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强娶,冲喜弃妇嫁高门》 第1章 抓奸 “嗳?你们干什么?我们娘子还睡着呢!”门外传来了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 许闻溪也彻底被吵醒了,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她顿时脸色一白,听着门外的嘈杂又瞬间冷静下来,刚拢上外衫,门便被彻底搡开了。 “这是做什么?大早上的就闹到我院子来,满府的规矩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许闻溪嘴上说着,一边系上腰带,一边往妆台前走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人知道此时她系腰带的手是抖着的。 两个婆子率先闯了进来,在屋内肆意查看了一番,甚至连被褥都掀开看了又看,发现上面连一丝脏污都没有后,才沉着脸回到刚走进屋的沈夫人身边,回道: “回夫人,没有。” 沈夫人犀利的三角眼在屋内静静扫视了一圈,才不咸不淡地对许闻溪敷衍道: “我院中的猫丢了,所以过来找找。” “是吗?那夫人可得好好找找。”许闻溪对上沈夫人的目光丝毫不见慌乱。 沈夫人微微蹙起眉头,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了小厮惊恐的声音: “死人了!死人了!麻四淹死在池里了。” 沈夫人骤然瞪大双眼,猛然看向许闻溪,眼中溢满了惊讶、不解、还有少许的慌乱。 许闻溪一开始是惊吓,却在看到沈夫人的神情时,心中那点疑惑也彻底解开了。 待沈夫人率着丫鬟婆子匆匆离开之后,许闻溪才彻底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微亮的天光,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被做实偷人的罪证了。 “娘子!”丫鬟红姒惊慌地跑进来,看到许闻溪没事后,才红着眼松了一口气。 “红姒,我知道他们急,但没想到他们的心那么狠,他们是想让我死。”许闻溪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女子若被发现偷人,不是被病逝,就是被浸猪笼的,哪还有活路可走。 麻四的死固然可怜,但是许闻溪知道麻四若不死,那今日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只是不知道昨夜的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虽说最后也是十分荒唐,但也算是帮了她,却不知那是否又是另一个陷阱? 红姒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敢往那想,只能小声劝道: “娘子,如今你已及笄,待老夫人回来,您和少爷就能正式成亲了,她定会为您做主的。” 闻言,许闻溪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这府中发生的事老夫人真就不知道吗?为何她早不礼佛晚不礼佛,偏偏在自己快要及笄的时候出去了? 在沈家待了太久,久得她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 犹记得那天日头很好,伢婆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市侩,而是透着丝丝怜悯地说道: “城西沈家的小公子病了,要个冲喜的,五十两,活着以后就是正头娘子,死了那就配冥婚。” 五十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是笔巨财,却也不是谁都愿意将好好的女儿配了冥婚殉葬的。 可才十岁的许闻溪却咬咬牙把自己卖了,五十两一分没留全交给了不到六岁的弟弟,甚至都未来得及叮嘱一二,就被沈家匆匆抬进了充满药味的喜房…… 如今沈轻舟的身子已经大好,甚至能够下场参考,来日若是过了院试就正式成为秀才了,就算是纳捐以沈家的家底也是要入仕的,自己这个主不主仆不仆的冲喜丫头终究是碍眼了。 许闻溪按了按眼角,将本不该存在的那滴泪彻底抹去后,起身说道: “红姒,让人告诉刘掌柜,说我同意见他了,时间就定在今日。” 这沈府就是个蛇窝,自己的卖身契一日在他们手上,她就一日不得安生。 如今他们要面子宁可让她死了,也不敢随意打发了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但既然出了手就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必须在这之前彻底立起来。 好在在沈家这些年她也不是毫无用处,她识了字,原本只是在老夫人房里帮着打打算盘,在被老夫人发现经商天赋后,沈家在外的产业如今有一半是她在管着。 只因沈老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沈夫人又是个只知道贴补娘家的耗子精,而沈轻舟作为沈家唯一的读书人,沈老夫人自然不会用这些阿堵之物去污了他的眼。 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是老夫人苦心经营着,直到许闻溪这颗被握着卖身契的明珠被发现。 一开始想的也好,虽说是冲喜但终归是要做孙媳的,一家人,自然也就没什么。 可随着沈轻舟身子大好入了学成了童生,府里住进了一位姐姐给县太爷做妾的表姑娘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沈家的心更高了…… 梳好妆刚出玲珑院,就遇上了正从外面回来的沈轻舟,只见他身着藏蓝长褂头戴同色方巾,一副书生打扮,手中拎着一个落了印的食盒,正往西南的方向走。 见到梳妆打扮好的许闻溪时,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艳,瞬间又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这是要出去?” 说罢不等闻溪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 “你一个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哪有半点闺秀的样子?你就不能多学学绾颜?” 许闻溪斜睨了沈轻舟手中拎着的食盒一眼,反问道: “这食盒是给洛绾颜的?”八宝斋的糕点偏甜腻,整个府里也只有秋水居的那位表姑娘爱吃。 沈轻舟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是这府中的少爷,怕一个冲喜丫头作甚,立即理直气壮地说道: “绾颜表妹来府中做客,我作为表兄送些吃食又有何妨?你以后做了家中主母,万不可如此小气。” 说着转身就走,那脚步匆匆地样子,又有几分是因为心虚呢? 昨夜的事他又是否知道? 转念又觉得他定然是不知的,沈轻舟可是沈家的读书人,沈家人定然不会让这样的腌臜事污了他的眼辱了他的耳,不然他也不会还能说出让她许闻溪以后还做主母的话。 闻溪一时间心情复杂,终究懒得再看,转身向着府外走去。路过那满池的荷花,任谁也看不出这里刚淹死了个人,一个叫做“麻四”收了钱奉命毁去一女子清誉的人。 今日要去见的刘掌柜并不是沈家的掌柜,而是城西的一家杂货店的小老板,因为生意做不下去,托人求到了许闻溪面前。 原本闻溪是不愿见的,可当她察觉了沈府的心思后,终究松了口,她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当许闻溪来到约定好的醉仙楼前时,一辆由四匹配有鎏金当卢的高头点子青拉着的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第2章 赴宴 要知道当朝车马等级分明,“天六,诸五,卿四,夫三,士二,庶一。” 没想到这小小的江陵,有一天竟能迎来坐以驷乘的高官。 许闻溪一时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见一队黑衣侍卫率先上前将众人隔开,然后侍卫长在确定周围无事后,轻摇了下车窗前的铃铛。 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一位黑绸束袖的近侍,在确定周围确实无恙后,才小心的从车中请出他们的主子。 而当那身着湖蓝山水锦袍,脚踏秋色纹金鱼藻靴,身高八尺有余,高鼻深目,面覆黑色眼罩,只露着一只眼睛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时,许闻溪心中不由震了震。 且不说此人饶是独露一眼也难掩姿容深邃俊美,更因对方看起来实在年轻。 她原以为这样的高官至少也有四十有五,可眼前的男子看起来至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对方似有所感,目光微微一转便向许闻溪这边看来,吓得闻溪立即低了头,生怕冲了官威。 却不知对方不止看了过来,目光还在她身上顿了顿。 就这片刻间,醉仙楼里涌出了好些人,小心地簇拥到那男子面前,为首的更是低头哈腰的谄笑道: “不知您竟提前到了,下官们有失远迎。” 那些人闻溪不认识,唯一眼熟的也就是走在最末尾的范师爷,不过往日里见的都是他那用鼻孔看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腰竟然可以这么弯,就好似那熟透的河虾。 由于这群人正好就堵在了醉仙楼门外,他们不走许闻溪一时间也进不去,只能跟着一块儿等。 没一会儿一名小厮从侧后方挤了进来,只见他径直跑到了许闻溪面前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许娘子,我们掌柜临时有事走不开,特让小的来向您知会一声,还望您原谅则个。” 话音刚落,突闻那人群中的大人说道: “江陵商户众多,朝廷新律正与此有关,既如此不妨今日就找几个商户来一同旁听?” 虽是问话,却用着陈述的语气,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是立即附和道: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只是今日时间紧急……”男人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近侍就立即说道: “不如找就近的商户。”也算是给那群官员们指了条明路。 “也好。”男子随意地点了点头,不辨喜怒。 然而这样的提议,一时间却打得在场官员措手不及,别说做手脚了,这短时间内从哪调动合适的商户过来都是问题。 毕竟这不是普通小商贩就能凑数的,大商户也不是随时都待在家里,且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不短,总不能让大人就这么等着。 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是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范师爷为了保住自家上峰的乌纱帽也是绞尽脑汁,一双绿豆眼不住的转来转去,目光不经意扫到人群外的许闻溪时顿时神情一怔,激动得小胡子都不由抖了抖,立即往知县的方向凑了凑,并小声说道: “大人,是许娘子。” “什么许娘子?”知县一阵恼怒,都什么时候了,这狗屁师爷还和他提女人。 范师爷却根本顾不上知县的恼怒,立即解释道: “就是沈家那个冲喜娘子。” 知县闻言立即反应过来,毕竟沈家的冲喜娘子在江陵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止是因为当年那病入膏肓的沈轻舟冲喜后身体大好,还因为自从许闻溪接手沈家买卖,沈家的生意就开始蒸蒸日上,人们都说那丫头是个命里带福的。 只可惜此女长相过于明媚,与时下文人们所喜欢的温婉清丽相去甚远。 正在这时,头顶再次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诸位可有人选了?” 知县立即弯腰拱手道: “下官斗胆推荐一人。”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见大人没有打断的意思,才接着回道: “此人正是沈府的许娘子,且她正在此处。”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许闻溪顿时回了神。 从刚才那位年轻的大人开口时,她便惊住了,不为别的,只因对方的声音她昨夜听过,由远至近耳鬓厮磨。 许闻溪指尖微微颤抖,抬起头飞速扫了一眼,只见大人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想也明白,大人终究是大人,就算声音再像,昨夜那宵小又怎能与大人相提并论。 况且昨夜至始至终都未掌灯,自己虽然连那人是何长相都未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对方双眼应该都是好着的,因为昨夜自己并未摸到他面上覆有眼罩。 既如此,又怎能仅凭一点声音就胡思乱想。 想到昨夜,许闻溪的心情很是复杂,却还是稍微松了口气,仔细听起大人们的交谈。 “哦?此人何在?” 不知道是不是闻溪的错觉,总觉得对方在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似乎往这边落了落,一时间闻溪刚平复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待闻溪在知县的引荐下走到男子面前时,胸腔里的那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民女许闻溪见过大人。” 时赫辰低眸看着眼前正向自己行礼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半刻钟后,当许闻溪坐在宴席的最末端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竟然以一个末流商人的身份,与一群官老爷同席了,要知道这可是沈家老太爷在世时都未曾有过的殊荣。 许闻溪以为这宴虽然不是正式设在府邸中,但好歹也是官宴,说的也应该都是场面话,自己在这不过是是个摆设。 哪想那坐在主位正被诸位官员奉承的大人突然开口问道: “如今江陵的粟米价格几何?” 席间陡然一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要知道在大业当朝像这样的巡查不知凡几,大家都是默认走个过场的。 而官至户部左侍郎的时赫辰,身为镇国公的嫡幼子,出生门阀世家更是应该懂得其中的“道理”才是。 饶是他兼任江陵布政使,可管的也应是行政、财赋之事,至于这粟米的价格…… 就算众人心中有再多想法,却也无人敢出声质疑,更不敢轻易开口,只在心中暗暗祈愿哪位同僚能带众人度过此难。 “怎么?此乃事关民生,尔等身为此地官员,竟无人知晓?” 时赫辰轻嗤一声,目光轻扫过在场众人,众人的头顿时低了下去,深怕自己被“相中”。 就在时赫辰的心中已经生出不耐之时,目光却不由被角落里那藕荷色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第3章 避子汤 只见那小东西虽也跟众人一样低着头,看似乖巧,手指却无意识地玩着发尾,显然是认为眼前的事同她无关。 见她这样,时赫辰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许女郎以为如何?” 许闻溪没有想到大人会突然叫自己,顿时慌乱地站起身。 好在刚才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听,而这个问题她也确实知道,但诸位官员都不曾回答,自己若是答了…… 许闻溪脑海中百转千回,掌心微微发热,就在她准备回“不知”的时候,主位上的大人再次开口了: “嗯?” 虽然只是一个不变喜怒的音,却让闻溪心中猛然一跳,慌忙低下头,觉得大人不怒自威,全然不敢说谎,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回道: “回禀大人,城中粟米的价格为80文一石,城外粟米的价格为75文一石,若是直接到佃农手中收,还能更便宜些。” 闻言,时赫辰微微挑眉,他原没期待她能答出来,就算是答出来也可能只是城中大致的价格,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知道的如此细致。 时赫辰不动声色地问道: “家中做何营生?” “回大人,家中经营着布庄。”许闻溪恭敬地低着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民女商户出身,在这钻营之道上消息难免灵通些。” 许闻溪这话看似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却保住了诸位官员的面子,这样好歹谁也没有得罪。 “好一个消息灵通。”这次时赫辰的面上是彻底染上了笑意,说罢自己饮下了一杯酒,道: “很好。” 也不知是在夸酒,还是夸人。 不过在坐的官员们却都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待宴席结束的时候,许闻溪的小衫都已经被汗浸透了,这膳用得和上刑似的,好在那位大人没有再叫过自己。 “恭送大人。” 许闻溪站在官员的末尾行礼,跟着众人一起目送大人离开后,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便也上了沈府的蓝顶小马车离开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自己的马车刚过去不久,一辆同样不算显眼的单匹马车就驶了出来,堂而皇之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回府的路上,许闻溪微微撩起车窗的帘子,看着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以此来放松心情。 可当她看到一个挺着孕肚的妇人时突然顿住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猛然袭来,一张芙蓉面顿时都吓白了。 “去回春堂!”许闻溪立即出声,将一旁的红姒都吓了一跳。 红姒紧张地问道: “娘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许闻溪稳了稳心神回道: “无事,只是去请个平安脉而已。” 红姒将信将疑,毕竟刚才许闻溪的模样可不像无事的样子。 一路上许闻溪无意识的搅着手中的帕子,好不容易到了医馆回春堂,还不等红姒扶她,就匆匆下了马车。 待进入医馆后许闻溪反而镇定了不少,跟着小童进了女客单独的客间后,便对一旁的红姒说道: “你去对面的八宝斋给我买些点心。” 闻言,红姒抬头看了许闻溪一眼,要知道八宝斋的点心偏甜腻,素日里他们娘子并不喜欢。 “是。”饶是心中有疑,红姒却也没多问,只是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在确定红姒已经离开之后,许闻溪直接从荷包中取了一枚钱庄通用的五两金元宝放在大夫面前。 原本不慎在意的大夫瞬间坐直了身子,目光定在了那金灿灿的小元宝上。 要知道在大业官家虽然规定五十两银子可换五两金,但实际上就算是在钱庄不给点好处也很难换到金子的,金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 半晌大夫的目光才从那元宝上撕了下来,小心地问道: “不知小娘子要看什么病?” “不看病,开副药就行。” “投毒的事老生不干。”老大夫说着慢慢将元宝往许闻溪的方向推了推。 许闻溪见此轻笑一声,说道: “不是让你投毒,只是让你开一副避子汤而已,不过不能记在脉案上,若是来日有人同你问起,你就说只是寻常的四物汤。” 说罢闻溪将元宝重新推到大夫面前。 “只是如此?”老大夫狐疑地问道。 “只是如此。”闻溪轻轻点头。 老大夫闻言一咬牙终究是将那元宝收了,并说道: “暑气炎热,老生这就去给娘子抓一副清热祛湿的汤方。” “那就劳烦了。”许闻溪笑着点了点头。 这大夫也是个妙人,知道许闻溪想做的隐蔽,直接连药方都不写,不过药童的手,而是自己去亲自抓药。 甚至连借口都替许闻溪圆好了。 然而那老大夫的药还没抓好,就被人请进了后院。 一个身着黑绸束袖的近侍恭敬地对坐着的男子说道: “爷,这就是刚为许娘子看诊的大夫。” 老大夫也没有想到金元宝还没有焐热,这麻烦就已经来了。 “看的什么病?” 时赫辰在问这话的时候,回想着昨夜与今日所见到的许闻溪,可怎么看也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这……” 老大夫刚想开口就被那近侍打断了。 “想好了再回话,若是有半点虚言哄骗了我们大人,恐怕就算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那近侍分明长着一双笑眼,可说起话来却带着一股煞气。 “啊?大…大人?”那老大夫顿时吓坏了,他原以为最多不过一点后宅阴私而已,哪想竟然还能沾染上官司性命。 一时间怀里的金元宝都快成烙铁了,在金钱和性命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立即一五一十的将许闻溪说过的话倒了个干净。 而时赫辰越听面色却越发古怪,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她让你开的是避子汤?” “千真万确,小人可不敢有半句虚言啊!”老大夫一时间就差赌咒发誓了。 时赫辰想了想昨夜里那小东西的反应,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莫非她以为昨夜两人敦伦了不成? 第4章 换药 既然两人昨夜并没有到最后一步,那这伤身的避子汤自然也不能真让她喝。 只见时赫辰对一旁的近侍禄明说道: “将九芝益气丸给他。” 禄明心中一动却没多问,便将怀中随身携带的宫廷养身秘药递到了大夫手中。 “这便是她要的东西,可明白了?” “明白!小的明白!”事关性命,大夫此时格外通透。 没一会儿,老大夫就原封不动地将装在彩狮穿花纹葫芦瓶里的九芝益气丸呈给了许闻溪,并解释道: “这汤药需要熬煮,终究是打眼了,这蜜丸倒还算是隐蔽。” 许闻溪不确定地问道: “二者的药性一样?” 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小厨房,若是真能有如此方便的药自然是好的,就怕这药性差了,届时再留下什么祸端。 “自然一样,甚至药效还要更好些。” 比起钱来,老大夫自然是更看重性命,所以这撒起谎来都不带眨眼的,可显然闻溪信了。 只见闻溪接过装药的瓶子,还随口称赞道: “且不说这药性如何,这药瓶子看起来倒是格外雅致。” 老大夫心中咯噔了一下,只因这药瓶子是大人赐药时本身带着的。 好在许闻溪也没多问,直到红姒回来,主仆二人一同出了回春堂,老大夫这才松了半口气。 这剩下半口,则是用来向大人回话了。 却说许闻溪这离开的半日,沈府可谓是翻了天,沈夫人借由府中出了人命,将府中的奴仆审了个遍。 “庆幸”今日已经死了个麻四,最近这府中不能再传出晦气的名声,还好没有打死人。 可审来审去终究没有审出自己想要的,沈夫人不由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乳母。 “于阿母,你确定昨晚那药真下给她了?”沈夫人半隐在光影里,只看到薄薄的两片红唇张张合合。 于婆子心头一抖,便知道沈夫人这是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登时往地上一跪,连声为自己叫屈: “回夫人,这合欢散是老奴亲自下的,甚至就连用过的饭菜,老奴也是查验过的,绝无差错啊!” “那既然下了,为何还会出差错?轻舟以后可是要入仕的,难道还真要我儿娶一个冲喜丫头不成!” 沈夫人越说越怒,后来直接将茶盏扫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于婆子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她却连吭声都不敢,只是陪着小心地说道: “或许是那药出了差错?” 沈夫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奶兄买错了药?” “自然不是!”于婆子怎么能让自己儿子背了这锅,立即说道: “想必是那老鸨欺人,卖了假药。” “贱人!”沈夫人闻言还想再扫茶盏,可桌上已经空了,便改为拍桌子。 可这榉木桌子实在硬实,盛怒之下的沈夫人这一巴掌下去着实响亮,就连自己的脸都瞬间疼得皱起来。 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又当娘又当仆的伺候了那么久,于婆子半是心疼的顺势站起来,一边为沈夫人揉手,一边小心地说道: “这药的事暂且不表,可怪就怪在这麻四好端端的怎么就淹死在了荷花池里?” 沈夫人闻言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说道: “没听见他们说昨晚他喝了许多酒吗?这没成家的东西果然靠不住,办个女人竟然还要喝酒壮胆,这不!关键时候竟然就摔池里淹死了。” 沈夫人说起来很是咬牙切齿,显然是怨恨麻四坏了自己的大事。 “否则就算那药不成,只要麻四得了手,结果还是一样的。” “那要不重新找个人?”于婆子问道。 沈夫人闻言冷嗤一声,没好气地回道: “找什么找?那死丫头鬼精着呢!如今我们失了手打草惊蛇,她还不知道怎么防着我们,先过了这段时日再说,婆母快要回来了,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沈夫人提到许闻溪就来气,在她看来那死丫头不过是沈家买来冲喜的,就算当年许了正头娘子的身份,可对方配得上吗?自是应该有自知之明,早早退位让贤才是。 再说好吃好喝地养了那死丫头这么多年,再大的恩情也都还清了。 更恨那死丫头占着协助老夫人管着府中营生,竟然不许她随意从公中支银子,也不许她在外挂账。 这要她如何给娘家送礼?要她如何在娘家抬起头来?真是该死的贱人! 正在这时,小丫鬟进来通禀: “夫人,表姑娘来了。” 沈夫人立即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说道: “快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就见一身穿浅杏色纱裙,头戴素色钗环的清丽少女莲步轻移,走了进来,身后的小丫鬟还拎着一个食盒,正是之前沈轻舟送去的八宝斋。 洛绾颜进来后,目光扫过正在清理碎茶盏的小丫鬟微微一顿,接着便浅笑着对沈夫人说道: “见过姨母,姨母今日身子可好?” “好,哪有什么不好的。” 沈夫人见到自己的表侄女,不由想到了霸占着妻位的许闻溪,心中更是憋闷。 明明洛绾颜才是自己看中的好儿媳,和自己的儿子最为相配,可就因为许闻溪,迟迟无法为两人定下婚约。 “今日表兄送了我一盒八宝斋的点心,特意送来与姨母一同品尝。”洛婉颜说着,并从丫鬟的手中接过食盒,放到了沈夫人手边的小几上。 “难为你有心。”沈夫人满意地笑了笑,越发觉得自己这表侄女配得上儿子,嘴上却打趣道: “这不孝子,我这做母亲的今儿也算是借了你的光,有口福了。” “姨母快别折煞我了,我这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洛婉颜一脸娇羞。 两人端的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待洛婉颜从沈夫人的院子出来时,丫鬟幽黛不解地问道: “娘子为何要将表少爷送的点心赠出去了,何况那本是娘子爱吃的。” 洛婉颜轻笑一声说道: “一盒点心算什么,我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表兄倾心于我。” 沈家人最是看重表兄,表兄的心在哪,沈家的重心就在哪,只要表兄想,无论是姨母,还是老夫人,都会为表兄办到的。 就在洛婉颜携丫鬟拎着一盒少爷送的点心从沈府众人眼前路过的时候,沈轻舟却出现在了许闻溪的院子里。 第5章 永结同心 彼时,许闻溪正准备吃药,听闻丫鬟通报沈轻舟来了,只能匆匆先将药瓶收了起来。 这一次沈轻舟同样拎着一个盒子,不过却不是八宝斋的,而是如意坊的,看起来小巧了许多。 见到许闻溪时,沈轻舟的面上闪过几丝不自在,却干巴巴地站在那也不开口。 “你怎么来了?” 许闻溪急着吃药,话语中难免有丝不耐,沈轻舟却没察觉,而是干咳一声,故作潇洒的将手中的食盒拎起来说道: “知道你不喜欢吃八宝斋的点心,我给你带了如意坊的炙猪肉。” 