奉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你修行也需要钱财,我们一九分。” 一九分。 看来师父只是立个规矩,象征性收点钱就罢了。 袁黄爽快道:“谨遵师命。” 邋遢道人点点头,从箱子里面捧出一百个银钱递在袁黄手里。 “你有这片孝心,为师很欣慰,早早歇息去吧。” “???” “???” “???” 是这样一九分? 袁黄捧着一百银钱,哭笑不得。 这老道士也忒抠门了! 但是师父帮了自己那么多,给再多的钱都不足回报万一,当即哈哈一笑,爽快将银钱放进兜里,晃荡而去。 回到房间,郑氏正在帮小白手臂上涂伤药,看得袁黄直瞪眼,这是倒反天罡啊。 一直以来,郑氏对小白都挺厉害,小白很怕她。 但是今天立了大功,郑氏看小白也顺眼多了,主要是她一直在打听,袁黄使的那大宝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见到袁黄,郑氏便又开始抹眼泪。 “祖宗保佑,大郎你竟那般厉害了,你爹和弟弟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袁黄道:“你放心,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会想办法把爹和弟弟接回来。” 送走了郑氏后,袁黄也陷入了沉思。 斩杀檀擒虎是好事,但是也让他没有退路,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也要让袁家庄强大起来,才能不怕别人报复。 爹要赎回来。 袁弘也要接回来。 还得继续搞钱、搞灵草,同时炼神炼气,把实力提升上去。 也要赶快把婚结了,有高陵王当靠山,袁家庄才安稳。 第28章 假求婚 第二天鸡还没叫,袁黄拿开小白压在自己身上的藕白小腿,起来洗漱炼气,袁家庄的守卫森严,众士兵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 天放亮后,余太守召集众将杀回高陵城,玉成器和高陵王也率众前往,袁黄吃了早饭,就带着袁家人一起上路。 击败了檀擒虎,接下来就是分功劳的时候。 大概到了下午时分,余太守收兵回到府衙,开始论功行赏。 袁黄自然是首功。 余太守将翻塘镇宋家的全部土地都划给了袁家。 当然,这不合规矩。 但是“好巧”,记录田亩鱼鳞图册的库房被“叛军”烧了,山田都需要重新划界,然后登记造册。 宋家有地八百多亩,都是水田,可以种稻米。 袁家人得知后,高兴得手舞足蹈,看袁黄的眼神愈发崇拜。 土地是不动产,是一个家族繁衍生息的底气。 袁黄却知道,宋家最值得的不是土地,而是现钱。 宋家贩私盐,家资丰厚。 余太守是流官,高陵的土地他拿着无用,还招言官弹劾;高陵王和玉成器要的是山田种灵草,水田并不缺,也不好跟袁黄争地。 不用想,宋家的千万家资都被这三位给瓜分了,就连王德发和几个道士,都分了不少东西。 这些是余太守的人情。 其他的功劳由他上报朝廷,再论功行赏。 袁黄斩杀了檀擒虎,这是震动天下的大事,檀擒虎不仅是鬼仙,还是昌县侯,黄雄的义子。 袁黄这种功劳叫斩将。 在正王朝,先登、陷阵、夺旗、斩将是最荣耀的四大军功,尤其以“斩将”难度最大。 斩将必封侯。 所有人都知道,袁黄一步登天了。 当晚余太守大摆家宴,席间还让她女儿出来给诸位弹琴助兴,其实他女儿长的挺一般的,就是细细化了妆容,也有几分姿色。 众人当然知道余太守的意思。 袁黄还没成亲,谁逮到都赚大了,余太守听说了袁黄和玉葳蕤的事,不知道玉成器是个什么态度,所以让女儿出来投石问路。 玉成器和高陵王看在眼里,都是心思各异。 袁黄无意余太守的女儿,只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席毕,袁黄回到袁家庄,先是祭拜祖宗,特别是郑氏,激动得眼泪横流,因为袁黄立了军功,她的夫君就可以流放归来。 祭完祖,袁黄带着袁家人去翻塘镇分土地。 八百七十六亩地,袁黄分了个精光,一亩都没有给自己留,惹得郑氏好生心疼,又不好当着族人的面明说。 袁黄却心里清楚,土地一旦分了你我,他拥有的田地终归有限,不分你我,以后袁家所有土地都能为他所用。 这次斩将,朝廷按例得封侯,还会有封地。 邋遢道人并不在乎这些,他炼丹完毕,将另一枚请神丹交给袁黄后,便把两箱银钱搬上牛车,拖着金鼎回地仙观去了。 第三天。 徐州刺史王道夔趁着檀擒虎身死,黄雄大军军心不稳,亲自带着大军杀出,黄雄大军往?州方向撤退,王道夔下令琅琊、彭城、东海、下邳四郡往高陵增兵,一举将徐州全境收复,然后众部将陈兵于高陵,在高陵集结。 过了一晚,王道夔在高陵府衙开府议事,袁黄应邀前去,准备依照之前的约定,趁着这次机会,向玉家假意求婚。 等到玉成器拒绝,保全了玉家的名声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得与洛华闪婚。 去之前,袁黄找到玉葳蕤和玉成器,再确定了一下。 袁黄离开后,玉葳蕤站在门口,望着袁黄远去的背影怔怔失神。 玉成器望着女儿,温言道:“玉珠儿,待会儿去太守府,爹陪他走个过场。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爹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好....好啊。” 玉葳蕤轻声应着,然后赶紧转身而去。 望着女儿簌簌颤抖的背影,玉成器走进房间,打开一幅陈封的旧画轴,画中那个明慧潇洒的少女,是他一生的白月光。 自古情种都生在富贵之家。 岁月很长,人生很短,他玉成器一生只够爱一人。 爱就是爱, 不爱就是不爱。 没有对错,不讲道理,更无关道德。 玉成器最终喟然一叹.... 今日的高陵府衙,高朋满座,冠盖如云。 除了余太守、高陵王和玉成器以外,徐州刺史王道夔,琅琊太守高胜,彭城太守刘宝蟾,东海太守米吉,下邳太守张慈俱在,旁边还有众多将军部曲,以及王德发和几个从未见过的老道士。 王道夔五十多岁的样子,精瘦马脸,黑色胡子,面相颇凶,看到袁黄也不甚友好。 不止是因为袁黄是丹鼎派,而是因为袁黄斩杀了鬼仙檀擒虎。 檀擒虎是鬼仙,他王道夔也是。 区区一个丹鼎派的夜游神,就能斩杀高高在上的鬼仙? 这让他的威信也受到了严重挑衅。 这天下的鬼仙,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人,每一个都是名满天下的存在,而且个顶个都有大本事。 现在檀擒虎被袁黄一剑杀了,显得鬼仙好菜,这是他情理上无法接受的。 另外,王道夔派王德发来高陵,是想让他在高陵立功,谁知功劳没捞到不说,墙还破了,反而成就了袁黄的无双荣耀。 斩将啊! 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必然封侯! 自己的失意固然难以接受,但别人的风光就尤其让人恶心! 不管是从哪一个方面,王道夔对袁黄都绝无好感。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娶了高陵王的女儿。 洛氏是王家的寡妇且不谈,现在玉家和高陵王重修旧好,那整个高陵,就没有王家什么事了。 所以王道夔顺着徒弟的计策,顺势发难,问起袁黄和玉葳蕤在客栈“研究书画”的事情。 袁黄正愁没有时机开口提这件事情,见王道夔主动问起来,虽然态度不太友好,但也是一个机会,于是站出来道: “回禀州牧,袁黄少年艾慕,一时逾越,实在难辞其咎。玉大家,袁黄坏了玉姑娘的名节,如若玉大家不弃,袁黄也略有些微本事,斗胆向玉大家提亲,愿与玉姑娘结百年之好。” 当面提亲了。 一个不入流的袁家子,向当世顶级世家提亲了。 像玉家这样的顶级世家,别说小小袁家了,就是王公贵族的子弟,被拒绝也是常有之事。 但袁黄马上就封侯了,虽然狂傲了点,但也不算自不量力。 袁黄说完看向玉成器,又看向高陵王。 高陵王正襟危坐,好像事不关己。 一众权贵皆看向玉成器。 玉家虽是公卿世家,但袁黄一剑斩杀檀擒虎,注定也不是小角色。而且女儿已经被人污了,这事虽不大,但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就不好办了。 高门大姓的圈子也很小的,还是从了吧.... 第29章 真答应 王德发得意洋洋望向王道夔,略有邀功的意味。 他的计划是逼着玉家把女儿嫁给袁黄,这样既保住了王寡妇,又能让洛玉二人反目,为王家在高陵发展创造机会。 只是没想到,袁黄突然变得这么厉害,还斩了将。 但是,这不重要。 对于他们这种大世家,最缺的是人才,最不缺的也是人才,天时大于地利,地利大于人和,一个小小袁黄,就是封侯了,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玉成器望望袁黄,又望望高陵王,深沉道:“我玉家不缺富贵,不指望男方有多大家世;也没多大野心,不需要男方有多大本事....” 袁黄一脸真诚得看着玉成器,配合他演戏,让他装一波大的,然后打自己的脸,彰显他玉家的显赫和牛逼。 不管别人家世大不大,反正没有他家大; 不管别人家有没有钱,反正没他家有钱; 不管别人有没有本事,反正没他有本事。 假意谦虚, 实则孤傲。 “但是我玉成器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能对她一如既往,不朝朝暮暮吗?” “诶?” 袁黄愣了一下。 你装完了直接开大啊,拒绝加打脸,演完各回各家。 说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这样的问话,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说一个不字,袁黄不知道玉成器演的是哪一出,只好含糊道:“能。” 玉成器再望望高陵王,深吸一口气,“好,我允了。” “???” 袁黄呆若木鸡。 高陵王瞪大牛眼。 王德发面带喜色。 其它人一脸理所当然。 众人开始恭喜袁黄,恭维玉成器。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袁黄找到玉成器,怒道: “玉大家,你这是闹的哪一出?我们不是说好的,我假意求婚,你当面拒绝,保住你玉家的颜面就行了吗?” 玉成器呵呵笑道: “袁黄,你与王寡妇不过是交易,但和玉珠儿却是两情相悦,何必错付?恶名我来背就好,小日子你们自己过,这不好吗?与王族通婚,你即便封了侯,这一生也无仕途可走,但是与我玉家通婚,你必定能更进一步。” 玉成器说的倒是没错。 王族不得干政。 袁黄被玉成器气笑了:“谁说我们是交易?” 玉成器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为了帮玉珠儿聘到狸奴,你玩的确实高明,与王寡妇成亲换狸奴。但是,你堂堂男儿,难道只值一只猫吗?” 袁黄恨得想抽自己两下,那是应付玉葳蕤的鬼话,没想到他们当真了。 玉成器理所当然道: “你能忍辱负重,令我称赞。但是男人喜欢的是豆蔻少女,谁会喜欢一个年纪大还守寡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会限制你一生的发展....” 说的还真他妈有道理。 没有哪个女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十八岁的女人。 玉成器懂得男人的专一。 换谁想,袁黄娶洛华都是权衡利弊。 玉成器道:“袁黄,你不要有包袱,今天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高陵王也在场,他知道你是被我设计了,要怪也只会怪我,你是无辜的....” 玉成器说得好像他为袁黄背了多少骂名,袁黄得了多少实惠一样。 袁黄无语道:“玉大家,你怕是弄错了。” “袁黄啊,人不轻狂枉少年,比你们出格的事情,我年轻的时候都做过,人嘛,不怕犯错,就怕错过。” 玉成器自然懂女儿的心思。 她知道袁黄和洛华有约定,不想做不对也不道德的事情。 但是喜欢就是喜欢。 他玉家的儿女都长情,喜欢一个人又得不到,那是会痛苦一生的。 虽然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啊.... 这可是个什么什么侯.... “你回吧,我去见高陵王。” 玉成器手中的戒尺往背上一靠,走得视死如归。 花狸山上。 永香殿。 段氏搂着洛华,娘儿俩抱头痛哭。 高陵王坐在一边,提着一壹酒闷灌,段氏抱怨道:“王爷,你们这些男人做事真不靠谱,为什么又要牺牲十四?” 高陵王把桌子重重一拍,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只要能保住郡王府,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段氏道:“真是太憋屈了。” 高陵王道:“现在朝廷财税收不上来,我们高陵是财税大户,小周后想对我们动手不是一天两天了。袁黄如果只是丹鼎派的弟子,也没什么,但是他斩杀了鬼仙檀擒虎,又必然封侯,实在太过张扬。不仅黄雄恨死他,符箓派也会排挤他,如果把他招到王府,到时候我们在朝在野,都会被更加孤立。十四,不是爹狠心,这个女婿咱们真要不起了!” 洛华哭得更凶了。 高陵王长叹一声,“你命中没有姻缘,也是时势比人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洛华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袁黄优秀了,郡王府反而不能要了,只觉得父王胆小慎微,恨声道:“你这个懦夫!” 高陵王顺手给了一巴掌,喝道:“放肆!” 洛华掩面而去。 段氏见女儿离开,轻叹道:“王爷,十四心里苦,你不该打她。” 高陵王嗟叹道:“朝中风波诡谲,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咱们这位皇上诡异得很呐。桂珺,你不觉得这次檀擒虎奇袭高陵,就透着那么一股子诡异吗?” 段氏道:“檀擒虎来得蹊跷,长驱直入,徐州方向都没有发现,王道夔打黄雄打得那么吃力,但是檀擒虎一死,他们几天就把黄雄大军赶出了徐州....朝廷想借匪兵之手,除掉我们?” “只是猜测。” 高陵王道:“咱们这位皇帝八百个心眼子,咱们稍一天真,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现在的郡王府,宁可错过,不可犯错。” 这时,玉成器到访。 高陵王命人摆出酒席,两人并列而坐,高陵王问:“袁黄反应如何?” 玉成器道:“很愤怒,很生气。” 高陵王道:“倒也算有些情义。” 玉成器道:“大哥,这可是你让我玉家捡的便宜,以后不许怨我。” 高陵王长叹一声:“袁黄要只是个普通修行者倒也罢了,哎,这个便宜你玉家捡得,我王族却碰不得。只是我们这么做,是有些不地道。” 这时,段氏也端着酒壶出来,玉成器见到她,神情都紧张了许多。 段氏道:“世兄,我倒的酒你还喝不喝?” 玉成器感慨万千,起身行礼。 ”嫂嫂,我让玉珠儿来王府聘狸奴,是因为我感觉到玉家藏有阴邪之物,我猜到是柳如烟,便想用狸奴让她收敛一些。我派玉珠儿前来,一来是安全,柳如烟总不会害自己的女儿,二来,也是想试一下大哥的态度,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都过去了。” 三人举杯,将往事一饮而尽。 第30章 密隐道人 袁家庄。 所有人都在讨论袁黄的婚事。 袁家从来没有娶过这么风光的媳妇。 那可是“半天下”的玉家! 而且玉成器不止是名满天下的画圣,还是当朝大司空玉镐的嫡子,大宗正玉成仁的亲弟弟,是玉家的核心嫡系! 特别是袁老二,多尴尬饭都吃不下。 袁黄怎么突然就成了汝南玉家的女婿! 玉家那是什么家势? 位列三公,世代勋贵,天下最大的几个世家之一! 相比之下,他撺掇袁黄倒插门,给造反的宋世幡当上门女婿,现在看起来尤为可笑。 只是袁家众人实在想不通,袁黄身弱无子,都不能算真正的男人,无法耕田下种,玉家为何会同意嫁女儿? 是因为袁黄是大修行者,还是因为他将要封侯? 最不解的是郑氏。 只有她知道,袁黄要娶的是高陵王的女儿。 家里的一千多亩地都是袁黄用与洛华的婚事换回来的,现在突然不娶了,高陵王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地要回去? 白洁却很高兴。 她不是普通出身的丫头,她父亲是犯官白御史,自然懂一些官场之道。 娶了洛华,就意味着断了仕途。 而娶玉葳蕤,等袁黄封了侯,再有玉家推一把,必定更加富贵,她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袁黄坐在家中喝闷酒。 这个世界的人重诺,亲是他自己求的,当着那么多人,自然要一言九鼎。 可这不是他的本意! 暗线穿珠娶洛华,并不全是算计,还有喜欢。 现在被玉成器坑了,莫名其妙要娶玉葳蕤....那个贫胸! 相比之下,洛华无论是天赋、气质,还是身材,都更优秀一些,尤其低头不见脚....虽然一见钟情,骨子里都是见色起意,但袁黄确实心动了。 “我要去找她。” 袁黄当即往荇里别院而去。 来到荇里别院,袁黄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一个老仆在等他,留有一封书信,雪花狸山君一只。 信上说: 还君狸奴两相忘,恨不相逢未嫁时。 袁黄急问道:“老仆,县主去了哪里?” 老人道:“跟一个背着剑的道士走了,哦,是一个年纪大的女道姑。” “什么样的女道士,姓甚名谁,哪个道观的?” 老人却摇摇头。 “不知名姓,县主也没有说,大概五十多岁,道袍挺普通的,背着把好大的木剑,说是时辰到,专门来接引她入山门的。” 袁黄把信收起,正准备往花狸山上奔去,刚出门,就见高陵王和段氏也来了,他们得知女儿离开,也焦急来寻。 见到袁黄,段氏把脸一黑,“袁黄,你干的好事。” 袁黄理亏,也羞于解释。 反正高陵王知道是怎么回事。 高陵王就在石阶上坐下,道:“这个女道人在洛华五岁的时候就来过,说她命中孤寡没有姻缘,要接引她去修行,我们一直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袁黄问道:“是什么样的女道人?” “这个女道人不报名姓,不说师承,自称什么密隐道人。”高陵王一脸小心,“但确实厉害得紧,可以未卜先知。” “密隐道人?” 袁黄突然一惊:“可是说江东分王的那位?” 高陵王脸一黑,忙道:“这话不能乱说。嗯,就是她。” 袁黄听说过,这个密隐道人可是敢对朝廷的地龙指手划脚的存在,她曾说,如今天下的地龙之气向西移动,雍凉将起,祸及天下,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钟国合。 她成功预言了黄雄起义。 黄雄就是在雍州起事,他麾下的将士,几乎都是凉州兵。 更可怕的是后面那句: 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钟国合。 江东是哪? 就在正王朝以徐州为主的一些地方。 这句话害得高陵王惶惶不可终日。 朝廷猜忌,害怕江东三王造反,何太监就是因此被派过来监视高陵王的。 这个女道人名满天下,却无人知她底细,不是符箓派,不是丹鼎派,也不是天师派,自称密隐派,就是密不示人,仙隐不出的意思。 是位隐仙。 她像人贩子一般接走洛华,跟高陵王招呼都不打一个,着实孤傲得很。 段氏漱漱落泪。 高陵王拍拍袁黄的肩膀,叹息道:“命当如此,苦求无益。她的命数造化,该当没有这份姻缘。袁黄,孤不怪你,你自珍重。” 袁黄百感交集,高陵王倒是通情达理。 段氏细细收拾女儿的衣物,将狸山君依旧送给袁黄,“既是她说了,那这只九品雪花狸山君便是你的,你们有缘无分,留个念想也好。” 袁黄接过狸山君,抱在手里沉沉的像石头,却浑然不觉。 他想去找洛华。 可是密隐道人仙踪不定,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如行尸走肉般回到袁家庄,袁黄将狸山君交于小白打理,自顾着躺在床上,昏昏入睡似大病一场。 屋外。 狸山君见到小白便眦牙咧嘴,凶相毕露,直接扑过来咬住那暗黄幡子,就往屋外的阴沟跑。 小白吓了一跳,赶紧追了出去。 屋外阴沟,狸山君眼冒精光,面目狰狞得一声兽吼,五个小鬼顿时从旗子里面掉了下来,七歪八落摔在地上瑟瑟发抖.... 狸山君便把尾巴一盘,蹲坐在五鬼面前,似大将军一般。 裆前一窥,是只男猫。 五个小鬼围着狸山君打转转,慢慢的,他们由一团黑气,慢慢幻化成五个小人,头带瓜皮小帽,衣着五彩小衣,四个男婴,一个女婴,如同三岁孩童。 小白吓得瘫坐于地,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为虎作伥。 这便是闻名天下的九品狸山君,可以制御精怪,驱使鬼神! 山里面的老虎把人吃掉后,人的鬼魂会被老虎收伏,成为伥鬼,帮着老虎继续害人,这狸山君个头虽然没有老虎大,但是灵智却比老虎高多了。 小青等五个小鬼,瞬间被狸山君收服,成了它的伥鬼。 小白一阵恐慌,害怕失去一切,忙将旗子一摇,强行将五个小鬼收回,狸山君冲她哇呜吼叫,她又一把将狸山君抓在手里,一手拿旗一手拎猫回了房间。 再厉害不就是一只猫,小白顺手就撸了。 第31章 藏兵 月过高山。 小白正酣然入睡,狸山君立于屋檐之上望月服气,它野性又桀骜不驯,看着就不太巴家的样子。 袁黄轻轻起身,披上单衣来到屋外小院,此时月明星稀,偶有惊雀扑腾而过,天地一片寂静。 袁黄独自坐在院子里,手里攥着洛华留下的书信,被蚊虫叮咬也浑然不觉。 洛华走了,姻缘与他擦肩而过。 乱世将至,大家都在奋力而活。 斩杀了檀擒虎,名扬天下几乎是必然的,但随之而来的报复也几乎是必然的,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在这乱世安身立命。 也只有强大起来,才能把父亲和弟弟从战场上赎回来。 很久很久以后,袁黄才站起身来,将书信细细捋平,放进箱子最深的角落,坦然接受了命运的玩笑。 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 太守府议事,主事的人由余承寿变成了王道夔。 现在黄雄大军被击退,正是王道夔威望最盛的时候。 强龙压着地头蛇,让玉成器和高陵王都很气闷,王道夔将乘胜追击,刷人头、攒军功的任务都派给了他的嫡系,高陵众人就连余太守都没混到个好活。 从太守府出来,袁黄正准备回家,玉成器却在外面等他,见到袁黄笑眯眯道:“袁黄啊,高陵王那边我已经说通了。你随我上山一趟,有要事相商。” 花狸山上。 永香殿内。 这里是段氏的住所,不是会外客的地方。 玉成器和高陵王有说有笑,似乎并没有因为抢亲之事翻脸.... 袁黄大为不解。 “袁黄,孤把你请到这来,就是希望你不要见外。”高陵王似乎并没有打算向袁黄解释他和玉成器的事情,“如今黄雄作乱,若非你一剑砍了檀擒虎,郡王府已经没了。但是孤心中甚是不安呐。” 袁黄不解道:“王爷,叛军不是已经被王刺史赶出去了吗?” 高陵王和玉成器相视一眼。 玉成器以家翁的姿态道:“袁黄啊,真正的凶险不在战场,你可记得密隐道人的那句话?” “江东分王?” 袁黄试着问。 玉成器点点头,一脸的无奈。 “这种话最容易一语成谶。这次檀擒虎奇袭高陵,徐州方向居然都无人发现。也许是檀擒虎兵行险招,技高一筹。但还有一种可能,叛军是被人故意放进来的。巨鹿王家和小周后的周家,已是三世姻亲,由不得人胡思乱想。” 这是不是太阴谋论了? 袁黄从来没有想过,檀擒虎攻城,是朝廷在借刀杀人。 见袁黄将信将疑,高陵王道:“你身处江湖,远离庙堂,不知其中凶险,今日请你前来,就是想让你出出主意。” 袁黄问道:“王爷想怎么样?” “自保。” 高陵王说得斩钉截铁:“朝廷对郡王有诸多限制,无诏不能进京,不可干政,只能养两千私兵。现在朝廷心思诡谲,徐州又是王道夔主政,孤不得不防。” 玉成器道:”我观你行事,颇有诡诈之处,便想叫你过来出出主意。” 袁黄斜睨了玉成器一眼,这是在夸我吗? 高陵王道:“袁黄,你但说无妨。郡王府只能养两千私兵, 这是铁律。但两千兵保不住郡王府,孤想多藏些兵,但又怕犯忌讳。” 袁黄一下子就听懂了。 高陵王想藏兵,主意怕是打到袁家人身上了。 袁黄想了一下,心中已有主意。 现在修行需要大量的灵草,六味地黄丹只剩两颗,仅能撑住不到三个月,请神丹只剩一颗,仅能请一次桃神。 往后的修行需要大量的灵草,目前还没有着落,就算袁家所有田地都种灵草,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量不够,三是袁家还有其它人要靠土地生存,不能全部支配。 得继续找人薅。 高陵的肥羊,就眼前这么几只.... “王爷的诉求是藏兵。袁黄有二策,可并行。” 袁黄说完看着高陵王。 高陵王望望玉成器,又望望段氏,只觉得他说得太过轻巧了,他们苦思无果,袁黄眨个眼的功夫就有了主意。 是不是太轻浮了些? 多半是华而不实的迂腐言语吧! 高陵王将信将疑道:“你且说来听听。” “一策,藏兵。” “朝廷规定,王爷只能拥有两千私兵,不能是骑兵,只能是步军。但是王爷征兵,可以兄一年,弟一年,从弟再一年,家中兄弟几个换着从军。虽然只有一人当兵,却相当于一家当兵。归家的士兵训练有素,又有兄弟在军队之中,一旦事有不测,王爷可以瞬间将两千兵变成四千、六千,甚至更多!” 两人均眼前一亮。 这确是藏兵良策! “二策,练兵。” “朝廷规定王爷只能有两千兵,但王爷可以练一支能以一抵十,甚至以一抵百的兵!人数不变,但战力可相当于数万!” 两人又眼前一亮。 如果这两策并行,确实一举解决了兵力受限的问题。 再看袁黄,两人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玉成器呵呵笑道:“大哥,我就说吧,天才往往出少年,我可没有提前透出风声。” 高陵王心中滋味难受,这样的人才如果是他的女婿该多好! 可是偏偏要不得! 平白便宜了兄弟! 这时,屏风微动,段氏从里面也走了出来,盈盈下拜道:“王爷,袁黄所言可堪大用。只是我们向来与军方不来往,该从哪里找到这练兵之才?” 段氏一句话便将两的激情浇灭了。 高陵王手上没有将才,几个儿子也不太成才,玉家倒是有,但玉家身为大司空,大宗正,不能出面为郡王练兵,这会犯朝廷的大忌讳。 而且玉家更擅长农桑、水利,以及朝廷复杂的人事往来,军务上面实在乏善可陈。 就在三人大眼瞪小眼,以为袁黄说的是空中楼阁时,袁黄连咳三声。 三人齐齐望了过来。 玉成器想到袁黄在宋家庄那晚的指挥,将信将疑道:“袁黄,你是说....你懂练兵?” 袁黄当然懂。 正王朝只分步、骑二军,在练兵的思路上格外粗糙,袁黄前世所知道的练兵之法,放在正王朝就是降维打击。 高陵王夫妇也疑惑得看着袁黄....这么小的年纪,兵都没见过,就说懂练兵,不太可能吧.... 袁黄道:“会倒是会。只是练兵小道而已,既不能长生久视,又不能证道成仙。我是丹鼎派的弟子,师父盼我光大门楣,不好分心罢了。” 三人又是一愣,还是段氏小声在高陵王耳旁道:“王爷,你可记得地仙当年,曾是何官身?” “陈右军!” 高陵王恍然大悟,地仙邋遢道人曾是朝廷的右将军! 那可是重号将军! 袁黄能懂什么练兵,那是地仙懂啊! 第32章 练兵 说到这里,三人会心一笑。 地仙因为被朝廷和符箓派排挤,自然是不方便出面。 那就看破不说破吧.... “袁黄,孤与你虽不成翁婿,但依旧没拿你当外人。还请你不要推辞。” “是啊袁黄,王爷是我兄长,你既提出了这策论,练兵之事必然要应承下来。” 两人一左一右夹击。 袁黄勉为其难道:“可是可以,只是要我练兵,可能有点贵,我需要灵草....” 三人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地仙观的道人是出了名的心黑,要让“我”答应练兵,贵是基本操作,这很地仙! 高陵王道:“只要能请动地仙,贵不怕。” 袁黄道:“不不不,是我练兵,跟我师父没有关系。” “了解,了解。”高陵王一副我懂你的样子,“袁黄啊,你说个价,要多少灵草?” 袁黄也不知道该要多少灵草。 但是练兵至少需要一到两年,才能把一支军队的模子刻出来。 这一到两年修行,如果大口满灌,需要二十多颗六味地黄丹,一颗六味地黄丹大概需要五千斤灵草....加上自己现有的三颗丹,两年算满,需要二十万斤灵草! 请神丹另算。 只是不知道六味地黄丹要不要一直嗑.... 开口就要二十万斤灵草,会不会吓到高陵王? 袁黄犹豫很久,最终还是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想伸出两根食指比划个“十”字,打个半价,可就在伸手的一瞬间,他又缩回了一只手,只伸出一个巴掌。 “五万斤灵草?” 高陵王果然吓到了,段氏也蹙眉道:“一年就要五万斤灵草,至少得千亩山田来种,这也太贵了!” 五万斤一年? 袁黄听了段氏的话,心里面也犯嘀咕,他本来是想一锤子买卖包干....他缩回去的那只手,段氏又帮他伸了出来.... 换成钱的话,差不多一百大钱。 一百大钱就是一百万文钱,前世年薪百万的梦想,莫名其妙在这个世界实现了。 “对,每年五万斤灵草。贵是贵了点,但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为王爷搏的,却是未来的长治久安。” 袁黄最懂这句话的威力。 前世买保险,买期房,买课程,都是中的这个套路,他们向你兜售未来的可能性,赚取你现在的真金白银。 面对未来,没有几个人能不迷糊。 见高陵王拿不定主意,玉成器解围道:“袁黄,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这种大事慢慢再议。” 两人下山而去。 玉成器一路足下生风,走得意气风发。 想来自己女儿被王家算计,和袁黄未婚先睡,丢了个大脸,谁知却捡了个宝贝,且不说袁黄是不是大修行者,就凭他这心智,放到朝堂里面也能祸害不少人。 永香殿。 高陵王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有些拿不定主意,郡王府虽然领着朝廷的赋税,但是拥有的土地并不多,只有三万亩。 看似不少了,但是养活一户人家,至少得五六十亩地。 大部分土地都用来种粮食了,每年还得用税银倒贴,真正能种灵草的,也就五千亩左右。 养狸山君需要大量的灵草,郡王府灵草短缺,高陵王才把主意打到袁家的千亩山田上来。 现在袁黄开口,反过来一年就要讹他一千亩灵草! 这真是倒反天罡了.... “这地仙心太黑了!太黑了!” 高陵王气得肝疼,之前地仙炼丹,他就已经献了万斤灵草,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了,现在又要五万斤,花狸山的灵草都被他薅空了,还怎么养狸奴! 段氏沉默了许久,给高陵王端来茶水,“王爷,朝廷居心叵测,咱们把狸奴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高陵王沉思再三,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拿定主意道:“那就干。” 七日后。 花狸山下,袁黄如期而至。 郡王府开始练兵,高陵王将世子洛离、次子洛商都送了过来,袁黄则从袁家庄里挑了袁鹏、袁归、袁聂三人入伍。 袁家人愿意当兵的都跟着袁弘去了,剩下的都是不愿意当兵的。 这三人是被家中父母逼着来的,想让孩子们跟袁黄混。 袁黄是什么人? 是修行者! 也是侯爷! 袁黄站在点将台上,看着黑压压一片,心里面也有些打鼓。 本来想着两千人,也就是一个高中学校学生的人数,没想到聚在一起这么多! 他拿出一本大大的册子,里面全都是插图。 是这七日,按照前世军训的样子,让玉葳蕤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像什么站军姿,转体动作,体能训练,负重训练,野外急行军,前世吃过的苦一样也没落下。 练兵分文武班。 文班讲战术、协同、配合、兵种细分,还教识一些基础的字;武班练体能、体力、武术,前世教员的一些顶格思想,也被袁黄在不经意灌了进去。 两千士兵与袁黄同共作战过,袁黄斩杀了檀擒虎,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天神下凡,本身就崇拜得不得了。 高陵王世子洛离一万个不情愿,但是面对袁黄,也有些发怵。 一是高陵王就在上面瞪着他,二是两千士兵都崇拜袁黄,他也不敢犯众怒。 花狸山上,玉成器和玉葳蕤远远瞧着军营,俱是如梦如幻。 “玉珠儿,你这个夫君前途无量,且先瞧他在花狸山大营练得怎么样,如果灼有成效,在我玉家将大有可为!” 玉葳蕤也满眼都是星星。 她知道袁黄与洛华要成亲了,心里面有想法也囿于礼法不能说,眼见与真爱擦肩而过,谁知世界真梦幻,这个在她看来不务正业,喜欢流连花丛,为老不尊的父亲,在关键时候这么靠谱。 别人家的父亲,都是女儿想嫁给某个人,父亲食古不化刻板严岢,坚决不同意。 自己家的父亲,却犯天下之大不讳,用上不了台面的计谋,也要帮自己争取到。 更想不到的是,她花十八个大钱治好隐疾的袁家废物,摇身一变,成了丹鼎派的修行者,还一剑斩杀了鬼仙檀擒虎,立下不世之功,马上就封侯了,更是连练兵都懂! 这七日她没日没夜得画画,起初只是想与袁黄亲近,后来越画越觉得了不得,这般雄奇的思想只应天上有,不似人间之物。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自己那十八个大钱花的简直太值了! 也得感谢檀擒虎奇袭高陵,否则她也没有机会。 玉葳蕤傲娇哼道:“他一定可以练好的,爹爹,我们到底啥时候才能成亲?” 玉成器忙道:“含蓄,含蓄,端着,端着。” 玉葳蕤嘻嘻一笑,望着山下大营,眼里都是柔情.... 第33章 昌侯 花狸山的草木开始枯黄。 今天是玉葳蕤在花狸山上观看袁黄练兵的第三十天。 一个月过去了,袁黄练兵已具气象。 虽然战斗力提升没那么快,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支兵的精神风貌不一样。 玉葳蕤依旧每日画画,练兵之法也越发清晰,她站在山上,观看山下大营里两千士兵分成阴阳二军对练,她都开始懂点兵法了。 画册也愈发形象,很多无法言明的要领,在她笔下也能活灵活现。 比如站军姿、集体动作、爬地壕、攀城墙、扛圆木、负重行军、半夜紧急集合、野外求生,以及战术配合、穿插迂回,一共有五十多项军事技能! 更有一些战术思想,像什么闪电战、持久战、游击战,简直奇伟,颠覆她的想象。 爹爹对袁黄的溢美之辞也越来越多,他都已经暗戳戳得准备好了良辰吉日,准备在两个月后让他们结婚。 一是等袁黄父亲流放归来。 二是等朝廷对袁黄的封赏。 三是等玉家各种结婚礼仪。 这一天,高陵王的一万斤灵草送到。 这是高陵王府拼拼凑凑,先凑到的一万斤,剩下的得分期。 袁黄悉数将灵草送到地仙观。 邋遢道人见袁黄又弄到这么多灵草,也很是惊奇。 袁黄将经过大概讲了一下。 邋遢道人大为意外。 他曾是朝廷的右将军,没想到自己的徒弟,一天兵没当过,居然懂治军!在这乱世,修行者害怕兵祸,如果懂兵事,那安身立命就容易多了。 最主要的是,徒弟这搞钱的手法,也相当有地仙风格。 地仙观的烂柯石阵可以帮人引劫渡劫,这本身就很玄学,心想事成的因素很大,渡劫成不成功,与烂柯石阵关系不大。 地仙观兜售的是可能性。 就像在崇道灭佛前,一些佛寺宣称可以帮信女们生儿子一样,佛寺先给你开一堆药,药的价钱是外面的三倍以上。 但是喝药有很多讲究。 什么八字的人,什么时辰喝;家里单口的怎么睡,双口的又怎么睡;不同八字的人,每月几号几时行房,等等。 总之,一大堆讲究。 如果生了儿子,那是佛寺的汤药显灵,大家感恩戴德。 如果生的不是儿子,那是你们自己没按要求喝,佛寺还会退药钱,大家也会说佛寺至诚至善不坑人,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但生男生女的可能性是一半一半,平均算下来,佛寺是大赚特赚的。 也有一些妖僧为了不退钱,会暗中帮那些怀不上身孕的妇人下种,又有一定的可能,帮她们怀上孩子。 因为和尚是出家人,不沾尘缘,妇人怀了孩子,羞于开口,不会到处说;家中男人心知肚明,但有香火养老,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地仙观很缺钱。 但邋遢道人做不出那么脏的事。 他只套路那些不缺钱财的大修行者,因为只要大修行者相信烂柯石阵有作用,那么烂柯石阵就真的能起到一定作用.... 就像袁黄。 他相信烂柯石阵可以帮到他,结果就真的帮到了。 虽然对袁黄开放,是因为战乱,地仙观太需要钱才破例,结果阴差阳错,找到了祖师爷才有的大黄庭。 邋遢道人不渡上,不渡强,因为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地主豪强,在他眼中都是普通人,烂柯石阵对他们真的无用。 所以他脾气臭硬,拒绝他们,其实是心存善意,不想坑别人钱。 当然,如果坑的人多了,烂柯阵的神秘感也就没有了,局自然就没人信了,只能少而精,逮到一个就往死里薅。 三年不开张, 开张吃三年.... 而袁黄兜售的却是未来。 让高陵王相信练好兵就能自保,因为对未来的不确信,高陵王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愿意花这大的价钱请他练兵。 不过,徒弟练的兵,最好真的能让高陵王自保。 邋遢道人的宗旨是,可以稍微贵那么亿点点,但必须真的有那么点作用,不能纯忽悠,瞎骗人,否则灵草不收。 袁黄现在已经服下第二颗六味地黄丹,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需要新的六味地黄丹,这一万斤灵草刚好可以再续两个月。 必须让师父把灵草收下。 袁黄只好把练兵之法细细讲来,邋遢道人是懂兵之人,听了眼神越来越亮,直接将一万斤灵草收下了。 “袁黄,你懂兵事,但缺少行伍历练,他日可多上山来,为师再传授你一些行军打仗的经验。”邋遢道人说完算了算日子,“想来你封侯之事,也该落定了,兴许可以派上用场。” 七日后。 朝廷的诏书传到袁家庄,王道夔、余太守、高陵王、玉成器,以及高陵诸多权贵皆在,浩浩荡荡两百多人。 为首的是一个道官,道官身边跟着一个太监,由一队道士和一队甲士护送而来,一路鸣角开道。 道士手持大纛,上书:奉天图谶。 太监手持大纛,上书:黄门常侍。 王道夔的脸色并不好看,一旁的王德发也阴晴不定。 今天是朝廷对袁黄封赏的日子,地方上有人封侯,所有权贵必须到场,这是官场惯例,虽然不知道封的什么侯,但是朝廷派了监察道官和黄门太监过来,必定是世袭罔替。 王德发身边的一个小道士低声问道:“师兄,你说朝廷会封袁黄个什么侯?” 王德发气得没说话。 刚才鸣角七声,出身巨鹿王家,王德发自然懂这是什么意思。 斩杀了一个檀擒虎而已,朝廷至于封这么大的侯吗? 王德发既不解,也不服。 高陵王一脸惊骇。 没想到朝廷会封袁黄如此大的侯,还好提前把婚事撤了,否则现在,郡王府就是架在火上烤。 玉成器也很紧张。 知道袁黄要成为玉家女婿,所以京城的大司空父亲没少出力,但是听说阻力很大,不知道皇帝最终会封个什么侯。 现在听到鸣角七声,玉成器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袁家众人都赶到了现场,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随着老道士上祭苍天,下祭黎民,袁家众人整齐站着像木头人。 老道士扯开嗓子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袁黄很激动。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该死的古代生活,越来越有诗意了....皇帝封他为昌县侯,食邑一千户,领高陵司马。 其父袁明,改流归家; 其弟袁弘,解甲归田。 昌....县....侯?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咦,这不就是檀擒虎的爵位吗??? 第34章 千户 有食邑的侯爵分县、乡、都乡、亭、都亭五种,县侯已是顶级了,领一千户的赋税,世袭罔替! 袁黄有种被阴谋缠身的错觉。 第一,不该封他这么大的侯。 如果按照斩将的功劳,往上凑,可以勉强封个乡侯、都乡侯,往下拉,可以封个亭侯,食邑两三百户,纵横方圆十里。 县侯确实有点过了,德不配位。 第二,不该把封地设在昌县。 那是檀擒虎曾地的封地,自己斩杀了檀擒虎,不低调些,还领了他的封地,这不是故意拉仇恨吗? 虽说昌县就在徐州琅琊郡,出了高陵便是昌县地界,隔此地不足百里,但袁黄有种鸠占鹊巢的不好感觉。 至于高陵司马,这个好理解。 正王朝四品往上为流官,也就是异地当官,四品以下为土官,也就是在当地为官,最远不出两州。 太守是四品。 太守以下能当的官就那么几个。 皇权不下县,朝廷任命最小的官是七品县令,官场约定俗成,像玉家、王家、周家这些顶级门阀举贤,官加一级,也就是六品起。 六品的官无非就是郡司马、长史一类,以及一些军中职务。 玉成器没有儿子,想让玉家在高陵站稳脚跟,需要袁黄在高陵任事。前一任高陵司马王庆是巨鹿王家的旁支,王庆死了,玉家就要把位子争过来。 高陵司马是余太守的下属,但是封侯又是余太守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余太守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为官半生,上下打点也才混到太守,因为家世不够,只能金银来凑。 袁黄接旨。 袁家众人高呼万岁。 王道夔过来介绍道:“袁黄,古道长是我符箓派海棠观的长老,任侍御史,他老人家也是我的恩师。” 侍御史是监察天下官吏违法乱纪行为的清流道官。 “这位是黄门常侍,冯公公。” 带侍的都是京官。 按理说,这个黄门太监的权力可比古御史大多了,但是王道夔却不放在眼里,不管这太监如何有权,也就是一个传话的太监而已。 按照礼俗,这两个人来传天恩,就是袁家的永世恩人。 官场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就是这么来的。 袁黄场面给足,祭天、告祖、敬人,一通折腾下来,已到下午黄昏时分,众人散去,只留下玉成器。 “玉大家,朝廷怎么会封我为昌县侯,我总感觉不对劲。” 袁黄将自己的不安说了出来。 玉成器也有相同的想法。 “家兄来信,此次封侯波折颇多,皇帝想重赏,激励天下人踊跃参军剿贼,但是小周后想轻赏,估计是最后折衷,封的你昌县侯。” 袁黄不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 这个侯确实大,但也确实拱火,容易招黄雄记恨。 玉成器劝道: “封你为县侯,封地又近在眼前,算上上之选了。我辈立于天地间,忠勇之事,自当当仁不让。袁黄,你行事多了几分阴柔,少了些阳刚,做大事者,顾前不顾后,唯有一个‘勇’字,不可能面面俱到,走一步看一步吧。” 玉成器这是家翁身份代入了。 旁观者清,袁黄也开始反思,不管自己怎么隐藏心机,事情只要做出去了,别人又不傻,大多可以感觉出来的。 有些事情不能靠阴谋取巧,要靠勇气。 送走玉成器后,袁家众人再一次围了过来。 郑氏感动得长跪不起,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个不行的儿子,突然逆天而起,不仅成了修行者,还成了县侯! 这是袁家列祖列宗都没有达到的高度! 食邑一千户,也就是收个十百千万.... 七八万亩的税! 正王朝三十税一,但是随着灵田越来越多,粮田越来越少,北方变成了十五税一。 江东富庶之地,仍是三十税一。 也就是他一年可以收至少两千五百亩地的粮食作为赋税! 袁家庄所有土地加起来,只有一千亩,现在袁黄一个人封侯,就拥有两千五百亩地的粮食。 最主要的是,不用自己种! 而且袁家庄他这一支,从此不用交税,不用服兵役! 袁明流放从军,可以立刻赦免回家,袁家十八子从军,其它人要继续服役,但袁弘可以立刻解甲归田! 从今天起,她袁家就是世袭罔替了,子子孙孙都将享受祖荫。 族谱单开,夫君回归,儿子高就,人生从至暗转为无限光明。 袁老二第一个过来道贺,满脸油光得鞠躬。 “恭喜袁侯....” 袁季踢了二哥一脚,骂道:“什么猿猴,怪难听的,该叫侯爷。” 郑氏忙道:“你们是长辈,不能乱了规矩。” 袁季咳了一声,道:“那就叫袁千户。” 袁黄笑道:“两位叔叔,还叫我大郎即可。” “好咧侯爷....” “遵命千户....” 袁老二和袁季带了头,袁家其它众人依次过来道贺,特别是那些没让孩子跟袁黄去花狸山大营练兵的,都后悔死了。 好不容易等袁家族人散去,袁黄便迫不及待得回屋。 小白已经等了很久了。 袁黄回到屋,便把门一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对着小白跳起了尬舞,虽然他是穿越者,但是也搂不住这份喜悦。 那可是千户侯! 小白笑嘻嘻行礼道:“恭喜侯爷。” 袁黄四仰八岔躺在榻上,故作困惑道:“小白,你说他们该怎么叫我?袁侯听着像猴子,昌侯听着娼妇。” 小白嘻嘻一笑,俯下身依偎在榻边,歪着脑袋单手托腮,眼睛眨巴眨巴的。 “那不若叫日日侯....” 袁黄意气风发,哪里受得了这小骚话,当即把小白的头埋进被窝深处.... 当小白在捣鼓的时候,袁黄却满脑子想着县侯的待遇,身体玩身体的,灵魂玩灵魂的,女色于他索然无味.... 一年纯得两千五百亩地的粮食。 一亩地大概一百二十斤,粮食差不多两文多钱一斤,也就是六十个大钱! 侯爵每年还有朝廷的俸禄。 但是正王朝爵职只发其一,有爵无职发爵,有爵有职发职,也就是领郡司马的工资,一个月号称有六百石米,实际四百石左右,约一个大钱,相比于田税差多了。 还是封侯好。 袁黄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权力是男人的春要。 有了这么多钱,简直不知道怎么花.... 第二天一早,袁黄陡然从榻上坐起,继续算账,修炼大黄庭,六味地黄丹每月一颗,一颗至少十个大钱,县侯加司马一年的收入,也仅仅只能管半年.... 钱依旧不够。 一个千户县侯,都养不起一个丹鼎派的修行者,想完全靠田税修行,得封个万户侯才有可能。 第35章 昌县 算上从高陵王那里讹的一年五万斤灵草,拼拼凑凑勉强够一年修炼的开销,但练兵顶多两三年,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大宗灵草,不是有钱就买得到的。 丹鼎派修行比其他任何道派都依赖灵草,而灵草又是世俗之物,需要大面积种植,必须有钱有势,才能保证资源稳定。 所以这个官还真得当。 正王朝很多修行者都不当官。 如果他们想当官,会比其他人都有优势,比如王道夔,朝廷也会优先任用,但是当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在与修行无关的事情上面,同时,官场也是大染缸各利场,对修身养性不利。 但是袁黄不同。 丹鼎派无需长久打坐炼气,只要有灵草,就可以炼丹服气。 而当官又是获取资源最有效的手段。 起来后,袁黄换上官服,走马上任。 郡司马有自己的官廨,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就挨着衙门不远,名义上的领导是楚都尉,但余太守官瘾很大,不舍得放权,楚都尉和他一直都不对付,在高陵就是个摆设,袁黄的实际领导就是余太守,余太守又啥都抓着。 袁黄落得个事少、钱多、离家近。 简直是梦中情职。 玉成器从朝廷请来的匠作正在为袁黄修建新侯府,前些时候与叛军交战,袁家庄已经被拆的不像样子了,现在借机整体重修。 匠作是朝廷的,但是国库紧张,工钱得袁黄自己出。 侯府有固定的规制,不能建大不能建小,所以得花一大笔钱。 玉成器粗略算了一下,得两百个大钱以上。 袁黄听了一阵头大。 刚想着成为县侯,加上从高陵王那里敲来的灵草,勉强可以撑两年修行,谁知修个宅子就得花上二百! 这一下,钱又成了大问题。 要不就不修这昌县侯府了? 这个念头在袁黄脑海中仅仅闪现了一秒钟,就被否决了。 这该死的虚荣心.... 朝廷的匠作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请得到的,侯府有固定的规制,这次不建以后再想建就难了。 砸锅卖铁也得上啊! 马上就秋收完毕,今年昌县的田税有六十个大钱,至少能顶一段时间,先修了再说! 最高兴的就是郑氏。 丈夫和小儿子马上就回来了,大儿子成了侯爷,正在修新家,以后也算是高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远离贫苦生活了。 这一天,余太守带着高陵诸将前往彭城,袁黄、楚都尉一道前行。 大司马、大将军、大都督、武县侯周翀,带着并州大营和青州大营的钟央军倾巢而出,与徐州、中州、扬州三路大军会师于彭城,陈兵十五万,号称八十万。 要与黄雄在江东大决战。 黄雄的义军号称五十万,实际只有大概五万人。 十五万对五万。 优势在我。 如果打赢了,黄雄大军将再不足为虑。 这也许是最后一场大战,是抢军功的绝佳机会,袁黄斩杀檀擒虎,就取代檀擒虎,成为新的昌县侯,天下震动。 如果能打败黄雄,那该是什么封赏? 黄雄是谁? 天仙黄雄,大德良师,正王朝的两代帝师,万户侯。 王道夔带着徐州诸部与大将军会师,彭城、琅琊、下邳、东海四郡太守也全面赶到,王道夔还把在军中的王氏子弟全部调了过来,只为在这关键一战中抢得战功。 余太守人是到了,但王道夔一直没有理他,安排的军务调遣也没有他,最后把楚都尉都派了上去。 余太守满怀憧憬等着在大会战中立功,谁知却坐了个冷板凳,被安排回高陵守粮草。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余承寿从来都不是王道夔的人。 余太守很气,他该舔的都舔了,可王道夔就是瞧不上他,可能是高门大姓的傲慢,也可能是鬼仙的清高。 余太守不知道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同样回高陵守粮草的还有袁黄。 徐州诸君对袁黄表面客气,实则倨傲得很。 他们官场打拼半辈子,袁黄才出道几天,就直接封了县侯,真是让人又嫉妒又不服。 袁黄以鬼神手段斩杀檀擒虎,他们既崇拜又不服。 因为官场的潜规则,认为在战场上实实在在立军功封的才是正经侯,像他们这些修行者,用道术法术立功,有些取巧,封的侯就没那么正经了。 袁黄刚封了侯,并不想去打仗,与余太守的垂头丧气不同,他反而乐得清闲自在。 当这个高陵司马整天摸鱼,但是在高陵王那里兼职练兵,却是不亦乐乎。 现在有了官身,他不方便大摇大摆出现在花狸山大营,好在花狸山大营就在袁家庄后面,也比较隐蔽,高陵王又是偷偷练兵,方便了袁黄左右逢源。 现在他在花狸山大营的威望更高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封侯,前面袁家庄正在大兴土木修侯府,营中的将官用他激励士兵,把袁黄传得像天神下凡。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这是普通人一步登天的四大军功,只要立了功,就能像袁黄一样青云直上! 一句句昌侯、千户叫着,袁黄听得都飘了,越发期待新的侯府落成搬进去。 这一天,袁家庄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是求见昌侯。 那人大概四十来岁,面容削瘦,看上去有些落魄,却穿着县令的官服,脚下的靴子破了,露个脚趾在外面。 “在下昌县县长蒯角,特来拜会侯爷。” 来人诚惶诚恐。 袁黄见是封地上的县令,忙请他入座。 蒯角却不敢坐,只半弓着身子,从怀里取出一卷猩红的白布,双手展开扑通跪地,恸哭道:“侯爷,昌县今年颗粒无收,下官恳请您为百姓免除今年的田税!” 正王朝以道立国,只跪天地和父母,对皇帝都不用下跪的,蒯角这一跪把袁黄跪蒙了,忙侧了一下身子,把他拉起来,皱眉道:“蒯县令,你这是何意?” 蒯角却死活不起,把血书塞到袁黄手中,“请侯爷体恤乡民,昌县的百姓活不下去了!” 袁黄接过血书瞧了一眼,心中打了个突。 琅琊郡下有十三县,人口有十七万户,算是极为富庶的大郡,但是昌县靠海,地贫,是边陲穷县,人口只有七千户,不到五万人。 万户以上的县,长官称县令, 万户以下的县,长官称县长。 蒯角就是昌县这个穷县的县长。 “蒯县令,你起来说。” 蒯角小心站起,道:“今年徐州兵乱,昌县壮丁抓了三批,男人都快抓完了,谁知又遇到百年一遇的蝗祸,高太守称蝗祸是上天示警,便将昌县所有五十以下,车轮以上的男丁全部抓了壮丁,只剩些妇女孩子老人,实在无力耕种....” 袁黄问道:“大正律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怎么可能全抓走?” 蒯角长叹一声,“昌县原是檀擒虎的封地,他投了黄雄,成为黄祸,高太守以蝗灾为由,又有谁会说什么!侯爷,昌县太苦了,实在交不出那么多粮食!” 袁黄还指望这六十大钱的田税修侯府,要是昌县的百姓不交粮,那还修个屁! 说好的昌县侯,食邑千户呢? “有这么惨?” 蒯角又扑通跪下,以头抢地: “侯爷,县里的百姓都饿得皮包骨头了,只能以鱼虾螃蟹果腹,消瘦不似人形呐!” 与前世不同,鱼虾螃蟹在这个时代都是贱物。 在正王朝,家中款待客人得用肥肉,用瘦肉会显得主家抠唆失礼,买肉时,肥肉比瘦肉贵一倍不止,因为这个时代太缺油水了。 不止人瘦,养的猪也瘦,其他的羊和鹿肥肉就更少了。 正王朝的人不喜欢像袁黄一样用铁锅炒菜,一是铁锅少,二是炒菜太费油。而用鼎煮就不同,几乎所有油水都能下肚。 不吃油水和五谷,没有那么多调料去腥除臭,鱼虾蟹这些水产不止不好吃,也不顶饿,而且会越吃越瘦,最后吃死人。 如果昌县的百姓真的在吃这些东西,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第36章 太监 “侯爷,您下去看看吧,蒯角若有半句虚言,立刻撞柱而死!” 蒯角声泪俱下。 袁黄听了头大。 如果第一年都不收田税,坏了规矩失了威信,以后想收就更难了;可是,昌县如果真那么困难,这税还怎么收? 就说怎么会封这么大个侯,原来是口惠而实不至。 顶着县侯之名, 却无县侯之实。 “蒯县令,你先到官廨休息。” 袁黄把蒯角支走,思虑再三,袁黄还是决定亲自去昌县看看,如果是昌县恶意不想交税,那必须立威;如果真的那么惨,问题就有点麻烦了。 第二天。 袁黄带上郑氏、小白,又从花狸山大营让袁鹏带了二十人的护卫,与蒯角一起往昌县赶去,昌县距离花狸山只有不到一百里,走路却需要整整两天。 袁黄一行坐马车前去。 小白对太阳过敏,头戴黑纱躲在马车里面,带着幡子抱着猫,当天黄昏时分,一行人到达昌县地界。 原地休息的时候,袁黄还禽兽了一把,偷偷下车对着界碑撒了泡尿。 向昌县宣示领地.... 一路望向道路两边,昌县确实贫瘠,地薄少肥,蝗虫过境,把庄稼吃得连根都不剩,路上多有乞讨之人,不见鸡犬。 蒯角心中大恸,颤抖着手指着田地。 “侯爷你看,往年这些地方阡陌纵横,鸡犬相闻,如今只剩些老弱病残,如孤魂野鬼,这还如何能交田税!” 又走了一阵,蒯角带袁黄进入封地。 昌县小河村。 蒯角见这户人家有炊烟,便带着袁黄一行赶去,想让袁黄这个侯爷看看,老百姓都吃的什么东西! 谁知隔老远,众人就闻到一阵异香.... 这明显是在煮肉吃。 蒯角面色一讶。 他把昌县说得这么苦,谁知刚进村子就有人在吃肉,万一县侯误会了,逼他们交税怎么办?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这种年成还有肉吃? 袁黄和护卫们却面色诡异。 蒯角以为袁黄生气了,忙道:“侯爷,这....这....这应该是运气好,在土里打了野味,昌县不是这样的....” 袁黄没有理会蒯角,而是对袁鹏道:“你去看看。” 蒯角也跟着袁鹏进去,片刻工夫,蒯角便发出哭爹喊娘的惨叫声,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跑出来。 “杀人了!伤天害理啊!” 袁鹏也从草屋里面出来,捂着肚子像汆稀一般大吐。 “是个女娃娃,头还在桶里!” 郑氏和小白吓得不轻,袁黄让她们在车里坐好,自顾着从车里下去。 这时,士兵们把草屋里的人都押了出来,一家八口,一个皮包骨老头站都站不稳,两个眼窝深陷的妇人,另外五个小娃,四男一女,面黄肌瘦。 看着让人害怕。 两个妇人吓得扑倒在地,大呼饶命。 蒯角大喝: “我乃本县县长,这女娃哪家的?你们谁杀的?” 妇人吓得浑身发抖,拼命磕头道: “就是河坝柳树下面张庄的,府君,人不是我们杀的,是被人杀了埋在河边,我们实在饿得不行,才偷偷挖回来吃的!” 另一个妇人道:“张庄的人都被杀了埋在那里,我们怕恶鬼索命,只敢捡这一个女娃娃....” 袁黄眉头大皱。 这都开始吃人肉了,昌县比蒯县令说得还要严重! 当即,袁黄带着护卫往张庄赶去。 来到柳树下的张庄,说是庄子,就是三间土坯房挨在一起,蒯角径直走到庄子的道场里面,这时,屋子里面出来三个汉子,蒯角没想到还有活人,一时也愣住了。 袁黄远远瞧了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急切之间又想不明白。 当即用大黄庭一照。 其中一人身冒微弱黄光,是个修行者,道行不高,应该是炼气士。 另外两人都是普通人。 屋子里面还有一个老人,黄光耀眼,该是柳如烟那种夜游神。 咦.... 袁黄突然发现张庄外面很远处的一个草屋内,还有一个极其耀眼的黄光,比柳如烟、玉成器这样的夜游神强烈许多,与檀擒虎相类! 鬼仙! 鬼仙的灵气太浓厚,袁黄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是嘴上无毛,身前无胸,裆下无桃,很明显是个太监! 昌县怎么会有太监? 不是何太监,也不是黄门常侍。 太监.... 鬼仙.... 这天下间的鬼仙都有名有姓。 太监鬼仙这世间仅有一位,就在宫中,权势极大,叫曹什么的.... 记不清了。 昌县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宫中的大太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修行者又是怎么回事? 袁黄突然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这三个大汉不是昌县人。 因为他们太壮实了! “危险!” 袁黄心中一凛,这几个人不知是敌是友,但是他们杀了张庄的人守在这里,必定动机不纯。 蒯角黑着脸问道:“庄子里其他人呢?” 炼气士道:“回府君,这庄子就我们三个人,其他的人都逃荒去了。” “是逃荒去了,还是死了?” 蒯角语气不善,正准备斥问杀人之事,袁黄将他叫过去,小声道:“蒯县令,这几个人不是昌县百姓,先拿下再说!” 蒯角恍然大悟:“他们太魁梧了,昌县若有这等人物,早抓去当兵了!” 袁黄心中暗自想着对策。 先把这几个人当成假想敌,如果这几个人是想装成百姓来害他,那么必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知道自己要来昌县,提前在这里打窝。 既然要装成百姓,就是想欺他不备。 说明他们也忌惮自己,并无十足的把握。 毕竟自己斩杀檀擒虎,凶名在外。虽然他请桃神很麻烦,现在并没有时间和机会施展,但这种底细旁人根本不会清楚。 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不止火眼金睛,还是个图b,他们再怎么装,再怎么藏,自己也能一眼看透。 真正可怕的是那个太监。 没有大军相护,没有敌明我暗,现在想请桃神斩杀鬼仙完全不可能,而且对方是宫中的太监,轻易不能动手。 是打?是跑? 袁黄心中再三盘算,对方不知虚实,如果自己心虚跑了,就会彻底暴露真实实力; 太监远在一边,眼前只有四人,自己有二十护卫; 天已经黑了,他们没有视野,自己开图。 优势在我。 第37章 尺玉 “给我拿下!” 随着袁黄一声暴喝,袁鹏便带着甲士冲了上去。 一顿打打打,众军士没费什么劲,三人便被按翻在地。 像过年的猪。 就这? 好像有点菜。 袁黄大为意外。 却不知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看到当官的、带兵的,心里先怯三分。 这些兵见过血,下手尤其的狠,当着侯爷的面,人多打人少,那不得往死里捶! 这三个刺客也没想到袁黄已经看穿了他们,会先动手,一瞬间失了急智,想打不想打,胜负在一瞬间就定了。 屋里还有一个夜游神。 现在是晚上,正是夜游神最凶猛的时候。 袁黄用大黄庭看到他周身的灵气有波动,说明正在施法,不过灵气波动的强度很低,远不如自己请桃神。 远处草屋里躲着的太监,没有任何变化。 说明他正在观战。 这位来自宫里的太监,也许不是敌人? 但是假想敌的时候,不能有一丝天真,任何心存侥幸都可能丧命。 袁黄喝道:“里面的人,滚出来!” 众军士一愣。 张庄不是就这三位吗,里面还有人? 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侯爷知道,我们却不知道? 该死,该死! 袁鹏当即抽刀,带着几个人冲进去。 刚到门口,一名士兵就惨叫一声摔出门外,口吐白沫,双手掐着脖子,双腿痛苦地在地上蹬着,他脖子上面有一个细细的红点。 不知是中了暗器,还是被什么咬了,袁黄也没有看到,说明不是法器。 这时马车里面一闪,一个小东西蹿了出去。 “尺玉!” 小白惊呼起来,尺玉是雪花狸山君的名字,只见狸山君一闪而过,冲进屋子里面,又一闪而出,拖出来一条比筷子长不了多少的猩红小蛇。 狸山君一口将小蛇咬死,嫌弃得丢在地上,回了马车。 袁黄惊奇地看着小狸山君,这反应也太快了,里面的夜游神放蛇害人,中毒的士兵眼见没气了,袁黄一面让人救治,一面喝道:“放火烧死他!” 现在天已经黑了,里面没有灯火,冲进去太危险,众军士从草垛子上搬来干草,天干物燥的,大火一下子烧了起来,滚滚浓烟往屋里面灌去。 不多时,里面冲出来一个精瘦的干巴老头,老头一闪而逝,如同幽灵般若隐若现。 袁黄生怕老头突然从哪里蹿出来给自己一刀,他虽有桃神剑,但那是大招,施法都得摇一炷香,面对这个夜游神,他可以看到,却完全打不过。 “是妖术!” “保护侯爷!” 袁鹏被这景象吓坏了,众军士忙抽刀将袁黄围在中间,袁黄的大黄庭可以看到,不断给众军士报位置,但是军士们反应总是慢一拍,大刀总劈不到。 这时,狸山君又从马车里蹿出来,它小小个子,却像个将军一般,一双猫眼闪烁着奇怪的光芒,红的、蓝的、黄的,与袁黄请桃神时的光芒一样。 然后一声兽吼! 下一刻,小白手中的五鬼幡展开,五个五彩伥鬼歪歪倒倒出现在狸山君身前,然后像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走到干巴老头的身边,两个抓手,两个抓脚,一个抓头,动作非常慢,却一抓一个准,直接把干巴老头抓住,被迫显了形。 袁黄又惊又喜,正要问话,五个小鬼却桀桀桀怪叫着,一下子把干巴老头扯得七窍流血,舌头都拔了出来,像个吊死鬼! 五鬼分尸! 三个大汉被绑在地上,无比惊恐地看着五鬼,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活见鬼! 袁鹏等人哪见过这等恐怖景象,吓得连滚带爬,连袁黄都顾不上了,郑氏吓得面无人色,是说哪里来了五个漂亮娃娃,原来是邪恶恐怖的恶鬼,和那个人骨幡子一样,不是干净的东西! 这狸奴看着白净,却凶狠暴虐,眼冒幽光,不是个好牲口! 再看小白,只见小白一脸兴奋,丝毫没有恐惧....这小妮子看着瘦瘦弱弱,但黑纱蒙面,眼神狂野.... 也不是好人呐! 这一马车的脏东西! 想着想着,郑氏发现自己吓尿了.... 狸山君眼中的光芒消散,五个小鬼顿时歪歪倒倒跑回了马车,钻进幡子里面消失不见。 狸山君也跳回马车,钻进小白的怀里。 一车不干净的东西都回来了,郑氏吓得拼命往马车角落里挤,看小白的眼神都变了。 “夫人,您别害怕。尺玉和伥鬼不会伤害您的。” “哦,这旗子只是看着奇怪,您瞧,它其实是个好东西。” 小白一手持幡子,一手撸着狸山君,人畜无害地看着郑氏,见狸山君有些暴躁,才发现郑氏在马车上尿了污物。 她又甜甜一笑,轻轻帮郑氏把裙摆搭了搭,然后抱着狸山君走出马车。 郑氏任由小白摆弄着,身体僵硬得动都动不了.... 袁黄急切去查看干巴老头,老头尸身健全,但已面目全非,血污一片。袁鹏等人小心翼翼围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侯爷,刚....刚才是什么脏东西?” “一点鬼神之术。” 袁黄故作高深,却把众人唬得不轻,看他的眼神都越发敬畏了。 草屋里的太监依旧没有动,不知道是敌是友。 这里黑灯瞎火的,袁黄决定把他们带到县衙再说。 进了官府,底气都会足一些。 蒯角彻底吓蒙了,足下发软,由两个士兵扶着才能勉强赶路。 一路上,袁黄发现那个太监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来到昌县县衙,蒯角才稍微回过神来,把县的县丞、县尉、捕手、灵官、阴官都叫了过来,死死守在县衙门口。 因为三人态度强烈,一心求死,到了县衙,袁黄便将三人分开审问,用恶鬼狠狠吓唬一阵,三个犟种就纷纷招了。 两个武士是檀擒虎护纛营的将官,袁黄飞剑斩杀了檀擒虎,他们作为核心死士,主帅死回去必斩首,所以就逃了。 但是当逃兵会祸及家人,他们也想回到义军之中,便动了将功赎罪的心思,想杀了袁黄立功。 在高陵城盯了袁黄许久,都没有敢动手,后来那个炼气士找到他们,相约一起斩杀袁黄,事成还会各赏他们一个大钱。 而死去的干巴老头和炼气士师徒,是巨鹿王家的门客。 至于那个太监,他们三人从来都没见过什么太监,更不知道有太监的存在! 第38章 相术 将三人关押后,袁黄回到县廨,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昌县的税收不收得了,已经没那么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王道夔想借檀擒虎部将之手杀死自己,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借刀杀人? 王道夔可是堂堂鬼仙,一代宗师该有的气度去哪了? 袁黄怎么想也想不通,王道夔到底有什么充分的动机,值得他这样做。王道夔是徐州刺史,又是符箓派的鬼仙,无论是修行,还是官场,这个人都绕不过去。 想弄清楚答案,恐怕要去曹太监那里寻了。 现在县衙戒备森严,曹太监躲在县衙屋顶上,做了梁上君子。 他没有施展法术,因为施展法术会被狸山君发现。 因为距离太近,袁黄通过大黄庭,可以看清他的身形姿态,也可以判断出,这曹太监正在屋顶上面偷看自己,想偷听什么。 他并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暴露了。 “这个太监要干什么?” “他到底是敌是友?” 袁黄如芒在背。 如果真动手,自己万万不是鬼仙的对手,请桃神要先服丹,再摇上一炷香的时间,鬼仙就在屋顶上盯着,一点可能都没有。 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以为藏得很好,可以偷看自己,却不知自己也在偷看他。 那就将计就计吧。 先做下反应测试。 袁黄假装就寝,把小白抱起往床上一丢,就开始扒她的衣裳,可转念一想,用自己的女人打窝,好像不太合适,虽然对方是个太监。 于是袁黄把小白的衣服合上,站起身来,让小白蹲下.... “阿郎,烛吹了吧。” “出门在外点着吧。” “可窗户走光....” “没人敢偷看你侯爷。” “哦。” “呜....” “嗯....” “哇....” 袁黄的心思却在屋顶之上,大黄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太监有点慌乱,有点犹豫,也有点失落.... 但他还是看了。 他身上的黄光变淡了,灵气变弱了,眉眼都看的越发清晰。 袁黄故作下流,要的就是这个“高清”效果。 这老色胚动了凡心,没有定住神。 反应测试做完。 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曹太监相应的反应,大黄庭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开始吧!” 袁黄不想当着太监开无遮大会,赶紧草草收场,搂着小白躺在床上自说自话。 “你说,王道夔为什么要杀我?” 小白茫然摇头。 “是因为我杀的檀擒虎也是鬼仙,让同是鬼仙的王道夔,感受到了挑战?” 小白再摇头。 屋顶之上的曹太监眼神一挑。 袁黄看在眼里,这个微表情代表着认可。 “我猜肯定有,不止王道夔,这天下的其他鬼仙,知道我斩杀了檀擒虎,也会感觉到冒犯,比如其它四大儒仙,南宗七子,甚至宫中那位鬼仙公公。” 曹太监眉头微皱。 这个微表情代表紧张和不安。 “但是,我是朝廷册封的县侯,王道夔有官身在,谋杀我这个县侯,是不是风险太大了?王道夔能修成鬼仙,灵性必定超凡脱俗,自有一代宗师的气度,不屑因为这点小事,就冒起杀心。如果只有这点心胸,他也成不了鬼仙。” 曹太监大为扬眉。 代表极度认可和欣赏。 “会不会不是王道夔想杀我,而是他背后的王家?” 曹太监没有反应。 诶? 没猜对? 袁黄稍稍意外,那师徒二人是王家的门客,如果不是王道夔,又不是王家,那会是谁? 再确定一下。 “又或者说,不是王家想杀我?” 曹太监嘴角上扬,代表满意和赞同。 不是王家? 那会是谁? “是皇帝?” 曹太监眉头大皱,大为作色,这是极其生气了。看来不是皇帝,这曹太监对皇帝还挺忠心的,自己说得离大谱了。 “哈,肯定不是皇帝,皇帝封我为县侯,应该是想给天下人立表率,激励大家剿贼立功。” 曹太监微微颔首,眼神不经意往左上方扬。 人在回忆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往左上方看; 在撒谎编瞎话时,眼睛会不自觉往右上方看。 曹太监在回忆,说明皇帝封侯的本意确实如此。 不是王道夔,不是王家,不是皇帝,那会是谁? “会不会是小周后?听玉大家说,小周后极力反对封我县侯,但是皇帝最后还是封了。” 曹太监瞳孔都放大了,整个身子都微微坐直了些,这代表震惊和重新审视。 小周后? 是她? 袁黄不敢相信,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会想杀自己这么一号小人物? 一个居庙朝之高; 一个处江湖之远。 完全没有交集啊! 但是曹太监的微表情又说明了一切。 要杀他的就是小周后,只不过是假手王家而已。 而且,曹太监都不相信自己会猜到小周后身上。 “哈哈,应该不至于。” 再确定一下。 曹太监眉眼一收,头微微歪了一下,这代表失望和不满意。 看来真的是小周后! 皇帝破格封赏; 皇后暗起杀心! 这个信息千万要隐藏好,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小周后的杀心。 袁黄故作轻松。 “越说越离谱,跑得没边儿了,猜不到不猜了,线索看来,就是王家想杀我,这下麻烦可大了。现在王道夔正在彭城会战,这一战打胜,黄雄气数就尽了,他王道夔威望更盛,我这个小小六品高陵司马。该怎么自处?” 曹太监轻蔑一笑,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往下压,嘴唇紧闭,手捏成拳不自觉擦了擦鼻子.... 这是曹太监反应最大的一个表情。 不屑、得意、压抑、算计、克制、紧张、掩饰.... 如此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是个什么意思? 袁黄一惊,一时也想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明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说这一战打得赢吗?” 小白摇摇头,军国大事她哪里懂。 “王道夔把王家子弟都塞到了重要位置,又把嫡系全顶上去了,摆明是看到了好处....” 曹太监嘴角上扬。 得意。 “这一仗只怕必胜。” 曹太监眉眼微收,手又轻轻碰了碰鼻子。 袁黄更迷糊了。 曹太监的意思是,这一仗胜不了? 又碰鼻子是几个意思? 怕看错了,袁黄又问小白:“我现在又想王道夔打胜仗,又怕他打胜仗。你说这一仗有没有可能打不赢?” 曹太监嘴唇紧闭,眼睛瞪大,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很紧张,很惊讶,也很期待。 这.... 袁黄感觉天都塌了。 曹太监的意思是,这一仗胜不了? 如果这次彭城会战胜不了,黄雄大军势必杀进江东,那么袁家庄怎么办,昌县封地怎么办?面对黄雄的滔天报复,自己又怎么顶得住? 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一旦败了,他就只能抛家舍业,亡命天涯! 你一个太监懂什么? 你说了算吗? 袁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这个忠于皇帝的太监,怎么会认为朝廷大军打不赢呢? 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呸呸呸,晦气。这一仗肯定可以打赢。只有王道夔打赢了这一仗,保住江东,我们才有活路,至于他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我是皇帝亲封的县侯,小白,你说皇帝要是知道有人想暗杀我,会不会派人保护我?” 曹太监表情戏谑,眉目舒展,身体姿态都放松了许多.... 袁黄暗自松了口气。 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放松了许多。 这个曹太监,大概,也许,可能就是奉旨来保护自己的.... 虽然听着有点不太真实。 袁黄又一阵试探,可是说着说着,小白把脑袋埋在他大腿根上,已然沉沉睡去....没了捧哏的,袁黄也不好再继续表演,万一着了痕迹,让曹太监看出端倪就不妙了。 袁黄等曹太监走了再睡。 曹太监等袁黄睡了再走。 两个人又干耗了大半个时辰,曹太监才消失在县廨之外,大黄庭再也看不到。 袁黄不放心,让袁鹏带着士兵在外轮岗守夜。 袁鹏刚把中蛇毒的士兵救活,正是杯弓蛇影的时候,当即像门神一般守在大门外面,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就是这样,袁黄还是睡不好。 修行必须念头通达,无所挂碍,能吃能睡,否则精气神养不起来。 这也是很多修行者不在红尘修行的原因,红尘里太多贪嗔痴爱憎欲,尤其是官场,实在扰人清静。修行者不觅仙方觅睡方,最好的方子就是远离纷争,六根清净。 袁黄身在官场,享受了官场带给他的资源便利,也要承受官场的种种不利。 第39章 借钱 第二天一早。 袁黄猛得惊醒,发现自己还活着。 昨夜有惊无险。 再用大黄庭四下打探,曹太监已经消失不见。 蒯县令早早就在县廨外面等着,他是一晚上都没合眼,见到袁黄,就迈着卑微小碎步迎过来,再三解释,昨天的刺杀与他无关。 袁黄心里不怪他,但是依旧没给他一个好脸,淡淡哼道:“托蒯县令的洪福,我侥幸不死。” 蒯角不知道袁黄到底怪没怪他,诚惶诚恐道:“侯爷,那今天还去县里吗?” 袁黄一路上该看都看了,今天再去县里没啥意义,昨天从曹太监那里得到了太多信息,他必须马上赶回去。 “县里就不去了,我们马上就走。” 蒯角见袁黄要走,犹豫再三问道:“那昌县的田税....” “昌县落难至此,田税嘛....”袁黄故意话锋一转,“蒯县令,牢里那三个刺客你可要看好了。” 蒯角愣在当场。 袁黄呵呵笑道:“走了。” 吃了早饭,袁黄一行便快马加鞭往高陵赶去。 留下蒯角艰难站在县衙门口,半天都直不起身来,待袁黄一行走远,蒯角咬咬牙,转身前往大牢。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昌县都成了这个景象,田税就别想了,小白和郑氏做梦都想吃的皇粮,注定是水中月,镜中花。 袁黄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小周后想杀他,王家是打手,王道夔是徐州的主官,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抗衡,只能紧抱玉家和高陵王。 同时要去地仙观一趟。 要么求一门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法术,要么把两个师兄请来当保镖。 高陵的三大势力是他的立身之本。 曹太监说,江东这一仗打不赢,不能尽信,但也不能不信,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侯府刚开始修建,现在战事未平,前路未卜,不知家园能不能保住,又缺了昌县的田税补窟窿,只能就目前的资金先建着,边走边看。 既等战事结束,又等他筹钱。 回到袁家庄,袁黄正准备往地仙观而去,蒯县令的儿子蒯无忌快马赶到。 他是来报消息的。 三名刺客都死了,皆是咬舌自尽。 这蒯县令会办事,袁黄逼他站队,他便让三名刺客死于自尽,既对袁黄有了交代,也不那么得罪王家人。 袁黄让蒯无忌回去告诉蒯县令,昌县今年的田税免了。 送走蒯无忌,袁黄带着袁鹏等军士前往花狸山大营,以模拟军演的名义,带着情报营一百名斥候,前往地仙观。 将情报营的斥候留在山下,袁黄独自上山,将遇刺的遭遇和昌县的处境,对邋遢道人说了一遍。 邋遢道人让赤贫和月光下山,去袁家庄暂住,既保护袁黄的安全,也教一些寻常法术。 袁黄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另一半的目的可不告人。 袁黄是惦记上那一九分的一百大钱了,邋遢道人拿走了九十个,如果能吐出来,自己修侯府的花销就够半了。 但这老道士确实抠嗦,绝口不提钱的事情。 给出去的孝敬,袁黄也不好意思觍着脸开口硬要,只好作罢。 下山后。 袁黄不回袁家庄,而是带着赤贫和月光,与情报营的斥候前往彭城。 两日后,袁黄到达彭城,情报营的斥候就地解散,一部分深入到彭城的各个角落,一部分去了东海、下邳、琅琊,一部分走出江东,去了敌后。 而袁黄则带着赤贫和月光,去了彭城太守府。 彭城太守刘宝蟾与袁黄并无私交,实际还有些隔阂。 因为刘宝蟾是王道夔的嫡系,刘家与王家也是世代姻亲。 袁黄飞剑斩杀檀擒虎,以道术取巧斩将,得第一等军功,被皇帝破格封为昌县侯,这让行伍半生的刘宝蟾很不平衡。 但是身在官场,人情往来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而且袁黄还带来了两位鬼仙,三仙观的道人虽然也与王道夔不对付,但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不知昌侯此番来彭城,所为何事?” 刘宝蟾心中有些不安,他不想得罪袁黄和三仙观,也不想让王道夔有想法,就怕袁黄提出非分的请求,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袁黄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府君,袁黄此番前来,是想劳烦府君攒个局,请些彭城的富商过来吃个酒。” 刘宝蟾大为意外,这种请求他还从未听过。 袁黄道:“府君有所不知,我虽被封为昌县侯,但是昌县遭蝗虫过境,这两年又抓了几茬壮丁,今年颗粒无收,灾民食不果腹,易子相食。我不仅食邑全无,还得筹钱赈灾,否则来昌县百姓,撑不到明年。” 刘宝蟾听了爽多了。 袁黄被封为昌县侯,他是不平衡的,现在知道昌县是个死地,有名无实,他就平衡多了。 什么食邑千户,到头还得倒贴! “昌侯是想让富户们给昌县捐些钱财米粮?” 袁黄听了直翻白眼,刘太守这些大权贵霸道惯了,从来都不把商人当人,一到要钱的时候就逼捐,就不能讲讲道理,借钱吗? “咳咳,不是捐,是借。府君,我想向彭城的富商借钱。” 刘宝蟾哑然失笑。 袁黄这个昌县侯居然是来借钱的? 堂堂一个食邑千户的县侯,居然要出来借钱? 缺钱不丢人,但借钱丢人。 都是有官有爵的人了,要钱的方法很多,霸、抢、供、占、敬、捐、挂、靠,这八字生财法哪个都行,唯独不能是借。 权是不能向钱低头的。 这个昌县侯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生瓜蛋子,还没有学会权贵的霸道。 这样就好办了。 刘宝蟾如释重负,袁黄要借钱,那自己就帮他攒局,他借钱的动静越大就越丢人,既应承了袁黄,又取悦了王道夔。 可谓是左右逢源! 现在两军陈兵彭城,这些富商囤积居奇,手里都有大把的钱粮,想等着打仗狠狠发一笔,他这个彭城太守正在严打商人哄抬物价,也可以借机敲上一笔。 第二天,刘宝蟾请来了彭城的四大富商。 粮商晁猛、布商邱让,盐商孔玘,木材商人龚汲。 徐州是富庶之地,彭城又是州治所在,是正王朝商业最繁华的几个城市之一,这些富商都有钱,得知是昌县侯借钱,表情也都很古怪。 这世上哪有借钱的侯爷? 不过是话说得漂亮罢了。 你要是不懂事,真的“借”钱给他,他回头就能翻脸干你。 只是,一般这种打秋风,都是在当地打,你一个高陵的司马,琅琊的侯爷,怎么过境打到彭城来了? 这让他们很为难。 因为这里是彭城,孝敬了昌县侯,就得孝敬刘太守,一下子被打双份秋风,是谁都心疼! 不过这个侯爷是三仙观的弟子,又是大修行者,可以飞剑斩鬼仙。三仙观是江东群仙之首,割肉就割肉,就当结一份仙缘了,万一惠及子孙了呢? 所以当袁黄提出借钱的时候,大家都很配合.... 第40章 一诺 “昌侯能来彭城,是我等之幸。” “侯爷爱民如子,令我等感动。” “既是筹款赈灾,就莫谈借了,小民晁猛愿捐两百石稻米。” “是啊侯爷,谈借就是折煞我等,小民孔玘愿捐五万花钱,助昌县百姓熬过天年。” 四个富商脸上笑眯眯的,嘴上跟抹了蜜一样,说得袁黄一愣一愣的,本来还想着要怎么开口才能说服他们借钱,谁知一个比一个积极。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 刘宝蟾坐在主家,与旁边的郡丞、都尉相视而笑,都尉姓王,自然会将这一切告诉王道夔。 袁黄闷着吃了几口鹿肉,又喝了几口黄酒,依旧没想明白哪里不对。 见袁黄不表态,四位富商脸色就微微尴尬了。 看来这侯爷的胃口太大,嫌两百石米和五万花钱太少了。 这可是每个人供奉五个大钱,一共二十大钱,还嫌不够!要是给得再多些,平白让他打了秋风,换谁都不舍得。 袭汲试探问道:“昌侯,可是昌县的灾情过重?” 袁黄还是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猜不到就不猜了,将杯子一放,“本侯此番来彭城,是想向诸位借银钱五千,助昌县度过灾年。” 大钱太大,文钱太小,正王朝发俸以银钱为单位,也就是小钱。 五千银钱就是五百大钱,五百万文钱。 “五百万文?” 四大富商顿时口歪眼斜。 这哪是打秋风,这你老登的,简直是打家劫舍!要我们孝敬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开口就要“借”五百万,懂不懂规矩啊! “对,一共五百万文。” 袁黄点点头,对于四大富商而言,一共五百大钱不是问题,其实他想要更多些,但是不敢赌太大。 四大富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拒绝又不敢跟袁黄翻脸。 晁猛性格急躁些,举杯向袁黄敬酒,道:“侯爷,小民家小业小,不如他们几位阔绰,一时半会儿怕是筹不到这么多钱财,恐误了侯爷赈灾大事。” 袁黄听出了弦外之音,再看看另外三个,一下子明白过来哪里不对了,笑道:“诸位,本侯是借银钱五千。” 四位富商讪讪而笑。 “是真借。”袁黄发现他们压根不信,“有借有还的借。” 四个富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世上真有“有借有还”的侯爷吗? 刘宝蟾慢条斯理呵呵一笑:“昌侯何等身份,自是言而有信之人。你们还怕他有借无还不成?” “不敢不敢。” 四位富商顿时摆手慌张起来。 袁黄道:“我是昌县侯,也是地仙观的弟子,丹鼎派的道人,既然开口说借,那必是会还。利息月钱照给。” “哎哟不敢。” “侯爷言重了!” 四位富商手足无措,晁猛先反应过来,起身道: “侯爷为赈灾筹款,晃某人不敢赚这昧良心的利差。小民为昌县捐两百石米,剩下的银钱算借的,归期不限,不要利钱。” 其他三个富商也一一效仿。 袁黄却再一次愣住了,想了一会儿后,起身回礼道:“诸位,本侯今日一诺,诸位他日若有所求,侯府有求必应。” 四位富商顿时眼前一亮。 正王朝的人重诺守信,特别是有身份的人,当众说的话必定算数。 修行者特别在乎气运,就更是如此。 得袁黄一诺,今天这钱打了水漂也值了。 四个富商归期不限,不要利钱,就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还钱的侯爷,要还就还,不还算了,还不如痛快点卖个人情。 从彭城回来,袁黄已得五百大钱。 另有晁猛的两百石米,邱让、孔玘、龚汲各五个大钱。 捐的算捐的, 借的算借的。 刘宝蟾将袁黄送至城门口,一脸依依不舍,等袁黄上了马车走远,他转身就变了脸,轻哼道:“嘿嘿,借钱的县侯。” 一旁的王都尉道:“府君,您说这位昌侯为何不在高陵借,要跑到彭城来借?” 刘宝蟾道:“还不是拉不下身段来,在高陵借了钱,怎么跟高陵的官员打交道?来彭城借,丢人也丢外面。” 两人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路上,赤贫道人和月光道人左右看着袁黄,看得袁黄直发毛,“两位师兄,我又不是美女,你们何故这样瞧我?” 赤贫道人阴险一笑:“师弟,你是不是压根没想过要还钱?” 诶? 袁黄不由看向赤贫,赤贫道人道:“你想的,应该是他们给你放贷,图你的利差,而你则是有借无还,图他们本金,我猜得对不对?” 袁黄讪讪一笑,之所以跑到彭城来借钱,打的这个主意。 曹太监说这一仗可能打不赢,那么彭城就有可能陷落,到时候兵祸一来,先搜刮的就是这些富商,他们命都没有了,还还什么钱! 但是曹太监的话不可尽信,所以赌不能太大,万一守住了,钱就还是得还,借太多了利息就太高。 谁知彭城的富商这么会来事,一下子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心也打乱了。 人家每人捐了五个大钱,又借了五百大钱还不要利息,不限归期,相当于倒贴。 倒不是这些富商有良心,而是人家不傻,知道当官的都是什么德行。 要赚也是赚升斗小民的钱,达官显贵只能供养,不能索取。 皇帝都不收县侯的税,你还放贷赚他的利差? 但对袁黄而言,这四个富商确实是好人,人家都这么有诚意了,自己再暗戳戳地希望别人横死就不地道了。 所以袁黄才临时起意,对四个富商许下诺言。 但这个心思他对谁也没说,二师兄是如何知道的? 赤贫道人见袁黄嘴硬,呵呵笑道:“师弟啊,图财可以,但害命不行。我们丹鼎派敬天法地,顺天应民,不可起祸心。” “师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袁黄也只是想着借兵祸,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暗中杀了他们,这是道德的下限,他确实做不出来。 “那就好,我们既是保护你,也是监督你,修行修行,一半是修炼,一半是德行,不可废弛。” 袁黄应下后,又看向月光:“大师兄,你又是为何这般瞧我?” 月光道人怪不好意思的,“师弟,你一下子得这么多钱,修侯府加赈灾也用不完,真不打算帮衬两位师兄一把....” 诶? 我惦记别人的钱, 你们惦记我的钱? 袁黄无语道:“大师兄,我这是借的钱,要还的。还有部分要赈灾捐出去,亏空那么大,你们帮我还呐?” 赤贫哈哈大笑,“跟师父一样抠嗦。” 月光却一本正经道:“师弟你误会了,上次你孝敬师父的九十大钱,师父也给我们一人分了二十,你两位师兄现在阔绰得很。” “那你还惦记我借的钱?” “不不不,横财不分,猪死鸡瘟。你不懂....”月光道人摇头晃脑,“人这一辈子的气运既是增数,也是定数。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你这方面多一点,那方面就少一点,总不会让你十全十美。你财运旺了,要学会养德,否则其他方面的气运,就会阴差阳错,变故横生....” “师兄不是图你财,是在帮你分担灾祸。” 袁黄瞪大着眼睛看着月光这老登,呆若木鸡。 这才是神棍呐! 要钱就要钱,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鬼仙的嘴,骗人的鬼! “师兄,我给还不行吗,你别咒我....” 第41章 大崩溃 回到袁家庄,袁黄给两位师兄一人分了五个大钱,就当请保镖了,然后让郑氏带着袁季,在高陵和琅琊买了八千石粮食,送往昌县赈灾。 蒯县令得知袁黄非但免了田税,还借钱买粮食赈灾,对袁黄感激得痛哭流涕,把儿子蒯无忌送到侯府,任凭袁黄驱使。 郑氏本来心疼得不得了,心心念念的皇粮没吃上,还要倒贴粮食,给食邑下的灾民救灾。 钱还是借的! 但是现在被昌县的百姓感恩戴德,她又觉得作为一方县侯,理当如此,毕竟积阴德可以旺家门。 而且昌县必救。 如果今年不救,这一波灾年下来伤了元气,昌县十年都缓不过来,以后更无田税可收。 五百大钱,瞬间去两百。 剩下的三百大钱,要用来修侯府,也要买灵草修炼。 袁黄自己则来到花狸山大营。 今天高陵王、玉成器、玉葳蕤都在,还有洛离、洛商、袁鹏、袁归、袁聂。 众人身前是江东六郡八十一县的山川地形图,现在朝廷陈兵十五万在江东,将黄雄逼得退无可退。 高陵王和玉成器怎么都不信,这一仗可能会输。 但是有备无患,就当练兵了。 袁黄带着众人开始推演各种可能性。 如果江东战败,形势会往哪个方面发展.... 如果江东战败,黄雄大军会突进到哪里.... 如果江东战败,王道夔的选择会是什么.... 如果江东战败,花狸山大营该如何补救.... 如果江东战战.... 听着袁黄各种战败吹,玉成器和高陵王只觉得好生晦气。 虽然他们与王道夔不对付,但是黄雄叛军对世家大族更狠。 众人跟着袁黄深入到江东各个险要之地,查看山川形势。 就这样钻山入林跑了七日,众人都有些烦了,情报营回报的信息,江东局势一片大好,没有丝毫败迹。 只有玉葳蕤依旧耐得了烦,陪着他上山下河,拿水彩在行军地图上画出各种可能的行军方案。 七天跑下来,玉葳蕤已经画了甲乙丙丁戊....等十三种预案! 而她也晒得黝黑。 袁黄打心底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当家大妇的气度,虽然身材不那么葳蕤,不如洛华低头不见脚。 但是娶妻娶贤,这一点在她身上错不了。 玉家这种顶级大世家的优雅和骨子里的从容自信,真是小家碧玉们比不了的。 这一天,督邮来报,其父袁明已过中州,到了徐州地界,是袁弘把他带回来的,明后日就能到江东。 玉葳蕤非常高兴,因为袁父回来,她就可以和袁黄成亲了。 袁黄也感慨万千。 当初父亲被罢官流放,袁家祖田不保,郑氏想让他去当兵,把袁弘留在家里继承家业,迫于无奈,他才骗玉葳蕤的钱上烂柯山赌一把。 现在,他是丹鼎派的修行者、昌县侯,父亲和弟弟也因他立功都放回来了,人生大起大落,怎么也想不到。 第二天,袁黄带上袁老二、袁季、袁鹏,驾马车前往彭城,偌大昌县侯的招子迎风飘展。 袁黄得意洋洋。 想看看父亲和弟弟得知自己封侯后的反应。 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在家中,家人在异乡,那种迫不及待想嘚瑟一下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到了彭城,众人却发现彭城已经封闭,到处都是逃难的人。 这时情报营的斥候找到他,慌张道:“侯爷,紧急军情!” 袁黄大惊道:“彭城这是什么情况?” “黄雄的义子洪升象因为屠城,被黄雄废去了一身修行,他心中不服,便托妻献子,暗中送到大司马周翀军中,相约引黄雄大军到登仙镇,然后哗变。” “大司马在登仙镇布下重兵,准备一举歼灭黄雄。” “谁知洪升象到了登仙镇,并没有哗变,反而猛攻中军大营。五千精兵硬是咬住了大司马三个时辰,给了黄雄大军时间,成功从小朱河登岸,一举将大司马的青州兵和并州兵击溃了!” 败了? “消息准确吗?” “回侯爷,消息肯定准确。洪升象的五千兵全部战死,洪升象身中一百多箭而亡,大司马气得把他老娘、夫人、还有四个孩子全都剐了!” “那徐州呢?” “徐州兵没有去登仙镇,现在王刺史已经封锁了前线,任何人不得进江东。但是小朱河失了,彭城肯定守不住!” 袁黄眉头紧皱。 现在江东兵败,父亲和弟弟还在那边,太危险了。 众人赶紧往彭城去,又接到了几个斥候,多方打探才把事情彻底搞明白。 洪升象真是个狠人。 他以全家老小的性命为代价,哄得大司马周翀相信他真的叛变了。 两人相约,洪升象为内鬼,引着黄雄大军进入登仙镇,周翀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一举剿灭黄雄大军。 结果,等周翀放洪升象进入登仙阵后,洪升象突然不讲武德,直接猛攻中军! 最后五千兵全部战死,硬是把周翀的十二万大军,死死咬在了登仙镇分不开身,黄雄大军暗渡小朱河,一下子把周翀十二万大军的粮草和后路全都断了! 最可恨的是: 周翀贪功,想独吞剿灭黄雄的大功,连王道夔的徐州兵都没调,徐州方面都不知道洪升象要投诚,自然也救援不及。 现在周翀大败,小朱河也失了,彭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兵败如山倒,王道夔的徐州兵凶多吉少! 自己斩杀檀擒虎后,皇帝破格封为昌县侯,取代了檀擒虎的爵位,就是在激励天下人,只要剿灭黄雄,皇帝也愿意破格封赏! 谁杀了黄雄,黄雄的爵位就是他的! 黄雄是大德良师,万户侯,食邑八万户,位在三公之上! 这份军功对周翀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只是没想到,激励起了反作用,周翀贪功冒进,猝不及防间就大败特败了。 看来曹太监的信息是准确的。 江东之战果然败了! 只是不知道曹太监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现在父亲和弟弟还没有接到,也不知道到了彭城没有,可是彭城已乱,兵匪横行,袁黄四人在城中搜寻无果,只能无奈赶回高陵。 花狸山大营。 高陵王怎么也没有想到,江东真的败了,而且败得莫名其妙! 不由对袁黄崇拜不已。 所谓的神机妙算,也不过如此了吧! 高陵王练兵,本来只想保护郡王府不被朝廷所害,没想到今天还要帮朝廷打仗! 不知道袁黄练的兵,效果到底如何? 玉成器也异常震惊,袁黄对军务大事的敏感程度,确实要远超于他,他一直不相信江东会败。 只有袁黄从一开始就很笃定。 这个女婿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厉害,不止预判了战争,还做好了充足预案,按照女儿和他画的预案,现在登仙镇、小朱河失守,当选方案“戊”。 足足十三种可能的预案,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 玉成器没想到女儿画的行军图,真有用得上的一天,顿时又担心起来。 不知道纸上谈的兵,能不能派上用场? 第42章 上上策 高陵王亲自挂帅,带领花狸山大营出征。 他本来就是任侠好武的人,未继承王位前,与玉成器游历天下,号称刀笔双雄。 只是王族被朝廷猜忌,他最后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替皇帝养猫。 袁黄作为高陵司马,径直来到太守府。 此时,余太守心中又急又爽。 急的是兵势如山崩,彭城失了,高陵也将不保。 爽的是让你们不带我玩! 此时的高陵,只有不到两千被王道夔遗弃的守军。 余太守为统军主帅,袁黄为副将,再联合花狸山大营的两千王府私兵,一共不到四千人,浩浩荡荡,准备往彭城杀去。 从高陵到彭城,中间隔着下邳。 余太守的意思是直扑彭城,联合琅琊、东海、下邳、彭城四处兵马,合兵一处,阻击黄雄。 但是袁黄却劝道: “府君,彭城小朱河已失,无险可守,我们四千兵去彭城无异羊入虎口。再说了,去彭城助王道夔守城,守住了功劳也是他的,你我本就不受待见,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余太守正色道:“袁司马,军国要务,存亡之事,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喜欢放权,本能就想自己拿主意,袁黄作为下属也不好多劝。 高陵王道:“府君,守彭城确实是下下之策,天时、地利皆不在我,人和更无从谈起。” 余太守被高陵王当众顶了几句,很是下不了台,但又不好跟王爷翻脸,哼道:“那依王爷所言,可有上上之策?” “拿行军图来。” 高陵王头一回这么爽。 拿主意从来都不是他擅长的活,以往要么找玉成器,要么找段氏,他负责干就完了。 但是今天不同。 被余太守这么一问,高陵王成竹在胸。 洛离和袁归当场拿出一张偌大的行军图,上面还有编号: 戊。 行军图上面用彩色的水墨,标注了具体的行军方案。 “中策。” “咱们在下邳野猪林到渔泉关一带布防。现在秋雨连绵,道阻难行,下邳尤为泥泞,如果在下邳防守,我们有时间提前布防,可借天时和地利,消耗黄雄的雷霆攻势,然后等朝廷大军驰援。” 高陵王双手背在身后一派高古。 余太守眼前一亮。 这个方案确实比直扑彭城要好许多,但是守不守得住,不知道;朝廷救不救,何时救,也是未知数。 不过相比之下,直扑彭城确实是下下之策。 正想着高陵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主意时,却听高陵王又道: “上策。” “咱们弃了彭城,不守下邳,而是从北绕道东海郡疾行军,直扑斜阳谷,那里是黄雄的粮仓。只要我们突然在斜阳谷冒出来,黄雄必定防守,烧不烧得掉粮草都无所谓,只要逼他防守,我们哪怕败了,都是胜利!” 余太守再次眼前一亮。 黄雄大军说破天,也就五万人,现在战损了一部分,还有大概四万左右。 不是他只能征调五万人,而是大军的粮草,只够养活五万兵马东征。 黄雄大军从雍凉起兵,一路往东南打,打下了荆、襄、梁,现在攻打徐州、扬州,就是看中了江东大粮仓。 黄雄大军不屠城池,不掠百姓,大军一直缺粮少饷。 五万大军前线打仗,至少还得十万民夫在后方运粮。 打下来的地方还得布兵防守。 人吃马嚼的,每天都是天量的消耗! 不用极端手段,不可能不为钱粮发愁。 黄雄这次被朝廷大军围困,就是因为粮草续不上,耽误了行军进程,最后不得已,才用了苦肉计,让洪升象以命换取胜利。 别看他现在高歌猛进,如果粮草断了,他连逃回雍凉都做不到! 现在周翀大败,徐州危急,黄雄以蛇吞象,五万吞十五万,人力必定也拉到了极限,斜阳谷的粮仓就算有重兵相守,也不可能太多。 如果能断粮草,那是再好不过。 就是没能断得粮草,只要逼黄雄回防,周翀大军、王道夔大军也能重振旗鼓。 毕竟人数、军需方面,朝廷都占优势,缓过劲来还能一战。 余太守正想着,却听高陵王又道: “我们不带辎重,奔袭斜阳谷,一定要出其不意,打出气势,逼黄雄回防,这叫闪电战。” “只要黄雄回防,朝廷大军能缓过劲来,我们徐州、青州、并州有的是粮草,再和他打持久战,耗也耗死他们!” 闪电战.... 持久战.... 高陵王这莽夫,从哪里学了这么多新词? 听着好像很是那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分析,余太守顿时拨开云雾见天明,战略方向和战术要紧,全部了然于心。 这确实是上上之策! 只是这上上之策,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 当即,余太守号令全军只带三日口粮,绕道东海郡,连夜疾行军,务必在天亮前到达斜阳谷。 彭城。 王道夔在心里,把大司马周翀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是周大司马的妹夫,本该是关系最铁的一家人,谁知这大舅哥利欲熏心,居然把他撂了,想独吞剿灭黄雄的功劳。 可笑的是,他居然相信了洪升象拙劣的苦肉计! 这天下为了名利杀妻屠子的人,并不在少数,他这个世家公子哥,还是低估了贫贱之人,在生存面前的狠辣决绝。 现在兵败如山倒。 数万人像野兽一般涌向彭城,哪个是兵?哪个是匪?哪个是民?完全分不清楚! 彭城不战自溃,根本收不住军心! 黄雄大军呼啸而至,兵临城下! 这要是败了,他王道夔的仕途也就尽了,对小周后没法交差,王家在朝在野的威望,必将大打折扣! 王道夔下令死守彭城。 失了小朱河,彭城无险可守,一批批将士填上去,倒下来,再填上去.... 守了不到一个时辰,彭城城门被叛军攻破,王道夔的将士在瓮城与叛军展开了最血腥的肉搏战! 最让王道夔痛心的是: 他以为这一仗将定乾坤,所带的人马都是他王家儿郎,他王道夔嫡系中的嫡系! 本意是带他们立功封侯,可是现在突然大溃败,他的族人,他的嫡系,全都顶在了刀口上! 只能拼命! 这时,王德发浑身是血地跑过来,恸声道: “叔父,王逸战死,王景死,王宇战死,还有王凌、王汸、王熬、王彰不见了,王煜中了一枪,郎官正在抢救,王霖、王澜、王霄正在苦战....” 王道夔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这些儿郎和王晃一样,都是他王家最优秀的后辈! 他们都死了,自己回到巨鹿老家,该怎么跟父老乡亲们交代! 这时,副官王谟慌张来报:“使君,都尉齐夏战死,彭城太守刘宝蟾被射瞎了眼睛!” 王道夔只觉得天旋地转。 王德发颤抖着声音道:“叔父,要不退吧?再打下去,全没了!” 王道夔狠狠一巴掌抽在王德发脸上:“哪有地方可以退,彭城一退,徐州全部完蛋!再敢言退,必斩!” 王德发不敢再说,回营换上甲衣,带着师兄弟杀入阵中。 “杀!” “杀!” “杀!” 随着他们一声声高呼,一支流矢扑面而来,他反应挺快,慌张扑倒在地躲过一箭,可是屁股怎么有点疼? 完了,股中流矢.... 第43章 斜阳谷 斜阳谷。 袁黄和余太守、高陵王一行四千轻兵,连夜急行军,硬生生赶在天亮之前到达斜阳谷。 大军稍作歇息,斥候已经打探清楚情报。 斜阳谷三面环山,只有一个隘口进出。 守军有八千。 守将是儒仙陈留,黄雄的十三义子之一,军中三大鬼仙之一,檀擒虎的结义大哥,也是黄雄的智囊军师。 守住粮草是重中之重。 黄雄特意让陈留在此看守。 四千对八千。 攻城对守城。 如果只顾眼前小小斜阳谷,最好的战术就是堵死隘口,让一粒粮食都出不去! 斜阳谷是个葫芦口。 攻城的进不去,守城的也同样出不来。 只要这四千人就地打游击,你送粮,我就扰,你追击,我就跑,我白天睡,晚上叫,打打闹闹,大家谁也过不好! 这种打法在战术上最优,但在战略上却无效。 因为短时间打不疼黄雄,做不到逼黄雄立刻回援的战略意图,黄雄只需分兵来救,等他一口气拿下彭城,袁黄这些上蹿下跳的老六,家就没了。 当袁黄讲明利害后,众人顿时分清了大小王,这一仗只能硬桥硬马地打,不能有丝毫取巧。 余太守喝道:“起纛,击鼓进军!” 高陵王也喝道:“起王旗!进攻!” 斜阳谷的鸡都还没叫,大军已经开始攻城,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响! 袁黄的行军战术行不行,花狸山大营的兵能不能打? 就看今日! 袁黄站在中军,用大黄庭感受着斜阳谷,始终没有看到陈留现身,想来飞剑斩杀檀擒虎的招式只能用一次,现在别人都防着。 不多时,大黄庭感受到了一名修行者,但是黄气浅薄,连夜游神都不是,只是个炼气士,炼气士停了一会儿,然后又往前走一百步,又停了一会儿,然后又出现两名炼气士,分明在不同的距离上面停留。 看似凌乱的分布,实则别有用心。 袁黄知道这是陈留在试探自己的深浅,他想知道,飞剑到底能突进到军阵之中多少步。 请桃神太贵,请神丹也只剩一颗,杀不到关键人物,一点意义都没有。 但是陈留的这一动作也暴露了他的心思。 他并不知道袁黄飞剑杀人的底细。 所有的恐惧,其实都来源于未知。 袁黄当即命袁鹏在隘口前面大摆祭坛,特意摆在最显眼处,然后派一小兵穿上他的道袍站上去。 周围的士兵齐声山呼道: “敬天法地,” “顺天应民!” “敬天法地,” “顺天应民!” 这是丹鼎派的法旨起口。 “今日高陵司马、昌县侯袁黄,飞剑斩杀贼首陈留,上报天庭九霄,下禀九幽十冥....丹鼎道人除魔卫道,山精水怪,魑魅魍魉,诸邪退散!急急如律令!” “斩陈留!” “杀鬼仙!” “吼!” “吼!” “吼!” 士兵们并不知道真假,甚至以为袁黄真的要飞剑斩陈留,所以叫得特别嚣张,又特别兴奋。 这份感染力瞬间穿透斜阳谷! 余太守带着两千兵对着隘口猛攻,高陵王却将花狸山的士兵以伍长、百夫长为核心,分层次进击,长枪兵、弓箭兵、大刀兵、哨兵、旗兵,各种协同配合。 余太守瞧着两支军队的打法,突然发现花狸山的兵战斗力强太多了! 这是什么新式打法? 看似相同的兵力,但是战斗力简直有天壤之别! 彭城。 王德发屁股中了一箭,被士兵们像拖死狗一般拖走,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手指在路上又被人踩了一脚,回到伤号营,躺在板板上奄奄一息。 躺了不到两个时辰,大军又突然撤离,他被拖在板车上,一路颠簸而去。 彭城陷落。 黄雄的前军大将庹龟年得彭城内奸相助,差点活捉王道夔。 王道夔的亲兵营再次扑上去,一战之下,他王家的儿郎战死五十八人,重伤两百多人,下落不明的有五十多人。 嫡系部分中,刘宝蟾重伤,生死未卜,下邳太守几乎拼光了老本,都尉、司马、各种将军战死九人,下面的百夫长、千夫长折损不计其数! 王道夔手上的两万多兵马减员三成,士兵们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王道夔不得已,被残部将士裹挟着,退守下邳。 第二天上午。 守军狼狈不堪退至下邳,在下邳构筑工事,继续抵抗,王道夔如行尸走肉般清点着部曲。 心如死灰! 这一仗拼光了他的家底,也打灭了他的雄心壮志。 王家因他而中兴,甚至一时盖过了玉家,向周家看齐,但是彭城一战,他王家的生力军几乎拼光了,十年心血培养的嫡系,也全部灰飞烟灭! 反倒是他刻意冷落的高陵诸人,因为没有参战,反而得以保全! 风尘荏苒多歧路, 关塞萧索暗角鼓! 十年经营,十年生计,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他王道夔完了! 巨鹿王家完了! 徐州,也完了! 在下邳守了半日,不见庹龟年乘胜追来,王道夔正意外着,有将士来报: 黄雄退兵了! 王道夔一万个不相信。 现在这种时候,黄雄不趁机一口气拿下徐州,为什么要退兵? 王道夔事不可置信得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退兵?” 将士道:“不知缘由,但是黄雄占了彭城后,就没再追出来了,反而大部队退了!” 王道夔不明白什么意思,当即命斥候再探再报,又过了一个时辰,王道夔正在查看徒弟王德发的伤势,将士兴奋来报: “使君,大捷!大捷!” 王道夔木然道:“什么大捷?” “斜阳谷大捷!高陵太守余承寿、昌县侯袁黄,以及高陵王带着高陵兵,借道东海郡,奇袭斜阳谷,一把火烧了黄雄的粮草!” 王道夔霍地站起:“消息准确?” 将士道:“千真万确,现在斜阳谷一片火海,匪军的粮草全被烧了!” 王道夔问道:“守将陈留呢?” 将士道:“陈留逃走,下落不明。” 黄雄的军粮就在斜阳谷,现在斜阳谷被烧,黄雄立马就能断顿! 王道夔感慨万千。 他这一次刻意冷落高陵诸人,就是不想让他们跟着混军功。 毕竟余承寿此人毫无风骨,他不喜欢; 袁黄是丹鼎派,又背靠玉家,也是宿敌; 高陵王那边,情况就更微妙不过了。 谁知在关键时刻,却是这几个人力挽狂澜,救他于水火之间! 只是高陵只有两千杂兵,斜阳谷有八千重军,又是智计无双的儒仙陈留督战,怎么可能拿得下? 但是王道夔现在突然想明白:奇袭斜阳谷是阳谋,不管胜不胜,只要逼黄雄回防,其实都是胜利。 至于火烧斜阳谷,一举捣毁黄雄的军粮,那本是不能奢望的事情。 不知道高陵那几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第44章 屠城 斜阳谷。 袁黄望着熊熊火海,恍如做梦。 高陵兵以战损五百的代价,就攻破了斜阳谷,儒仙陈留弃城而逃,只留下漫山遍野的粮食,被付之一炬。 这些粮食无法缴获,只能白白烧掉。 余太守浑身都在颤抖。 本来想着来攻打斜阳谷,逼黄雄回援,谁知高陵王的花狸兵如此凶猛,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斜阳谷攻破了! 这是他戒马半生,打得最精彩的一仗。 这将会是多大的功劳! 在大司马周翀和刺史王道夔都溃退的情况下,他奇袭斜阳谷,一把火烧了黄雄的粮草,逼退大名鼎鼎的军师陈留! 这一仗后,他余承寿注定要登高一步! 高陵王一手提刀,一手搂着袁黄,粗犷大笑道:“儒仙陈留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袁黄,真有你的!” 袁黄很不习惯被一个大男人搂着,咳道:“王爷,这兵练得可还行?” 高陵王重重在他肩上拍了拍。 “真他妈好!” 这时,洛离、袁归、袁聂、袁鹏等人在清点战场,花狸山的兵只战损了十几人,剩下的皆是余太守的兵。 也是袁黄的直属部下。 其实练兵的时间并不久,单兵的战斗力提升没那么大,只是这一仗打得有底气,有思路,有配合。 斜阳谷就这么奇迹般拿下来了。 袁黄甚至觉得太过轻巧容易,有些不真实。 儒仙陈留的名头比檀擒虎大,但是打仗不如檀擒虎凌厉,也不如洪升象刚猛。 烧完粮草,余太守号令全军追击,猛追陈留的残部,一直追到彭城。 此时的彭城已经被黄雄占领,高陵兵在城外对峙。 周翀的残部得到消息,也重振旗鼓杀了回来。 王道夔的大军从下邳过来接应,与高陵兵会师于彭城城下。 高陵王却独自离去,只留下花狸兵由袁黄调遣,对外号称是袁黄借兵。花狸兵是私兵,不宜展现实力,高陵王更不能在军务上露头。 这份军功对别人是军功,对他却不是。 大司马周翀的中军大帐,王道夔和徐州诸郡太守,以及军中将官五十多人俱在。 袁黄跟着余太守走入中军大帐,发现气氛十分诡异。 大司马贪功,甩了王道夔单干,结果溃不成军,还害得王道夔一仗打光了家底。 周翀理亏心虚,但位高权重;王道夔恨得牙痒,但又是姻亲。 这两人见面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大家更是不敢开口。 现在余太守和袁黄进来,王道夔又成了尴尬的一方。 他想让王家和嫡系立功,刻意排挤余太守、昌县侯,结果自家嫡系被打得精光,还是余太守不请自战,昌县侯向高陵王借兵,奇袭斜阳谷,才稳住局势。 说起来,余太守和昌县侯是他们所有人的恩人,但是站在一起,他们就尤为尴尬。 这时,一个小将高呼来报,打破了中军大帐无以言喻的尴尬。 “报,大将军,贼匪屠城了!” 小将说完,中军大帐瞬间就炸了,瞎了一只眼睛的刘宝蟾本来躺在担架上,听闻挣扎着站起,往中军大帐外面跑去。 这时,几波斥候来报,黄雄大军开始屠城了! 彭城! 袁黄惊得无以复加。 黄雄大军向来以军纪严明着称,大军过处,既不屠城也不掠民,很多城池被攻下后,老百姓只是关门闭户,既不怕也不跑,还有箪食壶浆劳军的景象出现。 甚至,有人期待黄雄杀来。 因为黄雄杀了世家大族后,会把土地分下去,灵田改种粮食,取消丁税,也就是人头税,摊丁入亩,按地收税。 可是今天怎么会突然屠城? 父亲还没有找到,也许就在彭城,借给自己五百大钱的彭城富商,说不定也没有逃走。 “报!大将军,贼匪出城了!” 众人来到军前,果见黄雄大军陈兵于彭城之外,正在捶鼓进军,周翀号令全军出击,誓要拿回彭城,保护城中百姓! 就在两军击鼓进军的时候,黄雄军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嚎声,灰尘卷天而起。 等众人瞧清楚,只见漫天漫地的彭城百姓,被黄雄大军驱赶,牵儿抱女,背爹驼娘,不顾一切往大军压过来! 周翀、王道夔,以及诸郡太守、各部将官看得目瞪口呆。 黄雄大军的雍凉骑兵本来就天下无双,现在又以彭城百姓的血肉为盾,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打! 袁黄直接傻了。 什么兵法,什么战术,在这种挑战道德下限的流氓打法面前毫无作用! 众将士看看大司马,又看看王刺史,皆是不知所措,一名将军大呼道:“大将军,快下令啊,再不杀就来不及了!” 周翀哪里敢下这种命令,屠杀百姓,就是打了胜仗回朝,他这个大司马也到头了。 王道夔脸色惨白,他是修行者,如果下这种命令,必伤阴德,毁气运,就算不考虑气运,这种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战机转瞬即逝。 黄雄的骑兵统帅是庹龟年,麾下的都是凉州的羌兵,一路踏着彭城百姓的尸身而来,瞬间将周翀的大军冲散。 袁黄和余太守赶紧回营,组织将士御敌,但是铺天盖地的人马、灰尘、嚣噪声统治了一切,他看不到,听不到,分不清,甚至都思考不了! “父亲!” “弟弟!” 袁黄心中六神无主,不知道父亲和弟弟会不会在人群之中,只好命人把昌县侯的旗子高高举起,希望能被他们看到。 混乱中人挤人,人踩人,哪里还能打仗! 余太守想朝中军靠拢,只是迎头望去,哪里还能看到中军大纛! 在混乱之中乱打了一个时辰,退后十里,部队才稳定下来,情报营的小将来报,周翀退守下邳,命令部队前往下邳汇集。 来到下邳,袁黄才知道,周翀的中军大纛都被庹龟年的骑兵夺了,护纛营被周翀全部问斩。太守刘宝蟾气得吐血三升,抗了周翀撤退的军令,单骑杀入彭城,殉国而死! 彭城被屠。 黄雄大军在城中掘地三尺,烧杀抢掠,抢钱、抢粮食、抢牲口、抢女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军纪严明的义军! 第45章 丁忧 第二日。 黄雄大军弃了彭城,退出江东。 袁黄带着花狸山大营的士兵,与余太守一道,焦急赶往彭城。 此时的彭城一片死寂,叛军把能带走的钱财、女人、粮食、牲口全都带走了,留下无数的尸体血流成河,空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王道夔在城中整军,周翀重回小朱河,在那里整顿军事,构筑防御。 袁黄命花狸山的士兵,举着昌县侯的招子,在各个城门口守人,然后又带着人往几个富商家寻去。 当初来彭城借钱是居心不良,想借战事图他们本金,但是与这几个富商接触后,袁黄的心思早就变了。 现在他只希望这几个人还活着。 可惜,富商是叛军洗劫的重点对象,家中几十口无一幸免,尸体满地都是,连孩子都杀了,一些年轻妇人衣衫不整,死之前还遭到了不堪入目的凌辱。 袁黄站在晁猛的宅子外面,心中充满了愧疚。 黄雄大军从不屠城。 但是这次非屠不可。 斜阳谷的粮草被他烧了,大军没有粮草就会军心不稳,稍有不慎就会哗变。而且他们劳师远征,就这样狼狈退军,军心是压不住的。 所以,屠城是最无奈,也是最好的选择,既奖励了将士,又补充了粮饷,还涨了士气,让数万大军军心不散,一举击败朝廷联军,顺利从江东突围。 如果不是自己烧了斜阳谷的粮草,彭城的百姓就不会被屠。 这些富商也不会横死。 当晚。 袁鹏带着袁弘出现在袁黄跟前,袁弘头戴白巾,见到袁黄就失声恸哭道:“哥,爹走了....” 袁弘父子刚到江东,登仙镇一役就打起来了,然后小朱河失守,彭城封禁,他们进不了城,最后是袁弘花钱打点,才混进城来。 谁知,彭城一夜之间就陷落了! 袁明死于黄雄乱军刀下,袁弘东躲西藏,直到见到昌县侯的招子,才找到袁鹏。 袁黄听了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浑身像被针刺了一样,忙出去一瞧,只见木板上,一块破布盖着尸体,身量十分熟悉。 袁黄明明很难受,却怎么也哭不出来,身体翁翁直叫,眼前一切都像是幻觉。当天,袁黄从彭城寻来上等棺材,与袁弘、袁鹏、袁归、袁聂等袁家子弟一道,扶棺回袁家庄。 高陵城。 玉葳蕤这几日很高兴,因为奇袭斜阳谷的计谋成功了,她画的行军图起了大作用,袁黄练的兵也被实战验证。 袁黄又立大功,势必再次加官进爵。 彭城被屠,但黄雄最终还是因为粮草被烧,无奈撤兵了。 江东保住了,高陵也安然无忧。 玉葳蕤等袁黄回来,就可以安排婚事了,可就在她满心期待的时候,玉成器黑着脸进来。 “玉珠儿,袁父走了。” 玉葳蕤大惊,问了一下情况后忧心道:“袁黄知道吗?” 玉成器道:“他们兄弟回了袁家庄。” 玉葳蕤很伤心,伤心了一阵后突然想到什么,“那我们的婚事....” 玉成器一声长叹。 按照正王朝的礼仪,父母去世要守孝三年,婚事延后,辞官丁忧。 …… 伤心之事不表。 一月后。 袁家庄。 袁黄辞去高陵司马的职务,与袁弘在家照顾茶饭不思的郑氏,根据袁鹏的消息,江东战事暂歇,黄雄退守荆襄,周翀回京后平安无事,王道夔请辞徐州刺史,皇帝同意他解甲归田。 余太守满心欢喜等着封侯,结果只在高陵太守的职务上,加了一个偏将军的将军号,虽然也算升官了,但是连个都亭侯都没混上,与预期相去甚远。 袁黄丁忧守制,没有加官,只增加了两百户食邑。 相比于上次的异常大方,朝廷这次的封赏,就显得尤为吝啬。 徐州刺史由王道夔变为玉铸,也就是玉成器的叔父。 徐州再次回到玉家的手中。 玉成器来过几次袁家庄,袁黄与玉葳蕤的婚事三年后办;高陵王也常来袁家庄,请他继续去花狸山练兵,并如期送上灵草,还给狸山君带了口粮。 又过了半个月,袁弘等到袁父的七七后,对袁黄和郑氏慎重道:“大哥,娘,我要去继续当兵,为爹报仇!” 正王朝父母丧,得守孝三年,不得婚嫁,不得出仕,但可以入伍从军。 袁弘既想复仇,也想建功立业,像袁黄一样有所建树。郑氏死活不同意,但是袁弘去意已决。 袁黄知道弟弟的心思,便托玉成器帮忙,再借自己昌县侯的威名,帮袁弘回到玄甲军,不用再从小兵做起。 袁弘离开后, 日子回归平静。 袁黄每日在家修炼,偶尔去花狸山大营练兵,赤贫和月光教他参悟世间至理,明悟人间大道,做到念头通达,增长灵性。 同时也修气运。 这世间的修行者想证道成仙,三分靠实力,七分靠气运。 能不能引劫加身? 引劫加身后,能不能成功渡劫? 这都不以人的意念为转移的。 有的修行者实力强横,早早就达到了大圆满的境界,可三道天劫就是不来,只能干着急。像赤贫和月光师兄弟两人都引劫并渡劫成功的,简直天下罕有。 所以才成就了烂柯山的仙名。 袁黄现在是三品夜游神,想渡劫成为鬼仙,必须先升到九品。按照六味地黄丹的效果,差不多一枚丹可涨一品,但是自身的灵性修持也得跟上,才能让境界稳住不掉。 袁黄也时不时前往笔架山。 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正王朝并没有那么重的男女之妨。 袁黄大摇大摆得去, 玉葳蕤光明正大得接。 笔架山有藏书数万,如果说汝南玉家是名利玉家,那么江东玉家就是书香玉家。 大批的玉家子弟并不在汝南长大,而是在笔架山,这里有自家的书院、学堂,也有各家各派的藏书。 袁黄终于明白,玉成器给女儿取名“葳蕤”,并不是希望她漂亮繁盛,鲜艳华美,而是希望她富有诗书气自华, 葳蕤生香。 图书馆从来都是个好地方,袁黄记得前世有两个图书管理员,一个骑青牛而出,烂若星河;一个于破败升起,泽润东方。 而在江东,袁黄也一头扎进了笔架山的浩瀚藏书楼。 第46章 卖画 秋去冬来。 这一天,高陵王找到袁黄,愁眉苦脸道:“这下麻烦大了。” 袁黄不解地看着高陵王。 高陵王道:“之前火烧斜阳谷,孤虽然低调,但是花狸兵的神勇,还是被朝廷发现了。御史又在朝中大放厥词,这兵怕是不能再练了。” 袁黄好像明白,朝廷的封赏为什么这么少了。 在高陵,余太守最大的职责不是御敌,而是看好高陵王。 袁黄虽然立了大功,但是和高陵王走得太近了。 王族与地方权贵走得近,是犯朝廷大忌讳的。 花狸山大营是袁黄花了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既是为高陵王练兵,也是为袁家谋一条后路。他斩杀了檀擒虎,现在又烧了斜阳谷,应该是黄雄心中最恨的人之一。 袁家庄背靠花狸山,万一遭到报复,高陵王可以随时救援。 如果花狸兵不能再练了,那就太不安全了。 一时之间,袁黄也没有思路,送走高陵王后,袁黄再去笔架山,找到玉成器,将此事大体说了一下。 玉成器道:“此事是我玉家谋事不密,被人抓了把柄。我本意是将你练兵的效果广而告之,为你养人望,不想却给花狸山带来了麻烦。” 原来消息是从玉家走漏的。 难怪最近在笔架山,大批的玉家子弟对他各种态度,有崇拜喜爱的,有嫉妒不满的,有心生厌恶的。 皆是因为他名声在外。 袁黄现在是玉家重点培养的对象,他是玉成器唯一的女婿,是大修行者,是昌县侯。 最主要的是,他不姓玉。 玉家在朝廷的人太多了,不止其他世家大族嫉恨,皇帝也心生不满,只是没有办法限制而已,袁黄虽是玉家人,但他不姓玉,阻力就会小很多。 玉家要捧一个人,是全方位的。 在正王朝想当官,最主要是养望,成为大名士。名满天下就好举贤,有贤德方能威服众人,才能顺利为官。 但是官场太复杂,所有事情都是一团麻,没有特别简单的因果关系,玉家捧了袁黄,却间接害了高陵王。 回到袁家庄,新的侯府已经初具雏形,钱也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虽然借的五百大钱无主了,不用再还,但也只够撑上一年,丁忧三年的花费根本不够。 还得想办法弄钱补贴家用。 买灵草炼丹也是个无底洞。 这一天,大雪纷飞,天地呼号,万踪寂灭,袁黄披着狐皮大衣,往笔架山而去,玉葳蕤接到他,兴奋道:“袁黄,居然有人要买我的行军图,嘿嘿!” 玉葳蕤很高兴。 玉成器是名满天下的画圣,向玉家求画的人不在少数。 玉成器的名声虽好,但玉葳蕤却并不以此为傲。 因为玉成器的画,有一大半都是画的女人,而且风骚暴露,还喜欢在画上题些不入流的艳晴小诗。 画是真好, 诗是真俗。 被大司空当着朝臣的面,批为“璧上之蛆”。 可就算美女画得再好,玉葳蕤也觉得俗气,如果是别的画,玉葳蕤就骄傲多了。 现在有人想买她的行军图,她就很高兴。 行军图经历了实战,是她和袁黄保卫江东的印证。 袁黄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要买?” 玉葳蕤道:“是平南将军胡鸢。” 这是军中的中级将领,不算特别大的官,但也不是小官,这样的人要买行官图,倒也不奇怪。 袁黄心中一动。 渐渐有了主意。 “玉珠儿,这画要卖,咱们就得卖个好价钱,你爹是江东画圣,你怎么也得是个江东小画圣,你准备卖多少钱?” 玉葳蕤眨了眨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了一根手指。 袁黄好笑道:“一个大钱?” 玉葳蕤本来觉得一个大钱都是要贵了,但见袁黄嘲笑她,便哼道:“一百银钱。” 也就是十个大钱。 袁黄摇摇头。 “你爹的画,最多可以卖多少钱?” 玉葳蕤道:“最贵的是当年给大周后画的,得皇帝赏赐了七百大钱。一般的都是几个,或者十几个大钱。” 一亩地的粮食才值两三百文钱,一个大钱需要三四十亩地去种,画个美女就相当于种几百上千亩地。 不愧是江东画圣。 玉葳蕤自认为比爹爹差远了,一个大钱也不少了。 袁黄却有不同的想法。 玉葳蕤问道:“那你想卖多少钱?” “行军图共十三幅,其中十二幅,价值百钱,那幅戊价值千钱。”袁黄说完,玉葳蕤就蒙了,“百钱是多少?一百银钱?” “不,是一百大钱。” 袁黄说得斩钉截铁,玉葳蕤小脸抽搐了一下,“那么多钱,值不了吧?再说了,人家平南将军派人来买画,是赏识你我,咱们何必要他那么多钱。” 袁黄笑道:“你不想你的画值那么多钱?” “我想画值这么多钱,但是我不需要这么多钱,太贪了。”玉葳蕤这种出身,从来都有用不完的钱,对钱根本就不感兴趣。 但是如果画值这么多钱,这就是对她价值的认可。 袁黄笑道:“那极好,我来卖画,让画价值千钱,钱归我,名声归你。” 玉葳蕤对袁黄迷之崇拜,一脸小心问道:“你又使什么阴谋诡计,可不许讹平南将军,人家好心好意的。” 袁黄道:“放心,他既能得了画,还能赚不少钱,亏不了他。” 玉葳蕤静静望了袁黄许久,又忙些跑开。 “不行,我得找爹爹商量一下,你心太黑了。” 玉成器听玉葳蕤讲了袁黄的计划,不解道:“袁黄,你这是什么谋划?” 袁黄带着两人走出藏书楼,站在风雪中,望着茫茫天地,意气风发道:“玉大家,我们养人望,要高调;高陵王怕猜忌,要低调。这本是矛盾的。但矛盾的就是统一的,就像万事万物,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 “我们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就像山中树木,大雪压青松,青松且挺直,我们实力强,心术正,自然就能迎风傲雪。” “所以,我要借行军图,把诸多矛盾一起化解掉。” “只要想办法把行军图卖出天价,我们的人望必定水涨船高;同时,行军图越值钱,越凸显行军指挥的作用,就越会让人忽略花狸兵本身的战斗力,对我们和高陵王,都有天大的好处。玉珠儿也能顺便收获大好名声。” 玉葳蕤听了眼冒金星。 玉成器好笑道:“最主要的,你能得许多钱财。” “咳咳,修建侯府要钱,修炼要钱,娶玉珠儿也要钱。”袁黄讪讪一笑,相处时间长了,你还没开口别人就知道你想什么。 玉成器早就习惯了袁黄钻钱眼的样子,问道:“想得怪好,谁会花那么多钱来买行军图,再说了,这个东西没有市价,谁敢买?” 袁黄嘿嘿一笑:“炒啊,行情不都是炒起来的....” 玉成器和玉葳蕤相视一眼。 炒? 画还能炒?一炒不就糊了?糊了就更不值钱了.... 第47章 养望 正王朝的人相对简单,讲风骨,有气节,重信誉,以土地为终极追求,耕读传家,认为无恒产者无恒心。 商业是贱业。 有点身份的都耻于言商,也没有什么商业炒作的概念。 一斤大米价值两文钱,商人能做的最过分的事,也就囤积居奇,哄抬市价,卖个三文五文的。 袁黄也不解释,只是笑笑道:“这行军图,我认为价值一百大钱。要不咱们先卖一张试试。你们要是觉得我卖贵了,坑了别人的钱,我再花钱买回来便是。” 袁黄这样一说,玉成器和玉葳蕤就心安了。 当即,袁黄把滴水滚珠,击鼓传花的骚操作讲了一遍。 先放出风去,给平南将军报价一百大钱,并宣称行军图不卖普通人,只卖达官贵人,消息传的越开越好。然后找个人,以陌生人的身份去找平南将军,给他下十个大钱的定,表明来意,因为自己身份低微,没资格购买行军图,愿以一百二十大钱的价格求购,希望平南将军转让,或者代为购买。 然后派人以各种马甲去市面上炒作,放出消息,愿意以更高的价格求购行军图。把事情炒热,把行情炒高,最后自己悄悄找人再买回来。 就这么左手倒右手,便把行军图锚定了一个很高的价格。 市价也就有了。 另外的十一副固定只卖一百大钱,别人要么觉得值这么多钱,要么觉得有钱可赚,那就好卖了。最值钱的那幅出兵斜阳谷,现在宣称不卖,留给最后的冤大头,要价一千大钱。 时间一晃过了月余,袁黄的局基本成型。 先是平南将军以一百大钱的价格购买了两幅行军图。 甲和乙。 其中一幅被玉家的人,换了个马甲,以一百二十大钱的价格购回。名义上卖了两幅行军图,得两百大钱,实则卖了一幅,得钱八十。 到这里,一切都还在按照袁黄的计划进行。 可是又过了两天,到了腊八节这天,玉家人悄悄告诉袁黄,平南将军以一百三十大钱的价格,强硬得把代购的行军图买了去。 这一顿迷之操作,袁黄莫名其妙得了两百一十大钱.... 按理说,平南将军如果确实喜欢行军图,直接来笔架山买就是了,固定一百大钱的不买,跑到市面上去买一百三的。 这不对劲。 这天风雪交加,袁黄找人打听到平南将军的住处,便让袁鹏偷偷跟着,得知平南将军在城北的得一观。 得一观是符箓派的道观,符箓派红尘修行,道观修在闹市区,大到保佑平安,小到求财送子,什么活都接,所以香火很旺。 袁黄往得一观而去。 平南将军不是修行者,大黄庭看不到他,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人: 王德发。 袁黄大为意外,自从彭城被屠,王道夔就辞去了徐州刺史的官职,回到巨鹿老家专心修行去了。 王德发是他的亲传弟子,又是族人,而且现在快过年了,他理应在巨鹿老家才是,又来高陵干什么? 大概观察了一阵,袁黄便笃定,平南将军见的人就是王德发! 此人少年天才,又出身巨鹿王氏,向来十分高调,这次低调出现在高陵,很不寻常! 袁黄仔细思索再三,好像有些明白了! 这次他滴水滚珠,炒作行军图,一是给自己和玉葳蕤养望,二是赚钱,三是帮高陵王左右舆论。 本来以为考虑的面面俱到,没想到偏偏忘了一方。 那就是王家和周家。 把行军图炒起来,确实可以给自己养望,但是却坏了王道夔和周翀的名声! 是这两个人打了大败仗,他才用行军图力挽狂澜,火烧斜阳谷,天下唱名。 正王朝信息不流通,打败仗这种丑事,也可以控制得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王家和周家的体面还在。 但是现在,不管是朝堂还是地方,都在讨论行军图,可以想象得到,每次讲到行军图多么厉害时,王道夔和周翀都会被拉出来踩两脚。 对于这样的大世家,脸面、名望可比钱值钱太多了! 也许在王家看来,袁黄和玉家卖画是假,搞臭他们王家和周家才是真。行军图炒作的越火,王家和周家的名声就越烂大街。 你家世显赫怎么了,你打败仗啊。 你富有四海怎么了,你打败仗啊。 你名门望族怎么了,你打败仗啊。 想想就头疼。 所以王德发悄悄来到高陵,捏着鼻子吃个闷亏,把散到市面上的行军图悄悄买下来,还不能让袁黄和玉家知道。 有了王家掺合,后面的计划可能会有变数。 第二天,琅琊太守高胜突然派管家前来,希望袁黄把所有行军图都卖给他。高胜早不买晚不买,王德发来到高陵他就买,袁黄当然明白怎么回事。 他的目的是求财和养望,恶心王家和周家,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世家大族之间的竞争,既血腥又温和,能一步弄死,绝对斩草除根;如果弄不死,只是让人难受,那表面依旧和气,吃相不会太难看。 现的情况属于后者。 王家彭城一战,几乎拼光了未来三十年的希望,但王家依旧还是顶级门阀,更何况还涉及到周家。 如果王家愿意吃这个亏,他最好也适可而止,大家都温和得彼此妥协。 袁黄回去,把自己的想法和玉成器讲了一下,玉成器对袁黄刮目相看:“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人情练达,当真难得。” 玉成器开始认识袁黄时,觉得他聪慧过人,但心思阴沉,后来提点过几次,慢慢的发现他也阳刚果毅,有大丈夫的气度。 现在看来,袁黄还知进退。 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龄,很容易得理不饶人,过度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的处境,没有危机感,做事过犹不及,不给自己留退路。 却不知,官场之上,归根到底就是“进退荣辱”四个字,所以做事必须有度。 玉成器看女婿,也是越看越欢喜.... 和玉成器达成共识,现在炒行军图弄不死王家,又是封地上的太守出面,不好不给面子,那就提前收网,这最后一个冤大头就让王德发来当。 当即,袁黄也不点破,回话琅琊太守高胜,十副行军图作价一千大钱,一起卖给他,但是行军图戊他现在不卖,以后也不卖,玉家自己留着。 第48章 曹虚圣 三日后。 袁黄带着蒯无忌、袁鹏,一同前往琅琊太守府,高太守假意逢迎,袁黄故作客气,彼此都心照不宣。 袁黄用大黄庭查探一番。 王德发果然就在太守府。 高太守摆了酒,郡丞、都尉、司马,以及琅琊的几个名士作陪。 吃酒的时候,高太守顺带提了一嘴行军图,袁黄也轻飘飘答应,这事便算定了下来。 行军图袁黄故意没带,事情谈妥了,明天派人送来即可。 要的就是这个姿态。 等袁黄离开后,高太守急匆匆回了内府,见到王德发呵呵笑道:“幸不辱命,事情办成了。” 王德发急道:“行军图呢?” 高太守道:“昌县侯说明日送到。” 王德发却连连摇头,“不行,我今天就要拿到手。” 高太守一脸不解,“世侄,何故如此急迫?” 王德发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来回踱步,想了许久,又道:“劳烦世叔再去说说,行军图我今晚便要!” 高太守脸色不太好看。 他好歹是一方太守,官架子大得很,做什么事都得端着,刚才答应好的事转身就变,会让他有失风度。 他高家也是世家大族,一直依附王家,这次看在王道夔的面子上,才帮王德发买行军图。 但是王家江东一败,几乎跌出了顶级门阀的阶层,早就没了对他呼来喝去的资本。 所以高太守的态度也轻慢了许多。 王德发见高太守面露不悦,不好强求,只能作罢。 “是侄儿虑事不周,那劳烦世叔派人去袁家庄,明日一早便取来如何?” 这还差不多,高太守应下。 袁家庄。 袁黄正在小白面前吹牛皮,讲琅琊一行的收获。 蒯无忌突然来敲门,忐忑道:“侯爷。” 袁黄与小白休息的时候,蒯无忌是不敢靠近的,除非有紧急大事。 “朝廷的公公宣旨来了。” 袁黄吓了一跳,换了衣服出去一瞧,竟然是曹太监! 那个在梁上偷看他的曹太监。 上一次为了看清楚他的模样,必须让他降灵性,自己还牺牲色相,在老太监面前开了场无遮大会,现在见到真人还那般熟悉.... “你就是昌县侯袁黄?”曹太监装得素不相识。 “回公公,正是在下。” 袁黄也装作从没见过,一脸眼生地看着曹太监,心里却一阵狐疑,圣旨怎么会在夜里宣? 而且他还在丁忧.... 曹太监连个仪仗都没带,要不是自己知道他的身份,还会觉得他是骗子。 曹太监打开圣旨,威喝道:“昌县侯袁黄,接旨。” 袁黄只好听着。 曹太监念完,袁黄直接呆住了,什么?皇帝要那十三张行军图? 这事是不是炒的有点大了? 在信息闭塞的正王朝,江东炒一下,宫里都知道了? 曹太监道:“昌县侯,去把行军图拿来,十三张军图。” 袁黄还在发愣,曹太监哼道:“昌县侯,你既接了旨,就速速去办吧。” 袁黄问道:“敢问公公尊姓大名?” 曹太监以为袁黄怀疑他是骗子,傲然道: “你接的是圣旨,盖的是大印,难道还会有错不成!说与你听也无妨,我叫曹虚圣,是宫中的司礼太监。你是修行者,想必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不说咱,说我。 这个太监挺傲。 袁黄装作久仰大名:“见过鬼仙曹公公!” 曹虚圣面皮紧绷,几乎没有表情,完全不似那日在房梁上活跃,道:“今日来得匆忙,官家的一千三百大钱,明日才到府衙。但是行军图我今晚便要。” 袁黄一下子想明白了。 难怪王德发那么容易服软,都不挣扎一下就答应买了。 原来是皇帝想要行军图,他才着急了。 皇帝拿到行军图,王家就太尴尬了。说不定还要被史官记上一笔,遗臭千年,毕竟史官的德性就那样。 胜了一句话, 败了大书特书。 既然是皇帝要看,袁黄当然要给。 这种上达天听的机会,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更何况还是优秀表现。 但凡犹豫一秒,就是他袁黄天生反骨。 那不卖的行军图戊,也要乖乖止交,至于所谓的一千三百大钱就别想了,皇帝随便说句话,都比这一千大钱值钱。 至少也要客套一下。 “既是官家赏识,便是我袁黄天大的气运,袁黄愿献于官家,分文不取。只是另有两幅,已然被平南将军胡鸢买了去。” 曹虚圣记下。 袁黄将剩余的十一幅行军图取来,交给曹虚圣,曹虚圣接过行军图,瞄都没有瞄一眼,就将行军图收好,正准备离开,又问道:“昌县侯,你确定要把行军图献于官家?” “正是。“ 袁黄说得态度坚决,”请公公成全。” “昌县侯高义。” 曹虚圣说完大步而去,留下袁黄如丧考妣。 一千一百大钱,就因为自己客套一句就没了! 这个曹公公真特么实在! 袁家庄又一次沸腾了,众人围过来议论许久,袁黄才回房睡觉,心里面各种盘算,这一觉注定又睡不好了。 第二天,高太守的管家早早就出现在袁家庄,得知行军图已经被宫中要去,只能悻悻而回。 袁黄将玉成器和高陵王请到袁家庄,两人都觉得这件事情是好事,只有袁黄心疼那一千大钱打了水漂。 琅琊太守府。 王德发气得把高太守的玉杯都摔了,就差一个晚上,他就可以抢在曹太监前面,把行军图买下来,然后一把火烧掉。 昨天就是因为高太守不愿意勉强,错失了这唯一的机会。 王家失没失势,都在高太守的态度里。 王德发像斗败的公鸡,离开了太守府,匆匆往巨鹿老家赶去。 袁黄的烦恼又不相同。 现在这滴水滚珠局,滚到了皇帝身上,计划中的两千多大钱,变成了两百。 从彭城富商那里借的五百无头债,虽然不用完了,但赈灾花了两百,剩下的只够修个侯府。 这两百一十大钱用来修炼,顶多管上一两年就没了。 还得继续为钱发愁。 时间一晃就到了过年,袁家庄的悲喜各不相同,对于袁老二、袁季他们而言,今年是个旺年,但是对于袁黄,今年却最为痛苦。 几个月前失去父亲的痛楚,在这一瞬间,突然袭至心头,迟到几个月的泪水,突然就崩不住了。 袁黄独坐到天明,拖着一身疲倦,迎接景安二十三的到来。 过完年没多久,地上的雪都还没有化,玉成器就找到袁黄,沉声道:“皇帝在朝堂上展示了行军图,大司马再次挂帅,出征荆襄,誓要一雪前耻。我们徐州也要侧应出兵。” 现在徐州的主官姓玉。 这一仗,该玉家上了。 第49章 皇帝在想什么? 袁黄听了眉头紧皱。 朝廷大军才打了败仗,现在还没有休整好,马上就要春耕了,现在出征,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出兵肯定是皇帝的意志。 这其中的不解就太多了。 一、曹太监如何知道江东之战会败? 曹太监明显是忠于皇帝的,据说皇帝和曹太监还是师兄弟。从某种意义上说,曹太监代表着皇帝,也就是皇帝知道江东会败。 虽然袁黄并没有确凿证据。 如果推论成立,皇帝知道江东之战会败,为什么还要打?为什么还要放纵这种失败?为什么不提醒周翀? 军队是朝廷的军队, 周翀是小周后的哥哥。 战败应该不符合皇帝的利益才是,皇帝这么做的意图在哪里? 二、自己和余太守火烧斜阳谷,立了那么大的功,又有玉家上报,周翀和王道夔也瞒报不了,如果要激励天下人剿贼,皇帝应该大赏,谁知却异常抠唆。 说明火烧斜阳谷,不为皇帝所喜。 如果这推论成立,那就是火烧斜阳谷便是阻碍了皇帝的意图。 没有火烧斜阳谷,黄雄大概会占领江东,周翀会败得更彻底,王道夔损失也更重。 三、皇帝为何要用行军图刺激周翀领军? 如果皇帝要行军图,完全可以让玉家献上去,不必下私诏,让曹太监跑一趟。而且,皇帝要行军图,明显是为了刺激周翀。 皇帝想让大司马领兵出征,一句话就可以了,完全用不上行军图。 那说明了两件事情。 一是周翀不想出兵,二是皇帝想周翀出兵。 四、就算皇帝想出兵收复荆襄,就不能换帅吗?正王朝又不是没有能打大仗的人,就风评而言,大司马周翀在正王朝只能算中上之将。 五、皇帝破格封自己为昌县侯,故意取代檀擒虎的爵位,是为了激励天下人剿贼,这一点在曹太监那里得到过确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被激励的人,会不会不是天下人,而是大司马周翀? 各种念头涌入袁黄心头。 袁黄开始角色扮演,代入到皇帝的视角。 前些时候一直存在的疑惑,随着时间过去和更多事情发生,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原本的模样。 袁黄问道:“玉大家,官家为何如此信任大司马?” 玉成器却理所当然,“周翀是小周后的亲兄长,外戚领军向来是传统,再说了,三公九卿本来就只在望族流转,这有什么奇怪的。” 袁黄又问:“那现在朝廷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玉成器道:“当然是黄雄造反。” “黄雄是官家的老师,是大德良师,也是天仙,万户侯。他为什么要造反?” 玉成器尴尬道:“此人贫贱出身,向来瞧不上我们这些世家大族。” 袁黄摇摇头,“这不是造反的理由。” 玉成器道:“他是为了气运。他已是天仙之身,三劫皆过,而且身为帝师,位列三公之上,又是万户侯,什么都不缺了,唯独缺的就是命。他今年九十八岁,肉身老朽,快到油尽灯枯之年。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转世重生。” 这世间的仙人有三劫。 渡命劫成鬼仙;渡地劫成地仙;渡天劫成天仙。三劫过后,肉身老死时,有一定的可能转世重生,重新从孩童开始,再活一世! 这种转世仙人,道家称陆地神仙,佛家称转世活佛,儒家称圣人。 袁黄之所以敢上烂柯山赌一把仙缘,就是因为他的穿越经历,完全就是仙人转世的翻版,只是前世不曾渡劫。 玉成器这样说,袁黄是完全认同的。 对于黄雄而言,他一个九十八岁的老人造反,真的有且只有这么一个理由,可以让人信服。 那么在黄雄眼中,他不是造反,而是在做功德,修气运。 修一场天大的气运。 就得有天大的功德。 黄雄看到的是穷人。 他的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他的主张是摊丁入亩,恢复粮田。 他要推翻正王朝这个苍天道国,建立黄天道国;他要取消穷人的人头税,改按田亩收税,有多少土地,就得交多少田税;他要毁掉灵田,改种粮食,让天下穷人都吃得上饭。 这就是黄雄。 “玉大家,除了黄雄造反以外,朝廷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或者说,皇帝最在意的是什么?” 玉成器道:“咱们这位道君皇帝,是继洛祖以外,第二个真正成仙的皇帝,他在十五岁时证道鬼仙,那真是天下绝无仅有,不过后来却没什么精进。” “还有呢?” “还有?嗯....国库空虚,赋税入不敷出。” 袁黄微微点头,脑海中渐渐有了一种猜测。会不会....有可能....也许....是皇帝想借黄雄之手,来除掉这些大世家? 正王朝是世家的天下,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对于皇帝而言,最大的敌人,除了性命以外,不就是这些世家大族吗? 现在国库空虚,朝廷运转不下去了,原因就两个。 一是大量的田地种了灵草; 二是世家大族占有大量的田地还不缴税。 绝大多数世家都有爵在身,世代免税,有的隐匿田产,逃避田税,有的平民把土地卖给世家,或者挂靠在世家名下逃税。 总之,因为世家大族的存在,国库的税收是越来越收不到了。 土地兼并是核心矛盾。 袁黄知道,这是王朝周期率最本质的原因。 皇帝当然也懂这个道理。 既然他没有办法对抗这些盘根错节的大世家,那就借黄雄的叛军,把他们都杀掉,又或者,皇帝与黄雄这对师徒,本来就在唱双簧,一个假装起义,一个假装剿匪,打着打着,咦,世家没了.... 真好。 如果按照这个动机来看,皇帝封自己昌县侯,就是刺激周翀贪功冒进,自己的大舅哥什么德行,皇帝应该很清楚。 他不希望江东之战胜。 他希望周翀和王道夔都他妈去见鬼! 可是自己一把火烧了斜阳谷,事情出了意外,救了周翀和王道夔一命,王家和周家也没有消耗完,所以皇帝不喜,只是小小封赏,敷衍了事。 可能周家也想保存实力,暂时不打仗了,可是皇帝不同意,还拿行军图挑周翀的倒刺,周翀最终再次领命,想一雪前耻。 王道夔在彭城被杀灭了雄心壮志,辞官归隐,潜心修炼,回归诗酒田园,反倒是救了王家一回。 现在最大的世家,是周家和玉家。 那就让玉家上吧。 皇帝知道周翀很能送.... 袁黄想着想着,又赶紧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念头打消掉。 这也太扯淡了一些! 哪个皇帝敢这样赌! 写小说呢? 自己造自己的反,万一假戏成真了呢? 第50章 周翀雪夜入荆襄 但是有一点袁黄很笃定。 皇帝必然存了借黄雄之手,消耗世家大族的心思!不管他与黄雄是不是唱双簧! 就算皇帝没有这个心思,玉家也必须有自保的觉悟,所以玉家这一次出兵,立不立功是其次,绝不能走王家的老路。 袁黄隐去一些不能对玉成器说的信息,只是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玉成器道:“叔父过了正月就出兵,你随我去笔架山,叔父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笔架山。 徐州刺史玉铸稳坐首席。 周围聚满了玉家子弟。 笔架山有玉家子弟数千,但能坐到玉铸跟前的,就这几十号嫡系,皆是玉家正室嫡出,或者有才华的女婿之类。 袁黄在玉家的威望很高,又是食邑一千二百户的县侯,与玉成器并列,坐在左侧第二。 玉铸今年六十了,但身边仍是美姬伺候,听闻生活十分奢靡,有很多不可描述的爱好,人也龙精虎猛,中气十足。 玉铸所问的,也就是这一仗的凶吉,以及打法。 袁黄对荆襄的战事并无见解,影响战局的因素太多了,他既没出现在朝堂,也没有出现在荆襄,更不清楚军中细节。 在这里侃侃而谈,就是害人。 袁黄心中的担忧也不能对玉家人说,毕竟这是大不敬的话,而且也没有根据,只是臆想,管不住嘴以后说不定在哪倒霉。 于是劝道: “小舟过河,力争激流勇进;但大船过江,当求四平八稳。现在玉家已是鼎盛之势,对于玉家而言,求稳大于求胜。使君当吸取王家的教训,稳字当头,不可冒进。” 玉铸听了微微颔首,玉家子弟也各自沉默。 袁黄离开笔架山后,玉铸有些困乏,便回房休息。 暖床丫头早早在床上暖好了被窝,将玉铸的脚细细捂好。 这时,外面有人求见。 玉铸起身咳了一下,床边一个瘦瘦的美艳少女便立刻跪下,仰头,檀口微张.... 待少女盈盈出去,玉铸就坐在床边,一众玉家子弟围过来。 其子玉栢道:“父亲,方才那昌县侯所言,必是堂兄嘱咐,问起战术,他只字不提,只劝我们不要冒进。” 旁边的玉樘道:“就是,袁黄他自己立了功封了侯,却来劝我等求稳,是何道理!” 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叫赵申,是玉铸的女婿,也行礼道:“官家让父亲您花甲挂帅,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玉栢恨声道:“我们一直被长房压着,最好的东西,永远都轮不到我们。父亲若不趁此机会立功开府,族谱单开就再没可能!” 玉铸脸一黑,翁气翁气道:“慎言!” “父亲!” 玉栢说得痛心疾首,玉铸却侧身躺下,自顾着呼呼大睡去.... 玉成器是笔架山之主,看着其他几支的玉家子弟偷偷往玉铸的房间跑,自然也能猜出一二,对袁黄道:“你的担忧也不全无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再找机会劝劝叔父。” 袁黄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太过扯淡了,所以劝别人的底气也不足,说多了反而不讨喜,还容易招致灾祸。 时间一晃过去十天。 二月二, 龙抬头。 徐州下了一场暴风雪,倒春寒。 周翀雪夜入荆襄。 徐州刺史玉铸带领江东边军,进攻江夏郡,大批的玉家子弟进入军中,担任重要职务。 这一切都与袁黄无关了。 袁黄依旧沉浸在笔架山的书海之中。 在赤贫和月光的开悟下,灵性增长极快,夜游神也如期到了六品。 这种升级的感觉很没劲。 就像喝凉水般丝滑,没有丝毫波折。 这就是丹鼎派的独特之处,只要灵丹管够,就能力大砖飞。 当然,灵性修持还是得跟上。 现在钱是有了,但灵草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所以仍然很紧张,袁黄将能买到的灵草全部送到地仙观。 邋遢道人为他炼制了六颗“六味地黄丹”,暂时又能顶上半年。 至于请神丹,袁黄却是怎么也舍不得炼了。他现在是夜游神,提升品阶最重要,请神丹是杀人丹,留一颗备用便是。 江东的春耕来得早。 袁家庄又开始忙碌起来。 袁家庄的土地现在全部改种灵草,希望在今年秋收的时候,能收获五万斤灵草。 翻塘镇的水田,依旧种稻米。 时间过了月余。 荆襄传来战报。 周翀在樊城大败。 十万大军被儒仙陈留困在城中,活活饿了一个月,城里的狗都吃完了,士兵受不了,哗变投敌,周翀带着几千残兵弃了樊城逃命。 至此, 十万大军全败光。 徐州边军被庹龟年困在江夏,又赶上连续暴雨,大军疫情横生,玉铸率军突围,却被庹龟年赶入云梦泽,两万大军至今下落不明! 玉成器找到袁黄,气得牙痒痒:“叔父贪功冒进,现在被困千里云梦泽,人都找不见了!袁黄,你真是神机妙算,可恨叔父不肯听你言!” 袁黄比玉成器还要激动。 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不靠谱的推测,居然又一次测准了! 不是,你们玩真的? 会不会是巧合? 袁黄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推断,这可是十几万人的军队!军国大事怎么可以如此儿戏,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至于玉铸,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云梦泽! 这不比王道夔还差劲? 王道夔好歹还有一腔孤勇,王家人也死得惨烈,玉铸带着玉家大批儿郎,被庹龟年赶进云梦泽,万一喂了鱼,那真是要被天下人耻笑死。 果然,人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王家犯的错,玉家也会原封不动再犯一次。 甚至还多一点。 玉成器道:“现在朝廷根本顾不上我们徐州,叔父下落不明,我玉家大批儿郎都在军中,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寻回来!但是徐州无兵可派,我们只能自己去寻了。” 袁家绑在了玉家的战车上,现在玉家有难,袁黄只能去救。 当即,袁黄应下。 袁黄是黄雄最恨的人之一,前往云梦泽是深入敌军腹地,凶险万分,袁黄把桃神剑、小白、狸山君,以及赤贫和月光都带上,还带上了袁鹏、袁归、袁聂。玉成器带着玉家的一众门客五十多人,还有二哥的儿子玉敏一起,往荆襄而去。 第51章 地气东移 一行人从高陵出发,然后过下邳、彭城,往江夏郡而去。 荆州有徐州的五倍不止,地广人稀,朝廷无力开发,到处都是湖泊、沼泽、深山密林,能通往江夏郡的,也就只有几条固定的驰道,还是前朝征讨荆楚,征百万民夫修的。 众人赶路十余天,终于到达江夏郡,此时庹龟年的大军正在江夏郡休整,因为水土不服,人吐黄水马汆稀,也是狼狈不堪。 袁黄和玉成器赶到江夏时,已有徐州兵的消息。 徐州兵被庹龟年的凉州骑兵赶入云梦泽,在云梦泽陷了大半个月,才勉强逃至南阳郡,想借道南阳,回中州的汝南老家。 可是南阳也是黄雄的地盘,大军想从南阳穿过去,怕是比登天还难! 玉成器心急如焚,当即带着众人往南阳赶去。等到达南阳时,整个南阳都是玉家的消息。 周翀十万大军从中州进入荆襄,结果在樊城大败,使得中州门户大开,陈留率军长驱直入,南阳哪里还有接应的部队。 徐州兵在南阳全军覆没,玉家子弟被拖到菜市口,集体砍了脑袋,玉铸本人下落不明! 众人一路寻来,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最坏的消息。 玉家大军没了! 玉家的家底被彻底打没了! 陈留进军中州,玉家的汝南老家也危在旦夕! 玉家子弟的人头,还在南阳菜市口垒着京观,是黄雄的义子张铁坨拉过去砍的,至少有五百多个! 现在春暖花开,温度升高,恶臭传出五里地去,南阳人尽皆知! 玉成器和玉敏看到堆积成山的人头,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当晚,玉成器就病了,连日奔波再加上忧心过度,又遇水土不服,一时间上吐下泻。 袁黄与赤贫和月光分散,去城中买些药材,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忙用大黄庭一观。 药铺外的街角,一个异常耀眼的黄斑! 是地仙! 袁黄顾不上买药,忙从药铺出去,只见是一个身量高大的女道人,他穿着一身麻衣道袍,模样只能算中上,头发里面夹着几丝白发,背着一柄偌大的木剑。 是一个女道人。 密隐道人! 带走洛华的那个女道人! 袁黄一下子就对上号了。 女道人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进药铺,用她那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店家,拿黄芩八钱、寄生二钱、杜仲二钱....” 袁黄忙折回来继续买药。 等女道人结账走后,袁黄赶紧给掌柜的丢了几个银钱,跟着女道人而去,女道人时快时慢,袁黄一路跟着,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城郊一座道观。 女道人突然转身,平静地看着袁黄。 四目相对,袁黄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女道人呵呵笑道:“袁黄,你不必紧张,是贫道来找你的。” “你知道我是谁?” 袁黄好生意外。 女道人道:“贫道不仅知道你是袁黄,还知道你有大黄庭。” 这都知道? 袁黄忙掩饰道:“道长,你在说什么?” 袁黄脑海中想着无数可能,可是洛华也不知道大黄庭的存在,这个女道人是如何知道的?她要干嘛? 刚才买药,她是故意试我? 女道人却不屑于解释,“你有大黄庭,可以洞悉周遭数百步内的一切灵气存在,你修炼的是丹鼎道术,用的祖师爷的桃神剑,斩了檀擒虎。” 袁黄小心翼翼道:“道长,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女道人道:“我是你师父的妻子。不过,我们离很久了....” 袁黄嘴都惊歪了,邋遢道人还有个地仙妻子? 这是一窝什么存在! 两个徒弟是鬼仙,妻子和他一样,是地仙,渡劫有那么好渡吗? 袁黄狐疑道:“师娘....” “你也可以称我为密隐道人。” “好的,师娘....”袁黄顾不得八卦,忙问道:“洛华呢,她在哪里?” 女道人道:“你们有缘无分,你已另有良媒,再提洛华只能徒增尴尬。” 袁黄顿时语塞。 女道人道:“洛华不在南阳,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借你大黄庭一观。” 女道人是师娘,袁黄的戒备心也就消了,小声道:“师娘,这大黄庭如何能借?你借大黄庭做什么?” “观气。” 女道人望着天空一声长叹:“我已历命劫和地劫,但是天劫迟迟未至,已有快二十年了,不知此生是否还有仙缘?人生在世如浮萍,起于微末,隐于尘埃,长生久视,谈何容易!” “我密隐派修炼仙人望气术,大可观天地变化,小可观人间阴阳,唯独观不了自己。所以,我想借你的大黄庭,来给我观上一观!” 袁黄问道:“要我怎么做?” 女道人道:“我传授你仙人望气术功法,你依言而行即可。” “教我仙人望气术?” 女道人微微颔首,“你师父走狗屎运,捡了你这么个徒弟。你有大黄庭,天生就最适合修炼我这门法术。”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好像邋遢道人当初也是这样说丹鼎派的。 女道人将袁黄带进道观,择一蒲团坐下,从怀里取出三枚钱币。 天地玄黄, 日月盈昃, 罚过酬功。 代表着大钱、小钱、文钱。 大钱代表天, 小钱代表地, 文钱代表人。 再结合人的生辰八字,按照不同的卦象扔钱币,正反面代表着不同的凶吉、阴阳、否泰,其中的卦象变化,竟然有几百种之多! 但是仙人望气术不是算命,而是观地气的法术。 人是万物灵长,是影响地气变化最核心的因素。 通过观察地气的变化,再结合人的命运易数,从而推测气运、机缘所在。 听完后,袁黄还是不太懂。 女道人道:“仙人望气术需要经年累月的钻研,才能有所大成,准不准还要看你个人的命数。你一时半会儿不明白也无妨,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袁黄依言而行。 女道人报上名号生辰,教袁黄怎么分析易理。 她叫黄贞仪。 今年七十岁。 袁黄摆好钱币在手心,用大黄庭催动仙人望气术的功法,钱币顿时在手上施展起来,随着钱币落在手心,袁黄定睛一瞧,只见大钱朝下,小钱朝下,文钱朝上。 就这? 袁黄觉得很莫名其妙。 这个法术一点都不厉害的样子,还不如算命,江湖上的算命先生,还能算出你今天有没有血光之灾。 女道人却站起身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望着东方喃呢道:“地气东移。” 第52章 仙人望气 地气东移。 女道人道:“我中原之地,地气一直是由北向南,在北方大地生发,在南方大地散去,所以历朝历代,都是面南称王。当年洛祖以符箓道士的身份起家,建立这正王朝,又在天下十七州重修城池,守护龙脉,导引地气涌动。” “地气,即王气。” 袁黄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意思,“师娘,你是说王气东移?” 女道人曾说过,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钟国合。 地气即王气, 东,即江东。 也就是说,正王朝将迁到江东之地! 女道人却不答,只是嘱咐道:“仙人望气术擅取天机,容易遭天谴。师门规矩,人间一人得法即满。观到什么,断然不能说出去。” 袁黄有些不以为然,实在不觉得扔三个钱币看正反面,有什么大不了的。 女道人看出了袁黄的轻慢,严肃道:“修行之人三分实力,七分气运,檀擒虎鬼仙之姿,到死都不会想到,他会被五百年前的桃神剑斩杀。修行者法力再强,也是肉体凡胎,一旦肉身崩坏,照样得死。法力再强,不能引劫加身,也与仙无缘。仙人望气术可以看到机缘所在,不然你以为,你师父和两位师兄,还有烂柯石阵的威名,是从哪里来的?” 袁黄惊讶道:“不是烂柯石阵的威力吗?” 女道人不屑一笑,“你师父就是个骗子!烂柯石阵不过是一堆破石头,当年之所以能成功,那是因为我在暗中望气。你师父两次引劫,都是我指点的方向,你两位师兄引劫,也是仙人望气术的功劳。” 袁黄大叫道:“这么说,我是被师父骗了?” 女道人哼道:“你不过是心诚则灵,心想事成罢了,这是大愿力。与烂柯石阵没半点关系。” 袁黄呆在原地,这就是相信相信的力量吗? 自己当初好一番算计,自以为所有人都在彀中,谁知自己也是别人的算计之中.... 师父这个骗子! 是说地仙观都是一窝什么存在,个个都能成仙,以为是运气好,原来是仙人望气术的功劳! 这么说来,这位师娘可以称得上最强辅助! 自己的大黄庭哪算开图,那这仙人望气术才是真正的开图! 这么厉害的法术,师娘这么轻易就得教给自己了? 这不合理呀! 这么厉害的法术,应该求都求不到,哪有人硬塞给自己的道理? 袁黄兴奋道:“师娘,既然仙人望气术这般厉害,我帮你看一眼,你也帮我看一眼,看看我成为鬼仙的仙缘在哪里?” 女道人却沉声道:“仙人望气是帝王术,人间一人得法即满。仙人望气术教于你,我此生便再不能使用。这世间从此便只有你可以仙人望气。你以后传法也一样,一旦传于他人,便此生不能再用。” “???” “???” “???” 袁黄望着女道人,心里有几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仙人望气术是最强辅助,可以观别人,却不能观自己,天下同时仅一人可用,那就是说,这门法术对他自己一点用没有! 这不是活雷锋? 早知道是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学了,肯定是让女道人观自己,看看成仙的机缘在哪! 女道人这般厉害,却不知道她自己的机缘在哪里,最后只能甩包袱,但是这包袱又不能随便甩,得找一个厉害的传人。 袁黄简直就是最合适的存在,既有大黄庭,又是邋遢道人的弟子。 所以女道人才那般主动.... 又上当了! 还说邋遢道人是骗子,你也不差呀! 女道人看出了袁黄心中不满,却淡然道:“袁黄,此法虽不能助你寻找机缘,却可观天地大势,人间阴阳,也有诸般好处。” 袁黄哼道:“师娘,你和师父真般配。” 女道人没有尴尬,而是从背后取出木剑,对着袁黄的后背连拍了三下,痛得袁黄呲牙咧嘴。 “我走了。” 女道人收起木剑,往外走去,“天下动荡,荆襄不安全,你们最好回江东去。” 袁黄忙着追出来,问道:“师娘,洛华还好吗?” 女道人站住脚跟,又从背后取下木剑,更加重重拍了三下.... “他日你们自会相见。” 袁黄追上去挨了一顿,一时莫名其妙,见女道人又走,大声道:“师娘,你的三个钱还你....” “那是观气之资。观气用过便不能再拿回去,否则气运会受损。师门规矩,观气一次,收大钱一枚,小钱一枚,文钱一枚,不可多取一文。” 女道人说完停顿了一下,“以后叫我师父,叫他师娘。你这小子,当真分不清大小!” 诶? 袁黄呆在当场,看着女道人走远,还没有回过味来,回到客栈后,将女道人的事情对赤贫和月光说了一下,两人面色古怪,袁黄问道:“你们这是啥表情?” “咳,小师弟,回去后不要跟师父说,你见过咱师娘了。”赤贫提醒着,“你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烂在心里。” 月光道:“他们是离了,但不是和离,是师娘把咱师父给休了。” 袁黄心中好笑,又道:“两位师兄,你们骗我好惨,烂柯石阵当真那么厉害?” 月光心虚道:“你不是寻回了命魂吗?” “那是我心诚!” 赤贫嘿嘿笑道:“是不是师娘说了仙人望气术?哎哟,你是不是学了仙人望气术?” 袁黄不说话。 月光顿时两眼放光,“那太好了,自从师娘弃了我们之后,我们便再无精进,你学了正好,可以帮师兄看看。” 哪壶不开提哪壶。 袁黄气得翻了个白眼,“你们骗我十八个大钱,还想我给你们观气?” 月光道:“你确实寻回了命魂,制御了幽精,谈不上骗....再说,十八大钱都给你炼了六味地黄丹,我们还倒贴了很多钱!” 赤贫道:“这事千万低调,可不能乱说。烂柯石阵并非无用之物,咱们丹鼎派敬天法地,顺天应民,心诚则灵也是应有之事。再说了,你现在有了仙人望气术,也可和师娘一样,在烂柯石阵后面暗中观气,助人引劫,这可是大功德。” 月光补了一句:“还可以收钱。” 袁黄又是好笑,按照女道人的说法,仙人望气的收费标准,是一个大钱,一个小钱,一个文钱。 一共一万一千零一文钱。 地仙观动辄收别人十几个大钱,这个差价赚的,简直黑得冒烟! 第53章 汝南溃逃 赤贫和月光相视一笑,谁让地仙观穷呢! 不过师父说的有道理,只要不是纯粹的坑蒙拐骗,收费贵一点就贵亿点吧。 “小师弟,师兄这一路,对你可不薄啊,你帮师兄观上一观?” “小师弟,咱们渡劫成功,才能更好得保护你,你得罪了黄雄,那可是天仙,咱们现在这实力,护不住你呀。” 袁黄拿斜眼看着两位老师兄,“那么多深奥的易理,我又没学会。这次是师娘手把手教才行,我自己观气,哪有那么快。” “那你快学。” 袁黄哼道:“不如我说出来,你们自己去研究?” “不了,不了,我们也没有那么急....” “不慌,不慌,小师弟你慢慢研究....” 当天。 玉成器一行人喝过汤药,准备继续赶路。 袁黄想到女道人说的“地气东移,江东分王”,心中将信将疑,如果真如她所说,这中州怕是守不住的,这半壁江山都将是黄雄的! 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路是原路返回,从江夏回江东;另一条路是穿过南阳,去汝南。 玉成器决定去汝南。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把玉家子弟带回去。 还有玉铸,也下落不明。 现在陈留正在攻打中州,他也担心汝南老家。 袁黄在心中盘算了许久,听师娘的话,回江东固然安全,但是他却做不到,现在袁家绑在玉家的战车上,他和玉葳蕤也有婚约。 如果玉家倒下,对他全无好处。 最主要的是,他对女道人的判断也不那么确信。 当即,众人拿定主意,立刻离开南阳,去往汝南。 赶路数日,众人终于进入中州。 一路都是坏消息。 此次周翀大败,黄雄大军分兵两路北伐,一路由黄雄带领,出荆襄攻打神都,一路由陈留带领,出南阳,攻打汝南。 这一次的作风完全不同。 两路大军烧杀抢掠,一改之前不扰民不屠城的传统,甚至每打下来一座城池,都让士兵大纵三日! 袁黄一路都有一种错觉,当初攻打斜阳谷时,感觉陈留的统兵能力很一般,不如檀擒虎凌厉,也不如洪升象和庹龟年刚猛。 可是现在,陈留怎么这么猛? 自从屠了彭城之后,黄雄大军的规矩就变了,现在的黄雄匪军,就是真正的匪军! 一群强盗! 这还是同一个陈留? 同一个黄雄大军吗? 中州是世家大族最集中的地方,也是财富最多的地方。 周翀败光了朝廷家底,中州几乎无兵可守,陈留放纵大军抢掠,世家大族的男丁,高过车轮一律处死! 很多士兵杀红了眼,把车轮倒着放,见人就杀!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汝南。 此时小白两脚全是血泡,走路都不能沾地,天气也热了,戴个黑纱面罩,也是又热又躁。 所有人都伤病两痛,苦不堪言。 此时的汝南已经被陈留围成了铁桶,袁黄等人无法进城,玉成器让门客乔装成流民,想办法混进城去打探玉家的消息。 门客一批批进去,却都全部石沉大海,再无一人出来。 时间等到晚上,众人所居客栈突然人声鼎沸,大批的士兵将客栈围住,外面的将官喝道:“抓住玉成器,赏黄钱千个!杀了袁黄,为昌侯报仇,封千户!” 众人大惊。 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当即从后门出逃。 玉成器是夜游神,但是大量士兵围过来,血气阳刚,周遭的灵气荡然无存,什么法术都施展不出来。 反倒是门客们武艺高强,硬生生杀穿一道路,袁黄拉着小白,小白抱着狸山君,在袁鹏、袁归、袁聂的保护下,往外逃去。 月光和赤贫是丹鼎道人,不依赖天地灵气,各自服丹后,拿出两柄从来没拿出来过的木剑,木剑上面罡风大起,似银鞭长链,剑气所荡之处,人马皆翻! 袁黄头一次见两位师兄出手,竟是这般霸道! 以木剑灌注体内灵力,以剑气伤人,看似不大的木剑,却有千斤之力,剑气荡过,人马皆成两断! 谁说修行者面对军队无用? 袁黄觉得丹鼎派大有可为! 可就在袁黄惊叹的时候,叛军将官喝道:“弓箭手准备,射死他们,不留活口!” 赤贫和月光立刻收起剑气,提着木剑,屌怂跑路! “扯乎!” “快闪!” 修行者法力再强,但是刀剑无眼,肉身只要中了,也是必死无疑! 弓箭如雨点般落下,众人跑得像丧家之犬。 等袁黄回过神来清点人数,袁聂已经不见了,玉家的门客也少了十多人,赤贫小腿中了一箭。 这时,一个骑兵飞奔而来,老远便扔出长枪,直扑袁黄面门而来! 袁黄奋力去躲,却脚下不稳摔了下去。 这时赤贫道人一道剑气斩过,长枪断作两截,枪头被打歪,仍擦中袁黄左臂! 袁黄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月光见骑兵手中已无兵器,大吠一声: “伏牛劲!” 他请神上身,浑身红光大闪!大喝着冲向骑兵,一把抓住马头,顺势强力一扳,骑兵小将连人带马,像撞在柱子上面一样,径直摔飞出去! 月光身形一闪,猛牛冲撞一般奔到小将跟前,提着小将抡圆了扔出去! 小将摔飞几丈远,砸起一地的尘土,再也没有动一下! 叛军一时间吓傻了,逡巡许久,不敢再杀过来,众人趁机逃窜而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见没有人追过来,袁黄清点人数,发现只剩下玉成器和七个门客,以及小白、赤贫、月光、袁鹏、袁归。 玉成器没有受伤,气得浑身发抖。 几个门客都身受重伤,有一个眼见就活不久了,赤贫小腿中了一箭,走不了路,小白摔得鼻青脸肿,头纱也掉了,袁黄左臂不知道断了没有,只有狸山君像没事猫一样。 众人实在累的不行,躲入山林就着潮湿的山草歇息,天不亮,众人便再次拖着残躯赶路,在路上得到消息: 汝南陷落。 玉家被陈留屠灭。 玉成器气急攻心,晕死了过去,袁黄心中震动。 这仙人望气术当真厉害,女道人说的不错,看这阵势,正王朝的神都,怕是保不住了,黄雄将分半壁江山,与正王朝分庭抗礼! 自己得了天机,却没有顺天而为,此番中枪差点要了小命,就是遭了报应,必须赶紧回江东去! 第54章 疯批柳如烟 众人又赶路一个时辰,前方关隘处,到处都是叛军,想过关非常难。 袁黄用大黄庭打探情报时,却意外在这里发现一个人。 柳如烟! 玉成器他老婆,玉葳蕤的亲娘! 柳如烟就在叛军之中。 袁黄将情况跟玉成器说了一下,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让她放我们过关?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玉成器想了很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道:“你们先不要露面,我去跟她说,如果她同意,你们再出来,如果她不肯放过我,你们再想办法救我,实在不能救,就自己回江东去。”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玉成器当即去找柳如烟,袁黄用大黄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样子,玉成器哭了,柳如烟也哭了。 看到两人抱头痛哭,袁黄知道大概有戏,果然,过了一会儿,玉成器和柳如烟过来,颤抖着声音道:“袁黄,她同意了!叔父也在她这里,她想办法让我们过关。” 玉铸也找到了。 柳如烟眼圈红红的,“我们鬼谷也投了黄雄,我奉命捉拿你们,你们真是胆大,还敢来找我。看在玉珠儿的面上,我放你们一马。” 玉成器道:“还有几个人,你一道把我们送出去。” 柳如烟怒道:“玉成器,你别不知好歹!我放了你们,万一被发现,我就死定了!我就送你们两个,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众人商量一阵,只能走一个是一个,叛军通缉的是玉成器和袁黄,只要他们两个人逃掉,其他人想离开就容易得多。 当晚,柳如烟借着押运灵草的机会,把玉成器和袁黄装进麻袋里面,用牛车往城外运去。 袁黄用大黄庭探着,外面没有修行者,却什么也探不到,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袁黄心中狐疑,出个城而已,哪需要这么久? 这时,大黄庭突然探到七个修行者! 七个女子! 三个夜游神,四个炼气士。 袁黄心中一慌,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这时七个女子将袁黄二人抬下牛车,只听见柳如烟尖着嗓子凄厉喝:“给我打!哈哈哈哈哈....” 顿时七个女子一阵拳打脚踢! 袁黄二人被关在麻袋里面,挨了一顿王八拳,才明白柳如烟根本不会放过他们! 这时,麻袋被打开,玉成器慌张施法,却被柳如烟用裹脚布系着脖子,臭气熏天根本施展不出来。 袁黄四下瞧着,只见柳如烟一脸疯批,鬼畜大笑。 旁边的七个女子,一个赛一个漂亮,最小的只有十几岁,大的三十出头,全部是精心打扮,虽然一屋子胭粉气,但确实让人眼花缭乱。相比之下,柳如烟到底年纪大了,在这八个女子之中垫底。 看似娇滴滴的女子,力气却一个比一个大,不由分说将两人绑了起来,柳如烟像神经病一般尖笑道:“哈哈哈,玉成器你是怎么想的,敢来找我放你们过关?你以为你是谁?你个瓜皮!” 袁黄听了脸皮发烫,因为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玉成器怒道:“你要怎样?” “我要怎样?哈哈哈哈哈,我要怎样?妹妹们,辛苦你们了,把他给我采到油尽灯枯,我们好办大事!”柳如烟拿出一把细小尖刀,一刀刀将玉成器的衣服切开,“我这个男人呐,身体可好了....” 场面太污,袁黄撇过头去,实在不知道这柳如烟是个什么品种,在想什么,要干什么。 几个女子豪放大笑,哪有半分羞涩.... 玉成器怒喝道:“柳如烟,你做什么,还要不要脸?” 柳如烟笑得更放肆了,“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敢问我,在外面眠花宿柳就算了,还给你姑奶奶画出来,你要不要脸!我们夫妻二十年,你在外面睡了八百七十三个女人,姑奶奶都拿小本子给你记着呢!” 旁边的一个女子拿着一根茅草,对玉成器一番撩拨,笑道:“玉大家,我们想把你的阳气吸干,然后取你骨头炼器,这样你玉家的气运,就被我们搬走啦。” 另一女子调笑道:“你千万不能硬,一硬你就完啦!” “哎呀,完啦....” “哈哈哈....” “我先来....” 场面不可描述,袁黄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这几个荡妇想到自己.... 死道友不死贫道.... 谁让你定力不行.... 柳如烟一边瞧着,一边恨声道:“姓玉的骚货,我告诉你,玉铸那老骚货已经被我们采干杀了,他的琵琶骨已经被挂幡子上了,现在你玉家被屠,正是气运逆乱重塑之时,没想到你也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待我们耗尽你的阳气,再把玉镐那老东西弄来!你玉家的气运便尽在我手,哈哈哈....” 玉成器拼命挣扎,但是那女子显然是浪里好手,任凭玉成器怎么挣扎都翻不了船。 袁黄也心中震动,这柳如烟真是疯子! 她居然把玉铸杀了炼了邪器! 正想着,柳如烟突然恶狠狠望向袁黄,恨声道:“还有你,袁家的废物,我把你配给宋青做阴婚,你居然活下来了,宋世幡真是无用至极!” 遇到疯子最好不要刺激她。 袁黄闷着头不说话,话多的犟种,容易沦为玉成器的下落。 这个时候,废物挺好。 柳如烟哈哈大笑,“你是丹鼎派的修行者,也是昌县侯,气运加身,没想到还是要便宜了我。” 袁黄依旧不作声。 柳如烟恶狠狠地一把抓来,袁黄吓了一身冷汗,心中强自想着无数个念头。 前世的爸爸走了, 老娘走了, 这一世的父亲走了, 孑然一人, 独在异世, 孤苦伶仃, 一时间,悲从中来.... “哼,就你这样的废物,也想娶我柳如烟的女儿?”柳如烟抓着厉声大喝,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你脸呢!” 柳如烟说完却松开了袁黄,转身对着玉成器就是几巴掌,“这样的废物,你也嫁女儿,你们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袁黄感觉到玉成器在望他,却不敢回望,这个时候误会就误会吧....得想办法逃出去! 第55章 陈留 时间到了晚上。 柳如烟的小本子上,数字已经从八百七十三,变成了八百八十个.... 几个荡妇敲骨吸髓,花样百出,又是灌药,又是敷药,又是运功,流水炮打下来,玉成器已经不成人形.... 她们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玉成器整个人都凹陷下去了,一副生机断绝的样子。 袁黄很是不解。 以他的经验,一日七次是很累,但不至于这样.... 她们吸了玉成器的阳气。 这时,柳如烟拿出一把尖尖细刀,眼神阴鸷得走到玉成器面前,凄厉道:“你给老娘服个软,我让你死得舒服,否则,我生剐了你!” 玉成器闻若未闻,柳如烟鬼畜大笑,“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犟种,师妹们,开工了!” 玉成器一动不动。 袁黄拼命挣扎着,这样,大黄庭感知到一个耀眼黄斑,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鬼仙。 袁黄想也没想,当即扯着嗓子大吼道:“救命!” 鬼仙转瞬即至。 一个儒生样子的中年男人,身形不高,但是模样却甚是俊俏,眼神有些阴柔,身后跟着两队士兵。 柳如烟一行见到这个人,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见过陈大将军。” 陈留? 袁黄心叫完蛋了,刚落入柳如烟的手里,现在又摇来了陈留,这个人就更是死对头了。 陈留问道:“小阴官,你这是在干什么?” 柳如烟小心道:“回大将军,奴家抓到两个骨奴,正准备炼白骨幡,这不碍于大将军的事吧?” 陈留望向袁黄和玉成器,越瞧越眼熟,沉声道:“你是袁黄?” 袁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柳如烟却道:“大将军说笑了,就是两个普通骨奴。” 玉成器光着身子,却大喝道:“我乃汝南玉家玉成器是也!” 陈留眉眼舒展,哈哈笑道:“江东画圣,美髯公,想不到咱们以如此模样相见,这便是你,你是玉成器,你是袁黄。” 柳如烟脸色大变,忙媚笑道:“大将军,奴家也是刚抓到他们,等奴家折辱够了,弄死了就给大将军送去。” 陈留只是冷眼瞪了柳如烟一下,然后走到屋里,从桌子上面捡起一个并制成的幡子,见上面已有三个骨环,冷笑道:“小阴官你好手段,原来玉铸那匹夫也被你捉了。” 众人瑟瑟发抖,柳如烟也脸色煞白,浑身颤抖道:“大将军,人就在后面缸里。” 这时,两个军士进屋,不一会儿,便抬着一具血淋淋,已经泡发了不成人形的尸体出来,正是玉铸。 玉成器气得剧烈挣扎,眼睛都充满了血丝! 袁黄也一阵恶寒,等柳如烟取完骨头,他们的下场也就是玉铸那样! 陈留冷声道:“把这几个贱妇都押进去!” 几个军士不由分说,将柳如烟等人抓了,柳如烟大叫道:“人是我抓的,我还没找你邀功呢,你抓我干什么!喂,姓陈的,人你拿走,我只取他们几截骨头!” 陈留却不理会她们,径直将她们押了下去。 这时,军士过来将袁黄二人解绑后,又押到陈留面前,陈留命旁边的军士取下一身衣服给玉成器,然后将两人押到军中。 来到陈留的军中大营,玉成器恨声道:“陈留,你杀我汝南玉家满门,我誓必杀你!” 陈留却连连摇头,“不不不,还有好多没杀呢,你老父亲玉镐是大司空,你兄长玉成仁是大宗正,你玉家还有百十口在神都,待我陈某人杀到神都,你们都得死。” 玉成器咬牙切齿,陈留却看向了袁黄,冷笑道:“昌县侯,你猜我会怎么弄死你?” 袁黄把头撇向一边不说话。 陈留道:“你用飞剑砸烂了我义兄的人头,我可是气得躺了三天才好。哦,在斜阳谷,你是不是也准备用飞剑砸烂我的头?你拿我义兄的人头封侯,又烧我斜阳谷的粮草立功,当真好不威风!可是你真以为你烧得了我的斜阳谷?” 袁黄很惊讶。 陈留哈哈笑道:“要是没有你的助攻,我义父到现在还守着规矩,不让抢掠,不让屠城,那我们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袁黄眉头大皱,“你是故意让我烧的粮草?” 陈留哈哈大笑道:“不不不,那是你用兵得法,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我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说服义父不拘小节,你一把火就做到了,你看,放开抢掠后,我们是不是如狼似虎,说起来,能打下中州,你功不可没。” 袁黄心中的疑惑解开了。 斜阳谷的陈留很草包,一打就跑,丢下斜阳谷五万大军的粮食,被付之一炬,到了中州的陈留,就如狼似虎。 黄雄大军向来军纪严明,从不屠城,也不掠民,打仗的进度很慢,因为大军时时刻刻都被钱粮所限制。 自从屠了彭城后,大军就换了一副模样,攻势也日渐凶猛。 因为黄雄的军纪被打破了。 当晚,袁黄二人被陈留押进囚车,跟随大军往神都而去,而押送他们的,竟然是柳如烟和鬼谷的一个男人,此人四十上下,也是夜游神巅峰的水平,两人并没什么话说,一路相当沉闷。 不知道柳如烟和陈留谈了什么条件。 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时间一晃过去五天,大军也即将到达神都,袁黄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可是这天晚上,大黄庭突然感应到柳如烟几人的行为异常,他们在衣服里面藏了很多法器,有针状的,钩状的,都是细小阴毒之物。 袁黄心中暗慌,该不会是柳如烟又要来暗自己二人吧? 注意力放在柳如烟等女子身上,袁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柳如烟几个人神神鬼鬼,几次想对鬼谷男子动手,手都摸到法器上了,又对过眼神,但最终还是没有敢动手。 鬼谷男子毫无发觉,柳如烟几人对他也表面恭敬。 这天后半夜,下起了大雨,潮湿的大雨让袁黄和玉成器苦不堪言,士兵们也四散开来,纷纷躲雨去了,鬼谷男子躺在树下避雨,柳如烟几个人再次围过来,但是鬼谷男子并没有睡着,而是时不时得望着她们。 柳如烟几个人最终还是不敢动手。 袁黄决定赌一把,趁着鬼谷男子再次眯眼,突然大喊道:“小心,她们要杀你!” 鬼谷男子突然惊醒,就地一滚让出一丈的距离,然后死死盯着柳如烟,柳如烟吓得脸色都变了,怒道:“搞什么!” 鬼谷男子死死盯着她不说话,柳如烟媚笑道:“二哥,你想什么呢,听这小子胡扯。” 袁黄又喝道:“小心,他们身上有家伙!” 袁黄说完,鬼谷男子突然一声暴喝,双手凝出两团墨绿色的污光,就向柳如烟激射出去! 柳如烟从衣服里面取出两枚骨刺,勉力一挡,然后被撞飞出去,身体上布满了脏绿色,她凄厉大叫道:“动手,杀了他!” 另外几名女子立刻拿出藏在衣服里面的法器,有骨刺,有钩刀,还有人拿着两颗黑色丸子的法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向鬼谷男子围攻过去! 第56章 将死黄雄 鬼谷男子暴喝道:“小骚货,老子早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 柳如烟和七个女子顿时将鬼谷男子围住,恶狠狠道:“嫪二哥,把死灵天书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鬼谷男子哼道:“老子哪有什么死灵天书!” “蒙谁呢,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趁幽冥左使修炼走火入魔,偷走了他的死灵天书,还把他尸骨都焚了,元神都化了。” 柳如烟喝道:“把死灵天书交出来,否则你就算今日逃了,我告诉道祖,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鬼谷男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喝道:“就凭你们几个小骚货!” 鬼谷男子手中的脏绿再次浓烈起来,喝道:“幽冥鬼火!” 几道绿芒向柳如烟等人射去,柳如烟也祭出幽冥鬼手,两只骨爪向鬼谷男子袭去,另外几名女子的骨刺上面也闪烁着诡异绿光,时不时向鬼谷男子袭去。 鬼谷男子出手狠辣,一团鬼火打在其中一个女子身上,女子当场就烧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是绿火,瞬间烧得皮焦肉炸。 柳如烟尖叫一声,手里面的鬼爪再次攻过去,鬼谷男子翻了两个跟头避开,然后狠狠一脚踢在柳如烟的肚子上面,将她踢飞出去。 这时,几个女子中间最年轻的那个,只是炼气士的水平,从衣服里面取出许多小飞刀,异常凌厉地向鬼谷男子扔去。 这不是法术,而是武术,对于她们这些低级修行者而言,武术的作用比法术大多了。 鬼谷男子瞬间中了三刀! 根本就躲避不开! 袁黄瞧了心中大骇,这样的飞刀他也避不开。 柳如烟见鬼谷男子受伤,顿时大喝道:“打死他,一起上!” 女子瞬间又扔出三把飞刀,眨眼之间全中,鬼谷男子痛得直不起腰来,柳如烟的鬼手趁顶欺身而至,一爪打在鬼谷男子的背上,血瞬间溅了一地! 鬼谷男子暴喝一声,两道幽冥鬼手分明打向飞刀女子和柳如烟,飞刀女子身法极佳,轻飘飘就躲开了,柳如烟却躲避不及,只得用两只鬼手硬接了一招,但是鬼火撞到鬼手后,又直接砸在她的头上。 柳如烟的脸一下子像炸花,头发烧成大火球,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然后两只鬼手死死打在鬼谷男子的头上。 鬼谷男子被砸飞出去,撞在袁黄二人的囚车上面。 几个女子恶狠狠瞧着鬼谷男子,小心翼翼围了过来,鬼谷男子挣扎着站起,两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时,袁黄喝道:“喂,兄弟,你把我们放了,我们三个一起杀了他们!” 鬼谷男子眼瞪了一下,然后硬生生从身上扯下那把飞刀,一下子砸断囚车的铁链,又将飞刀扔到袁黄手中,喝道:“自己解开!” 说罢,鬼谷男子再次向柳如烟等人攻去。 袁黄趁机将自己解开,顿时浑身一软,瘫坐在囚车里面站都站不起,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又将玉成器解下。 玉成器也两腿一软,瘫坐于地.... 被装在囚车里面那么多天,两人早就只剩下一口气,哪里还有力气去杀柳如烟,袁黄使出吃奶的劲拉起玉成器,低声道:“快跑!” 两人立刻往夜色深处逃去.... 鬼谷男子正与柳如烟拼命,想给两个队友时间从囚车里出来,可是回头一瞧,只见两个撒丫子就跑,气得指天大骂道:“你去尼玛了戈壁!” 袁黄带着玉成器刚跑几步,两人就累得瘫倒于地,站都站不起来,周围那么多叛军,想逃走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玉成器叹气道:“袁黄,你自己逃命去吧,回到江东照顾好玉珠儿,休要说她爹娘之事。” 主要是她爹的事。 袁黄却摇摇头。 玉成器被这些女子吸了阳气,完全使不上劲来,哪里还走得动。袁黄虽然比他强一些,但是这些天被关在囚车里,身体也早就透支干净了。 想这样逃是逃不掉的,袁黄问:“你还能施法吗?” 玉成器微弱地点点头,道:“可以。” 袁黄咬咬牙,道:“那我们就助那个男的!” 当即,两人又艰难走回来,摇摇晃晃来到鬼谷男子旁边。 鬼谷男子已经被柳如烟几人逼在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完全没有了退路,灵力也耗尽,再也施展不出法术,见到袁黄二人回来,顿时又燃起了希望,喜道:“我以为你们他妈跑了!” 袁黄道:“是兄弟就得讲道义,你放了我们,我们自然要助你,这几个贱人与我们也有血海深仇。” 鬼谷男子哈哈大笑:“想不到我嫪士龙这辈子还有兄弟,那就干他妈的!” “好,那就干他妈的!” 袁黄说完,微微退至玉成器身后,将玉成器扶住。 玉成器喝道: “吾以日洗身以月炼真!” “仙人辅我,日月佐形!” “二十八宿与吾合并,干邪万秽,逐水而清....” 说罢,一股强大的灵力灌注到玉成器的体内,玉成器请神上身,瞬间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然后也加入了战团。 玉成器谁也不管,就冲着已经被烧花脸烧秃头的柳如烟攻去,鬼谷男子也大喝一声,用蛮力与几个女子缠斗。 袁黄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攥着一把小飞刀,也加入了战团之中。 但是他实在手脚无力,又没有法术可用,只能偷偷摸摸的,趁一个女子不注意,摸到身后对着屁股中间就是连捅三刀。 女子惨叫倒地,回头就是给他一骨刺,袁黄滚在地上对着她脚一踢,将女子绊倒在地,然后欺负她腿短,用大长腿对着她屁股的刀伤就是一阵猛踢,女子抽搐两下,倒在地上扭曲,袁黄赶紧爬起,一刀划破她的脖子。 几个女子与鬼谷男子和玉成器扭打成一团,也没有人注意到袁黄,直到女子惨叫而死,她们才回过神来,顿时两名女子向袁黄攻来。 三人顿时扭打成一团,袁黄扯下裤腰带,仗着自己毕竟是男子,力气哪怕差些也比这几个女子要强,硬生生将两人活活勒死,然后又用小刀补了两刀。 柳如烟和使飞刀的女子见势不妙,立刻丢下另外几个女子,仓皇逃走,鬼谷男子揪住一个女子,把她头按进泥土里,一直捶到血泥不分,才停下手来,另外两个女子想逃,也被袁黄和玉成器一个一个,活生生打死在当场。 三个男人背靠背,坐在一地女尸中间,喘着粗气。 这时,大量的士兵围了过来,提着刀举着枪,瞧着一地的尸体,不知道怎么回事。 嫪士龙骂道:“这几个贱妇偷袭本将军,已被就地正法,你们去把那两个抓回来!本将军给你们封侯!” 等到众士兵散去,嫪士龙道:“军中待不下去了,我准备逃。” 袁黄警惕地看着嫪士龙,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主意。 之前提醒他,那是见柳如烟等人想动手又不敢动手,想故意激化矛盾寻找机会,后来回来帮忙,也纯粹是因为腿软跑不掉,只能找嫪士龙绝地求生。 现在柳如烟等人已经溃败,嫪士龙还会不会放他们走,也是未知之数。 现在嫪士龙说这话,袁黄实在不懂他什么意思。 嫪士龙道:“你们救了我两次,我嫪士龙不是无义之人,想逃命的话,就跟我走。” 袁黄问道:“你不是军中大将吗?” 嫪士龙哼道:“去他奶奶的大将,我们鬼谷阴阳道,向来只与鬼物、墓穴打交道,谁知左使非要来投军,我们又不懂打仗。现在左使死了,黄雄那老贼也要死了,我还投个屁的军。柳如烟那贱妇知道了我的秘密,军中我是待不下去了。” 袁黄惊道:“你说什么?黄雄要死了?” 嫪士龙道:“这个大仙儿知道自己要死了才造的反,哼,他想转世重生都想疯了,只要推翻朝廷,斩了洛祖的地龙,就会获得天大的气运,他就有可能夺舍转世。最近开始屠城掠地,说明他已经等不起了。” 袁黄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原来这才是黄雄造反的理由! 他是天仙,是大德良师,是帝师,是万户侯,位列三公之上,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造反? 只有像洛祖那样的传说人物一样,转世重生,才能真正吸引到他。 如果黄雄是因为肉身老朽,大限将至,才选择造反,那么自己之前的推断,就很有可能是错的,他有充足的造反理由,并不一定是和皇帝唱双簧。 这也是为什么,陈留能劝动黄雄放纵屠城的原因。 黄雄一辈子都是道德模范,受万人景仰,屠城掠民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既然黄雄命不久矣,那么这一战就还有转机。 袁黄心中大为振奋。 嫪士龙道:“我先去包扎伤口,你们先回囚车里,养好精神,等到下半夜士兵都睡去,我们就偷偷地溜。” 袁黄望望玉成器,又望望嫪士龙,然后一脸感动道:“嫪大哥,我们听你安排,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回江东,回到江东,我们便能保你周全。” 嫪士龙鼻子嗯了一声,“先逃离这里再说。我的秘密你们不得跟任何人说起。” “放心好了。”袁黄一口答应。 嫪士龙去营中包扎伤口,他身上中了好多刀,能挺到现在也是命硬。 袁黄和玉成器回到囚车里,心中又患得患失起来。 不是他信任嫪士龙,而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姑且一试,也不是他愿意回囚车,只是不回不行,至于让嫪士龙一起回江东,也是求生欲作怪,想拉拢一下试试。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发善心上,袁黄并不抱很大的希望,对玉成器道:“玉叔,你打起精神来,万一这嫪士龙真把我们放了呢!” 玉成器却坚定道:“不,他会放我们。” 袁黄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玉成器道:“我看人一向很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此人必定可交。” 袁黄感觉玉成器无意中骂了自己。 至于玉成器看人的眼光,想想柳如烟,袁黄就觉得他的眼光也就那样,真的眼光好,如何会娶这么一个疯批、变态、狠辣的女人当老婆! 不多时,嫪士龙又令人来给玉成器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同时给他们赏了两盆饭,作为救命的赏赐。 袁黄心中暗喜,嫪士龙看样子是说真的。 时间过得极慢。 好不容易才熬到下半夜。 这时,嫪士龙偷偷给他们打开囚车,然后三人轻手轻脚走出营地,又在旁边牵了三匹马,递给两人各一身军服,换上衣服后,三人不动声色地消失在军营之外。 袁黄心都快跳出去了,既有逃出生天的喜悦,又有被算计的惶恐。 该不会这个嫪士龙还有什么算计吧? 一路逃奔二十里后,众人才下马稍作歇息,嫪士龙道:“你们说愿意带我去江东,还作不作数?” 嫪士龙这一问,袁黄心又落下了许多。 玉成器下马大拜道:“嫪兄大义,玉成器此生不敢忘,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回江东,在江东,我保你一世太平富贵!” 嫪士龙道:“我可是鬼谷阴阳道的道士,是魔教中人。” 玉成器道:“那也无妨。” 嫪士龙道:“那好,我杀了幽冥左使,现在柳如烟那贱人逃了,道祖必定会知道,这里也待不下去了,我就随你们去江东。” 袁黄并不是十分放心,最稳妥的做法是离开此人,但是这个心思太过小人,也无法对玉成器和嫪士龙开口。 玉成器道:“回江东之前,我要先去一趟神都。” 