说罢也不动,就这么巴巴地看着许闻溪。 闻溪的心头不由一软。从小家里穷,能吃上一口肉便是天大的好事,就算是入了沈家那么多年也依旧没改了这爱吃肉的毛病,或许打从心里就“渴”怕了。 而沈轻舟是她自到了沈家就真真切切当相公看的,且沈轻舟的相貌姣好,天天面对这样一个人,又哪能有少女不怀春,只可惜造化弄人…… “如意坊的炙猪肉只有早上才卖,这么晚了你去哪买来的?”许闻溪说着便起身亲手接过了沈轻舟手中的食盒。 沈轻舟见许闻溪接过了食盒,便知道自己给表妹送点心的事算是过了,立即卖乖道: “我特意敲了大师傅的门,多花了点银子请他做的。” “值当你这般。”许闻溪虽如是说着,嘴角却多了两分笑意。 而沈轻舟本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见闻溪笑了他也不再小心试探,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更加精致的小盒子,并说道: “这是我之前托人从汴京带回来的,本想等你及笄之时再送你……” 剩下的话沈轻舟没说,但许闻溪知道他是因为自己今日恼了他,才会巴巴的提前送来,想哄她开心。 “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还特意托人从汴京带来。” 许闻溪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接过沈轻舟手中的小盒子。 她虽猜到了大约是首饰,但是当看到盒子里装着的红宝石掐丝并蒂莲发簪时,却还是愣住了。 花开并蒂,愿结同心。 这并蒂莲本就有夫妻恩爱,永结同心之意,更何况簪子除了可被用为及笄礼物,同样还能作为定情信物,代表男子希望娶对方为妻。 “你想娶我为妻?”许闻溪没有抬头,而是看着盒中的并蒂莲红了眼。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娶你还能娶谁?再说了,我两本就是夫妻,只是还未正式行礼而已。” 沈轻舟皱了皱眉,不知道许闻溪为何这么问。 许闻溪猛然抬头,心中好似堵了团棉花,半晌才缓缓说道: “我们算哪门子的夫妻,我不过是冲喜而已。” 这下子沈轻舟是彻底不高兴了,只见他眉头一皱,恼怒道: “是不是哪个下人在你面前嚼了舌根子?就算是冲喜,那白纸黑字的婚书也是实打实的,我乃读书人,你还想我不认账不成?” 说着不等许闻溪辩解一二,复又接着道: “若我真是那混账,这满江陵的书生还不知如何笑话与我,莫不是你想让我背信弃义不成?” 许闻溪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道: ‘这傻子,哪是我想让你背信弃义,分明是这沈府已容不下我。再说若真娶了我,你又要置表姑娘于何地?你母亲是万万不可能让洛绾颜做妾的。’ 可沈夫人再如何终究是沈轻舟的母亲,况且自己手中也没有沈夫人加害自己的证据,就算说出来,也只会徒增自己与沈轻舟之间的嫌隙。 所以许闻溪没再辩解,转而岔开了话题,半个时辰后,沈轻舟觉得自己化解了一桩矛盾,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娘子,这簪子……” 红姒看着桌上的盒子欲言又止,今日的事她都看在眼里,总觉得娘子似乎不愿意再嫁给少爷了。 “收起来吧!”许闻溪说着不再看一眼。 待红姒捧过盒子,准备收进妆台上的首饰盒里时,许闻溪又突然开口道: “锁进箱笼里。” 或许自己也是傻子,不然为何会有不舍呢? 待心情彻底平复后,许闻溪这才想起自己的药还没吃,急忙取出药瓶,倒出一粒之后却又犹豫了。 不是怕,也不是对腹中那团不确定的肉的不舍,而是……这药吃几粒来着? 许闻溪仔细回想了一下,依旧没有想起来究竟该吃几粒,只当是自己忘了。 却没想到是这药在医馆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换了,大夫不认识,自然也就没有同她说什么用法用量。 先是吃了一粒,犹豫了会儿又吃了一粒,再吃了四五粒之后,想了想干脆一日一粒,等这一瓶吃完,就算是哪吒也该打下来了。 在将药瓶收起来的时候,许闻溪发现瓶身上有个小小的印章,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并不认识,可能只是哪家窑厂自己的章子。 或许真如沈夫人所说要从长计议,这几日许闻溪过得格外清净不说,还办成了一件事。 之前杂货铺的刘掌柜到底是见过了,两人之间谈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买卖。 从下月起沈家布庄的一种染料将从刘家的杂货铺进货,看似小事,可不同的是许闻溪将自己的体己投了大半进去,从今往后许闻溪就是杂货铺背后的大东家了。 之所以是从下月起,一是为杂货铺拉货源,二是打算再扩张一下铺子,看起来不能太寒酸,不然惹了沈家的怀疑。 没过几日,县衙来了封请柬,说是邀请城中各大商户赴宴,并且指明要商议运河贸易之事。 若是以往像这样的宴请自然是沈老夫人出面,可如今老夫人礼佛未归,这赴宴的事自然落在了旁人身上。 沈夫人倒是想去,可她哪懂得这些,而沈老爷到这种时候历来都是缩头乌龟的,至于沈轻舟,这几日刚好去了书院要到沐修才能回来。 所以这赴宴一事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许闻溪身上,这要沈夫人如何甘心? 第6章 受伤 “夫人莫急,总会有法子的。”于婆子心疼的为沈夫人挑去嘴角急上火的燎泡。 “你让我如何不急?那贱丫头本来只是个下贱坯子,若真在大人面前得了脸,就更不好处理她了。”沈夫人皱着眉,心里埋怨啥也不懂的相公,但凡能担点事,她也不用如此操心了。 一旁正在剥莲子的洛绾颜轻声细语地说道: “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羡慕闻溪妹妹的,常常乘车出入府中,虽说是做生意,但也格外自在。” “呸呸呸!你可别学了她!做生意那是末流!” 此时的沈夫人早已将自己当做未来官老爷的娘亲,全然忘了自己的夫家本就是商贾。 “再说只是每日乘车进出而已,有甚好羡慕的……乘…车……”沈夫人的话越说越慢,突然笑着说道: “对!乘车,是得乘车!” 一旁的洛绾颜静静地看着,嘴角含笑,过了一会儿就辞了姨母回自己的院落去了。 姨母说的还真没错,下贱坯子怎么能在官宴上露脸呢? 待终于到了赴宴这天,许闻溪早早就梳好了妆,可临出门的时候她却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红姒,你看我哪里可装扮得不太合适?” 因为要去赴官宴,许闻溪都是尽量往庄重了打扮,力求不太出挑,却也不会过于朴素失了礼节。 “娘子,这套衣服与妆容你之前都试了好几遍了,不会出错的。”红姒嘴上是这么说,其实自己的心底也是紧张的。 “嗯。” 许闻溪点了点头,临出门的时候猛然想起,她曾听汴京来的客商说起,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时都是另备有一套衣服的,以备不时之需。 便也嘱咐红姒将另一套宝蓝色暗花襦裙,同配套的蓝金色掐丝头面备了起来。 之前她嫌这套颜色过于老气一直压在箱底,如今这样的场合却是正好。 出门的时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当,可许闻溪的心却一直没有平复下来。 直到“哐当!”一声,好好的马车竟突然断了车轴,马车内更是人仰马翻。 待好不容易从车中出来时,许闻溪这才发现她的袖子竟然刮坏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小姐,你流血了!”红姒抖着手想要用手绢抹去许闻溪额角的血迹。 “没事。”许闻溪痛得抽了抽嘴角,对红姒说道: “这里离别院已经不远了,马车的车厢还算完好,你先扶我进去换了衣服,我们直接走过去,应该还能赶上。” “小姐……”红姒想要再劝,许闻溪已经摆了摆手,自己就爬进了车厢。 半个时辰后,别庄外站着一对奇怪的主仆,相对于来往的马车,这对主仆竟然是走路来的。 不过在查看了请柬后,门房还是让他们进去了,并见他们是女客,立即有丫鬟上前引路。 这一对主仆不是别人,正是马车突然坏了的许闻溪与红姒。 在来往的男宾当中,许闻溪这对主仆格外惹人注目。 站在阁楼上的时赫辰在许闻溪出现的瞬间,就将对方看在眼里。 而在闻溪看来略显老气的宝蓝色,此时在时赫辰看来却格外衬她的肤色,玉白的芙蓉面,远远看起来更是人比花娇。 “不知大人在此,打扰了大人的雅兴。”知府张安良还没进来就远远拱起了手。 “无事,赏花而已。”时赫辰随意地说道。 “大人的别庄确实一处一景。” 张安良的这话不算恭维,这样的别庄可以说是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可时赫辰明明是京官,却能在江陵也有置产,这或许便是世家的底蕴吧! 心中再是羡慕,张安良也不得不服,毕竟像时赫辰这样十六岁就连中三元成为状元的人,大业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这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世家”就能给予的。 没聊两句,时赫辰便先行离开了,张安良紧随其后,却在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从时赫辰之前所站的位置向外看了眼。 可那里除了几座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哪有什么花,倒是有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远远过去了。 或许因为此次赴宴的商户众多,许闻溪被安排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所及竟然能看到主位。 就在许闻溪猜想主位上会坐哪位大人时,那身着白金暗纹锦袍,腰佩玉带,面覆黑色眼罩独露一眼的身影走了进来,许闻溪不由微微挑眉。 ‘好巧。’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位大人。 与此同时,时赫辰也看到了许闻溪的身影,之前远看觉得宝蓝色衬她,如今近看越发觉得她似乎更白了。 殊不知闻溪这是被额角的伤口痛的,伤口虽然不大且血也止住了,但是许闻溪为了遮住伤口,情急之下敷了些脂粉,如今脂粉刺得伤口随时像针扎一样疼。 既是官宴,众人自是不敢随意动筷,而是由主位上的时赫辰先说话。 只见时赫辰端坐于长几前,却透着一股随意,微勾着唇角讲起此次宴会的目的。 许闻溪看着台下神色激动的众人,心中不由感慨: ‘不愧是做大官的,这短短几句话就引经据典,说得众人恨不得当即肝脑涂地了。’ 没错,此次宴会的目的,虽是基于新律,不过却也是要商户们捐款用于运河贸易。 而平日里向来精打细算的商户们,此时不管是真是假全都神色激动,除了想要当即掏银子不说,更是恨不得化身老黄牛,立即去犁它二亩地。 就在许闻溪盘算着沈家能捐出多少银子时,时赫辰突然再次开口了: “许女郎以为如何?” 许闻溪万万没想到,两次赴宴,这位大人竟然都点了自己。 又想或许只是因为在场的商户他还没记住名字,所以才随口点了她。 而随着许闻溪的起身,知府张安良立即发现对方正好就穿着宝蓝色的衣裙。 张安良不动声色地向主位上看了一眼,只见那位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许闻溪身上,眉目温和却一丝不错。 这可不是看下属或者陌生人的眼神…… 第7章 越界 只见许闻溪起身后回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身为大业子民,能为大业繁荣略尽绵力是民女的福分。” 许闻溪这番话说得漂亮,却又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她很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场有的是比沈家家大业大的商户,若她做了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无异于是将众人架在火上烤,也是在自掘坟墓。 闻言,只见时赫辰覆手赞道: “善。”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立即跟着称赞道: “许女郎大义。” 张安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底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直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在场的商户们都已经答应了捐款,只因时赫辰许了一诺。 那便是要在运河边立碑,将所有捐款的商户都刻在碑上,并修县志,将这件事这些人完整地记录下来。 众人心里那叫一个激动,人活在世谁不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若是真能刻在碑上,并在县志上留名,我勒个乖乖,族谱都可以从自己开始写! 只有许闻溪还算是冷静,只因她如今挂的是沈府的名,再如何荣耀都是沈府的,且额上的伤痛得厉害,她只想回府好好休息。 准备从别庄离开的时候,许闻溪新的车架一直没来,倒是从别庄里驶出了一辆四角鎏金的单匹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骨节分明且纤长的手指掀起了车帘,手指的主人淡淡问道: “许女郎准备去哪,不如本官送你一程。”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虽说男女同车容易惹人非议,但许闻溪却不敢拒绝,也不敢多想,毕竟自己只是一介草民,而大人又太过坦荡,若是自己拒绝了,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 “民女谢过大人。” 饶是有心理准备,真当坐进马车时,许闻溪却又紧张得手脚不知该往哪放,好在行至半程大人并未说话,许闻溪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然而,闻溪不知道的是,自从上车后时赫辰的目光就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只因她一直低着头又太过紧张,所以并未发现罢了。 时赫辰既然让许闻溪上了车,自然不是真就一声不吭好好将人送回府的。 “你似乎很怕我?” “没有!”许闻溪立即否认,紧张之下她甚至都未曾注意到对方连“本官”都不称了,也不再唤她女郎。 “哦?那你怎么不抬起头来?”时赫辰看着眼前的小兔子似乎恨不得将头埋得更深些。 他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终于许闻溪嗫嚅了下唇角,缓缓开口道: “大人威仪,民女不敢冒犯。” 士农工商,这是大业难以跨越的鸿沟。 时赫辰闻言嗤笑一声,说道: “那大人现在命令你抬起头来。” 果然,兔子闻言就算再害怕还是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然而还不等眼中的笑意散去,时赫辰便发现了许闻溪额角的伤口。 “这怎么弄的?”手先一步反应触上了闻溪的额角。 “啊!”许闻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怕的瞬间往后一缩,紧紧地贴在车壁上。 亦或者两者都有。 时赫辰的眸子暗了暗,转而还是温声说道: “抱歉,吓到你了。” 不对,都不对。 此时的许闻溪终于反应过来,无论是对方的用词,还是同她说话的态度都太过越界了。 他们是官与民,是陌生的孤男寡女,如今同乘一车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如此“亲密”,他到底想做什么? 顷刻之间,时赫辰就察觉到了兔子对自己的防备,他微微挑眉,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从汴京至此,一路上大小刺杀不断,甚至月初也差点受伤。” 时赫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许闻溪的反应。 月初时他确实差点受伤了,对方的人一路尾随,情急之下他只能翻入民宅之中。 哪想那里正好是许闻溪的闺房,并遇见了已被人下药的闻溪。 时赫辰自认不是君子,更何况那般风情就算圣人来了也不定能守住,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进到最后一步,让她未来不因此受难。 甚至连偷偷摸进院子里的那个畜牲都被他处理在了池塘里,为她绝了后患。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兔子药醒后该记得没记住,反而以为两人真就敦伦了。 不过却也让他发现了她坚强自主的一面。 在这女子失节是大的大业,她竟然没有寻死觅活,反而为自己清理残局扫清痕迹,只可惜手段还稍显稚嫩了些许。 时赫辰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他说这两句话也不是为了让许闻溪认出他,而是示弱。 果然,此话说罢,许闻溪脸上的防备就稍稍松动了些许。 时赫辰见此,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还是只心善的兔子。 于是他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此地官员我难以相信,官商勾结难免有之,可我若想为民做事却又绕不开他们,所以我想请女郎做我的眼睛。” 此番话时赫辰说得情真意切,可事实亦真亦假谁又说得清…… 时赫辰说罢便静静地看着许闻溪,许闻溪终于缓缓对上他的目光,只见对方目光温和且真挚。 他似乎真的是个好官。 “我们这算是官商勾结吗?”兔子小心问道。 时赫辰本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答应,可当许闻溪这句话出来时,他还是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 “我们这算是为民除害。” 哪想许闻溪却摇了摇头,说道: “大人一定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对方是京官,事成与否拍拍屁股就回汴京了。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介草民,就算是富贵险中求,也得有命享才是。 若他真是为了百姓,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她自然愿尽绵薄之力,可她不能真就站在他的船上。 对于许闻溪的拒绝时赫辰也不意外,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若是对方轻易答应,他恐怕反而怀疑对方是攀龙附凤之辈,亦或者太过愚蠢容易轻信他人。 “无事,那你是否能告诉我为何受伤了?” 第8章 私会外男 时赫辰的声音温和,且刚才那番话似乎真打破了许闻溪的些许防备,只将对方的询问当做官员对百姓的关心,于是轻声回道: “来时的路上发生了点意外,因此不小心受了伤。” 真就只是意外吗?好好的马车怎就会断了车轴?只可惜当时急着赴宴,尚未来得及查看。 时赫辰仔细看了看,却没再伸手,发现伤口不大后也不由松了口气,然后打开车内的暗盒取出一个小瓶子,说道: “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有祛疤凝脂的功效,你回去仔细着用,定然不会留下疤痕。” 许闻溪闻言难免心动,幼时家中胞弟受了伤,就是因为药不好,才在面上留下指长的疤痕。 对方不接,时赫辰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拿着,黑彩竹雀纹宝瓶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娇小。 终于,宝蓝色的袖子动了动,纤白细腻的指尖就这么探了出来,透着一点点粉,看起来竟然格外诱人。 时赫辰却怕把兔子真的吓跑了,直到对方取过药瓶,他都没有做什么。 “谢谢大人。” 许闻溪脸颊微粉,觉得自己当真是不识好歹,大人只是太过平易近人而已,自己怎能瞎想。 后程两人没再说话,时赫辰支着头闭目养神,许闻溪也彻底放下心来,甚至心情很好地盘算着要不要以杂货铺的名义捐款,毕竟是利民利己的好事。 殊不知时赫辰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就这么静静看着小兔子认真思考的样子,浓密如黑色蝶翼的羽睫微微低垂,瓷白的贝齿偶尔无意识地轻咬嫣红的下唇角。 真可谓“芙蓉不及美人妆”,时赫辰越发觉得时下文人们对美的欣赏太过单薄,这样浓颜迤逦,顾盼生姿,虽与时下追求的清丽淡雅相去甚远,又怎能担不起“绝色”二字。 “大人,在这停车就好。”许闻溪突然出声,原已行至城西,离沈府只隔了一条巷子。 “这不是还没到?”时赫辰认出这里并不是沈府。 许闻溪虽然不知道为何大人会知道具体的位置,却还是解释道: “民女恐对大人的名声不利。”毕竟是孤男寡女…… 时赫辰斜睨了许闻溪一眼,说道: “你担心的究竟是我的名声,还是你自己的名声?” 许闻溪嗫嚅了下嘴角却没回答上来,好在对方没再为难她,而是拉了下车内的摇铃,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谢大人。”许闻溪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这才下了车,让到路旁准备等马车先行。 “下次唤我‘岁安’。”男子沉稳温和的声音响起。 闻溪惊讶抬头,看到的只有紧闭的车帘,还有轻快驶去的马车,刚才的声音就好似自己幻听了一般。 一时间闻溪心跳如鼓,那并不是幻觉,她真的听到了。 可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闻溪你在这做什么?”正在这时,一个骄横的女声传来。 闻溪寻声望去,竟然看到本应陪沈老夫人一同礼佛的沈轻舟的妹妹——沈一雁,此时竟然就站在巷子口,正一脸狐疑地看向她。 老夫人回来了?许闻溪立即沉静下心思,一边往沈一雁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 “没什么。” 沈一雁却不信,狐疑地往她身后扫了扫,问道: “你那丫鬟呢?” “让她替我办事去了。”许闻溪神色淡定,其实因为车架迟迟不来,闻溪担心有变,便将红姒也支去寻车了。 只是后来又生了别的变故,自己先一步回来了,只能留信给红姒。 要知道沈家虽是富户,但因朝律,商贾未出阁的娘子院中只能有八人伺候,除去扫撒丫头两人、看门婆子两人、许闻溪的院中还应有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若是学规矩,还可添上一个教养阿母。 但沈家以不喜奢靡为由,许闻溪身边伺候的人历来都是对半砍的。 如今红姒不在,闻溪可不就孤零零地站在那。 “你刚才和谁在一起?”沈一雁围着许闻溪绕了一圈,看着对方瓷白的肌肤,心底可谓是妒火中烧。 她天生比较黑,从小就讨厌这个比她白不少的贱皮子。 “我一个人。”许闻溪一边说着,一边神情自若地往沈府的方向走。 “我刚才都看见了。”沈一雁突然冷不丁地来了句。 许闻溪心头一颤,面上却巍然不动,斜睨了对方一眼,问道: “哦?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私会外男!”沈一雁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许闻溪脸上的表情,希望能从中抠出一丝紧张与害怕。 可惜什么也没有。 只见许闻溪冷嗤一声说道: “沈一雁,你是不是想男子想疯了?等你从我床上抓到男人再给我扣帽子吧!” 正如沈一雁不喜欢许闻溪一样,许闻溪也同样不喜对自己满是恶意沈一雁。 “你……”沈一雁顿时被气到了,可她刚才确实看到一辆马车从独自站着的许闻溪面前驶离,只是不知道其中究竟是男是女。 “你说!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她私会外男了?”沈一雁不甘心,一把扯过她的贴身丫鬟春草。 “奴……奴婢不知道。”春草就算被不小心扯到了头发,也不敢发出受痛的声音。 “你个蠢货!”沈一雁骂了一声,转而又拉过另一个丫鬟夏草,喝道: “你来说!” “奴婢也不知道。”夏草的声音更小。 “哼!都是废物!”沈一雁骂了一声,转而一脸笃定地对许闻溪说道: “你肯定有鬼,刚才那辆马车肯定藏了男人!” “哦?那你就去查啊!最好告到官府去,好好地查,把府里的马车也查查。”许闻溪说罢便不再搭理沈一雁,转身自己走了。 可沈一雁听了许闻溪的话却不确定了。 “她刚才的意思是让我报官吗?”沈一雁难得聪明一回,竟然听懂了许闻溪的意思。 “回娘子的话,或许刚才确实是误会。”春草小心地说道。 难道自己真误会了?可为什么许闻溪还让自己查府中的马车?不行,她得告诉祖母。 疾行的马车上。 “爷,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吧!” 只有兔子还以为他不过是顺路而已…… 第9章 探听 许闻溪刚回府,看门的刘二就立即将沈老夫人回来了的消息告诉了她。 “许娘子并不是夫人亲生的,为何你们都对她如此恭敬?”新来的刘二对此很是不解。 明明在这之前与夫人更亲近的表姑娘刚回来,吴立却没有提醒对方,而像这样的小事他已经发现了不止一人,也不止一次。 只见刚向许闻溪通风报信的吴立取出许闻溪刚赏的小荷包,从中取出一个二两的小银裸子,说道: “看到没?” 刘二眼睛顿时都睁大了,要知道他们在沈府做下人一个月也才两贯钱,没想到许娘子随便给次赏钱就能如此之多。 吴立得意地笑了笑,说道: “虽然并不是每次都有赏钱,但是闻溪姑娘可是这满府里最大方的主了。” 吴立见这新来的下人什么都不懂,便给对方开始介绍。 沈府是从曾老太爷开始发家的,充满了运气的成分,可也仅限于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能给儿子娶上镇上秀才家的女儿而已。 倒是曾老太爷的儿子,也就是沈老夫人的丈夫,沈老太爷是个有慧根的,带着沈家做起了生意,甚至平日里还教了自己夫人不少。 可惜沈老太爷的命不好,早早去世了,留下了沈老夫人孤儿寡母苦苦支撑,直到许闻溪这颗明珠被发现。 如今沈老夫人是一家之主,自然不需要再如何打点。 而沈老爷是个烂泥,自己的钱财都管不住,也没钱可打点;那沈夫人是个眼皮子浅的,手里有再多的银子都不够往娘家搬。 至于沈轻舟和沈一雁嘛,一个是读书人从不过问此等俗物;另一个则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自己的体己都不够花。 府里的主子来来去去,竟然只剩下了一个表姑娘和买来冲喜的许娘子。 但表姑娘别看平日里对谁都很温柔的样子,可手里没银子,笑得再好看对他们来说也没用。 而本应排在主子最末的闻溪娘子,却因为掌管着府中大半的生意,自己也是个有脑子主意正的,平日里规矩虽严,可出手却最大方。 吴立介绍完之后,意犹未尽地总结道: “比起到手的银子,那些不痛不痒只要不犯错就能遵守的规矩,还真不算点什么,甚至为了银子,大家都巴不得到闻溪娘子的玲珑院去做事。” 然而在听到许闻溪竟然是冲喜娘子的时候,刘二的面色变得非常古怪,直到吴立的话结束,才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许娘子是给少爷冲喜的?” 吴立理所当然地回道: “对啊!”并惊讶地反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 刘二闻言打着哈哈称自己是外乡来的,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顿时引起了吴立的倾诉欲,立即将当年许闻溪自主卖身的事情又生动形象地说了一遍,说得好像他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还好吴立的嘴是个把不住门的,刘二顺势又从他嘴里探了几件事。 也知道了当年因为情况紧急,许闻溪和沈轻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拜堂,只是在祠堂里供了婚书,许闻溪就被送进喜房里伺候沈轻舟了。 不过据说两人至今没圆房,一是因为沈轻舟当年病重,二是因为许闻溪年岁太小尚未及笄。 “那婚书既然没有送去官府登记,自然算不得夫妻。”