嫪士龙大惊。 袁黄也大惊。 “还要去神都?”袁黄皱眉道:“玉叔,我们能逃出来一次,未必还能再逃出来第二次。去神都太危险了,还是回江东再徐徐图之。” 玉成器恨声道:“不可。柳如烟那贱人杀了我玉家那么多人,她要搬我玉家的气运突破鬼仙,必会对我父兄下手,我必须去神都阻止她。而且,黄雄现在正在攻打神都,既然嫪兄弟说,黄雄是将死之人,那么只要我们守住神都,等到黄雄油尽灯枯,叛军自己就会乱起来。” 玉成器说的都是事实,袁黄也能想得到,但是他还是想回江东,因为两人的立场不一样,没有玉成器那么大的愿力。 但玉成器执意要去,袁黄只好答应,道:“玉叔,袁鹏他们肯定也在找我们,先找到他们,我们再去神都。” 玉成器点点头。 袁黄心中也稍微安定,这个嫪士龙是没有恶意了,但他是魔教中人,又不熟,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第57章 洛祖气运 嫪士龙听到要去神都很害怕,道祖和幽冥右使就在黄雄军中。 而黄雄现在正在围攻神都。 但是玉成器去意已决,他又没有更好的依仗,也只好答应与玉成器一道去神都。 袁黄最大的倚仗是两位师兄,还有小白手上的桃神剑,现在人已经走散了,该去哪里找到他们呢? 出门之前没有经验,应该先约定好各种预案,走散后大家约定往同一个地方去,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袁黄想来想去,觉得两位师兄和袁鹏等人肯定会往神都去。 因为陈留大军在往神都去。 当即,三人连夜又走了十余里,实在天黑路滑伤马蹄,只好在野外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径直赶往神都。 三日后,袁黄三人到达神都。 此时的神都危在旦夕,黄雄和陈留会师,大军就压在城外的天门关,浩浩荡荡足有十五万之众,黄雄号称百万大军。 玉成器到了神都就有本事多了,弯了几个渠道,成功进入神都城。 来到大司空府上,袁黄的心才稍微放下。 此时的神都城有玄甲军,有禁卫,还有地方驰援的边军五万多人,袁弘等袁家子弟就在玄甲军中。 玉镐病得很重,玉家如此庞大的家族,皇帝斗了一百多年都没有斗垮,黄雄起兵两年,就被屠得干净。 玉镐见到玉成器归来,激动得老泪纵横,现在玉家被屠得干净,只有玉成器的江东玉家得保。 当晚,玉镐把仅剩的玉家人都请来,在大司空府上议事,玉成仁和他的三个嫡子,另有几个玉家的核心人物,大概四十上下,再加上玉成器和袁黄。 气氛非常的沉重。 玉镐将神都的情况大概讲了一下。 黄雄围困神都已有十三天,陈留也到了两日,手下的众多将领都尽皆在此,却一直没有发动总攻,皇帝还在闭关修炼,反倒是小周后各方游走,激励大家积极备战,大司马周翀将希望寄托在玄甲军上,倾尽家资给玄甲军买粮草、买装备。 袁黄也有些看不懂当下的时局,黄雄既然是攻打神都,就已经趁着神都的援军未到,一口气拿下神都,从而由攻转守。 围着迟迟没有动静是怎么回事? 还有皇帝,叛军都攻到帝都来了,他怎么还在修炼? 两方都很反常,本来该急的似乎都不急。 就在袁黄从玉家出来后,却意外碰到了两个人。 王道夔和王德发。 王道夔是故意在这里等袁黄的,袁黄不知敌友,警惕得看着两人,王道夔道:“昌侯可否移步一叙?” 袁黄却摇摇头,道:“有话就到玉府来说吧。” 王道夔望着大司空府,犹豫了片刻后道:“亦可。” 来到玉府,玉成器也在,王道夔行礼后感叹道:“你我两家相斗十几年,没想到,皆落到今日这番光景。” 玉成器皱眉道:“王道兄,你今日来府上,不该只为这几句话吧?” 王道夔抬眼望了一下,欲言又止,玉成器让下人散去,只留下袁黄和玉成器两人,王道夔道:“我今日是求助来了。” 袁黄和玉成器相视一眼,王道夔道:“我先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就我们此间四人知晓。” 玉成器点点头。 王道夔道:“一百八十年前,有一个叫地心谷的地方,有师兄弟两人。师兄姓洛,叫洛神通;师弟姓萧,叫萧隐。两人本是盗墓贼,干着些没品的无本买卖,却意外盗得两卷上古神书,名曰阴阳天书。” “师兄弟两人各学一卷,洛神通学阳道,萧隐学阴之道,很快就在江湖上崛起,一时间无敌于天下。但是阴阳天书却让这师兄弟两人反目成仇,因为阴阳天书最厉害的,不是修行炼气,而是修气运。” “萧隐天资更佳,一直压着师兄,洛神通东躲西藏,但是萧隐总是可以通过气运找到他,迫于无奈,洛神通躲入公门扶龙庭,借军队对抗师弟,时间久而久之,洛神通的兵权越来越大,最后造反建立了新的国家。” “就是咱们这正王朝。” “洛神通将天下十七州重新划分,然后在各个地方修衙门、道观,最后,以朝廷州府和我符箓派为根基,养出了地龙之气。” “洛神通以一国之力养一人,最终气运无双,把师弟萧隐追杀到天涯海角,并把萧隐定义为魔教。时间到了八十七年前,洛神通寿终神都观,然后转世重生,但是那个时候的景帝害怕洛神通夺权,便勾结萧隐,试图谋害洛神通,最终被洛神通废除皇位,传给了洛家其它子弟。” “转世后的洛神通可以趋吉避凶,未卜先知,还有一项更恐怖的法术,称为金口玉言。只要被他算过命,这一生的命运就注定了,怎么都改变不了。” “你师父陈江鸿当年异军突起,连破两劫成为地仙,却被洛神通点了命运,称他天劫必死,唯有自囿高陵,方可躲避天劫,延年益寿。所以,你师父这一生都走不出高陵。” 袁黄隐约听邋遢道人讲过,但不知道具体细节。 “同样的遭遇的还有很多。” “春秋剑圣困守瓦山,儒圣周莽兵解救世,天师永囿蜀地,道祖至死等不到第三道天劫,皇室的气运被洛祖所夺,再难有大修行者诞生,圣人如大盗,当今皇帝如此天资,十多岁便成就鬼仙,可是几十年过去了,也再无精进。” “这就是我们的洛祖,太祖皇帝,洛神通。” 王道夔眼神幽远。 这个故事袁黄没听过,但玉成器却隐约知道。 王道夔讲这个故事,故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态度,玉成器问道:“王道兄,你讲洛祖干什么?” 王道夔道:“此番我符箓派十三位鬼仙,两位地仙,尽皆在此。皆是来朝圣那位三十年不曾现身的洛祖。” 玉成器疑惑道:“洛祖现世了?” 王道夔道:“现在黄雄造反,洛神通的地龙都快被毁了,他当然要现身。” 玉成器道:“那你所说的求助,又是何意?” 王道夔把手重重在桌子上面一捶,恨声道:“不管是周家,还是我王家,你们玉家,还有高家、刘家、甄家、李家等等,我们看似实力强大,百年世家,实则都不过是洛祖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罢了,当他还是棋手的时候,我们就有用,但他不再是棋手的时候,我们就是石头。” 玉成器眉头紧皱。 王道夔道:“现在黄雄造反,如果神都被攻破,地龙被毁,洛祖的气运就破了,我符箓派的修行者,气运也会跟着破,将很难再有精进。这是符箓派的仙人纷纷赶到神都朝圣的原因。我们与洛祖,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玉成器道:“唯有死守神都,不让黄雄进城而已。” 王道夔却哈哈大笑:“玉大家,你真是糊涂!” 玉成器恼怒道:“王道兄这是何意?” 王道夔道:“可笑至极,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们神都之内,还有一个最大的内奸吗?” 袁黄眼睛陡然睁大,望向王道夔。 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从王道夔的嘴里说了出来。 王道夔恨声道:“咱们这位皇帝,可不希望咱们活着!” 玉成器咳了一声,“王道兄,话可不能乱说。” 王道夔道:“自从王家覆没以后,我回巨鹿老家算是想明白了,朝廷赋税收不上来,皇帝借兵祸消灭我们世家大族,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世家大族既是朝廷的官,也是符箓派的修行者,都是洛祖的棋子,这才是皇帝想斩除我们的最根本原因!” 袁黄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过。 王道夔道:“咱们这位皇帝,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守神都,他想让黄雄攻破神都,毁了洛祖的地龙。你们没发现吗?朝廷最厉害的玄甲军到现在都没有动,那才是皇帝最根本的力量。等到黄雄攻破神都,皇帝就会逃走,逃往江东去重新建都。洛祖没有了地龙,气运大损,他的金口玉言就会失效,那些被洛祖气运所缚的修行者,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包括皇帝本人。” “没有洛祖一人独占皇家的气运,皇帝的修行才会有精进!他的对手其实是洛祖,我们世家大族被灭族,只不过是在斩洛祖的手足,动洛祖的根基而已。” 袁黄感觉自己的信息在这一刻得到了闭环,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圆其说了。 只是,如此看来,师父邋遢道人其实是希望洛祖的正王朝倒闭关门的,那师父教自己建功立业,剿灭黄雄又是为何? 玉成器还觉得天方夜谭,一时间接受不了。 虽然之前听袁黄隐约提过这种可能,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可能,世家与皇族共治天下,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王道夔说的,也并非不可能,只是离他的认知很有点远。 王道夔哈哈大笑道:“我今天前来,本也不指望你玉家能幡然醒悟,我只是来找袁黄,希望你与我共举大事。” 袁黄心中一惊,问道:“什么大事?” 王道夔道:“诛黄雄!” 卧槽! 袁黄吓了一跳,杀黄雄? 王道夔道:“如果按照皇帝的心思,这神都他是必弃的,现在黄雄按兵不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迟早还是会进攻。只要黄雄进攻,神都必陷。所以,必不能让黄雄攻破神都!” “你有丹鼎派的仙剑术,你看有没有可能,像斩杀檀擒虎一样,斩杀黄雄?只要黄雄死了,叛军必定士气大乱,神都或可保住。” “斩杀檀擒虎只是侥幸,想杀黄雄断无可能。” 袁黄把头摇得山响。 袁黄仔细在心中盘算着,神都陷落,许多世家大族都要遭殃,包括玉家、王家。 一旦黄雄得了神都,半壁江山都在他手。 虽然女道人的仙人望气术说,地气东移,江东分王,但是这种事情他哪里敢尽信,万一黄雄取代正王朝,他袁黄这一生就完蛋了。 所以守住神都,从大处着想,对他有利。 而且斩杀黄雄,将是天大的功劳。 只是,如果皇帝是这种心思,那诛杀黄雄只怕也不是好事。 王道夔这个以前不怎么对付的对头,现在摇身一变,又要与自己结同盟,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事情? 最好的选择是低调。 只是世间之事,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遇事不决先拒绝。 事缓则圆。 王道夔也不知虚实,只是尝试一番,也探一探袁黄的虚实。但是现在起,王家和玉家立场一致,已不再是对手,不必太提防着对方。 送走了王道夔后,袁黄和玉成器大眼瞪小眼。 王道夔今日前来,一是病急乱投医,二是表明立场,现在玉家和王家,已经没有必要再争锋相对了。 他的态度好理解,黄雄的态度和皇帝的态度就很难理解了。 如果真的如王道夔所说,黄雄急着攻打神都,皇帝又不想守,此时的神都只怕早就已经完蛋了。 可事情就是这么梦幻,攻的人围而不攻,守的人一心想走。 袁黄仔细复盘,把各种信息再梳理一遍,也很难拿出决断来。就在他再次准备回厢房休息时,外面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小白! 袁黄大喜过望,仔细一瞧,月光、赤贫、袁鹏、袁归都在,还有玉家的门客,只是又少了两个人。 见到袁黄,小白就扑过来嚎啕大哭,“阿郎,你们还活着!” 月光和赤贫也感慨万千,袁黄二人出城后,他们等了一天,才想办法杀出城,却怎么也找不到袁黄二人,这才意识到上当了。 于是众人到处打探消息,才得知袁黄和玉成器被抓了,正送往神都请赏,于是众人又往神都而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他们刚一进城,就直奔玉府而来,本来是想找玉家报信,并让玉家想办法救人,谁知在这里竟然看到了袁黄。 袁黄将众人安顿在玉府,玉家的门客也去面见玉成器,袁黄将一路的见闻大概说了一下,又把王道夔的信息说了一遍。 赤贫皱眉道:“这话是真的,咱们师父就是被洛祖的魔咒所限,一生都不敢离开高陵,师父收你为徒,也是希望借你的命运,来摆脱这份魔咒。可是眼下这局面,真是太诡异了,师兄我也看不懂啊。” 师兄的话袁黄还是很确信的,这洛祖到底强到什么程度,居然还有金口玉言这种玄乎的法术,一言就决定人的命运! 还有眼下这局面,到底该怎么办? 一股乱世蚁民的无力感,袭遍袁黄的全身.... 第58章 洛祖令,请圣驾出关! 众人对眼下的时局都束手无策,袁黄总觉得自己考虑掉了某一个环节。 就在赤贫和月光大眼瞪小眼时,小白幽幽问道:“阿郎,你说黄雄会不会是害怕洛祖,所以才不敢进攻神都?” 袁黄愣了一下后,眼前陡然一亮! 对啊,就是洛祖! 自己考虑的时局,有皇帝,有世家,有符箓派,有黄雄,但是最大的boss却谁也不是,正是洛祖! 这可是妥妥的天下第一人! 自己之前所有的考虑,都没有把洛祖考虑进去。 毕竟这个仙人已经三十多年没有现世了,而且修行者在朝廷军队面前,能起的作用也不大。 但是,正王朝是洛祖的王朝,神都是洛祖的地龙之眼,不能把洛祖看成普通的修行者。 黄雄造的反,不止是反皇帝,反世家,更是反洛祖! 就在这时,玉成器突然赶过来,惊慌道:“不好了,符箓派的十三位鬼仙,两位地仙逼宫了!” 袁黄豁得站起。 玉成器道:“我们得马上进宫。袁黄,你们跟我去。” 众人当即也往皇宫赶去,此时宫门外,大批的禁军严阵以待,王道夔等符箓派的修行者带着数千子弟,尽皆在场。 每一位仙人都有弟子举着大纛,皆是符箓派在历朝历代的封号。 王喆,玄清演道主教真人,符箓派的当代掌教真人,也是王道夔的师叔祖,今年一百零八岁,地仙,紫袍。 祖慈,玄清妙法元通真人,北派符箓大师,地仙,紫袍。 高楹橙,玄清真静冲虚真人,北派符箓大师,鬼仙,黄袍。 顾乙丙,玄清降魔护道真人,北派符箓大师,鬼仙,黄袍。 陆奇,玄清静应显佑真人,北派符箓大师,鬼仙,黄袍。 王道夔,玄清衍化昌显真人,北派符箓大师,鬼仙,黄袍。 周化羽,玄清明德昭化真人,北派符箓大师,鬼仙,黄袍。 袁黄看着这些大纛,就知道是符箓派北派最厉害的七位大仙了。 北派的封号是“玄清”,南派的封号是“圣哲”,大纛的样式也不一样,明显北派要强势一些,站的位置都靠前,北派的在后面被挡了,袁黄一时也瞧不见。 袁黄和玉成器跟在大司空玉镐身后,再后面,站着满朝的朱紫大员。 这几乎是正王朝最顶尖的一群人了。 主教真人王喆个子瘦弱,由两名小道童扶着,站在众人之首,望着禁军首领,大声道:“符箓道派上承天意,下应民心,恭请圣驾出关。” 禁军首领不敢应话,不多时,大司马周翀匆匆赶到,对着王喆小心行礼道:“王真人,何事劳您大驾?” 王喆道:“老朽请圣驾出关,鼓舞军心,保卫神都!” 周翀为难道:“官家正在闭关,军国大事皆由皇后作主,皇后立下血誓,要与神都共存亡,王真人又何必非要圣驾出关?” 王喆怒哼道:“牝鸡司晨,国之大祸!大将军,你一个败军之将,准备怎么守住神都?” 周翀脸色大变。 官场上说话,向来留三分,不管什么时候,嘴上都会客客气气的,他姐是小周皇帝,他是大司马,就算是仙人也要给三分面子。 可因为他的两场大败仗,让世家大族遭了灭顶之灾,这些符箓派的仙人,都出身于世家大族,自然恨得牙痒。 特别是王喆。 王家被周翀所累,彭城一战几乎拼光了家底,又在中州溃退,家族更是崩溃。 所以王喆哪里还说什么场面话,从道童手里取来一块巨大的玉印,喝道:“洛祖令,请圣驾出关!” “洛祖令,请圣驾出关!” “洛祖令,请圣驾出关!” 一时间,符箓派的众仙人纷纷大呼。 在正王朝,皇帝只是皇帝,洛祖才是王中王。 玉镐眼观鼻,眼观心,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是袁黄却懂他的心思。 身在官场,执行不坚决,就是坚决不执行;反对不明确,就是明确不反对。 玉镐也希望符箓派的仙人借洛祖的名义,能把皇帝从皇宫里面逼出来,用点心好好守城。 毕竟守住神都,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周翀脸色铁青,却不敢有丝毫抵触,只好恨声道:“容我回禀圣上。” 可是周翀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众人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动静,这时,王道夔走到玉镐身边,低声道:“大司空,宫中通传的曹公公何在?” 玉镐愣了一下。 这种宫中通传的,应该是曹太监,不应该是大司马。 又过了许久,周翀丧着脸出来,道:“官家有令,闭关不出。诸位请回吧。” 王喆怒道:“洛祖令也请不出来吗?还是说,你们周家姐弟囚了圣驾,祸国殃民?” 周翀大怒道:“断无此事,王真人为何要说如此逆反之言!” 王喆冷哼一声,手执大印,喝道:“进宫。” 当即,十三位鬼仙,两位地仙就当着禁军的面,要往皇宫里面走去。 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望着周翀。 周翀面如死灰,哪里敢下令诛杀符箓派的仙人。 这时,一座銮驾赶在了去路,小周后拦住了去处,王喆行礼后,拿出洛祖玉印,道:“洛祖令,请圣驾出关。” 小周后静坐于宫门口,望着周化羽道:“叔祖,君辱臣死,夫辱妻死。你们若执意逼宫,就从娈儿的尸体上面踏过去。” 周化羽是周家的老祖,见小周后这盘作派,也气得长叹一声,对王喆道:“师父!” 王喆也愣在当场。 这时,王道夔再次来到玉镐身边,却把袁黄叫至一旁,悄声道:“世侄,事到如今,我便开诚布公得讲,今日之你我,是友非敌。” 袁黄不解得看着王道夔,王道夔道:“邀你诛杀黄雄是假,想试探一下你的本事是真。你既能飞剑斩人,那也必能看见。” 袁黄本能想掩饰,王道夔道:“我想让你‘看一看’,这皇帝到底在不在宫中?” 袁黄正准备拒绝,王道夔道:“不要急着拒绝。君子见大义而忘小利,小人见小利而忘大义,神都存亡,就在你一念之间。” 说罢,王道夔转身离去,只丢下一句:“如果不在,你就什么也不做便是。” 袁黄大黄庭动了一下,皇宫之中有修行者,但是并无鬼仙实力的存在。 皇帝不在, 曹虚圣也不在。 堂堂正王朝,因为周翀两场大败仗败光了家底,世家大族被屠,半壁江山沦陷,现在大家困守神都,誓要忠于君王社稷。 可是君王却不在了.... 看来,皇帝真的没有打算守住神都,他想借黄雄叛军把世家大族都消灭掉,一举改善朝廷的土地财税! 他想借黄雄叛军把洛祖的地龙毁掉,释放洛祖一人独占一国的气运! 所有人都是洛祖的棋子,但皇帝并不想跟他们下棋! 他只想掀桌子! 袁黄觉得自己的出生入死,变得毫无意义。 守神都也成了一个笑话。 女道人说过,地气东移,江东分王,看来已是不可逆转之势,不如早点回江东去准备。 想到这里,袁黄望向王道夔,然后眼鼻观,鼻观心。 王道夔瞧在眼里,然后走到王喆跟前耳语几句,符箓派十五仙人转身离去。 第59章 推演 袁黄也和玉成器一道同了玉府。 回到玉府后,袁黄找到玉成器,慎重道:“神都不宜久留,我们当速回江东,保存实力。” 玉成器很是不解。 袁黄能看见视野之外的秘密王道夔知道了,也就不好再瞒着玉成器,当即含糊其词地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道:“皇帝都跑了,我们还守什么神都!” 玉成器瘫坐在椅子上,内心五味杂陈。 王与世家共天下,这是他们理想中的朝廷架构,可是现在皇帝的态度,摆明就是抛弃了他们,要毁掉神都! 我们都在抗敌, 皇帝却在造反? 这仗还怎么打! 玉成器又找到玉镐,玉镐长叹道:“为父很久没有见过圣上了,原来他已经逃了。” 玉成器问道:“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玉镐闭目道:“无有他法,唯死守而已。皇帝走了,洛祖还在,等洛祖的旨意吧。” 洛祖才是正王朝的神,神都是他地龙之眼,洛祖断然不会任由神都陷落。 袁黄毕竟是外人,不好在玉镐面前说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他只想尽快回到江东去。 现在的神都,他也看不懂。 皇帝不想守,想让世家大族和神都毁于黄雄之手,黄雄似乎也不想攻,迟迟不肯动手,还有传说中的洛祖,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神仙打架,小鬼旁观容易遭无妄之灾。 玉成器离开后,赤贫悄声道:“小师弟,这事你怎么看?” 为什么要问我? 袁黄望向两位师兄,赤贫道:“机遇,机遇,破而后立,现在时局动荡,正是我辈窃取天地气运之时。” 月光也道:“不然我们陪你来神都干什么!” 袁黄狐疑道:“你们想做什么?” 赤贫道:“现在是符箓派的天下,我们被逼到烂柯山隐修,师父被洛祖的金口玉言锁死在高陵,我们自然是要借这次机遇,重新出山。” “你们要我怎么做?”袁黄还是不解。 赤贫道:“现在皇帝逃了,神都空虚....” “啊?”袁黄大惊,“你们想让我当皇帝?不行不行!” 赤贫无语道:“师弟,你咋这敢做梦呢?” 月光好笑道:“看来师弟心怀野望,一身反骨。” 袁黄大为紧张,四下张望。 赤贫道:“只要洛祖还在,这天下就只能姓洛。师弟,你也真敢想!” 袁黄无聊时也动过这个念头,毕竟穿越者谁想打工啊! 但是现实却不能这么任性,做这样的决断太难了,而且现在也毫无机会,再说,想想可以,真要做皇帝也挺无聊的。 “二师兄,我可没有那么想,你说皇帝逃了,要我怎么办?” 赤贫道:“现在时局动荡,我们想夺气运,必须抢天时、占地利,聚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我们是想问问师弟,你对这天时怎么看,你觉得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袁黄再次拿出纸笔来。 赤贫和月光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因为他们知道袁黄天生鬼才,想问题的方式和他们不一样,上一次行军图就是如此,做到了料敌先机。 这也是他们问袁黄的原因,看到袁黄拿纸笔的架势,就知道找对人了。 袁黄在纸上列出几方势力,洛祖、皇帝、黄雄、符箓派、玉家、小周后,然后逐一分析,人做决定,除开一些偶然因素外,大多都是基于立场、利益、好恶而定的,当然还有一部分见识。 皇帝想干什么,袁黄大概心中有数。 黄雄想干什么,袁黄却是不知。 洛祖和符箓派以及玉家、王家、高家、段家、甄家这些世家大族想的,肯定是守神都,打败黄雄。 小周后的态度不明,如果皇帝逃了,她多半是知情的,她这般替皇帝打掩护,又是为了什么?按理说,皇帝把他周家也坑得不浅。 这种前世培养的逻辑思维,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没有的,看着袁黄分析,赤贫和月光在一旁紧张得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了袁黄。 待袁黄罗列完,赤贫和月光急切地看着。 袁黄道:“皇帝这一招其实非常高明,只要他把玄甲军紧紧抓在手里,就有立身之本,玄甲军从不召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穷苦出身和边地异族,与世家大族本身就有一定的对抗情绪。借着黄雄造反,他消灭了世家大族,又毁掉了神都,制约他皇权的世家和洛祖,便都打破了,这是阳谋。现在世家大族基本被消灭干净,剩下的也成不了气候。唯一没有解决的就是洛祖。洛祖实力再强,对于拥有玄甲军的皇帝而言,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洛祖身上的大气运。所以必须毁掉洛祖的地龙。想毁掉地龙,就必须毁掉神都。所以皇帝才铁了心偷偷溜走,静等黄雄破城。只是没想到,黄雄居然围而不攻。” 赤贫和月光在一旁闷点头。 袁黄继续道:“黄雄为什么不攻,我实在想不到,暂且放到一边。再说洛祖。洛祖的根基是地龙,是神都,所以洛祖必守神都。想守住神都有两种可能,一是逼黄雄退兵,黄雄围而不攻,有可能是受到了来自洛祖的压力,让他不敢攻,不能攻。二是把皇帝找回来,逼他好好守城,如果皇帝实在找不回来,那就另找一个皇帝,坐在那把椅子上面。对于洛祖而言,一个不听话的皇帝不是好皇帝,只要是洛氏一族,不管是谁当皇帝,只要还尊他为太祖,尊符箓派为正统,这天下的气运就还是他的。” 赤贫和月光想了又想,然后问道:“你说洛祖有可能废帝另立?” 袁黄摇摇头,“这可是一种推论,左右一件事情发展的因素太多了,我们获得的信息有限,可能不太准。” 赤贫道:“这些凡人术终究有限,师弟,你得了师娘的仙人望气术,师娘说地气东移,江东分王。高陵王被这句话害惨了,惶惶不可终日,不若你就给他望上一望,看看他有没有帝王之气?” 袁黄疑惑道:“怎么突然提到高陵王?” 赤贫道:“洛祖把师父锁在高陵,想解开魔咒也必在高陵,而且师娘带走了高陵王的女儿,我猜测,她必是窥得了天机。这么多事情联系在一起,实在让人往那个方面想。” 袁黄听了也很是心动。 如果高陵王能当皇帝,对他实在是大好事。 往大了说,黄雄必须败,否则他袁黄就只能去逃亡,所以神都最好是守住,不能指望江东偏安。 如果皇帝铁了心要毁掉神都,一旦洛祖守住神都,他这个皇帝就再也回不去了,洛祖会另立一个新皇帝,高陵王如果能上位,对他是大好事。 只是高陵王的血统差的有点多了,不是直系亲王,在竞争中并不占优势。 只是仙人望气术必须当面望气,而且必须是所望之人亲自给钱,并报上生辰八字,以及家世细节,才能望得准。 当即,袁黄让玉成器修书一封,请高陵王秘密来神都。 第二天,嫪士龙早早就在屋外等着,见到袁黄起来,便紧张不安道:“袁兄弟,咱们什么时候离开神都?” 袁黄不解道:“嫪兄怎么突然问这个?” 嫪士龙道:“我昨夜修炼,不小心泄露了气机,被道祖感应到了,他知道我在神都,我再不逃就逃不掉了。” 道祖也就是王道夔口中的萧隐。 此人和洛祖一样,都是转世仙,是大正人口中可以止小儿夜哭的魔王。洛祖修阳之道,道祖修阴之道,都是仙人之极。 这样的人可不好惹。 袁黄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道祖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依附黄雄?” 嫪士龙哼道:“黄雄在道祖面前,啥也不是!只是道祖不敢沾人间的大因果罢了,这世间的因果都被洛神通看透,道祖怕被洛神通的金口玉言锁死,才隐介藏形。哼哼,说起来,洛神通的金口玉言,原本就是针对道祖创的,只是没想到道祖早防了他一手。道祖也不过是借黄雄之手,来除掉洛神通的地龙罢了。” 这金口玉言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本事? 袁黄至今想象不出,什么样的法术可以一言定生死? 连道祖这样的人物都怕! 洛祖修的龙脉,养的地龙之气当真那般厉害? 另外,黄雄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一直不敢攻打神都?他在等什么? 嫪士龙道:“黄雄这个人,道祖本来是看不上眼的,只是黄雄没有被洛祖的金口玉言锁住,是难得的变数,所以才助他行事。” 袁黄听了又是一阵好奇,洛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像对付师父一样,直接用魔咒将他锁死,还凭由他攻打神都? 难道是因为黄雄是天仙,锁不住了? 如果天仙不能锁住,那转世道祖又怎么会怕? 还是说,黄雄已经被洛祖锁了命运,所以才不敢进攻神都? 见袁黄问东问西,嫪士龙急道:“袁兄弟,别问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走?” 袁黄安慰道:“嫪兄,黄雄大军又没有攻城,只要神都不破,道祖是不敢进来的,再说,这世上哪有比神都还让道祖恐惧的地方?只要城不破,这里就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可就在这天下午,黄雄大军突然攻城了.... 第60章 三公殉城 黄雄大军终于动了。 前锋是庹龟年,中军是陈留大旗,却没有见到黄雄的大纛,浩浩荡荡至少有十数万人,如野兽般涌向神都! 大司马周翀,大司空玉镐,大司徒王汲主政,收集几万残兵,再加上世家大族凑上来的乡勇家丁,与叛军厮杀于神都。 主教真人王喆以及符箓派的仙人也纷纷登上城楼,想寻找能参战的机会。 但是如此大阵仗的军队厮杀,整个神都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灵气存在,这些成仙的修行者,就像普通人没有空气一般,根本没有施法的可能! 只能凭借一些法器自身的灵力,有一些小小的法术,但是对于军阵而言,毫无用处! 袁黄看到这些仙人束手无策,突然明白了洛祖为何要打击丹鼎派。 相比于符箓派的自然吸气,丹鼎派不需要天地灵气,全靠嗑灵丹吸收灵力施法,相当于背了个氧气瓶,哪怕军阵之中没有灵气存在,也是可以施展法术的。 当然,只限于部分全靠自身的法术。 洛祖既是修行者,也是皇帝,必须把修行者收在皇权之下,丹鼎派就是个异数。 当然,丹鼎派也没有那么厉害,法术的威力未必就能强过刀斧弓弩,如果人数不多,也是不够看的。 除非像袁黄有大黄庭这种逆天存在。 袁黄用大黄庭感受着军阵,依旧可以微弱“看”到修行者,只不过都是些初级修行者,像儒仙陈留、天仙黄雄,却是怎么也看不到。 斩杀檀擒虎惊动了他们,他们躲在军队深处,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袁黄无意使用请桃神。 桃神剑只有一把,打出去还得想办法找回来。 斩杀檀擒虎胜在对方不防,现在再用,就算能击中,如果对方有了防备,能不能杀死也是未知数。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信息,整个神都城都在传,皇帝逃了! 叛军士气大振,守军军心崩坏! 不到半日,洛祖的神都城被攻破! 周翀死战不退,被庹龟年部围住。 庹龟年部的士兵抢军功,争红了眼,将周翀剁成几块分别掳走。 眼见城破,袁黄赶紧找到玉成器,急道:“神都保不住了,咱们得马上回江东去!” 玉成器咬咬牙,“带上人,我去接父兄。” 当即,袁黄带着赤贫、月光、袁鹏、袁归、小白,玉成器带着玉家门客和嫪士龙,往玉府赶去,来到玉府,有老仆跪拜于地,恸哭道:“二公子,家主让你速去江东,他老人家不想再走了。” 玉成器急道:“我父兄去了何处?” 老仆道:“带着家仆去了皇宫。玉府只有老奴一人了。” 玉成器道:“那你跟我走。” “不了,二公子。老奴也不想再走了....” 老仆说完,自戕于地而亡! 玉成器惊呼不及,赶紧将老仆扶起,可是老仆已然气绝。 袁黄心头震动。 玉成器当即起身,又往皇宫赶去,众人来到皇宫,这时宫中已经乱成一片,无数人在逃,也有大批的太监、宫女在皇宫上吊自杀。 大司空玉镐和大司徒王汲两人穿好朝服,带着家将,正襟危坐,于在宫门口,在他们身后,还有玉成仁和王家的几个子弟。 这时,王道夔和周化羽也赶到了皇宫,来的目的和玉成器是一样的,都是希望带走自家的族人。 玉成器见到玉镐,痛心疾首道:“父亲,神都已破,咱们走吧!” 玉镐哈哈大笑道:“我们位列三公,是朝廷的体面,皇帝走了,如果我们再走,我们大正人的风骨何在!” 王汲也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王道夔也在一旁劝道:“叔父走吧!” 王汲摇头道:“不走啦。” 这时,大批的叛军涌向皇宫,庹龟年骑着高头大马,直奔皇宫而来,看到如此多的战功,一时间激动坏了,团团将皇宫围住! 袁黄见势不妙,硬拉着玉成器就跑,王道夔和王德发看着王汲以及几个王家族人,也是长叹一声,跟着逃离。 周化羽却没有逃,而是带着道徒冲进了皇宫。 可是为时已晚,陈留部也从侧翼围了过来,众人再无退路,王道夔吼道:“躲进皇宫!” 明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袁黄却还是跟着去了,因为没有其他任何道路可以逃! 这时,陈留部和庹龟年部已经将皇宫彻底围住,袁黄一行人眼见着玉镐、王汲、玉成仁等人冲入敌阵,壮烈殉国! 玉成器目眦欲裂,声音都喊哑了。 袁黄死死将他拖住,往皇宫深处钻去。 袁黄的大黄庭发现了周化羽,忙带着众人赶过去,周化羽年龄大了,跑得气喘吁吁,王道夔过来将他扶住,喝道:“道兄,不要再找了,咱们走吧!” 周化羽大呼道:“娈儿还在宫中,我要带她走。” 王道夔喝道:“她害我们还不够惨?死就死了!” 周化羽却道:“我周家已无人了,她是个苦命人,不能再死了。” 众人再往深宫而去,小周后的宫中,地上已经死了一地的宫女,都是服毒而亡,小周后卸了妆容,正端坐于宫中。 袁黄瞧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周后卸了母仪天下的妆,却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她不是周翀的姐姐吗? 最少也该有五十了吧? 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 周化羽见到女子,却大呼道:“娈儿,神都已破,快快走吧。” 小周后惨笑道:“姑姑早就已经死了....” 周化羽愣了一下,才改口道:“芙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小周后却摇摇头,“我是心甘情愿的。” 周化羽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小周后坐着不动,“我要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周化羽道:“他不会回来了!他要我们死!我周家完了,你爹也战死了,他连神都都放弃了!你被他骗了!” 小周后仍是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周化羽恨声道:“你这个痴儿!” 袁黄被眼前的景象弄糊涂了,当初从曹太监那里得知,就是这个小周后想杀他,是皇帝派曹太监来保护他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周后,又与他心中的形象完全不符。 就在袁黄犯糊涂时,玉成器却突然脸色大变。 几乎同时,周化羽和王道夔、赤贫、月光皆是脸色大变,不约而同地看向玉成器。 玉成器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命劫到了。” 第61章 渡劫,陨一族而成一人 袁黄惊讶地看着玉成器,这个时候渡劫可真不是好时候。就像一到关键的时刻,女人就要生孩子.... 周化羽和王道夔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什么意思。 赤贫和月光也相视一眼,不知道想说什么。 袁黄心中暗慌。 好在有两位师兄镇场子,要论打架,在平时可能不好判断,但在大军围城的时候,符箓派的鬼仙就是大头兵,两位师兄可以完虐。 玉成器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盘坐于地,双目紧闭,一缕元神破壳而出,直冲皇宫之巅! 一时间,皇宫周围罡风凛冽! 命劫。 夜游神成仙要渡三劫。 命劫为“风解之灾”,元神冲击灵风之极,元神一不小心就会被风解,化为乌有! 地劫为“阴火焚身”,元神冲击炎阳之最,元神一不小心就会被焚毁,神魂俱灭! 天劫为“天雷轰顶”,元神冲击雷霆之力,元神一不小心就会被雷噬,身死道消! 玉成器是夜游神巅峰,现在灵魂出窍,开始极速运转,化作无极罡风,但是天地间的灵气却异常稀薄。 周围兵势太凶,灵气几乎不存在。 赤贫对周化羽和王道夔道:“两位道兄,玉大家也是你符箓一派的大修者,现在引劫加身,你们待如何?” 王道夔道:“所谓命劫,又称人劫,往往都是在我们面对重大变故之时生发。现在玉家陨灭,地龙倾覆,玉兄一族之气运加于一身,才会引劫加身,这也是上天应许之意。我们自当鼎力相助。” 气运既是增量,也是定量。 你这方面多一点,那方面就少一点,往往有一族之人,一人耗尽家族几百年气运的说法。 洛祖一人独尊,洛氏皇族直到现在,才出了皇帝这么一个鬼仙,就是这个道理。 圣人即大盗。 玉家族灭换来玉成器气运加身,从而引来命劫。 月光道:“但是外面陈留和庹龟年大军围困,此地灵气不存,这劫怕是难渡。” 王道夔也眉头大皱。 一般渡劫都会选择深山老林,或者名山大川之上,因为那里人迹罕至,空气清新,天地灵气充盈,对渡劫更有帮助。 现在这里是皇宫,外面大军血气阳刚,灵气早就被冲得荡然无存,渡劫怕是难上加难了。 这时,王道夔站了出来,道:“玉兄,你安心渡劫,外面的叛军我来对付。” 袁黄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道夔,一是不相信他这么好心,二是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但是周化羽、赤贫、月光都一脸理所当然。 王道夔大步走了出去。 皇宫外面。 庹龟年骑着高头大马,不可一世,手举长枪高呼道:“苍天已死!” 下面成千上万的军士高呼道:“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声音直冲云霄! 神都已破,皇宫被围,洛祖的地龙就此被毁! 洛氏皇族的气运从此败了!苍天道国灭亡在即,这是庹龟年人生最高光的时刻,斩了大司马周翀,杀了大司空玉镐、大司徒王汲,黄天道国建立,他就是最大的功臣,就连军师陈留都不如他!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军士高呼而来,大叫道:“仲阳侯,军师有令,暂停进攻!” 庹龟年眉头大皱,一鞭子就抽了过去,喝道:“你说什么?” 军士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鞭子,咬牙道:“军师有令,暂停进攻。” 庹龟年怒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为什么要停止进攻?” 是不是陈留怕自己抢功? 军士大声道:“皇宫之中有人渡劫。军师令大军退出皇宫二里!” 庹龟年怒骂道:“什么东西?渡劫?” 军士道:“正是!” 庹龟年又是一鞭子甩过去,骂道:“渡你奶奶的劫,我送他去超生!” 说罢,庹龟年一声高呼,大军往宫门杀来,这时,王道夔从皇宫之中走出,将一杆黄布大旗插在宫门口,高呼道: “仙路巍巍兮,浩瀚有我!” “人间渺渺兮,其志也坚!” 这是道门传统。 渡命劫挂黄幡; 渡地劫挂红幡; 渡天劫挂蓝幡。 庹龟年见是王道夔,心中既不怕又害怕,小心翼翼让士兵围过来,喝道:“王道夔,快束手就擒!” 王道夔双手付立,大喝道:“让陈留来,此间你说了不算。” 庹龟年正要发怒,又一位军士执黄旗而来,高呼道:“大德良师令,暂停进攻!大军退出两里!” 是黄雄的军令来了。 庹龟年气呼呼调转马头,大喝道:“撤出两里!” 一时间,大军如潮水般退去! 袁黄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庹龟年的暴兵,竟然因为玉成器要渡劫就退了去? 这是什么操作? 玉成器可是他们的敌人!这样的人渡劫,为什么还要帮他?不趁他病要他命?为什么王道夔、周化羽、赤贫、月光都觉得理所当然? 叛军退去,皇宫周围的天地灵气瞬间恢复,袁黄一下子感觉到玉成器带来的罡风凛冽了数万倍,有一种灵魂被他吸走的惶恐! 不自觉得,袁黄和两位师兄以及王道夔、周化羽、小周后,纷纷退至玉成器百步开外,嫪士龙、小白、袁鹏、袁归躲得更远。 只有小白肩上的狸山君很镇定,它端坐在小白肩头,两眼冒着精光,望着玉成器。 自己的准老丈人正在渡劫,不知道是不能活下来,袁黄紧张得心都要抖了出来,问道:“师兄,渡命劫需要多长时间?” 月光道:“快则一炷香,慢则大半个时辰。” 袁黄道:“那得赶快。” 月光不解:“干什么?” 袁黄道:“想办法逃命呐!现在黄雄大军退出二里,我们得借这个机会准备,等庹龟年大军杀进来,我们就凭空消失!” 四位鬼仙皆是面露不满,赤贫道:“黄雄给玉大家机会渡劫,你却想趁机逃命?” 袁黄无语道:“不然呢?就算玉叔渡劫成功,成了这里第五个鬼仙,你们有办法活下去吗?” 几个人面露难色,显然是没有办法。 袁黄道:“我不知道黄雄为何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你们想怎么样?等玉大家渡劫完毕,咱们再一起被黄雄大军杀死?” 第62章 牵羊礼,劝死小周后 王道夔振了振衣袖,“唯有死战,尽人事,听天命。” 袁黄哼道:“你们这是摆烂!” “摆....烂?” 几个人听不懂。 袁黄道:“就是丧气!我辈修行炼气,为的不就是长生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可是,现在大军把皇宫围成铁桶,我们就是想逃,又如何能逃得出去?” “黄雄守规矩,放我们渡劫,我们却趁机逃命,就算能逃,也有失于人....” 袁黄不理这二人,对两位师兄道:“你们想死想活?” 两人有些动摇,月光长叹一声道:“小师弟,我们当然想活,两位道兄迂阔,就由他们去吧。” 袁黄大步走到小周后面前,问道:“你呢?” 小周后明显有些不适应,怔怔地望向袁黄,所有人对她这个皇后,都是小心翼翼,目不敢对视,头不敢抬起,更不敢问皇后问题。 这个好生无礼。 小周后目光呆滞,没有回话。 周化羽望了望小周后,道:“昌县侯,你有什么办法逃出去,请带上皇后,保她性命。” 袁黄道:“你是她为数不多的族人了,你就不想活着保她出去?” 周化羽最终长叹一声,道:“莫有逃命之法,我愿随你们出去。芙儿,如果能走,你跟我们走。” 小周后仍是摇摇头,道:“他会回来的。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周化羽恨声道:“皇帝他害苦了我们周家,现在又毁了洛祖的地龙,我们符箓派的气运也被他败了,你爹也因他而死,你为何还要护着他?命都不要了!” 小周后仍是道:“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袁黄实在理不顺小周后的关系,但是大概能看出,这个小周后是个恋爱脑加犟种,应该是皇帝利用了她,而她被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 想从皇宫逃出去,这个女人是关键,毕竟其他人都不熟。 得想办法,激起她的求生欲。 时间紧急,等周化羽这周家老祖宗来劝,这犟种只会越劝越轴。 袁黄将旁边一个上吊的宫女扯下来,指着吊在空中的白绫对小周后,道:“皇后,你如果执意不走,那就自己吊死吧。” 周化羽怒视着袁黄,王道夔等人也一脸不解。 袁黄阴冷着眼神,恨恨道:“身为皇后,不死则辱。等到玉叔渡劫完毕,庹龟年这羌人蛮子就会杀进来,像皇后这种又尊贵又娇嫩的女人,必会被他们抢着玷污,到时候想死都死不成了。” 小周后无动于衷。 袁黄哼道:“想必皇后是不知道羌人蛮子的粗鲁。我来说给皇后听听,他们是怎么对待俘虏的罪女的。他们会撕去你的衣服,让你光着,然后给你披上骚臭的羊皮,脖子上面套上项圈,拴上绳子,像羊一样牵在马后面跑,那些不洗澡的士兵,会没日没夜地玷污你,等到你快死的时候,他们就会像杀羊一样,把你杀了,丢进锅里煮成军粮吃了。” “这叫牵羊礼。” 众人听了脸色惨白,世上哪有这种恐怖的行为。 小周后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仍是平静道:“叔祖,芙儿但求一死。” 周化羽忙道:“不可。” 袁黄却道:“死了才能干净。” 失礼行为让周化羽很是不满,王道夔也一脸不解。 小周后望着白绫,然后僵硬地站起,望望地上的舌头都吐出来的宫女,然后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缓缓站了上去。 “叔祖,他不会的。” 小周后说完将白绫往脖子上面套去。 周化羽急道:“芙儿不可!” 小周后向周化羽望了望,惨笑一声后,将白绫套在了脖子上面,毅然将凳子一踢....看着小周后剧烈挣扎,袁黄和周化羽赶紧扑过去,忙将她的腿抱住往上一抬,从绳子上面把人取了下来。 小周后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剧烈咳嗽起来。 周化羽心疼地看着小周后,怒道:“昌县侯,只有人劝生,哪有人劝死,你太歹毒了!” 袁黄道:“非是我歹毒心狠。只是她不肯走,只能劝死,才能保她一个体面。” 周化羽气道:“走,都走!谁也不要再说一个死字!” 袁黄暗中看着小周后,以他前世的经验,人求死只有一次,也就是一时想不开,脑子轴住了,只要没死成,就不会再死。 这是生命本能的求生欲。 “既然大家达成一致,想办法逃离此地,那我便再不提一个死字。”袁黄话锋一转,“只是,皇宫大院我实在不熟,不知道哪里有逃生之道。”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现在黄雄大军将皇宫团团围住,不是想逃就能逃掉的。 周化羽看向小周后,问道:“芙儿,这宫中可有逃生之道?” 小周后摇摇头道:“只有许多地宫,都不能通向外面,如果能通向外面,刺客就有可能从外面进来。” 听小周后说完,袁黄的心也沉了下来。 本来寄希望于她能提供皇宫秘道,毕竟皇宫这种地方,留个暗道关键时刻保命,似乎也很合理。 但听她这么一说,暗道确实不安全,弊大于利。 既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就只能从地面逃走了,可是地面全是黄雄的叛军,又如何能突破重围? 小周后问道:“叔祖,可有隐介藏形的法术?” 周化羽尴尬摇头,障眼法倒是有,但是大军一进来,灵气消散,所有法术就自然破了。 袁黄也看向两位师兄和王道夔,三人皆是摇头。 在军队面前,所有的修行者都会被打回原形。 袁黄想了想,又问道:“皇后,皇宫外面,有没有隐藏的地宫?” 小周后点点头,“有倒是有一处....” 袁黄兴奋道:“有就行。我们趁着黄雄大军退出两里的机会,躲到皇宫外面的地宫去,虽然还在他们的包围圈中,但是,等他们杀入皇宫后,我们就有可能在圈外了。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必会在皇宫之内掘地三尺得挖,我们在皇宫外面,就有机会逃出去。” 赤贫和月光再次眼前一亮。 这个计谋虽然不包活,但也是唯一保命的可能了。 小周后犹豫再三,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无限神伤。 第63章 历劫而生,玉成器成就鬼仙 既然众人都觉得行,袁黄便道:“那现在所有人换衣服,皇后找宫女,各位找太监。” 众人大为不解,袁黄道:“在叛军看来,我们逃不了,既然逃不了,不如一死,免得遭敌军羞辱。我们用太监宫女做出一副兵解求死的姿态,或可骗过他们。” 王道夔皱眉道:“简直荒唐!” 周化羽也道:“我们何许人也,如何能以贱民相污!” 袁黄冷笑道:“贵族....贱民....也许这就是黄雄要屠灭你们的原因吧。两位真人,既是长生修行,难道还悟不出来,人先天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我们生而平等,死得平凡。我们终将背着一片星光璀璨,在这片大地上,平凡地死去。” “平民死于而立之年,贵族花甲而衰,即便是长生者,能有百十年岁月,最终也要归于尘土,强如洛祖,转世而生,也得二世而竭。在生命面前,人人生而平等。” 众人一愣,这个念头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世家大族共天下的世道,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王德发小声道:“宫女还好,可是太监是残缺之人,如何可行?” 一旁的嫪士龙幽幽道:“烧成骨头,并无分别。” 王道夔道:“即使毫无分别,活人如何能穿死人衣服,这多晦气!” 众人还在犹豫,袁黄已经让小白、袁鹏、袁归开始换衣服,小周后冷眼看着袁黄,只见几个人从死去的太监、宫女身上扒衣服,脸色吓得一变再变。 袁黄看向两位师兄,赤贫最终无奈道:“小师弟,我信你。一命二运三风水,命比什么都大,保命要紧。” 当即,两位师兄和嫪士龙也换好了衣服。 袁黄再看着小周后和王道夔、周化羽,以及王德发。王德发犹豫许久,然后自顾着从太监、宫女身上扒了几身衣服,送到他们面前。 王道夔和周化羽相视一眼后,也无奈地换上,只剩下小周后端坐不动,袁黄道:“皇后,庹龟年他们最想抓的可是你,你想一想牵羊礼吧。” 小周后脸色一阵惨白,然后起身道:“凤冠霞帔本宫不会穿,奴仆们已死绝了。” 皇后的仪冠确实很复杂,得有专门的太监伺候,袁黄想了想,反正是要烧的,大概摆一下就行了,便让小周后取来,然后找了一个赤身果体的宫女套上。 做完这一切后,袁黄对众人道:“你们的成名法器也得留下。” 众人哪里舍得,袁黄道:“法器是身份的象征,人死了东西不可能不翼而飞,所以叛军知道的法器必须留下。包括刀剑。” 王道夔的五行旗,周化羽的三才铃,赤贫和月光的桃木剑。 袁黄的桃神剑因为一直藏着没有现世,就连王道夔他们都不知道其存在,以为就是普通的飞剑,反而不为人知。 这时,罡风开始呼啸,袁黄等修行者可以清晰感受到灵气肆虐,但是袁鹏等人却浑然不觉。 袁黄盯着玉成器,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渡劫全看天意,只要渡劫之人自己不犯错,剩下的都是命中注定。 这世间的仙人之所以少,最难的是引劫加身,很多夜游神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得,能引劫加身者百不足一。 引劫加身后,又只有不到一半的可能渡劫成功。 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垒在一起,袁黄终于切身体会到,想要成为洛祖那样的人物,简直难比登天! 赤贫、月光双手紧握。 王道夔和周化羽屏气凝神。 四个太监模样,又仙风道骨的仙人,望着一个正在考“科目一”的后进者,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只有渡过劫的人才知道,这是生死大关,他们见过太多优秀的夜游神因为渡劫而死,他们这些鬼仙,都是幸存者。 并不是他们比那些人优秀,只是他们运气更好一些。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宫之中的罡风渐熄,玉成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站了起来,向袁黄等人深深一揖,然后又冲着皇宫外面的叛军,深深一拜。 从今天起,他玉成器正式步入鬼仙,成为符箓派的第十五名鬼仙。 渡劫成功。 王道夔哈哈笑道:“恭喜道友历劫而生。” 周化羽也拱手道:“恭贺道友高升。” 赤贫和月光也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袁黄喜极,感觉可以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比玉成器还要高兴一些,忙道:“玉叔,快换衣服。” 袁黄和袁鹏拿过太监衣服,赶紧将玉成器换上,然后把这些死去的太监、宫女摆好,把吊死的大舌头按进去,又把各自的法器供上,然后嫪士龙打出几道幽冥鬼火,五位鬼仙,一位皇后,以及袁黄等人顿时灰飞烟灭! 王道夔眉头一皱,喝道:“魔教的鬼火?” 嫪士龙骂道:“你奶奶的,魔教怎么了?有种你来烧!” 符箓派的道士想玩火,得地仙境,玩的是阳火。阴阳道有自己独特的鬼火,是阴火,只需要夜游神就可以。 袁黄见火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大为放心,忙道:“咱们走!” 小周后提着裙子在前面带路,众人飞快离开,来到皇宫外面的坤位,小周后推开一道假山,露出一个漆黑小洞,道:“就是这里。” 众人鱼贯而入,进入地宫后,假山再次合上。 里面漆黑一片,袁鹏拿出火折子,吹出一点火星,隐约可以看到地宫的边边角角。 地宫不算太大,却是一处墓穴,前面不远处,一具楠木金棺赫然在目! 嫪士龙道:“这是阴宫阴葬。建这个墓穴的人,一定是希望棺中的人不入轮回。如果我猜得不错,在阴宫外面,还有一个人,可以让棺中之人时常借尸还魂。” 袁黄听了毫毛倒立,这世上还有这种恐怖的事情? 上一次柳如烟给他和宋青配阴婚,就已经足够恐怖了,这阴宫阴葬听着比那还邪乎! 大家都没有说话,恐惧会传染,袁鹏等人先受不了了,开始嘀咕起来。 玉成器道:“嫪兄,你阴阳道专精此道,你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这时,周化羽长叹道:“放心吧,没有危险。墓中是我周家的人。” 王道夔疑惑道:“道兄,这是怎么回事?” 周化羽沉默许久才道:“墓中葬的....是小周皇后。” 第64章 借尸还魂,小小周后 “什么?” “小周后?” “小周后死了?” “那这位是谁?” 众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小周后,周化羽道:“等叛军退了再说吧。” 这时,地面传来千军万马的声音。 众人心都悬了起来,只能祈祷叛军发现不了。 袁黄是最紧张的,这个计谋是他出的,但是,这世间并无十足的计谋,万一被发现,那就只能集体赴死。 脚步声一次次传来,时间一点点过去.... 所幸,地宫暂时安全。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袁黄又饿又渴,众人在地宫里面东一个西一个,躲着拉屎拉尿。 小周后闻到骚臭味,异常愤怒,愤怒得有些离谱。 就在这时,小白突然焦急道:“阿郎,尺玉不见了!” 地宫里面漆黑一片,小白不见了狸山君,才急着开口。 袁黄用大黄庭一看,却发现狸山君蹲在棺材上面嗷呜咆哮,一缕幽魂被它支配着飘出棺材,五个小鬼围在狸山君周围,正与那幽魂缠斗。 嫪士龙惊呼道:“五鬼幡!” 几位鬼仙也感觉到了异常。 袁黄让袁鹏打开火折子,地宫暂时恢复光明,小周后却厉喝道:“孽畜找死!” 可为时已晚,幽魂被狸山君的咆哮喝住,然后被五个小鬼抓到,剧烈挣扎着,最后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小周后整个人像僵尸一般直直往后倒去,像门板砸地。 周化羽一道灵力打向狸山君,狸山君异常灵活,一个腾跳闪过后,便冲周化羽厉声咆哮,凶相毕露! 袁黄忙将狸山君抓回来,周化羽也被王道夔拦住。 玉成器劝道:“有话好好说。” 小白躲在袁黄身后,一脸紧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尺玉突然就跑去了,这棺材里面有鬼!” 赤贫和月光将小周后扶起,对周化羽道:“道兄,你家这位皇后被人下了降头。” 周化羽忙将一股灵力打入小周后的眉心,过了许久,小周后才悠悠醒过来,眼神里面已经清澈许多。 狸山君凑过来,叫小周后嗅了嗅,然后温和喵了一声。 赤贫道:“狸山君杀灭鬼魂,破了降头。” 周化羽见小周后果然有些不一样了,这才放下心来,呆坐一旁,心中无限神伤。 王道夔打破了沉寂:“道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化羽又是长叹。 “说来惭愧,真是家门不幸。当今圣上还在潜龙之时,娶了我周家女子为妻,后来登上大位,封她为皇后,但是她命短,没几个月就走了,皇帝又另娶她的妹妹,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小周后。” “要说洛广也是个情种,对小周后百般宠爱,八年前,洛广突然找到我,说小周后练魔功,走火入魔死了。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便用阴阳道的阴葬之术,将小周后葬在皇宫边上,并把周翀的女儿秘密接到宫中下了降头,作为小周后的引媒人,助她借尸还魂....” 袁黄心中一万个卧槽。 皇帝洛广还真是个狠人,先娶姐姐,再娶妹妹,妹妹死了,竟然又娶侄女! 听着是个深情的故事,实则很有些变态! 那眼前这个小周后,应该叫小小周后。 小周后是她的姑妈! 周化羽恨声道:“当初我们只觉得他深情,又贪图他给周家的权势,便由他去了。现在想来,深情是一回事,利用周翀才是关键。芙儿,你清醒些吧,洛广就是知道你爹胸无大才,故意扶他上位,然后葬送我们世家大族和朝廷的实力。” 小小周后默不作声,浑身微弱颤抖着。 周化羽道:“不过我仍为你爹感到骄傲。他死得壮烈,于大节不亏。我周家的人可以无才,但不能无德!” 小小周后再也忍不住,放声恸哭起来。 袁黄想到曹太监当初给的信息,那个让王家来杀他的,就是眼前这位小小周后,只是现在这种处境,也不好点破。 狸山君吃了幽魂,五鬼也得了能量,一时间都壮大了许多,嫪士龙小心询问着小白的五鬼幡,得知是柳如烟害袁黄之物,才恍然大悟,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小白格外亲近了几分。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众人都口干舌燥,饥渴无力。 玉成器问道:“袁黄,我们这要躲到什么时候?” 王道夔知道袁黄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也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现在外面已经看不到修行者了。 也听不到脚步声。 但袁黄依旧不敢出去。 陈留这个人心眼太多,袁黄怕是陷阱,决定再多待一段时间。 时间又熬了足足一天有余,袁黄的嗓子已经疼得难受了,众人也到了忍耐的极限,袁黄才让小小周后试着打开地宫。 这一眼望去,袁黄恍如隔世! 皇宫被大火烧尽,到处都是浓烟,只有一些乱兵在到处游弋,见到袁黄众人,几个乱兵尖叫着扑过来,却被他们几下打死。 来到神都,袁黄却发现神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尸体,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心尸臭。 神都和皇宫都被烧了。 洛祖经营两百年的地龙,也毁于一炬。 王道夔和周化羽面如死灰。 神都既是他们世家大族的权力中心,也是他们符箓派的气运中心。 符箓派与洛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地龙被毁,符箓派的气运也将大不如前! 袁黄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才想明白,不是他的计谋有多厉害,而是黄雄的目的是毁掉皇宫,毁掉地龙,毁掉神都。 杀他们只是顺带的事情,不是主要任务。 小周后呆呆望着皇宫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袁黄道:“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是快点回江东去吧。” 王道夔、周化羽、小小周后皆是不知所措。 他们的家园在神都,精神家园也在神都,现在神都没有了,地方宗族也没了,他们都显得无所适从。 玉成器道:“我玉家在江东还有些势力,诸位不如与我同回江东,再不济也有个安身之处。” 袁黄只想早点走,见众人犹豫不决,大声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诸位,国破山河在,只要我们人没事,一切都会再好起来。走吧。” 众人精神一振,当即跟着玉成器和袁黄离开神都城,准备往江东而去。 可没过多久,众人就从逃难的难民口中得知: 神都不是黄雄大军烧的! 而是玄甲军杀过来了,与黄雄大军交战时,纵火烧了神都,把黄雄大军逼出神都,现在正在城外激烈交战! 第65章 大德良师,奉旨造反! 众人皆呆在原地。 黄雄没有烧神都,烧神都的是玄甲军? 袁黄停下了去江东的脚步,仔细思索着,发现一直以来,忽略了几个细节。 “皇后,皇帝在哪?” 袁黄望着小小周后。 其他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自从黄雄大军围城后,皇帝就不见了,如果说有人知道皇帝的下落,那一定是这个小周后。 周化羽也恨声道:“芙儿,洛广是不是去了玄甲军中?” 小小周后,也就是周芙,她犹豫了很久,才道:“他去了黄雄军中。” “???”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众人都差点骂了起来,皇帝怎么可能在叛军之中? 周芙道:“这些年,他一直都想把世家压下去,朝廷的财税收不上来,国库空虚,边军的军饷都要向世家大族去借。他说大正朝再不变,就亡了....” “可是世家大族太庞大了,皇帝斗了好几年都没有斗过。我时常能看到他绝望又无助,我很心疼,我想帮他....我们一起谋划了许多事情,但都失败了。最后,他跟我说,想跟世家大族文斗永远没有希望,只能武斗。” “他要杀人。” “可是他连军队的军饷都是向世家大族借的,他一个兵都调不动。” “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说动他的师父黄雄造反,把世家大族一个个都杀掉,这样他既不用调兵,也不怕世家大族对付他。” “他说这天下的人都反了,他师父黄雄也不会反,等到黄雄杀完世家大族,他再去招安,一切都解决了。” “可是黄雄太过看重自己的道德名节,实在不像土匪叛军。既不屠城,也不抢民,照顾百姓春耕,还要筹钱给士兵发军饷,打得太慢了。他说,他师父这样打,可能到死也斗不过世家大族....” “后来,他让我父亲统兵,我知道他是故意让父亲去打败仗的,但是我愿意帮他,只要让他不当亡国之君,打几场败仗也没什么。” “后来....” 周芙看着袁黄,“你把檀擒虎斩了,那可是他师父最得力的大将,我们明明气得要死,他却破格封赏了你,我气不过,还曾暗中派人去杀过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命大没死。” 袁黄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后来,我父亲打了大败仗,本来挺好的....可是又是你,你和那个太守烧了他师父的粮草,害得江东没有打下来。他很生气,所以没有给你们封赏。” “不过也有好处,他师父走投无路,终于丢掉了那些道德包袱,开始屠城掠民了,后来攻打中州就顺利多了....” “黄雄打到神都就停了下来,几次暗中派人进宫,想得到他的旨意,黄雄说,世家大族已经杀干净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而他一直没有回复,我也催过两次,后来,他跟我说,他要去找黄雄,让我帮他在宫中打掩护。” 说到这里,周芙惨笑一声。 很显然,她被骗了。 不止玉家、王家、高家、甄家、段家这些大世家没了,他周家也没了,他父亲周翀不只是打了几个大败仗,连命都丢了,尸体都被叛军分了! 袁黄仔细在脑海中复盘着,感觉周芙说的应该是真的。 一直想不明白,黄雄为何打到神都就不打了,一直围而不攻? 原来他是在等着皇帝诏安,可能是久等不到,大军再也压不住,才被迫攻打神都。 如果按照周芙所说,皇帝的战略意图已经达成,难得的是,黄雄真的是大德良师,打下了天下,还愿意还给他。 这个结果,换一个人,睡觉都能笑醒了,皇帝却突然不见了? 周化羽问道:“芙儿,你确定洛广在黄雄那里?” 周芙道:“他是这样说的。” 袁黄翻了个白眼。 这个恋爱脑.... 按照眼下这个局势来看,皇帝大概不在黄雄军中! 他想干什么? 袁黄能想到的是,皇帝想夺洛祖的气运! 洛祖一人独占一国之气运,洛氏一族这么久,才出了皇帝这么一位鬼仙,他十几岁就成了鬼仙,是天才中的天才,后面几十年却再无寸进,便是气运被洛祖所夺。 想对付洛祖很危险。 一来,洛祖是太祖皇帝,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他撸下来,换一个听话的人上来,只要洛祖开口,绝对大把的王爷想上。 二来,洛祖是传说一般的转世仙,又有金口玉言这种恐怖到可以支配气运的法术,他对付不了。 三来,洛祖有地龙,一国气运加身,趋吉避凶,他想算计洛祖,也有极大的可能不成功。 四来,洛祖是符箓派的祖师,又与世家大族深度捆绑,对付洛祖就是与天下为敌,阻力太大。 想对付洛祖,必先除掉地龙! 必先铲除世家! 只有这么想,袁黄觉得才能自圆其说。 如果单纯只是想除掉世家大族,这个正王朝,既是他洛广的,也是洛祖的,他这个不孝子孙,更应该去寻访洛祖这个大靠山。 请太祖皇帝出面,收个税应该不是太大的难事。 所以,皇帝真正的对手是洛祖! 周芙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想明白这一切,袁黄豁然开朗,唯一不明白的是,周芙这个小小周后,如何会死心塌地帮皇帝,明明皇帝爱的人不是她。 是她的姑妈! 而她,只是一个被下了降头,在阳间当尸体,供姑妈借尸还魂与皇帝相聚的工具人!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袁黄实在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只能暂时不去想,当务之急,是必须弄明白,皇帝到底在哪?眼下的局势将会往哪里发展? 玄甲军一直按兵不动,现在神都破了,他们突然就杀了回来,袁黄怀疑,皇帝可能在玄甲军中。 弟弟袁弘在玄甲宫中当小将军,或许他知道一些什么。 袁黄把想法对玉成器和王道夔说了一下,道:“玄甲军是朝廷最后的军力,哪怕我们回江东发展,玄甲军也要尽力争取,现在玄甲军是什么态度很重要,我们得去弄清楚。” 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众人都没有异议。 玉成器道:“现在我玉家被屠,玄甲军中也失去了联系,只能我们自己去问了。但是万一是敌非友,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袁黄也很头疼。 弟弟袁弘是在玄甲军中,但是不表明身份,想私下去玄甲军找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 袁黄清了清嗓子,望向王道夔和周化羽,“洛祖到底在何处?” 这是袁黄最不解的地方。 最该为这个天下操心的,不就是洛祖吗? 他是正王朝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仙凡两界的共主,传说人物,转世仙,符箓派的祖师,洛氏正王朝的太祖皇帝。 他三十多年不曾现世,之前听说出现在神都。 这样厉害的仙人,竟然让神都就这么陷落了? 连地龙都被人毁了去? 到底是自己高估了洛祖,还是低估了军队对仙人的统治力? 总之,袁黄有一种“不该这样”的错觉。 第66章 仙人望气,王爷你有大帝气象 王道夔和周化羽俱是摇头。 他们何尝没有这种感觉,洛祖是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仙,地龙的气运不仅让他天下无双,也让符箓派大行其道! 符箓派的仙人占了半数之多。 就连黄雄和皇帝,也是符箓派出身! 现在地龙被毁,天下倾覆,洛祖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周化羽道:“只有主教真人能找到洛祖,我想先去寻到主教真人。” 王道夔看了周化羽一眼,沉思片刻,对袁黄和玉成器道:“不如我们分头行事,你们去打听玄甲军,我们去找主教真人?事成之后,我们彭城汇合。” 玉成器应下,队伍当即分成两队。 王道夔、周化羽、周芙、王德发去找王喆,袁黄、玉成器,以及赤贫、月光和一众随行,去打探玄甲军。 袁黄一行出了神都,径直往梨花荡而去,那里是玄甲军和黄雄大军决战的地方。 不多时,袁鹏突然打探消息回来,“高陵王带着花狸兵到了!” 袁黄大喜。 这个时候,有支军队比什么仙人都靠谱。 高陵王带着花狸兵刚到,随行的还有段氏。 段氏坐在马车里面,想必是不放心高陵王这大老粗。 抢登大位的时机,万万马虎不得。 见到袁黄和玉成器,高陵王喜极而泣:“万幸你们都还活着,孤就不信你们被烧死了!” 袁黄问道:“外面怎么说?” 高陵王道:“听说黄雄攻破了神都,火烧了皇宫,你们都被烧死在里面。去他妈的,都是谣言....二弟,你还活着,那就是鬼仙了!” 玉成器却并不高兴,哀叹道:“我玉家族灭,才换来我引劫加身。我父兄皆以殉国了。” 高陵王和段氏安慰一阵,然后聊起了正事。 袁黄让高陵王秘密请来神都,就是存了洛祖让高陵王当皇帝的念想,现在一切都如袁黄所料,皇帝跑了,大位空悬。 只是没想到洛祖根本没出面! 袁黄突然想到什么,哎哟一声道:“不好!”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袁黄道:“想拥立王爷登上大位,必须得到洛祖的同意。找洛祖还是王道夔他们便利!” 玉成器一下子明白过来,脸色大变道:“先前两位道兄借故与我们分别,怕是已经有了别的心思,他们一定是去寻访洛祖,想另立新君。”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特别是高陵王。 以前皇帝在的时候,他还能在江东当个闲散王爷,现在皇帝没了,太子也失踪了,必定是其他王族上位。 等到其他王族上位,他这个竞争者就混到头了! 段氏道:“王家和周家世代姻亲,现在皇帝走了,他们必会拥立淮南王。淮南王虽然年老昏聩,但他夫人是王家人!他的嫡长子娶的是周家女。” 段氏说完,所有事情都明朗了。 王道夔和周化羽借故离开,就是想抢先找到洛祖,然后立淮南王为帝。 高陵王对于他们而言,已是弃子。 人与人的告别,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那些珍重道一声再见的,可能此生也不会再见,那些相拥而泣约定三生的,再见面可能就是刀斧相加。 从走出地宫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分道扬镳。 想争取洛祖,怕是行不通了。 这时,段氏问道:“你们说,玄甲军能否再争取一下?” 袁黄明白她的意思,玄甲军是正王朝最强战力的边军,启用的都是贫苦百姓,以及周边的山越异族,一直在北方抵御大小狼族。 这支军队跟世家大族以及皇亲国戚都不熟,但是战斗力又极强,谁能拥有这支军队,谁就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 但是染指玄甲军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这只野兽吞噬。 在失了洛祖这个筹码后,玄甲军成了高陵王登高的唯一选择。 袁黄也拿不定主意。 这时,赤贫悄声道:“师弟,不如给高陵王望上一望。” 袁黄疑惑道:“望气?这靠谱吗?” 月光道:“绝对比你赌命靠谱。” 袁黄想了想,道:“那好,我就用师娘的法术望一望,如果他有帝王之气,那我们就去收服玄甲军,如果没有,趁早回江东躲起来,不要招仇恨。” 赤贫和月光道:“大概是有的,师娘曾说过,地气东移,江东分王。最大可能就是高陵王。” 袁黄拿定主意后,走到高陵王、玉成器、段氏面前,道:“王爷,我丹鼎派行事,讲究敬天法地,顺天应民。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我为王爷问问上苍。” 抓阄吗? 高陵王疑惑地看着袁黄,道:“要怎么做?” 袁黄道:“需要王爷出大钱一枚,小钱一枚,文钱一枚,并报上生辰八字,以及家族世谱。” 高陵王望了望段氏,段氏道:“王爷,现在神都被毁,天下气运逆乱,请示上苍亦是好的。” 高陵王道:“那就试试吧。” 高陵王命人取来钱币,袁黄让他放在贴身之处捂热,沾上他的人气,然后又问了生辰八字,然后按照易理一项项分析着.... 时间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袁黄还没有算好,旁边的高陵王和段氏急得不行,玉成器也坐立不安。 赤贫和月光看得也有些心虚,当年师娘那做派,一看就很给人信心,但是小师弟这现学的法术,看着就不太靠谱。 再算不出来,就算了吧.... 时间又过了许久,袁黄在地上画了好多个杠,像个大王八,然后站起来道:“可以了。王爷,钱来。” 高陵王将三个钱币奉上,袁黄用大黄庭催动,双手之间,三个钱币开始凌空飞舞起来,按照易理,各自转了许多圈后,三个钱掉于地上。 天地玄黄。 日月盈昃。 罚过酬功。 大钱上。 小钱上。 文钱上。 上上卦! 袁黄惊奇地看着高陵王,不可置信道:“王爷,你有大帝气象!” 玉成器惊得连捋胡子,高陵王眼如铜铃,段氏双手紧握,捏得指节发白,赤贫和月光也各有兴奋之色。 看来,师娘说得对,地气东移,江东分王! “袁黄,你算得可准?” 高陵王语气中的兴奋都溢了出来。 袁黄正要说话,突然在电光石火之间,想起了女道人的嘱咐,仙人望气术是窃取天机的逆天法术,用了也不能说,否则必遭天谴! 刚才为高陵王望气,望到什么心里有数就行了,可自己偏偏说了出来! “不知,不知。”袁黄赶紧改口:“准与不准,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不知。王爷,是否争取玄甲军,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袁黄赶紧走开,心中暗暗害怕,不知道说出来会惹到什么灾祸。 玉成器和赤贫、月光等人也赶紧退开,只留下高陵王和段氏。 高陵王道:“桂珺,你怎么看?” 段氏道:“既是天意在我,臣妾请王爷奋力相争,为子孙后代搏一个万里江山!” 高陵王挠挠头,一脸为难:“要我当皇帝,可是....朕不会啊!” 第67章 天雷轰顶,隐仙人浴劫而生 权力让人上瘾。 高陵王心中的欲火被点着,便再也按不下去,当即走到袁黄跟前,大声道:“既是天意,那孤便顺天应民,拯救苍生!他日功成,孤与你们共天下!” “轰隆隆!” 高陵王的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一道响雷炸裂天际,吓得他把头一缩,脸色都变得惨白。 这是遭雷劈了吗? 袁黄也吓一跳,不会天谴来得这么快吧? 众人也是脸色各异,高陵王正在发誓,天上就打雷,这也太晦气了吧? 可赤贫却道:“不对,不对。” 袁黄问道:“师兄,你说什么不对?” 赤贫道:“这是雷劫。” “什么?” 赤贫道:“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渡劫? 天雷轰顶的雷劫! 地仙级别的仙人,要渡的最后一道天劫就是天雷轰顶! 在这神都城外的梨花荡,居然有地仙在这里渡劫? 这天下的地仙就那么几个,会是谁呢? 烂柯山邋遢道人、密隐派女道人、主教真人王喆、玄清妙法元通真人祖慈,还有谁? 嫪士龙吓得瑟瑟发抖,紧张道:“可能是我鬼谷道祖!道祖转世之后,被洛神通的金口玉言锁死,终其一生遇不到第三道天劫,可能是现在洛神通的地龙被毁,金口玉言锁不住他了....一定是这样,道祖一直防着洛神通一手,想彻底锁死他也不容易!” 道祖就是萧隐。 洛祖为什么是天下第一仙,因为他已历六劫!前世三劫,本世三劫!大号小号全通关! 萧隐为什么敢称道祖,因为他已历五劫,前世三劫,本世两劫,只差最后一道天劫,被洛祖锁死,几十年不曾引劫加身。 渡劫跟实力无关,这真是天选之子! 为什么玉成器渡劫,陈留和黄雄都要退兵两里,给他时间,就是因为渡劫是至圣时刻,成全别人,就是顺应上苍。 如有违天意,必遭天谴! 不管修行者实力有多强,在渡劫面前都毫无脾气。 提到道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是道祖,也是魔王。 道祖就在黄雄军中。 嫪士龙这么一说,袁黄基本就确认了,在这里渡劫的就是道祖! “轰隆隆!” “轰隆隆!” 天雷滚滚,夏雨阵阵! 高陵王很亢奋,道祖在此渡劫,说明洛祖的地龙破了,气运要重新分配,正是他登上大位之时。 赤贫和月光更亢奋! 一直以来,师父邋遢道人都被洛祖的金口玉言锁死在高陵,如果道祖打破了洛祖的金口玉言,说明洛祖地龙毁了之后,气运锁不住人了。 道祖能破,那师父也能破! 袁黄心中,洛祖的神话也瞬间破灭,也许,他真的高估了洛祖的能力.... “走,趁着道祖渡劫,大军说不定会再次停下来,我们去摸清楚玄甲军的底细。”袁黄提议,花狸兵按兵不动,他和玉成器,以及赤贫、月光前往军阵外围。 梨花荡。 袁黄四人悄悄跟进,只见叛军方的大纛,一个是陈留的,一个是庹龟年的,不见黄雄的中军,而玄甲军这边的主帅是公孙耦,那标志性的狼刀大纛格外醒目。 两方大军正在梨花荡里剿杀,却并没有因为有人渡劫就停下来。 这时,四人抓住几个散兵,一打听才知道,玄甲军居然和陈留大军是一伙的!现在是玄甲军加陈留部,在围攻庹龟年部! 袁黄开始以为自己听错,后来认为是小兵在瞎说,可是当众人接连抓了好几个士兵盘问后,袁黄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事实: 陈留加玄甲军,在一起围攻庹龟年! 玄甲军已叛变! 可是,玄甲军为什么要杀进神都与黄雄大军交战呢? 袁黄实在想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想问原因却无从问起,这些士兵都是指哪打哪,哪里还管什么打仗的原因! “袁弘!” 袁黄不由想到了弟弟袁弘,他还在玄甲军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听到有个士兵操着一口江东口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你可认得裨将军袁弘?” 袁黄本不作指望,没想到小兵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哭嚎道:“认得认得,不要杀我....” 袁黄先是在小兵的肚子上面点了一下,又拿出一个黄钱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道爷我给你下了咒,你三刻不回,必七窍流血而死,你若把袁弘带来,这个黄钱就是赏你的。” 士兵吓得屁滚尿流,却兀自嘴硬道:“你先给我,老子哪知道你给不给!” 袁黄骂了一句,不屑于跟他讨价还价,将黄钱递给他。 士兵慌张逃去。 袁黄也觉得世间之事无奇不有,浩浩荡荡几万人中,抓到一个士兵居然真的认识自己的弟弟,只能说是缘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个士兵再也没有回来.... 袁黄气得踢了一脚的泥巴,平时自诩聪明,结果被一个小兵骗了一个大钱走了。 寻袁弘寻不到,袁黄心中着急,只好再抓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黑脸将军,一问之下才知道,黄雄大军已经乱了! 黄雄大军进了神都,秋毫不犯,结果玄甲军后脚杀进来,将神都烧了个干净! 这些山越异族的蛮兵,见人就杀,打着打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留部就和公孙耦走在了一起,把黄雄的中军给冲了,好在庹龟年拼死相护,才把战线稳住。 现在是陈留加公孙耦,在造黄雄的反,庹龟年拼死保住黄雄。 至于渡劫的人,并不是什么道祖,而是玄甲军中的一个人! “你说什么?渡劫的人不是道祖?” 袁黄听了再次乱了! 黑脸将军脾气倒是挺横,他是庹龟年部下的士兵,因为摔下马来断了腿,兵荒马乱地躺在这等人来救,本来就不服,现在莫名其妙被几个“太监”抓住,喝道: “道祖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刨坟养鬼的日娘包!” 这风格挺庹龟年的,又臭又硬又横又狂。 袁黄问道:“不是道祖,那是什么人?” “你们几个差把少根的杂种,快放了老子,莫再问老子些天打雷劈的鬼话!” 黑脸将军骂骂咧咧。 袁黄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对赤贫和月光道:“师兄,咱们往梨花荡那边靠过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渡劫!” 这世间的地仙就那么几个,袁黄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在渡劫! 第68章 黄贞仪假名借姓 月光道人一棍将黑脸将军打晕,然后几个人往梨花荡而去。 站在高处,战局大概可以看清晰。 庹龟年的雍凉铁骑不想让地仙渡劫,正在拼命冲杀! 陈留的步兵完全不是对手,退至侧翼,用人墙将战线往外推,为地仙渡劫留出空间;公孙耦统领的玄甲军,作为正王朝抵御大小狼部的边军骑兵,正与雍凉铁骑一决高下! 正王朝两支最强战力的骑兵对垒厮杀,枪枪到肉,刀刀见血,一时间人马俱碎! 袁黄遥远望去,血污如梨花般绽放,天地间弥漫着血色,到处都是尸体,两边的战术也都十分清晰,双方不断调整阵形,寻找上下坡地势,包抄迂回,正面冲锋,看不出哪个强哪个弱。 赤贫、月光、玉成器三个鬼仙也瞧了心悸不已,面对这样的军队,鬼仙不行,地仙、天仙也不行! 一点点靠近。 八百步.... 七百步.... 六百步.... 五百步.... 大黄庭终于看到了一个异常耀眼的存在! 因为距离太远,黄斑太盛,袁黄瞧不出是谁,可是,就在此人身前,还有一方玉印闪烁发光! 袁黄先是疑惑,不多时,突然明白了什么,惊呼道:“受命于天....洛祖玉印!” 玉印不是法器,大黄庭是看不到的。 这世间只有一枚玉印,属于法器的范畴,那就是洛祖玉印,是洛祖以地龙之气温养的法器,是正王朝唯一的传国玉玺! 拥有洛祖玉印,方为帝国正统! 那这个人是.... 袁黄脑海中闪现了几个人,主教真人王喆,元通真人祖慈,还有皇帝洛广! 但是很快,袁黄就把前面两个人排除了。 那日逼宫,符箓派的一众仙人并不曾进宫,后来王道夔和周化羽也不曾拿过玉印,如果拿了,大黄庭肯定会发现。 眼前这个正在渡劫的地仙,应该是皇帝洛广! 可是洛广不是鬼仙吗,他都几十年不曾引劫加身了,什么时候成为地仙了?而且现在还突破了,正在渡天劫! 一旦渡劫成功,他就是天仙,和黄雄并列了! 这天下除了几个活在传说中的转世仙以外,真正的天仙,就只有黄雄一人! 玉成器听了愁容满面。 原来皇帝是躲到玄甲军去了,现在还在渡天劫,一旦成功,他就是天仙了,这天下,说不定还是他洛广的。 玉成器对洛广恨之入骨,因为他的谋划,玉家覆没了,虽然也因为他的谋划,玉成器引劫加身,成了鬼仙。 赤贫和月光与洛广并无私仇,相反的,限制丹鼎派的反而是符箓派和洛祖,说起来,洛广还是友军。 但是洛广反的只是洛祖,他自己依旧是丹鼎派的大修者,他日还是会限制丹鼎派。 所以从立场和利益上来讲,地仙观和洛广立场不同,利益也不一致,反倒是高陵王,他不是修行者,又与袁黄亲近,是最佳选择。 袁黄的心情更复杂。 昌县侯是洛广封的,但是他并不是真心封侯,而是把自己当饵,引诱周翀贪功冒进,他日恢复大位后,袁黄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也是众人一致决定拥立高陵王的原因。 赤贫道:“小师弟,你欲如何?” 袁黄想过用桃神剑将洛广斩了,但最终打消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洛广可不是檀擒虎,自己也不再是当初的一穷二白,斩杀洛广的后果太严重了。 一来,洛广的实力强了太多太多,桃神剑不一定斩得了。如果洛广渡劫成功,他就是天仙了,手里又有玄甲军,或许还有陈留,这天下怕是还是他的。 以洛广的深沉心思,一旦报复起来,袁黄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二来,就算是成功把洛广斩了,其他王族争夺王位,势必会拿他说事,以为君王复仇的名义起来,他依旧不会有好下场。 三来,斩杀皇帝,不知道会不会坏了自己的气运,气运这东西,袁黄现在还没有完全摸清楚。 所以,斩洛广是取死之道。 但是有一点是共识的。 那就是先等洛广渡劫。 干扰仙人渡劫,会坏自己的气运,以后渡劫时,万一遭了报应就不好了,这种事情陈留和黄雄不敢赌,他就更不能赌。 最好是盼着洛广渡劫失败。 只要洛广渡劫失败,他自己就会死去,一切都名正言顺了。 袁黄瞧着那枚洛祖玉印,到时候,说什么也要抢过来,皇帝死了,大印在手,就算找不到洛祖,高陵王上位也名正言顺得多。 可就在这时,袁黄突然又感应到另外两个耀眼光斑,其中一个有胸,是女人模样,身量异常熟悉.... 是女道人! 袁黄惊喜道:“师兄,师兄,师娘来了!” 赤贫和月光惊讶道:“在哪里?” 袁黄一指对面,两人道:“那还等什么,快去拜见师娘。” 四人立刻往对面的山林走去,不多时,袁黄就看到了女道人,欣喜道:“师娘!” 赤贫和月光也纷纷过去行礼。 女道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们,皱眉道:“你们没从皇宫逃走?” 袁黄道:“师娘,你知道我们被困在皇宫了?” 师娘真是神机妙算,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几人会被烧死.... 女道人道:“此地凶险,你们速回江东去吧。” 袁黄道:“师娘,你知道是谁在那里渡劫吗?” 女道人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来杀他的,你们速速离去。” “什么?” 袁黄大惊,师娘竟然是来杀皇帝的? 而且说得这么云淡风轻! “师娘,你知道他是谁?你敢杀他吗?”袁黄很是不解。 女道人悠悠道:“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而已,等他渡完劫,如果没死,我就送他一程。” 袁黄惊道:“师娘,你为何要杀皇帝?” 女道人道:“因为他有负于大德良师。” “什么?” 袁黄望向赤贫和月光,想从他们那里寻求答案,两个师兄也是一脸茫然,袁黄问道:“师娘,你跟黄雄认识?” 黄雄。 黄贞仪。 袁黄无尽猜测。 “大德良师名满天下,谁人不识。只是,他肯定不认识我了。当年我还是一个孤女,是大德良师看我可怜,给我粮食,让我迁去武陵逃难混生活。我无名无姓,便自称姓黄。他虽不认得我,但我欠他一条命。” 女道人眼神悠远。 “现在有人要他性命,夺他气运,我得把欠他的性命还上!” 第69章 借天地以罚不臣,请阴阳以诛妖邪 “师娘,你是说,皇帝要杀他师父?” 袁黄发现洛广的信息量越来越大了。 “你以为,洛广仅仅只是毁掉洛祖的地龙就满意了吗?不,远远不够!” 女道人哼道: “这天下的气运,既在易里,也在史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洛广惦记的,还有他师父的大气运!” 袁黄听不懂。 赤贫和月光也似懂非懂。 女道人望着远处无尽的厮杀,悠悠道:“千百年来,人族气运总体差不多。所谓气运,生老病死,生发寂灭皆在其中,仙人的仙缘是气运,凡人的性命、财富、地位、姻缘、荣辱也是气运。气运不过是由此到彼,再由彼到此罢了。既是增量,也是定量。” “这天下间的仙人,一直就这么多。” “前朝仙法昌盛之时,神州有鬼仙三十六,地仙一十二,天仙者仅二人,却从未有过双双转世之先例。可见转世一次,便要耗尽人间数十年大气运....” 经女道人这么一说,袁黄对玄之又玄的气运,有了一个更形象的认知。 如果仙人、凡人都是气运,每一个人都占了世间亿万气运中的一点点。 身体健康算一点,性命绵长算一点,富贵雍容算一点,婚姻美满算一点,荣耀显达算一点,甚至多子多福都算一点。 这些是凡人的初级气运。 仙人需要的气运更高级一些。 想渡命劫需要高级一点的气运,想渡地劫需要更高级的气运,想渡天劫,需要的气运再高级一些... 至于转世重生,人回少年,需要的气运就更是可遇不可求了! 这世间的气运,在一段时间内,仅仅能支持一个人转世重生。 眼下天仙只有一人,算是黄雄! 就连符箓派的主教真人王喆,也只是地仙的境界,不是他不够优秀,实在是气运不够。 以史为鉴,就算洛广能成为和黄雄一样的天仙,但是黄雄大限将至,如果成功转世,那洛广大概就只能止步于此。 女道人道:“洛广眼见黄雄将要转世,以计诱他造反,又暗中勾结陈留,让他的气运毁于兵祸,其心可诛!” 袁黄好像明白了洛广的谋划! 他其实早就已经成了地仙,但是却暗中隐藏实力,对谁都没有说,包括老祖和老师! 仙路注定独行。 他想要成为洛祖那样的人,就必须摆脱洛祖一人窃一国,独占洛氏一族大气运的困境,所以必须除掉洛祖的地龙。 有洛祖盯着,他不敢动手,便假手于老师黄雄,借口世家大族占地太多,朝廷收不上税要灭国,让心系黎民百姓的黄雄起兵造反,以兵祸毁掉洛祖的地龙。 同时,他还不能让老师把转世重生的大气运用掉,所以老师黄雄也是他要除掉的对象。只不过要除掉的不是黄雄本人,而是他身上的大气运! 世间的修行者想修气运,还修桥铺路、行善积德,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黄雄答应造反,是冲世家大族去的。 世家大族越昌盛,史书上的记录越华丽,平民百姓的生活就越苦。 除掉世家大族虽有杀戮,但总体是行了大善,修了大气运。 所以黄雄自起兵造反以来,一直都军纪严明,比朝廷还像正规军,既不屠城,也不烧杀抢掠,春耕时节还不发兵。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当朝的皇帝,已经暗中修炼到了地仙境界,正在向他这样的天仙冲击。 仙路只能独行,他挡着他弟子的路了。 这是原罪。 女道人就是黄雄心系的贫苦百姓。 黄雄在一次可能自己都不记得的善行中,顺手救下了这个孤女,没想到这个孤女时来运转,转眼已成地仙,知道他被人算计,来为他报仇。 既然女道人要杀皇帝,袁黄当然愿意。 同时也有些替女道人担心。 “师娘,那边还有一个人藏着,也是地仙。” 女道人哼道:“放心,他也是来杀皇帝的....” 袁黄惊道:“你们一起的?” 女道人道:“他杀他的,我杀我的....此人虽是道祖,也不过是个刨坟弄鬼的阴间小人,我不屑与之为伍。” “有个性!” 袁黄在心中暗自夸赞着师娘,一般有个性的人都有本事,袁黄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师娘,道祖又是为什么要杀皇帝?” 女道人哼道:“我哪管他那多,萧隐和洛氏一族本就是世仇,皇帝又渡天劫,想必也挡他道了吧。” 好吧,那你们打。 袁黄心中拿定了主意。 他们都是独来独往、高来高去的地仙,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与正王朝斗了两百年,他们不怕诛杀洛广的后果。 袁黄只要那枚洛祖玉印。 女道人道:“你们速速退后,免得伤到你们。” 退至一边后,袁黄渐渐对修仙有了一个概念。 难怪说,想要长生久视,就得少沾因果,守得住清静。 这成仙的气运,真的不是实力强就一定行的,也不是你与人为善,不争强好胜就行的,人只要在俗世,就有数不尽的立场、利益、好恶,甚至因为仙路上无形的竞争,都有可能将你葬送。 “轰隆隆!” “咔嚓!” 这时,天雷变得愈发密集,无数道闪电将天空撕裂,庹龟年的雍凉铁骑与正王朝的山越玄甲军,将美丽的梨花荡洗成人间炼狱,陈留的步军拿人头填,占着人数优势死战不退,一步步往前推。 洛广渡劫的地方,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袁黄、玉成器、赤贫、月光眼巴巴瞪着天空,希望有一道天雷降下,将洛广轰得神魂俱灭。 这样,所有人都不用动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时天空恢复明静,一轮白日从云间出来,照耀着这血与花的世界。 雷停了。 洛广度过天劫,成为天仙。 下一刻,女道人动了。 她取下背上的木剑,单手划过天际! 木剑瞬间搅动天地灵气! 一时间,她周身数十丈的范围内,突然漫起弥天大火,春日发潮的草木,竟然直接燃烧了起来,大树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袁黄被烤得面皮发疼,不知何时,身上的太监服竟然被烤卷了边,惊骇道:“哎呀,师娘这么厉害?” 赤贫和月光忙拉着他往边上跑,“这才哪到哪,不过是些寻常地火罢了,只要不遇到军队,师娘天下都可以横着走。” 这时,女道人周身的烈焰越来越盛,她手中的木剑换到左手,威喝道:“阴阳律令,天地永和,密隐道人借天地以罚不臣,请阴阳以诛妖邪....” 听到天地、阴阳,月光和赤贫两道人瞬间脸色大变,拉着袁黄就跑,惊道:“快跑,师娘要发飙了....” 第70章 替天行道,诸邪退散 袁黄四人退至百步开外,只见女道人言出法随,周身的火焰迅速汇集,一时间土石翻滚,草木成球,化身成为四只巨大的烈焰巨人! 一只大而健硕,高一丈二; 一只小而凌厉,瞬息百步; 一只毒若残秋,暗焰熏烧; 一只艳如春阳,烈焰炙烤! 天、地、阴、阳四只巨大火人踩着天崩地裂的声势,往洛广冲去,所过之处,草木俱焚,只留下漆黑炭迹! 洛广却不躲不闪地站了起来,神情冷俊,睥睨四方:“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何方刁民敢来害朕!” 四个火焰巨人转眼就到! 洛广手中拂尘横于身前,手捏一个法咒,喝道:“吾以日洗身,以月炼真,仙人辅我,日月佐形....” 随着他法咒念出,周围的灵气像旋涡般急速向他靠拢。 洛广胸中五气勾连天地,一时间,天空之中五道惊雷闪现,东三南二,北一西四,分别劈向四个火焰巨人以及女道人。 五雷正法! 天仙之境才能施展的雷法! 石头人被劈得头上冒烟,浑身僵硬,却屹立不倒,仍是向洛广攻去,女道人手中的木剑随意一舞,凭空划出一道罡风,将雷电导引回去,直劈向洛广! 洛广闪躲不开,硬生生吃了自己一记雷电,头发、胡须、龙袍皆张,隐隐有焦煳味传来! 而他脚下的地面,被砸出一个一丈见方的黝黑大坑! 女道人冷哼道:“现学现卖,你还差得远!” 洛广口吐一口鲜血,扔掉已经烧掉毛,只剩个秃柄的拂尘,从坑里跳出来,四个火焰巨人却一拥而上,又将他死死按回大坑里! 洛广暴怒不已,浑身上下泛起炙热红光,下一刻,红光炸裂,生生将四个火焰巨人弹开! 洛广从坑里出来,双臂举张,一时间飞沙走石,变幻成一条黄色巨龙,蜿蜒在洛广周身,然后向四个火焰巨人缠去! 化龙形! 虽是鬼仙级别的法术,却是帝王术! 黄龙越缠越大,最后硬生生将四个火焰巨人埋于地下,变成一个大土堆! “这还差不多!” 女道人哼了一声,手中的木剑放下,双手紧握插于大地,威喝道: “阴阳律令,天地永和!密隐道人替天行道,驱山精木怪雄虺猛兽以四荒,逐魑魅魍魉魈鬾鬽魆以绝灭,诸邪退散!” 赤贫和月光听了忙喝道:“快跑!” 袁黄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巨响,整个人身体都震得酥麻了,脚下一软,瘫坐于地,屁股又是一颤,坐立不安! 接着,不知道多少石土落在身上,打得三人鼻青脸肿! 袁黄只见周围尘土四起,正像冲击波一般向外扩散而去,洛广的黄龙被炸成一地烂石头,四个火焰巨人从尘土里站起,再次向洛广冲去! 袁黄肩膀被石头砸中,痛得抬不起手来,赤贫流了鼻血,月光摔了个大灰脸。 原来地仙这么厉害! 袁黄一直以来,觉得修行的仙人也就是境界高,打起架来未必就比武士厉害多少。 看来还是见识少了! 只是因为灵气的特质,面对军队先天被压制而已。 女道人一出手,就满足了袁黄对仙人的所有幻想。 既能长生久视,又有强力大能,还能看穿阴阳,未卜先知,隐世修行,密不示人,师娘简直是六边形全能仙人! 在这一瞬间,袁黄都想改换师门,投女道人为师,喊邋遢道人师娘了。 这几个法术实在太霸道了! 难怪那么高傲,一言不发就敢带走高陵王的女儿,一言不合就敢诛杀皇帝! 袁黄问道:“师兄,这是什么法术?” 月光道:“我也没见师娘用过,哎,你听到她说天地、阴阳这种大词,赶紧躲就是了!” 赤贫道:“大意了,应该再走些远。” 袁黄好生无语,看来两位师兄跟师娘也不熟。 这时,突然一阵桀桀桀怪笑传来,山林之中,一团黑色雾气滚了过来,像流淌的毒气,所过之处,本来发青的草木,瞬间变得枯黄。 黑雾冲着四个火焰巨人而来,一下子将火焰巨人笼罩住,滚滚黑烟从黑雾中溢出,不多久,便听到了火焰熄灭的声音。 女道人怒喝道:“狗改不了吃屎!萧老鬼,你真是死性不改!” “你的地火已是强弩之末,洛广他是我的,桀桀桀....”黑雾渐渐散去,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 洛广望着老者,冷喝道:“萧隐,你也要谋害朕?” 道祖哈哈大笑,“一个俗世流水的皇帝罢了,也配跟老祖我同谋!洛广,老祖我等你成天仙很久了,桀桀桀!” 女道人见大军已经杀过来了,急道:“萧老鬼,你要杀就快杀,废话那么多!” 道祖瞬间消失,再次化作一团黑雾,声音似幽冥升起:“我以吾血祭苍天,九幽十冥森罗殿,听吾号令,百鬼夜游!” 突然,天地为之一暗! 袁黄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笼罩在了黑暗之中,白天突然消失了,天地为之暗沉! 这祖道竟然可以逆转昼夜? 女道人却哼道:“萧老鬼你要坏我好事,速斩他肉身!” 道祖怪笑道:“我要他完整的元神,老祖我百鬼夜行,就差一个大气运鬼王!” 说话间,天地一片凄厉之声! 只见无数阿飘凭空出现在黑暗之中,他们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有儒生,有和尚,有道士,有糙汉,有美人,有的尸身完整,有的人面目狰狞,还有无头鬼和横死鬼。 这些都是祖道养的厉鬼。 百鬼夜行! 与女道人的法术专打肉身不同,祖道的法术专打魂魄! 看到如同地狱般的场景,袁黄是修行者,也吓得肝胆直颤,本能往外跑去。但是洛广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他从身上取下一道黄符,按在自己灵台,大喝道:“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临!锁鬼关精!急急如律令!” 一时间,就连袁黄都感觉到灵台一清! 天空中开始雷霆震震。 洛广大喝道: “一转,天地动!二转,六神藏!三转,四煞没!四转,富火腾!五转,霹雳发!六转,山鬼死!七转,收摄一切迎天无道一十五种不正为祸鬼神,并赴五雷魁正之下受死,不得动作!急急如律令!敕!敕!敕!” 袁黄惊恐地望向天空,只见天空之中,五花雷滚滚而下,将道祖的黑夜给撕裂,天空几乎恢复如白昼。 女道人退到袁黄身边,蹙眉道:“这萧老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走吧,皇帝杀不掉了。” “什么?” 袁黄不解道:“师娘,你怎么知道?” 女道人哼道:“这是洛祖留给皇族的保命雷符,专克祖道的鬼神之术。” 袁黄实在看不出谁胜谁负,但是军队马上就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时,洛广哈哈大笑,高呼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出!大!大!大!” 随着洛广说完,他周身上下雷电闪闪,一个巨大的雷电笼子,将其罩在其中,百鬼莫不能近! 但是这个法术似乎不能要法器,洛广将很多东西都扔了出去,包括那枚玉印。 而此时,陈留大军已经杀到! 袁黄瞧见那枚被洛广情急之下丢在一边的大印,叫道:“师娘,我要大印!” 女道人无奈摇头道:“此间灵力已尽,我无力矣。” 赤贫道人道:“我去!” 他服下一枚丹药,伏牛劲上身,如跑似奔,很快就冲过去,推倒几个女鬼后,在鬼堆里面抓起大印,然后回头就跑! 第71章 救黄雄,袁黄二请桃神! 袁黄见二师兄抢到玉印,大喜过望,当即转身就跑,只是跑了好几步,却发现女道人没有跟来,又忙折了回来,大声道:“师娘,你跟我们走吧。” 女道人将木剑收于背上,道:“不了,我要去找大德良师。这一仗,皇帝誓要逼死他,我既不能诛杀皇帝,那就得保大德良师性命。” 袁黄惊道:“那太危险了!” “有恩不报,与我道心不符。”女道人说得云淡风轻,“你们走吧,我生死续存,自有定数。” 这时,赤贫将玉印塞到袁黄手中,咬牙道:“那我去保护师娘。”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袁黄心想着,却见月光也站了出来:“我也去,看着师娘去送死,回去也要被师父逐出师门!” 太上头了! 正王朝的人,太把信义放在心上,重诺而轻生,守义而忘死! 袁黄常常觉得自己道德低下,与大正人格格不入。 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大家都歌功颂德,但是事情落到自己人身边,就很头疼,袁黄忙将两人叫住,对女道人道:“师娘,非去不可吗?” 女道人望着他,坦然道:“非去不可。” 跟了,跟了,两位师兄都去了,自己不去怎么行,袁黄深吸一口气道:“好,既然是要造反,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师娘,我助你救黄雄。” 女道人笑道:“有两个拖累就够了。” 袁黄道:“你们这样去救,无异以卵击石,纯纯去送人头,毫无意义!你们若信我,就随我来,高陵王那里有两千花狸兵,虽然不多,但出奇制胜的话,救下黄雄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玉成器也劝道:“对对对,没必要以身犯险,我虽然恨黄雄,但是更恨洛广,如果让洛广活下来,我玉家满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我愿助你们说服高陵王。” “好,那速去。” 女道人也不忸怩。 “高陵王本来也欠我的。” 袁黄拿着玉印,带着众人退出梨花荡。 高陵王正焦急等着,见到众人回来,大喜过望,袁黄将洛祖玉印奉上,道:“王爷真是好运势,洛祖玉印在此,有如洛祖亲临!” 高陵王想接又不敢接,拿手指碰了碰玉印,咧嘴直笑,说不出话来。 袁黄将洛祖玉印举在手中,将梨花荡的情形大概说了一下,道:“王爷,现在黄雄部的陈留叛变,与皇帝的玄甲军勾结,欲置黄雄于死地。一旦黄雄身死,这天下就又定了。” 高陵王望望袁黄,又望望玉成器,道:“你们意欲如何?” 玉成器道:“我们打着诛杀陈留的旗号出兵,必不能让洛广重回大位!” 高陵王拳头紧紧握着,道:“此人搅得天下大乱,德不配位,早该废除,孤决意出兵,匡复正室。袁黄,这里就数你用兵有道,你说该怎么做?” 袁黄一路过来,心中已有主意,道:“现在陈留部人数占绝对优势,又有玄甲军助阵,庹龟年几乎是必败的。我们两千步兵,打玄甲军的话,战力差距太大,毫无胜算,反而是陈留部,虽然人多,但是他手上的都是农民兵,咱们可以撕开一个口子,让庹龟年部突围出来。” 高陵王对花狸兵很自信,但是还没有自信到敢挑战玄甲军,那可是正王朝最强悍的边军骑兵,战力天花板! 袁黄挑陈留下手,高陵王胆子也大一些。 当即,让洛商带着花狸兵,绕道梨花荡的东南方向,开始朝陈留部猛攻,花狸兵战力爆棚,很快就将陈留的农民起义军冲散。 陈留中军开始移动,让开一道口子,庹龟年部正在作困兽之斗,见到陈留部莫名其妙被冲散,当即带领雍凉铁骑倾泻而出! 可就在袁黄觉得大事已定时,却发现庹龟年的雍凉铁骑并没有冲出来,而是被陈留的农民兵硬生生截住,后面玄甲军合围过来,反而将庹龟年的后续部队诛灭! 袁黄心中大慌。 战术意图倒是已经达到了,可是奈何庹龟年自己冲不出来! 袁黄这才想到,庹龟年部已经困斗太久太久了,骑兵刚猛无敌,但是持久力却没那么强,身披重甲,人困马乏,而陈留让出的口子,又是梨花荡的泥泞地,马蹄进去深一脚浅一脚,根本发挥不出优势。 庹龟年带着一小部冲出来,却很快就被淹没在陈留大军中。 同样危险的还有两千花狸兵。 花狸山被玄甲军咬上,脱不出身很快就被山越骑兵围住! 这时,有小将过来报,洛商身中两刀,正在突围! 高陵王惊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袁黄听了眉头直皱,洛商是高陵王的二儿子,连主将都身中两刀,只怕花狸兵也危险了。 女道人道:“把公孙耦杀掉,此围自解。” 袁黄冲师娘翻了个白眼,说得轻巧,公孙耦不是修行者,大黄庭根本就发现不了! 女道人道:“我自有办法给你报位置,你飞剑便是。” 袁黄不解地看着女道人,女道人手拿一只竹哨,捏在嘴间长啸一声,这时,天空之中突然飘过来一个庞然大物! 大鸟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落在女道人身边,竟然比女道人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去,两只眼睛闪烁着幽光,双脚抓在地上,如老树盘根! 是一只比人还要高的猫头鹰! 袁黄吓得叫出一声,心中直呼妖怪! 这猫头鹰本来背对着他,听到他叫唤,身子不动,只把头拧了过来,看着袁黄,明明面无表情,可给人的感觉就是它在笑。 赤贫和月光恭敬道:“师叔祖!” 女道人取出一把盐,抹在猫头鹰的脖子上,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像小铜镜的东西挂上,然后一指灵力打在袁黄的眉心。 袁黄突然发现眼神变得特别凌厉,而且视角好奇怪.... 女道人道:“这是幽灵镜,我让师叔它老人家飞过玄甲军上空,你自然就能看到公孙耦。” 还能这样玩! 袁黄只觉得格外神异,当即让小白取出桃神剑,悄然往梨花荡深处走去。 玄甲军正在交战,没有人知道袁黄的存在,很快,他们就突破到五百步的距离,怪鸟飞上天,袁黄可以清晰地看到公孙耦。 毕竟主帅很好辨认。 袁黄将请桃丹服下,周身上下散发着红的、黄的、蓝的光芒,高呼道:“请桃神....” 第72章 黄雄(感谢各位暴徒给的好评) 梨花荡。 陈留意气风发,现在庹龟年部正在作困兽之斗,只要把庹龟年的雍凉骑兵打败,黄雄最得力的战将和嫡系部队就打完了! 黄雄出身于凉州,靠着镇定雍凉羌人发迹,与羌人关系很好。 庹龟年部的雍凉兵,十之八九都是羌兵。 虽然雍凉荆襄的守将,大多也是黄雄的义子,但是比起庹龟年的骑兵差远了,现在皇帝重回神都,手握玄甲军,只要屠灭庹龟年,大局基本就定了。 庹龟年一马当先,护着黄雄拼命突围,他们人马俱红,身上都是血迹,可是周围涌过来的兵越来越多,杀一茬来一茬,根本杀不完!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出现一只巨大的鸟! 陈留望着这只大鸟,突然警觉起来,大喝道:“幽灵鸟,护驾!护驾!” 一时间,无数的盾牌护过来,将中军围成铁塔! 玄甲军。 袁弘已经被贬。 作为被玉家推荐上来的关系户,他在玄甲军中很不得意,先是被周围的将官排挤,被调成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护粮官,后来又被主帅公孙耦,借故从护粮官调去了伙夫营。 也就是烧火造饭的。 同时还得处理粪便。 这可是一个特别辛苦的差事。 一支军队不只是打仗练兵,还有粮草后勤。 特别是听吃喝拉撒。 数万人的军队拉起来,也很吓人。 一来,不能污染水源,二来,不能引发瘟疫,三来,不能走漏情报,上厕所最容易被敌方奸细渗透,四来,要将大粪处理,既能煮金汗当武器,也能卖给民众当肥料换钱。人粪相对较贱,马粪却十分值钱。 袁弘来参军,主要是想和哥哥一样建功立业,同时为爹报仇。 现在玉家被屠,他这个关系户有苦说不出,只能勉力在军中,管着进出口事宜.... 最让他痛苦的是,最近突然听说,玄甲军和陈留走在了一起! 陈留就是屠彭城的主力! 但是他一个小小的伙夫营长官,也不能左右什么,只能听令行事。 突然,听到了玄甲军溃散的声音,无数的骑兵在逃命,一旁的江东老乡过来大叫道:“袁二,快逃命去吧,大将军被杀了!” “什么?” 江东老乡道:“不知道啊,就跟檀擒虎一样,被从天而降的仙术杀了!” 袁弘先是一惊,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 袁黄站在原地,焦急着看着玄甲军方向。 公孙耦已被他斩于马下,桃神剑也顺势砸进了地里面。 得想办法把桃神剑找回来。 这时,玄甲军溃散,庹龟年部压力大减,开始两面往陈留部冲杀,陈留一下子就知道是袁黄杀了公孙耦,害怕自己丢了性命,也下令大军快撤。 袁黄一行找到花狸兵,换下洛商后,趁机掩杀过去,袁黄只顾着去寻找桃神剑,而袁鹏、袁归则乘胜追击。 此时公孙耦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袁黄看着砸入地底下的桃神剑,正想办法,女道人手指轻轻一抬,桃神剑便从土里面飞了出来。 袁黄将桃神剑收回,然后跟着女道人往回走去。 “咦,师娘,你不去见黄雄吗?” 女道人悠然道:“我大恩已报,道心已了,走吧。大德良师又不认识我。” 这么高冷吗? 不,是高古。 袁黄只觉得师娘充满了魅力,花这么大力气杀皇帝,又斩公孙耦,就是为了报答黄雄的救命之恩。 现在事情做了,都不让黄雄知道吗? 随女道人退出战场,袁黄回到高陵王身边,高陵王和段氏对袁黄百般感谢,并许下豪言,待他登上大位,必给袁黄高官厚?,什么什么的。 袁黄现在已不是白身,也没有了当补封昌县侯时的兴奋,他想的只是修行。 女道人、洛广、道祖给了袁黄太大的冲击,原来修行者真的可以厉害成那样,他是穿越者,比任何人都知道长生的感觉。 在这一刻,袁黄道心始坚,立志要成为天仙之上的存在! 这时,段氏小心翼翼来到女道人跟前,行大礼道:“仙长,小女想问一下,洛华可好?” 女道人对高陵王夫妇并不怎么客气,只是淡淡道:“甚好,勿念。她有她的命数,日后你们自会知晓。” 段氏还欲再问,女道人却高傲得转过身去,“高陵王,既是想江东分王,还是要速速找到洛祖,一枚大印,给不了你想要的荣耀。” 高陵王连碰了碰段氏,然后小心道:“谨遵仙谕。” 段氏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嘀咕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众人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花狸兵回来,高陵王命人去寻,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小将飞奔而来,老远就高呼道:“王爷,大捷!袁将军追杀陈留大军,斩敌无数,还救下了庹龟年!” 众人一愣,庹龟年不是已经逃脱了吗? 又过了很久,袁鹏带兵归来,花狸兵已经杀得浑身是血,上下都没有人样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庹龟年逃脱之后,发誓要取陈留性命,又带兵去追,最后被陈留引到芦苇荡,身中十三箭! 好在袁鹏带着花狸兵杀到,才把庹龟年救下来,但是庹龟年奄奄一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同来的还有一个将官,叫季弥,是黄雄的义子,羌人,是黄雄派过来的。 黄雄想与众人见上一面,地点就在此处。 因为以前是交战双方,现在虽然一同破了敌,但也未必就一定是盟友,所以两方各派代表去,大军不得靠近。 高陵王不敢去,玉成器与黄雄也算有仇,其他人排面又太小,只能让袁黄他们去。 袁黄没有带赤贫和月光,只请女道人相护。 女道人虽然报恩不求言谢,但是能亲眼再见黄雄一眼,也是好事,当即答应。 袁黄和女道人来到约定的会晤地方,是战场中间的一处小高地,隔得老远,袁黄警惕地用大黄庭探了一下,却愣住了! 那是一个异常耀眼,远在女道人和道祖之上的存在! 天仙! 如今这世上,天仙就只有黄雄和洛广! 来的人竟然是黄雄! 而且他没有带随从,只他一人到此! 女道人也感受到了黄雄的气息,愣了一下,便快步上前,反倒是袁黄还在犹豫,怕黄雄有什么诡计会害他。 见女道人去了,袁黄也只好跟上,远远瞧去,只见黄雄是一个身量高大,足有九尺的老道士,双眉入鬓颈修欢露,额阔身圆三庭五眼,只是气色颇差,身形消瘦疏朗,头发全白,胡子稀疏。 就这一眼,袁黄就被这老道士的仙风道骨臣服,打心底生出一种亲近感,也觉得此人不是心思阴沉之辈。 女道人见到黄雄,竟然有些紧张,犹豫了许久才轻声叫唤道:“府君。” 黄雄当年曾当过武陵太守,不过那已经是一甲子之前的事情了,黄雄疑惑地看着女道人,似乎在努力思索,可最终也没有想起来。 女道人眉眼疏张,脸上浮现出小女儿才有的姿态,“当年在扶风县,府君曾救过小女性命,让我去武陵讨生活....” “原来如此。” 黄雄微微点头,但眉宇间,似乎仍是没想起来这回事.... 第73章 黄雄三问 黄雄自己过来了,却没有要求对方也本人亲临。 居高而不自恃,达者风范。 袁黄望着眼前这个无论如何也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老道士,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 从立场上讲,黄雄亦敌亦友。 从利益上讲,黄雄有利有弊。 但从好恶上讲,与女道人的桀骜孤高不同,黄雄是袁黄心中的满分仙人。 女道人介绍了一下自己后,却并没有讲刺杀皇帝的事情,黄雄问了起来,女道人似诉说平常事一般道:“洛广无道,只恨小女不曾得手。” 袁黄很有小跟班的觉悟,在一旁补充道:“我师娘是得知洛广对黄仙不利,特来诛杀皇帝,最后被道祖给搅黄了。” “有心了。” 黄雄轻叹一声,“杀掉他,也只能泄愤。皇帝终究还是得逞了。” 女道人问:“府君,您现在准备怎么办?” 黄雄道:“我今日前来,就是想与高陵王安排身后之事。” 女道人动容道:“当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吗?” 黄雄爽朗笑道:“我宿痴缠身,早已时日无多。本来想着转世重来,但起兵以来,终究还是没有守住德行,纵兵屠城,抢掠百姓,坏了功德,失了大气运。转世重来怕是不行了。” 女道人道:“可一切都是洛广在暗中推波助澜!” 黄雄道:“不重要了。今日请你们前来,就是想请你们将我造的罪过给挽回。” 袁黄不解地看着黄雄,有些想不明白,黄雄要想干什么? 女道人道:“小女不过是江湖一散修,不懂天下大事。军国之事,府君还是与袁黄说吧。” 袁黄有些紧张,担心黄雄突然提及斩杀檀擒虎、火烧斜阳谷的事情。 斩杀檀擒虎,杀了黄雄的义子,也是爱将,当时以为这件事情最惹恼黄雄,但是现在看来,火烧斜阳谷更严重,因为正是这件事情,逼得黄雄大军屠城! 从黄雄的视角看,他功德崩坏气运被抢,正是从屠彭城开始的! 黄雄却并没有提及这两件事情,而是问道: “我少时家贫,家父靠给凉州大户彭禧雕炭为生,家父为了养活我们兄弟姊妹五个,西北寒天都不舍得砍柴烧火,却盼着天寒卖炭。而彭禧锦衣玉食,连家里烧的炭,都要雕花、磨粉、加香,极尽奢华之能。我恨他们,也看不惯父亲给他们雕炭。小道友,你觉得我恨得对吗?” 袁黄猝不及防,他想过很多可能,就是没想到黄雄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黄雄贫苦出身,一生都恨世家大族,与世家大族不睦。 他自己也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妻子,但是都死在他前面,现在黄家虽有后,但绝对谈不上兴旺,更不能算世家。 问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问袁黄对世家的态度。 对世家大族怎么看? 世家大族是正王族才开始有的产物,大正人看不懂,只觉庞然大物,但是袁黄却看得懂,前世的历史上,都写得格外分明。 “回黄仙,你的恨,对也不对。” “对的地方,在于世家大族占了太多的土地财富,世家大族越昌盛,底下的平民百姓就越困苦。这对出身贫寒的人不公平。” “不对的地方,是不应该恨他们奢侈。作为世家大族,包括达官显贵、富裕之家,就是应该奢侈,正是因为他们奢侈,才养活了你们一家人。如果这些人还勤节俭,忌奢侈,看似是美德,实则是恶行。” 女道人微微颔首,本来很认同,但是听着听着就不对了,勤俭什么时候都是美德,怎么还成恶行了?奢爹从来都是背负骂名,怎么就能不招恨? 却听袁黄道: “伐冰之家,不畜牛羊。如果这些人不奢侈,还整天惦记着穷人手里仅有的一点东西,与民争利,那才是最该恨的。他们占有大量财富不挥霍,穷人哪有机会求生,正是因为彭禧只烧雕花的炭,黄仙父亲才能以高出普通炭的价格来卖钱,黄仙父亲看似是在卖炭养家,实则是在卖手艺养家。而黄仙父亲的手艺,只有彭禧要。所以,黄仙不该恨他奢侈,反而应该庆幸,彭禧没有因为节俭,不烧雕花的炭,或者自己雕炭烧。” 女道人听了觉得好有道理,可是又觉得不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黄雄却有些意外地看着袁黄,不置可否,又问道: “我听闻,小道友家道中落,千亩粮田被高陵王霸去,后来因为杀了檀擒虎立功,才得以保全,小道友还顺势依附了高陵王,直至今日。你不恨他?” 袁黄再次意外。 好在前世十多年的应试教育,培养了他强大的审题能力。 黄雄问的这个问题更敏锐。 如果只图爽,当然是恨了,你打我一巴掌,我就弄你全家,你敢惦记我家产,我让你身死族灭走投无路! 但生存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正是因为生存艰难,个人实力渺小,不能独断万古,才会靠立场、利益去做决定,好恶之爽,反而是最其次的。 于是答道: “回黄仙,我恨也不恨。恨是因为好恶,被人欺负了当然恨。不恨是因为立场和利益。从立场上讲,失势的袁家就是待宰的羔羊,今日高陵王不抢,明日也有低陵王来抢。” “就像我们大正人、羌人、山越人、匈奴人、百越人、交趾人都生活在这片大地上,但中原膏腴之地,却只有我们大正人居之。在羌人、匈奴人、百越人、交趾人的立场,他们被大正人欺负,赶到边荒之地,忍受苦寒瘴厉之毒。大正史书上的每一个正义之师,其实都是侵略欺压他们的魔鬼。若有机会,一定要为族人夺得中原膏腴肥美之地。在大正人的立场,我们却有足够的道德感,要守护故土,驱逐胡虏。” “至于利益就更好理解,有高陵王这样一个朋友,远比树高陵王这样一个敌人更明智。” 黄雄虽是大正人,但是他家世居雍凉,他也曾镇守过羌人,并与羌人交好,庹龟年部下的铁骑,绝大部分都是羌兵,哪有什么大正人、羌人、胡人,有的都只是一个个想过好日子,不想受苦的普通人。 小小年纪,能悟到立场、利益、好恶,实在不可思议。 黄雄又道: “我少时家有薄田百亩,因为交不起田税,家父便把粮田挂靠到彭禧家,只用交四成的税钱给彭禧就行。后来因为天灾,地里歉收,又交不起人头税,家父借了利钱,九出十三归,最后还不起账,便将土地都卖给了彭禧,从此以雕炭为生。我便羡慕彭家不用交税。后来我做了武陵太守,却最恨那些世家大族偷税逃税,当上帝师后,找个理由就把彭禧给灭了,可是彭禧是世袭的都乡侯,是皇帝赐的爵,允他不交税。小道友,你说我做得对是不对?” 放大招了。 袁黄心中一凛。 不过这个答案,前世已经有个王朝答对了。 袁黄答道:“黄仙的做法,对也不对。对的是世家大族兼并土地不缴税,该杀。不对的是,杀彭禧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解决的办法,黄仙已经在做了。那就是摊丁入亩,均田均税,官爵一体纳粮!” 黄雄望着袁黄,眼中尽是不甘。 摊丁入亩,取消人头税,把人头税摊到田税中去,管你是官是爵,有多少田交多少税。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官场夙愿! 三个问题问完,黄雄再看袁黄,眼中已满是喜爱之意! 第74章 大德良师,二次造反 可惜,他已时日无多。 “当初我答应起兵,一是想消灭世家大族,二是想摊丁入亩,恢复粮田,整顿赋税,可惜,圣上心中并无百姓,想的只是自己的修行。” 黄雄沉吟一番,郑重道:“小道友,如果你能秉承心中意志,不改初心,我愿助高陵王得天下!” “那太好了。” 袁黄惊喜过望。 黄雄道:“洛氏子弟想得天下,必先得到洛祖首肯。洛祖下落只有我知道。小道友,去请高陵王请过来吧。” 袁黄赶紧去请高陵王。 黄雄能答应助高陵王得天下,很大程度是自己回答了他的三个敏感问题,但是女道人孤傲,不擅长捧哏,这种功劳,她肯定也不屑于跟高陵王说。 袁黄只好自己告诉高陵王。 对下要推功揽过,对上却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高陵王兴奋极了,对袁黄又是一阵许诺,然后一起去见黄雄。 一番会晤后,黄雄道:“当初起兵,我曾秘密去找过洛祖,得到洛祖同意,我才正式起兵。只是没想到,圣上所谋之事,完全南辕北辙。既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黄雄便为这天下,真正造一次反!” 袁黄听了很感慨。 一个近百岁的老人,天仙,万户侯,大德良师,放下自己的名誉,为了皇帝,为了天下平民百姓,假意造反,谁知被皇帝算计,失了转世的大气运,现在他行将就木,却再次放下自己的得失,真正为天下人,二次造反。 高陵王道:“黄仙大德,孤铭记于心。” 黄雄道:“王爷,洛祖在千里之外,你敢去吗?” 高陵王一愣,最终道:“敢去。” 黄雄又道:“洛祖仙踪不能现世,我只能带王爷一人前去,王爷还敢去吗?” 高陵王咬咬牙:“孤有何不敢!” 黄雄道:“那好,王爷随我前去。其他人等不得跟随。如有人尾行窥视,我今日所言,尽皆作罢。” 高陵王对袁黄等人道:“就依大德良师所言,孤一人前去,你们速回江东。” 袁黄给高陵王观过气,高陵王有帝王气,女道人也说过江东分王,高陵王此行应该没有危险。 黄雄带着高陵王消失在梨花荡,远远地只有一个声音传到袁黄耳中:“小道友,记住今日之言。” 袁黄面色凝重。 “这一见怕是永别了。” 女道人叹息一声,也与袁黄道别:“我们也就此别过吧,袁黄,他日再见,当是地覆天翻。” 女道人主意重,说定了的事情劝不了。 彼时浊日当空,血染大地,天地间无数惊雀彷徨乱飞。 袁黄目送女道人消失在梨花荡,心中怅然若失,袁鹏、袁归、小白,以及玉成器、段氏等人众人先率军回江东,袁黄和赤贫、月光留下,想再寻一下袁弘。 此时的玄甲军已经溃败,袁黄只能指望袁弘猜到是自己斩的公孙耦,主动来找他,一直在附近等到晚上,也没有见到袁弘前来,赤贫道:“师弟,不如咱们再追出一程?” 袁黄道:“有劳两位师兄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我一定要找到他。” 三人当即追着北上,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夜已经深了,因为兵荒马乱的,所以客栈都关了,三人只好就近找寺庙去挂单休息。 行至白云观,袁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大黄庭感受到,白云观内竟然有四个修行者,一个鬼仙,三个夜游神。 但是过来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大门打开,只见一个中年道士开了观门,观门咯吱作响,透着灯火,袁黄只觉得那个人异常眼熟。 是周化羽和三个弟子,以及小周后。 没想到才分别不久的人,竟然又在这里碰到了。 众人再次相遇,都有些尴尬,很显然,袁黄斩杀公孙耦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王道夔请三人入内。 他们与袁黄一行分开后,本来是想去找主教真人王喆的,发现有人渡雷劫,他们以为是主教真人王喆或者元通真人祖慈,便欣喜万分地追过去。 但是发现渡劫的竟然是皇帝洛广! 这一下把他们都弄懵了,特别是小小周后,她发现,原来皇帝藏得那么深,一切都是骗局! 后来,袁黄飞剑斩杀公孙耦,玄甲军大败,花狸兵又把陈留大军杀得大败,皇帝与陈留着残兵往北方逃去了,他们想北上去打探皇帝的消息,今天在此过夜。 袁黄问道:“周真人,王真人呢?” 王道夔不见了,周化羽道:“我们也走散了。” 袁黄心中了然,大概不是走散了。 王道夔应该是去找淮南王去了,而他周化羽,大概是冲着玄甲军去的,玄甲军虽然败了,主帅也死了,但谁能收服玄甲军残部,以后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只是不知道,周化羽他们发现了自己与黄雄密谋没有。 当晚在白云观休息,袁黄很小心地用大黄庭监视着周化羽,以防万一。 要说也可以不害怕,毕竟有赤贫和月光两位鬼仙在,只有他们的灵丹都已经嗑完了,狸山君和桃神剑也都由小白带回江东去了。 袁黄非常清楚现在的处境。 如果符箓派道士是玩刀的,那丹鼎派道士就是玩枪的,真打起架来,玩枪的肯定更有优势,但是现在枪里都没有子弹了,只能唬人用。 袁黄和两位师兄排个班,依次守夜,不敢睡熟,夜至三更,正当袁黄守夜时,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动静,用大黄庭探了一下,却什么也看不到,袁黄心中大为警觉,当即起身,手执尖刀往门口靠近。 外面稀稀疏疏的声音。 “有刺客!” 袁黄心中暗惊,当即蹑手蹑脚向门靠近。 只听见屋外脚步声很轻,从门缝里可以看到月光下的影子,正悄声靠近.... 袁黄手拿长剑,屏息凝神守着,这时,从门缝里,袁黄看清了黑影模样.... 是小周后。 她穿着整齐,面无表情,像提线人偶一般,看上去有几分渗入,突然,小周后也一下子从门缝里看到了袁黄。 她面无表情,一如这些时日。 袁黄不知道手中的长剑是该拿起还是放下,可是小周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她找我有事?” 袁黄将信将疑,对方就在门外站着,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袁黄怎么看都不觉得像刺客,当即取出火折子吹着,然后轻轻将门打开。 小周后轻飘飘进了屋,然后爬上厢房的木榻,在赤贫和月光旁边的空位端正坐下,然后直挺挺躺下就睡.... 那是袁黄的榻位。 袁黄拿着火折子,呆若木鸡.... 小周后这是干什么? 艳遇吗? 还是仙人跳? 直到火折子烫手,袁黄才吃痛回过神来,这时,赤贫和月光侧过身来,望着袁黄,又望望躺在一旁的娇艳小周后,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醒.... 第75章 小周后,阳间扮演阴间人 赤贫和月光瞪着袁黄,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荒唐事。 袁黄也一脸无奈,向两位师兄飞了个眼神。 不至于,不至于.... 袁黄喊了小周后两声,小周后却睡得死气沉沉,袁黄还欲再叫,赤贫道:“师弟,别再叫了,她是魂魄不守,夜游症犯了。” 袁黄皱眉道:“什么?” 赤贫道:“夜游症,不是夜游神。她被洛广长期下降头,魂魄受损,气弱游身,这道观建在乱葬岗里,阴气太重,她魂魄经受不住,夜游症犯了。” 袁黄道:“那把她叫醒送回去,一会周真人那边说不清楚了。” 赤贫道:“不可,不可。这白云观里有幽魂,现在附在她身上,正在吸食她的阳气,她魂魄经受不住,此时叫醒,魂魄更伤,以后更难治愈。” 袁黄道:“那要怎么办?” 赤贫笑道:“她既是来找你,你帮她便是。” 袁黄感受到了来自师兄的不正经恶意,无语道:“我怎么帮?” 赤贫道:“魂魄都有自己的神识,这是她的魂魄来寻阳气自保了。这白云观中,就你阳气最重,所以她来找你了。” 袁黄翻了个白眼。 赤贫道:“用你的阳气把她身上的幽魂逼退,这样她自然就会醒过来。” “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袁黄无语道:“大半夜的,别开这种玩笑。” 赤贫却一脸认真道:“就是如此,她是洛广与小周后阴阳团聚的阳间引媒人,长期阴魂附体,洛广肯定也用法术伤了她元神,所以她特别容易被脏东西盯上。这次从皇宫出来,哀莫大于心死,元神就更弱了。你如果不想管她,就叫醒她由她去吧。” 袁黄道:“她想杀我,我还管她死活!送回去,送回去!” 赤贫呵呵笑道:“师弟,你真是凉薄寡情不积阴德,那师兄我来吧。” 袁黄怀疑二师兄是想吃豆腐。 赤贫道:“哎,可惜师兄我老了,阳气不足,师弟,你就牺牲一下,咱们或许还需要用到她。” 袁黄听赤贫提到积阴德,才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有必要办的,于是问道:“要我怎么做,先说好,男女之事肯定不行!” “师弟你挺能想啊。”赤贫笑道:“你只需要挨着她躺会儿,阳气传到她身上,等幽魂散去,她自然就醒了。” 袁黄依言在旁边躺下。 赤贫好心帮袁黄把手拿过去搭上.... 月光体贴帮袁黄把脚拿过去搭上.... 两位师兄都很古道热肠,特别是赤贫,他还念了一串法咒,袁黄突然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极致的阴冷! 周围似乎在一瞬间入冬了,袁黄知道,这是感应到小周后身上的幽魂了。 咦,不对.... 袁黄脑海之中大量的记忆涌现,他昏昏沉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小周后.... 皇宫之中。 八年以前。 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被秘密抬进了皇宫,她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迫切想看到那个人,皇帝洛广。 她心甘情愿进宫,去做一件耻辱的,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她要冒充她的姑妈。 姑妈是小周后,皇帝对她格外深情,可是姑妈已经死了,皇帝要她去冒充姑妈,成为新的小周后。 她本来许配了人家,可是她不喜欢,非常抵触,谁知,那家人莫名其妙来退了婚。 能嫁入皇宫,她很高兴,对于皇帝洛广,她也十分崇拜,她经常进宫见姑妈,听姑妈讲了很多皇帝的事情,觉得皇帝简直是十全男人。 可是等待她的,却是痛苦的折磨,皇帝先是把她饿着,又在冷宫里封上窗户,把她关在小黑屋里,看不见东西还不能睡觉。 一连折磨了半个月,她的心都死了,觉得皇帝是世上最可恶的人。 再接着,她被各种厉鬼恐吓惊吓,几乎死去。 一个月过后。 她见识到了人间最恐怖的事情,皇帝在宫外偷偷建了一个地宫,把她的精血洒在地宫里,从此以后,她就会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她看到了她的姑妈。 就在她的身上。 她浑身发冷,阴寒至极。 可是皇帝在这个时候,却会特别深情地、炙热地与她说话,并且会狠狠地蹂躏她,前面,后面,上面,下面.... 当姑妈走后,皇帝又会恢复冷酷模样。 一次,两次,三次.... 五次,十几次 ,几十次.... 她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冷酷、变态的男人,她开始迷恋那种感觉。 当姑妈上身时,皇帝会一边狠狠弄她,而她却异常陶醉.... 从此,她也患上了夜游症,得宫女太监守着,一旦走失,会就地抬着大大的凤榻,让她随时休息.... 后来,她不想再当自己姑妈了,她鼓起勇气,跟皇帝表明了心意,皇帝对他置之不理,直到三年前。 皇帝终于肯跟她讲宫里宫外的事情了。 她想帮皇帝对付世家大族,他们一起想了很多办法,可惜最终都没有用。 后来,皇帝请动了黄雄造反.... 后来,皇帝让父亲周翀领兵.... 后来,皇帝派曹公公去玄甲军.... 后来,皇帝说他要去找黄雄,让她在宫中打掩护.... 后来,皇宫破了。 袁黄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全身阴冷,灵魂也在翻涌,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当袁黄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赤贫的大脸。 “师弟,记清楚了没有?” 袁黄神情恍惚。 赤贫道:“我刚才施展了祝由术,让她把灵魂深处的伤痛记忆释放出来,你们阴阳交融,你肯定获得了她的记忆。” 袁黄太累了,迷迷糊糊又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到小周后起来了,为了避免尴尬,袁黄一动不动,装作睡着了,啥也不知道。 小周后从榻上端坐起,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得像游魂一般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袁黄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不知情,自己又梦游游回去了。 房门外。 小周后僵着身子,如游魂般走了几步,见离房门远了,才突然一猫腰,捂着脸就跑.... 第76章 一路争先,上难度! 袁黄从榻上坐起,赤贫和月光围在旁边,催促道:“快想想,有没有关于洛广的事情?” “有倒是有,还很多....” 袁黄面色古怪。 女人的脑子不一样,想的都是情情爱爱,卿卿我我,不像男人,总想着家国天下,世界争霸。 袁黄仔细回想着,还是从小周后的记忆中,提取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洛广在黄雄攻打神都之前,就多次派曹虚圣去玄甲军谋划,玄甲军在洛广的精心谋划下,分为三个主要派系。 一派是辽西乌桓兵,主将是公孙耦,也是势力最大的一支,因为马匹优秀,势力最大; 另一派是幽州鲜卑兵,既农耕也游猎,善骑射,主将叫拓跋嵬; 第三派是辽东山越兵,因为正王朝不允许他们耕种,只许他们打猎,所以最是悍勇,主将叫夷布。 这三个派系并不和,常年互相攻伐。 洛广将三个派系揉到一起,就是防止玄甲军抱成一团不听指挥。 最关键的是,洛广给了玄甲军派了一个秘密的任务: 在北境寻找洛祖! 据洛广的情报,洛祖就在北境! 而周化羽和小周后的目标,并不是皇帝,而是玄甲军和洛祖,一来想收服玄甲军残部,二来想找到洛祖! 袁黄说完,月光道:“这可不行,我们得抢在前面,说不定有机会把玄甲军拿下,毕竟袁弘在,找到袁弘我们就抢得先机。” 袁黄也是这个想法。 至于洛祖,答应了黄雄的事,就让黄雄去办。 第二天天不亮,三人就轻手轻脚起床,准备赶在周化羽和小周后前面离开。 谁知刚起来在外面水槽洗漱,就见到小周后和周化羽也轻手轻脚过来了.... 见面相当尴尬。 彼此都想抢在对面前面,找到玄甲军。 小周后瞧了袁黄一眼,装作啥也不知道。 其实她最后醒了,知道自己的夜游症又犯了,还跑到了年轻小伙袁黄的榻上,结果还被对方搜了魂,心中的秘密都被人知道了! 也包括他们要去北境的事情。 最后她假装夜游症逃了出去,想让袁黄三人以为她并不知情。 彼此道个别后,两拨人又急匆匆出发。 玄甲军败后,陈留和洛广带着残军一路往北去了,此地距离北境有五百多里地,一路上都有玄甲军的下落,很好打听。 三人赶了一天的路,眼见天已经黑了,袁黄想与周化羽拉开距离,仍是坚持再往前走了十余里地,赶到鸡鸣驿。 再往前,方圆五十里都没有人烟,实在不能再走,袁黄三人只好住下,本来都已经要睡了,袁黄仍是心中不安,对赤贫道:“师兄,你说周家人会不会也赶到这里?” 赤贫道:“他们一个老叟,一个妇人,脚力应该远没有我们快。” 月光却道:“这一路上能行脚的地方可不多,我估摸着他们会跟来。” 袁黄狡黠一笑,“有备无患,万一他们半夜也追上来了呢?两位师兄,咱们给他们上点难度。” 赤贫见袁黄如此笑,便知道他又鬼主意上身了,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我得让他们脚软,再也追不上我们。” 袁黄说着偷偷来到屋外,此时正是夏天,蛇虫鼠蚁极多,在墙角寻了一会儿,便寻到一只壁虎,捉到屋里后,让赤贫和月光去驿馆问了一下客房。 客房几乎都是空的,还有十余间。 袁黄想了一下,又用银钱找驿官把其中几间租了下来。 然后,袁黄三人偷偷来到天地二号房、三号房、四号房,将壁虎的尿涂在杯子、茶壶、瓦罐里面.... 这三间房他并没有租。 赤贫穷惯了,见袁黄花冤枉钱,占了房间又不住,很是心疼钱,袁黄道:“只要我把这几间房租了,周化羽和小周后他们如果真的来了,必是会租三间挨着的房间,天字二、三、四号就是唯一的选择!” 赤贫和月光骂了袁黄两句机巧,也嘿嘿笑了起来。 三人回到房间去睡觉,正以为周化羽他们不会来时,驿馆的门再次开了,咯吱作响的声音惊动了袁黄,袁黄用大黄庭一探,正是周化羽和小周后,以及两个徒弟。 袁黄心叫好险,还好没抱侥幸心理。 这倒不是巧合,而是北上的道路就那么几条,能歇脚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三人依旧轮流值夜,不到两个时辰,鸡鸣驿的天字二号房、三号房、四号房开始频繁进进出出.... 小周后本来就是身心俱疲,又为了与袁黄他们抢时间,拼命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经累得快瘫了! 她贵为皇后,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吃过这种苦! 一路饥渴难耐,好不容易来到驿馆,吃喝完了倒头就睡,可谁知,才刚躺下,就腹中作响,可实在太困了,正想再将就忍着眯一会儿再动,突然身下如山洪暴发.... 一时间,屋里面臭气熏天! 小周后呆住了。 她竟然.... 拉了! 还拉在了裙子里面! 太羞耻了! 小周后尴尬得恨不得自己找个地洞钻进去,生怕被老祖他们几个男人发现,忙强忍着腹中不适,拼命往茅房奔去! “咳咳咳!” 刚来到茅房,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急促的咳嗽声! 示意里面有人。 小周后贵为皇后,从来都没有与他人共过茅房,根本就没有想过,还有抢茅房这种事情! 强忍不适,小周后转过身去回避! 可是太难忍了,短短一会工夫,就像是过了上万年,小周后再也忍不住,裙子里面再次污秽横生! 啊! 又拉了! 这时,另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周后羞涩难当,吓得飞快往房间里跑.... 不一会儿,房间里面更臭了。 小周后眼泪都下来了,她和三个男人出来赶路,一路上本来就有诸多不便,现在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她不好意思让他们知道,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关键是,肚子吃坏了东西,好像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好的。她一直想去茅房,可是一直听到屋外脚步声不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意识到,好像一直在抢茅房的,就是自己一行四人.... 第77章 大阳城,再遇洛华 袁黄听得屋外动静,心知损计已成,当即沉沉睡去,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天不亮,袁黄三人心虚,怕与周家人打上照面,偷偷起床连洗漱都省了,直接开溜大吉。 一路紧赶慢赶,路上再没有遇到周化羽和小周后,时间过了四天,袁黄三人还没有到达北境,就追上了玄甲军。 只是情况有些不妙.... 玄甲军的骑兵正在四散溃逃。 袁黄三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庹龟年最终还是重伤不治死了。 黄雄义子季弥带着残部回守荆襄,而另外两个义子韩玄和迟会却带着庹龟年仅剩的几百轻骑,不南下,反而北上追来了! 陈留部的士兵攻打庹龟年,只以为是攻打雍凉兵,他们与雍凉兵本来就不和睦。黄雄大军也分好多派,一派是庹龟年的雍凉兵,一派是陈留的荆襄兵,还有檀擒虎和洪升象各部,彼此之间争斗也多。 可是现在韩玄和迟会来把事情捅穿了,原本陈留背叛了黄雄,与朝廷走在了一起! 这些义军谁都不服,但是都服黄雄。 这一下,陈留部的士兵就受不了了,纷纷跟着韩玄和迟会哗变,硬生生把陈留给赶走了! 现在陈留部的军权,就这么梦幻一般,被韩玄和迟会轻易夺了! 韩玄和迟会带着陈留的荆襄兵,一路高呼着回家,不再继续北上,而是往南去了。 陈留在玄甲军的保护下,才捡回一条小命,可谁知,陈留部才哗变,玄甲军内部也跟着哗变了! 玄甲军本来大多都是异族兵,正王朝强势,才将他们收服,现在皇帝失了天下,陈留部又叛逃,玄甲军哪里还把皇帝这光杆司令当盘菜! 以往都是公孙耦这狗腿子依附皇帝,公孙耦部势力最大,其他几派都怕他,只能跟着依附皇帝,现在公孙耦被斩了,玄甲军也就散了。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黄雄投靠了高陵王,陈留没兵,洛广没兵,陈留部回了荆襄,玄甲军归了地方,天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袁黄听到这个消息,爽得嘴都笑歪了。 有的人打了一辈子,都不能得天下,有的人三年五载就成了,并非实力相差有多大,实在是际遇不同,气运各异。 他用仙人望气术给高陵王望气,发现有帝王气,本来局势扑朔迷离,一时间还找不到努力方向,北上也只是想寻找袁弘。 没想到却捡到这么大的一个机遇。 袁黄道:“两位师兄,咱们说什么也要把玄甲军拿下,这可是大正最强兵力!” 赤贫道:“现在乌桓部、鲜卑部、山越部都散了,只怕这些异族部落都要反,想拿下来并非易事!” 袁黄道:“总比从洛广手里抢要容易些。” 月光道:“咱们还是先找到袁弘,再想办法!” 袁黄道:“现在玄甲军散了,袁弘必定会想着回江东,咱们在几个路口立上招子,等他来找我们。”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时间仅仅过了半天,月光道人就带着袁弘过来了,兴致勃勃道:“师弟,袁弘找到了。” 袁黄见到弟弟,两人相拥而抱,感慨道:“活着就好!” 袁弘道:“在神都,我就猜过可能是你,但是又不敢相信,大军一走就只能跟着走了。哥,你猜我在这里遇到谁了?” 袁黄道:“别卖关子,直说。” 袁弘道:“我见到洛华了!她还生了一个孩子!” “什么!” 袁黄惊得无以复加。 袁弘道:“是真的,我可以带你去,我昨天就逃了,路上带钱财不安全,也无用,便想换些药材带上,安全一些。我要药铺碰到她的,我们小时候一起偷看过她,我肯定没有看错,只是她不认得我。” 袁黄当即道:“走,你带我去。” 赤贫忙道:“先让袁弘把玄甲军的情况说一下,再去找你相好。” 袁黄道:“路上说。” 众人当即跟着袁弘而去。 一路上,袁弘将玄甲军的情况讲了一下。 正如小周后的记忆一般,玄甲军由北境的几个异族构成,最大的是乌桓,其次是鲜卑,人最少的是山越,但是山越最野蛮,大正人进入玄甲军,大多是进乌桓部,因为公孙耦最忠心皇帝。 现在皇帝神都没了,公孙耦也被诛杀了,玄甲军成了无主之兵,于是各回部落,开始普天同庆,他这个江东人,只好灰溜溜逃走。 这里是北境,名义上属于大正,但实际由异族自治,属于羁縻区,再往北就是匈奴人的大小狼部。 这里是鲜卑族的大阳城。 袁黄跟着袁弘一路前往,在大阳城仅有的一家药铺里看到了洛华。 洛华正在药铺里帮闲,几个鲜卑人正在做生意,鲜卑人是最接近大正人的异族,既耕种又游猎,还读书知礼,只是民间的语言并不通。 四目相对,袁弘和月光、赤贫都躲了。 洛华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袁黄,一时间竟然呆住了,这时,一个婴儿的啼哭打破了沉寂。 洛华忙将婴儿抱起,然后来到袁黄跟前。 “像吗?” 洛华将一缕发丝拉到耳朵后面,眉眼之间竟然有了几分沧桑之色。 “像。” 袁黄看着小家伙,其实也没看出来哪里像,但算日子对得上.... 赤贫、月光、袁弘见两人态度相对平和,也就纷纷站了出来,袁黄一肚子的话到嘴边,硬是被这三个人打搅了。 洛华却很坦然,见到袁黄开心就是开心,当即带他们回去。 洛华上了马车,一路往大阳城里面走,不多时,来到一个小的部落里面,都是泥瓦房,说不上富裕,但也不那么寒酸。 这个部落是拓跋氏的一个旁支,大概有两百多人,他们冬天在此居住,夏天男人们就去北方牧羊,现在部落里面大多都只有一些老人小孩妇女。 洛华就住在这里。 袁黄无比好奇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洛华道:“这是师父她老人家的部族。” 袁黄又是一愣。 女道人的部族? 女道人不是叫黄贞仪吗? 她怎么就成鲜卑部族了? 洛华道:“师父她幼年被乌桓人打了草谷,卖到南方去当奴隶,后来在扶风县逃掉,躲到武陵郡活了下来。她就是鲜卑人。” 鲜卑贵族,大多都通大正人的文字、语言、礼仪,女道人比大正人还像大正人,原来是鲜卑贵族。 来到了女道人的部族,又见到了洛华,还有了孩子,袁黄一时间感慨万千,心中的谋划也更加笃定了。 第78章 慕强鲜卑 鲜卑人的礼俗与大正人几乎无异,拓跋部见来了洛华的朋友,立刻热情招待起来,几个半大小子开始宰起羊来。 族长叫拓跋谷,是女道人的侄子,得知是袁黄斩了公孙耦,立刻带领族人前来致谢。 他会大正人的语言,只是不会文字,交流起来没有障碍。 袁黄这才想起来,鲜卑与乌桓是世仇。 女道人让他飞剑斩公孙耦,也是在为部族报仇。女道人自称密隐道人,对外身份神秘,谁知竟是鲜卑人。 袁黄道:“我现在助你爹夺皇位,目前已经获得了黄雄的投诚,黄雄带他去寻找洛祖去了,我们此次来北境,就是想收服玄甲军。玄甲军有很多都是鲜卑人,既然遇到你们,你可有什么办法?” 洛华很是吃惊,疑惑道:“我父王要当皇帝?” 袁黄道:“正是。现在皇帝自己造自己的反,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总之,天下就是乱了,我们支持你爹,但是周化羽和小周后,以及王道夔他们,应该会支持淮南王。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把玄甲军收服。” 洛华却在怔怔出神。 当初,高陵王就觉得袁黄太过耀眼,怕朝廷猜忌,才和玉成器使计,让袁黄另娶了玉葳蕤,害她一气之下跟女道人出家修行,当了道姑。 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天下就乱了,皇帝跑了,自己父王居然大张旗鼓准备当皇帝了! 真是造化弄人! 好好的一桩姻缘,就这么莫名其妙错过了。 袁黄道:“你在鲜卑部居住,可知道有何方法,能收服这些鲜卑人,或者结盟也可以。” 洛华想了想,道:“想获得鲜卑人的友谊,也不太容易。毕竟大正人镇守鲜卑人,有近两百了。不过相比大正人,鲜卑人更讨厌乌桓人。现在鲜卑和乌桓在争夺白狼山的草场,乌桓势大,鲜卑势弱,白狼山原本属于鲜卑人,现在快被乌桓人抢光了。如果我们能助鲜卑人夺回白狼山,必能收服鲜卑人。” 洛华说完,几个人都眼前一亮。 既然鲜卑人有一个强大的敌人,那就有办法捏到他们的麻筋儿,收服他们就容易多了。 宴开始了。 族长拓跋谷请他们一一就座,吃的都是小羊羔子。 鲜卑人现在过得很苦,往南要被大正人盘剥,盐、铁、纸、布、茶、瓷、米都卖得很贵,往北要被乌桓人欺负,草场被一再挤压,牛羊都养不活。 袁黄几人是贵客,族长才忍痛款待。 宴散后,族长安排他们在部族住下,袁黄再出门去找洛华,洛华却把他拒之门外。 袁黄在门外道:“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洛华却道:“你想什么我知道,我们缘分已尽,我现在已经出家修行,你再怎么聊,也不能把我聊到床上去。袁黄,你若真的想得到我,就去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再迎我还俗。你能做到吗?” 袁黄无言以对。 他现在已经和玉葳蕤有了婚约,大正人重诺守信,这事变不了。 就算能变,袁黄也做不出那种事来。 既然给不了名分,现在找洛华聊,只能算与出家道姑约炮。 见袁黄沉默不语,洛华哼道:“别自我感动,以为又对我动情了。那是错觉,你只是一路憋坏了而已。你回毡房去,族长给你安排了三个姑娘,正在沐浴。鲜卑人有采百花的传统,你若不允,族长会生气的。” 袁黄觉得洛华的话很打人,但也反驳不了,只好问道:“那咱们儿子有名吗?” 洛华道:“他在大阳城出生,我给他取名‘洛阳’。” 袁黄点点头,在屋外站了许久后,悻悻回了自己的房间,赤贫见袁黄败兴而归,笑着把手伸到月光面前,“师兄,你输了。” 月光笑着将一个小钱放到赤贫手中,对袁黄道:“师弟啊,看来你这个爹没当成。” 袁黄心情不好,皱眉道:“师兄,你们这是干嘛?” 月光道:“你二师兄赌你今晚回不来,我赌你今晚进不了门。师弟,你与洛华前缘已尽,与玉家小娘子有婚约,可不好窝尿擤鼻涕,两头都揪。” 袁黄翻了个白眼。 赤贫道:“咱们还是不要儿女情长,想想办法,明天让族长带我们去见拓跋嵬,收服玄甲军刻不容缓。”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身之处,袁黄道:“师兄,你把伏牛劲教给我呗,我也好有个强身之术。鲜卑人慕强,说不定用得上。” 伏牛劲是请神术,可以让肉身变强,相当于垒buff。袁黄想学很久了,一直忙?着没有机会找师兄学。 现在与鲜卑人打交道,伏牛劲大概会有用。 赤贫道:“教你可以,不过伏牛劲还是得服丹才有大用,服气效果只有十之一二。我身上的丹早就用完了。” 袁黄根本不挑,连声道:“打折就打折吧,有总比没有好。” 他现在有两个超级大招。 一个是请桃神。 动辄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飞剑斩敌方首级,是别人想学都不可能学得会的变态大招。 另一个是仙人望气。 这个就更加牛逼了,大可以观天下大势、小可以观人间阴阳,而且极其稀有,人间一人得法即满,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超级大挂。 这两个大招,任何一个都值得让修行者为之疯狂,袁黄也很满意,但是轻易用不得! 他需要几个小的法术,使用没那么多限制,可以随意使用。 师兄的剑气和伏牛劲正合他意。 赤贫和月光下山,邋遢道人本来就让他们教袁黄修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袁黄开口,赤贫便将法术念了出来,一句句给袁黄讲解。 袁黄有大黄庭这个超级大鼎,现在也到了夜游神八级,伏牛劲在他这里,虽然不如师兄鬼仙那般有实力,但也足够刚猛了。 袁黄一学就会,当即试了两下,发现果然身体如有神助,力量、速度、敏捷都强了许多,只是现在没有伏牛劲丹,还是打了太多折扣。 时间一晃有点晚了,袁黄回房休息。 现在是夏天,但是大阳城的夏天,只要到了夜晚就很凉快,甚至有点凉气,蚊虫也很少,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这时,屋外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 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钻进他的毡房来,她们高鼻梁,双眼皮,既不像典型大正人,也不像典型的鲜卑人。 是三个混血儿。 三个小姑娘只会些简单的大正语,怯生生望着袁黄,眼神眸动。 第79章 伏牛劲! 袁黄看着三人,想到了洛华说的话。 鲜卑人有采百花的传统。 如果说大正人男女之风开放,那胡人的男女之风,就堪称豪放。 胡人因为地贫多灾,战乱频发,又生活在边边角角的苦寒之地,人普遍偏小偏弱,寿命不长,所以人口一直是限制部族发展最重要的因素。 为了增加人口,胡人喜欢采百花。 家中有贵客到访,妻子、女儿都会出来侍寝,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倒是那些妻女太丑客人不要的,才会感觉到羞耻。 胡人也没有什么贞操说法,也不在乎是不是亲生的,只要部族人口多,男的勇猛强壮,女的健康漂亮,那就是最骄傲的事情。 就连女儿出嫁,如果是挺着大肚子的,与大正的没人要相反,胡人男子还得多搭上一只羊羔子。 强势国家必然带来强势文化。 大正人居中原膏腴之地,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鲜卑人久而久之,也崇拜大正的一切,比如大正的华服之美,大正的礼仪之大,以及大正的血统和家世! 所以大正人是胡人最崇拜的贵客。 特别是大正贵族。 如果哪家女人怀了大正人的孩子,家中还会庆祝一番,因为血统改良了。 拓跋族长见袁黄人长得高大帅气,又是修行的仙人,还有神鬼莫测的本事,曾经斩杀了檀擒虎,又帮他们鲜卑人消灭了公孙耦,是鲜卑人最大的恩人。 怕寻常人家袁黄看不上眼,所以拓跋族长在这件事情上面可谓费尽了心思,模样要挑,性情要挑,礼节也不能怠慢。 来之前,族长还特意找洛华请教,问袁黄有什么喜好,有什么讲究,怕有什么考虑不周到的地方。 拓跋族长不知道洛华和袁黄的关系,只知道他们是认识的朋友。 洛华也不想让拓跋族长知道她的底细,又不想让袁黄觉得她吃醋,反而违着心提建议,比如头发梳整齐,早晚多洗漱.... 见袁黄这么讲究,她们也很紧张,怕被嫌弃。 在部族里面给母马配种,都是大人们牵着高大威猛的上好种马去挑母马,公马相中了,会亲昵得拱两下,没相中,还会生气得冲母马踢两蹶子。 但不多时,袁黄的毡房内就热闹起来。 时间过去了两个时辰,袁黄昏昏欲睡。 还是老祖宗们有经验,总结得很到位,事不过三。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 袁黄好胜心起,按照师兄的口诀,运起伏牛劲来! 牛劲上身,袁黄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赤贫和月光两个老道士自然没这个待遇,只听见袁弘房里的动静闹了很久消了,袁黄房里的动静闹了很久也没消.... 这时,赤贫和月光突然感觉到一阵灵气波动,月光道:“咦,伏牛劲。” 赤贫惊道:“有危险!快去看看!” 月光笑道:“哪有什么危险,小师弟逞强罢了。” 赤贫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小师弟说得鲜卑慕强,原来是这个意思?” 搞了半天,小师弟学伏牛劲,并不是想用强劲的身体征服鲜卑勇士,而是想在床上征服鲜卑女人? 简直思路清奇! 赤贫用了一辈子伏牛劲,也没有想,这门法术会沦落到这般用处.... 第二天一早,袁黄四人便去找洛华,想用一下洛华的身份。 洛华却道:“我随师父出家修行,早就已经不是什么高陵王的女儿了,你们要我帮忙可以,但是要我出头不行。我现在只想把孩子养大,把道行修好。” 袁黄见她不同意,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洛华道:“我与你们去见族长,但是我只是师父密隐派的一个弟子而已,不是高陵王的女儿。” “也行。” 袁黄一口答应,众人当即去找族长,拓跋谷是一个小族的族长,拓跋嵬却是鲜卑族的大酋长的儿子,平时想见也未必见得到。 但拓跋谷还是答应了。 众人又赶路一天,来到夼城,在拓跋谷的带领下,袁黄终于见到了拓跋嵬,此时的拓跋嵬正在拿鞭子狠狠地抽一个奴隶。 奴隶被绑在松树上,拓跋嵬一鞭鞭将他抽得不成人形,血一打一彪,奴隶已经没气了,可是他还没有发泄完。 袁黄见拓跋嵬如此残暴,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人是乌桓部的一个小头领,乌桓人在白狼山,把拓跋嵬的亲弟弟给煮了,用他的尸体祭天,向鲜卑人宣示白狼山的主权。 拓跋嵬从玄甲军归来,发现弟弟被煮了祭天,妹妹被关羊圈遭人肆意凌辱,一时大怒不已,带着从玄甲军归来的族人,突袭白狼山乌桓大营,虽然没打过,但还是杀了不少人,并抓回了一个小头领。 所以他把人绑在树上,活活打死。 袁黄表明身份后,拓跋嵬对他并没好眼色,但是当拓跋谷说,是袁黄斩杀了公孙耦时,拓跋嵬的态度立刻大变,对袁黄客气了许多。 袁黄问了一下白狼山的情况,拓跋嵬道: “我们两族曾杀马立誓,夏季水草肥美之时不得开战,一旦死了牛羊,我们都熬不过冬天!可是皇帝的皇后到了乌桓部,直接把白狼山判给了他们,他们违背誓言,趁我族人游牧之时,把我族人掳了去,还占了白狼山以南的全部草场。这个仇不能不报!” 原来小周后到了乌桓部。 看来,自己以鲜卑部为目标,他们却冲着乌桓部去了。 乌桓人因为公孙耦的原因,与大正人走得近,与周家、王家肯定有更多的共同利益,而且乌桓部更强大一些。 那这一场对决,难度又上来了许多.... 第80章 歃血为盟,智取白狼山! 白狼山是鲜卑人祭天的地方。 是祖宗之地。 拓跋嵬说什么也要夺回来。 只是乌桓部势大,人数是他们的三倍以上,也占着北境大多数草场,他们实在竞争不过。 这些年来,鲜卑人一直是向南对大正人称臣,向北对匈奴人称臣,才能勉强与乌桓人抗衡。 这一次,大正皇后直接把白狼山给了乌桓人,让他们十分愤怒。 袁黄道:“现在大正皇帝失了天下,当大位的是高陵王,我们是高陵王的使者,愿助鲜卑人夺回祖宗之地。” 拓跋嵬道:“袁大仙斩杀了公孙耦,就是我们鲜卑族的恩人,我们愿意欢迎你。但是现在白狼山被皇后给了乌桓人,你们说了不算。” 袁黄道:“这个皇后是假的,真正的小周皇后已经死了!” 拓跋嵬瞪大着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人冒充死人!还是皇后!” 袁黄道:“真正的小周皇后已经五十多岁了,不信我们打下白狼山,你亲眼看看乌桓部的那个皇后,到底多大年纪!” 拓跋嵬道:“年龄骗不了人,可以。” 袁黄道:“只要鲜卑人支持高陵王,待高陵王正式登上大位,必保鲜卑人世代安康。我们现在需要鲜卑人的友谊。” 拓跋嵬犹豫许久。 鲜卑人更想独立,对谁都不用称臣,但实力不允许,无论是大正人、匈奴人、乌桓人,都比他们要强大得多,他们只能依附强者才能生存。 拓跋嵬道:“想让鲜卑人支持你们可以,但是白狼山必须夺回来。高陵王的宣判不管用,我们需要他出兵,帮我们打败乌桓人,拿下白狼山。” 袁黄道:“想拿下白狼山,我们四人足矣,无须高陵王再出兵。” 拓跋嵬哪里肯信,袁黄道:“我们都是修行者,自有办法助你夺回白狼山,还请拓跋将军转告大酋长,我们需要鲜卑人准确的答复。” 赤贫道:“我们能斩杀乌桓部的公孙耦,自然有办法帮你们夺回白狼山。” 拓跋嵬将信将疑,道:“如果你们能帮我们夺回白狼山,我鲜卑部愿拥立高陵王。” 袁黄笑道:“那好,我需要歃血为盟。” 拓跋嵬道:“明日白狼山以北的草场见。” “一言为定。” 约定好之后,袁黄四人与拓跋谷折回,路上,月光道人问道:“师弟,你有什么办法夺回白狼山,对付野蛮人可不容易!” 袁黄两手一摊,“我哪有什么办法,牛皮先吹了再说。” “这....” 赤贫和月光顿时有些慌了,袁黄道:“我们还有其他路吗?” “好像也没有。” “那就是了,既然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助他们夺回白狼山,那不管有没有办法,都得给盟友足够的信心,样子先装出来,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这也行....” 赤贫好无奈。 袁黄道:“来大阳城之前,我们连怎么收服鲜卑部都不知道,现在我们不是知道,夺回白狼山,就可以收服鲜卑部,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袁弘道:“哥,据我所知,乌桓部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只是他吞并了几十个小部族,这些部族都服老单于,没有闹事。公孙耦是老单于的女婿,也是乌桓人与大正人的中间人,现在公孙耦死了,玄甲军里的乌桓人本来就在闹事。如果老单于不在了,乌桓人肯定就散了!” 老单于? 袁黄心中又动了斩酋首的想法。 可是,一来没有请神丹和桃神剑都没有了,二来周化羽和小周后以及乌桓人肯定也防着了,怕是没有机会。 但是,鲜卑人想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战胜乌桓人,可能性不大。 胡人之间都是马战,中原的战术在这里并不好使,部族之间打仗,基本靠人口实力碾压。 想要战胜乌桓人,除非分而击之! 这是唯一可行,也切实靠谱的办法。 袁黄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战略方向,但是这种战略如何转变成战术打法,现在还不得要领。 袁黄将心中想法说了一下,道:“我们得想办法离间乌桓人,抱成一团的乌桓人,鲜卑人不可能打得过。” 赤贫道:“既是如此,那明日歃血为盟后,我们就去打探乌桓人的情报。” 第二天,袁黄、袁弘、赤贫、月光四人与拓跋谷一道,骑马赶往白狼山,拓跋嵬和大酋长带着部分族人,也已经赶到。 大酋长和拓跋嵬指着白狼山,斩马立誓,只要高陵王帮他们夺回白狼山,鲜卑人便拥立高陵王,对大正称臣。 得到了大酋长的保证,袁黄四人便住到了大酋长部,全方位打探乌桓部的情报。 当晚,大酋长的两朵金花来采花,大概十六七岁,比拓跋谷给他找的还要漂亮一些,毕竟大酋长娶的妻子,基因本来也要好一些,他的女子,吃穿用度也都好一些,身材堪称一流,不仅个子高大,还有肥有瘦,袁黄再次施展伏牛劲,努力传播着来自大正的友谊。 时间一晃过了五天,袁黄情报已经得到。 现在的乌桓老单于叫昊顿,又称金刀大单于,占有羁縻区三郡之地,现在老单于老了,下面有三大主力,一是公孙耦,占了一郡之地,是他的女婿,另外两大主力,一个是呼衍烈,一个叫楼班,是另外两个部族的首领。 现在公孙耦被杀了,另外两部都有想法,想吞掉公孙耦部,但是忌惮昊顿大单于,一直不敢动手。 公孙耦部人相对较少,但是实力最强,因为有大正人全力支持。 袁黄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金刀大单于老了,下面有三大势力,但是这三大势力又不太平衡,那么机会就来了。 当晚,袁黄找到大酋长和拓跋嵬,道:“为了夺回白狼山,你们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拓跋嵬道:“不惜一死!” 袁黄道:“不用死。我要你们假意投降,你们可愿意?” 拓跋嵬怒道:“不行,我们鲜卑人宁可战死,也不能向乌桓人投降,白狼山是族人祭天的地方,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夺回白狼山!” 袁黄道:“我说的是假意投降,你们非但不用死人,反而可以夺回白狼山,大酋长说不定也可以顺势封为大单于!” 第81章 无遮盛宴,二桃杀三士 拓跋嵬不解地看着袁黄。 袁黄装得高深莫测,“现在匈奴大小狼国正在内战,大正朝也在内战,乌桓人的威胁就只有鲜卑人。如果你们再归顺乌桓,乌桓人暂时就没了敌人,一个内部松散,外部又没有敌人的乌桓,必然盛极而衰!” 拓跋嵬问道:“要如何做?” 袁黄道:“大酋长有两个女儿,皆是明艳不可方物,大酋长可献她二人于乌桓,向乌桓称臣和亲....” 见拓跋嵬要发飙,袁黄道: “将军惜怒,且听我说完。金刀大单于下面有三大部族,现在公孙耦死了,但公孙耦部仍是最大的一个。呼衍烈和楼班早就有心吞并公孙耦部,只是有大单于在,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动。大酋长可将两个女儿分别献给呼衍烈和楼班,并向这两部开放草场。用不了多久,乌桓人自己就要打起来!” 袁黄之所以笃定,是因为这一计叫二桃杀三士。 是个阳谋。 历史上那么多雄心壮志的大人物,都败在了这个阳谋上,因为人性是很难对抗的。 袁黄所说的两个女儿,就是拓跋嵬送到他房间来的两个妹妹,人长得确实漂亮,身形高挑,五官立体,本来也是鲜卑族的两朵骄傲。 拓跋嵬气得不行,本来他就有一个弟弟妹妹被乌桓人害死,现在还要再送两个过去,他说什么也不愿意。 但是大酋长却有些意动。 袁黄打铁趁热:“人送过去只是暂时的,等打败了乌桓,我们还会再把她们接回来。大酋长,现在害怕乌桓的,不止鲜卑人,还有东边的山越人,咱们可以暗中去与山越人交好,许他们一些林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鲜卑与山越一族的仇恨可以暂时放一放....” 计谋说穿了也很简单,一方面假意投降乌桓,再使离间计,诱乌桓人自己打起来,然后暗中与山越人结盟,连弱抗强。 前世史书上,那些逆风翻盘的故事,模板都差不多。 大酋长一时拿不定主意,袁黄道:“现在大小狼国和大正朝都在打仗,无暇顾及北境,如果鲜卑不想办法,乌桓人必定趁此机会吞并鲜卑,到时候丢的可就不止白狼山了。但是如果大酋长趁此机会打败乌桓,得到乌桓的人口和草场,那便可以向长生天请示,成为属于鲜卑人的大单于!” 听袁黄一阵忽悠,大酋长和拓跋嵬都呆住了。 赤贫和月光以及袁弘也频频点头,感觉此事大有可为。 袁黄玩的这一手,就是威逼利诱。 逼的是对方害怕的,死亡、忧患、贫贱、羞辱、毁弃、损伤、灾害、刑戮、诛罚; 诱的是对方想要的,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嗜好、财货、得意、情欲。 拓跋嵬请袁黄四人先去休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 时间一晃过了两天,乌桓人与鲜卑人再次在白狼山发生战斗,鲜卑人再次战败,还被乌桓人打潦草谷,掳去了一千多人口,和几千头牲口。 这天晚上,袁黄正要休息,大酋长的两个女儿又来了。 她们两人先是与袁黄好一阵云雨,就在袁黄飘飘欲仙之时,一个死死掐住袁黄的脖子,一个死死压住他的手臂,尖叫着想置袁黄于死地。 袁黄拼命挣扎,靠一身蛮力将两人抛翻,光屁股摔在地上,喝道:“你们干什么?” 两个女人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大酋长采纳了袁黄的计谋,准备将她们献给乌桓人和亲。 她们与乌桓人是世仇,哪里愿意嫁到乌桓去,最主要的是,大酋长怕她们嘴不紧,并没有告诉她们真相。 这两人一气之下,就想将袁黄掐死.... 袁黄狼狈逃出毡房,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酋长决定用他的计谋,那么收服鲜卑部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当即,袁黄四人前去找拓跋嵬和大酋长议事。 时间过去七日。 这一天,白狼山下,大酋长带着长长的队伍,牵马赶羊,由部族的大力士抬着两个巨大的案板,案板上面,大酋长的两个女儿赤身果体躺着。 阳光洒在白狼山下,两个女人挺拔的峰尖,白花花的身子,修长的曲线一览无余,身体上面还洒了些珠宝玉石,在太阳底下闪闪晶晶,简直是盛世美人! 这一切都是袁黄的安排。 大酋长的女儿是漂亮,但仅仅漂亮是不够的,必须配合巧妙的运营,才能把盛世美人的人设给打出去。 办法也简单粗暴。 让两个漂亮女人玉体横陈,洗得白白的,擦得香香的,再撒些调料....呸,撒些珠宝增色,两个女人顿时珠光宝气起来。 袁黄与她们睡了数日,见到她们这个样子,依旧心痒难耐,想必乌桓人也没有办法不想得到她们。 只是袁黄就不能出面了。 小周后和周化羽在乌桓,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在鲜卑,起了防备心理就不好了。 至少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是自己谋划的。 大酋长和拓跋嵬不仅带去了女人,也将鲜卑的草场一分为二,一旦和亲,草场也可以与乌桓部分享。 袁黄四人则回了大阳城。 洛华得知了袁黄的计谋,气得脸都绿了,计是好计,就是用女人作饵,太过卑鄙。 同为女人,她更知道其中的辛酸。 袁黄辩解道:“我这既是为你爹争取鲜卑人,也是为你保全鲜卑部。眼下的局势,鲜卑人如果不行动,用不了多久,乌桓人就攻过来了。到时候这大阳城你也待不了。” 洛华道:“你做就做了,说那么多大道理。哼,如果师父回来,看到你这么做,她应该会很高兴,毕竟保住了鲜卑部族。” 袁黄问道:“咱师父到底啥时候回来?她走之前没有跟你说吗?” 洛华道:“那是我师父,跟你有什么关系。师父只让我在这里先生孩子,等她回来再教我修行,说是要出门办件要紧的事情。” 看来洛华啥也不知道。 袁黄将女道人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正添油加醋讲到女道人哄他学仙人望气术时,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再一回头,只见女道人的巨型猫头鹰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那张巨饼一样的娃娃脸,正怼在他脸上冲他笑。 女道人回来了.... 第82章 洛广北上,乌桓三郡内斗 袁黄见到女道人,顿时忘掉刚才吹牛皮的胡话,笑嘻嘻道:“师娘,好久不见!” “你没回江东?” 女道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袁黄居然找到她老家来了。 袁黄道:“我本来是找我弟弟,一路追着玄甲军来到北境,没想到,您把洛华藏在这里,嘿嘿....” 女道人没有理他,先去看了看孩子,过了许久才回来,洛华已经把袁黄他们做的事情都讲了一下。 “袁黄,你此计太过冒险,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女道人有些不满。 袁黄讪讪而笑,他这个军师只出谋,真正拿决断的,是大酋长和拓跋嵬。 出主意的人不用承担后果,做决断的人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如果袁黄是鲜卑人,是拓跋嵬,也未必敢这样冒险。 女道人道:“不过我鲜卑一族,也确实到了存亡之秋,冒险一试,或有转机。” 袁黄道:“早知道师娘是鲜卑人,我直接求您相助就是了。鲜卑一族出了您这样的大仙人,他们为何不知?” 女道人道:“我密隐派隐世修行,世无大名,于鲜卑部族,亦不过是一老媪罢了,不值一提。我帮族人做了不少事情,他们不知道罢了。” 这是女道人的风格。 袁黄道:“我想给高陵王找一个外援,玄甲军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现在实力单薄,只能来找鲜卑部,师娘,既然您是鲜卑人,您帮我想想看,可有什么疏漏?” “我没有你那样的算计,想不出好歹来。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女道人顿了顿,“洛广和那个太监也来大阳城了。” 袁黄惊出一身冷汗,洛广和曹虚圣也来了? 女道人道:“我本来想再去找他,谁知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来了大阳城,此时就在城中,我担心洛华安全,这才回家看看。” “洛广来大阳城做什么?” 袁黄心中一万个不解,难道也是冲玄甲军来的? 皇帝自己造自己的反,本来算计得挺好,既杀了世家大族,又毁了洛祖的地龙,还毁了黄雄转世的气运,他手握玄甲军,与陈留里应外合,再杀回来,天下仍在掌握。 但世间之事,总有意外发生,才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皇帝的意外有很多。 一是突然引劫加身,在梨花荡被迫渡天劫,好在有惊无险。 二是玄甲军统帅公孙耦被袁黄射死。 三是陈留的荆襄兵太在乎黄雄,居然哗变了。 四是玄甲军也哗变了。 再加上淮南王、高陵王突然造反,江东和淮南的地盘也失了。 那洛广来大阳城干什么? 袁黄想到从小周后那里提取的记忆,洛祖极有可能在北境! 洛广的目标,不是玄甲军,就是洛祖! 袁黄感觉事情越来越凶险了。 如果洛祖就在北境,那么黄雄和高陵王也必是来了,再加上洛广、曹虚圣、周化羽、小周后,以及他们这几个人,那这里就太复杂了。 袁黄道:“师娘,咱们分开后,我从小周后那里得知,洛广得到情报,说洛祖极有可能就在北境,你说洛广会不会是来寻洛祖的?” 女道人眉眼急剧抬起,声音都粗了几分,“你说什么?” 袁黄道:“洛祖有可能在北境。” 女道人眉头一皱,道:“洛祖仙隐三十多年了,一直没有下落。原来他就在这里!” 袁黄忙道:“也只是据说,并无确切证据。” 女道人道:“如此我便懂了。洛广一路带着陈留的军队和玄甲军北上,原来是这个意思!” “师娘,你的意思是说,洛广北上本来就是为了寻找洛祖?” “不,”女道人摇摇头,“他是为了杀掉洛祖,只可惜,他手上的两路大军都哗变了。洛祖仙隐不出,极有可能就是为了避开军队,怕遭不测。如果洛广心怀敬意,必不会带军队前来。” 袁黄一想也是这个理。 洛祖是太祖皇帝,是符箓派的祖师爷,又是天下第一仙,还拥有地龙,以及无上的气运秘术,这样的人不应该仙隐。 唯一让他害怕的,也就只有军队了。 圣人即大盗。 他洛神通一人占尽天下太多的好东西,无论他怎么谋划,人心都不可能永远向着他,那些被他挡着道的人,迟早会生出反骨。 所以最优的选择就是仙隐,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他又时常夜游现世,告诉世人他还在。 这么多角色挤到北境,袁黄一时间失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对助鲜卑人战胜乌桓人,信心也小了许多。 女道人道:“来了也不怕,我本来就要杀他,现在不过是再杀一次罢了。只是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底细,以免祸及族人。” 有女道人撑场面,袁黄心中便安定了许多。 顺势再一想,洛广的处境更难,他现在举世皆敌,不止女道人要杀他,周化羽和小周后也是敌人,洛祖和黄雄也可能在北境。 该紧张的是他。 袁黄拿定主意,最近深居简出,不能在大阳城露了行踪,也让洛华不要再去药铺,待在家里安心带孩子,所有情报让拓跋族长安排当地人去打探。 一晃过了三天,拓跋谷来见袁黄,一脸兴奋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袁黄问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拓跋谷道:“当然是辽西郡和辽东郡打起来了!仙人真是妙计,大酋长两个女儿抬进大单于军帐,呼衍烈和楼班都笑歪了嘴,但是辽西郡的公孙部没有得到女人和草场,却很生气,回去就发兵了!” 袁黄心中大为松了口气。 看来二桃杀三士的计谋有了初步的成效,自己黑着良心,让大酋长抬果女去与乌桓人和亲,果然馋坏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换谁都得迷糊!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美人计。 美人只是药引子,把乌桓三郡本来就很严重的内部矛盾引起来,就算完成任务了,现在就等乌桓三郡自己先打上一阵子。 拓跋谷道:“大酋长问,我们什么时候打回去?” 袁黄听大酋长这么着急,忙道:“回去告诉大酋长,现在要更加示弱,万万不能有打回去的想法。” 拓跋谷心疼道:“可是再任由乌桓人糟蹋草场,我们的牛羊都吃不饱,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袁黄掷声道:“那也不行,就是牛羊饿死,也得先忍着!” 拓跋谷长叹一声,决绝而去! 第83章 拓跋嵬大破辽东 女道人并没有露面。 对于拓跋一族,女道人只不过是一个在南方云游修行的菆尔小道,精通些风水、医术罢了。 等拓跋谷走后,女道人颇为欣喜,难得夸了袁黄一回。 “你这个人虽然道行不高,也没什么德行,但胜在机巧过人,算计颇多....如果我鲜卑人此次能打败乌桓,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师娘真会夸人。 袁黄仔细打量着女道人,见她眉眼之间确实没有骂人的意思,才勉强接受这一番夸奖,无奈地应了一声,道:“人情什么的就算了,师娘若有什么趁手的道术,可以教我一二。像上次的大火人,我就觉得还不错....” 女道人白了他一眼。 鬼仙玩风,地仙玩火,天仙玩雷,袁黄一个夜游神,想的有点太远了。 “袁黄,不是我不想教你,但是你需知道,学多少法术也是气运,你学得越多,消耗的气运就越多,你越难取得精进。贪多嚼不烂,还是等你大成之后再说吧。” 袁黄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问题。 多学几门法术,竟然也是坏事! 但是女道人是地仙身份,搪塞敷衍、虚情假意的话是不屑于说的,她这么说,就代表她真的这么想。 她这么想,多半是对的。 人情就人情吧,地仙的人情也是气运,差不了。 现在乌桓三郡内斗,鲜卑人示弱以待,暗中联络山越人,还得一段时间才到反攻的时候,现在什么也不要做,等着就好。 时间一晃过去一个月。 袁黄躲在房间里,除了炼神养气,就是传播大正与鲜卑的友谊。 时而传一个, 时而传一双。 有时三五成群, 也曾七嘴八舌.... 一个多月过去,袁黄人都虚了。 洛华话里话外,却透露着一股戏谑的味道,袁黄起初不明所以,后来从几个女孩那里才知道,外面都在传: 他不行....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几个女孩儿一点害相没有,一个没怀上。 袁黄心中暗慌。 他与小白亲近了那么久,小白也跟没事人一样,这么多人验证了,那只能说明,自己可能真的有问题! 这天下午,袁黄无事逗孩子,拐弯抹角装作不经意随口问道:“这孩子是我的吧,怎么看着不太像....” “怎么,你开始怀疑自己了?”洛华忍着笑意,“觉得你的隐疾没治好?” 袁黄咳了两声,道:“就是看着不像我。” 洛华哼道:“谁让你要那多女人,故意气我。我就不告诉你。” 听洛华这般语气,袁黄心中稍定,这大概就是自己的种,那说明自己没有问题,可能只是缘分没到。 这一天,乌桓辽西郡攻破辽东郡,大酋长终于等到了机会,借口助辽东郡攻打辽西郡,秘密联合山越人,一起杀进白狼山。 鲜卑人的反攻开始了。 既然正式开始打了,袁黄一行就没有必要再藏了,与女道人、赤贫、月光、袁弘一起,大摇大摆出现在鲜卑军队之中。 呼衍烈本来想吞并辽西郡,但是忌惮大单于,一直不敢动手。 谁知这次,鲜卑人送上两名美女和亲,给了他呼衍烈和楼班,辽西郡新首领公孙圭气不过,居然先对他出手了。 辽西郡虽然死了公孙耦,但势力还是最大,不但守住了辽西郡,还攻打了他的辽东郡,将他辽东郡打得溃不成军! 这时,鲜卑人站出来助他攻打辽西郡,他求之不得,鲜卑人想要的,无非也就是辽西郡的草场和牲口,因为白狼山以南的草场,鲜卑人几乎都失了。 可是,等鲜卑人进入辽东郡,呼衍烈就傻眼了。 他等的援兵迟迟未到,却得到消息,鲜卑人拓跋嵬,带着鲜卑兵和山越兵,直接把他的部族给屠了,将他老母亲和妻儿老小全都拴在马后面,活活拖死! 自己得到的美女,也被拓跋嵬抢了回去! 呼衍烈气得再顾不上辽西的公孙圭,率领大军回辽东守家,与拓跋嵬在辽东大战一整天,辽东郡全军覆没,呼衍烈也被拓跋嵬砍了脑袋,把头盖骨摘了下来,做成了舀马粪的瓢。 鲜卑人占领辽东郡。 袁黄跟着进了辽东城,却对拓跋嵬的残暴心悸不已。 但是眼下谋局最为重要,这个盟友不管好不好,也只能是盟友。拓跋嵬浑然不知袁黄的心意,对袁黄百般感谢,又是给珠宝,又是给牛羊。 他与乌桓人打过无数次了,这一次是最轻松的,乌桓人凶悍,这一次因为内斗,实力大不如前,再加上自己是偷袭,一举拿下了辽东郡! 当天,拓跋嵬将呼衍烈的部族屠杀一光。 辽东郡只有八万人口,现在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不到一万人口,所有的草场都成了鲜卑人的。 休整一日,拓跋嵬再次带着大军,往白狼山杀去。 知道呼衍烈被拓跋嵬杀了之后,金刀大单于亲自领兵来到白狼山,准备与拓跋嵬决一死战,并收回辽东郡。 但是班楼与辽西郡刚刚还在打仗,现在又要与辽西郡一起对付鲜卑人,便死守北郡不出,想让大单于最偏心的辽西郡先上。 白狼山下,两军对阵,金刀大单于虽然只有一郡之兵,但是辽西是大郡,人数依旧是鲜卑人的两倍以上,哪怕再加上山越人,人数依旧占优! 但对鲜卑人而言,乌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弱过,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拓跋嵬一马当先,带领鲜卑兵和山越兵向着祖宗之地,发起了最血勇的冲锋,北境的两个游牧部族,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血染北境! 拓跋嵬所带领的鲜卑兵既有大胜之后的亢勇,又有收复祖宗祭天之地激昂,还有毕其功于一役的决绝。 相反的,金刀大单于老了,乌桓三郡你打我,我打你,他也管不住了,现在辽东郡被屠,北郡关门自守,他辽西郡独自迎战,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一战之下,拓跋嵬所率的鲜卑兵大胜! 金刀大单于带着残部往辽西郡撤离,拓跋嵬乘胜追击,誓要将金刀大单于斩于马下,大酋长率领鲜卑族人占据白狼山,以防北郡乌桓南下偷袭,支持金刀大单于。 白狼山收复。 第84章 小周后来投,洛广引狼兵 袁黄这个军师负责出主意。 打打杀杀是拓跋嵬的事情。 跟着大酋长率领的鲜卑族人,在白狼山下扎营休息后,袁黄内心无比激动,鲜卑人收复了白狼山,就会归顺高陵王,北境之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谋划了整个大局,表面装得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实际慌得一批,因为这间世并无万全的计策。 一直会有变数,才是世间不变的真理。 谋事在人, 成事在天。 只有事情到最后真的成了,那才作数。 就在袁黄盘算着接下来的动作时,外面突然吵了起来,袁黄出去一瞧,原来是有人闯进白狼山大营来了。 来的是个女人。 指名道姓要见袁黄。 大酋长便派人来问袁黄的主意。 袁黄过去一瞧,竟然是小周后,她浑身是血,衣服凌乱不堪,袁黄心中好笑,他支持鲜卑,小周后支持乌桓,现在乌桓大败,她又跑来找自己。 “皇后,咱们真是无处不相逢啊。” 小周后神情凄惨,嘶哑着声音道:“昌县侯,能否借一步说话?” 袁黄将小周后带到营房,什么话也不说,静等小周后开口,小周后母仪天下,端着惯了,几次试着开口,都是欲言又止,最后颓然道:“我认输!求你救救老祖!” “认输?我们之间有什么输赢吗?” 袁黄装作听不懂。 小周后急道:“袁黄,我都已经认输了,你就不要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从我们在白云观那一晚,争夺就开始了。你还在鸡鸣驿给我们下毒!” “没有,我从来不做这种事!” 袁黄把头直摇,否认三连。 小周后怒道:“我们问过驿官,就是你们!好,这事过去了,你们支持鲜卑,我们支持乌桓,只怪我们知道晚了,你给鲜卑人出的诡计,乌桓败了,我们愿赌服输。只要你能救下老祖,我周芙从此听你的,再不与你们为敌。” 袁黄哪里敢信小周后,只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小周后急道:“袁黄,你不要得意,我是败了,但是你也败了,如果你不与我合作,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袁黄暗自心惊,问道:“那你说说,我哪里败了?你想怎么合作?” 小周后松了口气,问道:有水吗? 袁黄左右瞧了一下,只有自己水壶里有水,怕小周后嫌弃,谁知小周后一把抢过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喝了满满一壶水后,小周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瘫坐于地,道:“我们争取乌桓,你们争取鲜卑,都是想得到玄甲军残部,老祖看不上鲜卑人少势弱,想从乌桓下手,没想到乌桓因为两个鲜卑女人,自己打起来了,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袁黄道:“那是鲜卑人自己的智慧。” 小周后哪里肯信,道:“现在看来,似乎是你胜了,但是我们都错了,胜的人是洛广!” 袁黄一惊,“你什么意思?” “哼!你是卑鄙无耻,但哪有洛广心思阴沉!”小周后解气哼了一声,“洛广从来都不信任玄甲军,他请来了狼国!” “匈奴人?” 袁黄想到洛广曾出现在大阳城,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还以为他有什么诡计,原来他是找匈奴人去了! 见小周后说他没有洛广无耻,袁黄的好胜心就起来了,但好像又哪里不对。 小周后道:“就是匈奴人!洛广带着匈奴人杀进了辽西,最多两天,就能赶到白狼山,到时候,你沾沾自喜的成果,也会被打得稀碎!” “洛广是大正朝的皇帝,怎么会勾结匈奴人?匈奴人不是大正人最大的敌人吗?” 袁黄实在想象不出,洛广这么做的理由。 小周后道:“你错了,洛广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匈奴人,也不是黄雄,而是洛祖!洛广请匈奴人,就是要杀掉洛祖!” 袁黄曾想到过这个可能。 “那你说完。” 小周后道:“洛广很早就怀疑,洛祖可能藏在胡人里面,因为他用气运之术算过,算不到洛祖的气数。所以他一直让人在暗中调查,想找到洛祖。虽然没有找到,但是前后一想,我们大概也能猜到。洛祖是道门之祖,大正朝又灭佛,所以洛祖不可能去大小狼国,因为那里是佛门的地盘。既不在大正,又不在狼国,那就极有可能在其他异族里面,比如羌人、鲜卑人、乌桓人、山越人、交趾人等等。洛广一直让玄甲军在暗中调查,洛祖极有可能就在北境!这次洛广带匈奴人杀过来,更说明,洛祖不在乌桓,就是鲜卑或者山越。” 袁黄在心中暗自揣测。 小周后说得这种可能很大。 小周后道:“如果等洛广杀过来,杀了洛祖,别说你所谋的鲜卑无用,就是高陵王也倒霉到家了,这天下还是洛广的!” 袁黄道:“你是他的皇后,你回去继续当你的皇后也无不可。” 小周后怒道:“袁黄,你搜过我的魂魄,又何必说这些风凉话!我与他势不两立!” 袁黄尴尬咳了一声,原来她知道.... 小周后道:“匈奴人一下就攻破了辽西,也得你们相助,把大单于引到白狼山来了,害老祖也被洛广抓去了!我来找你,就是想着你和他是一样的人,算计多,又心黑手狠,我们斗不过他,恶人只有找恶人磨!只要你能把老祖救出来,我们就全心全意支持高陵王,助你们除掉洛广!” 袁黄好生无语。 看来人设已经崩坏了。 在小周后眼中,自己竟和洛广一般不可信任! 小周后道:“袁黄,你要救回老祖,找到洛祖,除掉洛广,阻止匈奴人,不可引胡祸南下!” 袁黄翻了个白眼,道:“你听听你说的,这像是我能完成的任务吗?” 小周后似乎也觉得过分了一点,但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梗着头道:“那我不管,我说不说,这些都是你必须完成的事情,我想不出办法来,你自己去想。” 袁黄好笑道:“至少救你老祖,就不是我必须之事。” 小周后急道:“你一定要救老祖,我周家已经没人了....” 第85章 小周后的美人计 小周后说着说着就哭了,他周家是正王朝的顶级世家门阀,可是被洛广算计,现在周家烟消云散,父亲也殉国了。 可恨的是,她还被洛广蒙在鼓里,帮他对付自己家人。 直到神都城破,她才幡然醒悟。 洛广是她最恨的人,老祖是她周家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洛广必须死,老祖必须救。 可是杀洛广和救老祖,都不是袁黄必须面对的事,如果不借助袁黄,小周后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对付得了洛广。 袁黄的本事,她是见识了一路的。 “袁黄,我的确不是真正的皇后,也没有什么必需的理由,让你一定要帮我,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要你帮我救回老祖,我从此都听你的,也不再与你为敌!” 袁黄嘴上这样说,心里面却知道,小周后现在是有用的人,至少在利益上,他们现在基本一致,就是要除掉洛广,保住现在局面。 至于救周化羽,救亦可,不救亦可。 但是小周后这个人,袁黄却不敢完全信任。 袁黄道:“皇后,你先回去吧,我自有打算。” “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皇后,你知道我不是真的皇后,就算是真皇后,现在也不是了。”小周后颤抖着声音道:“我不走,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袁黄听了直头疼,敢情这是赖上了。 “你先去休息,容我三思。”袁黄准备喊人来把她先弄出去,小周后却眼泪掉一地,哭得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那你想怎么样?” 袁黄准备自己离去,小周后却突然叫道:“袁黄!” 袁黄听也声音有异,转过身来瞧,只见小周后把自己的衣裳一件件脱掉,露出洁白的身体,像一个瓷娃娃,出身世家,贵为皇后,她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吃最好的,不用镶金戴玉,就是绝世美人一个。 “袁黄,我不会法术,没有武功,你看,我身上也没有藏利器,你还搜过我的魂,我在你这里没有秘密,没有威胁。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只要你答应我救回老祖,除掉洛广!” 袁黄瞧得心旌动摇。 她是皇后,她很漂亮,她很绝望,她很顺从.... 这该死的征服欲,很快就把袁黄征服.... 但袁黄还是依礼转过头去。 小周后又光着脚走到他身前,光洁的身体缠住他的腰身,“我今天就在这里过夜,陪你想一晚上,如果明天,你还是不能答应我,也没事。你就把我杀了,找个地方埋了就行。” 还是真诚才是必杀技。 袁黄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既然现在小周后的立场和利益都与自己一致,结个联盟也不是不可以.... 与小周后温暖光洁的身体贴着,袁黄可以清晰听到她的心跳,也能听到他饿得咕噜作响的声音。 “皇后,你吃东西了没?” “没有。” 小周后低眉顺眼,“我叫周芙。” 袁黄点点头,起身出去端了些羊肉和马奶。外面的赤贫和月光为老不尊得贱笑,月光道:“我打赌,一个小钱,师弟今晚又得操劳。” 赤贫道:“不赌不赌,一点赢面都没有。” 袁弘也看着大哥,一时惊为天人。 厉害了我的哥! 