刘二说道,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哪想吴立却不高兴了,冷着脸说道: “你胡说什么,闻溪娘子今后自然是要做这府中主母的。” 刘二笑了笑没说话,从刚才吴立的态度,他也知道比起洛绾颜,对方肯定是更想要许娘子做主母,甚至这府中肯定还有不少人也是这想法。 不过今日得到的消息可不少,得尽快给主子送去。 许闻溪回玲珑院没多久,红姒也终于回来了,见许闻溪正在更衣,她立即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活计,接着为许闻溪梳妆。 一边梳妆,红姒一边小声地说道: “娘子,那车轴奴婢让人看了,说是被人做了手脚,好好的木头让人锯了一半,只要稍微有点颠簸,那是肯定要断的。” 闻言,许闻溪顿了顿,问道: “只是车轴有问题?” 红姒回道: “奴婢只查到这些,不过回来的时候去马房那边问了一嘴,说昨日辞了一个长工,说是手脚不干净。” 闻言,许闻溪觉得很是可笑,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就连背后究竟是谁做的手脚她都能猜出来,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许闻溪将刚簪好的蝴蝶簪子拔了下来,换了支素净的银簪子,说道: “走吧!去给老夫人请安。” 在能够彻底反抗之前,她似乎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忍着,可向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这做贼的有没有防贼的本事了。 闻溪对着镜子微微低了低眉,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接着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起身带着红姒往松鹤院的方向走去。 刚到松鹤院门口,就发现看门的婆子们竟然不在,也不知道又去哪躲懒喝酒去了。 向来重规矩的许闻溪却没在意,毕竟她规矩再多哪能管到老夫人的院子来。 倒是扫洒的小丫鬟发现了她,却没有想起要进去通报,直到许闻溪进了屋,才慌慌张张想起帮忙撩帘子。 而还不等她赶上,跟在许闻溪身边的红姒早已先一步上前为闻溪打帘。 刚进堂屋,里面就传来了摔杯的声音,与沈一雁的惊呼声。 许闻溪和红姒相互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可不等她们走进去,就被人发现了。 本在偷看的丫鬟惊呼出声: “闻溪娘子!” 里面的声音随之一静,接着响起沈老夫人的声音: “许丫头来了,还不快进来。”声音苍老慈爱,全然听不出刚才摔杯的人是谁。 第10章 长者赐 听到沈老夫人的呼唤,闻溪低下眉眼一脸温顺地走了进去。 “给老夫人请安。”许闻溪福了福身子。 “好孩子,快过来。”老夫人满脸慈爱地对许闻溪招了招手。 许闻溪立即微笑着走到了沈老夫人身边,由着老夫人拉住她的手,一边时不时拍着,一边说道: “最近睡得可好?怎么看起来瘦了?” 许闻溪心中一凛,想起麻四的死,这是才回来就打探起自己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若不是自己早已看破沈家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恐怕也会认为老夫人只是在关心她。 许闻溪装作不知,笑着说道: “老夫人是心疼我,才会觉得我瘦了。”这话不但不接茬,反而把沈老夫人架了起来。 沈老夫人闻言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顺势说道: “你养在我跟前这些年,我不心疼你心疼谁?”说着让一旁的柳心将护身符拿来,并说道: “这是护身符,特意为你求的,平日里戴好了。”老夫人说着,还亲手将装有护身符的荷包系在了许闻溪的腰间。 “谢老夫人,老夫人待闻溪真好。”许闻溪一脸感动。 看着眼前老慈囡孝宛如天伦的画面,一旁的沈一雁撇了撇嘴,祖母真偏心,贯会心疼这个小贱人。若是平常自己早就闹了,可刚祖母才摔了杯子,她不敢。 今日官宴的事情闻溪同沈老夫人说了,并没有提到马车的事,只说了官宴。 包括要为运河贸易捐款的事情,闻溪也一并提了出来。 沈老夫人对此很是赞同,并由她做主,沈家捐款三千两白银。 因为沈家在江陵的商户中也不过中下,所以这个数目确实刚好,不会让沈家伤筋动骨动骨,也不会让沈家太过扎眼。 直到许闻溪从松鹤院离开的之后,沈老夫人都没有提起两个月后许闻溪及笄的事,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别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晓。 在许闻溪走后,沈一雁随意找了个理由便也离开了。 “柳心,你说那马车的事是谁做的?”沈老夫人轻阖着双眼。 “您心里跟明镜似的,奴婢不用说您也知道。”柳心一边说着,一边奉上新沏的茶。 沈老夫人猛然睁开眼睛,说道: “我没想到她真就那么愚蠢,孰轻孰重都分不清,竟然在这件事上动手,还是在外面。” 不等柳心回答,沈老夫人又接着说道: “当初若不是珩哥儿真心喜欢,我也不会允许她进家门,没想到却进来了一个祸害。这些年珩哥儿没个妾室,她生雁儿伤了身体不能继续生,子嗣单薄也就罢了,没想到她竟然在大事上也如此短视。” “那可是官宴!”沈老夫人拍了下桌子,才接着说道: “你看到许丫头额上的伤没?好在那丫头没主动提起,我也只能装作没看到,不然还能如何做?真去主持公道不成?” 想到沈一雁所说的话,还有自己让人问来的事,沈老夫人只觉得怒火中烧和一阵心累。 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护住沈府几年,难不成今后这府里还真要交给沈洛氏那个拎不清的不成。 不行,将来舟儿肯定是要走仕途的,自己一定要尽快给舟儿找一个岳家能给助力的孙媳,只可惜许丫头的门户太低了。 沈夫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不说,还因为女儿的“告状”,被婆母沈老夫人记了一笔。 却说沈一雁出来之后,就小跑着一路追上了出了松鹤院走到夹竹桃附近的许闻溪。 然后不等许闻溪反应,一把就扯下了她腰间刚被沈老夫人系上的荷包。 “你……”当许闻溪见对方拿走的是沈老夫人系的荷包时,就没再说话。 沈一雁见许闻溪没说话,自得地以为是对方怕了自己,面上的表情越发得意,冷哼一声说道: “祖母求来的东西,你也配!”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说道: “还给我。” 沈一雁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是耳朵聋了吗?我说了你不配!” 许闻溪对此也不生气,而是淡定地说道: “你也知道这是老夫人送的东西,你就这么拿去了,若是哪天她老人家问起来……” 许闻溪并没有将话说完,沈一雁面上的表情却僵硬了,平日里祖母虽然也宠她,但是她其实很怕祖母的。 因为在祖母眼中似乎只有兄长才是最重要的,幼时明明是一起做的祸事,可到头来却只有自己一人跪了祠堂。 随着年岁渐长,当许闻溪开始跟着祖母看账本的时候,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在祖母眼中,连许闻溪这个外人都比不上。 可饶是心里再如何害怕,沈一雁也昂着头表示不会把东西还给许闻溪。 “你就那么想要这护身符?”许闻溪目光紧紧盯着沈一雁。 “是又怎么样?到时候就算你告诉祖母,我也不会承认的。” 其实在说这话的时候,沈一雁的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祖母会不会相信自己。 许闻溪呵笑一声,说道: “行吧!你既然想要,那你把荷包还给我,护身符你拿去好了。” “你?你想做什么?”见许闻溪如此轻易地给了,沈一雁反而不相信了。 哪想许闻溪当即就翻了脸,说道: “不想要的话就还我,只是懒得和你争罢了。” 见此,沈一雁也顾不得多想,她立即从荷包中取出护身符,然后将荷包摔进了许闻溪的怀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后悔!”沈一雁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护身符,深怕许闻溪反悔似的。 她跟着祖母一起去礼佛,可是亲眼见到祖母对这个护身符有多看重,这肯定是个好东西,而这样的好东西凭什么给许闻溪这外人用! 许闻溪小心地将荷包重新系回腰间,才抬眼看向沈一雁,并说道: “如今我还系着这荷包,就当做东西还在我这里,你既然想要这护身符,平日里就贴身藏好了,别让人给发现。” 沈一雁听罢,才终于反应过来许闻溪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哦~我知道了,您是想装作护身符还在。” 许闻溪无语地瞥了对方一眼,说道: “既然知道,就把嘴闭紧了,你也不想祖母知道你抢了她送我的东西吧?” “哼!这还用你说。”沈一雁说罢转身便离开了,比起来时的速度可一点不慢,这下是真怕许闻溪反悔了。 “娘子,那可是老夫人送的,您就真这么由她拿去了?” 夹竹桃开得很艳,站在树下的红姒却很是不解。 第11章 解惑 对于红姒的疑问,许闻溪只是笑了笑,面上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比夹竹桃还要惑人。 回去路上,许闻溪突然说了一句: “长者赐不可辞,也不知到底是多大的福气。” 红姒似懂非懂,却没有再多问。 闻溪思来想去还是以杂货店的名义捐了款,虽然不多,却也得了实际的好处。 当运河贸易彻底开通时,自己手中的生意也有了优先权,不是沈府的,而是她的。 就在许闻溪暗地里将自己的小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她没忘记让刘掌柜为自己办了件事。 许闻溪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刘掌柜难以置信地问道: “娘子何须如此早就开始给沈少爷物色妾室?” “你只需按我吩咐将人找到就是。”许闻溪对此并没有过多解释。 刘掌柜对于许闻溪的要求却有点为难,回道: “照您的说法,清白人家的姑娘似乎不太好找。” 许闻溪对此只有一句话: “我只要人。” 言下之意,是不是清白的并不重要,只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行。 没过多久,刘掌柜就回消息说人找到了,不过花了点银子,最重要的是卖身契在手上。 许闻溪没去见人,而是直接让刘掌柜将人安排住进了离沈府不远的小胡同里,那里刚好就是沈府后门的必经之路。 在这期间,江陵的官员们再次就运河贸易的事到时赫辰的别庄秉职,这次知县耍起了小聪明,特意带上了自己大舅子。 只因大舅子也是个商户,不过在江陵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 要知道时大人可是官家面前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他想着若是大舅子真在大人面前得了脸,今后不说是做皇商,就算能捡点官家手里漏下的好处,那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然而令知县没想到的是,此次秉职确实是给大人留下印象了,却不是什么好印象,到最后他几乎是瘫软着被同僚架着出来的。 知县觉得冤啊!立即向知府大人家递了拜贴,天刚擦黑,他就带着好礼好酒敲响了朱门。 “莫喝了,看看你这样子。”张安良略显嫌弃地看着自己的门生江陵知县冯蒲知。 “恩师,学生不明白啊!”冯蒲知说着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才接着道: “学生就算犯了错,时大人也不至于将我骂成这样,学生都快以为自己乌纱帽不保了。” 闻言张安良笑了笑,说道: “你确实犯了错,但是你可知你究竟犯的是什么错?” 冯蒲知茫然地眨了眨眼,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报错了县中的婚配人数?” 张安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这错大错小,还不都是大人说了算,最主要的是有没有人能将大人的情绪给安抚下来,或者说只要那人在,大人就不会太动气。” “这要从哪找这样的人?”冯知县顿时觉得更加迷茫了。 见张安良笑而不语,冯知县立即起身对着张知府深深地拜了下去,并说道: “学生愚钝,还请恩师明示。” 张安良笑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酒,砸吧了一下嘴,才眯着眼睛说道: “这好好的消息灵通之人,怎么说换就换了呢?” 冯蒲知刚想说自己没换人,接着猛然想到在酒楼里那次,许娘子自称自己只是消息灵通的画面。 “恩师说的是那许娘子?” 冯知县在问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太过离谱了些,那许娘子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就与时大人扯上关系了呢? “不然还能有谁?” 张安良想起大人在阁楼上“赏花”时的神情,还有那宝蓝色远去的身影。 大人还真是惜花之人呢…… 冯蒲知对此却大为不信,且不说一个是商户冲喜娘子,一个是京中世族高官,两人身份差距巨大。 就说带不带那许娘子同自己的秉职又有何关?大人总不能就因此等小事向他发难。 张知府看对方这样,便知道对方这是不信了,顿时他也不高兴了,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道: “怎么?你这是不信?” 冯知县看上峰这样,顿时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陪着小心地说道: “不是我不信,而是那许娘子的身份对于那位来说实在是太过卑贱。” 张知府凉凉地说道: “卑贱不卑贱,那也是大人自己说了算。” “可……那许娘子除了会做生意,可谓是一点长处也无,更何况,对于女子来说,这经营买卖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冯知县见上峰没开口接话的意思,才又咬牙说道: “就算那位在意的只是皮囊,可许娘子的长相太过明媚张扬,并不是时下推崇的温婉清丽之美。” 张知府嗤笑一声,为自己斟了杯酒,说道: “这大鱼大肉吃惯了,总想吃吃清粥小菜。再说以大人的见识什么样的才女佳丽没曾见过?可偏偏许娘子那样的才是最少有的。” 听完张知府的这番言论,冯知县心中的想法顿时也动摇了。 可想到家中母虎,冯知县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张安良见对方这样无奈地笑了笑,亲自为冯蒲知斟了一杯酒,在对方诚惶诚恐中一语点破: “你小子就算不说,本官也知道你今日带去那人,其实是令内的娘家兄弟吧?” 冯知县没想到恩师竟然连这也知道,接着不等他说话,张安良又接着说道: “下次你只需带上那许娘子,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可……”冯知县擦了擦额上的汗迹,想着家中母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知府见冯知县这没用的样子,顿时气得冷哼一声。 他虽然私底下知道冯蒲知惧内是出了名的,但是却没有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这家伙还如此瞻前顾后。 “你觉得到底是令内的娘家重要?还是你头顶的乌纱重要?” 第12章 再度邀请 几乎张知府的声音未落,冯知县就毫不犹豫地说道: “乌纱!自然是头顶的乌纱重要!” 张知府闻言缓缓笑道: “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见冯知县还是呆呆地坐着,张知府安慰道: “往日里,他人想要讨好大人都难,现下有个如此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可不要轻易放过了。” 说着冲冯蒲知举了举自己的酒杯,在对方一口酒灌下之后,张安良才接着说道: “再说了,大人迟早是要离开江陵的,这又不是选皇商,一个女人影响不了多少生意。” “而你只需要带着那许娘子在大人面前多露几次面,至于大人会不会抓住机会那是大人的事。只要大人记住了你的好,于你的仕途,那可是百利无一弊。” 通过张知府的点拨,冯蒲知也终于回过味来,可转念想到了许闻溪那冲喜娘子的身份,立即又苦下了脸,说道: “可那许娘子是沈家的冲喜童养媳呀!” 张知府问道: “两人已经入官府登记入册了?” 冯知县仔细回想了下,摇了摇头说道: “这倒未曾听说过。”毕竟二人连婚宴都未曾办过,那许娘子行走在外也从未自称沈许氏。 张知府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 “别说只是一个还未礼成的童养媳,只要大人喜欢,就算是已为人妻的妇人也自有人巴巴送来。” 接着张安良促狭地说道: “况且以大人这样的身份,若是那许娘子知道了大人的意思,说不得要多高兴,到时候指不定都不需要你,她自己主动爬床都有可能。至于那沈家……” 张知府不屑地笑了笑,说道: “若是那沈家知道,且不论喜怒如何,只会主动将那小娘子刷洗干净,亲自送与大人,万不可能去惹怒大人的。” 冯知县闻言连连称是,站起身主动为张知府斟酒布菜。 见此,张安良斜睨了冯知县一眼,说道: “也就是我如今年纪大了,将要致仕,而你又是我的门生,否则这样的好事哪轮得上你。” 冯蒲知闻言,再次拱手向张知府行上大礼,并朗声道: “谢过恩师,学生受教。” 当冯蒲知离开的时候,就算已经月明星稀,却也觉得天朗气清,颇有一种拨开浓雾见明月的感觉,心情甚好。 第二天一大早,知县就差人到沈府送上了请柬,点名道姓要许闻溪去商议要事。 并在其中隐晦提到此次会晤将会有大人到场,为显重视,请许闻溪务必好好打扮。 许闻溪是被松鹤院那边召见去才知道此事的。 沈老夫人拿着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确定里面确实只提到了许闻溪一人,在小丫鬟进来通禀许闻溪到了的时候,才不死心地将请柬放到了一旁。 “给老夫人请安。”少女长相明媚,一身粉色提花襦裙看起来更显娇俏。 沈老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在许闻溪抬起头时,立即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容,亲亲热热地唤道: “好孩子,快坐到老婆子我身边来。” 许闻溪依言站起身来到沈老夫人身边,由着老夫人拉住自己的手,引着她一同坐到了塌上。 在见到许闻溪的腰间还挂着自己那天送她的荷包时,沈夫人满意地笑了笑,说道: “找你来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县衙里送了请柬来,邀你前去商议事宜。” “不知可有提起商议何事?”听到竟然是县衙里找她,许闻溪微微感到有些惊讶。 “这倒未曾提起。”沈老夫人顿了顿,说道: “闻溪何时同官府如此熟了?” 这一次沈老夫人还真怀疑错许闻溪了,闻溪对此也很是不解。 “闻溪也不知,就在此前参加过两次官宴。” 许闻溪话音刚落,沈老夫人瞬间就皱起了眉,并连声问道: “两次?不是只有上次吗?” 闻溪心头一紧,却还是好言好语地将第一次误打误撞被邀请去参加官宴的事说了。 对于大人的声音,还有上次大人送自己回来的事,许闻溪却一字未言。 听罢,沈老夫人慈爱地说道: “你这孩子,这是好事,你还真是个好命的。” 只是这话语间听起来似乎有点酸溜溜滴味道。 好在沈老夫人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而是接着说道: “既然是要出去,穿得总不能过于寒酸。”说罢沈老夫人的目光在许闻溪腰间的荷包上扫了扫,才接着说道: “柳心,去将我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取来。” 当许闻溪看到柳心捧在盒子里的头面时,也不由愣了一下,因为这套头面她见过。 这套头面是沈老夫人买来收藏的,当时甚是喜欢,买来后却因为款式太过年轻,一次也未曾戴过。 于是,当许闻溪从松鹤院离开的时候,沈老夫人赏了她一套红宝石头面的事情便在沈府传开了。 沈夫人在房内几乎咬碎了牙,恨恨地说道: “我嫁入沈家这些年,除了第一次奉茶的时候,她给我送了个镯子,后来有什么好东西从来没有想起过我。” 转而看到一旁同样满脸委屈的女儿,她的心中顿时更恨了,忍不住为女儿叫屈: “雁儿明明是她的亲孙女,可逢年过节才得她一点东西,那小贱人可好,这不年不节的,一套红宝石头面,她竟然说赏就赏了。” 同样在沈夫人房中陪她说话的洛绾颜闻言,也不由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或许是因为许姑娘快要及笄的缘故。”洛绾颜说着瞟了一旁的沈一雁一眼。 果然,话音刚落,沈夫人顿时彻底炸了,只见她怒道: “呸!她的及笄算个什么东西?雁儿比她还早一个月呢!如今满府上下就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操心,她可是雁儿的亲祖母啊!” “又或许是因为她终究是表兄的房中人。” 洛绾颜这话刚出口,沈一雁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又是因为兄长。 往日里有好东西都先紧着兄长也就罢了,如今那许闻溪只是因为沾了兄长的边,连这自己都比不过了吗? 为此,沈一雁又想起了之前护身符的事,手指不由抬起轻轻压了压胸口的位置。 第13章 惊艳 而沈夫人在听了洛绾颜提到许闻溪是沈轻舟房中人的话后,顿时好似被点燃了尾巴彻底炸了。 “舟儿岂是那小贱人能肖想的!能让她给舟儿冲喜这些年,已经是她祖上烧高香了,如今她还敢肖想正头娘子的身份不成?” 洛绾颜见沈夫人的态度没松动,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但她还是说道: “姨母自然是为了表兄好,可老夫人不一定知道啊!” 在说这话的时候,洛绾颜也在心底埋怨姨母为何如此不争气,都嫁入沈家这些年了,可直到现在都没将管家权拿到手。 如今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其实按理来说自己若是直接讨好老夫人可能更好些。 可她幼时曾来过沈府,见过那时候的沈老夫人,当时她往不喜欢的婢女身上偷偷扔虫子被老夫人看到了。 从那时起,沈老夫人似乎就不太喜欢她,直到她的家姐入了知县府做小妾,沈老夫人对她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但是洛绾颜笃定,若是当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出现时,沈老夫人绝对不会选她的。 所幸表兄是个孝顺的,她讨好了姨母也是一样的。 而且沈家很是看重沈轻舟的想法,所以只要沈轻舟非她不娶,那么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不行!我得去找婆母谈一谈。” 这沈夫人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罢就站起来往外走去。 直到沈夫人离开后,沈一雁还站在原地发呆,就在洛绾颜待得尴尬,准备先行离开的时候,沈一雁突然开口说道: “你也不想我兄长娶许闻溪对不对?” 洛绾颜顿时被吓了一跳,刚想否认,就见沈一雁冷哼一声,说道: “你可别否认,我都好多次看到你往我兄长面前凑了。” 洛绾颜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表情,见沈一雁一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微笑着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见沈一雁嗤笑一声说道: “我也不想她做我嫂子。” 闻言,洛绾颜倒是愣住了,她知道沈一雁长得不怎么样,却一直很爱美。 之前她投其所好给她送过几样自己调制的脂粉,却没有想到对方用了感觉没效之后,反而怪她送的东西不好。 至此她就再也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了,反正沈一雁迟早要嫁出去的,自己犯不着和她多交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绾颜收起了面上的假笑。 “或许我们可以暂时做盟友。”沈一雁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如果真的要选,沈一雁觉得自己勉强能接受洛绾颜做自己的嫂子,因为比起许闻溪来说,母亲起码是喜欢洛绾颜的。 而如今这个家里,只有母亲还一心为她着想了。 许闻溪不知道是,仅是因为一套头面,沈一雁就和洛绾颜结成了盟友。 因为知县的请柬下得太急,再去做衣服已经来不及了,之前穿过的也不能再穿,加上还要与沈老夫人送的红宝石头面相配。 许闻溪思来想去,只找到了一套青色里子,水红色打底,金银线绣山水祥云纹的裙子。 摸着上面的绣线,许闻溪的心中微暗,这套衣裙其实是为了和沈轻舟礼成之后,第二日向公婆奉茶时穿的。 她之前满心满眼都想嫁给沈轻舟,不敢绣嫁衣,便偷偷绣了这套,却没想如今婚期未明,衣服却提前用了。 沈夫人从松鹤院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为沈一雁要来什么首饰头面,后来反而私底下偷偷看过许闻溪几次,目光复杂,让一旁的于婆子欲言又止。 到了请柬上所说的这一日,许闻溪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换好衣服后便先去松鹤院问安,也是为了让沈老夫人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一路走来,府中满是惊艳的目光。 原本大家都觉得闻溪娘子生得过于妩媚令人不喜,没想到如今一打扮竟然如此的艳光四射明艳大气。 饶是在沈府众人中算是见惯了世面的沈老夫人,在见到许闻溪时,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别有一番好颜色。 但若是做当家主母,这般颜色反而对相公不利,至此沈老夫人似乎又对许闻溪不喜了。 但想到请柬上县太爷的交代,沈老夫人纵使心中再如何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点下了头。 就在许闻溪要离开的时候,沐修的沈轻舟也回来了,并且恪守礼仪,一回来就先到祖母这请安。 于是,在这天光明媚的清晨,沈轻舟再次被自己的冲喜娘子惊艳了。 直到许闻溪离开的时候,沈轻舟还直勾勾地盯着许闻溪的背影看。 沈老夫人自见到宝贝孙子眼底就溢满了欢喜和慈爱,可此时见他如此,心里顿时打了个鼓。 “舟儿可是喜欢闻溪丫头?” 沈轻舟不知道祖母为何这么问,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闻溪是孙儿的内人,自然是喜欢的。” 沈老夫人闻言,面上的慈爱差点绷不住,舟儿竟然喜欢那丫头,这内人可不就是正头娘子的称谓,这可有点难办了…… 却说知县冯蒲知对于许闻溪的容貌虽然有一定的认知,但是同沈府一样,当他看到今日的许闻溪时,他不得不承认大人确实好眼光。 自己所见过的清丽佳人,到了这位面前似乎都会显得过于寡淡了。 而如今这位甚至还只是十几岁的年纪,若是再长开些,想必能发现她美的人,更是要多上不少。 不过幸而此人正好就在自己所掌管的江陵,若是真能在布政使大人面前得了脸,那她还真是自己的福星了。 许闻溪哪里知道冯知县心中的这些小九九。 在得知他们要去的地方竟然还是上次的别庄时,许闻溪的脑海中自动回想起了那位大人,还有大人的那句: ‘下次叫我岁安。’ 许闻溪顿时心跳如鼓,直到再次坐进马车时才彻底平静下来。 当马车一路赶到别庄时,哪想门房却说: “今日我们大人不见客。” 冯知县顿时急了,上次大人当着众位同僚责骂自己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 未免夜长梦多,如今他好不容易将许闻溪都带来了,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第14章 喜事 只见冯知县微微使了个眼色,一旁同为他本家的师爷立即上前塞了锭银子,并说道: “劳烦小哥跑一趟,就说是江陵知县求见。” 门房掂了掂手中银子的重量,抬头看了冯知县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许闻溪,终于点头说道: “好吧!我就帮你们传个话,至于大人见不见我可不敢确定。”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这门房虽然是奴才,可当着知县的面你来我去的,却无人敢说他半句不是。 而门房进去后,并不能直接见到时赫辰,也是由别人传话将消息带进去。 时赫辰正在写信,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见。” 门房得了消息却一点也不意外,转身就去回话了。 而时赫辰将信件封好之后,交给了一旁的禄明,并说道: “你亲自去跑一趟。” 门房出来后,便对冯知县等人说道: “我们大人不愿意见你们,快回去吧!” 冯知县顿时急了,立即问道: “请问小哥有没有同大人说,我们还带了许娘子来。” 那门房却不耐地挥了挥手,说道: “管她什么娘子,每日给我们大人送女人的可不少,就算是天仙来了也不顶用。” 冯知县无奈,却也再无其他办法,只能带着许闻溪准备先行离开。 就在他们刚转身的时候,禄明正好出来了。 “许女郎?”禄明一眼就看到了让他们主子几次破例的许闻溪。 许闻溪闻声回头,禄明顿时笑着说道: “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门房惊愕地看着禄明对待许闻溪时那恭敬熟稔的样子,心中顿时一阵‘糟糕’。 而一旁的冯知县等人见此,心中对许闻溪更是重新评估了一番,或许时大人比他们想象中更要看重许娘子? 相对于禄明的熟稔,许闻溪对对方却并不熟悉,只是依稀记得这人好似在大人身边见过。 倒不是许闻溪故意忽略,而是那位大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太过出类拔萃引人注目,让人很难注意到他身边的人或事。 因为并不熟悉,闻溪也恐自己叫错,便含糊地向对方福了福身子。 对此禄明并不在意,而是主动说道: “娘子不如先进去到耳房喝杯茶,奴才这就去通禀大人。” 还不等许闻溪点头,一旁的冯知县就立即连声说“好”,替许闻溪答应了下来。 而那刚才去传话的门房,在听到禄明总管竟然在许闻溪面前自称“奴才”时,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完了!完了!自己刚才传话没传清楚,只是将许闻溪当做一般被献给他们大人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这位竟然如此特殊,能让禄明总管主动招呼笑脸相迎。 禄明亲自引着许闻溪等人到耳房坐下后,便对负责耳房的丫鬟知会了一声,没一会儿立即有人送来了热乎的甜茶,与时兴的点心。 而禄明则是去而复返,再次回到了书房。 “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时赫辰见禄明去而复返,还以为对方遇见了什么麻烦。 “今儿一早喜鹊就在枝头叫着,如今确实发生了好事。”禄明笑着同主子卖起了关子。 “哦?什么好事,说来听听。”时赫辰不以为意,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奴才刚出门就遇到了许女郎。”禄明回道。 闻言,时赫辰手上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怎么认为,她对我来说是好事?” 禄明则是故意装作不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道: “是奴才多虑了,奴才这就让人回去。”说着便作势要往外走。 “等等!”时赫辰猛然将书合上,平时见这家伙还挺有眼色的,今日怎么如此不上道。 “您请吩咐。”禄明笑着低下头。 时赫辰轻咳一声,说道: “去将人请进来。” “喏,奴才这就去。” 禄明笑着便准备往外走,哪想时赫辰又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她现在在哪?我同你一块儿去。” 这一次禄明脸上的笑容是彻底止不住了,在看到主子正在瞪自己的时候,他立即用力抿住嘴角,快速平复后,说道: “外面炎热,奴才将许女郎引进了耳房,让人送了甜茶点心伺候着。” 这样的待遇可是连知府来了都未曾有过,可时赫辰听了却依旧觉得不满,并说道: “天气如此炎热,那耳房里可有准备冰盆?” 禄明顿时一阵语塞,心道‘知道您要宠,但没想到您要这么宠呀!’ 嘴上却说着: “是奴才的疏忽,耳房里并未放冰盆。” 闻言,时赫辰的脚步似乎走得更快了些,稍稍落后的禄明随手招过一个路过的小丫鬟,说道: “快去准备些上好的瓜果点心,还有桂花冰镇牛乳酪,一并送到花厅去,记得花厅那边多摆两盆冰。” 都走出去了两步,禄明又猛然回身将小丫鬟招了回来,补充道: “对了,顺便再同厨房那边吩咐一声,今日菜式除了准备大人爱吃的,还多做一些女子喜欢的菜式。” 当禄明追上时赫辰时,对方已经到耳房了,只是此时的他全然没有刚才那迫不及待地样子。 时赫辰神色冷然地问道: “找本官何事?” 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得刚赶到的禄明忍不住扶额。心道: ‘我的爷,您在说这话的时候,如果人没有出现在耳房,恐怕效果更好些,都如此迫不及待了,就没有必要再摆身段了吧……’ 当然这些话禄明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可正如禄明所想的那样,冯知县等人也没有想到时赫辰竟然真的同意见他们了。 而且见人不说,对方自己还主动跑到了耳房来见。 哪有主家亲自到耳房里接人的?一时间许闻溪在大家心中的位置里又重了许多。 许闻溪也没有想到时赫辰竟然会亲自来接,立即诚惶诚恐地起身行礼。 见此,时赫辰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巴巴的赶过来确实容易吓到对方,于是轻咳一声,故作平静地抬了抬手,说道: “起来吧!” 第15章 不该 正如禄明所料,时赫辰将人带入了花厅。 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冯知县他们正好把主位左手边的位置都坐满了,只有右边的位置还空着,可如果自己坐右一的话,那也太近了。 但许闻溪也不好故意岔开几个位置坐到后面去,只能装作无所谓地在右一的位置坐了下去。 这坐下去之后才发现,这位置离主位竟然比看起来还要近,近到甚至自己一抬眼就能看清大人的眼睫毛又长又密。 就在许闻溪“时不时”观察时赫辰的时候,时赫辰何尝不是在观察她。 其实早在耳房的时候,时赫辰就已经被许闻溪给惊艳了。 他知道她的好颜色,却没有想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许女郎打扮起来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惊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转而又想到前两次她虽也梳妆,且各有各的美,却也能看出只是不出错而已,如今这样装扮,是不是在她心里也是看重这次见面的?四舍五入那便是看重自己的。 想到这里,时赫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觉得闻溪只要肯为自己花心思,怎么样都是好的。 然而,这位时大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许闻溪之所以今天会如此打扮,只是因为知县在请柬里有隐晦的提到而已。 时赫辰心里高兴,在冯知县再次秉职的时候,就连出现的小错,他也只是笑着点出来,并对冯知县的工作与政绩表示了认同,着重夸奖了一番。 得了夸奖的冯知县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心中顿时更加看重许闻溪了,还是恩师说得对啊!什么妻族兄弟在他这统统不够看了。 期间众人又聊了不少事,就连许闻溪都被人有心引着说了两句。 直到该用膳的时候,因为天气热,用膳的地点被安排在了水榭之上。 好在本朝民风开放,男女同席还算常见,再加上席位虽在水榭里,可时赫辰却十分守礼地要求将帘子全都挂了起来,显然是将许闻溪的清誉也考虑到了。 这一次同样不知道众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待众人落座之后,竟然只有主位的时赫辰身边还有一个位置。 闻溪虽不知在座的诸位除了冯知县和冯师爷其他到底都是些什么身份,可就凭她唯独还算熟悉的冯师爷都只能坐最下首来看,这些人的官位定然不低,更不用说能坐主位的那位大人了。 自己只是一小小商女,主位身边的位置她自然是不够格的,正在闻溪进退两难之际。 只见唯独认识的冯师爷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许娘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坐呀!” 那和蔼可亲的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斜眼看人的势利。 说着还主动起身,引着她往主位的方向走去,见众人似乎并不在意,闻溪也不过多推却,坦然地坐在了大人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在自己落座的瞬间,身边的这人似乎笑了一下。 时赫辰虽然说是以朝廷的新律为饵,引得闻溪留了下来,可饭桌上众人一开始并没有谈及新律的事。 闻溪更不好插嘴,只能乖乖坐着,时不时浅浅吃上两口,听着自己从未去过的汴京。 就在闻溪发现今日的清河虾仁味道不错,多吃了两个时,一双夹着虾仁的筷子便落到了她碗里。 闻溪开始习惯性的以为是红姒在为自己布菜,也没多想便头也不抬的吃了下去,可吃着吃着却突然发现周围似乎太过安静了。 待她好奇地抬头看去,才发现众人都静静地看向自己,或者说看向她身边的大人。 正在这时,一枚虾仁再次落入自己碗中,而闻溪也终于明白众人为何这般了,这为自己布菜的人哪是什么红姒,根本就是坐于主位的岁安。 这样的情况吓得闻溪瞬间松了自己的碗,可碗还未落下,就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稳稳接住。 “可是碗太烫了?”手的主人温声问道。 闻溪胡乱点了点头,猛然站起身说道: “民女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人同意,就匆匆往外走。 “朝廷的新律不是还没说?”男子的声音由后传来,却吓得闻溪越发不敢停。 呵!似乎吓到了呢? 别庄的水榭是需要单独泛舟过来的,可当许闻溪来到刚才上岸的位置时,却发现此时这里一艘船也没有。 许闻溪顿时慌了,还不等她想清楚,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闻溪甚至不用回头就猜到了定然是那位自称“岁安”的大人。 “水榭向来被用来谈重要且私密的事,所以他们将人送到后都会主动离开。”时赫辰走到许闻溪身边,同她一起看着翠绿的湖水。 才看了一会儿,许闻溪就坚持不住开了口,她小声地询问道: “大人……能不能,能不能让民女归家?” 家?呵!她竟然称沈府那样的地方为家。莫不是她真就那么想嫁给沈轻舟不成? 这一瞬间,时赫辰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怒气,而身边的小兔子似乎还有着动物的直觉,竟然怯怯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时赫辰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后才说道: “上次我同你说的话都忘了?” 上次?都怪许闻溪的记性似乎太好了,几乎瞬间她就想起来那句‘下次唤我岁安。’ 许闻溪猛然抬头看向对方,只见面前这人神色沉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溪囔囔道: “大人,我们不该这样。” “这样?那我们该如何?”野兽单独露出的那只眼睛危险地半眯着。 小兔子见此,忍不住又要后腿,却被面前的野兽一把拉住了。 时赫辰没好气地说道: “还退?莫不是你想进湖里冷静冷静?” 许闻溪顿时被吓得不敢吱声,对方这是威胁她要把她扔湖里的意思吗? 一时间许闻溪吓得不敢再动,就这么任由对方拉着自己。 但没想到对方真就不允许自己再“退”了。 只见时赫辰微微低下头,将许闻溪又拉近了些许,接着问道: “乖,告诉我,我们该如何?” 第16章 小倌 该如何?许闻溪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这还用问吗? 哪知对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就连拽着她的那只手似乎也变得不安分了,竟然捏了捏她的手心。 许闻溪顿时被吓得指尖一紧,强忍着心中的害怕: “您是大人,民女只是草民。” “就这?”男子勾了勾唇角。 许闻溪一时间也来了气,声音稍微大了点,道: “还因男女授受不亲。” “这确实。”时赫辰点了点头,说道: “你以后确实不能让别人碰你。” “你……”许闻溪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无赖,在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大大方方地捏着她的手。 “你还不快放开!” 许闻溪顿时被气得连敬语都忘了,小声斥责着想要挣开自己的手,哪想对方就和铁链一般,任她如何动都挣脱不开。 “这可不行,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为何不能这样?”时赫辰笑着看向面前生气的小兔子。 “这还不够吗?”许闻溪难以置信,怎么会有如此无赖之人。 “你说的是别人,可我不一样。”时赫辰笑了笑,突然发现小兔子的耳垂上竟然有一点小小滴红痣。 因为兔子生气,那颗红痣也变得越发嫣红,令人难以忽视。 “呵?哪里不一样?莫非因为你不是男人?” 许闻溪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懊恼地闭上了眼睛,她还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能对大人说出这样的话。 若对方是个心狠的,只要随意给她安个罪名,那真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时赫辰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来这么一句,看着许闻溪逃避一样的闭上眼睛,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时赫辰这是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兔子紧闭的双眼,还有那因为不安而颤动的睫毛,时赫辰不由伸手捏了捏许闻溪面颊。 “本官是不是男人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感受着指尖传来细腻滑嫩的手感,时赫辰忍不住又多捏了两下。 而许闻溪听见“本官”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不由一颤,大人终究还是生气了吗? 可感受着自己面颊被捏来捏去,闻溪又变得不确定了,便悄悄睁开半只眼睛,想要观察一下大人的反应。 却没想竟然正与大人的目光对上了,吓得她又瞬间闭了起来。 时赫辰见她这样,还真是气笑了,说道: “你可知有多少女人想同我这样?” 许闻溪心中翻了个白眼,嘴巴一不留神就说道: “那你和她们这样去啊!” “你当爷是做小倌的呢!她们想同我这样就能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时赫辰已经松开了许闻溪的手,并抬手摸上了兔子耳垂上的那颗小痣。 闻溪是个怕痒的,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却被对方所说的话惹得笑出了声。 “怎么?爷终于把你逗高兴了?”时赫辰见许闻溪笑了,自己也不由勾起了唇角。 而许闻溪也不好再闭着眼睛了,睁开眼后飞快地看了时赫辰一眼,又马上转向了别处,嘴上还嘀咕道: “哪有那么说自己是小倌的。”更何况自己还是大官。 许闻溪不知道就她刚才这眼神竟然格外娇俏,看得时赫辰心头一阵火热。 “知道你心疼我。”时赫辰打蛇随棍上,故意曲解了许闻溪的意思。 许闻溪再次悄悄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 时赫辰见许闻溪的态度有些松动,心里也不由地高兴,却也知道暂时不能把人逼得太急。 除了因为许闻溪自己原因,还有他暂时也没有想好要将对方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他现在虽然很确定自己乐意见她,见到她就会高兴,甚至对她在沈家的处境有微末的怜惜,但是然后呢…… 他也不知道。 姑且就先这么放着,看着。 “若是累了,你可以先到那边的小亭子休息,待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的。”时赫辰说着,往自己所说的方向指了指。 许闻溪闻言,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水榭因建在藕花深处,若是不注意根本难以发现竟然还有一条小道通往几丈外的八角亭。 许闻溪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子道谢后,就往小亭子的方向走去。 心里想着:一个人待着也好,总比在外人面前行差就错留人口舌的强。 只能说闻溪虽然聪明,但是在些许的人情世故官场沉浮上,还稚嫩了些许。 到现在她还以为两次落座都是巧合,却没有想过江陵官员们早就成了一丘之貉达成共识,推着她往前,只盼借着她的光能哄得大人高兴。 就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不长眼的在外乱说。 时赫辰看着许闻溪进了亭子后,才转身回了水榭,而那些官员都眼观鼻子鼻观心,对于许闻溪不见的事一句没提,就好似从未发生过。 不过观大人的面色,这事情的发展似乎并不糟糕,这也算是个好兆头吧!诸位官员悄悄交流着眼神。 许闻溪到了小亭子后才发现这里虽然没有准备饭菜,却也摆满了新鲜的瓜果茶点,甚至亭中还有一张小塌,供偶尔来此赏景的主人小歇。 因为刚才太过紧张,此时放松下来的许闻溪便准备给自己倒盏茶喝,却没有想到倒出来的并不是茶水,而是颜色微粉的果酒。 闻溪虽从未喝过酒,却也听过酒水辛辣,于是她先试探着尝了一小口,发现并没有所谓的辛辣,反而有着淡淡地果香与回甘后,她便将杯中的果酒喝了下去。 喝了一杯后,闻溪觉得这果酒虽然闻起来有淡淡地酒味,但是喝起来却更像清淡的甜水,确实好喝,于是她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喝了一杯再喝一杯,于是这不知不觉间,一壶果酒竟然被许闻溪饮去了大半。 而她也不是因为喝够了才停下来的,而是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头晕了,这果酒也会醉人吗? 许闻溪不确定的想着,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且看到一旁的小塌,正是头晕的她觉得自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第17章 丢失的耳铛 待时间差不多,摇船的小厮来接人的时候,时赫辰让其他人先走,而他则转去接许闻溪。 原本他以为等了那么久,许闻溪早该急了,却没有想到当他来到亭子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幅美人春睡图。 只见繁茂的荷叶偶尔探入亭中,桃色的荷花争先恐后的开着。 而一身着华服的少女正躺在花下的小塌上,发髻微乱,眉眼轻阖,双颊透着喜人的粉,湿润地双唇发出清浅地呼吸。 就好似那荷中仙子,时赫辰一时间不由看呆了。 过了半晌他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弯下腰也不动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正在深睡的少女,好似生怕自己稍一动作就会吵醒了对方一般。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时赫辰终于忍不住微微低下头,将双唇贴上了少女的眉间。 淡淡地酒气袭来,原道是喝了酒,才会睡得这般沉。 但时赫辰并没停止,而是缓缓向下,鼻梁、面颊、唇角、唇珠…… 一如那夜。 “嗯~” 少女无意识的轻哼出声,时赫辰也终于抬起了头,在发现对方并没有醒之后,目光不由转到了少女的耳垂上。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殷红似血,正在吸引他。 当男子的双唇从少女的耳垂上离开时,那里除了红痣越发鲜亮,还有就是原本垂于少女耳间的红宝石耳铛不见了。 时赫辰把玩着手中的耳铛,看着上面灰蒙的红宝石,粗糙的镶嵌在小小的赤金上,心里对少女越发怜惜了三分。 当许闻溪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微暗,吓得她立即坐直了身子,当看到身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时,顿时被吓得尖叫出声。 “别怕,是我。”男子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 听着这熟悉地声音,许闻溪试探着唤道: “大人?” 男子闻言,轻嗤一声道: “呵!你除了叫我大人,还能唤我什么?” 许闻溪见果然是对方,心底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听着对方的话,她心中忍不住嘀咕: “总不能真叫你岁安吧?” 或许是喝了酒尚未清醒的缘故,这话许闻溪不但想了,竟然嘴上也说了出来。 时赫辰闻言轻笑一声,道: “为何不能?” 许闻溪惊讶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将心里话也说出来了。 她顿时懊恼地蹙眉咬了咬下唇角,看起来竟比平日里生动肆意了不少。 或许真是喝了酒的缘故,许闻溪也不再用什么敬称了,甚至大胆地反问道: “你就这么想要我叫你名字?” “是。”男子的话有简短而有力。 许闻溪轻哼一声,将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道: “行吧!” “就这么说定了!”大人果然善于把握时机,立即盖棺定论,并提出新的要求: “那你现在便唤我一声。” 哪想兔子到了此刻竟然后知后觉地害羞了,想要临阵脱逃。 大人立即使出了激将法: “没想到你竟然言而无信。” 兔子立即急了: “谁言而无信了?” “那你倒是唤啊!” “……” 亭中顿时陷入了沉默,时赫辰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终于在不知名的鱼儿跃出水面的时候,少女轻启朱唇: “岁……岁安。” “呵!”男子轻笑一声,故意道: “知道了,我定如你所愿平安喜乐,岁岁年年。” 闻溪没有想到对方连这样的口头便宜也要占,扭过头暗自嘀咕道: “谁希望啦!” 时赫辰对此却装作没听到,只要兔子开了口,他不愁没有第二个“岁安”。 知道女子不能在外过夜,所以时赫辰并没有强留许闻溪,甚至还因为冯知县他们先行一步,而特意招来了快马送许闻溪。 原本他是想要亲自送的,可前去送信的禄明回来了,还带来了要事,所以只能先行回了书房。 红姒在看到冯知县他们都离开,而他们娘子迟迟未至的时候,早已等急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许闻溪出来了,立即就迎了上去。 “娘子,您可算出来了。” “嗯。”许闻溪微微点了点头,心里闪过一丝微微地慌乱,却又似乎债多不用愁,瞬间又平静了。 “那我们快回府吧!”红姒说着便打算上前扶许闻溪。 可刚靠近,她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娘子,您的耳铛哪去了?” 许闻溪闻言,条件反射的抬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左耳空空,那老夫人所赐头面中的红宝石耳铛,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一时间许闻溪也慌了,虽然沈老夫人说是送她了,可她也不能将东西弄丢啊! 而且若是自己将来离开了沈府,那东西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如今耳铛却丢了,这要如何是好? 许闻溪立即想要往回去找,可如今天色已暗,耳铛又小,加上许闻溪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哪掉的,这要如何去找? 正当许闻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禄明再次出现,只见他手中还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并说道: “主子听说女郎的耳铛丢了,说是府中的失职,特意从库房中选了一对送与女郎,还望女郎收下,至于女郎原有的那只,若是今后找到,再亲自给女郎送去。” 说着便打开了盒子,只见一对点翠仙鹤衔珠的耳铛正躺在盒中,难得的是那珠子显然是民间少有的东珠。 “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到时候若是能找到我的耳铛,差人送来就行了,或是知会一声我让人来取也行。”饶是许闻溪从未见过,也知道这其中的贵重,不肯将此礼收下。 “女郎可别难为奴才了,大人只吩咐了奴才将东西送来,可没有说过女郎若是不收怎么办。”禄明陪着小心,一脸为难地样子。 一时间许闻溪也为难了,她也知道做奴才的还不是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若是自己拒绝了,惹得对方受了罚,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那劳烦小哥替我好好谢过大人。”许闻溪终究亲手接过了盒子。 “女郎叫奴才禄明就行。” 第18章 龌龊之事 有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在闻溪看来对方就只是这么同自己一客气,自己哪能真就那么叫了。 而禄明也没有强求,见许闻溪收下了东西,他便回去复命了。 时赫辰正在擦这手中的短剑,见禄明回来,便问道: “东西她收下了?” “收下了。”禄明拱手回道。 “那她有说什么?”听到闻溪收下了东西,时赫辰终于抬起了头。 “女郎她说谢谢您。”禄明回道。 “还有呢?”时赫辰坐直了身子。 “女郎一开始不愿收礼,只说是若是能找到那原有的耳铛,差人给她送回去就行。”禄明虽然这话稍有润色,但也算是一五一十的回了。 时赫辰闻言嗤笑一声,道: “确实是她能说出来的话,还真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罢、罢,只要愿意收了这礼也算是好兆头。 没想到时赫辰所准备的马车竟然是那天送自己回府的那辆,闻溪坐在熟悉的马车里,看着手中的紫檀盒子,脑海中满满都是那天两人在马车中的画面。 明明两人在车中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如今回想起来,许闻溪突然觉得那天的车中总有种黏糊感,闻溪自己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想着想着,许闻溪的回忆不知怎么的就落在了大人的唇上,明明没有仔细看过,可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清晰可见。 脑海中甚至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大人的唇肯定很软。’ 接着瞬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开。 “娘子,你怎么了?” 红姒注意到了闻溪的小动作,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车中明明备有冰盆,可他们娘子的脸还是热红了。 “无事。”许闻溪说着,却紧张得鼓动了一下喉咙。 脑海中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今日自己醉后在亭中小歇的事,那时她睡得其实并不是很沉。 梦中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触碰自己,包括自己的耳垂…… 对了,她的耳铛丢了,不会就是那时候丢的吧?没想到此等高官的庄内竟然也会出此等龌龊之事。 许闻溪一时间有些气愤,可看到手中的紫檀木盒时,心中的那口气一时间又变得萎靡下去。 罢了罢了,谁的府邸都不愿意出现这种偷盗之人,并且主家都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兜了底,自己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得不说许女郎是有些直觉在身上的,可方向却错了。 而时大人也不会想到,兔子就这么一个归府的路上竟然脑补出了如此多的大戏。 而不得不说许闻溪和沈一雁是有些缘分在身上的,不过这缘分或许是孽缘。 第一次乘坐大人的马车被沈一雁遇上也就罢了,许闻溪没有想到这第二次乘坐竟然又遇上了沈一雁。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沈一雁竟然没有说什么,许闻溪也懒得搭理,就这么径直从对方面前走了过去。 “你们可看清楚了,是不是上次的那辆马车?”沈一雁目光幽幽地盯着许闻溪渐行渐远的身影。 “奴婢看清楚了。”春草道。 “奴婢看清了,确实是上次的那辆马车。”夏草也点了点头。 沈一雁得意地冷笑一声,一次说是巧合也就罢了,这第二次还能是巧合吗? “你去打听打听,那辆马车是谁的。”沈一雁对春草嘱咐了一句,便往洛绾颜的秋水居走去。 因为回来的太晚,沈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许闻溪暗暗松了一口气,便先回去卸了妆。 在看到空荡荡的左耳垂时,许闻溪鬼使神差地取出紫檀盒子中的仙鹤衔珠耳铛放在耳垂下比了比。 送水的小丫鬟绿沫看到那耳铛时也不由眼前一亮,还以为是他们娘子新买的首饰,立即夸赞道: “娘子这耳铛哪买的?当真好看。” 许闻溪立即被吓得将耳铛扔回了盒子,并“啪!”的一声盖上。 红姒立即来到小丫鬟身边,低声斥道: “就你多嘴!” 小丫鬟却很委屈,不解地道: “红姒姐姐,我哪里说错话了?我只是觉得那耳铛确实好看而已。” 红姒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能不好看吗?那可是来自汴京的官老爷送的。 却也知道绿沫也是无辜的,便说道: “不关你的事,只是娘子今日心情不好。” 绿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不解心情不好还能摆弄首饰? 红姒跟在闻溪身边久了,自然也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未免小丫鬟心底不好受生了隔阂。 她便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一小角平日里娘子给她用来赏人的碎银子,悄悄塞进了绿沫手里,并说道: “去吧!来日买点果脯甜甜嘴,娘子这有我在就行。” 绿沫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挨了一句不痛不痒地斥责,竟然就能得到一角碎银,心底顿时乐得恨不得每日多挨两句,这可比她做丫鬟轻松多了。 “谢谢红姒姐,那我就先出去了,若有事你只管叫我一声就行。”绿沫的脸上瞬间挂起了笑容。 红姒看着绿沫离开时那欢喜的样子,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却不想当年沈家买丫鬟买的小,绿沫家为了钱,竟然将本就营养不良个子矮小的绿沫故意报小了几岁,如今除了婆子,绿沫其实上才是玲珑院内年纪最大的那个。 却说绿沫出了屋后本打算廊下休息等吩咐的,没想到竟听到了两声布谷鸟叫的声音。 她顿时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后,才小心地走到了墙角的梨树下。 只见绿沫刚过去回了两声布谷鸟叫,那边没一会儿竟然翻过一个人来,赫然便是沈夫人的奶母于婆子的小儿子王狗子。 “你怎么来了?”绿沫见到王狗子的时候很是惊喜。 “想你我就来了。”王狗子笑了笑,借着月光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俊俏。 想来于婆子年轻时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而她小儿子王狗子的长相放在府中的小厮里也是排得上号的。 “哼!净说浑话,我白日里可看到你同林二家的说笑了。” 第19章 野鸳鸯 绿沫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眼底的欣喜却是藏不住,想来王狗子那句‘想她了’终究是令她高兴的。 听了绿沫的话,王狗子却是连连喊冤,忙说道: “别说林二家的早已嫁给了林二,就是放在她还未嫁人的时候,哪里又比得上你貌美,不对,她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哼!油嘴滑舌。”绿沫嘴上说着,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王狗子看着绿沫脸上的笑意,也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 在占尽了便宜之后,他才喘着粗气将绿沫的手拉进自己怀里,说道: “你还帮你们娘子洗衣服?” 绿沫靠在对方怀里点了点头,说道: “娘子贴身衣物不放心让下面的人洗,红姒姐姐是娘子的贴身丫鬟,所以娘子的贴身衣物一并都是我洗的。”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王狗子立即说道。 绿沫却没有太在意,而是说道: “本就是人家买来的丫鬟,哪有不做事的道理。” 王狗子一听连忙换了个说法,道: “我只是心疼你,你看感觉你手都粗了。” 如果说一开始绿沫还不以为意的话,那么当王狗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即将自己手抽了回来,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 毕竟哪有女子不爱美的。 之前不说不觉得,如今一经王狗子的提醒,绿沫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当真粗了许多。 王狗子立即趁热打铁,一脸心疼地将绿沫搂进了怀里,并再次握住了绿沫的手,说道: “不如我帮你浣洗衣服,这样就不会伤到你的手了。” “这怎么行?”绿沫立即拒绝了,不是不愿,而是害怕,怕被人发现了。 “为何不行?将来我们是要结为夫妻的,相公帮内子,那是理所当然,谁又能说得了什么?” 王狗子说得理所当然,可绿沫的重点一下子偏了。 “你只是嘴上说着要娶我,如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说到这个,绿沫心底也后悔,自己是对王狗子有些好感,但自认为并不是那轻浮之人,可是不知怎的,就在麻四淹死前一晚,自己就稀里糊涂地与王狗子滚到了一块儿。 后面的事也只能说是顺水推舟,毕竟自己身子都已经给他了,总不能还去找别人。 王狗子闻言目光闪了闪,嘴上却说道: “你也知道你们娘子与我们夫人有点不太对付,若我这时候上门提亲,你们娘子会拒绝不说,到时候你在玲珑院里也难过。” 绿沫闻言瞬间急了,一把拧住王狗子的腰间肉,急声道: “你莫不是想吃白食不成?” 王狗子一时间顾不得腰上的疼痛,立即抬手捂住了绿沫的嘴,连声说道: “小声点,我的祖宗。” 见绿沫依旧气得瞪眼,并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他只能疼得一边抽气,一边解释道: “你们娘子总要嫁给少爷的,这样我们只会是亲上加亲,到时候我在上门求娶你,你们娘子也一定会同意的。” 饶是身上再痛,王狗子也不敢轻易松开手,直到绿沫眼神再次变得温柔,他才小心地问道: “这次能小声了吧?能就眨眨眼。” 只见绿沫眨了眨眼睛,王狗子便放下捂住绿沫嘴的手,而绿沫也松开了王狗子的腰间肉。 王狗子心底气得不行,心底想那块肉也不知道被这小贱蹄子掐得怎么样了。 嘴上却依旧温柔地说着: “我是真的心疼你,所以才想着帮你浣洗衣服,若是你不愿,那就算了。” 说着还做出一副落寞的样子,绿沫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了,便说道: “到时候我再看看,若是实在忙了,你再来帮我洗。” “嗳!”王狗子立即笑着点了点头。 绿沫心中更是甜蜜,觉得王狗子对自己真好,明明是要帮着她做事,却还笑得跟得了什么好处似的。 见绿沫答应了,王狗子也没有就此止住,反而同绿沫“畅享未来”,手里一边寻摸着,嘴上一边说道: “你也知道我母亲是于阿母,当初夫人给了恩典,将我放出府去了奴籍,如今我虽然也在府中做工,拿的却是雇银。” 说到这,王狗子悄悄扫了绿沫一眼,果真看到了她眼中的羡慕,才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 “将来你若嫁了我,我定然去求了恩典,让你也去了奴籍,我们也好在府外做一对恩爱夫妻,到时候还能送咱们孩子入学、下场,说不定也能中个状元回来。” 王狗子这话越说越夸张,可绿沫听得高兴,眼中满是希冀,嘴上却道: “状元哪是那么好中的。” 还不等王狗子回话,她又低着头满脸娇羞地道: “能中个举人也行。” “对对对!中举人也行!”王狗子连声附和。 许闻溪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自己院中竟然就出现了一对野鸳鸯,颠鸾倒凤不知今夕何夕。 第二日一早,绿沫起晚了没来送水,红姒还好心地为她开脱了一句: “许是昨夜廊下守夜累了,今日就起晚了些。” 许闻溪不疑有他,甚至还体贴地说了句: “那今日便让她好好歇息吧!” 如今正好沈轻舟沐修,按照沈府的规矩,大家是要一道去松鹤院用膳的。 梳好妆后,许闻溪便携红姒一同前往松鹤院请安。 去到的时候,沈老夫人也才刚起,其他人一个也没来,许闻溪自觉上前接过柳心手中的活计,伺候老夫人梳洗。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许闻溪将自己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满脸慈爱地笑着说道: “你这手巧,如今这梳发的手艺竟然连柳心都比不上了。” “老夫人谬赞,我这班门弄斧的功夫只是老夫人不嫌弃而已,哪里能和柳心嬷嬷比。” 许闻溪谦卑地说着,眼中是恰到好处地喜悦。 沈老夫人看得越发满意,脑海中再次想到了自己那日同儿媳提到的话,只是不知道舟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20章 邀约 当许闻溪扶着沈老夫人从内室出来的时候,除了沈老爷,其他人都已经来齐了。 而沈轻舟正在同洛绾颜讲着书院里的趣事,逗得那位历来温婉的表小姐乐不可支。 最先发现许闻溪出来的是沈一雁,看到许闻溪的目光落在了兄长和洛绾颜身上,沈一雁得意又带着挑衅地冲许闻溪笑了笑。 许闻溪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既然决定了要离开,那么他和谁好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难受呢…… 而沈轻舟见许闻溪扶着祖母出来,顿时眼睛一亮,还没同洛绾颜说完,就起身凑了过来扶住祖母的另一只手,同许闻溪一起搀着祖母去了饭厅。 突然被抛下的洛绾颜脸上的笑容一时还没收住,目光愕然地看着骤然离去的沈轻舟。 有小丫鬟看着许闻溪和沈轻舟一左一右搀着老夫人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小声说道: “少爷和闻溪娘子看起来就好似新婚一般,当真般配。”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表小姐突然看了她一眼,虽然面上依旧是笑着的,可她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直到众人都落了座,沈老爷才姗姗来迟,并且还是一路打着哈欠进来,一幅没睡好的样子。 见此,沈老夫人立即关心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幅没睡好的样子?” 沈老爷浑不在意地说道: “昨晚斗鸡去了。” 说着也不等老夫人动筷,自己就先拿起碗吃了起来。 真的只是去斗鸡吗?许闻溪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脂粉味。 “你莫要玩物丧志。”沈老夫人皱了皱眉。 沈珩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说道: “我都给您老留下轻舟那么好的种了,玩一玩怎么了?” 此话当着小辈们说,那叫一个混不吝。 可沈老夫人却没有怪罪,而是不赞同加心疼地说道: “就算再玩也不能伤了身子。” 听到伤身子,沈珩突然顿了顿,放下自己碗筷看向沈老夫人,说道: “待会儿给我五百两吧!”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沈老夫人刚问完,一旁的沈夫人就叫道: “五百两!前日我才给你了你三百两!” 闻言,沈珩不由一阵心虚,而沈老夫人见自己儿子被吼,当即就不高兴了。 只见她眼睛斜斜地瞅向儿媳,说道: “什么叫你给的?你身上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沈家给的?” “母亲……” 沈夫人没有想到沈老夫人会突然翻脸,可还不等解释什么,沈老夫人又接着说道: “这些年你从沈家搬了多少东西回娘家?就你那点嫁妆,连你房中的茶叶都供不起。” 沈夫人顿时面色煞白,她没想到婆母如此过分,竟然当着小辈们的面就彻底将她的面皮扯下扔在地上踩。 她忍了又忍,可眼眶还是热了,但她不愿在小辈们面前哭,只能猛然站起身匆匆道了句“失陪”,就快步走了出去。 沈老爷对此无动于衷,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大孝子”,当母亲和内子发生冲突时,他永远都站在母亲这一边,因为沈老夫人永远不会害他…… 沈一雁左看右看,虽然担心自己的母亲,但是她也怕祖母,只能继续坐在原处。 至于沈轻舟?在他看来女子出嫁从夫,自然应该听父亲的,且生为儿女理应孝顺,况且祖母说得也没错。 洛绾颜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毕竟沈一雁这个亲女儿都这样,她又怎能去做那个出头鸟,而且表兄也没动不是么? 然而令她很不舒服的一点,就是自己是姨母的娘家,毕竟姨母只有她父亲一个兄长。 而许闻溪才不管他们争吵些什么,他们争他们的,自己则是默默站到了沈老夫人身后,准备如往常一般为老夫人布菜。 而沈老夫人或许真被儿媳气到了,连带看着洛绾颜这个娘家亲戚,舟儿的预备孙媳也不顺眼了。 竟然破天荒的叫许闻溪也坐下吃,并将位置就安排在了沈轻舟旁边。 沈轻舟对此很是高兴,因为他此时对许闻溪正是“新鲜”。 要知道虽然两人也算是一起生活了五年,可往日里许闻溪都是简单的打扮,像昨日那般惊艳还是第一次。 而沈轻舟也是才发现他的冲喜娘子竟然丝毫不比春楼里的花魁差,甚至长相更有韵味。 “用膳,你看我做甚?”许闻溪甚至都不用转过头,就发现沈轻舟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沈轻舟看着看着,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同窗约我下月一同踏青,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吧!” 许闻溪一愣,她转头看向眼前的已满19的少年郎,这还是他自从入学以来第一次邀请她同游。 往日里虽然对方不说,但是许闻溪也知道沈轻舟多少是介意自己在外经商的事,所以从未邀请过自己同游。 “怎么了?你不愿意?”沈轻舟不知怎的,见许闻溪这样,一时间也有点紧张了。 许闻溪没说话,只低头往嘴里喂了一小口芙蓉蛋羹,一滴泪不知什么时候落尽了粥碗里,吃起来有点苦与涩。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准备好离开了,他却变得比以往更令她不舍…… 就在沈轻舟等得有些不耐的时候,许闻溪终于开口问道: “下月什么时候?” “下月第一次沐修。”其实沈轻舟也不太确定,但是先同闻溪说好了,回去再与同窗商量一下,想必也是可以的。 “好。”许闻溪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沈轻舟一时间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 不过他却注意到闻溪的耳下多了两小块红痕, “你被虫子咬了?”沈轻舟问道。 “是吗?或许吧!”许闻溪并没有在意,可能是自己昨日在八角亭小歇的时候被咬的。 沈轻舟也不太懂,便真当是虫子咬的了,心底还决定到时候出去踏青虫子定然也多,他得准备点驱虫的香包。 坐在斜对面的洛绾颜虽然知道两人在说话,但是无奈声音太小,并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一时间挠心挠肺的。 第21章 嫁妆 可就算再好奇,洛绾颜也没有说话,毕竟姨母刚被老夫人挤兑了,如今沈老夫人正看洛家人不顺眼,自己稍一动作恐怕都会被拎着不放。 到时候丢面子是小,就怕影响了自己嫁入沈家。 她可不愿意像家姐一样做妾,就算是在县老爷的府上,可那也要看着正房夫人的脸色过活。 就算是熬到头好运生了一儿半女,可在那依旧是半个奴,甚至儿女都是比自己位高的主子。 以她如今的身份给官老爷做正妻是难了,可沈家也不错。 沈轻舟是独子,姨母不够聪明,待自己嫁过来,只用熬走了老夫人,那么这个家里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更何况沈轻舟还是读书人,若是将来能得一官半职的,那自己也能一跃成为官夫人了。 退一万步讲,沈轻舟再不争气,沈家的家产在这摆着呢!自己这辈子是吃穿不愁了。 对于如今的洛绾颜来说,沈轻舟可以说是她目前高嫁的最好人选,而被自己看不上的妾室阿姐,正好也是沈家所看重的人脉关系。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嫁入沈家。 结束用膳的时候,沈老夫人突然对柳心说了一句: “柳心,去拿500百两给珩哥儿。” 沈老爷顿时高兴得眼睛都瞪大了,甚至还撒起了娇: “母亲,就知道您对儿子最好了。” 沈老夫人不耐的戳了下儿子的脑门,说道: “银子是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胡乱花了。” “是是是!儿子定听您的话。” 只要能有银子,自然是财神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此刻沈老爷又是那个“大孝子”了。 待从松鹤院出来的时候,许闻溪对身边的红姒说道: “去跟着老爷,看他往哪去了。” 许闻溪一个人回到玲珑院时,绿沫已经起来了,手里捧着刚剪的百合,显然刚从小花园那边过来。 “娘子。”见到许闻溪回来,绿沫立即向许闻溪行礼。 “嗯。”许闻溪看着绿沫红扑扑的小脸,目光落在了发髻上簪的粉色绢花上,真心夸赞道: “绢花挺好看的。” 年轻的女子正是好打扮的年纪,而许闻溪却不能。 她是沈家买来冲喜的,虽挂着冲喜娘子的名头,可一日没与沈轻舟礼成,她在这沈府终究是个被拿捏着卖身契的冲喜丫头。 看似主子,却始终名不正言不顺的,只能什么都低调着来。 “娘子眼光好,娘子说好看呐定然好看。”绿沫说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绢花,眼底的笑都是甜丝丝的。 没想到王狗子这才刚领工钱,就给自己买了绢花。 许闻溪笑了笑便先进屋去了。 想到绿沫头上的绢花,她不由也走到了妆台前,看着盒中的首饰,却发现一个比一个素净。 唯一的亮色竟然是沈老夫人赏的那套头面。 许闻溪的手轻轻抚过上面成色并不算顶好的红宝石,目光却被一旁的紫檀木盒吸引。 打开后看着里面的明显比她桌面上所有首饰都要好上不少的耳铛,许闻溪心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许闻溪突然站起身,一边走一边叫道: “绿沫!绿沫!” “嗳!娘子,怎么了?”绿沫急忙跑了进来,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娘子这般急着叫人的。 许闻溪看着眼前的绿沫,还有她头上那朵粉色的绢花,粗喘了两口气,终于还是说道: “我们出门买首饰。” “好啊!什么时候去?”听到能出门,绿沫也格外高兴,要知道平日里都是红姒姐姐和娘子出门的。 “现在。”许闻溪说道。 “现在?”绿沫惊讶道。 “对!就现在。”许闻溪用力点了下头,转身进屋准备拿银票。 在路过妆台的时候,她将紫檀木盒子合上,准备锁起来。 拉开柜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放在上方的黑彩竹雀文宝瓶。 这是上一次大人送给她擦伤口的,确实格外的好用,如今伤口已经好了,甚至连浅色的疤痕都没留下。 闻溪想着这么好的药自然也是要收起来的,便拿起准备同“打哪吒”的药放一起。 没想到之前不觉得,如今两个药瓶放一起时,许闻溪竟然觉得两个瓶子的画风竟然格外相似。 鬼使神差地,许闻溪拿起装药膏的瓶子查看起来,终于在瓶脚很不显眼的一个地方,看到了一枚同彩狮穿花葫芦瓶身上一模一样的印章。 这意思是两个瓶子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吗? 许闻溪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打哪吒药”竟然也是来自时赫辰。 很快,许闻溪就“想明白”了,想必是自己那天的钱财使到位了,所以回春堂才能给自己的药用上那样的好瓶子。 有时赫辰在这坐镇,许闻溪自然觉得那瓶子定然也不普通。 想明白后,许闻溪简单的整理了下妆容,便带着银票携绿沫一同出了玲珑院。 绿沫在沈府里关久了,如今这一出来可不是看什么都新鲜。 “娘子,快看!那里有人表演戏法!” “娘子,看!是糖人!” “娘子……” 这一路上,绿沫的嘴基本就没停过,一开始许闻溪觉得还好,可随着丫鬟一句接一句的“娘子”,闻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待两人好不容易到了第一家首饰店,绿沫立即被里面的珠宝首饰给吸引了,目光都舍不得挪到他们娘子身上。 许闻溪一时间看得又好笑,又无奈,看着绿沫被一支彩蝶鎏金簪子吸引得挪不开目光时,许闻溪终于开口说道: “选一支吧!” “嗯?奴婢眼拙,但娘子戴哪支都好看。”绿沫还以为许闻溪时让她帮选,一时间有些怯怯。 许闻溪闻言,眼底染上了笑意,温声说道: “我是让你给自己选。” “啊?”绿沫呆愣愣地看着许闻溪,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着干嘛?快选啊!不然我可要反悔了。”许闻溪故意逗她道。 “娘子是要给奴婢买簪子?”绿沫再次小心翼翼地确认。 “快选选吧!若是你今后嫁了人,这便当你的嫁妆。” 第22章 阳谋 听到“嫁人”两个字,绿沫立即想到了今日刚给自己送了绢花的王狗子,脸上顿时羞红了,目光却隐隐含着期待与甜蜜。 许闻溪却不疑有他,只当绿沫是单纯害羞了。 待绿沫挑选簪子的时候,许闻溪也开始看其他首饰,往日里她都往素净的挑选,如今却哪个繁复、哪个奢华看哪样,只要自己荷包里的银票够用就行。 就在许闻溪主仆二人挑选首饰的时候,对面酒楼上却有人发现了她们。 “那便是沈家的冲喜娘子?”一个容长脸,眼尾炸花,眼下青黑的男人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许闻溪的方向。 一旁的狐朋狗友仔细看了看,说道: “是她,没错!” “哼!听兄长说姐夫本是要提拔他的,结果莫名就带了这个女人,还不让姐姐闹,该不会是姐夫看上这个小荡妇了吧?” 原来这人便是县太爷的小舅子,之前知县带着他兄长去秉职,结果因为一点错误被时赫辰当着同僚的面骂了,后来还是经过恩师的点拨才重新找上了许闻溪。 恩师所说的话冯知县也不好和内子说,而且态度强硬,要知道这对于惧内的冯知县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这要知县夫人如何接受? 可说也说了,闹也闹了,但冯知县还是这么一意孤行,甚至还说出了“再闹就休妻”的话,知县夫人又慌又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回娘家告状。 虽然知县夫人没有明说,可在娘家人看来,向来好说话的姐夫突然这样,定然是被许闻溪那个狐媚子给迷住了。 这不,如今只是在路边遇上,知县夫人的小舅子罗冠宇就觉得不能让自家白吃了这个亏。 说他没脑子吧!他知道指挥小弟动手不能当着众人露面。 说他有脑子吧!他决定等人到了就自己亲自动手。 于是当许闻溪刚为自己和绿沫选的首饰结了账,准备换一家再看的时候,从侧面突然撞上来一个人。 接着便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许闻溪心中顿时一阵“糟糕”。 果然还不等许闻溪开口,一个男子的声音便咋咋呼呼地在耳边响起: “哎呀!我的古董花瓶!” 许闻溪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个子矮小,满脸麻子的男人正一副心痛至极的样子对着地上的瓷片一阵哀嚎。 男子哀嚎了一阵,发现许闻溪一句话都没说,他也察觉出不对,立即抬头对着许闻溪说道: “你摔坏了我的古董花瓶,你必须赔我!” “明明是你先撞上来的!” 绿沫顿时就急了,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撞上来的?”男子很是无赖地说道。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绿沫也是寸步不让。 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吗?” 绿沫看向周围的众人,可他们都匆匆错开了自己的目光,明显只想看热闹,不想卷入其中。 无法,绿沫只能说道: “我们娘子能为我作证!” 绿沫刚说完就引来了男子嚣张的笑声。 “明明就是你们娘子撞得我,怎么能让你们娘子作证?”男子说罢还上下打量了许闻溪一眼。 许闻溪一把拉住还要再与对方争辩的绿沫,并对男子说道: “报官吧!” “什……什么?”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许闻溪竟然会主动提出报官,要知道这在以往都是他们用来恐吓别人的。 “我说报官吧!你觉得你没错,我也觉得我没错,既如此,那我们报官,让知县大人来好好地判判我们究竟谁对谁错。” 许闻溪的话音刚落,就见对方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显然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罢了。 此时罗冠宇就在对面的酒楼上看着,见自己的小弟落了下风,他骂了声: “废物。” 就转身往楼下走,决定亲自出马。 “许娘子这是不打算赔我的花瓶了?” 一个虚短尖细的声音响起,许闻溪转过头就见到了一个身材瘦长好似竹杆的男子,手摇折扇,迈着不伦不类的四方步走了过来。 当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时,许闻溪就已经确定这人甚至这局确实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便抵死道: “没错为何要陪?只要报官,我相信知县大人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哪知,男子在听了她的话后非但没怕,反而还笑得前仰后合,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待好不容易笑够了,他才一脸“心疼”地看着许闻溪说道: “报官?报的哪门子官?你说你要报官,那你知不知道县太爷是我姐夫!”男子说着还高高地扬起了下巴。 