袁黄端着吃食进去,小周后光着身子,拿起筷子开始吃,可是羊肉都是大块,筷子实在不好用,袁黄道:“就用手吧,不用讲斯文。” 小周后抓起羊肉细细吃了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冲袁黄嫣然一笑,袁黄捡起衣服给她裹上,小周后动作僵了一下,然后闷声细嚼。 等她吃完喝完,袁黄道:“我给你安排个住处,咱们明天再说。” 小周后没有说话,她见营房里有水盆,就水洗了洗手,然后闷不吭声地在袁黄的草席上面坐下,轻轻将袁黄裹上的衣服脱掉,枕在头上,侧着身子,就这么玉体横陈地对着袁黄。 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不说话,又像说了千言万语。 袁黄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走吧,不甘心,不豪气,像败了,不走吧,又与礼不合,有些欺负人。 想来想去,袁黄和着衣服,也在草席上面躺下。 睡就睡,谁怕谁! 又不是一定要做什么! 袁黄躺下后,小周后将手臂作枕,将头落在袁黄身上,依旧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身体上曲线,在如豆的灯火下,散发着魅惑光晕。 看着眼前这一幕,袁黄突然想到,这不是自己用大酋长女儿对付乌桓人的计谋吗? 自己还在笑乌桓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扛不住自己的美人计,谁知这才多久,自己居然也把这个美人计吃了个整的.... 美人加上强大人设,玉体再这么一横陈,谁看了不迷糊啊! 袁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身体也绷得越来越紧,小周后静静看着她,幽幽道:“我是你的,今晚没有条件。” 说罢,小周后的头在袁黄怀里动了动,手往腰间搂了搂.... 不多时,袁黄营房的灯灭了.... 第二天一早,袁黄早早起来。 昨天一晚上都没敢合眼,毕竟对小周后还是不敢完全信任,但是小周后却睡着了,中途还做噩梦惊醒。 小周后从草席上面坐起,依旧静静地看着袁黄。 袁黄道:“走吧,去找人想办法。” 小周后问道:“你不杀我?” 袁黄哼道:“明知故问。先说好,我先助你救老祖,至于你说的除掉洛广,解决匈奴兵,我暂时做不到。” 小周后喜道:“只要能救老祖就好,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说。袁黄,洛广和狼兵今明两天就到,你有没有办法阻止他们?还有洛祖,到底在哪里?” 袁黄道:“这世间,只有黄雄知道洛祖下落。如果按你所说,洛祖在北境的话,黄雄应该也来北境了。我们找洛祖可能不好找,但是找黄雄就好找多了。我原本答应了黄雄,不能跟随他去找洛祖,但是现在事情有变,洛广带来了狼兵,一旦发现黄雄,黄雄只怕也会遭殃。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多了!” 第86章 白狼山下,活死人墓! 狼兵将至。 所有人一大早就堵在袁黄的营房外面,也不管小周后尴尬不尴尬。 洛广带着匈奴人来,最主要的是针对洛祖,其次才是鲜卑人、乌桓人、山越人。 找到洛祖是关键。 军队压过来,周围的灵气散尽,可以完全压制住修行者,让修行者无法施展法术。 这是洛广对付洛祖的办法。 洛祖是成名两百年的陆地神仙,享受了一百多年的地龙滋养,如果单纯拼道术,洛广肯定不是对手。 但是军队一到,管你是鬼仙、地仙、天仙,还是陆地神仙,通通都得哑火! 袁黄让鲜卑兵和赤贫、月光等人,分散到各地紧要地方,高呼请黄雄,并四下贴告示,希望黄雄能看到。 大酋长昨天就已经派人去找拓跋嵬,让他从辽西退兵,不可与狼国正面冲突。 毕竟名义上,鲜卑人也向匈奴称臣。 下午时分,黄雄和高陵王出现在白狼山大营。 袁黄大为高兴。 黄雄果然在北境! 高陵王见到袁黄,也十分惊奇,问道:“袁黄,你为何没回江东,反而来了北方?” 袁黄道:“王爷欲得天下,一要洛祖点头,二要手握雄兵,北境的乌桓、鲜卑、山越组成的玄甲军,是正王朝最强战力,当然要争取一下。王爷,我还找到洛华了!” 袁黄将此间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然后对黄雄道:“黄仙,我们在北境争取到了鲜卑,但是洛广勾结匈奴,正引兵来到北境,我们猜测,他是冲洛祖来的,洛祖可能就在北境。那么你们也必在北境,所以才大张旗鼓找你们。” 黄雄叹息一声:“怕不是狼兵这么简单。袁黄,洛广引来的是活佛。” 正王朝崇道灭佛,中间又逼死儒圣,真正昌盛的只有道门,儒仙也屈指可数,而佛门则被正王朝赶到了北方狼国。 这天下的陆地神仙,除了洛祖、道祖,还有活佛和剑圣。 剑圣同样仙隐,不在人间现世,但活佛却一直都在匈奴,是匈奴人的大国师。要说天下间最恨洛祖的,还不是道祖,而是活佛。 佛门被洛祖的正王朝杀绝了,逃到北方匈奴那里,过了百年才稍有起色。 袁黄问道:“黄仙,现在时我不待,还请速速将洛祖请出来,鲜卑人是万万守不住北境的,只有找到洛祖,先避其锋芒。” 匈奴的大小狼国是大正朝都对付不了的强大存在,袁黄很有自知之明,鲜卑人想挑战一下乌桓,计谋还有用,但是挑战匈奴,那就是找死。 黄雄道:“洛祖就在白狼山。我们一路躲着萧隐,故意绕道,耽误了许多工夫,才赶到白狼山来。” “白狼山?” 袁黄望着眼前鲜卑人祭天的地方,不由呆住了。这个山虽然神圣,但并不高大,而且灵气也不充盈,不像是仙人隐居的地方。 黄雄道:“洛祖就在白狼山,只是不在山上,而在山下。” “山下?” 什么意思? 袁黄实在听不明白,黄雄道:“洛祖的陵寝就在白狼山下。” “陵寝?” “死了?” 众人惊得无以复加,一直神神秘秘的洛祖,天下第一人,天下第一仙,居然已经死了? 洛祖的墓被秘密埋在了白狼山? 袁黄心中闪过无数个心思。 如果洛祖不在了,这天下还有必要非得姓洛? 如果洛祖不在了,那他的金口玉言还有用吗? 如果洛祖不在了,那洛广费尽心机造反图啥? 黄雄道:“洛祖第一世的陵寝在这里,茂陵是假的。当年,白狼山还属于山越人,洛祖驱赶山越人在白狼山秘密修建了陵寝,山越人没有文字,不识开化,洛祖以养兵为由,不许他们耕种,不让他们归化,表面是想保持山越人的血勇,实际是想隐藏白狼山地宫的秘密。山越人游猎为生,男人的寿命大多只有二十多岁,一百多年,五六代人过去,白狼山的秘密便永久从山越人嘴里消失了。洛祖第二世,降生在中原刘家,他觉醒后,想办法让刘家消失,独占刘氏一族的气运,然后用一甲子的岁月渡过三劫,可惜,第二世的肉身并不健康,是刘氏兄妹乱抡所出,洛祖一生多病多灾,大概在三十多年前,肉身便再难以为继,他就秘密来到白狼山陵寝隐居....” 袁黄听了直吸凉气。 黄雄讲得平淡无奇,但是洛祖的手段让人生畏。 黄雄道:“洛祖有通天道术,又有一国气运,他将自己封印在白狼山陵寝之中,使得神魂不死不灭,道术永存。” 袁黄听了直瞪眼,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法术! 黄雄道:“洛祖给白狼山陵寝取名‘活死人墓’,只要正王朝在,洛祖就会一直在,他可以神魂出壳,离开地宫周游天下,但唯独肉身老朽,不能离开活死人墓半步。” 袁黄终于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都有一种不解,不管是黄雄造反还是洛广造反,总之,天下已经大乱了,作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洛祖为什么一直不出面? 当时在神都现世,也只是神魂到此一游,之后便再无踪迹。 原来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他道术通玄,气运无双,但是肉身老朽,只能封印在活死人墓里。 虽然不死不灭,但也不能算真正活着。 袁黄问道:“黄仙,洛祖费尽心机隐藏的秘密,你怎么会知道?如果天下仅有一人知道,那个人不是应该是皇帝吗?” 黄雄神情悠远,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尘封的往事.... “当年送他入棺的那个人....” “是我。” 所有人都看着黄雄,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洛祖其实已经是墓中人了! 而黄雄,就是那个送他入棺的人。 “得洛祖信任,我将他的肉身送入陵寝,放在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里面,里面填了八十一万斤灵草,三万六千斤水银,洛祖造了昊天大阵,自演天地造反,外人永远进不去,他也永远出不来。时间一晃就是三十多年。” 黄雄感叹道:“洛祖相信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可惜,今日我破誓矣。” 第87章 黄雄的威胁 众人议论纷纷。 黄雄确实是个独特的人,洛广相信天下所有人都反了,黄雄也不会反。洛祖相信他是一个值得性命相托的人。 大德良师,真不是道貌岸然。 现在黄雄将秘密说出来,也是因为洛广出现,白狼山不保。 过了许久,袁黄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黄仙,现在看来,洛广大概是知道了洛祖在白狼山,必是冲着白狼山来的。我们该怎么办?” 袁黄心底其实有一个想法: 逃。 他之所以支持高陵王,是因为只要有洛祖存在,这个天下就只能姓洛。 这也是所有人的想法。 没有哪个野心家,敢把这个天下据为己有。 如果洛祖不在了,这天下自然是强者居之。 从某种意义上讲,洛祖从人间彻底消失,对他反而有利。一来,师父的魔咒可能就解了,二来,没有洛祖这个天,袁黄觉得天地宽广多了,三来,没有洛祖,符箓派就不会那么势大。 前提是天下不能是洛广的。 造反是条不归路,只要洛广活着,他袁黄就没有出头之日。 眼下对袁黄威胁最大的,不是洛祖,而是洛广。 所以,必须想办法除掉洛广,既是为自己,也是对小周后的炮之承诺.... 袁黄心中甚至想过,让洛广毁掉活死人墓,让洛祖暴起杀掉这个不孝子孙,两个姓洛的一起死,他坐收渔翁之利,才是利益最大化。 赤贫和月光的想法差不多。 他们犯不着为洛祖拼命,甚至鲜卑人都是可以放弃的。 他们之所以来北境,完全是为了帮袁黄,想借袁黄摆脱洛祖的魔咒,打破符箓派的压制,重新入世修行。 一直以来,在他们看来,洛祖不可战胜,只能曲线突围。 但是现在,洛祖的神话被打破了,莫名其妙地,洛广这个敌人,好像可以一下子帮他们解决掉所有问题。 只是洛广也不是他们的盟友。 女道人对黄雄很尊重,但是对洛祖却没什么好感,白狼山是鲜卑人祭天的地方,她倒是希望白狼山下什么也没有。 洛祖真正的拥趸,是世家大族和符箓道派。 前者与洛祖共享世俗的利益,后者与洛祖共享符箓道门昌盛的气运。至于女道人、赤贫、月光、袁黄,甚至高陵王都不是! 高陵王只想得到洛祖的认可,登上大位。 但是黄雄一直没告诉他洛祖的真实情况,如果知道洛祖是这种处境,虽然他依旧道术通玄,但是他已有弱点,不值得像以前那般害怕。 只要手上有兵,依旧可以称孤道寡,洛祖懂事,认可他这个皇帝便罢,如果洛祖敢说三道四,直接带兵来给他把坟刨了。 所以,现在有兵在手最重要,洛祖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现在态度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黄雄。 黄雄却没有回答袁黄的问题,而是走到众人中间,望着周围一众心怀各异的人,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想放弃白狼山。来之前,我就想过了。” 黄雄望着袁黄,“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梨花荡,我说过,我起兵造反,是洛祖同意的。这天下的世家大族占了太多的气运,致平民百姓生机以尽绝,是天下最大的毒瘤。动世家大族就是动洛祖的根基,所以我来到白狼山,请示洛祖,洛祖答应让我起兵。洛祖想要的,亦不过是天下太平罢了!” 说罢,黄雄环顾四周,先是看着赤贫和月光。 “洛祖用金口玉言锁你地仙观,乃是因为丹鼎派修行,太夺人生机,动辄需要成千上万亩灵草,如果放任你们丹鼎派发展,必会天下凋敝!” “洛祖锁道祖,那是因为道祖心术不正,乱杀生灵。” “洛祖锁活佛,也是因为和尚不事生产,放贷收租,是民之蛀虫。” “现在洛广起祸心,引得天下大乱,又勾结狼兵引胡祸。一旦他目的达成,必是大正朝前所未有的暴君!我必除他!”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 “我黄雄一生所求皆为百姓,我既已占有雍凉荆襄之地,又打下中州和神都,洛广不愿意为百姓做的事情,我黄雄自己当皇帝,便皆可以做!摊丁入亩,恢复粮田!” 袁黄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黄雄已经消灭了世家大族,指望皇帝摊丁入亩,恢复粮田,但是皇帝自己跑了,他完全可以占据神都,自己称帝,然后以皇帝的身份,去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可是黄雄并没有称帝。 袁黄想过原因,黄雄一个将死之人,当皇帝只图个虚名,而且会消耗掉他转世的大气运,所以黄雄不敢称帝。 “如果打下神都后,天下尽在我手,我黄雄必称帝,摊丁入亩,恢复粮田,还天下一个大太平。就算我死了,我黄家还有后人,依旧可以继续。但是,我只占了半壁江山,而且命不久矣,一旦我称帝后身死,必会留给天下人一个烂摊子,打来打去,苦的都是百姓。所以我黄雄不能称帝。” 黄雄说完看向高陵王。 “我答应助王爷登上大位,不是因为王爷贤能,而是王爷你运气好,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选择一个洛氏王族,送上半壁江山,可以让其他野心家望而却步,天下百姓就可以少受战乱之苦。” “同时....” 黄雄看着袁黄,“王爷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大眼界的能臣辅佐治理天下,可让天下百姓生机有保。而且你年轻,至少可以稳住朝局四十年,风向不乱。” “翻遍史书,历朝历代的大盛世,都有你这样的能臣,眼界高,身体好,能圆能方,果敢勇毅。” 终于有一个人正经夸自己了。 这个人还是黄雄。 还是当着高陵王的面。 袁黄心中有些得意,女道人好听的话说得不好听,黄雄不好听的话说得很入耳。 “迅速结束战乱,还天下太平,是我选择王爷的初衷。现在洛广引狼兵前来,想要毁掉洛祖,必会引胡祸南下,如果你们不想守护洛祖,现在就可以离开。但是,我黄雄的所有承诺,也全部作废。” 众人心思各异。 特别是高陵王最紧张,他想登上大位,按照袁黄的谋划,一靠洛祖,二靠江东,三靠鲜卑人的玄甲军,四靠黄雄。 如果不管洛祖死活,鲜卑人必然是要守白狼山的,他弃了洛祖,就是弃了白狼山和鲜卑,鲜卑人也不会再支持他。再加上黄雄弃他,仅靠江东,高陵王觉得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被黄雄这么一威胁,袁黄也瞬间分清了大小王。 当务之急,其他矛盾先放一放,洛广才是心腹大患,与其说是守护洛祖,不如说是借洛祖和鲜卑之力,除掉洛广! 一旦这次逃了,仅凭他和高陵王的江东实力,实在难以抗衡洛广。 小周后一脸紧张地看着袁黄。 如果袁黄答应黄雄,守白狼山,那就会救老祖、除洛广,与她心意完全相合。 第88章 见洛祖! 很快,众人的主意就达成了一致,放下所有矛盾,助黄雄保洛祖,守护白狼山,先除掉洛广! 洛广是所有人共同的敌人。 黄雄道:“你们随我来。” 袁黄、女道人、赤贫、月光、小周后、高陵王六人,随黄雄往白狼山里走去,众人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溟水合的空谷,黄雄停了下来。 赤贫左右望了望,道:“没想到白狼山,还有如此藏风聚气的场所,确实是极品阴宅所在。” 黄雄站在谷中,点燃三炷香,望着空荡荡的空谷,轻声道:“师祖!” 声音在空谷中回荡。 只有几只乌鸦惊飞。 袁黄小心翼翼,试着用大黄庭感受着洛祖的存在,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地宫都感受不到。 这里什么也没有! 袁黄怀疑,黄雄会不会是骗自己的,洛祖根本不在这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凝重。 这里太平静了。 可就在突然之间,空谷之中瞬间飞沙走石,一道龙卷风带着尖厉的啸叫声,一下子将几人吹到空中,在空谷之中划出一道磅礴白练,似银蛇漫舞! 袁黄瞬间失去神智! 只有女道人反应了过来,她背上的木剑凌空飞出,抓在手中大喝道:“破剑式!” 木剑连续斩出七道剑气,将那霸道无比的妖风斩断,导引到空谷两边的沙石树木上面,然后一道剑气将几人裹挟起来,木剑急速连挽一十九道剑花,才将众人空中坠落之势卸去,众人还是重重摔倒在地! 女道人手中木剑裂开,虎口鲜血淋漓!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鲜血顺着木剑流淌。 这时,地面像是突然活了一下,无数的树叶、土石、草木开始涌起,瞬间将袁黄等人死死缠住,像蜘蛛捕猎一般,包成一个个人蛹! 只有女道人扔掉木剑,双臂张开,急剧甩出两道袖气,整个人似飞鸟一般跃起,倒勾在树枝上逃过,这时,她脚勾的大树突然似竹节般炸开,化作无数的青蔓向她卷来,一下子将女道人包成粽子! 女道人怒喝一声,她周身的青蔓瞬间烧了起来,变成焦黄一团,随着女道人一声大喝,青蔓炸开,女道人逃出来,身上的道袍也已经烧得大洞小眼! 这时,地面的细碎石头似长蛇般缠过来,女道人避无可避,伸出双掌打出两道灵力,谁知石头没有撞开,她自己却像蚂蚱般被撞飞老远! 女道人惨哼一声,左手两指立于眉前,威喝道:“阴阳律令,天地永和,密隐道人借天地以罚不臣,请阴阳以诛妖邪!” 言罢,她周围瞬间一片火海,四个火焰巨人从地上爬起,然后重重向石头长蛇砸去,长蛇却不躲不避,径直向火焰巨人射过来。 只一回合,四个火焰巨人便被石头长蛇穿胸而去,散作一地的火花! 女道人惨哼一声,当即再次旋转升空,随着一声竹哨响起,天空之上一只巨大黑鸟无声而至! 女道人右手握其一爪,瞬间上升十丈,左手连续打出数道灵力,往人蛹上面砸去! 地面上,人蛹被女道人的灵力活活撕开,袁黄等人挣扎着爬出来,神志混沌不清,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黄雄立于原地,既没被龙卷风袭到,也没被土石裹起。 他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轻呼道:“师祖且慢!” 这时,空谷之中一个凌厉的声音喝道:“黄蛮儿!你敢带外人至此!” 袁黄听这个声音似从地府而来,又像是从天而坠,惊恐地看向四周,只见赤贫和月光正艰难站起,小周后和高陵王人事不省,天空之中,女道人像天神下凡,与大黑鸟在上面盘旋。 黄雄道:“师祖,洛广找到了这里,正带着匈奴狼兵杀过来。黄蛮儿无有他法,唯有带他们至此。这位是高陵王,是师祖的七世孙,这几位是他的支持者,黄蛮儿欲助他登上大位,平定天下。” 一会儿后,空谷中声音传来:“允。” 袁黄惊魂未定,听到允字,心中才稍微放心,再看看高陵王,高陵王此时奄奄一息,都还没有醒过来。 这时,女道人从空中落下,警惕地看着四周。 黄雄道:“我们请了鲜卑兵来守白狼山,只是洛广带来了狼兵,我们只怕力不从心。” 这时,空谷中声音再次响起:“洛广谋我之日久矣,黄蛮儿,你量力而为即可,匈奴狼兵要来,就让他们来吧。” 黄雄道:“师祖,黄蛮儿大限将至,我算准了日子,也许这一次,就是我命中的第四道大劫。” 那个声音道:“狼兵至矣。” 袁黄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什么狼兵,这时,黄雄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着地面听了一下,沉声道:“来了。” 那个声音道:“让鲜卑人引狼兵至此即可,不必硬战。” 黄雄在空谷前行了大礼,然后转身决绝而去。 袁黄等人将小周后和高陵王扶起,也慌慌张张地往白狼山大营跑去,不多时,拓跋嵬带着鲜卑兵回到白狼山,此时的他已经疲惫不堪。 鲜卑兵本来势如破竹,打得金刀大单于连连败退,谁知杀到辽西郡,却发现辽西郡被别人攻下来了,攻打辽西郡的是匈奴人! 匈奴大军足有五万余人,黑压压的一片,辽西郡顷刻之间就破了。 拓跋嵬见到匈奴兵,心中再也没有了战意,当即率领大军回撤,一路奔逃,回到了白狼山。 以前乌桓是鲜卑的敌人,但是乌桓也替鲜卑挡了匈奴人,现在乌桓被破,鲜卑与匈奴中间的屏障就没有了。 面对如此强大的匈奴人,鲜卑人连战胜的可能都没有! 但是白狼山不能丢! 袁黄等人想到洛祖临行前的旨意,是要引狼兵到他坟前,虽然不明白洛祖的意思,但还是依言而行。 刚才在空谷中,袁黄彻底被洛祖的神通惊住了,这样的怪物,死了最好。 狼兵至,洛广必至。 最好是洛祖在坟前将洛广诛杀,然后狼兵毁了他的墓穴! 第89章 无双雷法! 白狼山下,匈奴狼兵呼啸而至! 五万匈奴兵让白狼山都为之颤抖,黑压压的一片,一直蔓延到天的尽头,在最远处,匈奴大单于的大纛高高扬起。 匈奴分为南北两部。 北匈奴势大,人口有五十万人,称为大狼国; 南匈奴相对较少,只有十几万,称为小狼国。 大小狼国人数不多,但是全民皆兵,又多善骑射,生活在苦寒之地,养成了悍勇的习性,两部也经常为草场争斗。 但是北匈奴大单于雄心壮志,对内,强力打压佛门,毁掉佛寺,保持部族的血勇和战斗力,对外,将南匈奴又打又拉,渐渐也把南匈奴拉入麾下。 这一次大单于趁着鲜卑人攻打乌桓人,也向东夹击,一举攻破了乌桓的辽西郡,然后大举进兵,来到白狼山下。 这一次,他这里来了一位贵客,南方大正朝的皇帝,向他借兵攻打北境,并许诺,打下北境,全部归匈奴人所有。 大单于当然高兴,如果能一举吞并乌桓三郡,然后将幽燕之地的鲜卑人、山越人征服,那么他就是长生天最强大单于! 五万匈奴大军,几乎是大小狼国能派出来的全部精锐! 而鲜卑兵,老弱病残加起来,不到一万人! 白狼山下,拓跋嵬率领鲜卑兵据山而守。 这是一场难有胜算的战争,袁黄也不想硬扛,便让拓跋嵬依洛祖之言,引狼兵至空谷之中。 洛祖既然敢说这样的大话,那么想来应该有本事对付狼兵。 鲜卑兵且战且退,很快就退至空谷。 不多时,匈奴狼兵黑压压似蚂蚁一般,与鲜卑兵一左一右,在空谷前对峙,黄雄一人独坐中间。 大队压到白狼山,白狼山再无丝毫灵气存在。 这时,匈奴大军中走出一骑,正是大正皇帝洛广,他骑马上前,见到黄雄,并不下马,而是倨傲道:“老师。” 黄雄平静看着洛广,淡然道:“没想到,我大正朝的皇帝,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可以勾结狼国。” 洛广笑道:“朕也没有想到,朕千辛万苦找的老祖,老师从一开始就知道。” 黄雄道:“我答应过洛祖,要将秘密带到棺材里去。陛下当年让我造反,我想着可以助陛下除掉世家大族,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我还曾来找过洛祖,告诉洛祖,陛下是一个仁德的帝王。没想到,陛下真正想除去的却是洛祖。” 洛广板着脸,冷声道:“天下人....天下人不过是些牛马罢了。你反朕,却如此忠心于老祖,难道你就不明白,对天下人,老祖与朕并无二致!这世家大族也好,符箓道派也罢,不过都是老祖支配天下人的手段而已。老祖一人独断万古,靠的就是抢夺天下人的气运。” “他,占有的东西太多了!” 洛广望着空谷,高声道:“圣人即大盗。老祖一人耗尽我洛氏一族的气运,又抢夺天下半数生机,所为的,不就是他自己的长生久视吗?” “老师,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黄雄却摇摇头,“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洛祖做这一切,原本是想做什么,但他确实给了天下人一个秩序,只要有秩序,天下就能太平。但是陛下,你所做的一切,却是将天下送入混乱。” 洛广哼道:“恶人由朕来做,你们都当善人。朕除掉老祖,释放老祖一人独占的天下气运,你们不也有更多的气运,成仙作祖!” 黄雄道:“想成仙作祖的人是你。” 洛广哈哈大笑:“仙路缥缈,大道独行。黄雄,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速速离去,给彼此一个体面。” 黄雄道:“想对洛祖不利,就请陛下从我尸体上面踏过去。” “挡朕者死!” 洛广冷哼一声,对着空谷高喝道:“大正皇帝洛广,请老祖赴死!” 随着洛广呼喝声起,黑压压一片匈奴狼兵也齐齐高呼起来,开始往空谷里面涌来。 女道人见黄雄不躲不避,高呼道:“府君!” 黄雄平静地坐着,只是回头瞧了空谷一眼,然后张开双臂,高呼道:“吾以日洗身,以月炼真,仙人辅我,日月佐形....” 随着黄雄高呼,周围的地面突然像沸腾了一般,周围的空气开始逆乱,这时,天空之中飞沙走石,黄沙起涌,笼罩着天空! 黄雄高呼道: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略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五行禁绝,请老祖上身!” 言罢,黄雄周身上下散着极端耀眼的红、黄、蓝光,他封闭了自己的五识,变成了一个可以让人支配的傀儡,一时间,风、火、雷俱下! 袁黄惊恐看着眼前这一切,大黄庭看到,空谷之中一道无比耀眼的光斑进入黄雄的身体里面! 天地浑黄一片,大量的尘土被狂风卷起,将匈奴狼兵笼罩,人与人对面不相见,马与马跌撞在一起。 随着黄雄一声高呼,匈奴兵脚下的大地,突然电光闪闪,无数道惊雷由地面往天上打去,像是拔地而起的电树! “咔嚓!” 随着无数道惊雷在地面炸开,匈奴兵瞬间人仰马翻,地面的草场变得焦黑,马匹毛发皆竖,无数人口鼻流血,摔下马来。 这时,黄雄手搓雷电,左零右火,一道如巨橼般的雷电从天空划过一道无比霸道的弧线,瞬间打在洛广身上。 天仙的神雷最是霸道。 因为风和火都可以躲,但是雷电是瞬发,永远不可能躲得了,只能扛! 洛广刚从马上摔下来,又被两道雷电击中,瞬间双目流血,浑身起火冒烟。 这时,几个匈奴的勇士将他拖住。 但是此时的匈奴兵已经大乱,人马皆惊! 天地一片飞沙走石,浑黄如泥,不止眼睛看不见,身上都打得全是口子,很多人眼睛已经瞎了,周围又都是惊雷,像是被置于大锅中煎炸。 匈奴兵不战自溃,开始奔走逃命! 这时,拓跋嵬见匈奴兵大乱,高呼道:“勇士们,跟我杀!” 一时间,鲜卑兵手执长弓,无数支箭雨射向匈奴狼兵,见匈奴兵溃散,拓跋嵬一马当先,带着鲜卑兵杀入敌阵! 第90章 鬼谷道祖,转世活佛 匈奴兵哪里还有战斗力,很快就被鲜卑兵冲散,拓跋嵬带着鲜卑人,如入无人之境。 大单于哪里见过这种天地异象,只呼遭遇妖邪,当即带着匈奴大军撤退,洛广双目流血,喝道:“他法术虽强,犹有尽时。不能退!” 但是匈奴兵撤退起来,哪里还管他这个大正皇帝。 就在这时,匈奴大军之中,突然有人惊呼道:“有刺客!” 可是周围乱糟糟的,等匈奴兵反应过来,只见大单于摔下马去,头已经被人砍了,尸体也被马蹄得稀烂! 这时,一部匈奴兵突然暴起,开始向匈奴人砍杀过来! 是小狼国的匈奴人! 匈奴人乱作一团,先是被白狼山的异象吓坏了心神,又被鲜卑兵冲散了阵形,现在小狼国反水,哪里还顾得上打仗! 洛广用手抹着眼睛,努力想看清眼前的局势,但是他越抹越模糊,不知在那一瞬间,他彻底看不见了! 这时,一个声音叫道:“师兄,快走!” 是曹虚圣。 但是为时已晚,大量的鲜卑人涌过来,另一边匈奴人又在喊打喊杀,曹虚圣带着洛广慌乱出逃,却只能逃到空谷之中。 “阿弥陀佛。” 突然,一声佛号响彻空谷,一个身披宝藏袈裟,手持丈二法杖的秃头老和尚出现空谷。 “桀桀桀。” 接着,一个诡异怪笑也从空谷传来,一个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出现在空谷,却是道祖。 袁黄远远瞧着空谷,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 和尚、道祖、黄雄、洛广、曹虚圣,还有埋在地下的洛祖,竟然都出现在了空谷之中! 这时,黄雄身上的雷电散去,一道光斑离开黄雄的身体,黄雄恢复神志,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黑慈法师,转世活佛,匈奴国师。 萧隐,鬼谷道祖,陆地神仙。 曹虚圣。 洛广。 黑慈活佛是洛祖大敌,被大正道门赶到北方匈奴狼国。 道祖萧隐更是洛祖两世大敌。 曹虚圣和洛广就不用说了。 才赶走匈奴兵,一下子又来了这么多敌人,黄雄刚才禁绝五识,请洛祖上身,其实非常伤身体,但是见到活佛、道祖,黄雄望着空谷,决绝道:“黄蛮儿请师祖上身!” 可是,空谷之中并没有动静。 道祖桀桀大笑道:“师兄,此地藏风聚气,风物长宜,不错,不错。” 黑慈活佛也道:“洛兄,老朋友上门,该出来叙叙旧了。” 黄雄看着两人,一脸警惕。 洛广听到声音,也如临大敌。 这时,空谷之中一个声音响起:“快办正事。该杀的都杀了。” 是洛祖的声音。 黄雄无比震惊得望向空谷,袁黄、女道人等人也弄不清状况,这时,黑慈活佛叫了一声佛号,朝黄雄走过来,呵呵笑道:“天仙黄雄,可惜你棋差一步,被小人算计,你终究无缘陆地神仙。” 黄雄没有回答,而是望向空谷,迟疑道:“师祖,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哈哈哈....”道祖哈哈大笑道:“师兄,你这个徒孙真是单纯得可笑。哈哈哈,怎么回事,黄雄,我们要你死。” “师祖!” 黄雄不甘心,再次向空谷喊去,空谷里面却再无回音。 这时,洛广阴狠道:“老师,你还不明白吗?老祖要除掉的,不只是朕,还有你!你居然还要阻止朕!” 黑慈活佛慢条斯理道:“皇帝你倒是颇有手段,鹰视狼顾,不好对付,可惜,黄雄提前把你造反的计谋告诉了洛兄,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可能成功了!” 洛广恨声道:“可惜我老师迂阔天真,轻信老祖!” 黑慈笑道:“他不是也轻信了你的许诺。” 黄雄望望空谷,又望望洛广,惨声道:“你们....” 洛广道:“朕利用你造反来对付老祖,老祖也利用你来对付朕。老师,大道独行,这个道理你到死都不会明白!” 黄雄听完面如死灰。 他一个将死之人刚才禁绝五识,本来就严重透支了身体,现在发现自己被两个信任的人算计,所争取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顿时眼前一黑,就往地上倒去。 女道人大呼道:“府君!” 说罢,女道人身形一闪,从袁黄身边奔出,转眼出现在了黄雄身边,对洛广喝道:“以三对三,你来不来?” 洛广双目是血,歪着头听了一下,问道:“你是梨花荡刺杀朕的人?” 女道人道:“正是。” 洛广道:“你道术不错,可以一试。” 女道人道:“那好。萧老鬼这阴间人最弱,交给你。地下老鬼最强,交给我。府君,你对付黑慈。” 女道人是地仙,洛广和黄雄是天仙,女道人却挑了个最强的。 黄雄挣扎着站起来,道:“我是将死之人,我助你们逃出去,不必管我。” 女道人急道:“府君,他们几人世仇能走到一起,必有大的图谋,你知道得最多,不能轻易言死,我们都必须活下去!” 黄雄若有所思,当即道:“不行,地宫底下藏有大量灵气,还有昊天大阵,在这里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可能是洛祖的对手。洛广,不求战,只求走,还记得五雷导引术吗?” 洛广道:“记得。” 黄雄对女道人,以及袁黄等人高呼道:“我会用五雷导引术,将洛祖所有的雷法引过来,你们二人务必拦住黑慈和萧隐,助大家逃出去,一定要把白狼山的秘密送出去!” 黄雄的话刚说完,空谷中的声音急喝道:“萧隐,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快动手!” 洛广对曹虚圣道:“你速速离开。” 女道人也望向袁黄和高陵王等人,大喝道:“快跑!” 袁黄大概弄清楚了情况。 黄雄一心想为天下人谋太平,立大功德,洛广利用黄雄想对付世家大族,摊丁入亩、恢复粮田的心思,让他假装起兵造反,真正目的却是除掉洛祖。 黄雄是唯一知道活死人墓的人,他将皇帝的计划告诉了洛祖,洛祖嘴上同意,猜到洛广是想害他,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道祖和黑慈这两大仇人拉到了自己阵营,助他对付洛广。 同时,两人都想对付黄雄。 一个不想黄雄占了转世的大气运,一个不想天下再多一个转世的陆地神仙。 袁黄见识过女道人的实力,也吃过洛祖的苦头,女道人让他逃,那就证明此地极度危险,必须马上走。 第91章 黄雄兵解 赤贫和月光叫道:“师娘!” 女道人喝道:“别来捣乱,保大家逃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黑慈和道祖动手了,黑慈手中的丈二法杖重重往地上一忤,嘴里念了几句法咒,法杖上面顿时雷光闪闪,就朝黄雄呼了过来。 道祖一招百鬼夜行,天下瞬间为之一暗,无数的幽魂出现在周围,也向黄雄攻过去。 黄雄再次禁绝五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请神上身,而是脚接大地,手向苍穹,浑身上下闪烁着蓝色雷电。 “我黄雄今日兵解,愿道友逃出生天,进入陆地神仙境!” 黄雄用五雷导引法,将自身雷电引向天地,洛祖最强的雷法,无论多么刚猛,都只能打到他一个人身上。 但是他黄雄,也必定当场兵解,灰飞烟灭! 他在一生最后的时刻,用大愿力望向女道人,对她进行祝福,这是莫大的气运! “府君珍重!” 女道人决绝地捏出双指剑,再次高呼道:“阴阳律令,天地永和,密隐道人驱山精木怪雄虺猛兽以四荒,逐魑魅魍魉魈鬾鬽魆以绝灭,诸邪退散!” 在这一瞬间,赤贫和月光拉着袁黄、高陵王等人,义无反顾地往白狼山下冲去! 在这一瞬间,女道人周身数十丈的范围内,一道无比凌厉的灵力爆炸开来,将道祖的百鬼夜行冲得七零八落! 在这一瞬间,洛广一道化龙诀,地面飞沙走石起黄龙,向黑慈道人砸去! 在这一瞬间,空谷之中空气突然凝固,一共一百零八道雷电笼罩着白狼山,像一只巨大的网,欲将袁黄等人一屠而尽! 可是,这一百零八道雷电却齐齐砸向了黄雄一人! 黄雄像天地间的巨人,脚踩大地,手擎苍天,将地面的一百零八道雷电导引己身,然后顺着手划向天空。 天空之上,雷电炸裂,如星河落沉!似烟花绽放! 天地为之一白! 道祖的百鬼夜行被女道人炸散,再被这漫天惊雷一炸,瞬间消失不见! 同时,黄雄的肉身也瞬间蒸发,连骨灰都没有剩下一点! 可是,黄雄依旧还在天地间,他是经受住天雷轰顶,渡过天劫的天仙,雷法可以轰灭他的肉身,但是轰不灭他的元神! 黄雄的元神急剧变大,一手举苍天,一脚镇大地,似天神下凡! 这时,天地之间再次咔嚓一声,又是一百零八道雷法轰下,想将袁黄等人轰死,可是一百零八道雷法,再一次汇集到黄雄的元神之上。 黄雄哈哈大笑,自己也手搓雷电,左零右火,将一道更加绚丽的五花雷打向天空。 白狼山下,所有人飞奔逃离。 女道人击败道祖,再转头看黄雄,见黄雄肉身已经被炸没了,只有一缕元神仍执着于天地间,恸声道:“仙长!” 这时,黑慈一丈二的降魔法杖将洛广的化龙诀击破,然后重重一忤向洛广的头顶击来,洛广眼睛瞎了,打架全靠对灵力的感知。 黑慈欺他眼睛不好使,竟然用江湖打法,敲了他一闷棍,洛广顿时头破血流,大怒不已,一把抓住黑慈的降魔杖,两道雷电就向黑慈身上轰去,同时,洛广对着黑慈的大秃瓢,狠狠吐了一口黑血。 黑慈全身上下瞬间炸裂,宝藏袈裟烧了起来,露出他那一身精肉的身子,脸上也烧破了皮。 黑慈更是大怒,也不再用法术,而是举着法杖对着洛广就是一顿猛捶,洛广瘫倒于地,再次施展化龙诀,顺着地面草皮,如游蛇般瞬间消失! 洛广逃了! 女道人见洛广如此不仗义,怒喝一声,手捏两道剑诀,再次施展火焰巨人,弃了道祖,四个火焰巨人向黑慈砸去。 黑慈法杖抡出,同样一道烈焰扫过去,地面火石卷起,化作金刚法相,与四个火焰巨人缠斗在一起。 这时,第三道雷法降下! 黄雄的元神再也消失不见! 女道人再也顾不上火焰巨人,当即双臂旋转,整个人凌空飞起,就在这一瞬间,第四道雷法降下,女道人躲在空中躲过,但仍被余波炸飞出去几十丈。 这时,那只巨大黑鸟无声而至,尖啸一声,抓起女道人飞向远方! 白狼山下,袁黄一行跑得如狗喘,刚才三道雷电从地面升起,他们被电得浑身酥麻,但是有惊无险,并没有伤着。 他们不敢回头,只想离白狼山越远越好。 小周后身体弱,累得瘫倒于地,袁黄施展伏牛劲,请神上身,抱起她飞奔,小周后急道:“老祖,救老祖!” 现在逃命都来不及,袁黄哪里还顾得上去救周化羽。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周化羽的人,想必是在匈奴人那里,可是匈奴人那么乱,如何还能去救人。 这时,天空之中黑鸟落下,女道人情神憔悴,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她无比沉痛道:“大德良师兵解了。” 众人心情沉重。 一代天仙黄雄,死了。 死在了洛祖手里。 袁黄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师娘,你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没有?” 女道人道:“我们速回大阳城,把大酋长和拓跋嵬也叫回来!” 众人一路拼命赶路。 袁黄心中有太多的不解,本来想问黄雄,可是现在黄雄已经死了,洛广也逃了,女道人知道的信息有限。 第二天中午,袁黄一行终于回到了大阳城。 袁黄才从拓跋嵬那里得到消息,匈奴大单于被小狼国杀了。 这一切应该是黑慈的阴谋。 因为大单于主张限制佛门,但是小狼国却很礼佛,黑慈是支持小狼国。 至于其中的细节,他们就不知道了。 现在小狼国的狼兵已经占领了白狼山,鲜卑兵斩杀了大量的匈奴兵,抢了不少东西回来,还救回了周化羽。 袁黄带着高陵王见到洛华,女道人、赤贫、月光都在,等他们父女说了些话后,袁黄道:“这洛祖连王爷你都要杀,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高陵王一路都很郁闷。 千里迢迢来找洛祖,就是希望洛祖同意他来当皇帝,结果见面就被打了一顿,还被包成了粽子,据说洛祖同意了,但是他没听到。 在白狼山,洛祖还要杀他。 袁黄也有些没了主意,发生的事情都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现在洛祖变成了敌人,洛广逃掉了,道祖、黑慈都是敌人,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是洛祖。 有没有办法除掉洛祖这个死怪物? 袁黄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白狼山被匈奴狼兵占了,又有活佛和道祖相助。 靠军队去挖坟,鲜卑人打不过匈奴,更扛不住洛祖的雷法,靠仙人,别说有活佛和道祖,就是只有洛祖,也没有仙人打得过。 不知道洛祖是用的什么方法,竟然在没有任何灵气的情况下,对军队施法。 但是换一个角度想,现在的洛祖比想象的可怕,但也没有想象的可怕。 因为他是一个活死人,只能躺在白狼山下的活死人墓,自己只要跑回江东,他就算可以神魂出游,也应该不敢爬出棺材来追杀。 万一他神魂出游,家里的活死人墓被人毁了怎么办! 第92章 陆地神仙之上 其次是高陵王。 原来因为洛祖的存在,天下只能姓洛,袁黄选择助高陵王登上皇位,但是现在洛祖成了困在白狼山的怪物,而且洛祖好像也不支持高陵王。 那还有必要支持高陵王吗? 朕也不是不行啊! 袁黄动过这样的心思,但是很快就打消了。 一来,他袁家小门小户,昌县侯又是新封,现在还作不作数都两说,没有拉一票人单干的基础。无论是高陵王的江东,还是黄雄的雍凉荆襄,又或者天下其他州郡,他都没有办法控制。 二来,身边的人也不会支持他单干,比如袁家、比如玉家,比如洛华、比如女道人。 三来,他对当皇帝并没有那么大期待。 当皇帝其实是一件挺无聊的事。 两世为人,袁黄深知,钱和权是好东西,但是必须有度,才能逍遥自在,一旦太过,必定牵扯甚多,人反而会变成钱和权的奴隶。 当皇帝听着高大上,但未必很有意思,不值得冒太大的风险去拼命。 既然如此,支持高陵王,在目前来看,仍是最优解。 第三个要考虑的,就是女道人的鲜卑部。 按照他的计谋,鲜卑人如愿以偿从乌桓人那里夺回了白狼山,谁知洛广突然带着匈奴人来了,现在白狼山被匈奴人占去,鲜卑人生存的北境,将面临极大挑战,如果不能解决北境的匈奴人,玄甲军就没了。 好在匈奴大单于死了。 高陵王想马上回江东去,袁黄道:“王爷,北境是大正与匈奴的缓冲,北境如果不能争取在手里,不管是鲜卑人被消灭了,还是鲜卑人被迫投靠了匈奴,都将是北方狼患。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夺回北境。” 高陵王面露难色。 作为洛氏王族,他当然知道北境的意义,不止在玄甲军和马匹,也在于抵御北方的大小狼国。 可是对于高陵王,现在最着急的是回去称帝。 黄雄把雍凉荆襄等地都给了他,可现在黄雄已经死了,这些地方听不听调都还不知道,必须马上回去,控制江东和黄雄的半壁江山。 而且必须抢在其他王族前面。 还有洛广这个心头大患没除。 至于北方的狼患,他现在还没有当上皇帝,实在顾不上操那份心。 此时大酋长和拓跋嵬过来,大酋长当着高陵王的面,对袁黄道:“你帮我鲜卑人打败了乌桓人,虽然白狼山还是丢了,但是我们愿意遵守约定,支持高陵王。高陵王,你助我们对抗匈奴人,我们助你当上大正的皇帝。” 高陵王心中焦急,嘴上却一口答应,然后求助地望向袁黄,袁黄心中也没了主意,只好搪塞过去,让拓跋嵬他们打探情报。 袁黄又单独找到女道人,焦虑道:“师娘,现在匈奴人来了北境,鲜卑人只怕会有大麻烦,而且洛祖的墓被匈奴人守着,又有黑慈和萧隐,不解释他们,我们终究是不得安宁。” 女道人道:“现在洛广逃了,大德良师兵解,想对付他们三个陆地神仙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赶走匈奴人,然后带兵刨坟毁穴。” “可是....” 袁黄都没有心情再往下想了。 女道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现在没有办法赶走匈奴人。 “师娘,你说洛祖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袁黄实在不解,“如果说洛广造反,洛祖早就知道,他应该想办法保住地龙。至少该有这么个动作。现在回过头来想,是洛祖纵容了洛广的行为,故意放弃了地龙。” 女道人道:“地龙是洛神通最重要的东西,确实毁得太过轻易了。” 袁黄道:“在梨花荡,道祖也刺杀过洛广,说明洛祖对洛广的纵容,到毁地龙为止。毁了地龙,洛广就可以去死了,至于洛广的北境之行,应该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女道人一听,是这个道理,跟着点点头。 袁黄道:“这三个死敌能走在一起,说明他们在谋划一件大事情。让他们的立场和利益暂时一致了。洛祖是活死人,他们还愿意来守,说明洛祖是主事人,而且另外两人,有求于他。” 女道人一听,又是这个理,再次点点头。 本来毫无头绪的事情,经袁黄一说,她好像也有点明白了。 这种思维方式好厉害。 袁黄问道:“师娘,你经历的岁月久远,你说,什么样的事情,是他们三个人可以放下仇恨,决定合作的?” 女道人不由想到了空谷前,她约洛广一同对敌的情形,道:“那当然是一个更大的敌人,他们每一个人都面对不了,只能抱团。” 袁黄点点头,“这样想就合理了。只是师娘,这世上可还有他们三个人都面对不了的敌人?” 女道人道:“洛广肯定不算,黄雄也不是。这天下的仙人就那么多,剩下的,无非也就是仙隐的春秋剑圣,蜀地的张天师。再就是符箓派的地仙、鬼仙,以及你师父一门和我。” 袁黄个个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些敌人不够分量。 女道人道:“也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还有我们不曾见识过的仙人,比洛神通他们更厉害。” 袁黄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师娘,那你最大的敌人是谁?” 女道人道:“你师父。” “呃....” “他克我。” “除了我师父以外呢?” 女道人想了一下,悠悠道:“长生。” 袁黄会心一笑,对啊,长生! 这世间的仙人很厉害,但是终归还是要死,无非就是活得长一点短一点而已,强如黄雄的天仙,最终的归宿也是求一场大气运,然后转世重生。 强如洛祖的陆地神仙,也会二世而亡。 没有仙人是不死的。 洛祖算是开创了一种新的长生之法,那就是活死人。 不管萧隐和黑慈对洛祖有多大仇恨,他们最终都要走同一条路,那就是死亡,洛祖年纪大些,比他们要更早面对死亡。 洛祖把自己封印在陵寝之中不死不灭,对于萧隐和黑慈,应该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只是这种方法,萧隐和黑慈都不会,如果洛祖愿意教给他们,他们也算是换一种方式继续活着了。 女道人听了连点头,道:“不错,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普通凡人想求的,是成为修行者炼气士,普通修行者,所求的是渡劫成功,成为仙人,鬼仙想成地仙,地仙想成天仙,天仙想转世成为陆地神仙,陆地神仙还想继续活着。” 可是袁黄想了又想,又摇摇头道:“不对。如果是他们想学洛祖的活死人墓,那洛祖的动机对不上。对于洛祖而言,他已经成功了,藏好就完了。为什么还要毁地龙,又要让萧隐和黑慈知道?不对不对,洛祖一定也有所求。” 女道人略显尴尬,刚捧完哏,袁黄又自己否定了,显得她脑子不好使,有点蠢。 袁黄道:“师娘,如果你是洛祖,你还会求什么?” 女道人道:“那有什么好求的,洛神通把自己埋地下,成为白狼山的孤魂野鬼,这样地活着,不要也罢。” 袁黄哈哈大笑,不由想起了前世的一种酷刑: 小黑屋。 洛祖是强,强大到离谱,但是他把自己埋在坟里面,里面还修了一个大地宫,那又怎么样?不还是一个小黑屋吗? 要那么强大的法力有什么用? 不能呼吸,不能欢笑,还不能让人知道,这简直是人间最大的酷刑,也是人间最大的孤独。 袁黄换位想,是愿意当一个普通人,还是愿意当洛祖? 袁黄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当一个普通人!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自由! 洛祖是还活着,也是足够强大,但是他不自由,他异常孤独! 所以洛祖所求的,一定是自由地活着! 当仙人很爽,当陆地神仙更爽,但是当与世隔绝的活死人仙人,绝对不爽! 洛祖不想埋在地下! 他想出来! 而萧隐和黑慈,一定也面临着同样的苦恼。 他们名满天下,他们实力强大,但是他们已经二世为人了,这世间还没有哪个陆地神仙能够不死。 洛祖的活死人是折衷的办法,如果能自由地活着,那才是终极的办法! 袁黄道:“师娘,我懂了。洛祖一定是在想办法从坟里面出来,他躺在活死人墓里三十多年,换作一般人,早就疯了!要么,他想活死人肉白骨,重塑肉身,要么他想活第三世。总之,他在求真正的长生!” 女道人眉头一皱道:“可世间哪有这样的仙法?” 袁黄道:“确实闻所未闻,但是师娘,你想过没有,就算世间没有这样的仙法,他只要在为此奋斗,不断尝试,那人生是不是有盼头多了?” “这是什么道理?” 女道人不解。 袁黄道:“世间有没有这样的仙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洛祖,还是黑慈、萧隐,只要他们相信世间有,那就行了。或许,洛祖有了眉目,想进行尝试,所以才整出这么多事情来。黑慈和萧隐在面对人间尽头时,也才能放下过往的仇恨,让洛祖这个仙路第一人,为他们闯出一片新的境界来!” 女道人听了无限神往,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仙法,那我也愿意放下仇恨,让他们姑且一试。” 第93章 小周后的夜游.... 袁黄终于笑了起来。 “师娘,我终于想通了。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洛祖想干什么!所有事情都对上了!” 女道人对袁黄也很佩服,所有事情像一团乱麻,但是经袁黄这样一分析,所有事情都变得有条理可循。 她鲜卑人不会这样思考问题,大正人也不会像这样思考问题。 真是个鬼才! 袁黄道:“师娘,既然洛祖、萧隐、黑慈他们怕死,想陆地神仙的基础之上再进一步,那么必定还有很多后续动作。只要他们有所求,我们就有可能拿捏他们,作为条件交换。只要能相互拿捏,那就可以谈。只要可以谈,事情就还可控。” 听着有点绕。 女道人有点懵,怔怔道:“什么意思?” 袁黄道:“现在匈奴人占了北境,虽然大单于死了,但是狼兵依旧凶猛,鲜卑人不是对手。对付三郡乌桓,我们还能用计谋,但是对上狼兵,计谋几乎无用,如果他们铁了心要灭鲜卑,鲜卑人只怕凶多吉少。” 女道人正在为此担心,就怕匈奴人誓要消灭鲜卑人,听袁黄这么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匈奴人也有可能,不攻打鲜卑人?” 袁黄道:“正是,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在想,我们也可能把敌人想得太完美了。洛祖和萧隐、黑慈虽然现在是一伙的,有共同的追求和利益,但是也未必就那么齐心,彼此之间,必定还是会有一些算计和拿捏。鲜卑人的生机,就在这两者之上!” 女道人似懂非懂,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袁黄道:“与白狼山谈判!” 女道人大惊道:“万万使不得,大德良师用性命才助我等逃出来,如果再去白狼山,我可不能保你全须全尾得出来。” 袁黄笑道:“谈判未必要过去。而且谈判也不一定要说话,说的话轻飘飘的,试不出真假。咱们用事去谈。” 女道人又不解了,袁黄道:“咱们去攻打北郡,占领北郡和辽东郡,放弃白狼山,又与白狼山隔山相望。如果匈奴人要消灭鲜卑,必会出兵,那我们就顺势从辽东郡南下,举族搬迁。如果匈奴人还需要鲜卑人,就必会同意我们用北郡交换白狼山。毕竟没有白狼山的草场,鲜卑人只能继续拼命。” 女道人从来没有想过要举族搬迁,北境是鲜卑人世居之地,白狼山是祭天之所,如何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听袁黄说得轻飘飘的,不由皱眉道:“袁黄,我鲜卑人不离故土,想让他们搬走,怕是不容易。” 袁黄道:“以往鲜卑人、乌桓人、山越人能存在,那是因为大正朝强势,也需要他们缓冲,愿意帮他们撑腰,现在大正自己乱成一团,根本无暇北顾。匈奴人在这里就是霸主。现在决定权已经不在鲜卑人手里了,喜欢不喜欢,匈奴人铁了心杀过来,鲜卑人只能跑,如果硬拼,就是亡族灭种。” 女道人长叹一声,匈奴与鲜卑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如果有机会保存实力,还是生存更重要。 说通了师娘后,袁黄便再去找高陵王,高陵王嘴上答应了鲜卑人,但是心里却并不乐观,鲜卑人自己保不保得住都两说,他可没工夫在这里瞎耗。 当晚,高陵王和袁黄一起在洛华的小屋里面吃饭。 高陵王看着洛华的孩子,心里面好生愧疚,女儿洛华与袁黄本来挺好的一对,因为他害怕朝廷猜忌,便和玉成器使计拆散了。 谁知,现在朝廷没了,自己还准备当皇帝了! 早知道是这样,那说什么也不拆了,袁黄如果能成为他的女婿,那将是非常得力的助手,女儿也会很幸福。 这可能就是洛华的命数。 她命中注定,要孤独一生。 高陵王让洛华与他回江东去,洛华却拒绝了,她已经离开了花狸山,现在跟着师父出家修行,这一生都不会再入凡尘。 高陵王劝之再三,最终也没有再说,他回江东去当皇帝,也是非常危险的,把女儿带回去,未必就能保其周全。 高陵王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回江东去,袁黄决定暂时留下,先处理好鲜卑人。 当晚,袁黄带着一脑袋的事情回到营房,小周后和周化羽早早就在房里守着,见到袁黄,周化羽感慨道:“没想到北境之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袁黄,芙儿答应你的事情,依旧作数。” 袁黄睡了他周家的小皇后,多少有点尴尬,问道:“周真人,你是什么想法?” 周化羽道:“朝廷陷落,大位在悬,你们支持高陵王,我们支持淮南王,这本来没什么。但是现在看来,问题太大了。芙儿答应此生听你使唤,再不与你为敌。老道愿意南下去找淮南王,劝他放弃皇位。也顺便找找主教真人,劝他们以天下为重。” 袁黄首先想到的是脱身之计。 周化羽却道:“老道会晚几日再出发,等高陵王先走。以免有通风报信之嫌。现在世道乱,老道走后,还请你善待芙儿,我周家只剩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袁黄没想到老道士这么迂阔,晚高陵王几天出发,就不会提前去告密,留下小周后,就是给袁黄当人质,让他放心。 袁黄对周化羽行了一个礼,道:“周真人,我带你去见王爷。只要你们拥立王爷,他日待遇比淮南王只多不少。” 周化羽道:“有劳。我周家一老朽,一弃妇,还要什么待遇。王爷日后多多起用我周家族人,便算老朽给后人留了一点祖荫。” 世家大族关系特别复杂,人也特别多,周化羽五服内的直系亲属是没有了,但是周家族人依旧还有。 袁黄带周化羽见了高陵王,高陵王对周化羽很有点敬畏,因为周家曾是正王朝最大的世家,又是几代皇后之家,周化羽还是成名极早的鬼仙。 从高陵王那里回来,与周化羽分别后,袁黄回到房间,小周后早已经累得不行,伏在案前已经睡着多时了。 袁黄推门进来,木门咯吱作响,将她惊醒,小周后起身过来,问道:“老祖可答应了?” 袁黄大概说了一下,小周后道:“你放心,老祖一生磊落,从未失言。他答应你去劝说淮南王,那便不会有假。你助我救回老祖,我就是你的,老祖让我留下,既是让你放心,也是保我平安。你放心,我也不会跑,我还要等你帮我杀了洛广。” 袁黄不喜欢勉强,在隔壁房间另外布置了榻给小周后。 小周后道:“我就在这里睡。” 袁黄道:“给你布置了房,你过去睡,也可以自在些。” 袁黄懂这种感受,有一间自己的房,哪怕不住,心里也会更安定,不会有一种不得已的将就感。 当晚,袁黄自顾睡去,小周后在隔壁静静卧下。 睡到半夜,袁黄猛得惊醒,听见房门被咯吱推开,只见小周后穿着薄薄的亵衣走了出来,来到榻边,她轻轻坐下。 袁黄心中暗惊,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刺杀自己来了。 但是小周后在榻边坐下后,又靠着袁黄躺了下来,脸上竟然浮起了薄薄的喜悦之色,片刻后,她鼻吸均匀,酣然入梦。 袁黄这才确定,她又梦游了.... 小周后神魂受损,一到阴气重的时候,就会本能爬起来夜游,去寻找阳气。 只有男人阳气重.... 而袁黄这个十八岁的修行者,就是阳气最重的男人。 透着月光看着身边的小周后,袁黄又害怕又好笑,看来她还真是天生皇后命,哪家好女人睡觉,半夜老往别的男人床上跑? 这要是住在袁家庄,妇道还有个屁! 也只有在皇宫里,她才不会出丑,毕竟皇宫里除了皇帝一个男人,其他都是宫女、太监。 她在皇宫里,是一个太监抬着床跟着人跑的奇葩皇后。 看来,她还只能放在自己身边睡,要是放远了,晚上起来夜游,还不知道爬到哪个男人床上去了。 袁黄思来想去,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虽然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但是个假的,一直被洛广欺负,神魂受损才能请姑妈上身,然后身体被洛广当成姑妈凌辱。 按搜魂的记忆来看,她竟然因为受虐,还爱上了洛广,真是病态的感情,正是因为爱,后来发现被骗后,才会恨得那么重,非要杀了洛广,给她和周家报仇。 袁黄思来想去,决定等这次事情了了,想办法帮她把神魂养一养。 第二天一早,营房周围小马驹的叫唤声将袁黄唤醒,不多时,小周后也睡了过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在袁黄床上,知道自己又夜游了,羞得双手捂脸,好像从来没有亲热过一样。 上一次,她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武器,来打动袁黄救老祖的,豁出去了,所以并没有羞涩感。作为世家大族的女子,又是皇后,从小到大都有人服侍,在下人面前脱衣服是不会羞涩的,看这些人就像看猫儿狗儿。 上一次,她看袁黄就是这样的心情。 但是这一次不同,她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早就已换了,再看袁黄,竟是羞得满面通红.... 第94章 鲜卑立国,袁黄辽东封王 早晨。 高陵王很早就起来,赤贫和月光、袁弘护送他南下回江东,袁黄则留在这里,等鲜卑人安置妥当后再回去。 当天,拓跋嵬带领鲜卑人攻打北郡,大酋长则带着鲜卑部放弃围攻白狼山,向东边撤离。 女道人十分紧张。 这是决定鲜卑命运的时刻,如果匈奴不肯过鲜卑人,必定会大举进兵北郡,那么鲜卑人就只能逃离北境,另寻安身立命的地方。 三天后,拓跋嵬打下北郡。 鲜卑人大举涌入北郡,乌桓三郡有两郡都被鲜卑人占领,实际领地比以往更大了。拓跋嵬也很紧张,在北郡严阵以待,等着匈奴人来犯。 可是时间过去了好几天,匈奴并没有动静。 袁黄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鲜卑人放弃白狼山,转而夺取北郡,匈奴人基本是默许了。 或者说,是洛祖、萧隐、黑慈默许了。 看来,他们还需要鲜卑人存在,只要鲜卑人识趣,不再争夺白狼山,夺取北郡,占领辽东是可以容忍的。 但是令袁黄没有想到的是,匈奴小狼国的单于竟然还派使者送来了贺礼,三头雪狼,一座人头京观,请大酋长向长生天请示,加封单于! 鲜卑人当然是狂喜。 匈奴的小狼国不仅没有攻打北郡,反而还要与鲜卑人交好,甚至要鲜卑人真正立国! 在北境,只有匈奴的大小狼国和乌桓人称单于,也就相当于大正的皇帝,其他部族都只是酋长而已。 鲜卑人不是向北称臣,就是向南称臣,如果能封单于大位,那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袁黄当初忽悠鲜卑人,就是用大单于诱惑大酋长的,没想到,匈奴小狼国竟然真的要大酋长封单于! 袁黄搞不懂小狼国怎么想的。 一个强大的鲜卑,不符合大正人的利益,同样也不符合匈奴人的利益。袁黄想来想去,才想明白个大概。 匈奴小狼国刺杀了大狼国的单于,现在面临着蛇吞象的处境,小狼国必须征服大狼国,所以无暇东顾,不如与鲜卑人交好,免得腹背受敌。 当天,女道人过来找袁黄,请袁黄去部族里面吃饭。 拓跋谷代表族人感谢袁黄,是他的计谋,让鲜卑人不仅战胜了强大的乌桓,得到了大量草场,还与匈奴谈妥,封单于。 女道人毕竟是鲜卑人,自然是希望部族能够强大。 袁黄有苦说不出,他的谋划本来好好的,谁知洛广带了匈奴人来,现在一下子玩大了,鲜卑人要自己立国了。 虽然鲜卑人还是会支持高陵王,但是一个鲜卑国,时间久了只怕也会是大问题。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已经无解。 如果他敢阻止大酋长封单于,那所有鲜卑人都会恨他,反而会把鲜卑人彻底推向匈奴。 当天下午,拓跋嵬又亲自来请袁黄,给袁黄带来了三牛车的珠宝、黄金,邀请袁黄去参加大酋长的祭天仪式。 大酋长加封单于,对有功之将大加封赏,可能是小家乍富,出手也阔绰,直接给袁黄封了一个名义上的辽东郡王。 因为袁黄是大正人,也要回南方去,这个辽东郡王有名无实,只是一种勋爵,没食邑,不世袭,仅仅代表第一任鲜卑大单于对袁黄的感谢。 是这个来自南方大正的年轻人,凭借无双智计,助他鲜卑逆天改命,也是这个人,斩杀了他们的仇人公孙耦。 大酋长把国都定在大阳城,因为这里距离匈奴相对较远,又与辽东郡、北郡可以相互驰援。现在辽东郡、北郡、大阳城的人口都太少了,必须相互照应才能自保。 时间一晃过去七天,周化羽也南下了。 袁黄将三牛车的珠宝、黄金送给洛华,女道人将新单于的封赏都给了族人,洛华抱着孩子,拓跋谷带着族人,将袁黄和小周后送出大阳城。 袁黄二人从鲜卑人那里挑了两匹上等好马,一路往南而去,小周后不会骑马,起初走得很慢,颠簸了三日后,两人的速度才稍微快了起来。 这一天,两人出了北境,来到幽州地界,却发现北上的驰道,出现了许多大正人,而且一看就是官身,是去北境办正事的。 袁黄一打听才知道,现在整个大正,都在传洛祖的事情。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洛祖埋在白狼山,而且勾结了匈奴人,已经不再是大正的洛祖。 这天下间,十七个王族,竟有八个已经起兵造反,在幽州,渔阳郡王自称幽州牧,实际统领幽州,在冀州,中山郡王自称冀州牧,正在攻打巨鹿、平原、河间等地。 另外还有青州的北海郡王、并州的西河郡王、中州的颍川郡王、扬州的淮南郡王、益州的汉中郡王、交州的苍梧郡王,都已经起了兵! 但是唯独没有听到高陵郡王起兵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北上去找洛祖的,怀着不同的目的。 袁黄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现在洛祖成了活死人,对天下的号召力远不如前,这些王族便开始不受管束,也不称帝,只是拥兵自立,以州牧自称。 袁黄原本的计划,是让黄雄秘密带高陵王去找洛祖,让洛祖立高陵王为帝。 那么,天下其他的郡王,大多不敢反对。 可是现在,洛祖的神话已经被打破,皇帝洛广又不见了,这些郡王只要稍有实力,都会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只是这消息走漏得太快了一点,有些反常。 说明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的。 袁黄一个个想着,洛广肯定不希望天下一下子有这么多反王,而且他眼睛还瞎了,想去南方也不会那么顺利。 周化羽和小周后也不会,如果真要抢时机,他们应该只告诉淮南王。 女道人和洛华也不会。 高陵王和两位师兄就更谈不上。 白狼山之事动静太大,匈奴人、鲜卑人,甚至一些大正人都知道,但是知道洛祖细节的人就那么几个。 还有谁会将消息故意传得满天飞? 袁黄不由想到了洛祖、黑慈、萧隐,或者匈奴人。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袁黄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这一天,袁黄二人来到渔阳,正是北方草长莺飞的季节,天气有些炎热,渔阳城正在抓壮丁,见到袁黄这个精神小伙,一队士兵就围了过来,不由分说将袁黄抓住,又看到小周后眉清目秀,格外漂亮,顿时就起了歹心。 袁黄没想到幽乱成这样,居然能随意抓丁,当即施展伏牛劲,请神上身,硬生生将几个士兵掀翻在地,与小周后转身就跑,后面的士兵见状,恶狠狠大叫着追了过来。 两人跑了一阵,还是被上百个士兵围住,袁黄还没开口,小周后就怒喝道:“我乃大司马周翀的家人,你们敢动我!” 周家的名头如日中天,普通人见到周家人,基本不敢造次,哪怕现在周家已经亡了,但是余威犹在。 为首的一个士兵将信将疑道:“颍川周家?” 小周后道:“正是。” 士兵脸上紧张之色闪过,旁边的一个士兵却阴险冷笑道:“将军,周家已经灭了,想必是周家没死绝的族人。这样的世家女,咱们还没有玩儿过....” 为首的士兵面露贪婪之色,当即喝道:“都抓走,今儿个运气不错!” 小周后吓得面无人色,袁黄见周家的名声不好使,不得已,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故作镇定冷笑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为首的士兵狞笑道:“你管老子叫什么,好好去当你的兵,你家小娘们老子要了。” 袁黄从身上取下昌县侯的印信,问道:“你可识字?” 为首的士兵茫然摇头。 袁黄故作霸道,施展伏牛劲一把抓住他,拿出印信在他脸上按了一个,喝道:“既然不识字,那就去找个识字的帮你认认,看看道爷我是谁!” 袁黄经历了太多大场面,身上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为首的士兵感觉不对劲,忙找了一个老夫子过来,老夫子战战兢兢看了一下,道:“是昌县侯!” 众士兵一听是朝廷封的侯爷,不由呆住了,只是眼前这个人年纪轻轻的,不太像。 这时,一个士兵耳语几句,为首的士兵顿时慌张起来,然后与众士兵马上作鸟兽散去。 袁黄也不想和他们纠缠,现在明了身份,还是早点离开幽州为好。 可是才走不久,却有一个道士快步赶了过来,老远就叫道:“道友请留步。” 袁黄瞧了一下,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道士,身着符箓派的道袍,中年道士走到跟前,行礼道:“道友可是昌县侯?” 袁黄点点头,中年道士喜道:“贫道张景鹿,是海棠观的道人,家师乃玄清妙法元通真人。昌县侯,可否海棠观一叙?” 玄清妙法元通真人是祖慈。 符箓派的两大地仙之一。 袁黄不知道张景鹿来意如何,有些拿不准主意,张景鹿道:“方才见恶兵抓丁,贫道正欲上前阻止,却得知道友乃昌县侯,那这位周家女子,可是宫中人?” 袁黄眉头微皱,张景鹿道:“昌侯勿惊。渔阳城不太平,咱们观里去。” 小周后轻声道:“元通真人是老祖的朋友,可以相信的。” 袁黄见她这么说,才稍微放下心来,当即与张景鹿往海棠观而去。 第95章 海棠观,北派符箓聚众起事 海棠观就在渔阳城外。 祖慈是符箓道派北派大宗师,和主教真人王喆一样,都是地仙的实力。海棠观是当年的海棠公主受情伤,入道修行而建的道观,经过百年发展,现在已经是北派符箓最大的道观之一,仅次于神都的天都观。 现在天都观已经被毁了,北派符箓最大的道观就是海棠观。 跟着张景鹿一路来到海棠观,袁黄不由眼前一亮,与北境的荒凉不同,渔阳海棠观景色秀丽,道观宏伟,一路绕山环水,体现着道家道法自然的境界。 只是如今的海棠观,人数实在有些太多了。 一路上,各种道士络绎不绝,都是符箓派的修行者,人数至少有几千人,给袁黄一种前世上大学的错觉。 张景鹿神秘兮兮道:“这几日是家师开坛授法的日子,昌侯去了就知道了。” 袁黄和小周后跟着张景鹿来到海棠观,只见海棠观外,大量的道人在休息,有的道人拉起了军帐,还有道人拉两根绳子系于树间,就当是床了,有的道士干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这样囫囵睡去。 进入海棠观,张景鹿让人去通报,不多时,便有道士前来,带着两人从人群中穿过,顺着羊肠小道一步步往里面挤去。 最后,两人终于见到了玄清妙法元通真人祖慈。 见到如此多的道士,袁黄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当即悄悄用大黄庭打探了一下,这是他大黄庭看得最眼花缭乱的一次。 到处都是修行者! 可是让袁黄吃惊的是,在旁边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地仙,四个鬼仙聚在一起,地仙不用想,看那个身高就知道,是主教真人王喆。 那另外的几个人,大概就是玄清真静冲虚真人高楹橙、玄清降魔护道真人顾乙丙、玄清静应显佑真人陆奇,以及玄清衍化昌显真人王道夔。 感情符箓派一半的仙人都在这里! 祖慈独坐在正殿之中,见到袁黄和小周后,呵呵笑道:“周家的丫头,万幸你还活着。周真人呢?” 小周后对祖慈很尊敬,恭敬道:“回真人,老祖与我在北境分开了,现在应该也南下了。” 袁黄听了有些不安。 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小周后说得太多了。 祖慈道:“洛祖仙隐于白狼山下,你们从北境回来,可有洛祖的消息?” 小周后正要说话,袁黄抢过话来,道:“祖真人消息好灵通,洛祖在白狼山的消息,我还以为就我们知道,祖真人从何得知?” 祖慈一愣,道:“现在全天下都在传。老道也是道听途说。” 袁黄问道:“祖真人有没有派人去北境打听虚实?” 祖慈又一愣,道:“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 袁黄心中更加不解,如果说,祖慈知道洛祖在白狼山,他不是应该自己去白狼山亲眼见一见洛祖吗? 好歹洛祖是符箓派的祖师爷,又是大正的太祖皇帝。 袁黄用语言陷阱一试,就试出了祖慈的心意。 祖慈其实也没有那么在乎洛祖。 他有比见洛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袁黄怕小周后说漏了嘴,忙问道:“那符箓派的其他仙人呢?可有人去见过洛祖?” 祖慈道:“其他人,老道就不清楚了。” 袁黄心中冷笑。 你们明明就在一起,现在还要装作没见过! 袁黄也不点破,问道:“祖真人,我观海棠观来了很多道人,这是有什么集会吗?” 祖慈道:“近日我在海棠观开坛,邀北派符箓修行者来参加护国大会,商议国事,以保家园。现在中原无主,北方狼兵频现,昌县侯,你从北方来,要是有胡人的消息,还请一定要告知。” 袁黄听祖慈说的都是洛祖,完全没有提黄雄和洛广,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洛广的消息,于是道:“现在匈奴大单于被小狼国刺杀了,鲜卑人顺势立了国。我们在北境待得久了,不知道中原现在是什么情况?” 祖慈道:“黄雄和皇帝都消失了,实在让人费解。” 袁黄暗中盯着祖慈的眼睛看,微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袁黄猜测,他们应该只得到情报,洛祖在白狼山,并不知道白狼山发生的大战。 知道洛祖下落,但不知道黄雄和洛广,说明传播消息的人,旨在让天下人知道,洛祖就在白狼山。 又聊了一阵不咸不淡的话,祖慈请袁黄二人先去休息,晚上一起用饭。 回房休息,袁黄和小周后各一间,小周后一会儿就来敲袁黄的门,袁黄让她进来,小周后正要开口,袁黄示意噤声,小周后不解,袁黄拿来墨砚,旁边放了一盆清水,拿出一个小木签,然后握住小周后的手,在上面轻轻写道:“小心道术偷听。” 小周后顿时一脸紧张。 袁黄握着小周后的细嫩小手,又写道:“有诈。” 小周后眉头微皱,他对祖慈是相当信任的。 袁黄又写了王喆、王道夔、顾乙丙、陆奇的名字,然后点了点,示意都在周围,小周后顿时一脸惊。 袁黄洗净后又写道: “敌暗我明。” “打听真相。” 最后,袁黄写下:“速离。” 小周后呼吸都不敢大声,袁黄怕有道术可以偷看,和小周后挨得很紧,头靠着头,手还遮着写的字,呼吸相闻。 小周后连连点头,然后又蜻蜓点水一般亲了袁黄一下。 袁黄瞬间无语。 唉,女人.... 这万一有人偷看,这不也暴露了吗?我跟你说正事,你就想亲我? 袁黄换上道袍常服,想混到海棠观里面去打听消息,可是这些道士都是北派符箓,操着一口的北方口音,而袁黄是江东人,口鼻之中的吴音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几次开口,都被人认生,没有搭上话来。 该去哪里打听情报? 袁黄思来想去,想到一个地方。 茅房。 军队里面最容易走漏情报的地方就是茅房,所以有专门的士兵盯着,海棠观的道士应该没这么专业。 袁黄换了一个地方,趁人不备偷偷溜进去,然后像坐月子一般,再也不肯出来。茅房是隔间,但是没有帘子,只是一般人也不会注意盯着人看。 等了许久,才听到两个道人进来。 “士林兄,你答应我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陆师兄答应我了,等到正式起事,你至少是个偏将,陆师兄从不打诳语,放心好了。” “怎么放心得下,起事前直接安排最好了,一旦起事,就得靠军功往上爬了,我符箓派教众少说也有一万多人,那得爬到什么时候去!” “那也无妨,主教真人是我北派大宗师,自然是向着我们北派子弟。而且,我们从幽州起事,这本来就是我们北派的地盘,就是挣军功,那也是我们北派先挣。” “士林兄,你该不会是没找陆师兄吧?” “怎么可能....” 等两人出去后,袁黄心中暗自吃惊。 得到了一条信息,符箓派的道士准备从幽州起兵! 这条信息还不够,又过了许久,袁黄腿都蹲麻了,又进来三个道人,其中一人骂咧咧道:“个仙人板板的,师尊也太窝囊了,都是符箓派的仙人,为什么还要拥护王喆造反,咱们直接在冀州单干不就完了,大老远跑到渔阳来仰人鼻息!” 另一个道:“赵师兄慎言呐,祖真人也支持王喆,两位地仙都达成一致了,还有王道夔也是王家人,王家又是顶级世家大族,你让师尊单干,师尊哪有那么大威望!” 第三个道:“就是就是,赵师兄可千万别再说了,免得给师尊带来麻烦,你就是被牛登那厮说话气着了,人离乡贱,忍一忍吧。” “哎,在清河,我赵冲也是十里八乡第一俊杰,跑到渔阳来,吃饭连条板凳都没混着,想想就来气!” “来都来了,少说几句话吧!我们不也幕天席地吗?等正式打起来,自然就有伙食和军帐了,现在不是不好惊动渔阳王吗?” “是啊是啊,师尊拥护王喆起事,也是为了我等修行的大气运,将就些吧。” 等到三人提着裤子出去,袁黄拍了拍蹲麻的腿,赶紧离开了茅房,回到房间去,这时,小周后也已经回来了,她也拿着小木签,在袁黄手上写道:“杀渔阳王。” 袁黄点点头,也写道:“王喆造反。” 消息对上了。 海棠观不是祖慈开坛主事,而是王喆以符箓派主教真人的名义,集合道徒前来,准备在幽州造反,杀渔阳王起事! 袁黄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王喆会起事造反! 他一直想的,是洛氏王族造反,怕有哪个王爷抢在高陵王前面了。原本洛祖的神话还在,天下只能姓洛,其他任何人都不敢有这个想法。 但是现在洛祖的神话破了,他被关的白狼山下,成了活死人,虽然不死不灭,但是也不足以成为威胁了。 这天下有影响力的人,都可以试着争一下。 最有影响力的人,就是符箓派的仙人。 王喆在此之前,应该从未有过造反的念头,就是神都被围,他也只是想请皇帝出来守城。 现在不同了。 天下无主,与其辅佐他人,不如让他人辅佐。 他是王家人,又是符箓派的主教真人,还是地仙,王家还有王道夔这个鬼仙,虽然王家大不如前,但是威名仍在。 而符箓道士造反,又已经有两个人给他演示过了。 第一个是洛祖,洛祖就是符箓道士造反,建立的大正朝,然后以一国之气运养地龙滋养一人,成为天下无双的仙人。 第二个是黄雄,黄雄是符箓派的天仙,他一呼百应,短短两年,就打下了半壁江山。 现在天下无主,那些王爷虽然都在跑马圈地,但是因为长期被朝廷限制,短时间也没什么实力,跟他王喆相比,完全不够看。 袁黄想通了这一切后,后背开始发凉。 第96章 智逃海棠观,避难渔阳王府 袁黄感觉事情一下子变得太复杂了,现在不只是有八个反王准备起事,符箓道派也准备效仿洛祖。 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 很快,袁黄就拿定了主意,他的根基在江东,人脉也在江东,而且他是丹鼎派,与符箓派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所以肯定不能跟随王喆起事。 自己单干也不现实,不像王喆和那些王爷有影响力,还是只能继续依附高陵王,张景鹿将自己二人赚上山来,符箓派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走。 得想办法逃离此处。 拿定主意后,袁黄又有些怀疑地看着小周后,对于她而言,跟着符箓派造反,有周化羽在,其实比跟高陵王更好。 袁黄在小周后的手心写道:“跟我?跟他?” 小周后生气地瞪了袁黄一眼,抿着嘴就哭了起来,眼泪哗哗落下,让袁黄不用写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小周后幽怨看了袁黄一眼,就起身去收拾行李。 意思是你不要了,我就走。 袁黄起身去抱,可是小周后像过年的猪,上岸的鱼,哪里还按得住,袁黄担心闹出事来,将她和衣抱起,扔在床上犁了一遍才哄好。 小周后在他脖子处狠狠咬了一口,以示报复。 袁黄拿出小木签,在她大腿上写道:“智计骗出,假杀渔阳王,听我安排....” 见袁黄越写越靠近大腿根,小周后幽怨地看着袁黄,“你还准备写到哪里去?” “咳咳....” 再写就射皇了.... 袁黄尴尬一笑,帮小周后把衣服披上。 当晚,祖慈派张景鹿来请袁黄去吃饭。 袁黄估着时间,一直在房间守着,用大黄庭探着,等到张景鹿快到房外准备敲门时,故意对小周后道:“不行,要杀我们自己去杀,别人我信不过。” 小周后也大声道:“你好歹是堂堂县侯,去刺杀渔阳王,会被天下人不齿的。” 袁黄道:“渔阳王什么货色,也敢和高陵王争天下,我用丹鼎道术将他诛杀,必是大功一件,王爷也少一个潜在对手。” 小周后道:“太冒险了。我猜祖真人他们也不会支持渔阳王,不如撺掇着,让这些符箓派的道士去杀,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杀成了最好,杀不成,我们也不与渔阳王结仇。” 袁黄道:“我们跟符箓派的道士又不熟,你要是说漏了嘴,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反而还会阻碍我们行事。”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女人就是胆小怕事。我连檀擒虎和公孙耦都斩了,渔阳王算老几,不搞那么复杂。” “那好吧,我听你的。” 袁黄大咧咧道:“等会儿见到祖真人,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们吃完饭就辞行,趁着夜色好杀人。” 小周后道:“可是祖真人如何会放我们半夜下山?” 袁黄皱眉道:“这倒是....嗯,你等会在席间就突然装肚子疼,告诉他们你来月事了,需要下山去买药。这里的道士大多是男的,女道士也斩了赤龙,想必没有药,而且他们在乎气运,会嫌你晦气,你开口,祖真人大概不会阻挠。” 小周后幽幽道:“不用假装,我明天就来了。” 袁黄啊了一声,故意站起身来,冷脸道:“你不早说,我要办大事,你就来!” 小周后委屈道:“我也不想的,今天不是没来吗?要不改天?” “改一天有什么用,一改就是七天!”袁黄烦躁道:“好了好了,顾不上那么多了。趁你没来,咱们今晚就去办了,拖的时间长了,反而有变数。” “哦,对不起....” 这时,门外还没有动静,袁黄的大黄庭看到张景鹿又悄悄走开了,过了很久,他又重新走了过来,老远就咳了两声,脚步声也故意弄得很大,然后敲门。 袁黄与张景鹿寒暄几句,与小周后一起去见祖慈。 祖慈一脸云淡风轻,袁黄瞧了心中反而担心计谋不成。 大正道士吃饭很有讲究,不吃牛,不吃狗,不吃黑鱼,不吃雁,而且上到主教真人,下到炼气士,都只有三个菜,是分餐制。 招待贵客的时候,菜只有三个,但是菜品就很讲究,食材从家常到珍馐,工艺从普通到繁杂,甚至为了凑三个数,几个菜混在一起,又是新的菜名。 祖慈招待袁黄和小周后的是熊掌、鹿肉以及渔阳三宝,渔阳三宝是参、菇、菌,算一个菜。 两人也是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吃完后,小周后突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开始叫痛,袁黄一脸关心问道:“怎么了?” 小周后摇摇头,袁黄又问:“到底怎么了?” 小周后道:“我....我那个来了。哎哟,我要下山去买药....” 袁黄顺势向祖慈请辞。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袁黄心都快跳出来了,祖慈沉吟一番,道:“如此也罢。周家的丫头,你们去吧。” 两人辞了祖慈,也不敢骑马,只是牵着马往山下而去。 袁黄一路用大黄庭探着,果然,后面陆陆续续有三队道士跟着,小周后胆怯道:“袁黄,我好怕。” 袁黄道:“有我在,咱们继续走,装作不知道他们跟着。” “不是....” 小周后道:“我怕鬼,我好冷。” 她神魂缺失,容易被阴气所噬,特别招鬼魂邪物,一到晚上就会畏寒怕冷。 袁黄想到她以往在皇宫里,时不时就被真正的小周后鬼上身,也觉得她挺不容易。 于是,袁黄将她背起,想靠自身的阳气助她舒服一些,但是走路也慢了下来。小周后将下巴压在他的后颈上,鼻吸的温暖,婆娑在袁黄耳边。 “袁黄,你以后不许再问我想跟谁,如果哪一天,你觉得我是拖累,你直接把我杀了埋了就行。”小周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咬着袁黄的耳朵,哼道:“我就要跟着你。” 袁黄想不到她这么敏感,道:“好,以后跟着我,但不能吃太胖,背不动。” 小周后嘻嘻一笑,双臂搂得更紧了,腿缠在袁黄腰上,身前一对柔软,一颤一颤的,撞击在袁黄的内心的温暖处。 这时,袁黄的大黄庭突然发现,后面不远处的道人里面,竟然来了两个鬼仙! 其中一人的身形,看样子是王道夔。 袁黄心中一紧。 王道夔与他打的交道最多,现在追过来,不用想,一定是他听说了自己下山的事,知道自己机巧算计,怕有诈,于是追过来瞧个究竟。 如果真让王道夔追上,再想逃离这个地方几乎就没可能了。 袁黄小声道:“王道夔追下山来了。” 小周后浑身一惊,急道:“那怎么办?” 袁黄见王道夔一直在后面缀着,距离不远不近,想必也是不确定,想看个究竟,于是道:“没办法了,只能去渔阳王府。” “啊?” 小周后急道:“真杀啊?” 袁黄道:“如果不去渔阳王府,王道夔必然会抓我们回去,或者直接把我们杀了灭口。他们现在要造反,如果我们走漏了消息,那就太危险了。” 小周后道:“可是,渔阳王府不是比海棠观更可怕吗?” 袁黄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不借渔阳王府,我们肯定走不掉了。” 小周后道:“我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袁黄道:“想要让渔阳王接我们进府,必须有一个过硬的身份。” 小周后道:“我是皇后,你是县侯,你想用哪个?” 袁黄道:“昌县侯肯定不能用,谁都知道,我是高陵王的人,高陵王和渔阳王是对手,一旦让渔阳王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也会有危险。只能用你的身份。” 以皇后的身份去渔阳王府,小周后有些害怕,道:“那我要说什么?渔阳王才会帮我们?” 袁黄道:“你一个过气的皇后,而且长得这么娇嫩,渔阳王不会想帮你,只会想办法占有你。我们得编个故事唬住他。” 小周后道:“你可不能让我受欺负,你想个办法。” 袁黄想了许久,道:“你以皇后的身份去渔阳王府,我就是你的族人,你告诉渔阳王,你家老祖周化羽就在渔阳,让你先去渔阳王府报信,让渔阳王知道你外面有人,就算想占有你,也不敢马上动手。另外,我们直接告诉渔阳王,符箓派要杀他造反,一来可以打乱他们的阵脚,二来,可以让渔阳王害怕,暂时忘掉女色。总之,我们要让渔阳王觉得,我们对他有用,你家老祖不愿意和王喆造反,支不支持渔阳王,暂时都不重要。” 小周后用下巴在袁黄脖子处连点,道:“我知道了,哎呀,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我都变狡猾了。” 两人立刻往渔阳王府而去,后面王道夔等人跟着。 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渔阳王府,因为城中已经宵禁,外面灯火俱灭,只有一些家犬时不时狂吠。 来到渔阳王府,小周后走在前面,袁黄跟在后面,到了王府大门,袁黄上前对护卫道:“请速速通报渔阳郡王,当朝周皇后驾到。” 护卫正欲呵斥,听到袁黄这么说,再看小周后,只见她眼高于顶,一股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之感,顿时不敢说话了,忙着进去通报。 袁黄见小周后这个模样也很满意。 毕竟真当过八年皇后,母仪天下的气质还是有的。 不多时,王府里面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出来,大概四十来岁。 正是渔阳郡王洛遂! 见到渔阳王,袁黄心中大为松了口气,至少,符箓派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第97章 被困渔阳王府 渔阳王见到小周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无论哪一方面,都无法和当朝皇后联系在一起。 现在是半夜,哪有半夜上门的! 而且小周后应该是四十多岁接近五十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明显才二十出头,还差着一辈人呢。 渔阳王请两人进府,疑惑地问东问西,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小周后的身份。 小周后冷峻得盯着渔阳王,道:“渔阳王,本宫星夜前来,不是来让你查身份的,而是来救你性命的。” 渔阳王是一个不受宠的藩王,没有进京见过皇后,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不太像,但他也不敢完全不信,于是行礼道:“臣弟洛遂,见过皇后娘娘。” 小周后威严嗯了一声,拖着鼻音道:“渔阳王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北大营调兵案,那是本宫替皇帝求情,说渔阳王是为解边患,乃无心之失。” 渔阳王听了再深信不疑,三年前,他私自调了北大营的玄甲军,惹怒皇帝,但是周翀找到小周后,让她在皇帝面前说情,皇帝才赦免了渔阳王。 这件事情极其隐秘,外人不可能知道。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再不像,也只会是真正的小周后。 渔阳王问道:“不知皇后娘娘突然到访,是有何要紧之事?” 小周后想起袁黄的话,道:“皇帝害周家败亡后,本宫与老祖一直在找他,他出现在北境,本宫就追到了北境。后来发现北境有胡祸南下,幽州是边州,首当其冲,便与老祖南下,想来通知幽州刺史吴宁。谁知吴刺史已经被郡王杀了。渔阳王,你当真野心不小!” 渔阳王脸色一变再变,但最终只是冷着脸不说话,也不太把小周后放在眼里。 小周后道:“本宫与老祖本不想来找你,但是到了渔阳后,主教真人王喆和元通真人祖慈找到老祖,欲效仿洛祖,谋反自立,杀渔阳郡王,占领幽州。老祖不愿与他们合谋,便与本宫秘密逃了出来,他现在在外面拦截符箓派的道人,本宫便前来告知郡王。” 渔阳王听了亡魂大冒,因为最近渔阳城确实多了很多道士,现在小周后一开口,他几乎就能断定,小周后说的是真的。 渔阳王急道:“皇后娘娘,臣弟失职,有人在眼皮子底下谋反竟然不知!” 小周后冷笑道:“渔阳王,你的心思都用在别处,失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渔阳王忙道:“皇后娘娘,现在神都被毁,圣上失踪,天下无主,幽州刺史吴宁心怀不仇,臣弟恐洛氏江山旁落,不得已,才诛杀吴宁,代牧幽州,静等圣上仙踪现世。” 小周后哼了一声,道:“幽州占就占了,渔阳王不必过责,眼下,符箓道人造反,本宫逃出来,怕是已经惊动了他们。渔阳王当速速行动!” 渔阳王脸上闪过几抹狠厉,道:“请皇后娘娘安心在府上休息,臣弟这就诛杀反贼,必保皇嫂万全。” 小周后应了一声,道:“平叛事大,渔阳王不必多礼。” 这时,渔阳王叫来两个府卫,带着小周后和袁黄进厢房休息,但是很快,厢房外面就围了重重重兵。 袁黄瞧在眼里,知道自己和小周后被渔阳王以保护的名义软禁了。 袁黄用大黄庭四下打探了一番,却意外发现府门外一众士兵里面,有一个修行者,是个夜游神的水平。 但是他不是领队,只是一个小兵。 这时,渔阳王府开始紧急行动起来,渔阳王连夜调兵,往海棠观杀过去。 渔阳王府。 袁黄见守卫们都守在府门外面,近处并无人,便小心来到小周后的房间,小周后正一个人正襟危坐,连鞋都不敢脱,见到袁黄,才大为松了口气,道:“袁黄,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袁黄夸道:“母仪天下,可以,可以。” 小周后嘻嘻一笑,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袁黄道:“我们被渔阳王软禁了,得想办法逃跑。” 小周后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试着问道:“你能杀出去吗?” “不能。” 袁黄翻了个白眼,这些士兵只有一百人不到,并不足以把厢房周围的灵气全部驱散,修行者仍是可以有施法能力,换作一般的夜游神,还真是大有可为。 这渔阳王见小周后一个弱女子,袁黄一个年轻人,都不是修行者,并没有太害怕,谋事有些不密。 可是袁黄是丹鼎道人,他出来这么久,早就没丹了,唯一的法术伏牛劲,也只能使他体力更好一些,并不足以让他从百人里面逃出去。 “那怎么办?” 袁黄道:“现在没有办法。先等等吧,渔阳王现在派人去攻打海棠观,符箓派的道人必定凶悍,让他们狗咬狗去,只要乱,咱们就有机会,再等等。” 小周后紧张道:“渔阳王看我的眼神色眯眯的,如果有机会逃,你一定要把我带出去,如果实在逃不掉,你就把我杀掉,我不想受辱。” 袁黄皱眉道:“你怎么老让我杀了你?以后别说这话了,咱们必然有机会逃出去。” 小周后很有信心地嗯了一声。 袁黄心里并没有小周后那么有信心,眼下被这么多人围着,想逃出去几乎不可能,只能另想办法。 袁黄想到了外面士兵中,那唯一的修行者。 如果不是有大黄庭,他还真的看不出来此人有什么不同,就是大头兵一个。袁黄用大黄庭暗自观察了一会儿此人的微表情,心中大概有数。 以夜游神的水平去当兵,说明他隐藏了身份,别人不知道他是修行者,混进渔阳王的军队,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是个小兵,说明才来不久。 袁黄猜测,他应该是符箓派的派过来的细作,专门打探渔阳王的情报。 袁黄把情况跟小周后说了一下,道:“我想办法把他叫起来,威逼利诱,看看有没有出路。” 小周后连连点头,道:“我听你的。” 袁黄左右张望一番,然后拿蛮力将胡榻的一个脚踹断,小周后的床歪了,袁黄和小周后耳语几句,然后走出房门,对着外边的士兵道:“渔阳王怎么招待皇后的,连个榻都是崴脚的,你们过来一个,帮帮忙。” 众士兵面面相觑,为首的队长示意士兵警惕,然后自己拿着刀走了进去,来到门口行礼道:“小民拜见皇后娘娘....” 话没说完,小周后哎哟一声,惊叫道:“你滚出去!” 为首的队长一脸惶恐,不知什么意思,小周后道:“换一个,换一个,此人面相太凶,怕是刺客!” 袁黄当即大怒,喝道:“你敢惊吓皇后,找死!” 说罢,将队长轰了出去,外面的士兵想笑不敢笑,队长也好生尴尬,他是行伍出身,杀过人见过血,面相当然凶了。 不凶怎么能当上将军。 不过能凶到皇后,他内心还挺骄傲。 袁黄大咧咧走出来,装出狐假虎威的把式,大声道:“皇后娘娘乃万金之躯,你们这些蛮子,惊了凤驾都要砍脑袋!换一个,换一个。” 这时,队长黑着脸又找了一个身后的士兵过来,袁黄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尖嘴猴腮,脸上无肉,不体面。” 队长再换一个,袁黄仍是道:“贼眉鼠眼,不行,不行。” 队长又换一个,袁黄再道:“看你这大饼脸,露着两排大槽牙,想掉脑袋不成!将军,你麾下就没有一个称头的吗?” 队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本来就很炎热的天,一下子像更热了,感情这世家大族出身的皇后规矩这么多,找个使力的下人,还要看模样。 正当队长想从队伍里面挑个俊小伙时,袁黄大咧咧一指,道:“就他了,你过来!” 袁黄指着修行者。 修行者眼神闪躲。 队长瞧了一眼,果然,这个人是有些不一样。 面相老实,长得周正,不由感叹,这皇后身边的人,眼光不错,一眼就挑准了,他怎么就没有发现! 于是,队长叫道:“周处,你过来。” 袁黄一听,很是满意道:“姓周吗?嗯,那更好了。就你了。” 周处低着头进来,袁黄叉着腰,像撵苍蝇般挥了挥手,道:“退后,退后,一股子汗臭味。” 众士兵连连后退。 袁黄将门关上,周处低着头不说话,袁黄声音一沉,道:“你不是渔阳王府的人?” 周处道:“回上官,小人是王府的亲兵。” 袁黄道:“周处,不管你叫不叫周处,我能一眼把你从人群中摘出来,还替你打这么多掩护,你就应该知道,你骗不了我。” 周处紧张道:“回上官,小人就是周处,是王府的亲兵。” 袁黄哼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你不是王府里的人,你如果不识相,我只要叫一声,外面的人就会把你剁成肉酱。你一个夜游神,混进王府当小兵,应该不是想帮渔阳王守夜吧?” 周处瞪大着眼睛看着袁黄,一只脚不动声色地迈开步子。 袁黄瞧在眼里,呵呵笑道:“你把脚收回来,不要想着跑。我如果想拆穿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我能一眼望穿你的底细,是因为我也是修行者。至少实力,你猜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会是什么境界?” 周处听到袁黄如此装逼,又被袁黄看穿了身份,只敢把袁黄的实力往大了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悄声道:“上仙饶命,我混进王府没有图谋不轨,我只是想救出我的爱人!” 诶? 袁黄听了反而愣住了,此人不是符箓派的细作? 第98章 出逃! 袁黄假意喝道:“还敢狡辩!你是符箓道士派到渔阳王府的细作!” 周处急道:“我是符箓派的弟子,但我真不是细作,我来王府,观里并不知道!” 袁黄问道:“你是海棠观的弟子?” 周处道:“祖真人是我太师伯,但我并不是海棠观的弟子,我在下面的小观,我来渔阳王府,只是想救回我的未婚妻。” 袁黄哼道:“看你也三十大几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未婚妻!” 周处把头一梗:“我自幼随师傅上山修行,误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已,三十几岁就不能谈婚论嫁吗?” 还真不好反驳。 袁黄道:“那你说说,你到底什么情况?” 周处道:“我乃渔阳本地人氏,在青宝山修行,我的未婚妻小我十八岁,今年十六。本来到了结婚的年纪,但是她却被人抓走了。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得到消息,她被人抓到了渔阳王府,我在王府外面蹲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她。最近渔阳王大肆招兵,我才混了进来。” “渔阳王这么好色吗?” 袁黄愣了一下,还以为周处的未婚妻是个三十多的寡妇,没想到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周处摇头道:“世家贵族哪个不好色!