男子的话确实是让许闻溪惊讶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和县太爷扯上关系。 可今天这局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莫不是县太爷的意思?可自己和县太爷似乎也没有仇啊! 许闻溪的脑海中快速略过了这几次同县太爷的碰面,可是实在是想不出有何不妥的地方。 但是许闻溪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怯,便一脸平静地说道: “就算知县大人是你姐夫,但我相信知县大人定然也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官,他定然不会徇私枉法。” 许闻溪这话既是给冯知县戴了高帽子,同样也是将他架在了高台上。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罗冠宇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后面三个字。 他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也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没想到才第一回合就在许闻溪这里吃了憋。 可许闻溪犹嫌不够,接着说道: “并且知县之上还有知州,我相信这天底下总有说理的地方。” 许闻溪可不是什么天真,不过是在用这话威胁对方罢了。 “好!很好!”罗冠宇用扇子点了点许闻溪。 就在许闻溪以为对方多少会忌惮,这件事能就这么过了的时候,没想到罗冠宇竟然恼羞成怒,突然动了手。 “小贱人,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第23章 后怕 罗冠宇说着,就上手拽住许闻溪往旁边的酒楼上拖,那酒楼是他家开的,想要办点什么事简直太轻松了。 “啊!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许闻溪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动手,顿时也被吓到了,立即开始挣扎。 可对方死死拽住许闻溪不说,他身边的小厮也非常狗腿地帮着自家少爷动了手。 这下子许闻溪是彻底挣扎不开了。 “放开我们娘子!”绿沫急得想要冲上来,却被罗冠宇的狐朋狗友们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子被越拖越远。 眼看离酒楼越来越近,许闻溪情急之下张口就咬在了罗冠宇的手上,并且下了死力。 “啊!!!”罗冠宇顿时痛得松了手,一旁的小厮也被吓到了。 然而或许许闻溪太过紧张,就算对方已经松手她也没发现,依旧死死地咬着。 “你们眼瞎了吗?还不让她松开!啊!”罗冠宇一边痛得惨叫,一边怒骂着一旁吓呆了的小厮们。 小厮们立即回神,上前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掰开了许闻溪的嘴。 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罗冠宇的手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深深的血洞,血洞中间的那块肉几乎要掉了下来。 “你个贱人!老子打死你!”罗冠宇看了眼手上的伤,怒吼着就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扇了许闻溪一巴掌。 “啊!”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让许闻溪从小厮们手中脱开,径直摔到了地上。 白皙的面颊瞬间浮起了紫红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罗冠宇平日里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盛怒之下就算全力打出这巴掌,也只是将许闻溪的脸打肿了些。 看着倒在地上衣裙散乱的许闻溪,罗冠宇的心中更是升起了凌虐欲。 他原本的计划简单粗暴,只要玷污了许闻溪的清白,那么就算姐夫再喜欢也肯定嫌弃了。 可如今他的想法变了。 “看爷今天玩不死你!”罗冠宇说罢阴狠淫笑着就向许闻溪走来。 看着对方边走边解裤腰带的动作,许闻溪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绝望。 正在这时,一阵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孽障!还不住手!” 罗冠宇的身形顿了顿,他怎么好像听到了姐夫的声音? 想想又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刚才他去府上给姐姐送礼的时候,听说姐夫好像有贵客,所以姐夫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么想着,罗冠宇手上的动作顿时加快了,决定真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奸了这小荡妇。 可还不等他彻底脱下裤子,只觉得自己的右手一木,有什么东西好像瞬间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这一次是周围的人群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罗冠宇感觉自己的面颊热乎乎的,有什么液体在不断喷洒。 “少……少爷,您……您的手……”小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 罗冠宇后知后觉地往自己右手的方向看去。 “啊!!!啊……啊!我的手……手……” 此时罗冠宇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也终于知道了如果受伤太过迅速,可能是没有知觉的。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上一秒已经深陷绝望的许闻溪,此时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应着喷溅的血花,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高大男子正向这边走来。 平时还算温和的面容,此时满是森寒。 “岁安。”许闻溪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声音。 “别怕,我来了。”时赫辰满眼心疼地想要将许闻溪抱进怀里。 “娘子!娘子!您没事吧!娘子!” 可还不等他抱住,一旁终于挣脱的绿沫就哭着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紧紧地将许闻溪抱住。 闻溪和时赫辰就这么隔着绿沫的怀抱静静对望。 “是下官治下不严,还请大人责罚!”知县冯蒲知也连滚带爬地下了马,看着眼前的画面彻底瘫软在地。 完了,彻底完了。 昨天他刚通过许闻溪讨好了大人,没想到今日小舅子就在许闻溪身上给他捅了那么大的一个篓子。 原本能将大人邀请到自己的府上做客,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啊!他几乎可以看到平坦仕途正向自己走来。 却没有想到小厮的一句话就彻底的将他美梦粉碎了。 “启禀老爷,夫人的弟弟正在当街调戏许娘子。” 那一瞬间,冯知县感觉天都塌了,还不等他再确定,看到的就只有时大人疾步离开的身影了。 君子六艺他虽然不曾落下,可身下的马却怎么也赶不上前方的大人。 还未赶到,他便大声斥骂,却没有想到那孽畜依旧不听,而一切终究晚了一步。 过了半晌,在许闻溪错开自己的目光后,时赫辰终于缓缓说道: “好一个治下不严。”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冯蒲知却在地上抖若筛糠,心底已经彻底恨上了小舅子,也恨上了平日里胡搅蛮缠的内子。 “先送他去医馆吧!”许闻溪突然开口说道。 她并不是什么烂好心,而是知道失血过多会死人的,岁安就算是高官,也不能当街行凶,这样会被人抓住了把柄。 时赫辰听到许闻溪说话,心底也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今日这事对她来说太过可怕,他生怕她吓出事来。 “还不将人送去。”时赫辰这话算是同意了。 冯知县顿时趴在地上感动地落泪,许娘子当真是个心善的,或许自己求求她,时大人还能让自己保住头顶乌纱。 不过自己在此之前一定要拿出态度。 冯蒲知看着地上已经疼晕过去的小舅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 大人都已经发了话,他自然不能让人就这么死了,可活也有不同的活法,且民不与官斗,他倒要好好看看失了自己的庇护,罗家还怎么蹦跶起来。 在冯知县他们将罗冠宇带走后,时赫辰满是心疼地看着面前靠在丫鬟怀里的许闻溪。 看着许闻溪脸上的淤伤,他心底一阵恼怒与后怕,他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那畜生。 第24章 昏迷 过了一会儿,许闻溪稍稍平复了下情绪,站起身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开口说道: “多谢大人出手相救,民女…改日定然登门道谢。” “……”时赫辰张了张口想要关心她,想要将她拥入怀里安慰,想要告诉她‘别怕’。 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否则只会害了她。 因为此时他们两人之间不止隔着官与民,还有男与女,更有郎君与人妻。 自己当众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化成无形的利剑置她于死地。 许闻溪离开前,回头看了时赫辰一眼,只见对方的目光同样无声地落在自己身上,可两人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在回府的路上,许闻溪知道今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今天发生的事,沈家不会关心她有没有吓到,也不会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只会在意这对沈家的生意会不会有影响?沈家会不会遭到报复? 果然,许闻溪甚至还没有入府门,就已经见到沈老夫人身边的柳心嬷嬷等在了府门口。 “娘子,我们老夫人叫您过去。”此时的柳心脸色严肃而阴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笑脸。 许闻溪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就这么静静地跟在了柳心的身后。 路过的小厮丫鬟们对于许闻溪面上的伤无不错愕,可看着前方的柳心,谁也没敢多嘴,全都匆匆离开了。 今日,松鹤院平日里那几个最喜欢躲懒的看门婆子竟然都在,全都肃着脸低着头,生怕突然叫到了自己。 许闻溪跟着柳心到了院中,还未往前一步,柳心就说道: “娘子先在这里等吧!奴婢先去向老夫人通禀。” “有劳嬷嬷了。”许闻溪点了点头,余光扫了眼正烈的阳光,知道这不过是开胃小菜,老夫人的惩戒才刚刚开始。 果然,饶是许闻溪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在烈日下站了一个时辰,老夫人还没让她进去的时候,她的头也开始晕了,身体还冒起了冷汗,小腹坠坠的疼。 沈老夫人一边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问道: “柳心,多久了?” 柳心看了眼桌上的沙漏,说道: “回老夫人的话,许娘子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了。” “哼!一个时辰,与我沈家的未来相比,这一个时辰算什么。” 沈老夫人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可话语里却无半句好话。 柳心没说话,做奴才的还不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闻溪娘子,也不过是个被捏着卖身契的高级奴才而已。 “罢了,先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辩出个什么花来。”沈老夫人说罢,手上拨动佛珠的动作更快了。 “娘子久等了,老夫人让您现在进去。”柳心站在廊下,半点阳光不沾,只把许闻溪的被罚说作了“等”,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许闻溪心里明知道,还是拖着僵硬的身子对着柳心福了福身。 正如柳心心里所道的那样,许闻溪对于自己的身份也一直有着清晰的认知,所以该软的时候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软下来。 可,真的好痛啊…… 这是许闻溪失去意识时,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而在众人眼中,则是许娘子抬头看了眼烈日炎炎地天空后,就突然晕倒在地。 柳心也被眼前的情况下了一跳,慌忙走到许闻溪身边,想要查看情况。 正在这时,一旁的绿沫突然指着地上几点湿润的红色惊声呼道: “血!我们娘子流血了!” 柳心刚开始也被下了一跳,转而想到什么,便问道: “绿沫,你们娘子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每月初八。”绿沫回道。 柳心算了算日子,心底也算是有了底,便招呼一旁的丫鬟婆子们,先将许闻溪送了回去。 “外面怎么了?闹哄哄的。”沈老夫人闭着眼睛问道。 “今儿日头大,许娘子受不住,晕倒了。”柳心回道。 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说道: “确定她不是装的?” 柳心摇了摇头,说道: “应该不是,地上流了血。” “血?”老夫人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站在堂下回话的柳心。 “奴婢问了许娘子身边的丫鬟,算了算日子,应是许娘子的月事来了,只不过提前了几天。”柳心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沈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一边拨动佛珠,一边说道: “还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既如此,也不用给她找大夫了,免得大夫来了再传出什么不干不净,我们磋磨娘子的消息去。” “是。”柳心低头福身应道。 “还有,去将她房中的账本拿来。” 柳心闻言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终究什么都没问,只是乖乖应下。 沈老夫人再没说话,柳心确定没有别的吩咐后,招来小丫鬟交代了几句,便也转身走了出去。 却说红姒已经打探消息回来了,见娘子不在,便带着玲珑院的下人们打扫屋子。 没想到就这么半日的功夫,她早晨离开时还好好的娘子,如今竟神志不知的被松鹤院的人抬了回来。 而平日里生性爱笑的绿沫,此时正红着双眼,一脸哀戚的跟在旁边。 “这是怎么了?”红姒立即上前问道。 “娘子……娘子她……”绿沫想说,可眼下还有松鹤院的人,许多话都不能说。 红姒见绿沫这样,便知道其中定然还有其他隐情,立即先张罗着将娘子抬进了屋。 “绿沫,你在这守着,我去找大夫来给娘子看看。”红姒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哪知还没有走出玲珑院的门,就被刚赶到的柳心堵了回来。 “红姒姑娘这是要去哪?”柳心的脸上挂着礼貌却又疏离的笑容。 红姒匆匆福了福身子,说道: “柳心嬷嬷,我们娘子病了,女婢打算出去给娘子请大夫。” 说着便要从柳心身边过去,哪想柳心的手臂一抬便挡住了红姒的去路,并说道: “老夫人说,不用给许娘子找大夫了。” 红姒闻言,心底顿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娘子都这般了,老夫人为何不许娘子看大夫?今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娘子的脸上又为何有个如此明显的巴掌印? 第25章 怀孕 而柳心也没等红姒问,就开口说道: “你们娘子只是月事来了,又受了暑气才会晕过去的,稍微躺一会儿,喝点红糖水就能缓过来。” 柳心连只给许闻溪喝点红糖水的话都说了出来,这是真不打算许闻溪看大夫了。 红姒闻言心中一阵憋闷难过,面上却只能微笑着说道: “多谢柳心嬷嬷指点。” 柳心笑了笑,对红姒的态度还算是满意,起码对方看得清局势,没有闹着要找大夫,让自己为难。 “好了,今日我过来也不止为了这件事,你们娘子平日里将账本放哪?老夫人现在要看。” 红姒闻言心底顿时如遭雷击。 要知道自从娘子开始接手沈家的生意,老夫人从早期的三日一查账,到十日一查账,在到一月一查帐,后来一季、半年,再到一年。 如今老夫人距离上次查账还不到两个月,却在娘子昏迷的时候突然要账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方便?”柳心虽然这么客气的一问,却不认为红姒他们敢拒绝,毕竟自己是以老夫人的名义来了。 可没想到红姒这丫头平日里在许闻溪身边看起来并不出色,但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丫头,竟然真就拒绝了。 只见红姒一脸为难地说道: “回嬷嬷的话,不是奴婢不愿意,而是平日里的账都是娘子一手查一手算的,奴婢也不知道究竟哪些是账本,奴婢担心出了差错。” 见柳心的眉头已经皱起,红姒也不畏惧,反而再接再厉道: “到时候奴婢出了差错受罚是小,可担心影响了府中的生意是大啊!” 红姒还真是唱作俱佳,那神情好似沈家的生意已经出了差错一般。 柳心顿时到抽一口气,她知道老夫人对府中的生意有多看重,若真出了差错,她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不过自己可不能按照这贱丫头的话说,得换种说法。 于是饶是柳心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先从玲珑院离开回去复命了。 红姒待柳心离开之后,眼眶瞬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语速迅速的对一旁的小丫鬟说道: “去熬碗红枣红糖姜汤来,再去端盆热水。” 然后从箱笼里找出干净的衣物,并着月事带,打算先给娘子将月事处理了。 一旁的绿沫见红姒忙了起来,便也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跟在红姒身边准备帮她搭把手。 红姒缺没让她沾手,而是说道: “你先去将娘子桌上的书全锁进箱笼里藏好了。” 红姒虽然不识字,却也知道娘子历来将账本放在书桌上的,如今只要将桌上的东西全收好,一切等娘子醒来再做安排。 许闻溪这一晕就直接到了上半夜,期间红姒他们无数次急得想要出去找大夫,可没想到松鹤院的人竟然还守在玲珑院外,他们根本出不去。 好在到了傍晚的时候,娘子的脸色终于恢复过来了,只是头上时不时的冒冷汗,蹙着眉,嘴里喊着: “不要!” 显然是陷入了梦魇。 红姒急得想要将许闻溪叫醒,可是许闻溪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好在后面眉目终于舒展,看来噩梦已经过了。 红姒看着脸上擦了药的娘子终于不再梦魇,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绿沫问道: “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绿沫回想起今日的事,还是一阵后怕,眼泪也后知后觉地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将今日的事都同红姒姐姐说了。 红姒听完后呆愣了半晌,看着床上的许闻溪心中一阵心疼,他们娘子当真命苦。 她已经可以预见娘子今后在沈府的境遇定然越发艰难。 原本对于娘子要做的事情她虽然有所猜想,但是却还是稍显犹豫的。 自己同样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在她看来沈家已经是顶天的好日子,娘子只需忍忍这日子还是能过的。 可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哪一件不是将他们娘子往绝路上逼? 所以…… 娘子无论做什么她都能理解,也会支持娘子的。 红姒想到这里还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娘子的本事若是真能全须全尾从沈府离开,自己说不定还真能跟着娘子过上好日子。 只是绿沫这丫头,似乎有心上人了,也不知道是府里的谁,更不知道到时候是否愿意同她们一起离开。 许闻溪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小腹一阵坠坠的疼,嘴里也渴得厉害。 “水……”许闻溪有气无力的说道。 “娘子!娘子你醒了!”此时红姒正好起身关窗户去了,绿沫听到声音后立即凑到了许闻溪床前。 “娘子,您醒了,身体哪里可有不舒服?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红姒虽然没有听清许闻溪说了什么,但是过来的时候还是先倒了杯水过来。 许闻溪就着她的手将水饮了个干净,才回道: “还好,就是小肚子痛得厉害。” 闻言,一旁的绿沫顿时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脸后怕地说道: “娘子今日都流血了,可柳嬷嬷只说是娘子的月事来了,也不让我们出去找大夫。” 绿沫越说越替他们娘子委屈,只觉得松鹤院也太欺负人了。 “……”许闻溪没说话,可她记得自己的月事不应该是初八吗? 许闻溪的年岁小,院子里也没有个婆子、嬷嬷教,当初自己第一次来月事都还是红姒摸索着教的,平日里月事也来得准时,并不知道这东西有时候提前七八天也是有的。 既然不是月事,那…… 电光火石之间,许闻溪瞬间想到了“打哪吒”药,难不成自己真就有了,如今这是流了? 许闻溪默默地摸上自己的小腹,在这里曾经有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害怕孩子的到来,可如今骤然知道孩子真的来过,却也彻底失去了,许闻溪的心中划过复杂的情绪。 一个只有自己知道存在的孩子,不被期待的孩子,甚至就连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曾经存在过。 第26章 登门 可这些话许闻溪没法和人说,只能默默地埋在心里。 而红姒见娘子醒了过来,便将老夫人差柳心来要账本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当听到红姒已经让绿沫将账本锁了起来,许闻溪点了点头说道: “做的很好。” 虽然她并没有故意做假账,但是许闻溪知道这是沈老夫人想将她手中的生意收回去的一个信号。 她必须在手中生意被彻底收回之前,将自己的生意走上正轨,而最容易也最迅速的方法就是拾沈家的牙慧。 “红姒,去将账本取来。”许闻溪决定趁着今夜,她要将手中的所有账本大致梳理一遍。 “娘子……”红姒想要再劝,可想想娘子今日所经历的事,终究将劝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于是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许闻溪甚至都没来得及对腹中未来得及成型就已经失去的“孩子”伤心一二,就将自己投入新一轮战役中。 就算沈家的生意再小,饶是前两个月就已经查过帐,可两个月的账本也不是随意一点点。 就在许闻溪忍着腹痛,饮下第三杯红糖姜茶的时候,柳心嬷嬷竟然又来了。 这时候再收账本已经来不及了,许闻溪情急之下只能将账本先塞进了被子里。 待柳心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闻溪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还擦着灰棕色的药膏。 而与之前冷着脸的样子不同,此时的柳心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竟然满脸笑容。 “娘子的身体可有好些了?”柳心嬷嬷一脸关心地问道。 “多谢嬷嬷关心,感觉好些了。” 柳心代表的是沈老夫人,闻溪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在心里警醒着。 “今儿娘子受了惊吓,我们老夫人也是心疼的,这不特意差奴婢给娘子送来了红枣阿胶羹。” 柳心说着便示意小丫鬟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是闻溪的错,还累得老夫人挂念,辛苦嬷嬷多跑一趟。” 闻溪可不是什么打一棒给个甜枣就能收买的,今日自己被罚站的事自己还记得清楚。 而且这红枣阿胶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松鹤院的小厨房是每日都炖着的,如今说得好听,不过是临时拿来用了。 而对方越这样,许闻溪的心中越发警惕,究竟是什么事,值得老夫人这般让贴身嬷嬷放下身段来说好话。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铺垫了这么多,柳心也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娘子之前几次赴宴,想必大人们很欣赏娘子吧?” 柳心只要想起突然造访的知县大人,都觉得两股战战。 更不要说在他们看来不得了的大官——知县,如今在正堂只坐在了辅位上。 而主位上则做了一位他们未曾听说过的时大人,虽不知具体官位,可单凭知县大人的态度来看,那定是一名不得了的大官。 而如今这样的大人突然造访沈府,竟然只是为了探望平民之女许闻溪,这让沈家众人如何不心惊,如何不猜忌。 而对于柳心的疑问,许闻溪只是笼统的回了句: “大人们爱民如子。” 闻言,柳心的嘴角抽了抽,她要听的不是这个,却也不能否认许闻溪的话,只能笑着说道: “娘子说的极是。” 见许闻溪不接话,柳心也不敢让大人们久等了,便说道: “今日娘子受了惊,大人们特来慰问,若是娘子无碍,还请娘子起来梳妆,同奴婢一起去堂屋敬见。” 一听这话闻溪也惊了,自己是受到了惊吓没错,可哪里担得起大人亲自登门慰问的? 此时许闻溪心中有个猜想,便问道: “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 柳心恭敬地回道: “来的是时大人,还有知县大人。” 岁安!许闻溪心中惊呼,转而心道: ‘果然是他。’ 待许闻溪梳好妆出门的时候,柳心跟在许闻溪身后,轻声说道: “娘子向来机敏,又是沈家人,应该明白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 许闻溪没有回头,淡淡应道: “闻溪明白。” 老夫人之所以派柳心来接许闻溪,除了显得看重外,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柳心交代一些话,免得待会儿许闻溪所说的话给沈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此刻,时赫辰在堂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若不是周围还有人看着,他恨不得直接冲去后院看闻溪去了。 要知道今日自从回去之后他就翻出知县的资料看了又看,再次排除了对方是另一条船上的人后,他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一点。 他知道这次入江陵,对于那些人来说是个拔除他的好机会,他生怕那些人已经看出了自己对许闻溪的喜爱,为她惹来杀生之祸。 好不容易入夜,他才轻装简从地冲入知县府,打着知县的名义入沈府探望。 而时赫辰越不耐,面上的表情却越平静,可在场的众人却全都有了高度的直觉,噤若寒蝉,深怕惹了大人不快。 至于原本因为见到高官,而格外激动多次想要搭话的沈轻舟,此时也乖得跟鹌鹑似的。 终于,一名小厮进来报道: “闻溪娘子求见。”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闻时赫辰已经开口说道: “快让她进来。” 随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时赫辰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娇儿。 只见平日里鲜活的可人儿,如今脸上虽然擦有脂粉,却也难掩憔悴,更不用说另一半脸上还擦了药。 “民女许闻溪见过各位大人。” 几乎许闻溪的话音刚落,时赫辰就已经说道: “赐座。” “谢大人。”许闻溪福了福身,就在禄明的指引下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而旁边坐的就是沈老夫人。 至于沈家的其他人,抱歉,他们还没有资格落座,只能乖乖站在最下首的位置。 时赫辰静静扫过许闻溪,在确定对方应该没有其他新添的伤后,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本官治下不严,许女郎今日受惊了。” 时赫辰这一开口就把今天的这件事定了性,而沈老夫人的脸却瞬间白了。 第27章 撑腰 如今大人都如此说了,那么今日自己对许闻溪的惩戒算作什么?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拨动佛珠的手瞬间失了力气,佛珠手串就这么“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夫人顿时吓了一跳,颤颤微微的起身准备跪到地上,并连声说道: “大人恕罪,老妇不是有意的,都怪老妇年纪大了,一时失了手。” “这是做什么?老夫人何须如此,还不快快起来。”时赫辰说道。 “多谢大人。”沈老夫人又低了低头,才在柳心地搀扶下坐了回去。 对此,时赫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要知道他虽然在沈家安插了人,但因为沈家太小,没有那么多需要用人的地方,加上自己之前也不算看重许闻溪,所以只将人安插在了门房的位置。 而今天,还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了,加上沈老夫人他们封得严,门房那边只知道许闻溪一回来就被叫到松鹤院了。 也不知道在此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自己安排好为许闻溪看伤的大夫都一直没有被沈家请去。 如今见了许闻溪,时赫辰心底可算是放心了,便开始实行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 “要我说,老夫人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许女郎当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没错,时赫辰这是来为许闻溪撑腰来了。 之前通过眼线的打探,时赫辰已经猜出沈家最在意的是什么,而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沈家又怎么可能轻易饶过闻溪。 所以在确定自己心中到底要什么之前,时赫辰要确保闻溪在府中无人敢欺负了。 沈老夫人闻言,立即附和道: “大人说得是!闻溪这孩子是老妇亲手教出来的,老妇也觉得这丫头很好。” 这在承认闻溪的同时,不忘表一表自己的功,暗示着都是她教得好,许闻溪才如此厉害的。 时赫辰笑了笑,没应沈老夫人的话,而是接着说道: “江陵的生意许女郎懂得不少,之后运河贸易的事,还需要许女郎多为本官指点迷津。” 时赫辰看似公事公办的语气,可目光却没有从许闻溪身上离开过,可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沈家人,却没有发现其中有何不同。 甚至在时赫辰说出这番话后,沈老夫人立即应承道: “能为大人分忧,是闻溪的荣幸,也是沈府的荣幸,但凡大人有用得上的地方,沈府定然殚精竭力。” “沈老夫人不愧女中豪杰,果然明事理。” 沈老夫人当年能在守寡后守住沈家家业,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而时赫辰为了许闻溪自然不介意给她戴几顶高帽。 而沈老夫人在得了大人的夸奖后,果然激动得脸都红了,颤声说道: “大人谬赞,这都是老妇应当做的。” 见此,时赫辰微微勾了勾唇角,装作记性不佳地问道: “运河贸易一事,听说沈家也捐款了,沈夫人如此大义,想必沈家也捐了不少。” 沈老夫人面上一僵,三千两听起来不少,可对于沈家来说那也绝对不算多,如今这样的数额说出来,岂不是要降低自己、甚至沈家在大人眼中的映像? 沈老夫人,略一思索,便说道: “沈家原打算捐五千两白银,只是前几日没周转开,只送去了三千两,明日老妇就差人将剩下的两千两送到。” 时赫辰微微勾了勾唇角,赞道: “老夫人果然大义。” 沈老夫人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原本那点突然要多出两千两的肉疼,瞬间都不见了。 许闻溪悄悄在翻了个白眼,不愧是做官的,短短几句话就要人掏空口袋。 对于沈家来说,五千两虽然不至于掏空口袋,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许闻溪自认为隐蔽的小动作却没有逃过一直注意着她的时赫辰。 怎么?自己分明是帮她出气,小兔子怎么看起来反而不高兴了?莫不是她还真把自己当做沈家人了? 只是割沈家一点肉,都能让她心疼成这样? 时赫辰的心里顿时也不高兴了,他记得小兔子是以冲喜娘子的身份入的沈家吧? “沈轻舟是哪位?”时赫辰开口问道。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时赫辰会突然点到沈轻舟的名字,就连沈轻舟自己都万分愕然。 不过还好他反应快,就算再如何好奇,也立即走到堂中向时赫辰行了跪拜礼,并朗声说道: “小生沈轻舟见过的大人。” 时赫辰看着沈轻舟那瘦削单薄的身形,还有那奶油小生的面容,心中顿时更气了,难道兔子就喜欢这样的? 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一吹就能吹倒的货色,也难怪还要人冲喜。 因为时赫辰一直没有开口,沈轻舟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就在他已经开始着急,猜想自己是否有哪里出错,惹得大人不快的时候,时赫辰终于开口说道: “起来吧!” “谢大人。” 许是因为跪得久了,又或者沈轻舟的身子确实是弱,他在起身的时候竟然晃了下。 时赫辰见此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接着看向许闻溪,目光正好与闻溪对上,一时间他更得意了。 那目光好似会说话,就像在说: “怎么?你就看上这么一个货色?” 可闻溪却没有读懂,但是时赫辰这么大喇喇地看着她的动作,还是让她忍不住心惊,立即瞪了他一眼,想要对方收回目光。 时赫辰却惊愕了,没想到许闻溪竟然还瞪自己,怎么?自己只是表达一下对沈轻舟的看法也不行? 一时间,时大人的心中就好似被人塞了一块无糖的酸糕,酸得厉害却又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能就这么憋着。 时赫辰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不能和受伤的兔子一般计较,转而却忍不住刺探起沈轻舟的消息。 见对方一副书生打扮,又对自己行了跪拜礼,便开口问道: “是在哪里入的学?可有参加过院试?” 时赫辰此话一出,沈家人顿时激动起来,特别是沈轻舟。 大人竟然问起自己念书的事,那是不是意味着大人要提点自己? 第28章 哪怕是妾 无怪乎沈轻舟会那么想,主要是时赫辰的身份特殊,还知道他的名字,并将他单独点出来,又问了这样的问题,如何能让沈家不多想? 只见沈轻舟再次行了一揖手礼后,恭敬地说道: “回大人的话,小生如今在山赋书院念书,明年二月就能参加院试。” 闻言,时赫辰说道: “很好,也算是大器晚成。” 许闻溪心中一阵无语,这话他也能说出来,什么‘大器晚成’,不就是嘲讽沈轻舟入学太晚,到现在还没过院试。 偏偏沈家还没听出来,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就连沈轻舟都一脸喜意地说道: “大人谬赞。” 时赫辰勾了勾唇角,再次看向许闻溪,眼中是对沈轻舟的不屑。 也不怪他这般,毕竟一个是年纪轻轻十六岁就连中三元的红衣驽马状元郎,一个是已满十九未过院试“晚”童生。 沈轻舟开蒙并不算晚,至于拖到如今还未院试,除了当年病入膏肓的原因,其实还因为沈家宠溺太过,开始觉得他年纪尚小,后来觉得他身体太弱担心受苦,一直不舍得将他送入书院。 见他又看自己,许闻溪便错开了目光,时赫辰顿时对沈轻舟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随口道: “好好学。” 而沈轻舟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向时赫辰行了一礼,大声道: “小生定不负大人教诲!” 这一刻,许闻溪是彻底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了,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袭来,而她只能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既然为小兔子撑腰的计划已经达成,时赫辰便打算离开了。 与来时的兵荒马乱不同,恭送大人的时候,沈家除了未出阁的女眷,其他人都到齐了。 “恭送大人。” 在这样一个夜晚,没有人注意到途径的海棠树后,一个少女痴痴地望着时赫辰离开的背影,直到众人远去,身边的丫鬟才小声说道: “娘子,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若是夫人知道,我们肯定会被骂的。” “春草,你看到了吗?那人比哥哥还好看。”沈一雁囔囔地说着。 “娘子……”春草已经怕死了,心中也郁闷今夜自己为何要和夏草换值,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重则被打断腿,轻则也会被发卖了的。 “我要嫁给他!”哪怕是妾。沈一雁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春草在这一刻彻底吓软了腿,老天爷,他们娘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夫人一定会把自己打死的。 在时赫辰走后,以老夫人为首的沈家人再次对许闻溪嘘寒问暖,就连平日里素来看不惯她的沈夫人也别扭着干巴巴地问了两句。 倒是沈老爷一如既往,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就往外走。 “你去哪?”沈夫人顿时急了。 “老爷们儿的事你别管!”沈老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母亲……”沈夫人立即看向一旁的沈老夫人,想让老夫人为自己做主。 哪知那沈老夫人竟然好似看不见一般,都没搭理一下,就由柳心扶着回去了。 沈夫人顿时气得一阵咬牙,心中一阵委屈,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一旁的沈轻舟还沉浸在自己被大人夸赞的记忆里,见自己母亲如此,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 “母亲何须动气?父亲是男儿,母亲自然不能管得太宽了。” 闻言,沈夫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自己儿子不为自己说话也就罢了,竟然还责怪自己管得太宽,这让她……她…… 这一瞬间,沈夫人是真的觉得自己气快上不来了,而沈轻舟却毫无所觉一般,也这么径直走了。 对于沈夫人的事,许闻溪自然不会插手,便对着沈夫人福了福身子也跟着离开了。 前脚许闻溪刚走,后脚沈夫人就往后倒去。 “夫人!夫人!”大小仆妇们立即手忙脚乱地将其扶住。 沈夫人微微摇了摇头道: “我无事。”只是一时间觉得有点心寒罢了。 今夜的热闹,秋水居也隐约听见了,洛绾颜一边绣着手中的荷包,一边问道: “幽黛,去看看外面怎么那么热闹?” 过了一会儿,幽黛面色古怪地回来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娘子,听说府里来了大人。” “大人?什么大人?” 洛绾颜放下了手中的荷包,直觉这事情不太对,沈家虽是富户,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怎么可能有官员主动上门的。 “听说是知县大人,还有旁的大人,但他们不认识。” “原来是姐夫。”至于另一个不认识的,洛绾颜没有多想,只当做是无名小卒。 “那可有说所来何事?”说起来,今日似乎听说许闻溪在外惹了祸,难道说是因为她? 不等幽黛回答,洛绾颜便接着问道: “可是同许闻溪有关?” “是与许娘子有关。”幽黛回道。 “有话快说,你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看幽黛的样子,洛绾颜直觉不太对劲。 幽黛嗫喏了一下唇角,终于说道: “大人们是来探望许娘子的,听说还夸了许娘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洛绾颜的手紧紧地扣在了桌沿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说许娘子今日受了惊,大人们是特意来看望许娘子的,还当着众人的面夸了许娘子。”既然说破了,幽黛索性说得越发详细。 洛绾颜猛然斥道: “不可能!她今日在外分明惹了祸事!” 见自家娘子不信,幽黛也急了,连声说道: “奴婢说得千真万确,不敢有半句虚言。” 听到这里,洛绾颜一把将桌上的荷包扫到了地上。 “什么叫她受了惊?什么叫被大人夸赞?”洛绾颜喘着粗气,盯着地上绣了一半的荷包。 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沈一雁是个没脑子的,说了合作却不告诉自己她做了些什么,只是神神秘秘地说已经下了套,可什么时候收网却没个准话。 她还是得靠自己。 想到这里,洛绾颜捡起地上的荷包重新绣了起来,一边绣着还一边小声唱道: “桃花抱枝香,湖里戏鸳鸯……” 一旁的幽黛看着自家娘子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心事重重,娘子历来争强好胜,希望莫要行差就错的好。 第29章 平妻 回到松鹤院后,柳心本是要伺候沈老夫人梳洗,却被沈老夫人摆了摆手拒绝了。 只见沈老夫人一边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问道: “柳心,你对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怎么看?” 柳心仔细回想了一遍,才犹豫着说道: “依奴婢看,闻溪娘子似乎是个有造化的人。” “怎么说?”沈老夫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老奴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话到临头,柳心却犹豫起来。 老夫人抬眼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柳心,说道: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于是柳心清了清嗓子,说道: “若奴婢没记错,当年少爷寻人冲喜,虽说没有看八字,可正值丰年,满城都没有一户愿意卖女儿的。” “可偏偏闻溪娘子家遭了难,母死父瘫弟幼,娘子迫不得已将自己卖了身,虽看似苦命,却从那荆棘窝里爬了出来。” “再到后来,虽有些磕磕绊绊,却也能跟在您身边学了本事在身,后面更是管了府中不少营生,这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 说到这里,柳心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至于夫人前些日子做的那事,虽不知具体情况,可那麻四却死了,而娘子毫发无伤。”说到这里,柳心的心中也不由一阵唏嘘。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局,可偏偏那麻四却醉酒摔进了池塘里,就这么让许闻溪逃过一劫。 老夫人听到这,拨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冷哼一声,说道: “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办事不中用。”自己明明都特意出门礼佛,避开了去,可偏偏还是出了此等差错。 “您说的是。”柳心伏首应道,并接着说道: “后来夫人弄了那马车,好在知道收干净尾巴,将人遣了出去,可那事儿却没办成,娘子虽是伤了脸,却也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斥了一声: “蠢货!”并接着说道: “你当她是聪明了,将人遣了出去,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定然有问题,只要顺着一查,什么都知道了,只有那个蠢货还自鸣得意。” 柳心立即说道: “老夫人教训的是。” “嗯。那你说说今天这事儿吧!”沈老夫人道。 柳心便接着道: “今儿这事儿就更明显了,娘子在街上看似冲撞了旁人,可却遇上了贵人,将那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说,还连带着沈府在贵人面前露了脸。” 柳心说到这里都一脸惊叹,可沈老夫人却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停下手中的珠子,问道: “是吗?” 柳心立即应道: “自然是这样,想必娘子是个旺夫的,才能在冲喜后让少爷的身体好起来,也能让少爷今儿在贵人面前露了脸得了夸赞。” 听见柳心将孙子的病愈与今儿的夸赞都归功到许闻溪身上,沈老夫人一时间有点不太高兴,便说道: “舟儿身子大好,那是菩萨保佑,并且舟儿本身优秀,贵人自然能发现舟儿的好。” “您说得在理。”柳心连忙附和道。 沈老夫人却微微点头,道: “不过你的话也有点说法,那丫头确实是个命里带福的。” 今日贵人亲临,沈老夫人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如梦似幻,还有贵人对许闻溪的夸赞,不得不说那丫头确实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柳心不愧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见老夫人神色松动,便试探道: “既如此,那闻溪娘子及笄的事要不张罗起来?” “张罗吧!也不好厚此薄彼,之前舟儿的母亲也来说起过雁儿及笄的事,我记得闻溪丫头比雁儿还小一个月,不若让雁儿推迟一个月,两人一同办了,也热闹些。” 老夫人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事实上却是舍不得银子,沈家刚为了在大人面前充面子多捐了两千两,自然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还是您想得周到。”千错万错,柳心又怎么可能说是老夫人的错。 但是令柳心没有想到的是,沈老夫人竟然接着说道: “到时候将闻溪丫头和舟儿的大日子定下来,也算是过了明路。” 柳心闻言,惊讶地问道: “前些日子您不还和夫人说,让闻溪娘子做妾?这样既不用把人折了,又能让她继续管着营生。”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丫头既然有福,自然是要旺舟儿的,有什么还能比夫妻旺的?”沈老夫人抬眼说道。 “可……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恐怕不愿。”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道: “她有什么可不愿的,且不说因为珩儿喜欢,我这些年忍着她没给珩儿纳妾就不错了,再说官家以孝治国,她还能不听我的?” “更何况,舟儿也是她的儿子,只要告诉她闻溪丫头旺舟儿,她自然会同意的。”沈老夫人笃定地说道。 “可是……”柳心想到了秋水居的那位。 “没什么可是的,我知道她属意自己的表侄女,但那又如何,到时候只要舟儿和闻溪丫头成了亲,抬进门做个妾室也是可以的。” 沈老夫人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可秋水居那位还有一个家姐在知县大人府里做妾呢!” 闻言,沈老夫人停下了转动的佛珠,指尖在椅子上微微敲击了两下,说道: “那就以贵妾的身份入府,若是能诞下一儿半女,就将她抬为平妻。” 许闻溪不知道,就因为时赫辰来为自己撑了次腰,自己在沈家的境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因为白日里睡得太久了,许闻溪此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点上灯再看上一会儿账本时,突然听到了原本关着的窗户传来了“喀嚓”的声音。 许闻溪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起了那夜,虽然最后是麻四死了,可若那天麻四没死呢? 难道说,那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许闻溪脑子飞速转动,因为白日里红姒和绿沫守了自己太久,都累了,她便让两人都去睡了,就算自己叫人,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 第30章 乖乖 此刻,闻溪知道自己必须自救,从贼人进入屋内的那一刻起,自己任何呼救只会惹怒对方。 若是贼人退怯还好,可若对方恼羞成怒自己轻则受伤,重则失了性命,那还真是得不偿失。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许闻溪就想起平日里红姒做针线活的笸箩就放在床边不远处的高脚桌上,那里还有一盆晚香玉正好能挡住自己的身影。 于是许闻溪迅速并小声地挪下床,光着脚凭着记忆很快就摸到了高脚桌边,并成功拿到了笸箩中的铜剪。 然后将自己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高桌后,借由晚香玉遮挡自己,同时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铜剪,准备趁贼人不备先捅他一刀,然后再趁乱跑出去。 随着脚步一点点的逼近,许闻溪也渐渐屏住呼吸,脑海中却觉得这贼人当真大胆,那脚步竟然如此从容不迫,好似根本不怕一般。 当映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对方高大的身影时,闻溪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可是机会不容错过,当那身影走近的时候,许闻溪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对方身上的甘松香为何那么熟悉时,手中的铜剪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嗯!” 空气中瞬间传来了贼人的闷哼声,可惜对方反应太过迅速,许闻溪这一下竟然被他一躲而扎歪了。 闻溪立即想要再刺,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男子一个反手竟然将她反扣在怀里,其中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握有剪刀的那只,让她根本无法使力。 就在闻溪绝望地要喊出声的时候,身后的贼人也开口了: “别怕,是我。” 谁?此刻处于高度紧张的许闻溪根本没有认出对方的声音,她内心几乎已经绝望,想要呼救,可对方却好似预见一般,已经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见闻溪还想要挣扎,时赫辰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便直接卸了她手中的剪刀,并将她转了过来,依旧捂住她的嘴,并凑近,说道: “看清楚了吗?是我,岁安。” 哪想许闻溪确实是看清楚了,却挣扎得越发厉害了。 时赫辰见此,只能小心地安抚道: “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想给你送药。” 闻言,许闻溪终于稍稍停止了挣扎,见对方确实没有进一步动作后,终于不再挣扎,只是那双平日里顾盼生姿的眸子,此时雾蒙蒙的,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强忍着泪水。 见此,时赫辰心里一时间也有些自责,可今日他虽来沈府上看过,但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所以晚上便又带着药来了。 “我把手松开,你别叫好不好?”时赫辰同许闻溪商量道。 许闻溪微微点了点头,在对方放开自己的瞬间,立即后退了很多步,并小声且迅速地说道: “你不是来给我送药的吗?将药放在桌上就行。” “我……”时赫辰知道今晚确实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将她吓到了,便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到了一旁的高脚桌上,并说道: “这药一天涂三次,不出三日,你脸上的淤青便可消了。” 许闻溪见对方真带了药,而不是随意找的借口,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 “谢谢。” 时赫辰见小兔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便继续道: “今日里伤你那人是知县的小舅子,平日里便欺男霸女,今日出了这事,冯浦知定然不会放过他,你且等着好消息便是。” 提到白日里的那事,许闻溪心底一阵害怕,不由瑟缩了一下。 见此,时赫辰顿时怪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事,立即安慰道: “别怕!他定然不会再出现到你面前的。” 接着又转移话题,说道: “听说玉山的风景正好,过几日我们一同去踏青吧?” 为了早点将对方送走,许闻溪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 而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的时赫辰,见许闻溪竟然同意了,一时间也愣了一下。 然后便笑着说道: “乖乖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 许闻溪却猛然又往后退了一步,斥道: “你别乱叫!” 时赫辰微微挑眉,问道: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随便。”许闻溪的心思根本没有在对方身上,只是时刻注意着外面,深怕有人闯进来,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那就叫你小兔子。”时赫辰笑道。 许闻溪立即瞪了他一眼,说道: “你就不能叫别的?之前不就叫我‘许女郎’?” 时赫辰闻言,笑着说道: “你也说了是之前,哪能同现在相比?” “这有何不同?”许闻溪急了,他那些称呼有哪一个是能入耳的。 只见面前的男子瞬间一副落寞受伤的样子,说道: “难道这些日子下来,我做的还不够么?我们竟连朋友也不是。” 