渔阳王相对倒还好,我未婚妻自幼随师傅云游修行,风餐露宿的,模样并不出挑,渔阳王府上美女众多,应该瞧不上她。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 周处说到难受处,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找到她。” 一个女人失踪了,如果模样不太好,那说明大概不是图色。 图色还能活命,图别的就凶多吉少了。 袁黄却顾不得替周处操心,只是敷衍道:“你确定她就在渔阳王府?” 周处道:“她肯定进来过!” 袁黄道:“她是修行者,大概什么实力,长什么样?” 周处道:“她是炼气士,个头到我肩,鼻骨较挺,嘴角有颗痣,哦,皮肤有点黑....” 袁黄点点头,“你只要确定她就在渔阳王府,我就一定可以帮你找到她。” 周处惊喜道:“真的?” 袁黄道:“想在渔阳王府找一个女修行者,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周处特别懂事,“只要两位贵人真有手段能找到她,我愿意想办法放你们逃跑。反正找到绮文,我也要带她离开这里的。” 袁黄咳道:“谁说我们要逃跑?” “我就是知道你们想逃走!你们想用我的身份要挟我。”周处把头一偏,一模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我可以帮你们逃走,不用解释了!” 袁黄厚着脸皮笑了一下,“咳咳,你说是就是吧。你有什么办法?” 周处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道:“渔阳王府当年重修宅子,请的是我太师父,但是他为人吝啬,又德行有亏,我师父当时也在场,他们气不过,就在宅子里面多修了一个暗房,坏他的风水。从那里可以通往外面的引渠,我就从那里爬进来过。只要想办法把外面这些兵引开,我们就能从那里爬出去。” 修宅子从风水上讲,特别忌讳有隐藏的暗房机关。 渔阳王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些道士。 他们蔫儿坏起来可损着呢,什么门槛石下面藏刀斧、大门油漆底下涂蝙蝠血,卧室墙壁里面抹尸油,女主人卧房下面埋老母猪.... 袁黄一听就懂,道:“那要如何把这些兵引开呢? 周处道:“我们头儿在王府里面有个姘头,等会我出去放火,我们头儿全指望这婆娘在渔阳王面前替他说话,好飞黄腾达,他必然会去救的。你们等下就吹烛睡觉,好让他们放心。” 袁黄觉得可行,当即与周处装模作样修床角,好一会儿工夫,周处才起身道:“我信你们一次,你们可不要耍我!” 袁黄作色道:“我们什么身份,自然是一诺千金。你办你的事就好!” 等周处走后,两人将烛吹灭,装作睡去。 袁黄怕小周后太困睡着了,她一睡着就会梦游,怕跑出来惊着别人,坏了计划,于是又偷偷溜进小周后的房间,守在旁边打盹儿休息。 时间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袁黄突然看到窗外不远处火光冲天,再一会儿,外面的士兵慌慌张张走了大半,只留下十几个人。 这时,周处来到房外敲门,大声道:“王府走水了,将军正在全力灭火,两位勿惊。” 说着,他悄声道:“一共十四人,你七个,我七个。杀!” 说罢,周处从腰间取出佩刀,趁着士兵们不注意,瞬间砍倒三个,袁黄心里面直骂娘,这算什么计谋,还是要拼命才行。 他哪里打得过这些兵! 但是没办法,周处高估他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当即,袁黄也冲出去,从地上捡了一把刀,施展伏牛劲,加入了战团,一会儿工夫,他好不容易砍死三个,却发现周处已经把剩下的人都解决了。 周处叫道:“快走!” 袁黄当即拉起小周后,与周处一起往里面逃去,周处才跑一会儿,就问道:“你答应我的,要帮我找人,你现在找,找到了我就带你们去暗房。” 袁黄瞄了周处一眼,道:“一点信任都没有。” 说罢,大黄庭四下窥探着,袁黄道:“这一块儿没有。” 周处好生失望,道:“那再往里面寻去。” 三人躲躲藏藏又跑出一段,袁黄依旧一无所获,周处怒道:“你骗我!” 袁黄板着脸道:“这里确实没有!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周处想了想,道:“后山,走,去后山。” 袁黄跟着周处再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就停了下来,眉头大皱道:“停!” 大黄庭可以看到,在前方竟然有十多个修行者! 周处喜道:“找到了吗?” 袁黄问道:“前面五百步,是什么地方?” 周处道:“那里不能进,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冰室,渔阳王每日食冰,都是从那边搬过来的。” 袁黄道:“那边有十三个修行者,四男九女....\" 话说到一半,袁黄陡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影格外的熟悉,竟然是柳如烟! 冰室、柳如烟。 袁黄脸色陡然一变,问道:“周处,你家未婚妻是什么命数?” 周处愣了一下,道:“她是四柱全阴命,哎,也就是因为命数不好,她出生就被爹娘送到了道观里面。怎么了?” 袁黄叹息一声,道:“我大概知道她怎么回事了。” 第99章 鬼上身 周处急道:“她怎么了?” 袁黄道:“前面的人我认识,我们斗不过他们。你的未婚妻,应该就在里面。” “是什么人?”周处喜极而泣,“不管是什么人,我都要把她救出来!” 袁黄道:“是鬼谷阴阳道的道士。” 周处呆了一下,眼睛里面仇恨就越来越浓烈,恨声道:“原来是这样,绮文是早夭命,他爹妈怕她祸及家人,就把她送到道观里,我瞧她可怜,便动了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就是跟着师父去海棠观听太师伯开坛授法,分开了一小段时间,她就被人盯上了!” 袁黄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处恨声道:“鬼谷道祖专门养鬼,绮文是全阴命,再合适不过。你们走吧,我要跟他们拼了!” 袁黄忙将周处拉住,喝道:“你去送死吗?” 周处掷声道:“一死而已!” 袁黄却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如果她还活着,你应该想办法把她救出来,如果她不幸已经死了,你应该想办法替她报仇。” 周处急道:“我不能让她在里面受苦!” 袁黄道:“她都已经被抓去那么久了,不差这一会工夫。既然知道了她在这里,你出去摇人呐!你师父、太师父、太师伯哪个不会帮你救媳妇儿!” 周处一想也是,大喜道:“哎哟,差点糊涂了。走,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 袁黄心中松了一大口气,就怕这周处脑袋一热,就冲上去送人头,自己两人也不知道从哪里逃出去。 这时,小周后却拉了拉袁黄的衣角,小声问道:“袁黄,四柱全阴命怎么了?” 袁黄望了望周处,对小周后道:“命数极阴,是早夭命,容易招鬼,也容易被炼成恶鬼。” 小周后脸色煞白,“我就是四柱全阴命。” “啊?” 袁黄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周后,问道:“你是四柱全阴命?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 小周后道:“老祖说纯阳纯阴都是大命,说我这是皇后命,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怕被小人算计。原来是这样....” 袁黄知道她在想什么,洛广把她接进宫,当小周后阴魂上身的阳间工具人,并不是看上了她的美色,而是看中了她的命数。 这样的纯阴命,可以更好地请鬼上身。 她之所以一到半夜就梦游,就是因为命数纯阴,而且神魂受损,极容易招到脏东西,元神的本能就会去寻找阳气。 这与那些鬼魂总想害人是一样的,其实它们也是在找阳气。 “我有点冷....” 小周后幽幽说着,袁黄道:“咱们先离开这里,我想办法给你治好。” 正说着,小周后却不知怎的,直接转身往后山去了,袁黄伸手去拉,却被她无比大力地一推,整个人摔了个屁蹲儿。 周处惊道:“她鬼上身了!” 袁黄正准备强行去把她抱回来,周处急道:“不可,不把鬼打出来,她会死的!” 袁黄问道:“你会吗?” 周处道:“会倒是会一点,可是我没有带家伙。” 说话间,小周后越走越快,几乎是往后山奔去一般,就在这时,袁黄发现柳如烟等人往这边来了! 怎么办? 袁黄在一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跑? 扔掉她逃命? 最终,袁黄叹息一声,对周处道:“我不走了。你快出去摇人。” 周处急道:“那怎么行!” 袁黄道:“我走了,她会没命的。” 周处感叹道:“皇后万金之躯不可辱。你赤胆忠心,我周处认你这个道友。你等着,我必会来救你们的。道友怎么称呼?” 皇后不可辱,他天天辱,救小周后跟忠心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相处久了,做不出那么丧良心的事。 袁黄道:“你可以叫我....空空道人。” 周处反过来劝道:“你不可犯糊涂,想办法保住性命,等我请太师伯来!” 说完,周处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袁黄心中好生无语。 本来就是为了躲避祖慈这些道士,才跑到渔阳王府来,现在渔阳王的人也杀了,本来以为跑出去了,谁知又被柳如烟抓了,还得指望祖慈来救。 不敢想象,等祖慈把他们救出去后,再该怎么想办法继续逃跑? 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袁黄脑袋急转,眼见柳如烟等人越来越近了,对小周后道:“你等我,我不会抛弃你独自跑路的。” 说完,袁黄转身就跑! 按照原路跑回,袁黄来到厢房外,这时,已经有士兵赶回来了,见到袁黄便把刀举了起来,袁黄喝道:“你们将军人呢!有人谋刺皇后都不知道,罪该万死!” 几个士兵愣在当场。 在他们看来,地上的人就是袁黄他们杀的! 这时,地上一个士兵没有死透,正挣扎着指着袁黄,袁黄心头大骇,忙从地上捡起刀,喝道:“你们这些饭桶!皇后被抓走了都守不住,你们都该死!” 说着,装作大怒模样,顺手给没死够的士兵补了一刀,砍得血一飙,然后提刀指着一众士兵喝道:“皇后找不到,你们都得死!快让你们将军滚过来!” 众士兵被袁黄气势吓住,忙去叫队长过来,队长一地的死人,还没开口,袁黄就过来踹了他一脚,喝道:“你干什么去了!皇后被人抓走了!” 队长也迷糊了,颤抖着声音道:“王府突然走水....” 袁黄将刀往地上重重一摔,怒骂道:“莽夫!这点声东击西的伎俩都看不出来!刺客就是要把你们引开,好抓走皇后!” 队长急得团团转,袁黄喝道:“人往后山去了,还不快把人救回来!皇后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看你们怎么跟渔阳王交代!” 队长再也顾不得那边的相好,提着刀喝道:“跟我救人!” 袁黄在前面带路,带着一百多号士兵,就往后山赶去。 来到这里,队长立马就停下来了,无比紧张道:“前面去不得,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袁黄故意怒喝道:“什么去得去不得!王爷大还是皇后大,救人要紧!” 队长拼命摇头道:“不能进,真不能进。里面闹鬼....” 第100章 冰室祭天 袁黄心中了然。 柳如烟出现在这里,周处的未婚妻失踪,那必然是柳如烟又在炼鬼,只是渔阳王为什么会与柳如烟走在一起? 袁黄喝道:“胡扯!渔阳王府乃官家之地,地龙之上,如何会闹鬼!” 队长哪里敢多话,只好命人去喊话,这时,一个夜游神水平的修行者走了过来,对队长格外不客气,喝道:“法坛重地,速速退去!” 袁黄隐在人群中不说话,不想被柳如烟认出来。 还好,来的男子他没见过。 队长红着眼,大声道:“请诸位尊者归还皇后,末将奉王爷之命,守护皇后安危,职责所在,不敢有失!” 男子骂咧咧道:“什么皇后,没见过!速速退去,敢坏道爷的大事,我把你们挫骨扬灰!” 身边的几个士兵怒目相向,刀拔了出来,箭也搭上了弓,他们刚刚死了十多个队友,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 可队长到底不敢得罪这些道士,强忍着怒火道:“皇后万金之躯,不容有失。诸位尊者,请归还皇后!” 这时,又有几名修行者过来了,有男有女,但是袁黄都不认识。 一个中年女人喝道:“我们今晚要帮王爷办件大事,你们这些腌臜货快滚开,莫要耽误了时辰。” 袁黄听了顿时了解,多半是柳如烟又在助渔阳王祭天,想有个好气运,那么周处的小媳妇就危险了! 一众士兵跃跃欲试,但是队长却逡巡畏义,不敢与这些道士作对,袁黄瞧了心急,如果任由这样僵持下去,这些士兵一会儿就不上头了。 必须得马上把水搅浑! 有这一百多名士兵在,一来有战斗力,二来可以驱散周围的灵气,使这些道士变弱,甚至不能办法施法。 于是,袁黄躲在人群之中,故意粗着嗓子喝道:“如果你们真是帮王爷办事,怎么会杀那么多人,分明就是谋反!” 说着,袁黄瞧见旁边的士兵正搭着弓拉着弦,故意拿手臂一撞,箭条便嗖的一声射了过去,虽然力道很弱,也没有准头,但是就是这一箭,突然引得士兵失控,十几道弓箭纷纷射了过去! 男修行者大怒,当即手一抬,一道绿色鬼火就打在一个士兵身上,士兵哀嚎着,几下就断了气,这一下更激怒了众士兵,纷纷哇哇叫着冲了过去。 队长被这节奏一带,也瞬间上头,提刀怒喝道:“弟兄们,上!救皇后!” 一时间,百名士兵涌进后山,与柳如烟的鬼谷道人们斗作一团,袁黄拿刀上的血污将自己的脸抹花,也跟着冲了进去。 后山,冰室。 袁黄混在人群里直冲冰室而去。 果然,在冰室里面,柳如烟等道人摆满了各种法器,做成了一个大阵。 五个男女被绑在板凳上,他们的衣服都被扒了去,连羞处都没有挡一下,男女身上都用朱笔和墨笔画了很多道符,嘴里塞了糯米,耳朵糊了米浆,轮回之所也没放过,男的扎了符绳,女的塞了符纸卷,只留下鼻孔呼吸,尚有一口气在,双手双脚都用粗壮的茅绳扎着,像前世摆卖的大闸蟹。 袁黄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和在翻塘镇宋大户的冰室里一模一样! 其中有个少女,模样与周处描述相似,应该是周处要找的未婚妻。 而小周后则被他们脱去了衣服,放在一口大缸里面泡着,缸里面一股浓烈的青蒿味,墨绿色的水看着让人恶心。 两个中年妇人,正把小周后死死按着,给她周身上下细细洗净,就像过年杀猪一般! 小周后两眼空洞,神情呆滞,只是剧烈地挣扎着,溅得墨绿色的水花到处都是。 袁黄瞧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提着就冲过去,两个妇人见到袁黄,却不理睬,而是赶着给小周后清洗,旁边冲过来两名女子拦住袁黄。 袁黄瞧着其中一人,好半天才认出来是柳如烟,只是她脸上已经花了,头发也变短了,已然破了相。 柳如烟盯着袁黄瞧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张血脸认出来,厉声喝道:“袁家的小子,是你!” 此时,士兵们都冲了进来,见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不由都吓傻了,但是不管怎么看,将人弄成这个样子,那必是邪恶的东西! 袁黄提刀就向柳如烟砍去,柳如烟想施法却发现灵气不足,只能拿起短刀相抗,喝道:“把他杀了!就是这小子害我好苦!” 这时,小周后看到了袁黄,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着,纤细五指撒开,无助地伸向袁黄。 袁黄想用伏牛劲,但是发现冰室狭小,大量士兵涌进来,血气翻腾,灵气全无,伏牛劲根本用不了,只能凭借血勇,与众人斗作一团,好在一众士兵也扑了上来,袁黄瞧准机会,扑到大缸旁边,提着刀一刀将一个中年妇女捅了个对穿过,然后拿脚踩着妇人的背,将刀拔了出来,拿刀背将缸砸破,墨绿色的水淌了一地,只见里面有糯米、青蒿、符纸沫子。 小周后挣扎着扑向袁黄,想从缸里出来。 这时,柳如烟和两个男修行者向袁黄攻过来,袁黄被打翻在地,手臂被碎片扎中,已然流血。 队长见势不妙,领着人杀了过来,袁黄才得以逃脱,他一把将小周后从缸里面抱起,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柳如烟当柴火烧了,当即从大缸旁边死去的妇人身上,将带血的衣服脱了下来,给小周后裹上,然后扛着她往外跑去,留下地上一具中年健妇的丑陋果尸.... 这些士兵死死将柳如烟等人堵上,袁黄趁机逃出了冰室。 小周后浑身都在颤抖,惊惧道:“袁黄,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出了冰室,袁黄瞬间可以使用伏牛劲了,当即运功,扛着小周后就往外跑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黑夜之中,六个绿油油的光点正向他缓缓靠近。 袁黄用大黄庭一看,竟然是三具僵尸! 一男两女。 三具僵尸的眼睛是绿的,散发着恐怖幽光,正歪歪倒倒向袁黄走来,而三具僵尸的后面,一个中年道人左手高举三才铃,右手挥舞赶尸鞭,嘴里面还叽里咕噜念着咒语,一鞭一鞭抽着三具僵尸,就像放牛一般! 虽然没见过这等情景,但是袁黄知道,必是鬼谷阴阳道的人来了! 第101章 三才铃,赶尸鞭 赶尸道人看似很慢,实则极快,像有缩地成寸的功夫,几步就到了袁黄跟前。 袁黄借着月光,勉强可以看清长相。 是一个长相极丑的中年道士,一口的黄牙,脸上还有麻子。 他身前的三个僵尸,男僵尸高大黝黑,身高九尺往上,膀大腰圆,手执狼牙棒,身后一左一右两个女僵尸,也身形高大,脸上抹粉,白得吓人。 赶尸道人手中三才铃一摇,三个僵尸便停了下来,赶尸道人桀桀桀怪笑道:“皇后娘娘,你想往哪里逃?” 袁黄小周后放下,喝道:“你是什么人?” 赶尸道人声音像个幽灵,气弱又幽黯,“本座乃道祖麾下幽冥右使,留下皇后,我饶你不命。” 袁黄沉声道:“那你知道我是谁?” 赶尸道人哼道:“本座管你是谁,谁敢忤逆道祖,杀无敕!” 袁黄道:“我乃昌县侯袁黄,你与檀擒虎比,如何?” 赶尸道人明显愣了一下,袁黄趁机诈唬道:“道爷我今天有事,不想与你纠缠,你若识趣,就带着你的狗头快滚!否则,你这三坨烂肉,也保不了你项上人头!” 赶尸道人听了更加犹豫。 袁黄在外的名头极大,斩杀了檀擒虎,被朝廷封为昌县侯,又破黄雄大军,还在神都斩了玄甲军首领公孙耦。 这些江湖道人再厉害,对朝廷大军也是忌惮的,特别是玄甲军这种骑兵。 袁黄能在万军众人中斩了檀擒虎和公孙耦,他们哪知道底细,自然是害怕的。 “风紧,扯乎....” 赶尸道人倒是能伸能屈,当即铃铛一摇,三个僵尸就转身,准备离去,谁知就在这时,柳如烟也冲了出来,高呼道:“巫右使,不能放他走!” 赶尸道人又停了下来,柳如烟吼道:“他现在斩不了人头,不用怕他!他是高陵王的人,必须杀掉!” 赶尸道人将信将疑,柳如烟道:“如果他能斩人头,我们早就死了!这个女人是皇后,又是极阴之命,用她做鬼头,气运将强百倍!” 赶尸道人桀桀怪笑道:“昌县侯,差点被你唬住了!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别走了!” 就差一步就逃了,袁黄恨不得一刀捅死柳如烟,这时,士兵们也追了出来,见到如此鬼怪的场景,吓得连连后退,不战自溃! 袁黄见势不妙,对队长道:“我们是渔阳王的贵客,你们还不速速通报渔阳王?” 队长赶紧派人去。 现在皇后已经找到了,对面这些诡异的道士他也惹不起,只好往上报。 两边僵持着,一众士兵害怕鬼怪,这些道人也不敢对士兵们动手,将袁黄二人和赶尸道人堵在中间。 袁黄小声对小周后道:“等会见到渔阳王,就说我们支持他上位,相比这些阴阳道士,你皇后的身份肯定更有用。先保住小命再说。” 小周后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听了只是闷点头。 大概半个时辰,士兵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王爷让人杀了!” 所有人,包括袁黄都惊呆了。 队长惊骇道:“你说什么?” 士兵道:“海棠观的道士造反,已经杀进渔阳城了!王爷正在起兵,谁知却死在轿子里面,起初大家以为他睡着了,谁知是真的死了。” 队长问道:“谁杀的?” 士兵道:“听那些道士喊的,是昌县侯袁黄杀的!” “我去年买了个表!” 袁黄听了血往脑门上冲,这些道士还真是会玩! 自己刺杀了檀擒虎和公孙耦,现在又刺杀了一个王爷,只要消息传开,还真是百口莫辩。 证有容易,证无却难。 队长看着眼前的袁黄,一脸的怀疑,袁黄无语道:“我一直在这里,怎么会去刺杀王爷。” 就在这时,又几个士兵喊过来惊呼道:“渔阳太守率军哗变,投靠海棠观的道士了,现在把王府包围了!” 众人带的,王爷死了,王府被包围了,太守也哗变了,那还守个什么劲,顿时就没了士气。 柳如烟和赶尸道人也一脸惊诧,他们在这里举办祭天仪式,就是为了助渔阳王起兵,谁知渔阳王自己先死了。 柳如烟喝道:“就是袁家的小子坏事,毁了祭天大阵,害王爷殒命!” 众人又看向袁黄,袁黄怒极,感情这条人命都要赖在自己身上! 柳如烟道:“右使,把这小子杀了,把皇后劫走炼鬼!咱们再找下家!” 赶尸道人手扣的铃铛摇了摇,手中的赶尸鞭猛猛打在三个僵尸身上,三个僵尸立刻向袁黄扑过来。 其它的士兵顿时作鸟兽散去。 袁黄伏牛劲上身,想与男僵尸拼一波,谁知刚一碰到,就被男僵尸抓着肚子提了起来! 柳如烟在一旁厉声叫道:“掐死他,掐死他!” 小周后在后面惊叫道:“袁黄!” 可就在这时,一道弓箭凌空而至,射在男僵尸身上,男僵尸像铁一般,箭直接掉在了地上。 可是男僵尸也生气了,一把将袁黄扔出去老远,然后哇哇叫着转身,用脚将地上的箭踩得稀烂。 赶尸道人赶紧摇铃,手中的赶尸鞭对着男僵尸的屁股就搧。 男僵尸再次向袁黄扑过来,这时,第二箭至! 男僵尸中了一箭,又哇哇叫着弃了袁黄,回过身去瞧着。 赶尸道人再次摇铃。 这时,一道人影飞奔而来,是周处。 周处此时换了装备,背上背着箭,手里拿着弓,腰上还挂着一把木剑。 想看出一个道士的水平很简单。 拿铁器的都是菜鸟,说明没什么法术,而拿木剑的多少都有两把刷子。 因为铁器在身,会影响施法,木剑是道士常用的法器,既可以施法,也可以当棍子夯人,平时遇到豺狼恶犬,也能敲打敲打。 周处连射两箭后,第三箭却是冲着赶尸道人射去。 赶尸道人手中的赶尸鞭猛得一挥,便将箭条打落,然后又是一鞭子搧在女僵尸屁股上,一个女僵尸便哇哇叫着向周处冲过去。 周处又射两箭,打在女僵尸身上,也是破了点皮就掉在地上,女僵尸如男僵尸一般,也是气呼呼得去踩箭条。 赶尸道人手中的铃铛再次摇了起来,女僵尸又向周处冲过去。 周处见弓箭不能破防,当即扔了,从腰间取下木剑,喝道:“吾以日洗身,以月炼真,仙人辅我,日月佐形……” 随着周处呼喝,手中的木剑泛起幽光,整个人扑过去,一剑斩向女僵尸的脖子,女僵尸顿时脖子上面冒着黑气,她瞬间狂怒,更猛烈得向周处冲过来。 袁黄见到周处,兴奋道:“周兄,你的媳妇儿就在里面,还活着。他们准备今晚杀她祭天!” 周处听未婚妻还活着,顿时豪气大生,喝道:“空空道友,我来也!” 袁黄拉着小周后就跑,喝道:“你小心,这阴间道士厉害!” 第102章 再落柳如烟之手 柳如烟见袁黄二人要跑,当即喝道:“我以吾血祭苍天,九幽十冥森罗殿,听吾号令,幽冥鬼手!” 两道白骨森森的鬼手分别向袁黄和小周后抓来,袁黄拿刀向鬼手劈开,冒出一溜的火星子,小周后吓得摔倒在地,也躲过一爪。 这时,周处身后,七道木剑凌空而至,赶尸道人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然后一团绿色火焰甩出,也向袁黄击来。 周处手挽了一个剑花,一道剑气破空而至,将火焰打散。 这时,黑夜之中,七个道人闪现而至! 袁黄定睛一瞧,这七个道士都不认识,而且实力也都是夜游神,应该就是周处的师长辈。 柳如烟见势不妙,喝道:“是符箓道士,快走!” 说完,她也不管赶尸道人的死活,和几个妇人转身就跑进了黑夜之中,赶尸道人手中的赶尸鞭舞起,三个僵尸顿时向周处和七个道士冲过去。 几个道士取剑迎敌,与僵尸斗作一处,赶尸道人手中的铃铛摇个不停,手中的鞭子在僵尸的屁股上面不停抽打。 两边斗得不相上下。 周处急道:“空空道友,我妻何在?” 袁黄一指里面冰室,“里面有五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你媳妇,你把另外四个也救下来。” 周处急忙而去。 袁黄则拉起小周后,悄声道:“快走,等符箓派的道士打完,我们也走不了!” 两人趁机开溜,可是此时的渔阳王府,已经被一众道士围得死死的,袁黄两人左找右寻,也没有找到一条逃生之路。 袁黄用大黄庭探路,周围道士的布置一清二楚,确实没有死角。 袁黄瞧准一男一女两个小道士,都是灵气稀薄之人,应该是菜鸟,当即偷偷摸过去,施展伏牛劲将两人打晕,然后把他们的衣服脱了下来,给自己和小周后换上。 小周后的头发也已经披了下来,她顺势把头发一盘,扎进道帽之中。 袁黄从地上的水坑捧水把脸上的血迹洗了一下,与小周后乔装成符箓道士的模样,想混出渔阳王府。 但是这些道士都在守门,所有人只进不出,袁黄二人也不敢过去尝试,思之再三,袁黄咬牙道:“回去!” 小周后惊道:“啊?” 袁黄道:“这里已经被封锁了,我们就算逃出去,只要惊动他们,他们一样会追上。” “那怎么办?” 袁黄道:“那个赶尸道人凶悍,必然有一番血战,不管他能不能冲出去,都会制造混乱,我们在那里说不定还有机会!” 两人当即又偷溜回去。 这时,赶尸道人一人将七名道士掀翻,周处已经将他的小娇妻救下,但是没有衣服穿,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披上,另外几个道士过去救其他人。 赶尸道人不想恋战,当即摇着铃铛,周围不知怎的,散发出漫天雾气,一下子伸手不见五指,赶尸道人和三个僵尸也消失在雾气之中。 袁黄有大黄庭却瞧得分明,当即拉着小周后,跟着赶尸道人和三个僵尸而去,不多时,赶尸道人静悄悄地杀掉五名守门道士,冲出了渔阳王府。 袁黄和小周后跟着混出。 这时,后面符箓道的道士喊杀声震天,袁黄又不敢再跟着赶尸道人,当即和小周后从岔道而去。 远远听见那些道士走远,袁黄才敢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有一种逃出生天的痛快感。 可是才喘两口气,突然觉得不对劲,赶紧运起大黄庭一看,发现柳如烟和一男三女,一共五个人,正在前面的树林里面躲着,死死盯着他们看。 袁黄心中大惊,小声道:“那几个妖人就在前面。” 小周后正要望,袁黄低喝道:“别看!” 小周后紧紧抓着袁黄的手,袁黄道:“这里符箓道士太多,他们不敢动手,必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来抓我们。” 小周后道:“他们要抓的是我。” 袁黄道:“别说什么你我,我和他们也有大仇,一样不会放过。你不要说话,不要东张西望,跟我走。” 说罢,两人又从岔道折回去,不远不近地跟着符箓道士,这些道士也是各个地方聚集过来的,彼此之间也不熟,袁黄二人混在里面,大半夜的看不清楚,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发现。 不多时,袁黄陡然发现柳如烟等人竟然追过来了。 这太出乎他意料了! 柳如烟五个直接向袁黄二人冲过来,周围的道士发现敌人,顿时杀了起来,可是他们的道行差远了,很快就被柳如烟等人打翻在地。 柳如烟带人将袁黄和小周后围住,恨声道:“袁家的小子,我看你还怎么跑!” 袁黄顿时放声大叫起来! 柳如烟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就开始捂他的嘴,几个人不由分说将袁黄二人架住,但是为时已晚,大批的道士冲过来,几人架着袁黄二人就逃。 这时,铃铛声再起,赶尸道人不知从哪里出现在柳如烟身边,那个黑大个男僵尸一手抓着袁黄,一手拎着小周后,提着就跑。 袁黄听见符箓道士的动静越来越小,心中也越来越绝望。 看来,柳如烟他们脱掉了! 一直跑出一个时辰,男僵尸将两人扔在地上,赶尸道人无论怎么摇铃,怎么抽鞭,男僵尸都不动一下,倒是两个女僵尸,还能行动。 可是赶尸道人舍不得他的男僵尸,只好停下道:“就在这里歇息,尸魁走不动了,要吸灵气。” 柳如烟提着尖刀过来,对赶尸道人道:“右使,这个皇后先留着,但是这个小子没啥用,必须先杀掉。” 赶尸道人哼道:“随你。我只要这个女的。” 柳如烟哈哈笑了一声,随即又不满道:“什么?你要?这皇后是我用死灵术抓过来的!她是我抓的,是我的!” 赶尸道人哼道:“老子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一个提灯弟子,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抢法物?” 柳如烟脸色一变再变,哈哈笑道:“右使好霸气的男人,我好喜欢,好好好,都是你的,我先把这小子杀了。” 说罢,柳如烟手中的尖刀反拿,颠着大屁股扭着小腰,眼神阴鸷,阴狠道:“袁家的小子,老娘今天就送你上路了!” 小周后尖叫着。 袁黄突然大声道:“你抢了幽冥左使的死灵天书!你急着杀我灭口?” 第103章 离间计,难以自证 袁黄话音刚落,赶尸道人突然一鞭子打过来,将柳如烟手中的尖刀打掉,喝道:“让他说完!” 柳如烟惊恐地看着袁黄,喝道:“你胡说!” 赶尸道人冷哼一声。 袁黄瞧着眼前这一幕,知道有戏,就像符箓派的道人杀了渔阳王,栽在他袁黄头上一样。 想证有容易, 想证无很难。 自证清白则是难上加难,特别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像什么人品、贪污、嫖昌、姓骚扰,一旦陷入了自证陷阱,那就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柳如烟,你还记得嫪士龙吗?你抢了他的死灵天书,还把他杀了,好在他命硬没死成,让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我又不惦记你那劳什子天书,你干嘛非要杀我!” “你胡说!” 柳如烟暴跳如雷,指着袁黄对赶尸道人道:“这个小骗子满嘴鬼话!” 袁黄哼道:“我又不是你们鬼谷道人,若不是嫪士龙为了报复你,把秘密告诉了我,我怎么会知道有死灵天书这个东西?” 柳如烟喝道:“你住口!” 袁黄道:“你和嫪士龙密谋,趁幽冥左使练功之时,将他害得走火入魔而死。抢走死灵天书后,你又突然对嫪士龙下手,对,就是刚才那种爪子!” “去死吧!” 柳如烟气急败坏,捡起尖刀就向袁黄扎过来,赶尸道人甩手就是一赶尸鞭,打在柳如烟屁股上,将她打得翻倒在地。 柳如烟怒喝道:“右使,你信这小子的鬼话?” 赶尸道人哼道:“总比信你强一些,臭婊子,你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活。” 柳如烟大叫道:“什么东西,我没有死灵天书!” 赶尸道人铃铛一摇,两个女僵尸便向柳如烟围过来,柳如烟怒道:“巫莽,你想怎么样?” 赶尸道人道:“把死灵天书交出来,老子可以赏你一门法术。” 柳如烟怒道:“我说了没有,没有没有,你听不懂吗!” 袁黄趁机溜缝,找补道:“就在你那里,你身边那几个漂亮美女都知道!” 柳如烟怒视袁黄,百口莫辩,她身边的几个师妹早就死了,袁黄亲眼看到她们死的,现在要怎么证明! 赶尸道人哼道:“难怪都死了!臭婊子,你一个提灯弟子,也敢染指死灵天书?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天书交出来,否则老子剁成人彘,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柳如烟怒道:“我说了没有,他说什么你都信!你什么脑子!” 话音刚落,赶尸道人一鞭子扇在她脸上,脸上便出现了一道重重的血痕,其他一男三女怒目相向。 袁黄道:“她私吞了死灵天书,想杀我灭口。你们又是为什么?我与你们几个无冤无仇!” 柳如烟怒视他们,喝道:“我要是有天书,不早就炼出来了,何必现在这么狼狈!这小子离间我们,快杀了他!我们才是一起的!” 一男三女顿时向袁黄攻过来,赶尸道人手中铃铛声起,两个女僵尸与他们打作一团,他们血肉之躯,如何打得过这种药浴毒澿的死灵僵尸,几下就被女僵尸打翻在地。 柳如烟和另一个男子实力强些,一个施展幽冥鬼手,一个施展幽冥鬼火,分别向赶尸道人攻来,赶尸道人一边要摇铃甩鞭控制僵尸,一边要与两人死斗,一时之间也手忙脚乱。 最主要的是,战斗力最强的男僵尸没电了....呸,没灵气了,暂时动不了。 柳如烟见两人一起也打不过赶尸道人,对旁边倒在地上的三个健妇道:“你们去割了男尸魁裆里的龙根,再戳瞎他的眼睛!” 男僵尸现在动不了,赶尸道人听了怒喝一声:“你敢!” 但是三个健妇立刻挣扎着站起,朝男僵尸攻去,一个妇人一刀扎瞎男僵尸的眼睛,男僵尸顿时挣扎起来,一声声狂怒。 另外两个妇人想戳眼睛,割龙根,却被男僵尸甩开。 但是男僵尸也只能这么勉强一动,三个健妇再次冲过去。 赶尸道人对袁黄喝道:“小子,想活命就去杀了他们!” 袁黄当即起身,这时,一个健妇又被男僵尸推倒在地,袁黄一把扑过去,将健妇死死踩在地上,一手扼着脖子,一手拿着尖刀,硬生生将她喉管割断! 另外两个健妇见袁黄杀了人,拼命向袁黄杀过来,赶尸道人趁着柳如烟两人攻击间隙,一赶尸鞭甩在一个妇人背上,将妇人打翻在地,袁黄再次扑上去,一刀扎进后背。 另外一人健妇吓得想逃,却被两个女僵尸按在地上,一左一右,硬生生将她撕成了两截! 柳如烟和那个男子见队友全死了,两个女僵尸又围了过来,哪里还敢再战,当即转身就跑,但是赶尸道人如何会放过他们,当即扔掉赶尸鞭,双手探出,喝道:“哪里走!” 瞬间两道灵力打出,柳如烟和那个男子就像石头一般重重落地,再也爬不起来! 赶尸道人手中铃铛直摇,两个女僵尸一下子将小周后抓在手里,他自己则起身追过去,要将柳如烟和那个男子抓回来。 袁黄本来想跑,但是小周后被女僵尸抓了,他也不能独自逃命。 这时,赶尸道人已经提着两人回来了,柳如烟重重喘着粗气,怨恨地瞪着袁黄,手脚还在挣扎着,向赶尸道人打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脚步声大作,几个火把在夜里格外醒目,袁黄大黄庭一看,竟然来了好几个鬼仙! 正是符箓派的道士。 赶尸道人也看到了,脸色大变,当即像扔死狗般扔了柳如烟和那个男子,摇着铃铛,抽着鞭子,赶着两个女僵尸,一左一右架着男僵尸,再次消失在迷雾之中。 袁黄赶紧拉起小周后,准备逃离此地,但是为时已晚,王道夔和祖慈飘然而至,正好落在他旁边十丈之内。 袁黄心中一阵绝望,好不容易逃出来,差点死在这里,现在又被符箓派的道士抓到了,而且还是王道夔和祖慈这样的鬼仙! 王道夔见到袁黄,呵呵笑道:“昌县侯好本事,把我们骗得好苦。” 祖慈也走上前来,淡淡道:“周家的丫头,老道在海棠观盛情招待,你们为何要跑啊?” 小周后怯生生看着祖慈。 王道夔重重哼了一声,道:“昌县侯,你坏我们好事,本来准备谋划完全再动手,一举拿下幽州,现在被你搅黄,打草惊蛇,我们只能先拿下渔阳。至于你们,还请暂时到海棠观雅居一段时间,咱们谈玄论道,亦不失为一件乐事。” 第104章 周化羽分道扬镳 袁黄看着王道夔和祖慈,知道再没有可能逃走了。 地上,柳如烟和那个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几个道士探了一下鼻息,都已经没气了,也就没有理会。 但是袁黄的大黄庭却能看见他们身上的灵气光斑。 有灵气就代表还活着。 他们没有死,只是想装死躲过符箓派的道士。 就在袁黄准备点破他们,让符箓派的道士杀了两人,再与王道夔他们一同回去时,黑夜之中,一个人影飞奔而至,踩着树尖,瞬息百步。 鬼仙御风, 地仙御火, 天仙御雷。 能御风飞行的至少是个鬼仙。 袁黄以为又是符箓派的哪个鬼仙过来了,等到那人飘然落地,借着月色一瞧,竟然是分别数日的周化羽! 小周后见到周化羽,当即挣扎起来,大声道:“老祖救我!” 周化羽落到小周后的身边,柔声道:“芙儿莫怕。” 王道夔见到周化羽,也过来行礼道:“周师兄,你可算来了。我们北派聚齐,除了玉大家以外,就差你了。” 周化羽平静看着王道夔,一脸风尘色,似乎有诸多不满。 “王师弟,我从北境归来,本来是直接去找你的,谁知在幽州地界,得知符箓派的弟子大规模聚集海棠观,有青州的,冀州的,还有中州的,我便懂了。王师弟,你难道忘了我们约定之事?” 王道夔哈哈笑道:“周兄哪里话,淮南王羸弱怯懦,不堪大用。如今天下凋敝,主教真人持我道门牛耳,愿为天下道徒举纲张目,鼎盛我道门气运,我等自当全力支持。” 袁黄在一旁听着,心中早已明了。 王道夔和周化羽分开,两人商量好了,周化羽北上找洛广,王道夔南下找淮南王,和袁黄的想法差不多,一起努力,扶持一个他们亲近的王爷上位。 王道夔起初应该没有想骗周化羽,但是自从北境传来洛祖已是活死人的消息后,王道夔立马就把淮南王弃了,开始支持他王家的老祖,王喆。 等周化羽南下时,很自然就知道事情有变了。 这时,祖慈也道:“周师弟,扶持这些王爷,不如拥立主教真人,对我们道门更有利。现在洛祖的地龙被毁,我符箓派的气运大不如前,如果我等再支持一个王爷上位,这个王爷对我道门,必不如洛祖远矣,我符箓派的前途何在!主教真人立志重塑地龙,对我道门大有益处。” 周化羽看看袁黄,又看看小周后,对王道夔道:“祖兄、王兄,能否让我与他二人单独聊聊?” 王道夔爽朗笑道:“周兄请。” 说罢,王道夔、祖慈带着众道徒退下,周化羽看着小周后,叹息道:“芙儿,你受苦了。” 小周后摇摇头,道:“老祖,你能不能救我们走?” 周化羽又看向袁黄,问道:“昌县侯,你是何意?” 袁黄不答,反问道:“周真人,你意欲如何?” 见袁黄不回答,周化羽已经知道答案了,道:“老道把芙儿交给你,你能舍命相救,说明老道没有看错人。你的基业都在江东,必是想回江东去。芙儿,你是愿意跟老祖走,还是愿意跟他走?” 周化羽已经有选择了。 袁黄不由看向小周后,小周后惊道:“老祖,你救救他。” 周化羽微微一笑,小周后的答案也有了,对袁黄道:“既然芙儿愿意跟你,那你就带他回江东去吧,老道我还是愿意追随主教真人。” 袁黄眉头一皱,周化羽道:“芙儿,昌县侯有家室,你不会有名分的。你可想好了?” 小周后惨笑道:“我皇后都不做了,还要什么名分!” 周化羽点点头,对两人道:“你们稍等。” 说罢,周化羽将祖慈和王道夔叫回来,对两人道:“祖师兄,王师弟,我愿意跟随主教真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祖慈和王道夔相视一眼,祖慈呵呵笑道:“师弟,我允了,只要你愿意回来就好。” 周化羽一愣,“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 祖慈拍拍周化羽,道:“师兄,不用说了。” 王道夔看着袁黄二人,呵呵笑道:“你们走吧。昌县侯,从此以后,咱们各为其主,战场上见。” 袁黄又惊又喜。 这些符箓派的道人还真是有意思,重信义,守诺言。 周化羽向两人行了一个礼,对小周后和袁黄道:“你们稍等,我给你们准备些盘缠衣物,你们明天一早,就回江东去吧。” 袁黄见他们肯放自己走,当即道:“诸位情义,我袁黄记在心里,周真人,盘缠就免了,我们就此别过。” 周化羽长叹一声,从身上取下一些银钱,又拿出两张符纸塞在小周后手里,祖慈和王道夔道:“周兄,走吧。” 说完,符箓派的道人走得干净。 小周后看着周化羽远去,眼泪汪汪的,道:“袁黄,我再没有家人了。” 袁黄道:“跟我回江东,江东就是你的家。” 小周后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袁黄却向他示意噤声,来到柳如烟和那男子旁边,突然暴起,一刀扎进那男子的脖子,男子惨叫一声,剧烈挣扎着。 袁黄弃了男子,又瞬间扑向柳如烟,一把骑在她身上,将她的头死死按进地里,对小周后喝道:“快绑她的脚!” 小周后赶紧过来,解开裤腰带,将柳如烟的双脚绑起来,袁黄将柳如烟的双手反掣,也解开裤腰带,将她双手绑住。 见柳如烟挣扎着要施咒,袁黄忙从旁边死去的男子脖子处,抓了一把鲜血和着泥土,强行塞进她的嘴里,然后扯下她的衣服,将她的嘴塞满,用布死死勒住,在后脑处系了一个死结,然后将柳如烟吊在树上。 两人会一些鬼神之术,刚才假死骗过了符箓派的道士,但是袁黄有大黄庭,他们怎么也骗不了。 柳如烟瞪着眼睛怒视袁黄,袁黄沉声道:“你是玉葳蕤的娘,我不杀你,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说完,袁黄拉着小周后纵身就跑,此时天已经快亮了,袁黄怕事情有变,一路不走大路,专挑小道而行,迷了方向也无所谓,先离开渔阳再说。 第105章 清源道人,南宗药圣 袁黄二人离开渔阳后,在下面一小县城买了马,然后拼命赶路,往青州而去。 一连赶了四天路,也不知道谁传染谁,怎么传染的,袁黄和小周后都头疼发烧,浑身酸软无力。 不得已,两人又坚持走了一天,实在坚持不住,便在北海郡住了下来。 青州已经乱了。 北海郡王罢黜了青州刺史孔匣,将孔匣贬为平原太守,自封为青州牧。 青州兵向来凶悍,北海郡王比渔阳王嚣张多了,已经开始派兵攻打幽州的南方两郡。 袁黄和小周后吸取上次教训,穿布衣,不露财,不露色,不惹事,不出头,低调地在北海住下。 袁黄其实并不想在北海停留。 但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有中心大郡才稍微稳定些,有商人出没,有药铺、有客栈,外地来的生面孔才不会那么扎眼。 两人像得了鸡瘟,在客栈连歇两日,也不敢外出,每日躲在房里,除了两人睡觉,就是各自睡觉。 这天晚上,袁黄正与小周后温存,大黄庭突然发现客栈外面的街市上,出现了一个鬼仙,因为太过耀眼,有些看不清楚,但看身形模样有些像月光道人,当即起身,推开窗户想偷偷往下瞄一眼。 可谁知.... 刚一推窗,窗户外面的卡窗条就掉了下去,不偏不倚,正中那道人后脑勺!就像....潘家娘家砸到西门大官人! 那道人摸着后脑勺,把头一扬,然后惊讶道:“昌县侯!” “呃....”袁黄好生无语,刚才生病无力,精神恍惚,否则反应快点,就能把那卡窗条抓住,这下好了,好死不死,还惊动了那个道人。 偏偏这个道人还是他认识的。 那道人黑须黑发,国字脸,大概五十上下,与玉成器的打扮相类,只是胡子没有玉成器那么漂亮,腰间插着一把拂尘,背上背着一把细长木剑,手里牵着一头小毛驴,对袁黄行礼道:“老道乃清源道人李寿长,在神都曾见过昌县侯。” 袁黄其实不认得他。 但是清源道人却是大名鼎鼎,因为他是南派符箓大宗师,鬼仙,药圣,江湖人称李药师、李大家。 那日在神都,主教真人王喆带领南北符箓大仙请皇帝出宫,清源道人就在其中,只是南派地仙相对较弱,被排在后面,袁黄不曾见到。 是符箓派的鬼仙。 袁黄一阵头疼,忙将窗户搭上,丢了一句“认错了”。 但是清源道人却道:“昌县侯三庭五眼,双目如炬,断然错不了。” 袁黄不加理睬。 清源道人沉吟了一声,道:“昌县侯,你的伤寒已入肺,五劳伤金;屋中女子伤寒入宫,如若不治,只怕会留下终身命根。” 袁黄听了向小周后望望,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出去见见。 既然遇上了,装不认识也不现实,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袁黄让小周后在房间等着,自己独自下楼去,见到清源道人,左右张望一番,道:“袁黄见过李大家。” 清源道人将小毛驴拴在柱子上,然后与袁黄进屋,道:“听闻昌县侯在幽州诛杀了渔阳王,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北海。” 袁黄不知道此人的意图,但是符箓派追随王喆造反,清源道人多半是敌非友,既然来意不善,解释也是无用的。 袁黄问道:“李大家这是要去哪里?” 清源道人道:“自然是北上去见主教真人。” 袁黄道:“我们要南下,李大家要北上,那就此别过。” 清源道人道:“你们病得这么重,不能再赶路了,昌县侯,你欲拥立高陵王,老道欲追随主教真人,这都是摆明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袁黄见清源道人把话挑明,言语之中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便试探问道:“没想到,南宗药圣,连这都知道?” 清源道人道:“药圣不过是方家们的抬举,老道不过是一江湖游方郎中罢了,昌县侯,你不必紧张,老道并不在乎那些朝廷纷争,那是北派那些家伙的事情。” 袁黄将信将疑。 清源道人道:“这些闲话慢慢再说,昌县侯,你两人的病不能再拖了。” 袁黄道:“我们熬了草药,已服药两日。” 清源道人点点头,“药是不错,但分量不对,君臣佐使,一旦用错便是毒物。” 手里有个锤子,看啥都是钉子。 袁黄见清源道人开口就是行医,而且没有架子,既有好感,又有危机感,因为清源道人太主动了,怕有不轨的意图。 但是清源道人主动帮他治病,也不好不识抬举,当即硬着头皮请清源道人入内。 清源道人看到小周后的第一眼就呆住了,他迟疑了许久,才试探性问道:“皇....皇后娘娘!” 很显然,海棠观只放了袁黄诛杀渔阳王的消息,看在周化羽的面子上,小周后的事情并没有说出去。 小周后病殃殃地点点头,脸色一红。 袁黄看这房间的景象,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旁支吾道:“我奉周真人之命,护皇后周全,隐居乡下。” 清源道人向小周后行了一个大礼,一本正经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后娘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袁黄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缠,忙道:“皇后病重,还请李大家妙手回春。” 清源道人点点头,道:“昌县侯,你二人遭阴气入侵,又过于劳累,气血两虚。再加上....” 袁黄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什么?” 清源道人道:“没什么,昌县侯,你抓的药可还在?” 袁黄将多的药取来,清源道人将药材里的几味药摘出去,又下楼从小毛驴背上取下一个包裹,从里面拿来几味药材,重新配好后,将袁黄的药罐子倒掉,重新加水煨上。 袁黄对清源道人依旧不太放心,假意恭维道:“太好了,李大家是南宗药圣,这次必定能药到病除。” 清源道人却摇摇头,道:“汤药只是其一,还得你二人配合养病才行。” 袁黄问道:“可有什么讲究?” 清源道人望了望小周后,然后对袁黄说:“昌县侯,你伤寒入体,本来就气血两亏,近日不宜房事过重,否则阴虚之体再耗元阳,多好的药也治不好病....\" 啊? 袁黄老脸一红。 小周后听清源道人指桑骂槐,也两手捂脸,不敢见人! 第106章 清源道人观天下 袁黄没想到这老药师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这多尴尬! 连有没有行房都能看出来!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煨药的声音,好不容易等到药好,袁黄喂小周后服下,小周后好生羞怯,非要自己喝。 见他欲盖弥彰,袁黄更尴尬了。 这种事情被人看穿,索性洒脱一些,反而没那么尴尬,但是小周后做不到。 清源道人也不纠缠这种事情,装作什么也没说过一样,对袁黄道:“昌县侯,你们南下,是要去追随高陵王吗?” 袁黄道:“正事,我的根基都在江东,只能回江东去。” 清源道人道:“那你觉得,高陵王有成功的胜算吗?” 袁黄愣了一下,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李大家,你觉得主教真人有胜算吗?” 清源道人摇摇头道:“没有。” “呃....” 袁黄差点呛到,他一直觉得王喆有很大的胜算,至少比这些王爷的胜算大多了,没想到清源道人这么没信心。 那还去追随什么? “李大家,你当真的吗?” 清源道人道:“昌县侯,你觉得什么算是胜算?” 袁黄道:“当然是登上大位当皇帝。” 清源道人又道:“当皇帝就算是胜算吗?” 袁黄愣了一下,“虽然我觉得当皇帝也没有什么意思,但是人各有志,也许在主教真人眼中,当上皇帝,成为第二个洛祖,就是胜算。” 清源道人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对皇帝没有兴趣?” 袁黄道:“帝位是权,金钱是财,美人是色,钱权色都是世人争夺的好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有度,一旦太过,反而会被其奴役。当了皇帝,是可以支配全天下人,但是也会被全天下支配,不得自由;有了金钱,可以支配更多资源,但是也牵涉了太多人和事,反而会被这些人和事所牵扯,不得安宁;有了美人....咳咳!” 袁黄想到小周后在,也就不讲了,美人是好,但是多了也伤腰。 “总之,我对皇帝没有太大的兴趣。”袁黄说完看向小周后,他只对皇后有兴趣。 小周后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源道人道:“如果昌县侯说的胜算就是当皇帝,那么主教真人的胜算很大,但是主教真人对皇位,兴趣应该不大。主教真人所谋的,是如洛祖般的通天气运。老道觉得,主教真人胜算不大。” 每个人对气运的理解都不一样,它玄之又玄,所有人都在说它,但是所有人又受制于它。 女道人说,气运是增量,也是定量,你多一点,他就少一点,你这方面多一点,那方面就少一点。 袁黄更倾向于这种说法。 玉成器灭一族换一人成仙,洛广用一国换一人渡劫,都印证了这句话。 “那李大家看来,主教真人该当如何?” 清源道人道:“洛祖之所以成就陆地神仙,不在于他是皇帝,而是他本来就拥有了通天气运,才成为皇帝。成为皇帝,反而是损了他的气运。所以洛祖当了二十年皇帝后,就自己退位给后人了。主教真人想当皇帝,再借皇帝的权势为自己谋划,却是本末倒置。当年,洛祖开坛授法,曾言,学我者死,似我者生,便是这个道理。只可惜,主教真人不肯信。” 学我者死,似我者生。 袁黄听得有些懵懂。 清源道人道:“洛祖当皇帝,是因为他给天下带来了太平,当时正逢乱世,天下民不聊生,洛祖为了对抗道祖,借公门扶龙庭,却无意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帝国,让治下的生民安居乐业。这才是洛祖的大功德,助他成就陆地神仙。” 袁黄若有所思,问道:“洛祖是退位之后,才成就的陆地神仙,这么说来,当皇帝反而是消耗了他的气运,退位才成就了他的大气运?” 清源道人微微笑道:“这么理解也狭隘了。皇帝只是位,功德才是德。位不配德不行,德不配位也不行。让洛祖成就陆地神仙的,亦不是他退位。” “那是什么?” 袁黄被清源道人绕晕了。 清源道人道:“当你眼中还有皇帝时,你当不当皇帝,都和成仙无关了。助洛祖成就陆地神仙的,是太子上位,崇道灭佛!崇道灭佛的根本,不在于佛道之争,亦不是财税之争,而是天下生民生机之争!前朝和尚太多,不事生产,放贷收租,是天下的蛀虫,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太宗皇帝灭了佛,毁掉了天下两千多座佛寺,天下从此清明,人道昌盛,所以洛祖的功德,配得上陆地神仙。” 袁黄好像听懂了一点,清源道人说的话与黄雄差不多。 洛祖前世做那么多事,初衷并不是为天下人,但是他做的各种事情,结果就是天下太平了,百姓安居乐业了,正王朝太平百年,成就了前所未有的大盛世。 用清源道人的话说,就是人道昌盛,气运大涨,从而助洛祖成就陆地神仙。 就在袁黄思索之时,清源道人道:“但是主教真人想当皇帝,想的是学洛祖修地龙,继续壮大符箓道门。他学的不过是他眼中的洛祖,与真正的洛祖相去甚远。昌县侯,所以我认为主教真人胜算不大。” 袁黄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现在陡然听清源道人说起,只觉得好有道理,可是真要这么做,又做不到。 “既然李大家不看好主教真人,为何又要前去追随?” 清源道人道:“老道追随的不是主教真人,而是洛祖。如今天下大乱,百姓困苦,老道只有助最强大的一派快速统一天下,天下才能最快结束战争,恢复太平。昌县侯,恕老道直言,高陵王几乎没有机会夺得天下。” 袁黄听了更觉得清源道人与黄雄是一路人,想的都是天下人。 袁黄自愧不如,他想的只有自己怎么变强大,却从来没有为天下人想过,打心底觉得这种事情太虚了。 只是清源道人不看好高陵王,袁黄多少有些不服气,问道:“李大家何以如此笃定?” 清源道人道:“他只是一个闲散王族,夺天下也只是为他自己。他缺少一个明确的正治主张,凝聚不了人心,经不起败仗,就算侥幸小有成就,也只是一个独夫、民贼,与渔阳王、北海王、淮南王无异。昌县侯,你若真有一腔抱负,不如与老道一同北上!” 第107章 反向输出! 与黄雄接触得久了,袁黄便清楚怎么与这一类人打交道。 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 虽然清源道人说得有些道理,但是袁黄依旧无法打心底相信,只有助天下人,才能获得大气运。 在他心中,气运是争取来。 人定胜天。 一路以来,他都是在积极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至于天下人的苦,他看得出来,但是并无心去改变什么。 正王朝的百姓苦,前世的他也苦。 人生在世,只有统治与被统治,支配与被支配,不在餐桌上,就在菜单里。 乱世的蚁民, 盛世的牛马。 先把自己顾好再说。 但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清源道人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清源道人。 能左右一个人的,只有立场、利益、好恶。 目前来看,自己与清源道人立场是相对的,好恶是一致的,能够有发挥空间的,也就只有利益。 见清源道人拉拢他,袁黄笑道:“我曾在海棠观与几位仙长小聚一日,奈何双方志向不同,所以决定南下而去。在我看来,李大家的想法才是大错特错。” 清源道人将拂尘放在桌上,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然后坐在椅子上面,郑重道:“何以至此?昌县侯但说无妨。” 袁黄道:“李大家可听说过密隐道人?” 清源道人道:“是听说江湖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仙踪不定,未曾一见。他曾言江东分王,不知有何依据。” 既然不清楚女道人的底细,袁黄就好吹牛了。 本来师娘就很牛。 袁黄想了想,开始胡吹道:“此人乃地仙之最,曾为救大德良师黄雄,刺杀过皇帝洛广,但是被道祖搅黄了。我斩公孙耦,也是有她相助。她与黄雄联手,还曾在北境对战洛祖、道祖,以及匈奴活佛黑慈三大陆地神仙而不败....道行在洛祖之下,道祖之上,也在我师父之上,可谓是地仙第一人!” “但是,她最强的还不是战力,而是精通易理,会观气之术。她的观气之术,上可观天地阴阳,下可以人间兴替。她收走了高陵王的女儿,断言他会江东分王,一路从南向北,又从北向南,给了高陵王诸多帮忙,必是看出高陵王有帝王之气。我也是顺她之意,前往江东支持高陵王。” “她曾言,如今天下崩坏,地气东移,无论是皇家更替,还是修行大运,都在江东。李大家却欲向北,分明是逆了天下大势。” 女道人说的江东分王,虽然很玄虚,但是修行之人反而更加深信不疑。 因为气运无所不在。 清源道人沉思许久,“有着地仙之上的实力,断然不敢胡言,否则一语成谶,将贻害无穷。以昌县侯之见,这天下正位,必落江东了?” 袁黄道:“必在江东!” 清源道人道:“就算在江东,江东除了高陵王,还有淮南王。” 搬女道人定了江东的调子,袁黄见清源道人服又不服,又道:“江东确实还有淮南王等几个郡王。但是,有帝王气的却只有高陵王。” 清源道人道:“何以见得?” 袁黄道:“大德良师黄雄,在神都城外曾与高陵王会晤,将雍凉荆襄赠与高陵王,欲助高陵王得天下。我问过大德良师为什么会选高陵王,大德良师说,他命不久矣,又只得半壁江山,不能自己得天下,否则会让天下陷入混乱,陷黎民于水火。所以希望找到一个对的人,助他快速平定天下,结束战乱。” 清源道人听了连连点头。 他是这么想的,他也相信黄雄是这样想的。 袁黄没有扯谎。 袁黄又道:“黄雄秘密带高陵王前往白狼山,想让洛祖封其为帝,但是没想到洛祖变了,为了逃离北境,黄雄以五雷导引术,引洛祖一百零八道雷法于自身,兵解仙逝,才保高陵王逃出白狼山。” “李大家,我袁黄年少轻浮,看不准人和势,但是我绝对相信密隐道人和大德良师的眼光。他们都选择高陵王,那我也选择高陵王。” 人是不听劝的。 如果有一个人劝动了你,那一定是其身份劝动了你。 有道是人微言轻,没有身份说啥都是放屁。 有了你敬畏的身份,说啥都有道理。 想劝动清源道人这样的鬼仙,他这个所谓的昌县侯啥也不是,只能用女道人的地仙和黄雄的天仙身份来劝。 果然,清源道人不曾听说过北境之事,只知道洛祖葬在白狼山,不死不灭。 现在听袁黄讲到黄雄和密隐道人的辛秘,一时间也很好奇,袁黄便将北境之行挑肥拣瘦地讲了一下。 但是,隐去了女道人的身份,只说天仙黄雄和地仙密隐道人支持高陵王,在北境联手,对抗三位陆地神仙。 至于洛广,袁黄也是提都不提。 清源道人听了无限感慨: “洛祖从来都不是仁者,要论仁义,确实差大德良师黄雄远矣。但是洛祖确实给天下带来了一百多年的太平。洛祖到底怎么了?” 袁黄道:“洛祖被埋在活死人墓里三十年,换谁都要疯了,他肉身老朽,又已到二世尽头,想必是不甘死亡,要么想活死人肉白骨,重新返老还童;要么想再次转世重生,活第三世。” 清源道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昌县侯,两位高贤都说天下在江东,会不会是因为高陵王在江东,他们就支持高陵王?高陵王不过一个替皇帝养狸奴的闲散王爷,你又如何确定,江东就是一定是高陵王的,而不是淮南王,又或者主教真人的?” 看来清源道人已经被说动了一半。 袁黄笑道:“淮南王最大的倚仗,是王道夔和周化羽这两个姻亲。但是这两家都已经转投主教真人。淮南王北有高陵王,南有苍梧王,他虽然有钱有粮,但是既无悍兵,又无良马,南北受敌,想得天下根本没有可能。所以,淮南王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 “至于主教真人....” “他以为夺得幽州就占尽地利,实则大错。幽州地靠北境,如今乌桓已灭,北方狼族已到北境,幽州其实是个大麻烦,鲜卑人也答应支持高陵王,幽州时时刻刻都得两线作战。” “另外,符箓派的仙人道行是高,但是无论主政还是主军都不在行。他们背后的世家大族大多已经倒了,修行境界对夺天下,并没有大作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主教真人别说夺江东,能不能守住幽州都还两说!” “李大家,如果你是想挑一个大的投靠,让天下早些结束乱战,那主教真人绝对不是那个大的。相反,他才是让天下混乱太久的人。符箓派的道士很有影响力,他虽然很难得到天下,但是也很难让人轻易击垮,这样的人,才会让战乱永远也停不下来!” 袁黄说完看向清源道人,“如果李大家能放下门户之见,单挑一个最有可能得天下的人,那必是高陵王。李大家,如若你真心怀天下,不如与袁黄一道南下....” 诶? 清源道人一脸惊讶地看着袁黄,怎么劝着劝着,变成他劝我了? “昌县侯,就算你说得都对。但是高陵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王爷,不值得鼎力相助!”清源道人似乎对高陵王有成见。 袁黄道:“就算高陵王当了皇帝,是个独夫、民贼,但是天下需要一个统一的王。洛祖曾经,应该也不是最好的皇帝吧?但是他确实曾经给了天下最好的太平!” “高陵王也一样,他本人好与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比其他人更有可能统一天下,让天下太平。” 清源道人道:“实在想不通,高陵王何德何能,能据天下!” 袁黄呵呵笑道:“李大家出身南派符箓,有一个南方的王族得天下,对你们南派不也更好吗?主教真人尊符箓,如果南派能拥立高陵王,高陵王也必会尊符箓。天下道门那么多,不是非丹鼎不可符箓,也不是非符箓不可丹鼎。再说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高陵王答应了黄雄,摊丁入亩、恢复粮田!” 清源道人精神一振,问道:“当真?” 袁黄道:“当然。大德良师能支持高陵王,也是看中了高陵王有这个觉悟。而且,这天下的世家大族已经被大德良师杀尽了,高陵王想摊丁入亩,恢复粮田,阻力也不会那么大了。李大家,你说这个正治主张够不够?” 摊丁入亩, 恢复粮田。 黄雄就是凭这两句话席卷天下的,如果他想当皇帝,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这两句话的份量太够了。 如果高陵王真的遵守黄雄的主张,那么雍凉荆襄之地,或许真的会拥立高陵王,高陵王就算是打了败仗,平民百姓也会再次把他扶起来! 清源道人长叹道:“昌县侯,今日你那当头一棒,敲得真是妙啊。” 袁黄问道:“李大家,你肯与我南下了吗?” 清源道人道:“这一切都是你一面之词,老道不知真假。不过,老道可以与你南下,去见一见这个高陵王!” 第108章 北海郡王府 这是要亲自去考察呀! 袁黄心中大喜,道:“李大家愿意南下那就太好了,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出发。” 清源道人却摇摇头,道:“明日不行。” 袁黄不解,清源道人道:“老道此番北上,本不会路过北海,其实是受北海郡王之邀,特来北海一晤。” 袁黄问道:“可是北海王想请李大家?” 清源道人道:“北海郡王刚继承王位一年有余,是老道的亲外甥,他想请我这个老舅助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老道此番前来,却是劝他收手的。” 袁黄还真不知道这层关系,这个北海郡王是刚上任的,清源道人有一百三十多个兄弟姐妹,谁记得住那么多。 听清源道人这么说,袁黄心中暗自尴尬,自己指点天下,说了一大通,却连北海王都没有提。 “李大家可有把握劝动他?” 袁黄觉得应该没把握。 清源道人道:“老道本来是想劝他投靠主教真人的,但是现在老道需要再考虑考虑。昌县侯,可否在北海郡稍候两日,老道快去快回。” 如果能把清源道人说动,再拔出萝卜带出泥,顺便把北海郡王也拉入阵营,那对高陵王是大好事。 青州民风彪悍,是正王朝重要的兵源,又是盐铁的重要产地,拿下青州太重要了。 于是,袁黄道:“袁黄在此等李大家的好消息。” 清源道人笑道:“如此甚好。” 等清源道人牵着毛驴离开后,小周后对袁黄越加佩服了,一脸崇拜道:“你太厉害了,药圣都被你说动了。如果药圣愿意跟我们一起,那一路就安全多了。” 袁黄却道:“不可大意轻心。咱们今天先离开这个客栈。” 小周后啊了一声,不解地看着袁黄,袁黄道:“我们与清源道人只是一面之缘,他所说的话,也不可尽信。万一回头变了,转身就把我们抓了可怎么办,我们刚从渔阳逃出来,不能再陷在北海,运气不会一直这么好的。” 小周后想到渔阳的危险,也是一脸后怕,忙起身收拾行李。 袁黄带着小周后离开客栈后,在旁边三百步以外的另一家客栈住下,两家客栈的距离不远,在他大黄庭的范围之内。 如果清源道人再来找他,他注意着点,应该可以发现,有危险也能随时消失不见。 喝了汤药后,两人的精神好了许多,为了隐藏身份,也不敢到处晃,只是躲在房里,就这样躲了一天多,第二天,袁黄的大黄庭发现,原来的客栈来了几批修行者,只是不是清源道人,而是几个夜游神。 都在九品游神。 夜游神虽不如鬼仙,不能御风,但是九品游神的实力上限却非常高,绝大多数都只是气运不济,不能引劫渡劫罢了。 比如赶尸道人,与柳如烟同为九品游神,实力却能碾压柳如烟。 袁黄的大黄庭只能看穿境界,但是境界并不等于实力,说不好就能遇上几个硬茬。 这些人是来找袁黄的,这让袁黄有些意外。 袁黄决定等等。 如果清源道人真正有心找他,必会亲自再来找找。 时间一直等到晚上,那些夜游神也已经消失不见。 袁黄对小周后道:“我们去北海王府周围一下,我看看清源道人还在不在,如果他无心来找我们,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不等了。” 袁黄本来想一个人去北海王府周围,用大黄庭探探清源道人的下落,但是怕小周后一个人出意外,便将她带着,方便随时跑路。 两人离开客栈,化装成普通乡民,来到北海郡王府外面转了一圈,北海郡王府很大,但是大黄庭可以探五百步的范围,转上一圈,王府内一千步的距离都可以查清楚。 才刚刚走了一小会儿,袁黄突然呆住了.... 小周后手掐着袁黄的腰,比他还要紧张,“怎么了,是不是有危险要跑?” 袁黄不可思议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北海郡王府里,袁黄看到了七个夜游神,另外还看到了三个鬼仙,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是身形都好眼熟。 小周后又问道:“你说呀,怎么了?” 袁黄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药圣与我大师兄长得有点像?” 小周后道:“模样不像,但是身形姿态很像。” 袁黄道:“里面有三个鬼仙,其中两个身形姿态都好像....” “这....” 小周后也一下子明白了袁黄的意思,“月光道人和清源道人都在北海郡王府?” 袁黄无奈摇摇头,“我不确定,不止大师兄,另一个鬼仙,也有点像我二师兄!” 小周后道:“这怎么可能,月光道人和赤贫道人护送高陵王回江东,怎么会现在还在北海。” 袁黄道:“关键是我们也没有听到高陵王的消息。” 小周后惊道:“该不会是你两位师兄投了北海郡王,把高陵王卖了吧?” “不会的。我师兄他们没有这个可能。”袁黄又用大黄庭仔细打量着,通过肢体动作,基本可以判断出来,他们被困住了! 小周后问道:“谁能把三位鬼仙困住?” 袁黄道:“这有什么不可能,都是肉体凡胎,一个不小心,不就陷进去了?可是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我两位师兄和清源道人。” 两人在夜色中待了很久,既不敢进王府,又不敢离去。 万一是两位师兄,那说什么也要把他们救出来,如果两位师兄被困在这里,那么高陵王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 袁黄道:“咱们再走走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两人又围着北海郡王府走,走走走,走走走,袁黄突然又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府里面五百步。 他看到了三具僵尸。 高大的男僵尸,健壮的女僵尸。 虽然只是三道光斑,但特征太明显了,就是赶尸道人的三个尸魁。 而三个僵尸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夜游神正纠缠在一起,男夜游神高大威猛地站着,女夜游神被打得坐在地上,两人模样也有三分熟悉。 三个僵尸旁边的男人,不用想,就是赶尸道人。 那这个眼熟的女人呢? 袁黄无可奈何道:“不好,赶尸道人和柳如烟在王府里面打起来了。真是阴魂不散,他们怎么也来青州了?” 小周后脸色大变,小声道:“袁黄,不要管她了,我们走吧,那个赶尸人太可怕了!” 袁黄将她拉住。 小周后急道:“就算她是你丈母娘,你也已经放过她一次了,还要再冒险救她吗?” “不,我才不救她!” 袁黄无语道:“他们不是在打架。” 如果是打架的话,赶尸道人应该摇铃挥鞭,赶僵尸来斗,可是僵尸并没有动,赶尸道人也没有摇铃.... 而且,依稀见两人的姿势,袁黄记得《素女经》里面好像就有.... 小周后道:“不是打架那就更不用管了,我们走吧。” 袁黄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赶尸道人和柳如烟这对狗男女,挥鞭的挥鞭,吹曲的吹曲,明显是化敌为友了。 那么赶尸道人必是知道自己骗了他,死灵天书不在柳如烟那里,如果让他找到自己,也是大麻烦。 两人这么快就到了北海郡王府,肯定有新的谋划。 那三个被困的鬼仙,就更加需要确定身份了,其中一个十之八九是清源道人,另外两个,到底是不是两位师兄? 袁黄拉着小周后在夜色中继续守着,想知道三位鬼仙被困,和赶尸道人有没有关系。 如果他们见面了,那就说明有关系。 小周后畏寒怕阴,夜里出来十分难受,挽着袁黄,咬牙坚持着。 袁黄怕辣眼睛,也挽着小周后,咬牙坚持着....等赶尸道人和柳如烟弄完。 先是男的站着,女的跪着;然后两人躺下都正着,再是一个正着,一个倒着;最后女的站着,男的跪着.... 这对狗男女还挺强.... 时间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两人收工,往旁边走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消失在袁黄的视野之中,袁黄忙和小周后又靠着王府行走,绕过一个墙角,尽量靠近一些后,袁黄再次看到了赶尸道人和柳如烟。 大黄庭的视野中,赫然又出现了一个更加耀眼的存在。 地仙。 因为太过耀眼,完全看不清楚模样,但是通过赶尸道人和柳如烟那畏畏缩缩的动作,袁黄猜是道祖。 道祖居然出现在北海郡王府? 先是渔阳王府,再是北海王府,这鬼谷阴阳道想干什么? 而道祖又与洛祖、活佛勾结在一起,那么洛祖和活佛他们想在北海干什么? 袁黄几乎敢肯定,北海郡王府里面关的,就是清源道人和自己的两位师兄!高陵王也极有可能没能回到江东,而是在北海出了意外,要么死了,要么同样被困住了。 两位师兄和高陵王是他在江东的立身之本,如果他们都死在了青州,那自己这许久的谋划就是一场空,也无脸再回江东了。 必须想办法探一探北海王府的虚实。 只是里面蹲了这么多大仙,贸然进去怕是凶多吉少! 第109章 尸蛊道人,虫祸王府 以身犯险的事情,袁黄不想干。 北海王府里面有赶尸道人、柳如烟、道祖,如果夜游进去打探消息,万一随便碰到哪个,都是大凶,想试出虚实只能另想办法。 小周后也怕袁黄冲动,小声道:“青州过去就是徐州,要是骑马赶路的话,五天就可以到琅琊郡,不如我们先回江东,再想办法?” 正王朝的江东范围很大,北至琅琊,南下扬州,与青州相望,去江东找人来也不是不行,但是五天多半是赶不到的,再加上来回,黄花菜都凉了。 回江东摇人不现实。 至于北上找女道人,那就更远了,中间还隔着幽州,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说什么也不能再回去了。 夜太深了,袁黄也苦无主意,小周后已经非常难受,两人正准备回客栈休息,明天再想办法,这时,前面不远处,两个火把亮起,四个家丁抬着一个麻袋,从小门出来,然后往远处走去。 袁黄二人赶紧跟上。 一路走着,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走了一会儿工夫,小周后突然咬牙道:“我好冷。” 袁黄小声道:“再坚持一会儿。” 小周后道:“不能再走了,前面肯定是坟场,我知道这种感觉。” 袁黄一愣,再看了一下山势,确实有可能是坟场。 这时,四个家丁低声说着什么,估计也是害怕,把麻袋往边上一扔,就赶紧转身逃走,袁黄当即施展伏牛劲,趁着夜色一人一拳,将四个家丁打晕在地。 小周后大为紧张,怕袁黄打不过,还跑上去跟着踢了两脚。 袁黄从地上捡起火把,将其中两个递给小周后,让她更暖和一些,道:“帮我照下光,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扔什么!” 拿了火把后,小周后稍微好了一些。 袁黄从身上取下一把尖刀,将麻袋划开,借着火把的光一瞧,袁黄当场就吐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女尸。 但是她全身溃烂,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面皮外翻,乌青发黑,不知道遭了什么罪,能死成这样! 实在太恶心了。 小周后也看到了,吓得腿一软都摔在地上,大口呕吐起来。 这时,地面上的一个家丁开始挣扎,袁黄将他死死按住,喝道:“你们谋人性命,道爷我今天就杀你们祭天!” 家丁以为撞到鬼了,听到是人,忙大叫道:“英雄饶命!” 袁黄一番威胁,盘问道:“你们干了什么事,能把人糟践成这样?” 这时,另外三个家丁也醒了过来,正要跑,袁黄却一手一个,将他们再次打翻在地,动弹不得。 家丁忙道:“这贱妇犯了家规,我们只是奉命把尸体丢到乱葬岗里来。” 袁黄问了一下具体事情,四个家丁却是怎么也不肯说。袁黄当即拎着一个家丁,将他拖到女尸面前,喝道:“你要是不说,道爷就把你杀了,也扔这乱葬岗里。” 家丁直呼饶命,大声道:“我说,我说。” “这还差不多!” 袁黄手上稍微松了松,谁知家丁稍一挣脱就想跑,袁黄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滚了两圈正好撞在女尸旁边。 家丁撕心裂肺般惨叫起来,在地上打滚挣扎。 袁黄有些奇怪,再借着火光仔细一瞧,发现这个家丁面目狰狞,身体里面像是有什么活命,鼓得脸上、手上都是包。 另外三个家丁大叫起来,又想跑,袁黄过去一脚一个,将他们打得老实地上趴着,其中一个家丁颤抖着声音道:“尸虫又活了!” 袁黄再去瞧那个家丁,只见他口鼻眼耳皆是血迹,脸皮和手臂都破了,在地上蹬了两下,拼命向三个家丁爬过来,手伸得老长,想三个家丁帮他一把! 袁黄吓了一跳,忙退到一边,将小周后护在身后。 另外三个家丁见他爬过来,吓得拼命想逃,却被袁黄用脚怼着,纷纷惊呼道:“英雄救命啊,尸虫沾到就死!” 说话间,那个家丁已经断气,死状与女尸无异! 袁黄恶狠狠道:“快说,不说把你们也丢过去!” 三个家丁一下子老实了,其中一个结结巴巴道:“英雄饶命,这与我们无关呐,都是那些道士在害人!” 袁黄猜是道祖、赶尸道人,问道:“可是道祖?” 一个家丁道:“我们不认识,反正邪性得很,特别是拿铃铛和拿陶罐的两个道士。一个能赶死尸,一个抱一罐子尸虫,是他们在害人,小人也害怕啊!” 袁黄道:“道爷我专门斩妖邪,你们好好说,道爷兴许能救你们一命。” 那个家丁却道:“你....哼,药圣是鬼仙,都对付不了他们!这些道士厉害得很。” 袁黄咳了一声,吹牛道:“药圣只能治活人,道爷我专治死人,是不是有个道士,赶着三个僵尸,一个高大黑皮的男僵尸,两个健壮凶猛的女僵尸?” “对对对,就是他!”家丁大叫道。 袁黄又吹牛道:“道爷我一路追杀他们,没想到他躲到王府里面去了,你们只管说,道爷我弄死他们,就像弄死一只蚂蚁。” 三个家丁顿时恭敬起来,大叫道:“仙人救我!” 袁黄道:“你们先说清楚,道爷我自然能救你们。” 家丁道:“这个赶死尸的道士倒还好,不怎么说话,就是关在房里搞婆子,最可怕的是那个抱陶罐的女道姑,她给我们下了虫子,只要我们三天不吃她的符水,就会被尸虫咬死,刚才扔的那个女人,是县主的贴身侍女,因为性子烈,瞪了死道姑一眼,死道姑不给她喝符水,时间到了就被虫子咬死了!” 袁黄脸色大变。 那是尸蛊道人。 是鬼谷阴阳道里面比较厉害的人物,江湖上曾听过她的名头。 袁黄道:“既然北海王请他们来,他们又怎么会害你们?” 家丁呸了一声,恨恨道:“哪是小王爷请的!是他们自己冲进来,非要小王爷起兵造反,还给所有人灌了虫子,只要不听他们的,就没有符水喝,三天一到就会被虫子咬死!” 北海王是被逼造反的? 袁黄道:“胡说,王府有重兵把守,他们几个道士,也能控制北海王?分明是北海王自己想造反!” 家丁道:“小王爷拿下青州,只是想自保,根本没想过要造反,是这些道士逼他造反的,英雄,你是没见过那些道士,太可怕了!” 袁黄哼道:“我看你们也是胡说,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王府里面还有三位鬼仙,难道他们也是被那几个道士抓来的?” 家丁惊呼道:“英雄连这都知道!” 袁黄傲然道:“道爷我掐指一算,便知天下事。你们把知道的告诉我,道爷一高兴,顺手就救你们一把。” 家丁听了连连磕头,道:“小王爷被那几个道士控制,宁死不从,那几个道士就杀人,杀了好多人,把小王爷的母后和叔父都杀了,现在又要杀小王爷和两位县主,小王爷被逼无奈,只能起兵。前段时间,不知道小王爷从哪里找来了两个道士帮忙,结果也被那些道士抓了。就连南宗药圣,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袁黄问道:“那高陵王呢?” “什么高陵王?”几个家丁一脸不解。 袁黄心中一惊,改口道:“那两个道人是不是还带了一个人进府?” 家丁道:“是带了一个徒弟,也被那些道士关了。” 袁黄心中大概有数,问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家丁道:“被关在地窖里,有个老道士说要把他们炼成恶鬼,天天折磨他们....” 应该是道祖。 袁黄不由想到了和玉成器落在柳如烟手里的处境,想必两位师兄和高陵王,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痛苦。 “那他们有几个人,你们说清楚。” 家丁道:“有个老道士,是个头头,但是从来没动过手,都是养虫子的和赶尸体的在动手,另外还有九个道士,都是凶神恶煞的。小王爷不让他们对王府里的人动手,可是这些道士有时听有时不听,实在可怕得很。” 袁黄点点头,三个家丁跪在面前,以头抢地道:“仙人救命,我们知道的都说了。” 袁黄哪里有办法救他们,装模作样道:“想救你们容易,可是救了你们就会惊动那些道士,你们暂且忍耐一下,道爷要救,就把整个王府的人都救出来。” 三个家丁哪管那多,拼命磕头求情,袁黄道:“我需要你们帮我传话,等我安排妥当,第一个救你们。” 三个家丁又拼命磕头。 袁黄道:“王府里面的人,谁可以出来?” 三个家丁道:“有只小王爷和县主可以出来。” 袁黄道:“你们是谁的人?” 三个家丁道:“我们是县主的仆人。” 袁黄道:“那你们不可对其他人说起,一旦走漏了消息,道爷我可救不了你们。你们想办法告诉县主,请她秘密出来一见。” 三个家丁吓得拼命摇头,道:“县主身边随时有个道姑跟着,她出来见面,一定会被发现的。” 这也行不通。 袁黄想了又想,道:“那你们知道,北海哪里可以调到兵马?” 三个家丁纷纷摇头,他们只是家丁,哪里懂那些事情。 袁黄道:“那你们想办法,请县主出来一趟,那道姑跟着就跟着,道爷我自有办法。” 第110章 智擒花昆,李代桃僵 家丁道:“这些道士要小王爷起兵造反,去泰山祭天称帝,小王爷也答应了,但是小王爷差军饷。县主和乐安太守之子有婚约,大婚还差一年,这些道士就逼县主与乐安太守之子结婚,可是先王刚薨不久,与礼制不合。这些道士就逼县主与乐安太守之子私会,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乐安的粮草和钱财。乐安太守之子也好色,早就到北海来等着了,就等县主去见面。县主死活不愿意,这个侍女就是因为此事瞪了道姑一眼,道姑不给她符水,她就死了。” 袁黄听了直皱眉。 鬼谷阴阳道的这些道士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不仅助渔阳王起兵造反,还在北海逼北海王造反,北海王虽然说不想造反,但是他已经起兵占领了青州大部分地方,自领青州牧,这些道士还觉得不够,非要他称帝! 道祖想干什么? 哪有逼人家造反称帝的! 袁黄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 只是家丁说的这个消息却很关键。 家丁道:“我们知道的就这些,县主再不愿意,肯定还是会被逼着与乐安太守之子私会的,今天那侍女死了,估计就在明天。” 袁黄想了想,觉得这是接触北海王妹妹的机会,问道:“那乐安太守的儿子在哪里?” 家丁道:“就在永福客栈。” 袁黄听了觉得好熟悉,小周后也眉头扬了扬,袁黄瞬间想起来,那不就是自己住的客栈吗? 因为那是北海郡很大的客栈,袁黄才选择住在这里,因为来往的人多,他们两个外乡人才不会显得扎眼。 袁黄心中拿定了主意,道:“那你们回去什么也不要说,道爷我自有安排。胆敢嘴碎,你们就等死吧!” 三个家丁哪敢多言,再次磕头道:“我们打死也不说,仙人一定要救我们。” 袁黄偷偷在地上捏了三个泥丸,不由分说塞到三个家丁嘴里面,恶狠狠道:“这是道爷的断肠丹,七天后,没有解药,你们就会肠子断成一截截而死,比尸虫还要恐怖。你们最好别骗道爷!” 三个家丁吓得屁滚尿流,拼命磕头求饶。 袁黄大手一挥,让他们滚蛋。 等到三人走远,袁黄拉着小周后赶紧往永福客栈而去。 小周后被吓得有些魂不守舍,直到回到客栈,这里人气旺,她才好一些,低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袁黄道:“我们在这里一无所有,想救出高陵王和两位师兄,必须得借力。如果这三个家丁说的是真的,那么有意愿助我们的,就是北海王和他妹妹,我们必须和他们搭上线。就是不知道,乐安太守的儿子,北海王的妹妹和她身边的道姑见过没有?” 小周后道:“你想请乐安太守的儿子帮忙?” 袁黄道:“是得借他一用,只是我们说得太离奇了,他未必肯信。机会只有一次,我信不过他,让我先去会会他。” 当晚,袁黄用大黄庭在客栈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修行者,也没有其他的收获,实在困意来袭,便沉沉睡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很久了。 袁黄忙将小周后拍醒,道:“快起来,咱们去找乐安太守的儿子。” 小周后睡眼惺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正事,才慵懒起床,袁黄一边拍着她的屁股,一边给她拿来衣裳,道:“等下我们去套话。你我的侍女小芙蓉,我是江东玉家人,叫玉黄,不要记错了。” 小周后:“……” 永福客栈里,住着三十多号客人,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皮货商人,也有一些官身,因为价值还有点贵,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北海郡的贵人有喝早酒的习惯,客栈里面一早上就三三两两聚了起来,袁黄要了一碗黄酒,坐在一角,一时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小胖子带着两个随从过来吃早食。 正是乐安太守的儿子。 小胖子瞧不上这乱糟糟的环境,让随从点了早食就上楼进屋去了。 袁黄见小胖子要走了,忙起身过去搭话,谁知这小胖子挺傲,根本不搭理他,袁黄不好太过主动,免得痕迹太重。 这时,小周后从旁边盈盈过来,小胖子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小周后正要作色,袁黄笑呵呵道:“小芙蓉,快把洗脸水端屋里去。” “奴婢这就去。” 小周后想起任务,才盈盈行礼,然后扭着小腰,风情万种地离去。 袁黄见小胖子盯着小周后屁股看,呵呵笑道:“小骚蹄子,仗着有几分姿色,越来越懒怠了。” 小胖子舔着嘴道:“骚好啊。” “就那样吧。”袁黄趁机搭话道:“鄙人江东玉家玉黄,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小胖子听到玉家,明显神态都恭敬了许多,惊讶道:“兄台是玉家人?玉司空的那个玉家?” 袁黄装作家门不幸,哀叹道:“天下崩倾,家道中落,玉家已不足道也。” 小胖子依旧行礼,他叫花昆,是乐安太守的大儿子。 袁黄三言两语,便搭上了,小胖子约他二人去他房中吃酒,袁黄知道他是馋小周后的女色,也就故意把小周后带上。 来到小胖子的房间,袁黄故意讲了一些自己挺秘密的事情,一时间,小胖子引以为知己,嘿嘿笑道:“玉兄,你无心仕途,纵情花丛之间,玉家遭难你反而得保,真是通透啊。你是不知道,兄弟我来北海,也是冲着我家那雌儿来的。” 袁黄故意惊讶了一下,小胖子很得意,“我那位来头可不小,是北海王的女儿。” 旁边的随从忙道:“是妹妹,先王已经薨了。” 小胖子这才回过神来,嘿嘿笑道:“对对对,这大舅哥惦记我乐安的钱粮军械,急不可耐想把妹妹嫁过来,但是老王爷才薨,又不合规矩,便约兄弟来此相会。嘿嘿,兄弟我连那雌儿的胸尖尖儿都没尝过,怎么可能把钱粮给他....” 袁黄一阵恭维道:“花兄弟霸气。只是这事要传出去,可容易被人拿把柄,与日后仕途不利!” 小胖子道:“兄弟我就带他俩,别看他们长得丑,却是两条好狗,身手一顶一的好。” 两个随从立刻露出谄媚地笑。 袁黄故意惊叹道:“就带两人就敢来北海?” 小胖子道:“兄弟我来北海,就是尝个咸淡,又不是来打架的。” “那也是。”袁黄故意问道:“你没见过你家那小娘子?” 小胖子道:“就是因为没见过,才心里痒痒,想先尝个咸淡。” 袁黄又问道:“听说她身边有个道姑跟着,经常在北海城走动,你都没见过?” “道姑?”小胖子明显愣了一下,“什么道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袁黄道:“就是一个修行的女道士。” 小胖子道:“长得漂亮吗?” 袁黄一阵无语,敢对那样的道姑起色心,说明他真的没有见过那道姑。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小胖子一边说着,一边色迷迷地盯着小周后看,从头看到脚,再从前面看到屁股,袁黄一副我懂你的样子,对小周后道:“小芙蓉,过来陪花兄吃吃酒。” 小周后一脸不情愿,转身就走。 “这小蹄子!”袁黄故作为难道:“花兄,要不,你去我那屋。” 小胖子向袁黄行了一个大礼,道:“玉兄够意思,今晚我请你吃花酒,给你点头牌。” 袁黄哈哈大笑,旁边的两个随从却一脸紧张,想劝小胖子,但是小胖子色上心头,哪里劝得住,当即追着小周后去了。 袁黄等小胖子出门,当即施展伏牛劲,暴起伤人,一下子将两个随从打倒在地,然后跟着出门,将正准备对小周后动手动脚的小胖子抓起来按在地上,笑道:“花兄,看来她不喜欢你,得罪啦!” 说罢,一个王八拳打在小胖子脸上,小胖子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袁黄在他身上搜了一搜,将所有东西都拿过来,然后把小胖子绑得死死的,嘴赌上,塞到榻板底下,然后又去小胖子房间,将两个随从也偷偷拖了过来,一样绑得死死的,塞到榻里面排排坐。 刚把人塞进去,小周后就提醒道:“来人了,会不会就是县主?” 袁黄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心中一阵后怕,还好把小胖子拿住了,要是晚一点就全废了,忙道:“快去他房里。” 两人来到小胖子房里,袁黄大黄庭看到了那个道姑,是一个中年妇人,但应该不是家丁说的抱陶罐的尸蛊道人,应该是她的徒弟之类的。 眼见道姑要进客栈,袁黄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忘了一件事,口音。我有江东口音,这死胖子是青州人。” 小周后急道:“那怎么办?要不逃吧?” 袁黄道:“这样,我装喝醉酒,你是我的侍妾,我等下就半醉半醒,只说些嗯啊哼的,你说的是雅言,她们不会起疑。你帮我说。记住,一定要想办法给我和县主创造机会,我要避开道姑,跟她悄悄说话。” 小周后很紧张地点点头,有点欲哭无泪。 她一直依靠袁黄,现在袁黄撂挑子,要她顶大梁,她瞬间压力山大。 但是又打心底升起了无边勇气,她要证明给袁黄看! 虽然拖累了袁黄一路,但她真不是拖累! 第111章 小周后使计,小县主卖力 不多时,一个十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少女出现在永福客栈。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老道姑,道姑外面跟着一队七个道士,有男有女。 道士们在客栈外面守着,少女和老道姑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周围一些客人盯着,老道姑喝道:“本道人脾气不好,不想死的都滚出去。” 众人一看这阵势就不好惹,纷纷往外跑去。 老道姑抓着少女,问了掌柜的房号,就往小胖子的房间而来。 袁黄忙装作醉酒,躺在房间里面,暗中用大黄庭看着屋外的一切。 小周后一脸紧张得守在屋里。 这时,老道姑在外面敲门,阴沉着声音道:“花四郎何在?” 消息是对的。 袁黄心中暗喜。 小周后深吸一口气,将门打开,对着小县主打量了一番,只见小县主美是美矣,就是心情不太好,眼睛都是肿的,一脸的不情愿。 道姑往房间里面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小周后不说话,不由皱眉道:“你是何人?” 小周后紧张道:“我是侍女。” 道姑道:“县主带到,让花四郎出来。” 小周后道:“他方才与人吃酒,现在醉了。” 说着,小周后一侧身,示意老道姑去看袁黄。 老道姑瞄了一眼,不满道:“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小周后道:“闲着无事,小饮了两杯。” 小县主也往屋里瞄,见到袁黄后,不由多瞄了几眼。 年龄对得上。 只是听说花四郎是个不学无术的死胖子,而眼前这个人却帅气清秀一表人才…… 三观跟着五官走,小县主只瞟了一眼,便觉得此人也没有那么讨厌。 原来都是别人胡说的,自己的夫君其实还挺俊朗的。 道姑把小县主往里面一推,哼道:“花四郎,县主带到,你自己验货吧。” 小县主被推得差点绊倒,不由向老道姑瞪了一眼。 老道姑喝道:“瞪什么瞪!” 小县主气鼓鼓得回过头去。 袁黄故意拖着鼻音嗯了一声,却没有起身,小周后将小县主扶住,对老道姑道:“道长请外面等候。” 小县主愤怒得挣脱小周后的手。 老道姑道:“不行,本道人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小周后道:“这不合适吧?” 老道姑脸一板,“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本道人什么没见过!” 说着,老道姑又蛮横得将小县主一推,将她推倒地袁黄的榻上。 袁黄吓了一跳! 想到昨夜那家丁的死,这小县主身上有尸虫,万一一碰就上身怎么办! 这一吓,“酒”都差点醒了。 还好,袁黄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发现身上有什么虫子。 小县主忙从袁黄身上起来,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老道姑喝道:“哭什么哭,花四郎本来就是你的夫君,本道人只不过提早让你们同房。还哭?掌嘴!” 小县主强忍着泪水,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 老道姑又一把将小县主推倒在袁黄怀榻上,摔在袁黄怀里。 袁黄一来怕她不干净,身上有病;二来也觉得这小姑娘可怜,硬是装醉,动都没有动一下。 老道姑脾气挺大,见袁黄躺在榻上像堆烂肉,抱怨道:“酒囊饭袋,没用的东西!” 说着,她一把扒开小周后,道:“本道人给他醒醒酒!” 袁黄听了一个激灵,哪里敢让老道姑动手,万一被灌了虫子,就麻烦大了。 如果真的“酒”醒了,说话也会露馅。 于是,袁黄赶紧一把将小县主抱住,假装上下其手。 老道姑见袁黄还能动,也就没有上手,不耐烦道:“花四郎,要弄就快点,本道人还有事。” 袁黄装浑,抱着小县主,心里面万分焦急,想等老道姑回避,他好与小县主说话。 小周后见袁黄为难,老道姑又在催促,便想霸道点把她喝出去,于是板着脸严肃道:“道长,请你到门口等着。” 老道姑见这么个小侍女都敢给她甩脸子,伸手就是一巴掌,怒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指使本道人!” 小周后捂着脸,一脸害怕。 老道姑一把推开小周后,来到小县主跟前,双手按着肩,用力将她衣服往下一扯,喝道:“把衣服脱了,男人都是骚货,你一脱,他就是喝醉了也会办事!” 袁黄一阵无语。 小县主忙将衣服往上拉,老道姑也给了她一巴掌,狠狠将衣服一扯,小县主立刻春光外泄。 袁黄心头一震。 这老道姑也太粗暴了,如此对待一个小姑娘。 正想着,老道姑把小县主往下一按,小县主的酥尖就贴到了袁黄脸上…… 老道姑再把小县主身子两摇,少女的香味就糊了袁黄一脸,喘不过气来。 小县主一下子嘤嘤嘤得哭了起来! 袁黄心中大为反感,觉得小县主太可怜了,可是,这个时候,他思绪想思绪的,身体想身体的,一下子就有了反应。 正当袁黄觉得自己不应该有反应的时候,老道姑却毫无征兆得把手往袁黄下面一抓…… “嗯,这不就行了!” 老道姑一脸理所当然。 袁黄心里面骂了老道姑祖宗十八代,却只能装醉酒糊涂。 小周后也惊呆了。 这个老姑婆也太可恶了,居然如此蛮横霸道又粗鲁无礼。 该怎么让她回避一下呢? 小周后很想问袁黄,一直以来,都是袁黄出主意,她主打一个陪伴。 现在袁黄不开口,她就完全失了主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老道姑把小县主的衣服扯了个精光,把她推倒在榻上,还抓着她的一只手,往袁黄衣服里面探去。 小县主粉嫩的小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红得像海棠,眼泪一直往下掉。 袁黄浑身紧绷,焦急不已。 看来,还是小看了老道姑。 都到了这种老少不宜的场合,这老道姑还要盯着,完全不给他和小县主说话的机会。 小县主的手虽然抓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哭的也更伤心了。 小周后本能想去扶小县主,老道姑却喝道:“你发什么呆,去帮忙!” “我?” 小周后不解得看着老道姑。 老道姑怒哼道:“你这小骚货平日怎么伺候花四郎的,就教小县主怎么弄,难不成还要本道人教她?” “这……” 小周后从来没有想过,老姑婆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为难得看着小县主,小县主哭得更伤心了。 小周后叹息一声,将小县主抱住,轻手道:“别怕。” 小县主哭的更凶了。 小周后做完这个动作,却突然心中一亮。 对啊,不是一定要袁黄跟她说话,自己想办法说给她听也一样啊! 就像刚才那样。 只是得想办法让老道姑不注意才行。 小周后内心暗喜。 她终于有办法了!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不拖累袁黄了。 只要袁黄躺好当工具人,她就有办法独立完成这个任务。 这一次,她要证明自己! 这一次,她要袁黄躺赢! 老道姑被小县主哭得心里烦躁,怒道:“快做!县主,本道人数到三,就虫子伺候!” 小周后听到虫子浑身发麻,那些虫子太可怕了,忙将小县主抱住,道:“你躺好,亲这里……” 小周后让小县主亲嘴,老道姑死死盯着。 小周后让小县主亲脖子,老道姑死死盯着。 小周后让小县主亲胸膛,老道姑死死盯着。 小周后让小县主再往下亲,小县主无比惊惧,死活不同意。 但是,老姑婆终于撇过了头去…… 机会到了。 小周后忙在小县主耳边细声道:“县主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小县主的哭声立止,不解得看着小周后。 就这一下,老道姑好像发现了什么,忙回过头来,怒喝道:“嘀咕什么?” 小县主一脸害怕,小周后忙道:“她怕脏,我给她说说……” 老道姑咳了一声,“什么花名堂,也不教点好的!”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 小周后又在小县主耳边小声道:“我知道王府都中了尸虫,被这些道士控制了……” 老道姑又不耐烦道:“搞什么?” 小周后忙把小县主的头按下来,小声道:“你亲你的,我说我的,让老姑婆发现就完了。” 小县主一脸震惊得看着小周后,小周后却捏着她的下巴,然后往袁黄身上飞了个眼神。 小县主瞪大着眼睛看着小周后,一脸询问的意思,然后又望了望袁黄的身体…… 小周后轻轻点了点头。 小县主似乎做了一个万分勇敢的决定,义无反顾得低下了头…… 小周后在旁边低声道:“对,就这样……嗯,继续……去哪里可以调到兵,来救王府……” 小县主抬起头,正准备向小周后说话,小周后一把按住她的脑袋,“不要停,小心老姑婆起疑!” 小县主再次把头低下,然后看着小周后的眼睛,往袁黄身上飞眼神。 小周后不解得看着小县主,这是什么意思? 找袁黄? 袁黄就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她问情报。 小县主又飞了两个眼神,小周后附耳小声道:“花家?” 小县主猛点头。 点头点猛了,动作也大了。 小周后不动声色得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老道姑警觉回过头来,怒道:“你这小骚货在搞什么鬼?” 说完,她一把将小周后提到一边,然后又把小县主推倒,喝道:“尽搞些没用的,快点办正事?” 小县主怒道:“不是在办正事吗?” 老道姑喝道:“这是什么正事!” “这不是正事?”小县主疑惑得看着小周后,小周后尴尬得撇过头去。 老道姑将小县主提起,喝道:“坐好!” 小县主又挣扎起来,小周后忙道:“我来教她。” 老道姑瞥了一眼,也觉得尴尬,哼道:“你若敢耍花样,本道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周后一脸害怕,一边扶着小县主,一边偷瞄老道姑。 随着小县主嘤嘤叫痛,老道姑终于撇过头去。 小周后忙趁机附耳问道:“虫子怎么办?” 小县主一边动,一边小声道:“药圣可以解,但是他也被抓起来了。” 小周后问道:“是不是救出药圣,就能解虫毒?” 小县主激动得直点头。 消息已经打探到了。 小周后功成身退,对小县主道:“你好好表现,剩下的交给我们。” 小县主感激得望着小周后,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动的也更卖力了…… 第112章 乐安请兵 过了很短的时间.... 事毕。 老道姑将小县主拎起来,不屑地冲袁黄哼了一声,“花四郎,县主你已经得到了,请花太守速速准备粮草军饷。” 说完,见袁黄还昏昏沉沉,老道姑看向小周后,“等花四郎醒后,记得转告,三日之内,王府要见到粮草军饷。” 小周后忙些点头答应。 袁黄被老姑婆鄙视,只觉受了奇耻大辱。 老道姑说完,对小县主喝道:“穿上衣服,走。” 小县主赶紧将衣服穿好,偷偷望了望小周后,然后跟着老道姑离开了房间,不多时,袁黄用大黄庭一看,老道姑和楼下的道士皆已走远。 袁黄赶紧起身,对小周后道:“快拿水来。” 小周后却一脸骄傲道:“怎么样,我应付得还不错吧!” 袁黄道:“啥不错,我都失身了!” 小周后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袁黄急道:“这是什么便宜!小县主身上有尸虫,万一传给我了怎么办!” 小周后这才想到这一茬,惊道:“哎呀,那完了!” 永福客栈没有洗澡的地方,小周后忙端来一盆水,袁黄将自己洗了又洗,皮都搓红了还不放心,不安道:“我该不会不干净了吧?” 小周后道:“我也抱了小县主....” 两人皆是惶惶不安,好一阵,袁黄问道:“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小周后有点小得意,“老姑婆还是知道羞臊,我趁她转身的时候,问了小县主,她说要去花家请兵,只要请兵救出药圣,药圣有办法除掉尸虫。” 袁黄没有发现小周后的小得意,只是在想着小周后的话。 请小胖子家出兵? 请兵将所有人救出来,然后药圣有办法除掉尸虫。 也不知道是小县主幼稚的想法,还是真的切实可行。只是自己才打了小胖子,现在还关在床板底下,该如何请他家出兵呢? 小周后也静静看着袁黄,办法她是想不到的,但是她相信,袁黄一定可以想到。 袁黄想了又想,从榻角摸了许多床灰,将自己抹得暗沉,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道:“走,跟我去见小胖子,你想点伤心事。” 这话一出,小周后瞬间勾起了心中伤痛,一时间悲从中来,都不要演。 袁黄回到房间,将床板拿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喘着粗气对小胖子道:“花兄见谅,为了救你,不得不出此下策。” 小胖子两个随从对他怒目相向,挣扎着却又挣扎不了。 袁黄道:“刚才小县主和那个道姑带着一大队道士来了。你想尝小县主的咸淡,但是她身边的道姑却是来要你命的。我现在就把你解开。” 袁黄将小胖子的嘴打开。 小胖子听到了房间的动静,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也很讲礼貌,开口就是国粹,问候了一遍袁黄的老母亲。 袁黄道:“花兄,你看我气色如何?” 小胖子怒道:“像死了没埋的!” 袁黄道:“这都是为了救你啊,花兄!我们得知,那老道姑想利用小县主勾引你,给你下尸毒,为了大局想着,我决定舍身救你。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好色,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信。时间太紧,不得已我只好将你先藏起来。我是修行者,被小县主染了尸毒,尚且没了半条命,要是你,你现在怕是只剩半口气了。” 小胖子哪里肯信。 袁黄道:“你看到我身上的暗沉没有?” 小胖子将信将疑点点头,袁黄道:“这就是小县主传的尸毒,如果不能及时救治,我命危矣。” 袁黄说完,小周后神情悲凄,抹着眼角,袁黄将她抱了抱,道:“别哭了,能救下花兄,也算小胜一场。” 小胖子疑惑道:“你真不行了?” 袁黄道:“中了尸毒,只有药圣有办法可以解。花兄,我的尸毒还是其次。北海郡王和小县主才真的危险了!” 小胖子想到小县主,怒道:“县主被你睡了,老子不要了,我还管她死活!” 袁黄怒道:“什么睡了,我那是为你牺牲!” 小胖子瞪大眼睛看着袁黄,估计一时半会儿适合不了,世上还有如此无耻之人。 袁黄道:“现在有一伙道士把小王爷和县主控制了,就是用这种尸毒,只要不听他们的,三天内就会毒发身亡,他们想以小王爷为傀儡,占领青州造反,其他几郡大多被他们秘密控制了,刚才你要是中了尸毒,乐安也完了。现在只有你乐安可以救小郡王!” 小胖子愣住了,因为青州其他几个郡,最近确实有些反常,心虚道:“你说的是真的?” 袁黄甩了小胖子一嘴巴,怒道: “什么真的假的!老子舍命救你,难道就为了睡你一个女人?我玉家世代公卿,要什么女人没有,我是不想青州落在这些妖道手里!” 小周后紧张地看着小胖子,怕袁黄把小胖子打毛了,谁知小胖子却怂了,忙道:“玉兄我错了,玉兄救我一命,小弟铭记于心!” “这还差不多!” 袁黄哼道:“我要是想害你,直接把你们三个杀了不就完事了,何必跟你说这些!听好了,带我们去见你爹,三天内,必须把小王爷和县主救出来。” 说完,袁黄将小胖子的绳子全部解开,小胖子又望向两个随从,袁黄道:“让你这两条好狗识相些,别做傻事。” 小胖子连声称是。 袁黄将两个随从解开,两个随从警惕地守在小胖子旁边,对袁黄充满敌意。 袁黄道:“跟我来。” 两人离开客栈后,带着小胖子三人往乱葬岗而去,见到昨天夜里扔的尸体,袁黄道:“这就是尸毒发作死的。” 小胖子看了一眼,就在旁边大吐起来。 袁黄道:“这下你们信了吧?不救小郡王和县主,你们花家人迟早就是这个下场!” 小胖子再不怀疑,带着袁黄二人,一路飞奔往乐安而去。 一直到了半夜,五人终于赶到乐安,小胖子慌慌张张地带袁黄去见他爹,乐安太守见到小胖子,问道:“四郎,县主可曾相见?” 小胖子指着花太守的脸,就骑脸开大,骂道:“你让我去睡县主,想生米煮成熟饭才稳当,你知道我遭了多大的罪吗....” 小胖子添油加醋,把自己说得悲壮又孤勇,袁黄在一旁听直瞪眼。 好在小胖子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只是没说袁黄睡她小县主的糗事。 花太守望向袁黄,袁黄介绍了一下自己,道:“府君,现在小郡王被控制,青州几乎失守,只有乐安可以去救。与其说是救小郡王,不如说是救乐安。” 袁黄没有讲郡王府里的是道祖,怕吓到花太守,不敢去救了。 花太守推脱两句,就安排他们先去休息,毕竟确实太晚了,有事明天早上再说。 花太守比小胖子厉害多了,城府很深,说话做事四平八稳,袁黄一时摸不准,只好先去休息。 花太守安排得很仔细,还派了侍女来给袁黄和小周后洗漱,袁黄怕身上抹的暗沉洗掉了,借口要炼功逼毒,没有让侍女洗漱,但是小周后爱干净,天气热,浑身发臭,便让侍女给她洗漱一番。 第二天一早,花太守准备了早宴,请袁黄去吃饭,蹊跷的是,他让袁黄带上小周后,小周后是以仆人的身份去的。 宴上有鱼,有珍,都是吃法极其讲究的菜品,袁黄和小周后都见过大场面,并不觉得有什么。 花太守瞧在眼里。 这女人可以坦然接受让陌生侍女给她洗澡,说明她是大户人家出生的。 只有大户人家的女人才会这般淡定,在世家子弟眼中,仆人、侍女就像猫儿狗儿,从小在他们面前袒凶露辱惯了,不像平民女子那般羞涩。再看两人吃鱼先吃肚,吃珍先喝汤,就知道必是出身世家无疑了。 这么看来,两人没有说谎。 他们真的是玉家人。 花太守也就热情起来,开始询问起对策来。 袁黄终于等到花太守开口,道:“府君,王府要乐安三日内,送粮草军饷过去,我们可以趁机领兵前去,对付那些道士。” 第113章 北海粪天 花太守担忧道:“我们领兵去攻,万一这些道士要谋害郡王,该如何救?” 袁黄道:“所以我们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府君,咱们以送钱粮的名义去北海,但是我们送的,却不只是钱粮!” 花太守不解道:“不送钱粮,还送什么?” 袁黄道:“王府里面的道士是厉害,但是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其他人都在青州各郡。他们用尸虫控制了王府。我们这次去,请府君在乐安准备大粪、鸡犬、再备上火龙车,咱们给王府送肥去!” 众人正在吃饭,突然听到袁黄说这些腌臜之物,不由倒起胃口来,花太守轻轻下手碗筷,迟颖道:“玉公子,这是为何?” 袁黄道:“我们如果直接派兵去攻,有军队在手,想打下王府倒是容易。只是这些道人法术高强,不好对付。这些道士既怕军队,也怕污物,府君只要多带些秽物,人粪、猪粪、牛羊粪都行,再带着鸡犬,到王府外面杀了放血,和在水里,用火龙车将这些秽物洒进王府,王府里面必定灵气全无,这些道士什么法术都施展不出来!” 花太守没有对付过修行者,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袁黄道:“府君秘密准备就是,咱们得尽快杀过去!” 当天,乐安城鸡犬不宁。 第二天一早,花太守带着乐安三千守军,推着无数的小车,牵牛赶驴往北海郡行军,整个队伍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正值夏日,苍蝇、蚊子追着队伍咬,袁黄和小周后也在队伍之中,被熏得狼狈不堪。 行军两日,大军到达北海郡,花太守让送粮队走在前面,骗开了城外,大军不去粮库,却直接往北海郡王府而去。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三千大军很快就将王府围住,不宣而战! 三千士兵不拿刀枪,而是拿着水瓢、勺子,还有一部分士兵带着水桶去挑水,将一车车的大粪和成稀汤,往王府里面泼去。 另有两百士兵,有的拎鸡,有的牵狗,手起刀落,血污和到水中,然后通过火龙车的竹筒,往王府里面喷去。 一时间,北海王府变成了血和屎的世界,又赶上盛夏时节臭气熏天,味道冲得袁黄眼睛都睁不开,小周后被浓烈的屎味熏得流眼泪。 “诛妖道,救郡王!” 一时间,无数人开始在王府内外高呼。 袁黄见灵气散尽,当即让花太守派两百精壮,随他杀入王府,直奔三个鬼仙关押的位置,王府里的家丁、护院、侍女不知道这些士兵往王府泼污物干什么,但是一听是来救他们的,立刻就反水了。 袁黄等人如入无人之境,王府虽大,但是这么多士兵涌进来,就显得格外狭小。 这时,两个家丁远远就瞧见了袁黄,一个高呼英雄,一个高呼仙人,大叫道:“药圣在高塔里!” 不用他们说,袁黄的大黄庭也看到了。 一队精壮将大门踹开,袁黄和小周后冲进去,只见房间里面,三口棺材竖在墙边,上面各贴了三道黄符,上面还用朱笔画了很多奇怪的线。 只是,高陵王并没有看到。 士兵们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 袁黄喝道:“快把棺材打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快停下!” 袁黄回头一瞧,竟然是小县主! 小县主个子小,跳起来道:“不能开棺!” 众士兵将她拦住,袁黄让他们放她进来,小县主从人群中挤进来,大声道:“四郎,不能开棺!” 袁黄问道:“为什么?” 小县主道:“那个道姑告诉我的,她让我来的!” “什么?” 袁黄吃惊道:“她让你来的?” 小县主道:“对啊,就是她让我来的,你们一打进来,她就跑了,她让我来告诉你,不能直接开棺,开棺就会魂飞魄散!” 袁黄眉头大皱,对着棺材里面喊了两声,棺材里面却完全没有回音,大黄庭也没有看到他们动一下。 小县主道:“四郎,快救我王兄!” 袁黄让人守好这里,当即与小县主一起,带着人往里面杀去,大黄庭看到了道祖他们的方位,便冲了过去。 冲到王府后院道场。 袁黄发现小郡王也带着家将正在追杀。 道场内,一个看上去四十上下,却极其妖艳的狐媚女道士,穿着华丽的五彩道袍,手里抱着一个陶罐,正与小郡王对峙。 想必就是尸蛊道人。 这个臭名昭着的女道士竟然这么妖娆! 袁黄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尸蛊道人旁边站着昨天监视小县主的老道姑,赶尸道人和他的三个僵尸也像柱子般站着。 柳如烟混在十多个不认识的道士里面,突然看到袁黄,吓得直往人后面缩。 道祖不见了,想来是刚发现不对劲,道祖就御风飞走了,他的这些弟子都是夜游神的境界,不能御风,才会被士兵们堵死在王府里面。 小县主见到洛通,喜道:“王兄!” 小郡王今年二十岁出头,身形高大,长得白净又威猛,穿着一身蟒袍,手执三尺宝剑,看上去威风凛凛。 见到袁黄,小郡王行了个礼,道:“多谢壮士相救,敢问尊姓大名?” 这时,老道姑见到袁黄,恨声道:“花四郎,原来是你!” 柳如烟不敢说话。 赶尸道人却大声道:“他不是花四郎,他是昌县侯袁黄,地仙观的弟子,高陵王的走狗!” “你你你....你不是花四郎?” 小县主惊讶地望着袁黄。 袁黄怒视着赶尸道人,都走投无路了,嘴还这么臭! 又见小县主死死盯着自己,不由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叫袁黄,黄色的黄。” 小县主啊了一声,欲言又止,“那昨天....” 小郡王问道:“昨天怎么了?” 老道姑恨声道:“昨天小县主同房的是他!昌县侯,你冒充花四郎来骗我!” 小县主被当众说破,羞得无地自容,小郡王眉头皱了一下,将小县主护到身后,冲道士们喝道:“快把我们身上的尸虫解了,否则杀无赦!” 尸蛊道人操着一口南诏的口音,软语媚笑道:“小王爷,你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当初要不是你馋我身子,又怎么会引我入府?” 旁边几个道士想笑又不敢笑,洛通恼羞成怒,大步上前,一剑将一名道士砍翻在地,喝道:“把尸虫解了!” 尸蛊道人脸色大变,忙将受伤的道士扶起,按住伤口,喝道:“洛通,你找死!” 赶尸道人等一众道士也怒目相向。 小郡王道:“不把尸虫解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这时,尸蛊道人站起身来,收起媚相,冷声道:“洛通,我师父是道祖!你敢动我们一下试试?” 小郡王刚硬道:“不把尸虫解了,陆地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尸蛊道人哼了一声,转而对袁黄道:“昌县侯,你两位师兄都在棺材里,你放我们走,我让他们活。” 袁黄听了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现在两位师兄和清源道人都已经救下,剩下的,只不过是怎么开棺救活的事,怎么救活,不是一定要求这些道士。 这些道士太害人,绝不能放。 尸蛊道人道:“你来北海王府,应该只是想救你两位师兄和高陵王出去。犯不着为难我们。你放我们走,我保你师兄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袁黄问道:“高陵王在哪里?” 尸蛊道人笑道:“昌县侯,你既然来王府救人,定然知道高陵王在哪里,又何必问我。” 袁黄道:“他必是被你们囚在王府了。” “昌县侯,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尸蛊道人望了望小郡王,对袁黄道:“高陵王可不是我们抓的。” 袁黄陡然一惊,不由看向了小郡王。 这时,花太守带着大军也涌了过来,小胖子跟在两个哥哥身边,披上甲看上去也像个人物。 花太守见到小郡王,高呼道:“王爷,花某救驾来迟!” 小郡王快步走过去,与花太守说了几句,花太守无比惊讶地望向袁黄。 袁黄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小胖子带着一队士兵向袁黄和小周后围过来,怒骂道:“原来你姓袁,不姓玉!昌县侯,你敢睡我县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小周后惊惧地看着袁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袁黄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来救小郡王,小郡王会突然对自己动手! 现在看来,谋划想漏了一个重要环节。 疑似两位师兄被关在王府,他便想着高陵王和师兄被抓了,再从家丁那里得到,小郡王一家被道士控制了,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高陵王和师兄也是道士们抓的。 当时,家丁说小郡王请了两个道士帮忙,便认为小郡王和两位师兄以及高陵王是一条线上的人,再加上小县主的表现,他下意识里从来没有考虑过,小郡王可能也是敌人。 只是不知道,小郡王为什么要对高陵王动手? 不是说小郡王没有反心吗? 尸蛊道人呵呵笑道:“昌县侯,高陵王可是洛通骗进王府来的,我们想着抓两个鬼仙炼大鬼,也就顺手帮了他一把。至于高陵王,我们可没想过要杀高陵王。” 都这个时候了,尸蛊道人没必要说谎。 袁黄虽然搞不懂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心中清楚,现在小郡王才是对手,而这些道人,反而不再那么势不两立了。 第114章 北海求生 洛通狠狠瞪着众人,喝道:“孤乃北海郡王,是大正王族,现在皇帝仍在,高陵王狼子野心,意欲谋反,忠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袁黄听了头晕目眩。 高陵王该不会没了吧? 自己在北境吃了那么多苦,就是想借高陵王起势,如果高陵王死在北海王手上,那真是阴沟里翻船。 该怎么办? 袁黄看看小郡王、花太守、小胖子,再看看阴阳道的这些道士,咬咬牙,突然拉住小周后,一个瞬间就跑到了尸蛊道人和赶尸道人那里。 小周后见自己又落入贼窝,望着袁黄无力道:“这....” 尸蛊道人见袁黄跑过来,也目瞪口呆道:“你....” 他们本来指望袁黄放他们走,谁知现在袁黄自身难保,反而来投靠他们了。 袁黄也知道这不是明智的选择,现在来找阴阳道,就像1912年净身入宫当太监,1945年加入国军一样。 但是没办法。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来到这边还可以对峙。 小郡王哼道:“昌县侯,你以为这样就跑得掉吗,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袁黄对尸蛊道人道:“只要你不交出解药,他就不敢杀你。” 这是废物。 尸蛊道人白了袁黄一眼,道:“那又怎么样,我们要逃出去。” 袁黄道:“现在我们立场一致,就是要从洛通手里逃出去。你的尸虫不给符水,他们是不是就死定了?” 尸蛊道人小声道:“那个符箓派的道人也许可以解,还好,我们把他也控在棺中了,没有我们解开封印,他死定了。” 绕半天。 袁黄无语道:“就是说,没有你的符水,小郡王一家必死。” 尸蛊道人愣了一下,“呃,是这个理。” 袁黄又问道:“距离下一次喂符水还有多久?” 尸蛊道人狐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仔细?” “说正事!”袁黄道:“还有多久?” 尸蛊道人道:“明天中午。” 袁黄道:“也就是说,在明天中午之前,他们都不会发作。” 尸蛊道人道:“不不不,洛通的尸虫会在明天中午发作,小县主的晚了两天,是在今晚发作。” 袁黄望了望小县主,又问尸蛊道人:“具体什么时辰?” 尸蛊道人道:“没有那么细,但今晚肯定会发作。” 袁黄道:“也就是说,你不给符水,今晚死小县主,明天中午死小郡王。是不是这个意思?” 尸蛊道人又愣了一下,“大概是吧。” 袁黄又问道:“我师兄和药圣的封印解开需要多久?” 尸蛊道人道:“我一句话的事情,不过他们关久了,想活动身子,只怕得一会儿。” 袁黄问道:“把他们拖走,能活吗?” 尸蛊道人:“应该....也许....能吧。” 袁黄不耐烦道:“能还是不能?” 尸蛊道人道:“能,能,能活,肯定能活!” 袁黄又问道:“道祖对你们如何?” 尸蛊道人有点蒙,“什么?” 袁黄好急,“你就回答,道祖在不在乎你们死活,你们死了活着,他关不关心,在不在意?” 尸蛊道人哦了一声,道:“师父肯定关心我。我是师父的道侣,平日里端茶倒水、搓背按摩,偶尔也会帮他在床笫之间排遣身体的寂寞,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少了许多。至于他们嘛,师父多少还是有点关心的。” 真乱! 也说得出口! 袁黄好生无语,道:“也就是说,他们的死活,道祖可能不管,但是你的死活,道祖还是挺在乎。是这个意思吧?” 尸蛊道人道:“我要是死了,师父就没道侣了。” “好好好,你很重要。”袁黄无力道:“那我有办法了。” 尸蛊道人道:“你快说。” 袁黄站上前,对小郡王道:“小王爷,你可是忘了,王府里还有一个道人,现在不在这里?” 小郡王哼道:“是阴阳魔王萧隐。那又如何,别让我再见到他!” 袁黄哈哈笑道:“小王爷侠气!不过道祖这个人本事大,脾气也大,还挺记仇。” 说完,袁黄对尸蛊道人道:“道祖必在附近,你让他现在就去杀花家满门!” 尸蛊道人不明所以,花家人她又不认得,袁黄怒道:“快喊,道祖必然听得到。” 尸蛊道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柳如烟小声道:“大师姐,你就喊吧,一喊他们就乱了。” 尸蛊道人当即一腔幽怨地叫道:“师父,你要为徒儿报仇,现在就去杀了乐安花家满门!” 她还是有些道行,虽然现在不能施法,但是这声音却特别空灵,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笑声。 桀桀桀.... 是道祖。 小郡王怒道:“萧隐,你有种就出来,本王要将你挫骨扬灰!” 袁黄大声道:“小王爷,咱们做个交易。你放我们走,我让他们给你解毒,如果你执意不肯,那我们就鱼死网破,你王府里面,今天晚上,小县主就会被尸虫噬体而亡,你也最多只能活到明天中午。到时候,你北海王府全部死尽!” “至于你们!” 袁黄瞪着花太守和小胖子,“你们如果执意帮他们对付我,那就想好后果!小县主的符水三天期满,今晚就会毙命,小王爷也只能活到明天中午。而你们,区区乐安太守,却会惹上鬼谷阴阳道和江东两大仇敌!” 小胖子怒道:“姓袁的你威胁谁呢?小县主已经失身于你,老子不要也罢!” 小县主瞪着小胖子,这才把他和花四郎对上号。 她印象中的花四郎英雄潇洒,气度不凡,而眼前的花四郎,又丑又胖,语言无度,再被他当众一嫌弃,只觉得天都塌了,气得眼泪就下来了。 “死就死!” 小县主气得浑身颤抖。 但是花太守却一把怒喝住小胖子,对小郡王道:“王爷....” 小郡王冷声道:“花太守,你害怕了?” 花太守如何不怕! 他是不知道王府里的人是道祖,被袁黄哄着过来的,如果他知道,都未必敢起兵来犯,道祖是什么人? 那是陆地神仙! 一个与正王朝对抗了两百年的魔头!在民间可止小儿夜哭! 如果在这里把这些道士杀了,必然惹怒道祖,现在他们在北海,家人在乐安,道祖一气之下将他全家杀了,他想救都赶不赢! 最主要的是,如果鱼死网破,小郡王一家也会死。 到时候,大腿抱不着,还惹上道祖这样可怕的敌人,实在不值当! 袁黄冷笑道:“小王爷,就算花家死活无所谓,你也想想你自己妹妹,小县主的时日可不多了!” 小郡王哼道:“你不必挑拨离间。” 袁黄道:“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杀。我们今天死,你活到明天中午,至于花太守,道祖先杀你满门,日后自有机会慢慢收拾你,还有你这个小胖子,就等着道祖把你炼成僵尸!” 小胖子听了浑身一抖。 花太守也眉头大皱,又对小郡王道:“王爷!” 小郡王见花太守这个样子,再望望身后,心知事情有变,他虽然拥有青州,但是现在只有几个家将,如果花太守欲对他不利,他还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目前来看,只能妥协。 “昌县侯,我需要解药,有了解药,我才会放你们走。” 小郡王终于松口了。 袁黄心中松了一口气,小周后紧紧握着他的手,手心里面都是汗,尸蛊道人也惊喜道:“那可以。只要我们能确保可以走,我给你们解药。” 小郡王道:“好。” 袁黄忙道:“高陵王人呢?” 小郡王道:“在牢里,死没死就不知道了。” 袁黄怒视他一下,喝道:“把人送过来!” 小郡王向家将示意了一下,家将便下去了,袁黄忙道:“还有我两位师兄,以及药圣。” 小郡王道:“药圣是我北海王府的亲戚,如何会给你?” 袁黄道:“你救不活他!” 尸蛊道人道:“没有我的法术,你们谁都救不活他们。” 小郡王只好又命人将三口棺材都抬过来。 不多时,高陵王被人用草席抬了过来,他已经被折磨得不人样了,眼窝深陷,见到袁黄激动道:“袁黄,还有你师兄!” 袁黄不敢挪身,道:“王爷,还能走路吗?” 高陵王咬牙道:“能。” 说罢,他挣扎着站起,却最终又摔在地上,便以手撑地,挣扎着爬了过来,袁黄瞧了一下,他应该是骨头被打断了。 这时,三口棺材被抬了过来。 尸蛊道人拿出朱笔,在棺材上面画了好多笔,又用火折子将符纸烧掉,然后做了许久的法事,才令人开棺。 棺材打开。 袁黄终于看到了赤贫和月光,还有清源道人,三人都还昏迷着,尸蛊道人道:“他们被关得太久了,得一会儿才能醒。” 袁黄点点头。 小郡王急道:“解药呢?” 尸蛊道人道:“你得保证我们能走,我才会给你。” 小郡王道:“我要是放你们走了,你不给解药怎么办?” 尸蛊道人道:“你先放人。” 小郡王也道:“你先给药。” 两人争执不下,又陷入了僵局.... 第115章 互不信任,巧计逃脱 袁黄暗自瞧着互不信任的两方,心中同样两边都信不过。就算能从北海王府逃掉,也会马上面临阴阳道的威胁。 两边谁也信不过谁。 就像前世早些年网购,你一个怕不发货,一个怕不付款一样。 那第三方就很重要了。 他们互不信任,就是自己生存的机会。 袁黄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可就在这时,尸蛊道人有些急了,哼了一声,不耐烦道:“小王爷,你只管放我们走,我可以立下道誓,只要我们安全离开,我一定奉上解药。” 袁黄听了心头一慌。 一般敢立道誓,那必是言出必行。 否则会气运毁损。 要是小郡王信了尸蛊道人的话,哪还有第三方什么事,于是赶紧带节奏:“幼不幼稚?你们势成水火,性命相搏,他傻吗?会信你?” 小郡王本来有些动心,听袁黄这般说,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心存侥幸了,冷着脸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孤不信你的道誓。” 尸蛊道人瞪着眼睛生闷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袁黄赶紧站出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两边都放心。” 尸蛊道人道:“什么办法?” 小郡王也道:“说来听听。” 袁黄对尸蛊道人道:“你把解药拿出来,当众给小县主解毒,小县主的毒解了,说明解药有效。” 小郡王道:“这可以。” 尸蛊道人道:“解毒没问题。” 袁黄道:“那好。解了毒后,你把解药给我,我来做中间人,确定小王爷放你们走后,我再把解药给他。” 尸蛊道人想了想,道:“可是可以,但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们是一伙的,一唱一和,想骗我的解药怎么办?” 袁黄无语道:“你看我们像一伙的吗?” 尸蛊道人哼道:“那谁知道!” 袁黄道:“你连我这个第三方都不信任,那你想怎样?” 尸蛊道人道:“把你姘头押我这里。我们安全后再放人。” “不,我不去!” 小周后听了拼命拒绝.... 袁黄没有回答尸蛊道人的话,而是对小郡王道:“小王爷,你呢?” 小郡王沉思片刻,道:“孤可以先放他们走,但是以防有诈,我也要押他们一个人,等拿到解药后再放人。” 尸蛊道人道:“你想押谁?” 小郡王指着尸蛊道人道:“我要押你,否则免谈。” 尸蛊道人满脸怒气。 袁黄却劝道:“要押也可以。你押我的人,他押你,我押他。小王爷,我也不相信你,把小县主押在我这,等我安全再放她回来。” 尸蛊道人脑袋有点晕。 阴阳道要押袁黄的情人;袁黄要押小郡王的妹妹;而小郡王又要押她.... 三方转着圈地各押了一个人质。 小郡王看向了小县主。 小县主赶紧拼命摇头.... 袁黄道:“这三人都是我们各方最珍惜的人,如果我们有一方敢耍诈,她们三个都回不来。使诈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她们是安全的。” 说完,袁黄对小周后道:“放心,你一定没事的。” 小周后脸色惨白,低声道:“袁黄,你可一定要救我,他们一直想杀我炼鬼。” 袁黄点点头。 小郡王也对小县主道:“放心,他不敢害你,否则本王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他!” 这两方都没问题了,尸蛊道人却看着赶尸道人,道:“师兄,我可信不过你,你把虫子吃了,我平安回来再给你解。” “去你妈的,老子不吃。” 赶尸道人骂了一句,但见众人都看着他,便一把将柳如烟拎过来,骂咧咧道:“给她吃,她也老子的姘头。” 尸蛊道人哼道:“没胆的男人。” 柳如烟瑟瑟发抖,挣扎着想往后面躲,颤抖着声音道:“不不不,我不吃....” 赶尸道人哪里管那多,一把将柳如烟的下巴掐着,两指捏在后槽牙上,将嘴捏开,蛮横道:“老子让你吃,你就吃!” 尸蛊道人从陶罐里面用小茅草沾了一点水,点到柳如烟嘴里。 见柳如烟吃了尸虫,赶尸道人才把手松开。柳如烟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呕吐,尸蛊道人又从陶罐里面取出一滴符水给她服下。 她的陶罐是阴阳壶,一面是尸虫,一面是符水。 做完这一切后,袁黄道:“那开始吧。” 尸蛊道人从身上取下一包暗黄色的粉末,用手指沾了一点,把小县主叫过去张开嘴,将手指上的粉末按在她舌头上。 小县主立刻痛苦地挣扎起来。 众人大惊,尸蛊道人道:“别怕,要杀死尸虫,是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小县主哇得吐出一口黑血,又突然捂着肚子,四处张望,尸蛊道人对小郡王道:“她要把尸虫排出来。上吐下泻。” 小郡王道:“扶县主下去。” 尸蛊道人却喝道:“不行,我还有一味药要见机给她服下,你们想解毒就看仔细了。就在这里。” 小郡王让十名军士围成一个圈,背过身去,将小县主挡在里面。 等小县主拉得差不多了,尸蛊道人又取出一包红色粉末,同样是用手指沾了一点,然后按在小县主的肚脐处。 而地上,留下一大滩黑色的脏液。 当众拉屎,还是像山洪暴发一般,小县主正羞怯难当,小胖子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骂道:“太他妈恶心了!” 小县主羞愤至极,红着眼圈看着小胖子。 过了一会儿,小县主一扫暗沉之气,面色红润,也不知道是病好了,还是因为太尴尬气的。 尸蛊道人道:“解药两方,黄色的内服,红色的外敷。排完就敷,尸虫可解。” 小郡王关切地看着小县主,问道:“怎么样?” 小县主道:“虫子不见了。” 尸蛊道人哼道:“尸虫已死,你没事了。” 小县主一脸的喜色。 袁黄却有些担心,想到许多细节,问道:“这尸虫会接触传染吗?” 尸蛊道人道:“怎么个接触法?” 袁黄咳了一声,道:“行房。” 尸蛊道人道:“亲了嘴就会。” 袁黄仔细想了一下,道:“她亲我算不算?” 尸蛊道人狐媚一笑,道:“她亲你不就是你亲她?” 袁黄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一旁的老道姑道:“小县主给他吹了喇叭,有过交媾。” 袁黄差点一口气呛过去。 这老姑婆是故意使坏吧? 小县主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一旁的小郡王和花家父子,皆是怒不可遏地瞪着袁黄和小县主,特别是小胖子,再看小县主竟是一脸的厌恶之色。 尸蛊道人道:“那不会,只要不吃口水就没事。” 袁黄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这时,高陵王挣扎着道:“三位道长好像醒了。” 袁黄过去一瞧,赤贫道人、月光道人、清源道人都已经睁开了眼睛,袁黄问道:“两位师兄,你们好点没有?” 赤贫道人道:“好点了,我听着在,只是现在才能动弹。” 月光道人也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袁黄又看向清源道人,道:“李大家也跟我走。” 清源道人长叹一声,道:“昌县侯高义,老道随你去。” 袁黄点点头,与小周后吩咐一番后,对小郡王和尸蛊道人道:“把解药给我,把人质押过来,小王爷,你放他们走。” 小周后跟了赶尸道人,小县主与清源道人随了袁黄,而尸蛊道人则留下来给小郡王当人质。 小郡王下令士兵散开,赶尸道人带着小周后,伙同阴阳道的一众道士,按照约定,退至北海城西。 袁黄拿着尸蛊道人的解药,与赤贫、月光、高陵王则带着清源道人和小县主,来到北海城南,两方都已经安全。 接下来就是交换人质,送解药了。 袁黄让士兵将解药送到王府去,但是他自己却一样地藏了一点,以防万一。 北海郡王府。 小郡王命花太守带兵在王府外面守着,他自己则守着尸蛊道人,不多时,士兵将解药送到,小郡王依言将解药服下。 一会儿后,小郡王将尸虫排出,整个人也精神一振。 尸蛊道人道:“洛通,解药已经服下,想你妹妹回来,就快把我放了。” 小郡王哈哈笑道:“乔仙姑急什么,孤答应了放你走,就肯定会放你走,但是你欠孤的,孤得先拿回来。” 尸蛊道人不解道:“我何时欠你?” 小郡王道:“你以色相诱,让孤引你进府,王府你是进了,但你的色,孤却没进。” 尸蛊道人媚笑道:“哦,你想怎么进?” 正说着,王府两个膀大腰圆的家将,不由分说冲上来,一左一右将尸蛊道人架住,死死按在案桌上,双手和头都用绳子绑在案桌上。 小郡王一把掀起她的道袍,对其股拍了两下,笑道:“都说乔仙姑是道祖选的天下第一名器,本王想进去瞧瞧。” 尸蛊道人妖媚一笑,“就这点事情,还要用强么?奴家也喜欢貌美劲大的美男子。” 小郡王没有理她,而是又拍了两下,对家将道:“出去排队....” 第116章 逃离北海,力大摔虎 城南。 赤贫、月光、清源道人的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仍十分萎靡;高陵王腿断了,被扶着走了一段路后,疼痛难忍,天热,腿伤又发炎,豆大的汗在身上滚。 小县主静静坐在一边,面色凄苦。 袁黄问起高陵王和两位师兄一路的情况,赤贫和月光相视一眼,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高陵王尴尬道:“是孤大意了。我们离开北境后,一路潜行,想尽快赶回江东,谁知在青州发现了洛广和曹太监,我们对付不了,便想借北海之手,将他们除去。孤把他在北海的消息传了出去,谁知,洛广没捉到,我们却暴露了。” 洛广也在北海? 袁黄心中一惊。 听小郡王的口气,似乎并不反皇帝,反而十分讨厌高陵王这样的反王,他自己也不想造反,还是阴阳道的道士,逼着他造反。 小郡王会不会和洛广有关系? 月光道人道:“我们在王府遇到了道祖,确实道行差太远了,一招没出就被控住了,师弟,要不是你来救,我们只怕要被道祖炼成鬼了。” 说着,月光道人望向清源道人,“不知道友为何也被关了起来?你不是北海王的亲舅舅吗?” 清源道人道:“老道刚一进府,就发现不对劲,但我以道术自恃,贡高我望,太托大了,遇到道祖也直接被拿住了。” 袁黄把大概情况弄清楚了。 唯一不清楚的是,道祖他们要干什么? 袁黄把幽州的遭遇大概讲了一下,道: “道祖与洛祖、活佛三人应该是达成了一致,道祖在南方充当洛祖的打手。他先是派弟子在幽州助渔阳王起兵,结果符箓派造反,直接把渔阳王杀了,现在又来到青州,逼北海王造反称帝。这到底是为什么?” 三个鬼仙也回答不上来。 清源道人的毛驴和药箱丢了,现在想帮众人治下病也帮不上手,只好在一边安慰小县主这个外甥女,道:“幼薇莫怕,这位昌县侯不是恶人,等皇后娘娘归来,他自会放你归去。” 小县主惊讶道:“舅舅,你说那个女人是谁?” 清源道人道:“是小周皇后。” 小县主连连摇头,“舅舅你肯定弄错了。” 清源道人不解。 小县主道:“她肯定不是皇后。” 清源道人也道:“是年轻了一些,但是舅舅在皇宫里面,确实见过她。” 袁黄将小周后经历大概讲了一下,不过美化了许多,没讲那么多不堪的事情。 趁着说话的机会,袁黄把冒充小胖子的原委对小县主讲了一下,道: “为了解救北海王府,我们得知花四郎要与你私会,便想找你打听消息,但是那老姑婆一直盯着,我有江东口音又不能说话,不得已只能装醉....” 小县主哪里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但是现在也不重要了,她神情黯淡,喃喃道:“还好不是花四郎。舅舅,那个花四郎,我不想嫁。” 清源道人只是暗叹。 老郡王死了,他姐姐王妃,也就是小郡王和小县主的生母,已经被阴阳道的人杀了,小县主的婚事由小郡王做主,唯一能帮她说话的,也就是他这个舅舅。 但这种事情,他又如何能真正开口。 时间大概过了一个时辰。 小周后终于逃了回来,袁黄在外面守着盼着,见到小周后大喜过望,小周后见有很多人看着,很不好意思,表现得很含蓄。 袁黄对小县主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小县主如僵尸一般站起,望着王府的方向,神情木然。 清源道人感叹道:“回去吧,女大当嫁,女人总是要走这一遭的。” 小县主浑身颤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尽力克制,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就掉了下来。 哭了许久,她倔强地抹了把眼泪,大声道:“我偏不!” 清源道人一愣。 小县主突然跪倒在清源道人面前,大声道:“舅舅,我要跟你出家修行。我去当姑子,我不要嫁给花四郎!” 清源道人忙将她扶起。 小县主却跪着怎么也扶不起来。 清源道人久扶不起,喝道:“起来,像什么样子!” 小县主就是跪着不起。 时间过了许久,袁黄催促道:“李大家,这里待不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赤贫和月光也站了起来,在一旁焦急等着。 “我们走吧。” 清源道人长叹一声,再不管小县主。 袁黄对小县主行了一个礼,也转身离去。 赤贫和月光跟上。 小周后一步三回头,望着被黑暗吞噬的小县主,神情悲凄,走了几步,见小县主还跪着,小周后道:“李大家,她没有其他人可以求了。” 众人心情都差不多。 只是男人的心肠更狠一些,不如女人感性,听小周后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脚下千斤,步子格外沉重。 高陵王对清源道人道:“孤有一女望门双寡,孤也曾伤透了脑筋,后来她与袁黄交好,但是袁黄立功封了昌县侯,孤怕朝廷猜忌,不敢允这门婚事,便暗中将其拆散了。她也出家做了姑子,孤无比后悔,但是覆水难收。现在想想,能嫁良人,是女子一生之大运,如果所托非人,也是一生之大难。李大家三思....” 清源道人沉思许久,最终无奈地挥挥手。 小周后一直盯着清源道人,见他妥协顿时大喜,忙跑回去将小县主扶起:“快走来!跟我们走,你舅舅答应啦!” 小县主忙用手臂擦了擦脸,起身提着裙子跟在小周后后面。 清源道人手指在旁边的墙上写了几个大字,告诉小郡王,小县主跟他走了。 来到清源道人身边,小县主低眉顺眼,见清源道人不怎么理她,又往小周后身边靠了靠。 此时已是夜里,众人不敢停留,出了北海就往下县走,大概走了两个时辰,高陵王再也动弹不得,众人才席地而坐。 袁黄其实想问,清源道人为何会同意与他同行,而不是留下来帮助小郡王,但一路忙着赶路,没有开口的机会。 这时,一个无比阳刚的啸叫声响彻山林,众人听了浑身发麻。 月光道人有些紧张:“这里待不得,赶紧走。” 清源道人却道:“山君至阳至刚,乃补阳增神之圣药。两位道兄,可有兴趣一猎?” 别人看到老虎只想逃命,清源道人看到老虎,眼中只是药材。 赤贫和月光纷纷摇头。对于鬼仙而言,打个老虎还是轻轻松松的,只是现在一路逃命,累得像死狗,哪还有心情搞这个。 清源道人道:“皇后娘娘神魂受损,阳气缺失,易遭阴邪入体,怕是还有夜虚之症,这山君正好对症。高陵王腿骨断裂,也需虎骨滋补。” 小周后听清源道人关心她的病情,有些感激,小声问袁黄道:“山君是什么?” 她从小锦衣玉食,十多岁就养在深宫。 袁黄道:“就是老虎....嗯,大虫听过吧?万兽之王,山里的君王。” 小周后这才明白,忙对清源道人行礼道:“有劳李大家挂怀。这东西凶猛,夜间狩猎太危险了。” 清源道人却道:“那倒无妨,只是要耽误会工夫。” “我已经不是皇后了,李大家以后叫我周芙就行。我是大司马周翀的女儿。”小周后郑重其事向众人说起,也算是正式介绍。 清源道人笑着应下,又看向赤贫和月光。 赤贫和月光是丹鼎道人,现在人死了半截,鼎也没有恢复,丹更是一粒都没有,虽然也能施展几个小的道术,但对付山君还是危险了一些。 这个时候,符箓派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们只要不遇到军队,在有灵气的情况下,随时都可以沟通天地灵气施法。 清源道人道:“你们稍候。” 说罢,他大袖一拂,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飞起,往山林之中飞去,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清源道人又踩着树尖,飘然而回。 而他肩上,扛着一只远比他要大得多的吊睛白额大虎! 清源道人举重若轻,将老虎抛在地上,砸起一地的灰尘,众人借着柴火才清楚地看到这只老虎有多大。 这么庞然大物的凶兽,仅仅只是叫唤了一声,就被清源道人当药材给采了回来,他腾云驾雾而去,又扛着这么大的老虎,踩着树尖踏空而回。 小县主简直惊了个大呆。 北海王府的道士虽然厉害,但让人厌恶,而自己的舅舅这种仙风道骨,她格外崇拜。 袁黄也很神往。 他现在已经是九品夜游神了,境界倒是上去了,但是道术没学几个,请桃神和仙人望气虽然厉害,但因为太过厉害,用起来很麻烦,一般场合也用不上。唯一的伏牛劲,也因为没有灵丹,威力只有十之一二,使用的场合,也大多是在女人喊他用力的时候.... 像清源道人这种腾云驾雾,力大摔虎的法力,才是他最渴望的。 但无论是地仙观的师父、师兄,还是女道人,似乎都无心教他多少道术,在他们看来,这只是术,而他们要修的是道。 也就是境界。 术代表着力量,道代表着境界。只有境界上去,才能引劫渡劫,才能转世重生。力量有就行了,要那么大干嘛! 所以,同为九品夜游神,实力上可能在千差万别,就像尸蛊道人、赶尸道人、柳如烟、嫪士龙都是九品,但是实力上可以有碾压的差别。 袁黄的普通实力虽然很一般,但境界已到九品,再就看气运了。现在找回高陵王,北方的谋划也差不多了,等高陵王回到江东称帝,自己也将收获大量气运。 第117章 收服清源道人 众人又困又饿。 清源道人打回老虎,袁黄拿出尖刀准备去宰。 清源道人却十分讲究,既要虎皮,又要虎血,去旁边采了几片肥大的树叶过来,给众人都给了一片,然后指使袁黄如何如何开刀。 虎血灌了满满十叶不止,小周后捧着树叶去接,溅得双手都是血,看着鲜血淋漓的样子,哪里喝得下去! 清源道人道:“周姑娘,虎血乃至阳之物,趁新鲜最是大补。” 小周后咬着牙尝试了一下,便哇哇大吐起来。 别说她喝不下去,袁黄也是见了摇头,闻了却步。 高陵王捧着虎血,只觉生吞牛饮太过生猛,实在无从下嘴。 小县主捧着虎血,怯生生问道:“舅舅,这真的能喝吗?” 清源道人却在不动声色地瞧着高陵王,高陵王最终将鲜血放下,对清源道人道:“李大家,不如等虎血结块,烤熟再吃?” 清源道人严肃的脸上笑容逐渐浮开,颔首道:“亦可,亦可。” 说罢,他又将众人手中的虎血取了过来,用树叶包着放在一边,然后过去吩咐袁黄不得毁了虎皮,袁黄全心全意剥虎皮,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发现清源道人大有深意。 打老虎给众人滋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在试探高陵王! 当初在北海的客栈,清源道人就说过,他对高陵王无感,是自己陈说利害,他才觉得南下去见见高陵王。 现在高陵王就在眼前,清源道人不必南下,就在这里就可以试到高陵王。 现在是夜间,大家又同处困境,所以暂时在一起,如果天亮后,清源道人觉得高陵王不过尔尔,说不定就分道扬镳了。 现在,在半夜、逃命、困乏的处境下,清源道人依旧选择上山打虎,看似有些不合时宜,实际上,他是在赶时间! 一来,他确实想帮小周后和高陵王治病,二来,也是想赶在天亮前,决定要不要分手! 因为天亮后,众人就会南下,如果他不愿意追随高陵王,那他就会北上去找主教真人王喆,是南下还是北上,全在他一念之间! 好在高陵王刚才没有生吞虎血,如果他喝了,说明他多半生性残暴,是个狠毒之人。 袁黄心叫好险。 虽然高陵王确实狠辣,不管是当初想霸他袁家的山田,还是屠灭宋家庄,都说明他不是一个烂好人。 是个枭雄。 但是,大半夜在野外生吞虎血,那得狠毒之人才下得去嘴。 想成大事必须狠,但是毒就不同了。 想到这里,袁黄决定找机会提示一下高陵王,必须把清源道人争取到江东去,清源道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着南宗。 先去一个,再慢慢吸引其他人。 好一会儿工夫,袁黄才将整张虎皮剥下来,然后取肉架在柴火上面烤,虎血凝结在树叶里面,清源道人将其埋在火灰之中。 不一会儿,香气扑鼻而来。 清源道人则取出虎胆,虎鞭,又将虎骨剔干净,用虎皮细细包着。 袁黄则趁着清源道人处理食材,小声对高陵王讲了一下清源道人的顾虑,高陵王听了大喜道:“那要本王怎么做?” 清源道人是名满天下的药圣,能吸引这些南方的大名士过来,与他养望大有好处。 南宗药圣代表着南方士族,现在中原的世家大族几乎被屠灭,南方这些原本并不起眼的士族就显得格外重要。 袁黄道:“只要王爷坚持大德良师的国策,摊丁入亩,恢复粮田,药圣必投。” 高陵王大为松了口气。 这是他早就答应黄雄的事情,想得到雍凉荆襄,这八个字也是必坚持的。 洛广在位时,正王朝积重难返,国库空虚,百姓困苦,世家大族成为庞然大物,想摊丁入亩,世家大族反对的力量太大,根本行不通。 但是,随着黄雄造反,洛广里应外合,几乎将正王朝的世家大族杀尽,摊丁入亩的阻力便基本没有了。 对于高陵王而言,这天下是黄雄不要,洛广又玩脱了,他白捡的便宜,摊丁入亩,恢复粮田对朝廷和百姓都大有好处。 虎肉烤好,众人大口吃着。 这段时间太累了,身体的亏空都要补回来,虎血也已经烤熟,虽然还是有一股腥味,但是已经很好入口了。 高陵王则找机会向清源道人表态。 袁黄和两位师兄在一起吃肉,小县主则挨着小周后。 吃饱后,众人就地休息,夏天山林之中蚊虫极多,但是众人实在太困,都呼呼大睡去,等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 小周后虚不受补,流了鼻血,小县主被咬得浑身是包,痒得不行。 高陵王再请清源道人,小县主紧张地看着。 她要跟着清源道人去修行,如果清源道人北上,那他们将去幽州,如果清源道人南下,他们将去江东。 小县主望望小周后,又望望袁黄,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时,清源道人行大礼道:“王爷大义,老道愿助王爷平定天下,恢复太平。” 袁黄大为高兴,小县主也眼神雀跃。 赤贫和月光也向高陵王道贺。 既然决定南下,袁黄道:“王爷,那我们尽快赶路,早日回到江东。” 高陵王道:“咱们到县里去买辆马车,不能让孤这腿耽误了大事。” 清源道人却道:“王爷,既然老道决定去江东,那有一事就不得不提。” 高陵王道:“李大家请讲。” 清源道人道:“老道那外甥,是支持洛广的,此番他请我来青州,就是想从青州起兵,支持洛广重新夺得天下的。” 袁黄和高陵王相视一下,皆是吃惊不已。 但是清源道人这么说,此前的疑惑就解开了,小郡王的动机成谜,打下青州,自领青州牧,但又不造反,不知道想干什么。 原来是在暗中支持洛广! 当初洛广领着玄甲军北上,也是在幽州才哗变的,青州通行无阻。 袁黄问道:“李大家,洛广现在已经失了天下,众叛亲离,又变成了瞎子,小郡王为何执意支持他?” 清源道人道:“我这个外甥从小忠于朝廷,洛广对北海王又多有照顾,是众多藩王里面,唯一可以随时进京的。他愿意支持洛广,也在情理之中。” 袁黄不由望向高陵王,高陵王道:“这倒是实情。洛广对我江东三王提防有加,但对北海郡王却是十分亲近。” 第118章 洛广的秘密 如果小郡王铁了心支持洛广重新夺回天下,那真是一个大麻烦。 洛广还活着。 如果天下的各路诸侯都不把他当盘菜,他这个皇帝即使活着,也和死了没有差别。怕就怕有人支持他,尊天下子以令诸侯。 洛广是名正言顺的大正皇帝。 江东与青州挨着,高陵王如果起事,就会被人骂作乱臣贼子。 清源道人道:“老道追随王爷起事,势必会与我那外甥对抗,令我左右为难。所以我必须先除掉洛广,以免我那外甥执迷不悟。” 袁黄瞧着这个仙风道骨,又烟火气十足的道士,只觉好感大增。 换作一般人,摊上这种处境,肯定是左右为难,金莲有金莲的好,香莲有香莲的俏,拿不起这个,又放不下那个,自己跟自己内耗。 可是他倒好,为了道心不乱,就要把乱他道心的人除掉。 相比于两个师兄,清源道人要年轻许多,晋升鬼仙不久,还有争强好胜、打抱不平、任侠好义之心,烟火气重,人味更浓。 除掉洛广,不止让他更好做人,对江东也是大好事,小周后更是要杀他而后快。 可就在这时,小县主却惊呼道:“舅舅不可!” 清源道人皱眉道:“为何?” 小县主欲言又止,“就是....就是不行。” 清源道人道:“你说个不行的理由出来。” 所有人都望着小县主。 小县主望了望小周后,低着头道:“舅舅,他....他是我亲生父亲。也是王兄的亲生父亲....” “谁?” 清源道人以为听错了,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小县主道:“父王身弱无子,当年曾秘密进宫求医多次,后来,母后奉诏入宫,才怀上了王兄。” 清源道人皱眉道:“当年你母亲怀不上身孕,不是我治好,才怀了你们兄妹俩的吗?” 小县主道:“那是母后照顾父王的颜面才这么说的。舅舅,母后临死前告诉我和王兄的,断然不会有错。” 所有人都无语了。 特别是小周后和袁黄。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洛广还睡了北海王的王妃,给他借种,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是怎么达成一致的! 小周后觉得自己冒充姑妈,继续当小周后就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洛广还和北海王有过这样的事情! 袁黄也尤其尴尬。 他睡了洛广的老婆,虽然这个皇后是假的,但也算真的。现在又睡了洛广的女儿,那小周后和小县主算什么关系? 想到那日在永福客栈,小周后还教小县主房中术.... 太乱了! 这洛广简直太乱了! 袁黄在心中想着,这个小县主居然是洛广的女儿,小郡王也是洛广的亲儿子,难怪他会选择支持洛广重新夺天下。 这大概也是洛广来青州的原因。 清源道人瞪着小县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县主道:“皇帝秘密来王府见母后,被那些道士发现了。那些道士本来只是辅助王兄夺取青州的,但得知了这个秘密后,他们就非要逼着王兄自己称帝,不允许他支持皇帝。王兄不同意,他们就把母后杀了,还给我们灌了尸虫。” 原来是这样! 袁黄急问道:“那洛广人呢?” 小县主道:“皇帝他逃掉了。” 袁黄静静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心中不知道飘过了多少思绪。 闹了半天,道祖这些人,在洛广这件事情上,反而是自己这一派的盟友,他们也要置洛广于死地。 如果不是自己在北海折腾一通,道祖他们就成功了,洛广会彻底成为弃子,局面对江东会更有利。 自己把道祖他们赶出王府,却助了洛广和小郡王。 袁黄不由一阵头大。 符箓派、丹鼎派,符箓北派、符箓南派;大正人、匈奴人、乌桓人、鲜卑人;幽州、青州、徐州;洛祖、道祖、活佛、洛广、黄雄、女道人.... 还有小周后。 还有他自己。 这里面牵扯的势力太多了,每一派的立场和利益都不相同,彼此之间,既不能算敌,也不能算友。 洛祖神话破灭,正王朝大一统解散,天下没了秩序,一片混乱,可谓是庙小妖风大,水池王八多! 这样说,好像在骂自己。 袁黄无奈自嘲一下,洛广是小郡王和小县主的亲生父亲,那清源道人还怎么杀! 清源道人也整不会了。 高陵王道:“李大家,既然有这么一回事,那咱们以后再说,不如先去县里买马车,回江东再说。” 清源道人道:“只能如此了。” 高陵王道:“我们在北海失踪,想必袁弘找不到我们,必是回江东搬救兵去了,我们往县里走,兴许能碰上。” 袁黄却道:“王爷,洛广的隐患必须除去,如果现在纵容了,等到小郡王支持洛广在青州重新建都登位,到时候我们该如何自处?” 高陵王想除去的,不只是洛广,还有将他折腾半死的小郡王,于是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袁黄道:“洛广是天仙,又有曹虚圣和陈留保护,想除掉他太难了,但是想坏他的事,却大有可为。” 说完,袁黄看向小县主,“洛广是你的亲生父亲,小郡王又是你的亲哥哥,我们要对付他们,你如果觉得为难,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 小县主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我告诉你们真相,就是要一条心跟舅舅去修行,我就是我,我听舅舅的,舅舅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听上去有些天性凉薄,但是却很通透。 清源道人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袁黄道:“目前来看,我们既不怕小郡王,也不怕洛广。我们怕的是小郡王尊洛广为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又与青州挨着,打也不是,守也不是,就太难了。” 众人都点头。 袁黄又道:“小郡王我们不好动,洛广暂时也除不掉,当务之急,只能想办法阻止小郡王拥立洛广。” 第119章 大局观,重返北海 “昌县侯,如果你能逼他放弃洛广,那老道一定想办法,说服他不与王爷为敌。” 清源道人说得很急切。 只要没有洛广这个因素,小郡王行事就好办多了。 袁黄哪有那么足智多谋,道:“大概的思路我倒是有,但是具体的办法,还需要更多的情报,必须得去打探一番才行。” 清源道人道:“你先说个大概来听听。” 袁黄道:“我们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小郡王,我不想造反当皇帝,其实有很多郡王都不想当皇帝,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嗯嗯嗯。” “对对对。” “是这样。” 几个人纷纷点头,有的王爷没那心气,有的王爷没那实力,有的王爷不敢冒风险,天下十七个郡王,造反的也只有一半,剩下的都只是想自保而已。 就是这些造反的王爷,也只是拥兵自重,攻城夺地,并没有哪个现在就称帝的。 袁黄道:“但是北海地处青州,南北西三面皆敌。人生在世,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是不造反,也得防着被其他人打过来,于是我打下青州,自领青州牧。” 清源道人道:“他是这么说的。” 不止北海王,很多郡王都是这样想的。 袁黄继续道:“现在,皇帝却来到青州,说他是亲生父亲,想借青州重新上位....小郡王的心情应该挺复杂的。” 众人不明所以。 袁黄道:“洛广现在失势,所有人都弃了他,助他夺天下,风险太大,胜算太小。一旦失败,青州没了,北海郡王也当不成了,连命都会丢掉。但是,洛广的太子和皇子都没了,万一洛广成功登上大位,那未来的皇位就是他的,好处也是有的。” “嗯嗯嗯。” “对对对。” 洛广现在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个时候助洛广重新打天下,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得赌上身家性命。 但是小郡王现在是洛广唯一的儿子,如果洛广真的得了天下,以后天下就是小郡王的,与其说是助洛广登基,不如说是为他自己在打天下。 只是不知道,小郡王不想造反当皇帝,是不想造反当皇帝,还是不敢造反当皇帝。 “助洛广夺天下,对青州有好处,因为洛广本来就是皇帝,有大义在手,肯定会吸引一批人来投。但是也有坏处,会让青州成为其他人首先攻伐的对象。” 袁黄仔细分析着利害关系,众人又纷纷点头。 其实想通这些事情并没有那么难,难的是想通之后,敢不敢下决心去做! “所以,小郡王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支持洛广,他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还理不清思路,也没到必须做选择的时候。所以我们大有可为。” 经袁黄这么一说,众人瞬间都清晰了许多。 清源道人再次对袁黄刮目相看,道:“昌县侯真乃人中翘楚。经你这么一说,老道便知行军图之事,不是虚夸。” 去年,袁黄用行军图推演战事,火烧斜阳谷,大破黄雄,保住了江东,后来想弄钱,设滴水滚珠,炒作行军图卖钱。 天下间很多人都知道袁黄行军图的事情。 清源道人对袁黄的话那么上心,也是因为袁黄威名在外。 斩檀擒虎,破黄雄大军,诛公孙耦,灭乌桓,助鲜卑立国,哪一件都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清源道人才会对一个年轻人的话这么慎重。 袁黄客气一下,心里面却有些飘飘然。 少年得志,飘的是意气风发。 高陵王顺着袁黄的思路想了一会儿,又换位想到自己身上,惊道:“袁黄,如此说来,江东暂时还不能与青州为敌!” 袁黄点点头,道:“正是。王爷,当务之急是控制江东,拿下荆襄。再以江东为大后方,以荆襄为大前方,南取扬州,北攻中州,西拿雍凉。如果现在打青州,一旦荆襄被其他人控制,王爷前路尽失,会相当被动!至于北境,北境是很重要,但还不是眼巴前最重要的,现在最重要的基本盘是江东和荆襄。” 这话一出,众人再次严肃起来。 这是大局观。 是战略方向。 是在场所有人没有的清醒大脑。 袁黄年纪轻轻,能取得那么多的成就,就是思路比别人清晰。经他这么一分析,事情的轻重缓急,其他人心里都有点数了。 高陵王道:“那么,一个稳定且交好的青州,还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袁黄道:“小郡王现在拿不定主意,我们就逼他拿主意,逼他站队!只是,王爷需要宽厚些,忘掉断腿之仇。” 提到断腿,高陵王就痛得龇牙,这仇哪里忘得了! 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可以暂时不计较,哼道:“孤哪知道洛广是他亲生父亲,让他去杀他亲爹,这顿打挨得也不冤!” 袁黄心中好笑。 换作自己,在那样的处境下,也必是和高陵王一样的计谋,换谁都不可能想到,洛广会是小郡王千里之外的野爹! 只能说高陵王倒血霉。 世间没有万全的计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成与不成,就是气运。 成了那是运气好,没有发生意外。 清源道人道:“如此甚好,昌县侯,老道愿与你再去北海一趟,务必游说成功,把青州争取过来。” 再回北海? 袁黄有些害怕,但必须一试。 当即,袁黄让月光师兄带着高陵王、小周后、小县主先行南下,自己则与清源道人返回北海。 小周后依依不舍,对袁黄小声道:“你一定要小心呐,洛广杀不了就算了,以后再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袁黄有些吃惊地看着小周后。当初她答应跟自己,是想让自己帮她把洛广杀掉,现在处的时间长了,她更担心自己的安危。 当天,袁黄和清源道人、赤贫师兄一起,再次往北海郡而去。 小郡王并没有派兵追杀他们。 此时的北海郡已经全部封禁了,城门处有大量的士兵巡察。 袁黄正想办法混进城去,清源道人带着两人绕了一截,择一僻静之处,一手一个,提着两人就飞了进去.... 第120章 尸蛊道人的复仇 三人进了北海城,便往王府方向走去,暂时不进王府,先在外面打探消息。 袁黄一路用大黄庭看着,生怕遭遇不测。 时间一直到了中午,三人在城里买了几个炊饼吃下,正在路边休息,袁黄的大黄庭突然发现旁边的客栈里面,有三个女修行者! 为首的女子肥瘦相间,该肥的肥,该瘦的瘦,正蹲坐着,不知道是在方便,还是在洗澡,但是看姿势,应该是在洗澡。 是尸蛊道人。 尸蛊道人身后,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人应该是小县主身边的老道姑。 因为大黄庭看到的是果体,袁黄看尸蛊道人很心动,但是看老姑婆却有些倒胃口。 她们竟然还在城中没有逃? 袁黄好生意外,又用大黄庭四下打探一番,却没有发现道祖和赶尸道人。 袁黄暂时不想让清源道人知道他大黄庭的底细,只是向赤贫道人使了个眼色。 赤贫道人心领神会。 吃完炊饼,三人分开找了一会儿,再回来时,赤贫道人装作大有发现,道:“我看到尸蛊道人带着两个徒弟出现在客栈了。” 清源道人大为吃惊:“她们没有逃?” 赤贫道人道:“那就不清楚了。要不,我们跟一下?” 袁黄忙配合捧哏:“可以,她们在北海,大概还是冲小郡王去的,跟着她应该会有消息。” 清源道人想了想,道:“那就跟吧。” “你们先找地方休息,我来盯着。”袁黄想把清源道人支开。 清源道人怕袁黄盯不住。 赤贫道人却道:“道友放心,他年轻,有的是精力,就让他盯。袁黄,她们出门就叫我们。” 清源道人见赤贫道人这么说,也道:“那好,我们那边树下小死一会儿,昌县侯多费心。” 小死即睡一会儿的意思。 这些道士讲气运,求长生,怕死,平时多小死,将来才能不大死。 说完,两人就去找树荫纳凉去了。 袁黄守在附近,盯着尸蛊道人洗了一个时辰。 客栈内。 尸蛊道人坐在澡盆里,气得浑身发抖。 无论两个老道姑跟她怎么洗,她都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昨天,她被小郡王污辱了。 她本来就是风流浪荡之人,被高大貌美又显贵有劲的小郡王弄,倒是不那么介意,反而还有点小爽,但是小郡王却叫来了十多个家将…… 这些糙汉子太不讲究了! 不仅强行给她开了后门,还弄得她满脸满身都是! 她横行霸道的毒王,哪里受过这份污辱! 小郡王放她走后,她没有离开北海,而是带着两个徒弟又折了回来。 她要弄死小郡王! 她以尸蛊横行天下,除了道祖,从来都是她嫖男人,她看中的男人,听话就好好办事,不听话就喂虫子,逼他好好办事。 这次被小郡王领着家将走了趟流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杀小郡王,她的道心不稳。 小郡王虽然是个王族,但在她眼中,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想弄死他并不难。 小郡王肯定以为她们都逃了,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这个仇隔夜了,已经令她很不爽了! 下午,尸蛊道人和两个道姑开始化妆,过了好久好久,她们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穿着王府侍女的衣服离开了客栈。 三人出门时,袁黄都没有认出来,好在大黄庭能确定身份,当即去叫赤贫道人和清源道人跟上。 三个大男人,尾随着三个女道姑,一路往北海王府而去。 王府人非常杂乱。 所有人都在清理污物,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尸蛊道人三人化妆成王府侍女,大摇大摆就进了王府。 袁黄三人不敢混进去,躲在一边守着。 袁黄的大黄庭依旧可以监视她们,借故道:“李大家,一个门看不住,我们兵分两路,前面门两边守着。” 清源道人点点头,他守在前门,袁黄和赤贫道人往后门去。 袁黄看到,尸蛊道人三人径直往王府里面走去,一会儿后就停了下来,足足半个时辰都没有离开,只在小范围内走动,想必是躲在了屋里。 就在袁黄觉得无聊时,突然发现了一个鬼仙。 鬼仙太耀眼,隔的又远,看不清模样。 但是这个鬼仙却很好认。 大黄庭看的是果体,这个鬼仙身前无肉,不是女人;裆下无桃,也不是男人。 那就只有可能是太监曹虚圣了。 袁黄心中大惊,对赤贫道人道:“师兄,是曹太监!” 赤贫道人惊道:“那洛广想必也在!” 两人又围着王府走了一段,果然,袁黄看到了一个鬼仙,一个天仙! 应该是洛广和儒仙陈留! 他们三人到了北海王府,想必是冲着小郡王来的,想让他的青州支持洛广重新夺天下。 “洛广他们到了北海王府,那尸蛊道人怕是要遭殃!” 袁黄有预感,这三人得出事。 赤贫道人道:“这尸蛊道人进王府想干什么,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一伙的?” 袁黄想了想,应该不是,正要说话,却发现曹虚圣往尸蛊道人那边去了。 刚一见面,曹虚圣不知道用了什么道术,尸蛊道人三人便被瘫倒于地。 他们三人被曹虚圣一个回合放倒了。 曹虚圣是鬼仙,而且还是那种追求实力的鬼仙,尸蛊道人再霸道,也只是九品游神,不靠用毒,对付曹虚圣一点胜算都没有! 袁黄感觉尸蛊道人应该是中计了。 曹虚圣的行动,摆明了是直接冲她们去的。 不多时,曹虚圣离开。 三个道人看样子像是被绑了起来。 两个老道姑一直束手站立,应该是被绑在柱子上,而尸蛊道人却时而站着,时而撅着,时而趴在地上,身体一直剧烈抖动着,手悬在半空中,看动作应该是被人抓着在。 如果猜的不错,尸蛊道人应该是被男人折腾了…… 只是那个男人不是修行者,袁黄看不到,看尸蛊道人一个人抖着,像是鬼上身。 赤贫道人见袁黄喘着粗气,疑惑道:“师弟,里面可是有人白日宣银?” 师兄是过来人。 袁黄道:“尸蛊道人好像被奸了。” 赤贫道人一讶:“这么荒唐!” 正说着,袁黄看到另外两个道姑剧烈挣扎,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两上道姑死了。 只有尸蛊道人还在剧烈挣扎,不一会儿,尸蛊道人被人拖了出来,往前门方向去。 袁黄和赤贫道人又往前门去。 这次不用袁黄说,赤贫道人也看见了。 尸蛊道人被吊在了城墙上面,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血淋淋的没一块好的,在烈日毒照之下,奄奄一息。 袁黄才知道自己想歪了。 原来,尸蛊道人不是被奸了,而是被毒打了。 城下有士兵在贴告示,说是有刺客想谋杀王爷,悬于城门示众。 袁黄眉头大皱,道:“这像是一场阴谋。” 第121章 巅峰对决,何为气运? 很明显,尸蛊道人是被小郡王诱进王府的,曹虚圣就在那里等着她,现在将她打了又不杀,而是吊在城门口。 这分明就是钓鱼的饵。 至于钓谁,也很好猜。 这件事情曹虚圣出手,那就说明是洛广的意图,洛广想钓的人有很多,但是能吃尸蛊道人这个饵的,只有道祖。 袁黄三人悄悄离开城门,躲在了远处。 此时正是盛夏,尸蛊道人被打得浑身是血,浑身扑满了蚊子,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太阳又毒,只差把人活活晒死。 可是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人前来相救。 袁黄三人又饿又渴,赤贫道人不知道在哪里偷了几根萝卜分着吃了,才能勉强坚持下去,可以想象,城墙上面吊着的尸蛊道人该有多难受。 不多时,北海城宵禁。 路面上已经没有人了,袁黄三人也不敢再守在这里,只能被迫离开。 可就在这时,天地陡然一暗,不知何处泛起的迷雾,将周围的天地笼罩,无数只恶鬼从天上,从地下,从城墙缝里飘出来,周围发出无数阴森恐怖的声音。 百鬼夜行! 清源道人紧张道:“小心,是阴阳魔王萧隐。” 袁黄自然知道,甚至他还看得到道祖,道祖就在迷雾之中,周围有四个大鬼护着,正缓步往城门而来! 大黄庭可以清晰地看出各个鬼的实力。 道祖的恶鬼最厉害的是两个鬼王,一男一女,男鬼王在前,女鬼王在后,皆是可以操纵鬼火的大鬼,略相当于地仙的实力。 其次是十三鬼将,凌厉迅捷,可以瞬息百步,略相当于鬼仙的实力,剩下的九十多个恶鬼,也都是凶神恶煞之辈,任何一个小鬼杀出来,一般修行者都扛不住! 道祖纵横天下两百年,虽然这一世被洛祖的金口玉言锁住,现在只是地仙的境界,但境界不完全代表实力,特别是鬼神之术! 赤贫道人和清源道人瞧了心中大骇,如果不是袁黄来救,他们也会被道祖炼成恶鬼,成为鬼将中的一员。 袁黄瞧着这些恶鬼,心中却有些疑惑。 道祖如果是来救尸蛊道人的,那么完全没必要搞这大阵仗,他是陆地神仙,这一世也是地仙,完全可以御风而来,转瞬而去。 除非,他不是来救尸蛊道人的! 想到这里,袁黄小声道:“我们再退,道祖是冲洛广来的!” 赤贫道人和清源道人皆是不解,袁黄道:“百鬼夜行,对付我们都用不上!只可能是对付洛广的,洛广是天仙的实力,有瞬发的雷法,所以道祖才不敢直接飞过来救人!” 两人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也往后退。 道祖知道洛广在王府。 果然,三人刚退后,洛广便飘然落在城墙上,一脚踩着吊尸蛊道人的绳子,黑布缎目,双手付立,哈哈笑道:“萧隐,你果然来了。” 道祖桀桀一笑,声音似从幽冥中响起,“你用一个女人,就想诱道爷现身?当我两百年的米饭是白吃的?” 洛广道:“可你还是来了。” “桀桀桀....” 道祖怪叫道:“把你吊在城墙上,道爷我来得更快。洛广,道爷我百鬼夜行,就差一个至尊鬼皇就大成了。道爷我培养了你这么多年,是时候收庄稼了。” 洛广哼道:“要不是老祖看破了你的阴谋,暗中授朕保命雷符,倒是要让你得逞了。可惜,你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道祖明显有些动怒,喝道:“杀了你,一样可以!” 洛广哈哈大笑:“你气运被老祖锁了,注定诸事不顺。萧隐,你没觉得,你一路都特别背吗?在神城,你想趁朕渡劫,来谋朕的性命,却被朕逃了。在北海,你挟持北海郡王称帝,坏朕的龙气,想逼朕现身,可最终还是棋差一招....” 袁黄听了和两位鬼仙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洛广之所以能成为天仙,原来是道祖在暗中相助,而道祖助他成为天仙,是想养一个天仙杀了当鬼皇。 他这种做法,就跟老农民种庄稼一般。 当初在梨花荡,洛广渡劫成天仙,这是他天仙最弱的时候,道祖急不可耐地就准备收获,结果女道人也去杀洛广,最要命的是,洛祖早就发现了道祖用意,暗中授了洛广保命雷符,在关键时刻救了洛广一命。 道祖这一路表现相当拉垮,几乎是被自己一路算计,明明有通天本事,却玩成了战五渣。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差,还是自己运气好,又或者真是洛祖的金口玉言起了作用,锁了他的气运。 在北海,自己一直想不通,道祖为什么非要逼着小郡王称帝,原来是想逼洛广现身,因为小郡王是洛广儿子,一旦小郡王称帝,洛广身上的气运也就会败去,洛广再想借小郡王的青州起事,就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天无二日,人无二主。 只要道祖逼着小郡王称帝,洛广就会被迫应战,不敢再躲下去。 可是好死不死,又被自己阴差阳错给搅黄了。 道祖逃离北海王府,洛广无形中扳回了一局。 袁黄这才意识到,对于这些成仙的修行者,气运对他们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里,袁黄不由开始为自己发愁,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太把气运当回事,知道气运厉害,但不知道厉害在什么地方。 不就是运气好点差点吗? 在袁黄的心中,一直有一个“人定胜天”的信念。也就是恃才傲物。 凡事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总觉得发生在别人身上的那些过不去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是发生了,也一定可以渡过去。 特别是修行的这一年来,境界像芝麻开花一般,在六味地黄丹的帮助下,如饮水一般平滑升到了九品,让他觉得修行也不难。 升到九品很难。 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可能需要数十年的工夫。 但是袁黄有逆天的大黄庭,又有地仙级的师父,大量投喂地阶灵药,再加上自己确实有两把刷子,还没体会到升级的难度,就已经满级。 但是,现在到了九品,袁黄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因为再往上就是渡劫了。 快有什么用? 一年满级和十年满级,二十年满级区别不大,因为根本不知道命劫什么时候来! 要问什么时候来,那就是看缘分。 另外,渡劫又是生死大事,不是实力强就一定渡得过! 要问渡不渡得过,那就是看天意。 缘分,天意,这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完全不受个人意志支配。 现在看来,这些已经成仙的修行者,比普通人更清楚气运的重要性,因为成仙靠的不是实力,而是气运! 第122章 幽冥大阵,计中计! “要说最背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道祖桀桀怪笑: “你苦心孤诣,以舍弃天下为代价,换得一次渡劫。可是你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道爷我在种庄稼!” “你想转世成为陆地神仙,设计黄雄,断他仙路,可是你不知道,黄雄才是我们最头疼的人,你帮了我们大忙。” “洛广,你谋划一生,可笑的是,你始终都是别人的棋子!你侥幸逃脱又如何?现在的你,两眼盲瞎,众叛亲离,子孙死尽,就连皇后都跟一个毛小子跑了!” 洛广却没有动怒。 他用他那黑布包着的眼睛望向远方,“仙路独行,人间种种,过眼云烟。儿孙存续,婚姻缔结,也只是一时的歇息。我们一个人来,也终将一个人走。萧隐,你这两百年的米饭,都喂了狗了。” 道祖怒哼一声,喝道:“拿命来吧,看今天还有谁能救你!” 说罢,百鬼开始布阵,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四处乱转,有的开始唱经,有的拼命哭嚎,就像一支特别的军队! 袁黄陡然发现,除了道祖和尸蛊道人外,所有的鬼大黄庭都看不见了!但是眼睛又分明可以看到,它们就在城门之下! 赤贫道人道:“小心点,这是幽冥大阵。幽冥大阵之中,灵气尽绝,神魂颠倒,不可窥视。” 袁黄一惊,再不敢用大黄庭。 果然,洛广也害怕这百鬼夜行,双臂展开,飞离了幽冥大阵,但是两大鬼王,十三鬼将哪里肯放洛广走,随着道祖喝道:“幽冥鬼步!” 百鬼顿时散开,无数的恶鬼变成看不见的幽灵,速度快过飞鸟游鱼,洛广被笼罩其中,再也飞不动,径直摔入幽冥大阵之中。 两大鬼王手握鬼火,向洛广攻去。 但是洛广却不慌不忙,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强大的雷电,像一个笼子,将她笼罩在其中,几乎在一瞬间,十五道五花雷分别击向鬼王和鬼将。 鬼王手中的鬼火被雷电炸得四分五裂,十三名鬼将匍匐于地,浑身上下冒着黑气,哇哇大叫着向洛广扑过去。 道祖哼道:“就知道你会用五气雷,嘿嘿,胸中五气生雷,好本事!道爷想瞧瞧,此地灵气尽绝,你胸中能有多少雷法!” 一时间,鬼王退去,鬼将环伺,其他的鬼卒自杀一般往洛广身上扑去,每扑上去一个,洛广就会生出一雷将其轰杀。 但是道祖毫不心疼,反而十分兴奋地将小鬼一个个拉上去送。 洛广连打二十多道雷法,道祖的鬼卒就死了二十多个! 道祖桀桀大笑道:“道爷我还有六十鬼卒,洛广,你还有多少雷法?尽管使出来,来来来,拼个够本!” 说罢,道祖开始两个两个地送。 洛广也毫不手软,两道雷法同时打出,将小鬼打得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城头之上飞过来一人,大喝道:“陛下!” 却是曹虚圣,曹虚圣连打出两道灵力,轰向幽冥大阵,可是幽冥大阵连闪都没有闪一下,灵力被弹回来,打在城头上,砸烂一堆土石! 曹虚圣又焦急得打出十多道灵力,可是幽冥大阵完全不惧,尽数将灵力弹出,反而把城墙打得大洞小眼。 这时,女鬼王突然转身,对着曹虚圣扔出一道鬼火,看上去速度并不快,但是曹虚圣怎么避都避不开,鬼火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一直追着他。 眼见越追越近,曹虚圣迫不得已,大喝一声,回身袖口大张,急转数十下,形成一道罡风,将鬼火卷住,准备甩向一边,但是鬼火瞬间炸开,爆炎四溢! 曹虚圣惨叫一声,摔下城头! 袁黄再瞧去,他的右手已经被炸掉了,鲜血像油一般燃烧起来,曹虚圣惨叫连连,不得已,左手木剑举起,凝出一道凌厉剑气,将右手臂斩作两断! 断掉的手臂掉在地上,瞬间就被烧得精光! 袁黄看得亡魂大冒,这鬼王的鬼火比嫪士龙的厉害太多了,当时嫪士龙在皇宫燃宫女太监,袁黄就觉得鬼火霸道,但是这个女鬼王相比,还是差得太多。 曹虚圣可是鬼仙! 鬼仙连道祖手下一个女鬼王都打不过! 道祖手上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男鬼王,其他的鬼还有近百个! 除了百鬼外,还有鬼仙都破不了防的幽冥大阵! 这还不包括道祖本身! 曹虚圣痛得死去活来,高呼道:“陛下快逃!” 洛广见曹虚圣受伤,准备向阵外逃去,道祖桀桀大笑道:“想走吗,桀桀桀....太迟了!” 说罢,更多的鬼向洛广扑过去,洛广手中的雷电一再打出。 道祖很得意,在幽冥大阵中,洛广不能沟通天地灵气,全靠自身的灵力,要论拼消耗,谁也拼不过他的百鬼! 只要把洛广灵力耗尽就行! 特别是看到曹虚圣和洛广惊慌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即将油尽灯枯! 用一些普通的鬼卒拼光洛广,然后杀了洛广炼成鬼皇,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阵外,清源道人兴奋瞧着道:“洛广怕是完了!” 赤贫道人也道:“如果道祖将洛广杀了,对我们倒是一桩好事,省得我们再去想什么办法。” 清源道人道:“昌县侯,你说江东分王,老道越来越相信了,本来我们要对付洛广,现在有人帮我们对付了,王爷的运气真是好。” 袁黄却不那么笃定,道:“我觉得有点问题。” 两人不解地看过来。 袁黄道:“第一,是洛广引道祖来的,生死相搏的事情,他敢引道祖来,不至于这么不经打;第二,道祖的百鬼夜行是明招,洛广早就知道,应该有相应的防范;第三,小郡王没出面,军队也没有集合,想对付道祖这样的大修行者,还是军队更有效;第四,陈留去哪儿了?” 经袁黄这么一二三四,赤贫道人和清源道人也惊讶道:“对啊,洛广输得太容易了。他老谋深算,怎么会这般草草收场?” 袁黄道:“洛广不该是这样的智谋。还有陈留,也是狡猾得很,我倒是觉得,洛广和曹虚圣是在勾引道祖,想消耗他的实力。” 赤贫道人看着曹虚圣的断臂,如果用断手来勾引,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袁黄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帮道祖,把洛广拿下再说!” 清源道人道:“不可冒失,曹虚圣实力应该在老道之上,尚且一招即败,他们狗咬狗,我们犯不着冒死扑上去。” 袁黄道:“就是想扑也扑不动啊,我们去找陈留!我觉得洛广是诱饵,陈留可能才是大杀手!” 第123章 无尽雷法,百鬼杀尽! 陈留在哪? 袁黄用大黄庭找了一下,却一无所获。 清源道人道:“这茫茫黑夜,不由就在这里蹲守,既然陈留的目标是萧魔王,那她一定会来!” 赤贫道人也道:“想必是想等洛广消耗他的幽冥大阵后再出手。” 两人说完见袁黄没表态,纷纷看过来。 袁黄想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不,不能等。如果这是一个局,洛广就是在故意消耗道祖的鬼,只是不知道道祖的鬼耗尽,会有什么后果?” 清源道人道:“应该就是幽冥大阵破了。” 袁黄点点头,“洛广在破道祖的防。洛广面对道祖无穷无尽的刺杀,想必也是烦了,想一劳永逸解决他。对于洛广而言,他最怕的是道祖又跑了。” 清源道人和赤贫道人都是一愣。 好像也对.... 只有千日抓贼,没有千日防贼,更何况是防道祖这样的仙人!而且道祖还在和洛祖、活佛密谋什么。 换作他们是洛广,也会睡觉都不自在,非得除之而后快。 但是道祖太强了,打不赢就跑,根本抓不住,如果让洛广逮到一次机会,最大的谋划一定是不要让道祖又跑了! 袁黄道:“洛广是天仙,境界比道祖高,但实力未必强,双方应该是五五开,现在洛广以身入局,吸引道祖孤注一掷,把百鬼拼光,没有了幽冥大阵的灵气封禁,洛广便可以引天雷,雷法是绝对强的道法,对付道祖应该有胜算,但是就怕道祖跑了。所以陈留的作用,必是防着道祖跑路。” 道祖会往哪里跑? 那必是往城外跑! 想到这里,袁黄大概猜到陈留在哪了,于是对清源道人道:“李大家,如果我猜得不错,陈留应该在秘密调兵,能堵住道祖的,必是士兵!” 清源道人道:“老道这就去瞧瞧。” 说完,清源道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幽冥大阵中,道祖不顾一切,拉小鬼去送人头,洛广也一次次地施展五气雷,将小鬼轰杀,两个人都在赌,谁先油尽灯枯! 大概过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清源道人惊恐地回来了,小声道:“不好,城外有小股埋伏,兵不多,但是有十二架床弩!用茅草盖着,陈留就在那里!” 袁黄听了心中一惊。 洛广是下了大决心,必须把道祖杀掉。 想诛杀道祖,声势浩大得调动军队,他不会恋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根本杀不掉,所以不能大规模调兵。 大规模调兵的话,周围的天地灵气会消失,道祖发现有异常就不会来了。 只能少而精。 床弩射程极远,威力极大,只是准头略差,但是十二架一起,那射杀道祖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洛广与道祖拼的,不只是法力,还有精力! 他正当壮年,精力比道祖可强太多了! 想到这里,袁黄道:“我们得离开这里,有床弩太危险了!” 三人悄悄离开后,袁黄道:“必须想办法把伏兵打掉,再让道祖和洛广狗咬狗,最好两个人拼个同归于尽!” 清源道人道:“这个倒是不难。但毁掉埋伏也只是救萧魔王一命,并不能助我们除掉洛广。” 袁黄道:“先毁了再说,床弩不毁,我们也不敢再靠近。” 这么一说,三人就没那么纠结了,当即往城外的埋伏处赶去,清源道人看了一下风向,取出火折子,将附近的一处草剁点着,然后大臂一挥,一股狂风便吹得草剁径直往埋伏处滚去! 此时天干物燥,加上清源道人的狂风一吹,火势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大火转瞬滚到埋伏处,引燃了上面的茅草,里面的士兵顿时发出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袁黄瞧了心中好笑。 要是女道人在,她直接四个大火人砸下来,这些士兵就团灭了,但是清源道人只是鬼仙,只能玩风,不能玩火。 埋伏点被打掉,里面顿时飞出来一个人,正是陈留。 清源道人道:“你们先过去,陈留交给我。” 袁黄和赤贫道人现在都相当于凡人,很有自知之明,当即撒腿就跑。 回到城门处,依旧可以看见城外火光冲天,道祖和洛广还在拼消耗,一个喂,一个杀,像是商量好了一般。 不多时,幽冥大阵破。 道祖的百鬼只剩下二十多个,洛广哈哈大笑,当即飞起,悬于空中,威喝道:“萧隐,从现在开始,朕有无穷尽的雷法,你还有几个鬼可以扛?” 道祖桀桀怪笑道:“用百鬼换你一个也值了!” 说罢,道祖继续拉剩下的小鬼向洛广扑去,洛广高呼道:“吾以日洗身,以月炼真,仙人辅我,日月佐形!” 说罢,北海城上空的天地灵气快速向洛广凝聚,化作漫天神雷,纷纷向道祖的百鬼轰去! “轰!” “咔嚓!” 十八道落下! 天空被这一道道的雷电照如白昼! 道祖的鬼卒死尽! “轰隆隆!” 洛广又是十五道大雷落下,两个鬼王和十三鬼将皆被雷电击中! 雷法是瞬发,不可避,只能扛。 这也是天仙的厉害之处。 十五只大鬼皆是浑身上下冒着黑气,被电得僵硬,但是雷电一散,它们又继续向洛广扑过去。 再十五道雷电打下! 十三只鬼将挣扎一番,再也坚持不住,化作漫天黑气,消散于天地间。 十三鬼将战死。 道祖桀桀大笑道:“鬼王听令,杀!杀!杀!” 洛广威哼一声,喝道:“找死!” 说罢,两道更加粗壮的雷法砸向两只鬼王,两只鬼王浑身上下冒着浓烈的绿色火焰,被雷电击中也只是颤了颤,仍是扔出数道鬼火向洛广砸去。 洛广再接连打出三十六次雷法,两只鬼王终于灰飞烟灭! 袁黄瞧得心惊肉跳。 这两只鬼王也太厉害了,硬吃了洛广三十六道雷法才死! 这道祖还真是下血本,但凡他心疼一点,这些鬼都死不掉,这分明就是道祖想一把梭哈,拼光家底也要洛广的性命! 这得下多大的决心! 这百鬼是道祖从前世攒到今世,才凑出来!有一部分是从棺材里搜来的上古恶鬼,还有一部分是他这两百年来,杀遍了天下修行者炼的。 鬼将相当于鬼仙的实力,鬼王更是相当于地仙的实力。 为了杀掉洛广,道祖相当于损失了十三个鬼仙,两个地仙! 要是放到正王朝,相当于损失了整个符箓派的仙人! 第124章 以身入局,局中局 袁黄一脸迷惑地看着道祖,洛广这个鬼皇就那么稀罕吗?值得他用两百年的家当去换? 关键是百鬼都拼光了,洛广还没有死! 怎么看,道祖都是血亏! 要不是自己帮他毁了外面的床弩,他今天性命都有可能会丢在这里! 这道祖实力虽强,但是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聪明,按理说,活了两百年的人物,就是白骨也熬成精了,不该如此豪赌! 这时,道祖却豪气大生,整个人也凌空飞起,桀桀怪笑道:“洛广,没想到道爷种的庄稼竟然也这般厉害了,来来来,让道爷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 说罢,道祖凭空消失,天空之中只剩下无数的幽冥火焰,这些火焰并没有攻向洛广,而是落在了地上,接着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袁黄脚下发软,站立不稳,赤贫道人惊呼道:“地龙翻身!” 袁黄再瞧去,只见城门瞬间崩坏,无数的火焰从地上升起,滚滚浓烟之中,一个无比巨大的石头人站起,它浑身被烧得通红,站在地上,竟然比城墙还要高出一倍有余,城墙只到它的腰部! 赤贫道人惊得无以复加,喝道:“快跑!” 袁黄也惊呆了,这个石头人可比女道人的大太多了,女道人的石头人身上冒着火焰,这个石头人却是整体通红! 这才是纵横两百年的魔头! 这才是道祖真正的大神通! 当然,这不是道祖的巅峰,这一世他被洛祖锁了气运,止步于地仙,如果能突破到天仙,实力应该更强。 当初在梨花荡,袁黄觉得女道人比道祖厉害多了。 包括在白狼山,道祖都有些拉垮。 可是现在的道祖简直强得可怕! 这种强大的压迫感,上一次来自白狼山的洛祖! 这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石头人向天空抓去,明明隔洛广还有很远很远,但是莫名其妙的,石头人轻轻一抓,竟然将洛广从天空之中抓得掉了下来! 袁黄逃得很远,用大黄庭打探了一下,赫然发现,百鬼是死了,但是又没有死,而是化作最纯粹的灵力,全部化为道祖的神魂! 此时的道祖,灵力强得可怕! 道祖表面是在催动石头人,实际却在天地间布了一个无形大阵,可以左右灵气的变化! 洛广之所以掉下来,就是他所在的位置,灵气被道祖无形中抽走了! 洛广口吐一口鲜血,“萧隐,这就是阴之道吗?” 道祖桀桀桀大笑道:“世人只知道洛神通以阳之道创立符箓派,却不识道爷我的阴之道,洛广,你有些眼力!” 洛广喝道:“百鬼夜行,不过尔尔!” 道祖却桀桀大笑道:“百鬼夜行,根本就不是战斗之术,洛广,道爷我还要谢谢你的雷法,助我锤炼百鬼,玄功大成,桀桀桀....” 袁黄大黄庭瞧得清楚,再听道祖这么一说,瞬间明白过来,道祖养百鬼,根本就不是为了战斗,而是在修炼神魂! 百鬼是修炼之法,不是战斗之法。 就像胡人打草谷,把异族人当两脚羊一样,这些两脚羊,并不是士兵,也不是人,只是会自己走路的粮食! 道祖将自己的道行灵力分散在百鬼之中,显得有点菜,但是这百鬼都是他神魂的粮食,只要把百鬼杀掉,百鬼的灵力都会回到道祖一人身上! 只是杀掉百鬼,回收全部灵力很难。 道祖自己都做不到。 所有道术中最霸道的就是雷法,只有用雷法轰杀,才能将百鬼彻底转为灵力。 也就是说,洛广免费帮道祖打了半天工,还是特别高端的精工! 洛广想杀道祖,不惜以身入局,用自己这个巨大诱惑,引道祖不顾一切与他拼命,而他让陈留在外面布了埋伏,就等道祖拼得油尽灯枯之时,将其射杀!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道祖的目标并不只是杀他! 道祖需要他用雷法帮其将百鬼轰杀,助其回收百鬼的灵力,从而玄功大成! 道祖要的这个帮手可不好找! 能用雷法的必须是天仙,这天下的天仙,洛祖算一个,黑慈算一个,但是这两人会不会帮他很难说。 黄雄算一个,但是黄雄既不会帮他,也已经死了。 而他自己又被洛祖锁了气运,始终不能突破天仙。 剩下的唯一一个,就是洛广! 洛广想杀道祖,道祖也想杀洛广,但是在杀之前,道祖需要洛广帮他消灭百鬼提升实力,然后才杀得了。 洛广以身入局,想胜天半子。 没想到,道祖也同样以身入局,利用洛广想杀他之心,给洛广一种即将成功的错觉,然后卖力轰灭百鬼,玄功大成! 此时的道祖百鬼加身,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洛广一口老血吐出来,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喝道:“萧隐,你敢耍朕?” 道祖桀桀大笑:“不然你以为道爷来干什么?救这个女人吗?” 洛广转身就跑,道祖怪笑道:“现在想跑已经晚了!” 说罢,石头人再次向洛广抓去,洛广像是被巨力吸住,就往石头人身上撞去,石头人身上滚烫如烙铁,一旦撞上去,肉身马上就会化为脓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凄厉大喝: “师兄快跑!” 曹虚圣化作一只巨大的仙鹤法相,绝望地撞向洛广! 洛广借得力,瞬间挣扎着飞起,摆脱石头人的巨力,可是曹虚圣却轰然撞在石头人身上,瞬间火起,尸骨转眼烧得灰飞烟灭! 鬼仙曹虚圣,死了。 洛广死死盯着石头人,惨叫道:“师弟!” 道祖桀桀大笑:“谁敢阻拦道爷我收庄稼!” 这时,小郡王带着侍卫也赶了过来,喝道:“保护陛下!” 但是他的人太少了。 为了引诱道祖前来,北海城不能大量藏兵,就这些侍卫,根本影响不了灵气,石头人甩出一团火焰砸向侍卫,洛广大惊失色,当即一道化龙形,卷起一道巨石,将火焰砸开,但是小郡王还是被碎石击中,痛哼一声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站起,怒喝道:“把那女人射杀!” 几个侍卫搭弓朝尸蛊道人射去。 道祖手一挥,尸蛊道人便从城墙上面飞了出去,径直摔向一边,看似摔得很,落地却像棉花一般,轻轻飘落在袁黄身前.... 袁黄吓得转身就跑,但是为时已晚,尸蛊道人浑身是血,将他撞倒于地! 再起身,袁黄一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男僵尸,甩着黝黑的大茶壶,威风凛凛站在他在前面,后面两个女僵尸一左一右,正向他扑来。 赶尸道人、柳如烟,还有阴阳道的那些道士都到了。 “是你!” 众人瞧见袁黄,当即哇哇大叫着扑了过来! 第125章 引劫神符,劫中劫 袁黄当即施展伏牛劲,想冲出去,但是男僵尸一把就将他抓住,赤贫道人也想跑,同样被两个女僵尸拦下。 袁黄暗骂倒霉。 本来躲得挺隐蔽的,谁知道祖为了救尸蛊道人,将她往后一扔,把自己给砸出来了! 两人被阴阳道团团围住。 尸蛊道人只剩下一口气,赶尸道人将她扶起,拼命摇道:“喂,你不能死。” 尸蛊道人气息微弱,眼见没气,赶尸道人对柳如烟骂道:“快给她拿水喝,她要是死了,你我都活不成!” 柳如烟赶紧拿出水给尸蛊道人喂,但是尸蛊道人哪里还有反应。 柳如烟惊呼道:“她死了!” 赶尸道人甩手就是一巴掌,骂道:“臭婊子,你害老子!” 柳如烟被打翻在地,捂着脸狞笑道:“是你逼着老娘吃他的尸虫,哼!现在你吃了老娘的口水,要死一起死!” 赶尸道人听了又是一脚。 柳如烟尖叫着,扑上去与赶尸道人扭打成一团,赶尸道人的三个僵尸抓着袁黄和赤贫道人,分不开身,但自身实力还是比柳如烟强一些,几下就将柳如烟打飞。 袁黄瞧见柳如烟受欺负,很解气得冷笑了一声,柳如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地上爬起来就打了袁黄一嘴巴,怒道:“你笑什么笑,老娘活不成了,我也要送你先上路!” 说着,她一把尖刀就向袁黄扎过来,袁黄被男僵尸擒着,闪躲不了,只觉得腹中剧痛,天旋地转,痛得差点晕死过去! 柳如烟满手是血,狞笑道:“都不活了!哈哈哈,都不活了!一起死!” 赶尸道人也面如死灰,只是抱着尸蛊道人拼命摇,想把她摇醒,其他几个道士神情木然,都害怕得隔柳如烟和赶尸道人远一些。 另一边,陈留与清源道人斗得难分难解,远远瞧见城门处的异象,便弃了清源道人,赶紧过来相救,见到曹虚圣被石头人杀死,陈留拉住洛广,高呼道:“陛下快走!” 洛广恨恨瞧了道祖两眼,转身跟着消失在黑夜之中。 道祖追出去一阵,突然又停了下来,忙些飞了过来,落到城门之外,对阴阳道的道士喝道:“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 小郡王见洛广逃了,哼了一声,下令士兵将这里围住。 赶尸道人扛起尸蛊道人,想摇铃杀人,但是见三个僵尸抓着袁黄和赤贫道人,对柳如烟大骂道:“臭婊子,快把他们杀了,我要腾出手脚杀人!” 袁黄痛得神志不清,听到杀人,咬牙道:“等下,你听我说!” 柳如烟的尖刀抵在袁黄脖子上,怒道:“你要说什么?你说什么都死定了!” 袁黄道:“尸虫的解药我有,你们不杀我,我能让你们活。” 柳如烟怒道:“你这小骗子又想骗人?” 袁黄道:“当初解药是我拿的,我私藏了两份防身。” 柳如烟当即上手,在衣服里掏,袁黄道:“不在身上,你把我们送出去,我给你解药。就两份。” 柳如烟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恶狠狠道:“你敢骗老娘试试!” 袁黄道:“当初我可没杀你,你他妈是不是应该还我?我说了有解药就是有解药,不信你就去死!” 柳如烟眼神闪烁,哼道:“好,我想办法弄你出去。你最好有解药!” 袁黄有气无力道:“你快给我卡血,我死路上,你们也活不成!” 柳如烟扯下一截破衣服给袁黄肚子束住,赶尸道人过来喝道:“怎么还没杀?” 柳如烟小声道:“他有解药。” 赶尸道人瞪着袁黄骂道:“这个小骗子的话不能信!” 柳如烟恶狠狠道:“不信你就去死!老娘自己吃!” 赶尸道人骂道:“有解药也是老子的!” 柳如烟道:“他有两份。” 赶尸道人把手一伸,喝道:“拿出来!” 袁黄道:“不在身上,我带你们去取。” 赶尸道人怒道:“又骗人!” 柳如烟喝道:“小声点,让别人听到就惨了!” 赶尸道人将信将疑道:“当真有?两份?” 袁黄无力地点点头,“就两份,只要不杀我们二人,解药就是你们的。” 柳如烟和赶尸道人相视一下,柳如烟道:“那好,我给你们糊点血,你们两个先躺着装死,我们等道祖事了,再带你去取。” 袁黄无奈道:“也行。你们搞快点,我快坚持不住了。” 柳如烟给袁黄和赤贫道人抹了血,又怕他们耍花招逃了,将两人绑得死死的,嘴还用绳子勒着怕他们施法。 然后两人与阴阳道的道士一起,向士兵们杀过去。 小郡王见势不妙,在士兵的掩护下逃入黑夜之中,一时间,士兵们或逃或死,很快就清了场,在场的只剩下袁黄和赤贫道人还活着。 这时,道祖喝道:“都给道爷后退,退!退!退!” 阴阳道的道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道祖喊退他们就只能退,柳如烟瞧着袁黄,小声道:“你躺着装死,别耍花样!等我回来!” 说完,柳如烟和赶尸道人也与阴阳道其他道士一起,往后退去。 “再退。” 道祖威喝。 “再退!” “再退!” 众人一退再退后,袁黄的大黄庭看到,众人都已经退出两百步之外了。 这时,道祖从身上取出一道金黄色的神符,双手捧起抛向天空,大喝道:“一语成谶!金口玉言!破!破!破!” 说罢,天地间的那道金黄色神符突然散发出无比强烈的亮光,笼罩在道祖周围,袁黄被晃得睁不开眼睛,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道祖桀桀桀大笑,威喝道:“神符引劫,丈量天地,缘起!” 袁黄听道祖念着法咒,越听越奇怪,道祖想干什么? 他要破金口玉言? 他被洛祖的金口玉言锁死气运,从此不能再渡劫! 可是从白狼山回来,他应该是与洛祖达成了一致,他帮洛祖完成某些事情,洛祖解了他的金口玉言,让他渡劫。 可神符引劫,丈量天地,又是什么意思? 用神符引劫加身来渡劫? 这又是什么神通法术? 袁黄正想着,天地之间突然罡风四起,似乎,劫来了.... 第126章 风解之灾! 罡风起! 道祖桀桀大笑。 现在洛广用雷法灭尽百鬼,助他玄功大成,洛祖的金口玉言给他解了,还送他引劫神符,助其成就天仙。 引劫神符是世间从未有过的神物,是洛神通用正王朝一甲子的气运,凝聚的一张神符。 现在正王朝崩坏,再无大气运,世间仅有这一张引劫神符! 这也是他答应洛祖的条件。 现在就是他渡天劫的时候! 生死成败就在一瞬间! 他已历五劫,就差这最后一劫,便可成就真正的陆地神仙! 两世天仙! 随着罡风越来越强劲,道祖开始冥神定气,静等天劫到来! 天雷轰顶。 可是,道祖一等再等,天雷迟迟不至,不由向天空望去。 天空之中好像并无雷象!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天地间罡风依旧。 罡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天地开始呼啸,万物一片肃杀.... 道祖瞪大着眼睛看着天空,诶?劫倒是来了,但好像不是雷劫.... 而是风劫! 风解之灾! 这是夜游神渡鬼仙的命劫! 他这一世早就渡过了命劫和地劫,现在要引的劫是天劫! 是天雷轰顶! 引来一个命劫,算怎么回事? 该死的洛神通,不是又在耍道爷吧! 道祖的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刚才他算计洛广,成功将百鬼回收,实力大增,一举将洛广击败,可谓是意气风发。 可是现在,到了最最关键的环节,老天爷却跟他开了天大一个玩笑! 风解之灾? 什么玩意儿! 城下。 黑暗之中。 袁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被绑在地上,双目紧闭,但是夜游元神却破壳而出,与罡风缠斗在一处,像置身于汪洋之中。 人如沧海一粟! 沧莽,无力。 袁黄在心中大骂柳如烟和赶尸道人,将他放在这里遭罪。 道祖渡劫也太可怕了! 害他在旁边遭了池鱼之殃! 袁黄觉得整个人都要魂飞魄散了。 就像被卷进了茫茫大海,遭惊涛骇浪撞击,随时都会被吞没! 这还只是罡风,道祖要渡的可是雷劫! 现在才刚起罡风就受不了了,等下道祖引来天雷,自己岂不是被轰得渣都不剩!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挨柳如烟一刀! 罡风越来越强劲,袁黄发现自己一点办法没有,既挣扎不了,又控制不住。 整个人置身于汪洋之中,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而另一方。 赤贫道人无比惊骇地望着袁黄,眼神之中既有紧张,又有兴奋。 这是风劫啊! 他可是过来人,看到袁黄的样子,赤贫道人就知道,这他妈哪是道祖在渡劫! 这分明是袁黄在渡劫! 可是袁黄才到九品啊! 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最菜的九品游神,一路过来,全靠大黄庭加嗑药,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 这世间的夜游神,为了渡劫可是苦心孤诣,修桥铺路,施粥放粮,行侠仗义,做尽了行善积德之事! 甚至很多修行者,为了有大气运渡劫,连擦屁股都要注意,不能碰到屎,与女人接触都不能见月事! 很多人等了一辈子,也没有引劫加身。 袁黄升到九品游神像喝凉水一般也就算了,怎么连渡劫也这般丝滑? 这简直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但是赤贫道人又万分紧张,因为引劫不代表渡劫。 引劫只是开始。 历劫才算成功。 渡劫要么成功,要么身死。 天下人修行者不知凡己,能到九品的百不足一,九品游神能引劫加身的,又百不足一。而引劫加身,还能渡劫成功,又不到半数! 差不多数万个修行者里面,可以诞生一个鬼仙。 想成为鬼仙,真的需要莫大的气运,袁黄一路走得太顺了,气运消耗必大,所以历劫反而更加凶险。 这次引劫是道祖用了什么神符,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莫名其妙引到袁黄身上。 强行引劫加身,未必就是好事! 赤贫道人紧张地看着袁黄,又时不时看向道祖。 如果让道祖发现,是袁黄抢了他渡劫的天机,不知道会怎么报复! 城上。 道祖无比恶心地看着城下的袁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洛神通一甲子的正王朝气运,竟然被这个小子平白无故给抢了去! 他被洛神通的金口玉言锁死气运,想引劫加身无比困难,就算是现在金口玉言解了,想渡劫也得重新攒气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洛神通大事在即,他可等不起! 不是把他们都杀了吗? 道祖怒不可遏地望着袁黄,这个小子怎么会活着! 眼见袁黄正在渡风解之灾,道祖想一巴掌轰死他,但是渡劫乃是上天旨意,如果打断别人渡劫,必遭天谴! 道祖思之再三,最终也没有敢动手。 他本来就气运不佳,走背字,现在连渡劫的气运都被抢了,如果再干扰天意,以后只怕更难! 城外。 清源道人正和陈留斗得难分难解,突然发现这边有人渡劫,不由纷纷停了下来。 清源道人弃了陈留,往这边追来。 陈留也消失在暗黑之中。 这时,柳如烟和赶尸道人也惊骇地望着城墙,不是道祖要渡劫吗? 怎么会是风劫? 赶尸道人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如烟哼道:“我哪知道,你自己去看呐!” 赶尸道人骂道:“臭婊子,该不会是你把那小子扔那,抢了道祖的气运吧?” 柳如烟呸道:“他也配!” 说完,柳如烟又不放心,悄悄往前去看了一下,这一看不得了,整个人都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真的是袁黄在渡劫! 完了,完了! 柳如烟面如死灰。 这下可是闯了天大的祸了! 见真是袁黄,赶尸道人手里的鞭子就往柳如烟身上抽来,无论柳如烟怎么躲,鞭子总能抽到她屁股上。 “臭婊子,你把老子害死了!” 柳如烟痛得受不了,死死抓住赶尸道人的鞭子,怒道:“你打死我有什么用!老鬼一样不会放过你!” 赶尸道人喝道:“老子把你打死,再向道祖请罪!” 柳如烟冷笑道:“你觉得老鬼会放过你?你长这大个逼个子,就是不长脑子!想活命的,就赶紧逃命!” 旁边的一众道士纷纷围过来,怒视两人,柳如烟厉声道:“你们想干嘛?想杀我们立功?” 众人也六神无主,有两人向柳如烟和赶尸道人攻过来,柳如烟和赶尸道人暴起出手,瞬间将两人杀掉。 其他人见打起来了,也顾不得那多,喝道:“不能让他们跑了!” 柳如烟和赶尸道人见场面失控,一不做二不休,瞬间将其他人全部杀掉。 赶尸道人喝道:“走,逃命去。” 柳如烟却咬咬牙道:“不行,把那个道士抓走,我们要解药!” 赶尸道人一听也是,当即摇着铃铛,赶着女僵尸将赤贫道人抓走,然后逃入黑夜之中。 另一方。 洛广和陈留正要逃走,却见这边有人渡劫,当即又停了下来,陈留道:“陛下,萧隐在渡劫!” 洛广气得牙痒,又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小郡王想杀尸蛊道人,当时迫于形势,非得放她走,于是故意污辱她,想激她来报仇。 还怕她是个骚货,爽了就忘了,便叫了一群家将过来帮忙,果然,尸蛊道人道心大乱,第二天就杀了回来。 洛广便将计就计,故意把兵都撤了,以身入局,想引道祖入瓮。 谁知道祖也将计就计,引诱他用雷法轰杀百鬼,反而助了道祖实力大增,现在道祖居然要渡劫了! 那他岂不是成了天字一号大功臣! 最主要的是,曹虚圣还死了! 他和曹虚圣不只是君臣,还是师兄弟,曹虚圣是想跟随他这个师兄,才自宫当太监的。洛广舍了天下人,也舍不得曹虚圣! 无论是战斗,还是谋划,这一回合,他洛广都输了。 洛广实在不甘心,恨声道:“不能让他这么得逞了,去调兵,今天说什么,也要趁他渡劫,将他剿杀当场!” 陈留迟疑道:“陛下,毁人渡劫,大不利啊!” 洛广咬咬牙,道:“让北海王去。” 这时,清源道人也赶到了城下,见到袁黄正在渡劫,一时惊了个呆,不知道怎么回事,道祖就在城上,他也不敢过去。 见到赤贫道人被柳如烟和赶尸道人带走,清源道人大喝一声,便追了上去,一直追了好久,清源道人才把几人追上,不由分说,将赤贫道人救下。 赤贫道人急道:“袁黄在渡劫,我们得去救他。” 柳如烟和赶尸道人见到清源道人,一时吓得不敢说话,柳如烟壮着胆子道:“李大家,我们可是在救他们。” 清源道人冷哼一声。 赤贫道人道:“他们确实救了我们一次。” 柳如烟和赶尸道人连连称是。 清源道人道:“既然如此,我不杀你们,你们走吧。” 柳如烟却扑通跪下,头如捣蒜,“两位鬼仙救救我们,我们需要解药。” 清源道人道:“可是尸虫?” “正是,正是。” 两人连连称是。 清源道人道:“等我救下袁黄,我再来救你们,如果想活,就帮我们把人救出来。” 再回去? 柳如烟和赶尸道人相视一眼,脸色无比难看,哪里还敢再回去!柳如烟道:“老鬼抓到我们,非把我们点了天灯不可!李大家,我们帮你们引开北海王的兵,袁黄你们自己去救。” “亦可。” 清源道人点点头,和赤贫道人再往北海城而去。 第127章 三年之后,广陵情深 “冷。” “好冷。” 袁黄悠悠醒来,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战,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清新亮丽的房里,此时已是晚上,烛火在风中摇曳。 窗户外面,大雪已经覆盖了窗台,还有呼呼声从窗户的缝里溜进来,带着泌骨的凉意,让袁黄如在梦中。 下雪了.... 不是在盛夏吗? “痛。” “好痛。” 一开始思考,袁黄就头疼欲裂,他努力摇了摇头,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然后从床上坐起,站起身来,往窗外望去。 我在哪.... 窗外,大雪纷飞,万径踪灭。 咦,我在烂柯山? 袁黄突然有一种时空割裂的感觉。 一定是在做梦。 我在北海郡,现在是夏天,刚刚在渡劫,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抢了道祖的气运,渡劫成了鬼仙。 赤贫师兄被抓走了,清源道人下落不明。 这才是真实的记忆。 现在是做梦。 袁黄推开门出去,却发现玉葳蕤伏案守在外面,睡得正香,可是玉葳蕤看着有些憔悴。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袁黄走过去,想试着将玉葳蕤叫醒,可是刚到门口,他陡然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这里是地仙观? 这里不是地仙观。 地仙观破破烂烂,而这里焕然一新,案桌和门是新换的,油漆也是新的,外面的道场扩宽了。 袁黄推门而出,门咯吱作响。 玉葳蕤从案桌上面醒来,见袁黄要出去,忙起身过来扶住,温言道:“夫君,外面天寒,我去拿夜壶来。” 夫君? 袁黄头还有些晕,一时反应不过来,玉葳蕤何时改口了? 咦,她好像长大了一些。 是年龄。 玉葳蕤像哄孩子一般道:“夫君乖,咱们不出去好不好?” 嗯.... 袁黄有一种强烈的疏离感,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这是在做梦。 袁黄伸出双手,捧着玉葳蕤的脸仔细瞧了瞧,确实是她无疑,她真的长大了许多,这也太真实了吧? 袁黄捧着玉葳蕤的脸亲了一下,温润的触感,淡淡的清香。 太真实了。 玉葳蕤愣在当场,如同石化一般,痴痴道:“夫....夫君?” 袁黄忙松开手,向外面冲去,踩到雪里深一脚浅一脚,抓起两把雪捂在脸上,刺骨的寒意可以让他更清醒一些。 一定是在做梦。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刚穿越过来一样。 “我不会是死了吧?” 袁黄仔细想着各种可能,会不会在北海渡劫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然后又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来? 至少也是时空错乱了。 玉葳蕤追出来,袁黄吓得拼命往前跑,大雪封了山,月光如水洗的一般,轻柔温婉地铺在雪地上。 天地一片宁静。 玉葳蕤突然摔倒,然后大喊道:“夫君,你去哪里?” 袁黄停下来,看着玉葳蕤,又跑回去席地坐在雪上,问道:“玉姑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玉葳蕤檀口微张,瞳孔急剧放大,惊喜道:“夫君....你认得我啦?” 袁黄用力敲了敲胀疼的头,“这是什么傻问题?玉姑娘,这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玉葳蕤一脸迷糊。 袁黄道:“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玉葳蕤眼泪哇得就下来了,一把死死将袁黄抱住,大声道:“夫君,你记得事啦?” 袁黄问道:“我在哪?” 玉葳蕤道:“在烂柯山啊,地仙观。” 袁黄又摸了摸头,使劲晃了晃,“我在高陵?” 玉葳蕤道:“现在叫回广陵啦。” “什么?” 玉葳蕤道:“高陵郡本来就叫广陵啦,之前是避洛广的讳,改为高陵了。现在正王朝新立,更始帝就将高陵改回广陵啦。” 广陵? 袁黄更迷糊了,“什么时候的事?” 玉葳蕤道:“三年前啊,当时定国都在高陵,更始帝就把这里改回广陵了。” “什么三年?” 袁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玉葳蕤道:“三年就是三年啊,三年前,正王朝衣冠南渡,迁到江东,更始帝宣布新朝建立。” “什么,建朝三年了?” 袁黄一下子头疼欲裂,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脸上青筋暴起,记忆深处,似乎尘封了太久.... 玉葳蕤忙过来将他扶住。 袁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不是在北海吗?现在不应该是夏天吗?” 玉葳蕤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距离你在北海渡劫,已经过了三年了!是周姐姐用命把你从鬼谷换回来的!” “什么?” 袁黄头疼得更厉害了。 三年了? 明明是刚刚的事情,怎么会过了三年了? “周姐姐是谁?” 玉葳蕤道:“周芙啊,就是小周后。你不是让她来袁家庄住吗?” 袁黄惊出一身冷汗,忙问道:“她怎么了?” 玉葳蕤道:“她为了找到你,和你两位师兄走遍了天下,最后用她自己,在道祖那里换回了你。” 袁黄头更疼了,“她人呢?是否还活着?” 玉葳蕤眼圈红红的,“她被道祖所伤,虽然没死,也和你一样痴傻了,现在在幽州,周化羽将她接走了。” 袁黄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些事情他完全都不知道! 玉葳蕤道:“夫君,周姐姐在广陵时,我不该排挤她,如果她不离开广陵,也不会出事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葳蕤道:“她周家害我玉家家破人亡,她又跟你不清不楚,我当然不喜欢啦!可是我现在后悔啦!” 袁黄脑子里面昏昏沉沉,只有一个念头: 她活着就好。 玉葳蕤道:“夫君,你记起来了吗?你是不是醒过来了?” 袁黄摸了摸脑袋,所有的记忆,都在北海渡劫之前,玉葳蕤说的这三年,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玉姑娘,真的过了三年吗?我傻了三年?” 袁黄问。 玉葳蕤一把抱住他,号啕大哭起来,“是啊,你渡劫成功后,被道祖抓了去,制成了僵尸,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是周姐姐和你两位师兄把你救回来,李大家用药给你治了两年,你才恢复过来。” 袁黄听了恍如隔世。 还有这种事情! 但是玉葳蕤这么说,大概是这样。 “这两年都是你的照顾我?” 玉葳蕤道:“当然啦,我们是夫妻嘛。还有你们袁家庄的人,你娘,小白,还有袁弘他们夫妻俩。” 袁黄问道:“他们怎么样了?我弟结婚了吗?” 玉葳蕤道:“你娘忧思过度,身体不太好。小白现在可厉害了,嫪士龙教了她死灵术,她现在已经是夜游神了!” 袁黄一阵感慨。 “袁弘他娶了南宗徐真人家的女儿,叫徐真,上个月刚结的婚。哦,更始帝因为念你的大功,给他封了南都乡侯,现在在朝廷里当中郎将。” 袁黄颇为欣喜,又问道:“更始帝是谁?” 玉葳蕤道:“就是广陵王啊,按照你当初的计划,广陵王回到江东后,先拿下了江东,又攻下了扬州,只是没想到,荆州反而没拿下来,到现在还在打。” 高陵王当皇帝了? 三年如一梦,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袁黄现在却没有兴趣去问高陵王打到哪里了,而是问道:“你叫我夫君了?” 玉葳蕤顿时无比羞涩,“是我要这样叫的。夫君,你傻了之后,爹爹也多方照料你,但是怕人说我闲话,不让我经常来,我不愿意,就离开了笔架山,搬到侯府去住了。” 袁黄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转念一想,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呢? 玉葳蕤见他不高兴,道:“你不要生气,爹爹他每个月都来看你,只是怕我见到你又伤心了。” 袁黄长叹一声。 玉成器倒是没有放弃他。 玉葳蕤道:“李大家说你有可能会好过来,他是药圣,我就相信他的话,现在你醒了,我们就可以真的结婚了。” 袁黄心中一暖,将玉葳蕤紧紧抱住。 玉葳蕤又把事情细细说了一下。 现在是正王朝新立的第三年,更始帝在位,交好青州,打下扬州,正在攻打荆州。 江东这边相对太平,但是北方却不行了,北方王喆占领了幽州和冀州,雍、凉、司、并等州皆落入匈奴人手里,北方一共十多个势力,你打我,我打你。 蜀地天师将覆没了一百多年的蜀国恢复,偏安西南。 北境鲜卑大单于拿下辽东,与幽州时常有摩擦,听说也十分凶残。 南方,荆州、交州等大州,也被其他王族占据,虽然没有称帝,但是也各自为阵。 有意思的是,青州的北海小郡王依附更始帝,但是听调不听宣,洛广和陈留占了荆州,此时正在攻打雍凉。 这三年里,天下的人口折损近半。 北方大地除了幽、翼、青、雍、凉五州外,其他的州死的死,逃的逃,千里无鸡鸣,彻底沦为了匈奴人的草场。 匈奴人把大正人当两脚羊,做尽了荒唐事。 佛门大肆进入中原,到处建佛寺,每打下一个地方,就垒京观。 而白狼山的洛祖,却无比的安静,天下再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袁黄坐在雪中,无限脑补着这三年,天下真是沧海桑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抢了道祖的气运,渡了那个风劫。 袁黄试着感受了一下风,发现天地都变得轻盈,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飞起,就像飞鸟一般。 御风。 三年醒来,他已是鬼仙。 第128章 五仙观 袁黄坐在雪中,任由雪飞盖住头顶,心中无限感叹。 意外成为鬼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来得太快了。 渡劫看似很容易,但一傻就是三年。 三年时间,烂柯一梦。 再醒过来,已是沧海桑田。 高陵已称广陵,高陵王成了更始帝。 现在是更始三年。 正王朝还是正王朝,但正王朝已非正王朝。 袁黄想回袁家庄,见见阔别已久的家人和族人。 玉葳蕤道:“夫君,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陪你下山去。” 袁黄问道:“师父呢?” “师父和两位师兄都在军中领军,现在应该在荆州和陈留打仗。” 袁黄惊讶道:“师父不是不能离开高陵吗?他被洛祖的金口玉言锁了气运,离开这里会有生命危险的。” 玉葳蕤愣了一下,“可....高陵已经没有了啊,现在只有广陵。” “啊?” 袁黄愣了许久,也对,高陵已经没有了,现在叫广陵郡,又叫京都。 或许,师父的金口玉言真的解了。 “师父不是说,他的金口玉言需要借我的气运去改吗?” 玉葳蕤一脸理所当然,“是靠你啊,没有你的谋划,更始帝如何能登上大位,更始帝不上位,高陵怎么会改名?” “这样啊……” 好像也说得通,没想到所谓的借气运,是这么回事。 师父和师兄都不在,现在烂柯山就只有他和玉葳蕤。 想到这里,袁黄只觉得世界很大,生命渺小,幸有伊人作伴,否则人生真是孤独至极。 玉葳蕤道:“师父把地仙观交给你了,现在你是烂柯山主。哦,更始帝御笔把这里改名为五仙观了。” 袁黄听了笑了一下。 高陵王倒是没忘本。 自己也是鬼仙,三仙观确实该改名了。 “为什么是五仙观?” 玉葳蕤嘻嘻一笑: “师娘偷偷来看你,被你两位师兄发现了,他们生拉硬拽,留她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不过师娘见你始终醒不过来,就走了。” 袁黄会心一笑。 女道人对他还是挺好的,知道自己傻了,大老远从北境来到江东,以她的性格,能在烂柯山住三个月,已经算是尽心了。 五仙观就五仙观。 名字还挺好听的。 “夫君,我们在观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下山去。”玉葳蕤挽着袁黄的手臂,眼里都是星星。 袁黄点点头,将玉葳蕤抱起,感受着天地灵气的变化,然后御风,围着五仙观拔地而起。 玉葳蕤吓得半死,死死抱住袁黄。 鬼仙与普通修行者确实有质的变化。 夜游神施展道法,主要靠体内的天地灵力,虽然能沟通天地灵气,但是范围有限,威力大减。 鬼仙渡过了风劫,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强了十倍不止。 临界点就是御风。 不过丹鼎派修的是丹鼎,不像符箓派服天地之气,所以丹鼎派的仙人并不能飞,除非嗑药。 袁黄有逆天大黄庭,可以不借丹药,御风一小会儿。 但是也无法和符箓派相反。 围着五仙观转了一圈,袁黄便灵力不支,赶快落地,踩得积雪吱吱作响。 玉葳蕤双脚却不肯落地,她死死将住袁黄夹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炙热又渴望,呼吸声重,心跳如响鼓。 两人站立不稳,双双摔入雪中。 玉葳蕤紧紧抱着,双目紧闭,袁黄伏下身去,亲吻着她的脖子,将她双手按入雪中,十指交融,浑然忘了已是寒冬.... 当晚。 天清地宁,人间只有二人。 袁黄搂着玉葳蕤,开始诉说着多年前的往事,玉葳蕤依偎在袁黄怀里,也开始讲起江东近况。 她爹爹玉成器现在是正王朝的大司空,邋遢道人陈江鸿现在是大司马大都督,总领正王朝的各路兵马,清源道人李善长是大司徒,另有南宗的各位仙人,皆在朝中任职。 更始帝不是修行者,但是朝中大员皆是仙人。 这是他与南宗的仙人谈的条件。 现在的正王朝,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道国。 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因为洛祖的地龙被毁,天下气运崩坏,所有的仙人都要出来扶龙庭,抢夺天下气运。 而且最近的气运,明显要强了许多。 不止广陵是如此,天下各个地方,皆是如此。 这是新的秩序。 现在的正王朝地方并不大,只有江东的徐州、扬州,听调不听宣的青州,以及荆州东部的一些地方。 但就是这么点地方,却是天下人嘴上都认的正王朝。 因为洛祖大印在更始帝手上。 同时,洛广还活着。 除了荆襄之地,天下其他的势力都不认洛广为正王朝的皇帝,但是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大家都认更始帝。 当然,只局限在嘴上。 更始帝如约遵守了黄雄的约定的,如今的正王朝摊丁入亩,恢复粮田,无论是官是爵都得按田纳税,绝大多数的灵田都会毁了,改种粮食。 就连五仙观,也立了规矩: 道脉单传。 每位仙人只能收一名弟子。 因为丹鼎派修行需要大量的灵草,如果任由丹鼎派发展,天下再多灵田也不够用,必会与百姓抢夺生机。 而更始帝对他袁黄也算仗义,明知道袁黄已经傻了,依旧封他为昌县侯,食邑三千户,是正王朝食邑最多的县侯。 毕竟现在的正王朝,地方太小了。 而且更始帝还封了他弟弟袁弘为南都乡侯,虽然食邑只有三百户,但也足够荣宠了。 袁黄问道:“高陵王的腿好了吗?” 玉葳蕤歪着头小声道:“以后可不能这样叫了哦,陛下的腿倒是好了,只是身体不太好,总是咳血,一到冬天就得卧床。” 袁黄不记得高陵王以前有这毛病,玉葳蕤道:“是前年打扬州,落下的病根。要不是药圣在,他可能都回不到广陵。” 袁黄不由想到了女道人曾说过的话。 天下的气运既是增量,也是定量,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你这方面多一点,那方面就少一点。 高陵王一个平平无奇的闲散王爷,这辈子的使命就是替皇帝养猫,但是被他一番谋划,摇身一变成了更始帝。 气运此长彼消,多少是有些代价的。 第129章 袁家人 玉葳蕤开始规划起未来,可是她刚说几句,声音就哽住了,死死捏着袁黄的手道:“夫君,你一定要把周姐姐接回广陵,她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只有药圣能治好。” 袁黄想到小周后的处境,也是黯然神伤。 那一路,从神都开始,先北上再南下。 起初,她是洛广的假小周后,工具人,得知被骗后一心求死,自己用复仇激起了她的求生欲,她开始北上复仇。 去北境,她是对手。 自己还弄得她大小便失禁.... 但从北境归来,她却成了与自己同生共死的盟友。 虽然两人的关系是污浊的,但情谊却是纯洁的。 小周后用换命的方式把自己从道祖那里救出来,如果自己不去管她,那就太没良心了。 袁黄点点头,道:“她已经不是皇后了,周家也没啥人,她就是个孤儿,我一定把她带回广陵来。” 第二天天不亮。 袁黄就起身,急不可耐地把玉葳蕤摇醒,想赶回袁家庄去。 马车就在五仙观下面的庄子里,两人出了观,一路往山下走去,此时的烂柯山少有人迹,只有一些屋舍炊烟升起。 玉葳蕤每个月都会带袁黄来烂柯山住两天,一是打理山田事务,二是看守五仙观。 如果袁黄不醒,她还要在这里再住一天。 袁黄急不可耐地下山,两人走不多时,就有佃户看见玉葳蕤的车马,纷纷在路边行礼。 玉葳蕤请袁黄出来。 她要告诉全天下,袁黄已经好了! 一众佃户纷纷道贺,只有一个老妇人神情悲凄。 一问才知道,她的孩子跟着邋遢道人从军去了,可是前些时候死在了荆州。 本来更始帝取消了他们的人头税,田税也减轻了一半,按说该过好日子了,但是现在天下不太平,到处打仗,死的人太多了。 袁黄再一问,才知道这三年真的太惨了! 这些佃户有的是江东的,有的是北方逃难过来的,北方大地已经十室九空,很多郡的人口连一万都凑不出来! 现在匈奴南下,如入无人之境! 以前有正王朝的边军,有世家大族,胡人就是南侵,也能守得住。 可是现在世家大族没有了,正王朝的边军没有了,地方上仅存的稍微大点的衣冠大族,要么投靠了各地军阀,到处抓壮丁,要么往南逃到江东去了。 再加上佛门在北方传教,不事生产,北方的老百姓简直苦不堪言,人口锐减了大半。 袁黄第一次站在这个世界的底层,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只觉得触目惊心。 在庄子里面坐上马车,袁黄和玉葳蕤往袁家庄而去。 袁黄猜想着见到母亲,小白,见到袁弘和弟媳,见到袁家族人的情景,归心似箭。 玉葳蕤道:“现在的袁家庄也改名了,叫昌县侯府,你弟的乡侯府建在翻塘镇。” 下午时分,两人赶到广陵城,袁黄先顺道去翻塘镇,隔得老远,都还没有见到侯府,袁黄的大黄庭看发现了修行者。 咦,这么远! 袁黄发现,成为鬼仙后,他的大黄庭探视的距离又变远了,竟然达到了一千步! 而且耳目都更敏锐一些。 两人的马车徐徐向前,袁黄只听见外面有人在小声嘀咕着。 “又是大司空家的马车。” “玉家小娘子每个月都要带那个傻子去趟烂柯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玄素兄慎言,小心被听到。” “怕什么,这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要说这玉家小娘子也够痴的,袁家自己都放弃了,她还在坚持。” “也是,那个傻子都被制成了僵尸,怎么可能还会醒过来!” “这玉家小娘子若不坚持,这傻子的家产不全被袁家其他人夺了去?” “坚持不了多久的,久病床前无孝子。等到她撒手不管,那这昌县侯府,迟早归了袁弘。现在袁弘娶了徐家人,徐家小娘子可不是善茬。” “你听说了吗?徐家小娘子极力撮合那傻子和张家的婚事,就想把玉家小娘子挤出去,这才嫁过来多久,就开始捣鼓上了,以后啊,有的是好戏看啰。” “好像是徐家和玉家斗上了?” “这哪知道,等下见到张士寅,你打听打听,看这徐家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有此意。听说袁老夫人也和那徐家小娘子好得不行,几次忸怩作态,说昌县侯没个子嗣,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也正常啊。” “正常什么呀,老夫人不喜欢玉家小娘子,玉家小娘子守着那傻子,既不结婚,又生不出个孩子,这傻子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到时候这昌县侯给谁?” “这....” “哼哼,这傻子以前就身弱无子,后来听说治好了,也不见有种落下,说明他根本就无子,玉家小娘子强势,不把她挤走,袁老夫人不敢说话,但是袁老夫人的想法,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想把昌县侯给到袁弘。这么大的爵位,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那倒是,只是有玉家小娘子在,这事未必好办呐!” “等下多套套张士寅的话就行了,他就是徐家的一条老狗,问他就能问出徐家的意思。” 袁黄在一旁听了眉头大皱。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醒来之后,只想与袁家人团聚,现在听这两个路人侃天,袁黄陡然发现,这三年时间,在暗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母亲郑氏,小白,弟弟袁弘,还有袁家庄的人,是不是已经把他当成一个死人了? 想到这里,袁黄归家的心情大减,对玉葳蕤道:“你还有画中仙吗?” 玉葳蕤道:“有啊,你要吗?” 袁黄道:“你放一个进去,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玉葳蕤惊道:“放哪里?” 袁黄指了指袁弘的侯府。 玉葳蕤迟疑道:“这不好吧,万一让他们发现,我这个嫂子不好做人呐。” 袁黄问道:“你和徐真关系怎么样?” 玉葳蕤不解道:“还好啊,以前也不认识,她家和我爹爹在朝中政见有些相左,我们没有太多交情。” 玉葳蕤没有听到马车外的交谈。 袁黄道:“放一个吧,我想听听他们怎么看我?” 玉葳蕤道:“他们肯定也希望你好起来呀。好吧,我放一个进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你可得帮我解释清楚。” 第130章 六亲缘浅 玉葳蕤取出小人书,从里面撕出一页,画中仙便像地上的耗子,往南都乡侯府而去,这 里以前是宋大户的宋家庄,现在被袁弘推平重建,成了侯府。 袁黄和玉葳蕤两人则假装马车走过,绕了一圈后,停在侯府外面八百步的地方。 袁黄的大黄庭可以看到里面的修行者,玉葳蕤的画中仙也可以看到距离的景象。 今日是南都乡侯宴请扬州名士张士寅的日子,也请了许多京中的权贵参加,宴上高朋满座,一时风光无两。 画中仙盯着看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看出有什么。 袁黄道:“不看袁弘,去看徐真。女人不会在宴上的。” 玉葳蕤想了一下,道:“偷看女人,不合适吧?” 袁黄道:“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本来就看得到他。你让画中仙往后院走,左边第一号房,她正在梳妆,应该是要见客人,去看看她要见谁。” 徐真是个炼气士,袁黄的大黄庭可以看得特别清晰。 画中仙往徐真而去。 只见后面的宅子里面,一个老妇人,一个年轻少女,再加上徐真和两个侍女,一共五个人,老妇人和少女向徐真行了礼,道:“夫人,小女张毓敏带到。” 徐真微微点头,道:“眉清目秀,姿态端庄,可以。” 老妇人道:“当家的在拜见侯爷,老身特意带小女前来,请夫人掌眼。” 徐真道:“模样是不错了,只是不知道驭夫的本事学了没有,明日我让侯爷安排你与昌县侯见面,日子也会尽可能给你安排见面机会,你必须得想办法挤走玉家那女人,否则,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旁边的少女惶恐,连连点头。 徐真哼道:“这般胆小可不行,昌县侯虽然是个傻子,但食邑三千户,乃正王朝最大的县侯,你只要挤上位,以后这昌县侯府都是你的。” 少女看徐真有些幽怨,但是老妇人却忙赔笑道:“夫人放心,等到小女成为侯夫人,必来向夫人借儿子续香火。到时候,昌县侯府也是夫人的。” “那是后话。先把玉家那女人挤走,把那个傻子弄到手再说。” 徐真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的老妇人连声称是,连给少女使眼色,让她对徐真谢恩,少女不情不愿向徐真道了谢,又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昌县侯是个侯,但是个傻子。 虽然有滔天富贵,但傻子就是傻子,她张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也是扬州名士,并不太缺钱财。 老妇人问道:“夫人,侯爷那边同意吗?” 徐真哼道:“侯爷对他那傻兄弟倒是还不错,但是他也不想侯府旁落,我们做这些,也是对昌县侯好,亲弟弟的儿子过续给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是,那是。” 老妇人忙在一边赔笑。 袁黄和玉葳蕤在外面听得浑身发冷,玉葳蕤更是气得浑身地抖,咬牙切齿道:“这徐真真是好算计,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袁黄也只觉得好一阵悲凉。 他和玉葳蕤成亲,玉家强势,徐家左右不了,所以徐真就想把玉葳蕤挤走,换一个好拿捏的张家,然后把自己的儿子续过来给他,继承昌县侯的爵位。 昌县侯可是食邑三千户的大县侯! 这一套操作下来,弟弟袁弘必是高兴的,母亲郑氏也必是同意的,没有他们点头,徐真一个刚嫁过来的新媳妇,哪有那么大胆子! 从家族的角度来讲,他们做得也不能说错,可偏偏就没有一点温情。 他袁黄还没有死,和玉葳蕤在一起,未必就不能生一个,现在早早就开始算计后事,实在有吃绝户的嫌疑。 就算和玉葳蕤也没有孩子,他袁黄也不是没有儿子。 袁弘知道他和洛华生了一个儿子,要继承也是亲儿子继承,何时轮得到别人! 只是在更始帝公主的儿子,和袁弘的儿子之间,母亲郑氏和弟弟袁弘,都选择了后者。 他们彼此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过袁黄本人的感受,可能一个傻子的感受也不那么重要了! 现在之所以要偷偷摸摸地用诡计来办,还是因为有玉成器,有五仙观,还有更始帝、药圣罩着他这个傻子。 这几个人可是朝中的皇帝和三公。 想到这里,袁黄心中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只觉得六亲缘浅,无限悲凉。 自古以来,人心都不能试,一试一个不吱声。站在母亲郑氏的立场来讲,她有错吗,可能她也觉得没有错;站在袁弘的立场来讲,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的是自己成了傻子。 他们还是在方方面面都照顾了自己这个傻子,只是为身后事在算计。 玉葳蕤不想再听下去,默默地收了画中仙,坐在马车里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袁黄安慰道:“放心,她的阴谋幼稚得可笑,我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她永远也不会得逞。” “要是你没有醒过来呢?”玉葳蕤幽幽问道:“如果你一直醒不过来,你们袁家人都不喜欢我,我迟早会被赶走的。” 袁黄感叹一声,玉葳蕤说得不错,如果自己一直是个傻子,袁家人里应外合,极有可能就把她挤出去了。 玉葳蕤道:“你母亲早就搬过去跟你弟弟住了,你袁家庄的族人,也尽数投奔了袁弘,袁季好歹来看过你几回,还给你捏过身子。你是没看袁老二那副嘴脸,本来,我不好意思跟你说的。” 袁黄想象得到。 袁季这个四叔讲情义些,袁老二的脸嘴他也见识过。 玉葳蕤越说越气,道:“现在昌县侯府只有小白和蒯无忌在,小白打理内务,蒯无忌处理外事,其他人呐,都来翻塘镇了。夫君,现在先去哪?” “回家。” 玉葳蕤解气得嗯了一声,当即让马车往袁家庄的昌县侯府而去。 现在的昌县侯府已经修建完毕,可以说是气象万千,雕梁画栋,门口巨大的石狮子,代表着侯爵的大小。 袁黄见到新家,即有一种回到老家的归属感。 袁黄小声道:“先不要让人知道我已经好了,有时候傻着也挺好。” 玉葳蕤点点头,对车夫嘱咐一番,然后从马车上扶着袁黄下来,这时,门口的家丁过来行礼,道:“侯爷,夫人。” 袁黄迈进昌县侯府。 这一次,他终于回来了。 第131章 我好了哈哈哈 这时,蒯无忌迎出来,对玉葳蕤和袁黄行礼,玉葳蕤极想将袁黄已好的消息告诉他,强忍着装镇定,差点憋出内伤。 蒯无忌疑惑道:“夫人,您与侯爷此次为何仅一日就返了?” 玉葳蕤道:“山上清苦无聊,侯爷想下山,我们就回来了。” 蒯无忌眼前一亮,讶道:“侯爷可是有了恢复的征兆?” 玉葳蕤自觉失言,袁黄平日里像个木头,只知道吃、睡、傻笑,根本不会觉得无聊。 “应该没有吧?” 玉葳蕤搪塞着,蒯无忌却兴奋道:“夫人,您再去请一趟大司徒,侯爷今日眼神比往日明亮,或是有了转机。” 看来傻子并不好装。 袁黄看蒯无忌这般激动,心里有些感动。 玉葳蕤推脱道:“我觉得平平如常。” 蒯无忌却再三坚持道:“夫人,不可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呀,我就觉得侯爷今天不一样。” 玉葳蕤不好推脱得太明显,只好道:“好好好,我去请。哎,只是马车刚走。” 蒯无忌兴奋道:“夫人您稍等,我去赶车过来。” 说罢,蒯无忌兴冲冲去了,玉葳蕤向袁黄使了个眼色,袁黄微微一笑,不多时,蒯无忌自己驾着马车过来,道:“夫人,您请上车。” 玉葳蕤道:“那侯爷呢?” 蒯无忌道:“让小白照顾就好。” “也好。” 玉葳蕤向袁黄望了望,然后扶着袁黄往侯府里面去,隔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药渣味。 蒯无忌敲了敲门。 门开了。 小白咳嗽着从里面出来,见到玉葳蕤就过来行礼道:“夫人。” 小白也长大了。 个子明显要高了一点点,但人却更瘦了,眉眼之间皆是愁色,她行完礼就过来细细扶住袁黄,疑惑道:“阿郎....” 袁黄心中剧震。 蒯无忌兴奋道:“小白,你是不是也觉得侯爷今天不一样了?” 小白仔细盯着袁黄,道:“阿郎,你冷吗?” 玉葳蕤见小白起了疑色,忙道:“小白,蒯管家说侯爷今天有起色,我再去请李大家过来一趟,你好好照顾侯爷。” 小白应下。 等到玉葳蕤和蒯无忌走后,袁黄任由小白扶着,往床上坐去。 “阿郎,我去给你打热水来。你要坐好不能乱跑哦。”小白扶袁黄坐下后,提着裙子就往外面跑去。 袁黄用大黄庭瞧了一下,她果然已经是夜游神了,不过是刚入的境。 还是熟悉的感觉。 以前在袁家庄,每天回来,小白身上都有一股药材味,为了治好他的隐疾,小白每天都很努力。 现在在侯府,小白身上依旧有一股药材味,只是这些药材的气味大不相同,不知道是治什么病的。 不多时,小白端着一大盆热水,迈着小碎步就进来了,原本以为袁黄今天不会回来,所以没有准备浴桶,只是现烧了些热水。 小白熟练地帮他把衣服脱了去,一边脱一边细声道:“阿郎,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如果想起来了你就点点头?” 袁黄神情木然。 小白瞧了许久,见袁黄没有反应,不由好生失望,垂头丧气的,擦着擦着就哭了起来,喃喃道:“阿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袁黄能感受到她的绝望。 小白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阿郎,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我们的,只是说不出来,是不是?不要紧,三年不行就再三年,六年不行就再六年!我们还年轻,耗起得!我们就跟老天爷耗下去!” 袁黄心中暖暖的。 小白如果想弃他而去,早就可以逃了。 现在天下这么乱,她又是修行者,哪里都能生存下去,可是她并没有。看得出来,现在侯府虽然阔了,她并没有多么奢靡,想来也不是贪图侯府的富贵。 小白用毛巾给袁黄擦了一遍身子,又将下半身擦了下,她蹲下身子,将温润的毛巾擦遍袁黄身上每一个地方。 再抬头.... 小白惊恐地看着眼前,无比兴奋道:“阿郎....” 袁黄可以装傻, 但是身体不行。 小白浑身颤抖,双手捧着激动道:“阿郎!” 袁黄也搞不清楚状况,难道以前傻的时候不行吗?只好继续强行装下去。 小白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阿郎,你终于有反应了,阿郎,你真的要好了!阿郎,你记起我来了吗?” 袁黄无动于衷。 小白站起身来,仰着头看着袁黄,又问了许多遍,问了许多事,见袁黄都没有反应,唯一有反应的.... 就是那。 小白蹲下身来,双手捧着,呼吸潮湿,“阿郎,你一定会记起来的,阿郎,以前的时候,我们这样弄过....” 袁黄双目紧闭。 不多时,小白又将袁黄扶上床躺着,也跟着宽衣.... “以前的时候,我们也这样....” “还这样....” “这样....” “阿郎,你想起来了吗?” 小白卖力地喘着粗气,又细声细气地跟袁黄说话。 袁黄心中哪里还有半个色字,只有无限的亲情和感动,再也装不下去,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小白搂入怀中。 “小白。” 小白挣扎着从袁黄怀里挣脱,双手抓着袁黄的双臂,瞪大着眼睛盯着袁黄,颤抖着声音道:“阿郎!” 袁黄将她双手抓到脸颊,附耳道: “你摸一下,我好了哈哈哈....” 小白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双手捧着袁黄的脸,眼神中闪过绝望、委屈、疑惑、不可思议,以及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喜悦,嘴唇轻启,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哇!” 万千的心情,化作一声如释重负的哭泣。 在这一刻,她好像觉得自己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少女。 这三年时间,江东天翻地覆,袁家庄也天翻地覆,但是对于她而言,只是天塌了。 袁黄扶龙庭,有从龙之功,是更始帝最大的几个功臣之一,他又在北海成就了鬼仙,是天底下最年轻的鬼仙。 可谓是风光无限。 可是偏偏他傻了! 似乎建立功勋和成就鬼仙,已经耗尽了他的气运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侯府发生了太多微妙的变化,就连老夫人,也搬到南都乡侯府去住了,曾经的袁家族人,除了袁四叔偶尔过来,基本已经很少来侯府了。 虽然昌县侯府远比南都乡侯府,隔他们要近很多。 整个昌县侯府,就靠玉家小娘子、管家蒯无忌和她三个人撑着,也不知道要撑多久,未来一片黯淡,大家只能熬着.... 现在,袁黄醒了过来,她感觉自己的天,又被顶了起来! 第132章 侯府 袁黄帮小白把衣服穿好,抚着她的头问道:“小白,我们家怎么还是有一股子药味?你病了吗,在熬什么药?” 小白羞涩道: “李大家教了我一些治痴病的方子,我学了一些医术,按方拿药,但是李大家都没办法治好,我肯定也不行。我就用嫪士龙教的死灵术,配合李大家的医术,想走偏方炼些魔药....不过你放心,我没有直接给你喝,我在外面养了三个傻子,用他们试药....” 袁黄心中很感动, 又觉得此事不妥。 小白这路走歪了,用活人试药太歹毒了。 小白浑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歪着脑袋道:“阿郎,我跟嫪士龙学了阴阳道术,本来是想给你治病的,谁知今年上半年,竟成了夜游神!” 这么快就成了夜游神,这事其实挺反常的。 但袁黄却浑然不觉。 相比于自己,小白已经很慢了。 但是与其它人相比,小白的修行堪称逆天,因为她得了嫪士龙的死灵天书! 这样的实力,其实已经足够让她摆脱奴藉,甚至离开侯府了。 只是小白没有那样做。 侯府里面,不管是蒯无忌,还是玉葳蕤,也都没有把她当成普通侍女使唤。 袁黄道:“你回头把那些傻子都放了。阴阳道术挺厉害的,你继续学。有不会的我也可以教你一些。先带我把侯府转一转。” 小白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路蹦蹦跳跳,介绍这介绍那,当初建这个侯府花了快八百大钱,袁家的钱根本不够,是更始帝出钱修建的。 与豪阔侯府不相匹配的是,侯府里面没有人,只有二十个护卫,两名玉家送过来的侍女,以及小白和蒯无忌。 因为玉葳蕤不想袁黄的消息传得满天飞。 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小白激动道:“阿郎,我们要不要去翻塘镇,夫人他们知道你好了,一定特别高兴。” 袁黄道:“我哪也不去,就在侯府。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小白大为不解。 不多时,外面突然有家丁来报,南都乡侯和夫人前来拜会。 小白激动道:“二郎若是知道你好了,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袁黄却另有想法。 想必是马车经过被人看到了,知道他提前回来了,想到徐真说的话,袁黄道:“别告诉他们我醒过来了,我去睡着。和往常一样。” “啊?” 小白愣愣地。 袁黄自顾着上床去睡觉,不多时,袁弘带着徐真,还有张毓敏来到床前,袁弘问道:“小白,我大哥为何今日就回来了?” 小白道:“听说是山上冷,就回来了。” 袁弘点点头,道:“这位是豫章名士张士寅的千金,我请先生算过,她的八字很旺我大哥,以后就留在府里照顾我大哥,你不可轻慢。” “啊?” 小白呆呆地望着袁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望望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张毓敏,更是不明白,为何三年了,现在二郎要塞个女人过来。 一边的徐真问道:“玉家小娘子呢?” 小白道:“和蒯管家去请李大家去了。” 徐真点点头,道:“人我们留下了,待玉家小娘子回来,你记得告诉她一声。” 小白很想说就这么丢在这里不合适,但是身份悬殊,她也不敢开口,想着袁黄一切都知道,也无所谓,只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徐真说完就走了,袁弘临走前问道:“小白,我大哥今日洗漱做有做好?” 小白忙道:“都做好了。” “照顾好我大哥。” 袁弘说完,与徐真一道,前后脚离开了侯府,将怯生生的张毓敏留在这里不知所措。 小白让一名侍女带张毓敏先去找房间,等到人走后,悄声道:“阿郎,这个女人怎么办?” 袁黄脸色铁青。 袁弘还是这样做了,虽然他很清楚,人都是立场的,利益的,好恶的,袁弘这般做就是冲着侯爵来的,毕竟自己是个傻子。 可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袁弘做了这件事情,袁黄的心也就冷了。 听小白问起,袁黄哼道:“你用你的办法,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但是有三点:一,不能伤人,二,要她主动离开,三,不能在这里过夜。” 小白邪魅一笑:“阿郎,你等着,我有的是办法弄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渐晚,玉葳蕤和蒯无忌带着清源道人李善长来到侯府,现在清源道人这个道号已经没人敢叫了。 现在称李司徒。 清源道人在外面等着,玉葳蕤进来先与袁黄接头。 袁黄早早就坐了起来,玉葳蕤瞧见愣了一下,袁黄解释一番,道:“李大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就去见他。小白,府里来的那个女人,你把她弄出去。” 小白在一旁跃跃欲试,兴奋地点着头。 玉葳蕤也气鼓鼓的,哼道:“要注意态度,毕竟她是二郎送过来的人,不要拂了二郎的颜面,影响兄弟间的感情。” 袁黄道:“不要让她知道我醒了。” 小白应下后,就从床底下找来那面幡子去了。 侯府。 中堂。 袁黄换上更始帝御赐的朝服,由玉葳蕤扶着出来。 蒯无忌见到袁黄这个样子,惊道:“侯爷!” 玉葳蕤道:“侯爷已经醒了。” 蒯无忌和清源道人无比惊讶,袁黄道:“我昨晚就有意识了,只是动弹不得。李大家救命之恩,袁黄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清源道人忙过来给他号了一下脉,蒯无忌在一旁兴奋得手足无措,期待地看着清源道人给袁黄号脉。 “昌县侯回归矣。” 清源道人无限感叹: “命劫加身,命中往往会伴随着重大变故,天下仙人莫不如此。袁黄,你少年引劫,劫数必大,此番能醒过来,是你命不该绝,老道不过是好为人医罢了。” 袁黄又再三谢过。 清源道人道:“老道得马上进宫,将这个消息告诉陛下,陛下等你醒,已经等了太久了!” 玉葳蕤也道:“我也要告诉我爹爹去。” 袁黄道:“今日天色已晚....” “不晚。” “不晚,不晚....” 袁黄无语地看着两人急匆匆出去,心中一暖。 蒯无忌过来道:“侯府,您可算是醒过来了,我这就去安排告诉老夫人。” 袁黄拦住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说。” 蒯无忌愣了一下,没有像玉葳蕤和清源道人那样坚持,袁弘刚刚来过,还送了一个女人在府里。 这里面的意味,他多少是懂一点的。 第133章 闹鬼 侯府西厢。 小白极其友好地去见张毓敏,安排她在西厢住下,跟她讲侯府的方方面面,礼节、规矩、时令。 张毓敏双手紧握,局促不安。 她抱着不纯的目的进府,已经做好了大家对她不友好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个昌县侯府里最重要的侍女,却对她十分友好,一时大为松了口气。 也许,这任务也没有那么难完成吧! 小白讲着讲着,突然一脸为难.... “就是有一事,你得担待点。咱们侯爷被道祖制成了僵尸,本来就招鬼,侯府这里以前又打过仗,死了好多好多人,晚上多少有点不太平,你晚上不要起夜,睡前少喝水,尽量一觉睡到天亮。听到怪异的声音,千万不要听,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也千万不要看。” “啊!闹鬼?” 张毓敏浑身一阵恶寒,小白微笑道:“你有没有觉得,侯府里的冷,跟你在家的冷不一样?” “啊?是吗?” 张毓敏打了个寒战,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白神秘兮兮道:“那就是鬼。你记住,只要你感觉到身边很冷,是那种透骨的冷,那就是鬼来了,你必须马上闭眼睡觉。” “啊?我....” 张毓敏本能想逃,可是想到父母和徐家给她安排的任务,她又不敢走。 小白道:“记住了,天黑就闭眼,就像现在,马上就要睡了。否则鬼就会一直缠着你。只要你闭眼睡觉就没事。哎,老夫人就是身体不好,夜里总起夜....后来,她就搬去跟小儿子住去了。南都乡侯没跟你说这些事情吧?” “没....没有啊!” 张毓敏急得快哭了,难怪老夫人搬离了昌县侯府,原来是府里闹鬼! 连袁家的当家主母都被怕得搬了家,徐家还让她来府里住! 都是骗子! 真要那么好的机会,他徐家又不是没有其他适龄女子,自己上啊! 想到这里,张毓敏在心中把徐真骂得狗血淋头,可是真要说走,她又不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小白惊慌道:“哎呀,天黑了,我得赶紧回房睡觉去了,你也赶紧睡,别洗澡了,小心鬼把你捂死在澡盆里!” 说罢,小白惊慌逃了出去,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 张毓敏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浑身颤抖,对着蜡烛想吹灭又不敢,正犹豫着,突然一阵阴风刮来.... 烛灭了。 “啊!!!” 张毓敏吓得低声尖叫,强忍着恐惧,一头扎进被子里面,身子像筛糠一般抖得厉害,这时,一阵桀桀桀的诡异怪叫声在屋子里面响起。 张毓敏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不用想,就是鬼来了! 不能听,不能听! 张毓敏一再告诫自己,可是越说不能听,她就听得越是清楚,那个声音像在屋外,又像在屋内,像一个,又像一群,咦,声音像在床上,在耳边,在眼皮上面.... 无限的恐惧袭来,张毓敏再也坚持不住,忍不住睁开眼睛将被子掀开一角,往外望去。 谁知,这一眼望去,只见身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七窍流血的女鬼,模样和她差不多大,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啊!!!” 张毓敏吓得双手双脚像驴打蹶子,从床上弹起,这一弹,那女鬼也坐了起来,幽怨道:“床是我的....床是我的!” 张毓敏吓得摔下床去,却发现地上还躺着四个鬼,四个鬼桀桀桀怪叫着,将她往床底下拖去! 张毓敏吓得亡魂大冒,死死抓住地面,拼命往外爬,一时用力过猛,手指甲全都刨翻了,血淋淋地流了一地。 好不容易挣脱了恶鬼,张毓敏哪里还敢待下去,吓得夺门而去! 骗子! 都是骗子! 难怪昌县侯府没有人,连个侍女都没有! 难怪袁家老夫人搬家了,都不在侯府住! 难怪徐家不从自家找女子来做这个任务! 这个破任务,一天都干不了了! 徐真这个歹毒的女人! 张毓敏本来就对这个任务不喜欢,觉得不够光彩,心底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最主要的是,嫁个傻子,还需要自己去想办法勾引! 是家里强迫她来的,父亲想要这滔天权势。 现在发现这侯府闹鬼,她哪里还想着什么任务.... 看着张毓敏发疯一般狂奔出去,小白从黑暗中走出来,嘿嘿笑了起来。 嫪士龙的死灵天书太厉害了! 柳如烟给她的五鬼幡,在死灵天书的加持下,五鬼壮大了太多太多。而她也成了夜游神,可以在夜间出壳夜游,与鬼神沟通。 只是,鬼魂之术受限于道人自身的实力,如果悬殊太大,会御不住鬼,反而被鬼所伤。 小白笑嘻嘻地望着屋顶,喵了一声后,狸山君在屋顶也喵了一声,算是高冷回应。 小白的实力有限,御不住五鬼,但狸山君天生异种,将鬼魂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屋顶的狸山君,现在已经长得比狐狸还要大一些了,面露凶光,野性难驯。 收起五鬼幡,小白来到袁黄跟前,邀功道:“阿郎,那女人已经被我吓跑了。” 袁黄已经看到了,好笑道:“你也太坏了,这不得把人吓出毛病来?” 小白哼道:“就是要吓坏她,让她以后都不敢有这个想法。” 正说着,侯府外面围过来了上百号人。 袁家庄的族人依旧住在附近,现在的袁家庄阔了,整个都翻新了,袁老二、袁季、袁鹏等众多袁家子弟,也皆当了差,封了官,大小是个人物了。 一天到晚,来袁家庄拜会的人也络绎不绝。 袁家族人大多参加了今日的宴会,知道张士寅的心思,今日袁弘送其女进侯府,很多家都在私下议论,等着看好戏。 袁老二见张毓敏这么快就跑了,疑惑道:“难不成是白丫头打她?” 袁季哼道:“什么白丫头,人家现在是游神,以后比咱们都要厉害。二哥,咱们去看看,莫不是袁黄出了什么事?” 袁老二却一把拉住袁季,郑重道:“老四,你不能去。袁弘现在摆明了在瞧我们的态度,你这个时候去见袁黄,袁弘肯定认为你对他有想法,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另外的袁家人也纷纷劝道:“连老夫人都搬走了,你去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是啊四叔,你去了几次,人家都知道了,再说了,袁黄都傻成那样了,你去了他也不认得你。” 袁老二见众人附和,也一脸苦口婆心,“老四,袁黄真要出了事,自然会有人来通知咱们的,你就别去添乱了。” “多谢二哥的好意!” 袁季却一把甩开袁老二的手,又冲袁家众人扫视一圈,冷哼着大步往侯府而去! 第134章 万物更始 昌县侯府,袁季呆若木鸡。 “四叔。” 袁黄笑吟吟看着袁季,这个袁家庄唯一过来看自己的族人。 “大郎,你可算是好了!”袁季过来双手抱着袁黄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老子就说,你一定会好的!” 袁季是聪明人。 他当然明白,这一脚注定要将他带入富贵。于是一半真情,一半戏精,紧紧握着袁黄的手,两泪纵横.... 袁季眼泪库存用完,哈哈笑着去告诉袁家庄众人去了。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无比威严的军号,是禁卫军的仪仗到了,一路上,头插鸭羽的禁卫军扬号开道,天子六驾而来,不一会儿功夫,就将昌县侯府戒严。 袁季正带着袁家百十号族人往侯府赶来,见到圣驾,纷纷跪于路边。 袁老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旁的妇人埋怨道:“天杀的,挨刀的,就说你不能把事情做绝,这下好了,昌县侯醒了,我们可怎么办哟!” 袁老二梗着头,“我哪知道,被制成了僵尸还能醒过来!” 妇人哼道:“你看老四多聪明。” “老四聪明你跟老四过去!”袁老二恼羞成怒,袁季多次去看望袁黄,惹了那么多麻烦,当时这婆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袁家庄族人诚惶诚恐地跪着,只见更始帝到了,大司空玉成器到了,大司徒李寿长也到了,再加上五仙观的势力。 昌县侯袁黄的人脉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 正瞧着,众人发现段皇后也到了!还有太子洛离,二皇子洛商。 就这阵势,只要袁黄醒了,袁家之争就是一个笑话! 这些袁家族人,有的开始后悔,袁黄傻了的时候,他们弃之而去,投奔了袁弘,有的开始恨袁老二,都是他带节奏,带他们去投了袁弘。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昌县侯府,袁黄见到众人很是高兴,特别是玉成器,这个准老丈人够意思,他傻了三年,都没有让女儿改嫁。 更始帝老了,老得特别多,难道当皇帝真的特别耗费人的气运? 三年前的高陵王龙精虎猛,虽然只是替朝廷养猫,但是霸气刚猛,不似现在老态龙钟。 寒暄一阵后,玉成器讲起这三年的局势来,大体的玉葳蕤都已经讲过了,玉成器讲得又大有不同。 现在更始帝是继承了正王朝的正统,但是局势并不稳当。 如今的正王朝,只有占有江南大部分地方,江南富庶,加上更始帝摊丁入亩,恢复粮田,财税倒是相当充盈,只是兵力稍弱,一缺悍卒,二缺良马,三缺大将。 而且正王朝三面临敌,南有交州,西有荆襄,北有幽冀,最大的威胁是荆襄,因为陈留和洛广在荆襄。 大司马大都督当道士以前就是右将军,统兵能力是有的,但是面对陈留这样的智将,在荆州打了两年,也没有打出个名堂来,只能在江夏郡与陈留对峙。 现在的朝廷里,势力分为两派。 一是江东土着,也就是玉家、五仙观、袁家,以及以前的江东诸郡,二是南方士族,比如清源道人、徐真人等以前的符箓派南宗。 现在的正王朝,道士们个顶个的厉害,但是真正打起仗来,以前大家瞧不上周翀,可是现在发现,他们比周翀也好不到哪里去。 能仰仗的,除了五仙观的道人以外,就是以前的各部太守,比如余承寿、高胜等等,大家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相反的,最近一直在替正王朝立功的,还是听调不听宣的北海郡王洛通。 可是更始帝对他始终信不足,他立的功越多,更始帝越是不安。 北方大地又成了一片焦土,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匈奴狼兵南下,所到之处一律三光,各地的军阀占山为王,对老百姓也是敲骨吸髓,天下人都在等着王师北上。 而更始帝身体又不好,根本无力处理复杂的政事,人一旦病得重了,野心也就消磨得差不多了,北伐只停留在口头上,连荆襄都拿不下来。 更始帝的病连药圣见了都摇头,是在北海郡王的牢里带出来的,五脏六腑都伤了,没有办法根治,只是静养。 聊到很晚,段皇后才再三要求,请更始帝回宫休息。 更始帝让袁黄明日上朝。 与此同时,昌县侯府外面,袁家庄的族人都围了过来,也包括袁弘、徐真、郑氏,众人的心情各异。 特别是袁弘。 他真的是后悔死了,今天才将张毓敏送进府里,谁知当场就被赶了出来,说的理由是闹鬼。 有哪个武侯之家会闹鬼呢! 鬼挑弱者上身,昌县侯可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这种凶煞之地,鬼躲都躲不赢,如何敢现身? 不用想,就是小白使的诡计。 现在大哥醒了,事情不会那么巧,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大哥的主意。 虽然他送张毓敏进府,意图并不明显,也许大哥不会有什么想法,但他自己内心里面却很过意不去。 他只是不想昌县侯的爵位旁落,如果大哥能醒过来,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他做的这件事情,不能说对错,只是换谁都不可能不介意。 徐真的脸色最难看,她嫁过来只有月余,才开始谋划这件事情,袁黄就醒来打了她一嘴巴,在外人看来,她简直就像跳梁小丑! 现在袁黄醒了,那么徐家谋的那点事情,从此提都不要再提!袁黄醒来,那么她的丈夫袁弘就会显得微不足道。 江东一派的势力又壮大了,对他们这些南方士族并不是好事。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等人离开,郑氏才带着袁弘、徐真去见袁黄,郑氏见了袁黄就泪洒当场,痛诉这三年之大不易。 袁黄的心情很复杂。 母亲郑氏现在流下的眼泪可能不是假的,但是她离开侯府弃他而去,也不是假的。 这件事情无关对错,只是撞上了就是解不开的结。 人心不能试。 袁黄装作啥也不知道,将所有不满藏于心底,与郑氏、袁弘,以及弟妹徐真等人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郑氏、袁弘、徐真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也许,袁黄没有那么敏感吧! 这时,袁家庄的族人也纷纷过来道喜,袁老二领头,一下子变得比亲生的还亲,其他的袁家族人也是趋炎附势,忙着锦上添花。 袁黄只是笑笑,单独对袁季道:“四叔,这三年,让你费心了。” 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原来,袁黄什么都知道啊! 袁黄表现客气一阵,便让大家都回去,郑氏有些不知所措,这里是她的家,可她已经搬到小儿子那里去了。 郑氏望着袁黄,心情也很复杂。 从这个儿子出生起,她就总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疏离感,这个儿子英年早慧、天性凉薄,与谁都没那么亲近,就像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生了老二后,郑氏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从小到大,她嘴上不说,但是心底里,更喜欢这个二儿子。 因为二儿子天生亲近。 袁黄傻了之后,所有人都说他醒不过来了,郑氏有过伤心,有过忧虑,甚至有过害怕。 她怕袁黄。 最终有一天,她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醒来惊了一声冷汗,然后就搬去了南都乡侯府。 这一搬,此生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离开后,袁黄领着蒯无忌和小白议事,蒯无忌问道:“侯府,如今您醒了过来,将来有什么打算?” 袁黄道:“我要先去北方接一个人。” 小白道:“那个小周皇后是个好人,阿郎,你把她接过来,我们所有人都欢迎,包括夫人。” 袁黄没想到小周后在侯府的人缘这么好,想来是她用命换回自己,把大家都折服了,否则像小白、玉葳蕤,是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的。 袁黄道:“她用命救我,我必然要把她救回来。” 小白问道:“阿郎,除了救她呢,你还准备怎么办?我是说,你现在是鬼仙了,听嫪士龙说过,修行之人要修气运。你是准备走仙路,还是走官路?” 蒯无忌道:“白姑娘,这两者不冲突吧?” 小白道:“那可未必,你看更始帝,以前身体多好,当上了皇帝之后,人就病成那样了,连药圣都治不好,看着大限都近了....” 蒯无忌紧张道:“可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 小白道:“嫪士龙说,人这一生的气运是定数,天下的好事不可能让一个人占尽了。你看玉大家,玉家族灭才换得他成仙,还有以前的皇帝洛广,用失去皇位,才换得天仙,可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得失去一些东西。” 袁黄没想到小白会问出这么深奥的道理,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小白道:“我修死灵天书,里面说了,就是养鬼也得挑有气运的鬼。鬼都是如此,更何况人呢。我就不明白,如今的天下,各路的仙人都出来当官了,说是要抢气运,但我实在不明白,当官会获得财富、权势,不是要耗他们的气运吗?” 小白现在是修行者了,自然要以修行者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修行者最在乎的就是气运。 袁黄听了皱了皱眉,这也是他暂时没有弄清楚的事情,如今不止正王朝如此,天下其它地方也都是如此。 以前的修行者想修炼成仙,大多选择隐修。 他们认为,官路显则仙路晦。 当然,各人的命数都不相同,还是有部分修行者会红尘修行,比如黄雄、王道夔、檀擒虎等等,只是绝大部分修行者不愿意为官。 可是现在,天下好像一下子变了,几乎所有的仙人都不甘寂寞,全都跑出来了。 正如小白所说,这不是在消耗自身气运吗? 难道说,真是天下变了,万物更始? 袁黄一时也没有思路。 小白道:“阿郎,明日上朝,更始帝必会对你大加封赏。你的爵已经加到了三千食邑,是最顶级的县侯了,应该不会再加,剩下的就只能封官。可是你傻了三年,三公九卿都已经有人了,其他的官又不合你的身份,实在不知道会给你封什么官。但是我觉得,不管是什么官,都要对修气运有宜,阿郎,你可要想好哦。” 小白一直挺有主意,以前是鬼主意小机灵,三年不见,现在境界大涨,视野开阔,不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袁黄也想问一下自己。 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过?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自己醒了,又有那么大的功劳在身,在正王朝必然是一方人物,以后该怎么办? 袁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修行。 鬼仙不是尽头,只是开始。 鬼仙之上还有地仙,地仙之上还有天仙,天仙之上还有陆地神仙,陆地神仙也是普通人,还得重新历三劫。 即使重新历了三劫,成了洛祖那样的人,也未必就是尽头,洛祖不一样在挣扎求生吗? 相比之下,什么官,什么爵,什么财富名利权位,都只是过眼云烟。 这条路是不用去犹豫徘徊的,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气运。 修行之路,人力只彰显三分,七分靠气运,也就是让老天爷给你放水,老天爷不想让你成仙,你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凡人。 小白问的要不要当官,也就是当官对修气运到底有没有利?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只能袁黄自己去解,袁黄想到了女道人,想到了师父,或许,自己该走哪条路,应该去问他们。 当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小白早早起来给袁黄换衣服,正王朝上朝特别早,天都还没有亮,就得起床赶路。 袁黄不识广陵的路,蒯无忌驾着马车载着他往皇宫而去。 皇宫之内,更始帝早朝。 玉成器早早就在外面等着袁黄,见到袁黄忧虑道:“袁黄啊,昨日离开之后,陛下拉我聊了半夜,陛下伤透了脑筋,实在不知道怎么封赏于你,往大了封,你的爵已经到顶了,官又没了位置,往小了封,陛下又觉得不合适。” 袁黄问道:“玉大家,你有什么想法?” 玉成器道:“如今天下崩坏,天下百姓翘首以盼王师,朝廷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北伐。这也是陛下的心病。你师父在荆州打了两年,也没能打下荆襄,陛下心里急呀。你现在醒了,陛下最想让你去荆州。” 第135章 荆州牧 去荆州。 袁黄思索许久,这或许是一个好办法。 于私来讲,他六亲缘浅,袁家人伤了他的心,说不上恨,但心里的疙瘩是解不开的,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离开广陵去别的地方发展。 他虽然立有大功,但是傻了三年,无论在朝在野,重要职位早就有人了,只有荆州还没有打下来。 于公来讲,现在正王朝被阻在荆州,一年多不得寸进。想要北伐,荆州是必经之路,一来,有长江水道可以送粮草兵马,打仗的成本要低十倍不止,如果不走荆州,正王朝的战争成本太高,短时间没有可能统一天下。二来,拿下荆州,就可进军中原腹地,能进能退,是四战之地。 同时,小白问的问题,袁黄也有一个粗浅的想法。 这天下间的仙人都出来当官抢气运,那么说明正王朝覆灭,洛祖的地龙毁了之后,天下气运崩坏,万物更始,一切都将重新分配,气运也是如此。 想抢气运就得借势,这天下大势就在朝廷。 所以得当官。 至于当官怎么就能抢到气运,袁黄却想不明白。 那就先当了官再说,想不通的事情,以后慢慢再想。 更始帝上朝,朝中大员,除了邋遢道人大司马陈江鸿在荆州统兵以外,其他的三公九卿,以及六部官员都到了。 其中包括原来的高陵太守余承寿。 余承寿现在升任卫尉,以前守高陵,现在守广陵,主要负责皇城的宫禁,是九卿之一,同时还封了爵。 余承寿见到袁黄非常高兴,冲他望了好几回。 袁黄还看到了何太监,何太监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司礼大太监。 果不其然。 更始帝和玉成器一唱一和,袁黄就成了荆州牧。荆州可是超级大州,地理位置又极其重要,只是现在荆州还没有打下来,只占了几座重镇。 现在正王朝改刺史为州牧,已经没有刺史这个职务了。 州牧军政一肩挑,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是一州的最高长官,相当于一方诸侯。 回到昌县侯府,大批的官员都来到了侯府,好一番庆贺。 袁黄在侯府大摆宴席,袁弘、余寿承也在其中,宴会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袁家族人纷纷到场,郑氏、袁弘、徐真,以及袁老二、袁季等几十号袁家族人。 “大哥,你要去荆州上任?” 袁弘小声问道。 袁黄点点头,道:“荆州久攻不下,陛下派我前去,是想让我把荆州打下来,我这个荆州牧也是有名无实。” 袁弘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的徐真道:“现在的广陵,人际关系特别复杂,袁弘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郎官,大哥,你能不能带袁弘去荆州?” 徐真装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袁黄在心中冷笑,但毕竟是一家人,也不想再去揭穿。他去荆州当一把手,袁家人必然得留在广陵以为牵制,所以更始帝应该不会同意让袁弘、郑氏离开广陵。 更始帝因为自己傻了,所以封了袁弘为南都乡侯,做个闲散侯府也不是不行。 郑氏在一旁小心问道:“大郎,能带你弟弟过去吗?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所有袁家族人都看着袁黄。 如果袁黄能答应袁弘,那么他们也就敢开口,所以都在看袁黄的态度。 袁黄笑了一下,陈说了一下利害,委婉拒绝后,对袁季道:“四叔,你可愿意随我去荆州?” 袁季左右望了一下大家伙,忙道:“大郎,既然二郎他们要留在京城让陛下放心,那老叔随你去,老叔大本事没有,毕竟是自家人,你用得也放心些。” 袁黄笑道:“四叔为人,小侄向来敬佩。” 其他袁家族人看着袁季,无限地羡慕,但是谁也不敢开口向袁黄讨个一官半职,毕竟袁黄的话,就是在点他们。 袁老二被旁边的妇人暗中推了好几下,却始终没有腆下老脸来求情。 这时,郑氏开口道:“大郎,你现在已经傻了,你与玉家的婚事是不是该先办了?” 袁黄看着郑氏,心中只觉得人情世故当真是大无趣。 郑氏和袁弘、徐真都不喜欢玉葳蕤,当然,前提是他是个傻子,如果他是个傻子,那么玉葳蕤家势太强,不会任由他们摆布,所以他们希望把玉葳蕤弄走,让袁黄另娶一个他们好盘的夫人,把袁弘的儿子过续过来,继承昌县侯的爵位。 可是现在袁黄醒了。 那么她们心中所有的小九九都只能打消。 郑氏开口催婚,就代表着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念头,袁黄从小到大,一向都不怎么听她的,玉家也是顶级大家,这件事情她已经左右不了了。 袁弘和徐真暗中对了一下眼神,诉说着千言万语。 最失落的当数徐真。 相比于袁黄,袁弘虽然是个侯,但太黯淡无光了,袁黄没有醒过来,袁弘大有可为,可是袁黄一旦醒过来,他就再难有出头之日。 如果没有自己闹那一出,让袁黄这个大哥提携一把,也不可能差。 可是偏偏就这么运气差,自己刚一出手,袁黄就醒了!如果自己不那么着急,晚上几天,见到大哥醒了,她也就不会再这样做了。 可世间之事,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大哥嘴上没说,但是明摆着,他什么都知道了。 袁黄想了一下,婚事确实该定下来了,当初与玉葳蕤准备结婚,结果父亲死于乱军之中,再后来,自己北上南下,一下子又傻了三年,已经耽误了玉葳蕤好多年了。 第二天一早,袁黄找到玉成器,谈及婚事,玉成器感叹道:“玉珠儿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袁黄啊,他对你不离不弃,你要好好待她。” 袁黄喜道:“我一定会的。” 玉成器却道:“不过,你想现在结婚,怕是不行。” “为什么?” 袁黄一头的雾水,他丁忧已过三年,玉家丧期也已经过了,难道是柳如烟出事了? 玉成器咳了一声,“那个,袁黄啊,你玉叔我....要结婚了。” “啊?” 袁黄差点没反应过来。 玉成器尴尬道:“往年时候,我玉家乃门阀世家,人丁兴旺,有我大哥一家继承香火,我膝下无子,也泰然处之。可是现在玉家族灭,我总不能让玉家绝了后....我的夫人身怀六甲,已有七个月,婚期实在不能再拖了,所以就定了下月初三,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玉珠儿,你就醒了。咳咳,你们要结婚,只能开年了....” 玉成器要结婚续香火? 按照正王朝的礼俗,他们的婚礼就得往后延一年.... 第136章 江夏郡 当天,玉成器终于把他的娇妻说了出来,是苍梧太守的女儿,比玉葳蕤还要小两岁,难怪他一直不好意思告诉玉葳蕤。 玉葳蕤气鼓鼓的,但也不能怪父亲半个字。 因为玉家绝后了,玉成器必须给玉家续个香火,只是玉葳蕤觉得他应该找个半老徐娘,弄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当后妈,她羞得慌。 袁黄本来想和玉葳蕤结了婚再去荆州,可是现在不成了,玉葳蕤也好生失望,如果结了婚,她就可以与袁黄一道前往荆州,但是现在没结婚,她总不能私奔去。 腊月初八,过节完,袁黄便正式启程了,坐上大船,逆着西北风,一路走水道往荆州而去。 袁黄带上侯府的小白、蒯无忌,以及袁季父子。 同行的还有蒯无忌的父亲蒯角,也就是原来昌县的县长,任期到了之后,他被改派到东海郡当长史,袁黄将他要过来,派往江夏郡当太守。 目前荆州只打下来了江夏郡,其余的长沙郡、桂阳郡、零陵郡、南阳郡、武陵郡、南郡都还没有打下来。 行船数日,袁黄一行到达江夏郡,邋遢道人率领的大军就在此地驻防,袁黄一行直奔军营,邋遢道人见到袁黄,大为高兴。 袁黄与邋遢道人聊了一阵后,问道:“师父,听说你在江夏守了快一年了,到底什么情况?” 邋遢道人很有些尴尬,“这荆州比想象得难打多了。这里以前是黄雄的地盘,经过几次大仗,人口减了半数不止,但是自从洛广来到这里后,北方大地的百姓,纷纷涌入荆州,洛广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帝,陈留又以长江为防,截留人口,此时的荆州有八十万户,皆在洛广的治下,荆州地肥水多,粮食丰厚。而且陈留还打下了雍、凉大部分地方,战马也尽皆在手,我们在荆州,无论是水军、步军、马军,皆是远远不如。” 袁黄听了直皱眉。 荆州是天下第一大州,又有长江水道,最主要的是,襄阳和樊城都在洛广手里,他们可谓是优势占尽。 袁黄问道:“师父,那这江夏郡现在有多少军,多少民,多少粮田?” 邋遢道人尴尬一笑,道:“军有五万,皆是江东和扬州之兵。但是民却没有,只有三千户,两万余人,人口早就被洛广带走了。至于粮田,那倒是大把的,可是无人耕种,已荒废多年。这里是云梦泽,几年不种,草长得比人还高,有的已成树木,想重新耕种,非得极大的人力、物力不可。” 整个江夏郡只剩三千户? 袁黄不由头大,他这个荆州牧是个虚职,实际辖区只有江夏郡,而江夏郡九个县,总共只有三千户人家,两万余人,这几乎就是空城! 这简直是天崩开局! 邋遢道人道:“袁黄啊,打扬州是陛下亲征,又有清源道人策反南方士族相助,陛下封我为大司马大都督,我却寸功未建,苦耗在这云梦泽一年有余,实在是丑不可言呐!” 袁黄想了一下,好像也不能怪邋遢道人,现在更始帝病重,朝中也没有太多能打仗的人,玉成器和清源道人都不是打仗的料子。 而荆州的战力又太过悬殊,邋遢道人与其说是在打荆州,不如说是在江夏布防,防止洛广顺江而下。 袁黄问道:“我两位师兄呢?” 邋遢道人道:“赤贫在攻打长沙郡,月光在攻打零陵郡。” 袁黄想了一下,就正王朝的这点兵力,哪里有能力去攻,邋遢道人此举,只是以攻为守,因为江夏郡无险可守。 整个荆州的核心位置在襄阳和樊城。 谁拿下了襄阳和樊城,谁就拥有了荆州的根本。 现在洛广就在那里。 “师父,洛广现在是怎么回事?”袁黄问道。 邋遢道人道:“洛广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明明就是皇帝,却没有自称皇帝,只是实际占领了荆襄、雍凉。可是洛广不除,我们始终被困在南方,不得寸进。现在这天下,北方有王喆,中原有匈奴,西蜀有张天师,中间还卡着一个洛广。” 袁黄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更始帝还真不是绝对最强的那个。 无论是王喆、张天师、洛广,都不比他差,强就强在他称了帝,天下最富,人口最多。 邋遢道人道:“你原来训练的花狸兵,现在是军中的主力,袁鹏已升为前将军,袁归是平南将军,他们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会特别高兴。” 当天,邋遢道人召集众人,为袁黄接风洗尘。 袁鹏见到袁黄,高兴坏了,兴奋道:“侯府,你现在来到荆州太好了,这荆州真他妈难打呀。” 袁黄道:“我来荆州是地方官,我师父才是主军事的大都督,师父要怎么打,我来添把力气就是。” 邋遢道人道:“袁黄,开年就又要打仗,我们必须打出点功绩来,否则真是没脸回广陵了。” 袁黄想了想,低声道:“师父,来之前,我已经禀报过陛下,在上任之前,我要去一趟幽州。” 邋遢道人点点头,道:“小周皇后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如果你是大好男儿,就应该把她接过来,只是我们现在互成仇敌,此去太危险了。” 袁黄道:“请师父为我炼丹。这一次前去,必须秘密行动,我现在已经是鬼仙了,只要有灵丹在手,比之前要安全太多了。” 邋遢道人的金鼎就在江夏郡。 邋遢道人道:“你现在已经是鬼仙了,我可以传授你炼丹之法,你需要什么丹,自己就可以炼了。” 这也是袁黄先来荆州的原因。 想去救小周后出来,必须得有实力,他现在是鬼仙,丹鼎派的道士空有境界可不行。 邋遢道人道:“你需要什么丹?” 袁黄道:“请神丹最重要,其次是六味地黄丹,提升境界。再就是助我施展道术的一些法术配丹。” 邋遢道人点点头,道:“伏牛丹最简单,一次只需要一千斤灵草;御风丹稍难,一枚御风丹可行百里,需要两千斤灵草;再是剑气丹,一枚剑气丹,可使小剑气七十二次,大剑气三十六次,也可凝聚全部丹力,致命一击,只是剑气只能保证威力,剑术你得自己去悟。一枚剑气丹,需要五千斤灵草;再就是请神丹,一万斤灵草。” 这得多少灵草? 袁黄愣了一下就笑了,现在的他可不是那个以前建侯府都需要骗钱的穷光蛋了,他现在不缺灵草,缺的只是时间! 第137章 御风,饥民! 江夏郡。 郡守府。 袁黄暂以郡守府代州府,在江夏开府建衙。 可笑的是,治下仅有江夏一郡九县,九个县也名存实亡,有的县都找不到一只鸡一条狗,遍地荒野,犹如上古。 从广陵随后而至的船队也陆续到达,一共二十万斤灵草运到江夏郡。 这二十万斤灵草皆是这几年昌县侯府攒下的,有的是灵草,有的是用钱买的,这么大宗的灵草交易,几乎轰动了广陵城。 邋遢道人的金鼎就在江夏太守府的府衙之内,因为怕人来偷凿黄金,邋遢道人还派兵差守着。 灵草就位后,袁黄就跟着邋遢道人学习炼丹之法。 这是丹鼎派最核心的道术,之前邋遢道人一直没有教他,一是赶时间没功夫学,二是炼丹复杂,轻易学不会,三是防着袁黄一手。 但是一晃五年过去,袁黄也已经成了鬼仙,现在是丹鼎派最有前途的弟子,邋遢道人也就事无巨细,都教给了他。 二十万斤灵黄山,袁黄炼请神丹三枚,剑气丹十枚,御风丹二十枚,伏牛丹五十枚,剩余的三万斤灵草,全部炼了六味地黄丹,一共六枚,又可以管上半个月。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个月,马上到了过年的时候,袁黄已经学会了炼伏牛丹、御风丹、剑气丹,但是六味地黄丹和请神丹太过复杂,由邋遢道人亲自炼制。 袁黄炼丹半月,才对丹鼎派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 丹鼎派相比于符箓派,有优势也有劣势。 劣势在于笨重。 符箓派的仙人沟通天地灵气作法,可以随心御风,但是速度相对较慢,鬼仙一个时辰最多三十六里,地仙最多七十二里,天仙最多一百零八里。 只是御风极耗心神,一般两个时辰就会耗尽心神,必须将养一到两日才能恢复,不管是什么仙,时间都大差不差。 但是,丹鼎派却不同。 丹鼎道派想御风,必须借助御风丹。 没有御风丹,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没有办法飞起来,他有大黄庭,也仅仅只能小飞一下,想真正御风还得借助御风丹。 一枚御风丹可御风飞行一个时辰,行进一百零八里。袁黄有大黄庭,会稍微快一些,但距离多少也没有试过。 但是一天只能服食一枚御风丹,多了则会爆体而亡! 相对来讲,同为鬼仙,丹鼎派速度更快,但时间更短。 同时,炼丹的要求也太多了,不能像符箓派那么潇洒,来去自如。 丹鼎派炼丹,一要灵草,动辄几千上万斤,这些灵草,仙人再高来自去,也得低下身段去买、去种、去收获,就算有了灵草,也要雇人去挑、去扛,去搬运。 灵草有了,更得有大鼎来炼制。 邋遢道人这口金鼎可谓是极品大鼎,主要由黄金打造,贵就不说了,一般人家根本制不起,最主要的是笨重,需要由牛车搬运,不能走哪带哪。 不管是灵草,还是大鼎,都不灵活。 优势也很多。 丹鼎派的道术在灵丹足够的前提下,是非常刚猛凌厉的,威力要大于符箓派的道术,而且不会受制于军队,因为丹鼎道术不借助天地灵气施法,一切倚仗全在丹里。 丹鼎派,可以说是有丹一条龙,没丹一条虫。 另外还有一个不同之处。 符箓派的道人在没有军队干扰的情况下,可以呼风唤雨、行云布雾,就像道祖那样,实力越强,效果越好。 丹鼎派的道人也可以,但是范围没有符箓派那么大,但是效果却更强一点,唯一的要求,也是灵丹要够。 袁黄有大黄庭,施展任何丹鼎道术,法力都要强上一倍有余,只不过需要法术熟练。 准备完毕后,袁黄让邋遢道人和蒯角在荆州大张旗鼓,告诉众人,他袁黄在荆州开府建衙,而他自己,则带上桃神剑,只身一人,秘密离开了荆州,一路往幽州而去。 准备的二十枚御风丹,可行两千里。 这二十枚御风丹,足够在路上避过一些关键地方了。 这一天。 江风徐徐,月上梢头。 袁黄秘密离开江夏,踏着大雪出门,如飞鸟般飞过大江,来到江北后,不敢入云,只是掠过树尖而行,往北疾驰而去! 一来,此时的江夏肯定有敌方的细作,袁黄不方便大摇大摆得离开江夏,二来,袁黄也想试一下御风丹的具体实力。 飞了一阵子,袁黄就大概有数了。 御风丹不能飞高,越高越耗灵力,越高速度越慢,有时候踩着大地或者树尖借力,能起到大作用。 而且越高越冷,那是一种身体和灵魂的俱寒,神魂如同醉酒状,身体也如进了风箱,奇寒无比。 一个时辰过去。 御风丹的灵力说没就没。 袁黄赶紧落地,手里多了一只锦鸡。 是御风飞行的过程中,见到树上有一只冻傻的锦鸡,顺手抓的。 此地山林寂静,漆黑一片,袁黄决定就近找个村子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出发。 一来,一枚御风丹服下,飞行一个时辰,整个人已经累散架了,神魂油尽灯枯,身体也冻僵硬了,必须马上休息。 二来,此时还在后半夜,也无法赶路。 三来,袁黄想看看此地具体是什么地方,好算算自己的御风丹,一个时辰可以跑多远,以后心里面有数。 袁黄走了一阵,只见前方有一片庄子,可是走进庄子里面,却发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鸡不鸣狗不叫,是个空庄子。 看来邋遢道人说的不错,江夏郡人口都被搬空了,千里无鸡鸣,并不是夸大不实。 袁黄用大黄庭扫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便大着胆子进庄子翻一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东西,好将就过个夜。 可是,这里只剩一些破草屋和烂泥墙,找不到一寸铁,一口锅,袁黄又翻了两家破屋,见前面一处草屋里,隐约有黑烟冒出,想必是有人在,便过去敲门。 里面住着一对老夫妻,四五十岁的样子,穷苦人家操劳过甚,已经老朽不堪,怯生生得看着袁黄,不知道此人是土匪还是强盗。 袁黄一问才知道,这是两个无处可去的老人。 他们在这里守村,不是夫妻,只是相依为命。 他们没油点灯,火不能断,火一旦断了就只能等死,所以在夜里也在地灰里面捂着柴火,以保火种不熄。 两人把火架起,才让屋子里面亮了一些,袁黄看着瘦骨嶙峋的老夫妻,把锦鸡递给他们,让他们杀了吃了。 两个老人应该是快要饿死了,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见到锦鸡就激动得发抖。 屋里既没有米面,也没有锅碗瓢盆,只见老人从床底下取出一陶壶,歪歪倒倒出去,不一会儿接了水进来,放在火边煮着。 等到水开,他们把锦鸡烫了除了毛,然后又提到门槛上,找了一把断了半截的柴刀,把锦鸡剁得稀烂,连脏器都没舍得扔掉,皆一鼓脑丢在陶壶里面煮了。 过了一小会儿,肉还没熟,老头颤颤巍巍递了两根小木棒给袁黄,然后就急不可耐得去夹肉,老妇人也是毫无斯文可言,双手抓起肉,拼命啃了起来。 袁黄看看陶壶,这应该不是煮肉的壶.... 又看看壶里的鸡肉,既无调料又无油盐,肠子屁眼都在里面,还没熟,闻着就冲脑门.... 再看看手里的两根小木棒,这筷子也不太好用.... 原来江夏郡的百姓这么苦。 正想着,老妇人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吃一边对袁黄道:“贵人你也吃,放心,这尿壶啊,老汉他已经洗过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