许闻溪原本想否认的,可当她想到今日岁安所做的那些事,自己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错开了目光,轻声道: “我们自然是朋友。” 时赫辰却装作没有看到她错开的目光,反而温和地道: “既然是朋友,总不好一直唤你许女郎,总得有点不一样的称呼,你觉得小兔子和乖乖哪个好?” 循循善诱,就好似极具耐心的猎人,可那盯在闻溪身上的目光,更像是野兽。 或许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许闻溪一时间竟然被他给绕了进去,当真做起了选择。 “小兔子听起来未免太好欺负,也不太像人名。” 少女在说这话时可不就是声音微软,听起来格外好欺负,一时间时赫辰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那就叫乖乖好不好?”时赫辰觉得自己满腔的柔情似乎都用在了此时此刻。 许闻溪的目光隐约扫过高脚桌上装有药膏的瓶身,终于嗫喏着道: “那你不能在旁人面前这般叫我。” “这是自然。”时赫辰满口答应,并说道: “定然不会让他人听见。”就算当着他人面,自己叫小声些也就是了。 第31章 发现 许闻溪哪知道老狐狸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真当对方是个好说话的,心底还真松了一口气。 “那乖乖,我现在帮你上药可好?”时大人这个打蛇随棍上的性子,比起沈轻舟来说,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闻溪顿时急了,瞪着眼睛拒绝道: “那不行!” 偏偏时大人也不是容易放弃的,继续道: “这药是宫里的,平日里宫妃们都用这个,因为它不止可以消肿散淤,还有润肤凝脂的功效,你用得越早伤也能好得越快。” “你把药留下,待会儿我自己涂也是一样的。” “我……”时赫辰还准备再说,门外却传来了红姒的声音: “娘子?你怎么了?” 许闻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目光立即看向面前的时赫辰,见对方并不慌乱后,她也奇异地安定下来。 “无事,我只是有点渴了,起来倒了杯水喝。” “那水想必已经凉了,奴婢进来给您换壶热的。”红姒说着就准备进来。 吓得许闻溪立即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喝了,你快去睡吧!” 红姒总觉得今夜的娘子似乎有些奇怪,她明明好像听到娘子屋内有人在说话的,可仔细听似乎又没有,或许真是自己听错了? 待门外终于没了红姒的动静后,彻底放松下来的许闻溪立即对时赫辰下起了逐客令: “你还不快走!难到你还想在这过夜不成?” 只见这泼皮果然是混不吝的,竟然笑道: “若你诚心留,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一出,许闻溪只恨手里没了剪刀,太大的动静她又不敢闹。 左看右看,只能从床上捞起纳凉用的竹夫人,就往这无赖身上砸,一边砸还一边小声叫骂道: “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当真是一点礼教也无了,男女授受不亲也不知道,今日才说做朋友,就敢这般戏弄于我,来日你还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其实当时赫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底便知道要遭。 却也没有想到兔子急了要咬人是真的,平日里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兔子被惹急了,竟然还对他动起手来了。 天知道时大人还未做官的时候,可是汴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悍匪头子,自从他去当太子陪读,却将三皇子打得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后,整个汴京就没人敢惹这混世魔王的。 可偏偏此刻时大人却生不起气,这混世魔王竟然还心疼起人了,非但不还手,还一边躲闪,一边说道: “你别动手啊!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就成,这动手的习惯不好,伤着旁人也就算了,可别一不小心反倒伤了自己。” 哪知话音刚落,原本还在动手的小兔子瞬间惊呼一声: “啊!”并丢了手中的竹夫人。 而原本还在闪躲的时赫辰也不躲了,立即上前拉起闻溪的手仔细查看起来,并说道: “怎就真的伤了手呢?”在看到伤口不大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闻溪却没好气地拽出自己的手,斥道: “都怪你乌鸦嘴!” “好好好!都怪我!”平日里格外我行我素的时大人,此时格外的好说话。 “得擦点药才行,你这可有金疮药?若是没有我现在回去取,待会儿给你送来。” “妆台左面的抽屉里,上次你送的药还有剩的。”许闻溪说道。 时赫辰闻言立即转身去拿,待他真的将药取来后,许闻溪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人对自己的闺房未免也太熟悉了点。 可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贼人今日第一次来,怎么可能熟悉,可能也只是碰巧罢了。 时赫辰在将药拿来后,便准备为许闻溪上药,好在这一次她因为手受了伤,没有再拒绝。 涂药的过程中,时赫辰看着眼前小兔子乖巧的模样,心底也软了软,温声说道: “难得我俩有这般不争锋相对的时候。” “我们什么时候争锋相对过?”许闻溪可不承认,对方可是了不得的大人,自己哪敢和人争锋相对。 现在不就是?可时赫辰不敢这么说,他知道自己若是说了,小兔子定然又要急了。 “往日里,你总跟刺猬似的,不愿意搭理我。”时大人小声地诉说着委屈。 “我们本来也不熟。”闻溪囔囔道。 “那现在熟了?”时赫辰问道。 闻溪没说话,时大人却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眼中满是温情的笑意,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待擦好了药,时赫辰揉了揉许闻溪的脑袋,不等她反应,便笑着转身去将药瓶放回妆台。 因为之前匆忙,时赫辰并未来得及细看,这时才发现这小抽屉里竟然还有一个长形小盒子。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动的,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将那小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红宝石掐丝并蒂莲发簪。 时赫辰的指尖轻轻划过那朵小小的并蒂莲,眼中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情。 待回到许闻溪面前时,窗外的月色已经彻底暗了,许闻溪越发看不清对面这人的表情。 “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带你去踏青。” 说罢,也不等许闻溪回答,就如来时那般堂而皇之地翻窗离开了,只留下空气中淡淡地甘松香。 当躲在墙角的红姒,真的看到有人从娘子屋内翻出来的时候,她顿时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虽然看不清具体是谁,但是她能看出那人绝对不是少爷,对方比起少爷来要高大得多。 娘子刚才为何不说?究竟是被胁迫,还是…… 许闻溪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在时赫辰离开后,她先将掉在地上的竹夫人捡了起来。 在路过高脚桌时,看到桌面上那混球今晚送来的新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今晚就先将药用上。 如今屋内没有人,许闻溪也不担心会有人发现了,便点上蜡烛,重新为自己上药。 上好药后,便打算将这药与其他两瓶之前的药放到一起,却发现之前沈轻舟送的并蒂莲发簪怎么出现在了这里,她明明记得当时让红姒锁进箱笼里的。 第32章 休妻 这几日沈府可谓是风平浪静,就连之前沈老夫人要看账本的事都没再同许闻溪提起。 许闻溪就这么好好在府内养了几天伤,不得不说时赫辰送来的药确实不一般,无论是脸上的瘀伤,还是手上的都好得挺快。 不过相较于府内的“祥和”,府外还真是够热闹的,今儿绿沫这才出府为许闻溪买了新出的胭脂,回来就兴冲冲地同许闻溪说起了近日江陵发生的大事。 “娘子!娘子!知县大人要休妻了!”绿沫刚进了玲珑院就一路嚷嚷起来,廊下的仆妇丫鬟们顿时都被吸引了过来。 红姒连忙出来斥道: “小声点,这么瞎嚷嚷也不怕惹出事来。” 绿沫连忙收了口,见红姒没真生气,立即笑着吐了吐舌头,快步凑上前小声说道: “红姒姐姐,知县大人休妻啦!我要去给娘子报喜去!” 说着转身就溜进了屋内。 “嗳?”红姒看着绿沫泥鳅似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这算是哪门子的喜。”说着看了眼秋水居的方向。 此时许闻溪正在算着刘掌柜新送来的账,杂货铺如今虽未改名,但是里面卖的东西已经变了许多,也成功搭上了沈家的船。 但许闻溪的野心可不止这么一点,在她看来靠沈家可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尽快有自己立足的主流产业。 绿沫刚上前,闻溪就一边拨着手中的算盘,一边说道: “怎么?胭脂买来了?” 绿沫立即将手中的绸包锦盒呈了上去,说道: “买来了,不止买了胭脂,孔玉楼里还新出了香露,奴婢觉得味道不错,便也给娘子带了几瓶,娘子看看可还喜欢?” 绿沫说着便主动打开了锦盒,取出里面的香露瓶子,捧到许闻溪面前。 许闻溪接过瓶子,打开后便闻到了其中的黄角兰和栀子香,不浓厚倒是格外怡人。 “还不错。”许闻溪点了点头。绿沫立即笑了起来。 许闻溪接着又闻了闻另外几瓶,并说道: “说吧!什么事让你激动的,还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绿沫立即一脸神秘地凑上前说道: “奴婢听说,知县大人要休妻啦!” 许闻溪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绿沫,问道: “你从哪听到的?” “如今满江陵的人都在议论呢!十有八九是真的。” 绿沫说起这事都有种解气的味道,那日他们娘子差点就被人当街糟蹋了,而那人便是知县大人的小舅子。 若是那日对方得逞,他们娘子便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沈家心善留娘子一命,那也必然要被送入庵里绞了发做姑子,就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知县夫人的娘家占着知县大人的关系,已经在江陵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如今知县大人突然要休妻,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要我说旁人议论也就罢了,咱们院里可不能说这个。”红姒进来,手中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碗冰镇桂花杨梅汤。 “娘子,今儿热得厉害,你喝碗杨梅汤解解暑气。”红姒说着将杨梅汤放到了许闻溪面前。 “为何不能?”绿沫很不解。 红姒拿起桌上的扇子一边为许闻溪打扇,一边说道: “娘子,可别忘了秋水居那位。” “若是知县真休妻,那位确实能春风得意许久。”许闻溪笑了笑。 一旁的绿沫急了,立即问道: “可表姑娘的家姐不也只是小妾?” “曾今有正室压着,她便没有希望,若是没了正室……”许闻溪的话没说完,可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并且,沈家若是知道能出一个知府的姻亲,定然比谁都努力。”许闻溪这话说完,绿沫瞬间沉默了。 红姒在一旁补充道: “这府里满是捧高踩低的主,之前有娘子的银子压着,他们自然对娘子恭敬,往后可就不一定了,你也警醒着点,平日里做事莫要张狂了。” 这话是对绿沫说的,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反驳,还乖乖点了点头。 许闻溪看着绿沫那丧气样,忍不住想笑,抬起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 “让你莫张狂,不是让你忍气吞声,若真有人欺负到头上了,咱们也不是一味受气的主。” 绿沫瞬间展开了笑意,嬉笑着说道: “娘子说的是!”然后“抢”过红姒手中的扇子,谄媚为许闻溪扇起了凉风。 红姒无奈地笑了笑,假意啐了一口,道: “谄媚。” 绿沫也不还嘴,也跟着一块儿笑。 正如许闻溪所说,沈夫人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回了一趟娘家。 而往日里对沈夫人耗子搬家向来不满的老夫人,这次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真让沈夫人搬了个高兴。 就连平日除了陪姨母说话,窝在秋水居里的表姑娘,都出来多逛了两圈,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要说这府中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每日里都要出去潇洒的沈老爷了。 如果之前还只是三天两头在外过夜的话,如今他的根几乎都扎在外面了。 沈夫人几次想管,都没能管住,告诉婆母,也只会惹来训斥。 至于沈一雁,最近她成日的出去,谁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沈轻舟就是在这个时候沐修回来的,并且他这次回来都没来得及去拜见祖母,而是刚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了许闻溪的玲珑院里。 “闻溪,明日我们就去踏青好不好?”沈轻舟一副兴冲冲的样子。 许闻溪见眼前的少年甚至都未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汗滴,因为来得太急双颊微微坨红,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并且自己之前确实也答应他了。 “好。”许闻溪点了点头。 沈轻舟立即笑着说道: “那你快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我先去同祖母说一声。” 沈轻舟说罢就往外跑,还没跑出门,又突然转回身笑着说道: “记得戴那根簪子。” 说罢便又跑了,这一来一回不过一瞬的事,许闻溪都未来得及叮嘱一句‘跑慢些’,这人就没影了。 第33章 交杯酒 “娘子?我们当真要去?”红姒在一旁问道。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许闻溪奇怪道: “既然都答应了,为何不去?” “是奴婢多嘴了。”红姒笑了笑,心底却很复杂,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从娘子屋内翻出来的身影。 沈轻舟刚离开不久,门房那边就递来了一封请柬,许闻溪打开一看,竟然是时赫辰送来的。 好巧不巧,竟然也是约着她明日踏青去的。 可这边已经答应了沈轻舟,许闻溪想了想,便还是回信拒绝了对方,并道改日再约。 第二日一早,许闻溪就开始梳妆了。 因为是去踏青,许闻溪便穿了轻便的淡粉色绣粉白色樱花的纱衣,下身配着同材质淡绿色的纱裙。 就在许闻溪检查自己的妆容是否齐整时,小丫鬟进来报: “娘子,少爷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 许闻溪想了想,终究还是将那支并蒂莲发簪戴上了。 当许闻溪来到府门外的时候,沈轻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刚想让人再去催催,抬头便看到了正缓缓走来的许闻溪。 上一次许闻溪赴宴时,沈轻舟就已经知道了许闻溪虽不符时下的温婉清丽,却也极美。 可今日一看,才发现原来真有人能淡妆浓抹总相宜。 “你可真好看。”少年愣愣地说道。 许闻溪忍不住抿唇一笑,睨了对方一眼,道: “呆子。” 可不就是呆子,往日里也没有见他这样的。 闻言,沈轻舟傻乎乎地笑了笑,一时显得更呆了。 沈轻舟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并不会骑马,所以便和许闻溪一道挤在了马车里。 直到上车后,沈轻舟才小声地问道: “闻溪,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漂亮了?” 可不是,或许是因为许闻溪出身穷苦的原因,刚卖身到沈府的时候,根本就是面黄肌瘦,头发稀疏的黄毛丫头。 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了。 随着饮食的改变,还有年岁的增长,许闻溪也渐渐褪去了“暗黄”的外壳。 可长期的陪伴,让沈轻舟甚至是沈府里的众人都忽略了她的容貌,直到上次的惊艳。 闻言,许闻溪斜睨了沈轻舟一眼,说道: “你去书院念书,就是学的这些?” 被人夸漂亮,就没有女子不高兴的,许闻溪同样。 沈轻舟连忙摆手,连道“没有”,在看到闻溪脸上的笑意时,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同自己说笑的。 而在闻溪出来的时候,门房刘二才知道许女郎竟然要和沈少爷一同踏青。 当看到许闻溪竟然和沈轻舟同乘一车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天都要塌了。 所以在闻溪他们的马车离开后,刘二就借口上茅房,然后匆匆给他们主子通风报信去了。 “主子,沈府那边来消息了。” 禄明的手中捧着刚从信鸽身上解下的铜管,从昨日许女郎拒绝了主子的邀请后,主子的心情就不太好,甚至今日一早就练起了许久不动的重枪。 “唰!”重枪传来了破空声,大滴的汗珠就这么从时大人坚毅的下颚顺势而下。 在收起枪后,时赫辰接过了禄明手中的铜管,取出其中的纸条迅速看起来。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都要被气笑了。 “好好好!”昨日说有事拒绝他,原来这事是要陪她的情郎啊! “备马!”时赫辰转身就往外走,在路过武器架的时候,竟然将刚才放下的那柄重枪又带上了。 禄明一看时赫辰这样子就直觉要遭,难道许女郎这是在沈家受欺负了? 不外乎时大人如此之气,这兔子同情郎一起踏青也就算了,要去的地方竟然也是玉山。 这明明是自己之前同她约好的地方,她这算什么?自己到时候同她故地重游吗? 时赫辰越想越气,御马的速度也越发快了,只苦了同样骑马跟在后面的禄明。 玉山虽然不高,但是许闻溪他们的马车也只到了山腰上,好在他们并不是要登顶,接下来再走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到了。 许闻溪许久没出来,看着山间的景色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加上沈轻舟一路上说着书院里的趣事,这时间过得也倒快。 待到沈轻舟与同窗们约好的地方时,许闻溪多少也有些累了。 他们还未走近,就听到了那边传来了众人嬉闹的声音。 沈轻舟刚带着闻溪走近,就有眼尖的同窗指着他们的方向道: “快看,这是谁来了!” “子恒,可以呀!你竟然还带了一位小娘子来!之前不还说不要?”这子恒便是沈轻舟在书院常用的表字。 众人见到许闻溪,有的惊艳,有的放肆打量,却没有一个收敛的。 这样的目光,许闻溪并不喜欢,她不由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在场或站或坐,或躺或卧的书生们的身边,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名女子。 观那些女子的穿着打扮,明显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许闻溪一时间有些后悔答应同沈轻舟来了。 说到沈轻舟,只见他对于众人的打量并没有生气,只是随意地说了句: “你们莫要胡说,这是我家许娘子。” 在场众人都是或多或少知道沈轻舟家的情况的。 在得知闻溪竟然就是沈轻舟的冲喜娘子,还是前段时间差点被知县小舅子当街凌辱的许闻溪时,目光非但没有收敛,甚至打量得越发放肆了。 只是嘴上寥寥地说道: “原来是许娘子,弟妹莫要怪罪,我们只是说笑而已。” 许闻溪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说道: “我与轻舟尚未完婚,还当不得诸位的这声‘弟妹’。” 而对方根本没在意许闻溪所说的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 “嗳,迟早的事。”说着便上前抬手搭在了沈轻舟的肩膀上,问道: “子恒,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沈轻舟笑着点了点头,许闻溪一时间也不想再辩。 “来来来,你们来得晚了,先各自自罚三杯!”那人说着,一旁的就有人立即拿着酒壶酒杯凑了过来。 “自罚三杯有何意思?依我看,不如让他们喝交杯酒吧!” 第34章 巧遇 听到“交杯酒”三个字,许闻溪的面色就变了,偏偏沈轻舟只是摆了摆手道: “闻溪从未喝过酒,你们就别为难她了。” 显然丝毫没有觉得交杯酒有什么不对的,又或者他们之前就这么玩过。 可那些人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还接着说道: “没喝过又不代表不会喝,子恒,你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 听了这话,沈轻舟一脸为难地看向许闻溪。 此时闻溪已经很难维持脸上的表情了,只见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善饮酒。” 沈轻舟也跟着连忙说道: “闻溪不善饮酒。” 那些人相互看了一眼,便说道: “既如此,那就以茶代酒吧!” 这次还不等许闻溪表示,沈轻舟就连连点头道: “这样也好。” 许闻溪顿时一口气憋在心头,真想把沈轻舟的脑袋敲开来看看,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沈轻舟,而他们娘子还在沈府过活,一旁的红姒便早就上前为他们娘子说话了。 她甚至怀疑,少爷是不是在书院里念书念傻了,今日这事传出去,那些人还不知道得如何编排他们娘子的。 就在许闻溪再次后悔自己同沈轻舟出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马蹄飞奔的声音。 几乎是众人才寻声看去,便见一匹高大强健的黑色阿哈尔捷金马横冲直撞到众人面前。 “吁!”高高扬起的马蹄,顿时吓得众人四散开来。 就连离得最远的许闻溪都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待许闻溪看清马上的人时,原本的惊呼顿时噎在了口中,甚至还自以为小心地转过了背,只希望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谁啊?”刚有人出声,同样认出对方的沈轻舟就已经跪在了地上,并大声说道: “小生沈轻舟,见过大人!” 其他人见此,虽不知道对方是谁,却都连忙收起脸上愤怒的表情,就算心底再好奇,也都急忙跟着沈轻舟跪了下来。 许闻溪因为背对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红姒拉了拉她,她才也跟着慌忙跪下。 可因慢着众人半拍,所以显得越发明显了。 时赫辰的目光从来时就没有从许闻溪身上离开过,所以她自以为隐蔽的转身,到后来的下跪,全都被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特别是在看到许闻溪发髻上的并蒂莲簪子时,时赫辰越发握紧了手中的重枪。 他的目光渐渐转到最先跪下的沈轻舟身上,看着对方单薄谦卑的身形,时大人的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 接着眼中看不出任何喜怒的微微勾起唇角,说道: “起来吧!” “谢大人。”众人依言起身。 沈轻舟自认为在场众人中与时大人最相熟的,毕竟大人来沈府的时候可是亲自同他说过话,且还记得他的名字。 于是,沈轻舟便主动上前,拱手搭话道: “没想到竟然能在此与大人巧遇,实乃小生之幸。” 时赫辰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看着站在众人之后的许闻溪,说道: “不巧,本官是与人相邀同游。” 许闻溪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头立即低了下去,半分不敢接触对方的目光。 却没有看到那人瞬间沉下的表情,只有对方胯下的阿哈尔捷金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沈轻舟没有想到大人竟然能同自己说起如此“私密”的话,心中越发觉得大人是待自己不同的,定然是觉得自己是可塑之才。 一时间,沈轻舟脸上的表情越发恭敬,并主动问道: “不知大人的友人现在何处?” 时赫辰在听到这话后,冷哼一声,说道: “她临时有事,爽约了。” 沈轻舟闻言,惊讶地张开口,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拒绝大人。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邀请道: “不如大人同我们一起游玩?” 原本沈轻舟以为大人定然会拒绝,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了大人答应的声音: “也好。” 闻言,许闻溪立即抬起了头,却正好再次对上了时赫辰看过来的目光,只见对方微挑眉梢,眉眼间却无半分笑意。 许闻溪顿时喉头一哽,心虚地低下了头。 见此,时赫辰无声地哼了一下。 对此全然不知的沈轻舟已经大喜过望,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好在时赫辰也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 只见大人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重枪单手往跟来的禄明那一扔,禄明连忙双手接住,却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沈轻舟没想到大人游玩竟然还带着如此利器,虽然惊讶,却还是谄媚地恭维道: “大人当真孔武有力,没想到竟然连出游,都带着如此神兵利器。” 时赫辰扫了他一眼,说道: “若是遇上哪个不长眼的,正好削了它脑袋。” “大人可真会说笑。” 沈轻舟却没有当真,毕竟在他看来大人能看出他是可塑之才,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怎么可能随意伤人。 全然忘了之前知县大人的小舅子,正是被眼前的大人当街削去一臂。 时赫辰见此也没有解释,只是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而跟在众人身后的许闻溪却莫名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他若是看了谁不顺眼,定然真的会削了对方脑袋。 许闻溪顿时觉得后脖颈一凉,要说今日这位大人看得最不顺眼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毕竟自己实实在在爽了他的约。 沈轻舟在旁引路,而刚才还格外放肆的书生们,都只能拘谨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至于刚才还和众位书生嬉闹做一团的各位花娘们,此时全都恭顺又放肆的小心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大人。 在风月里打滚多年的她们,除了因为沈轻舟的恭敬,自然也看出了这位的非凡。 就算不做那大人能对自己一见钟情的美梦,但也希望能得大人的青睐或怜惜。 若是能纳了自己做妾自然最好,就算不能,随意给些赏钱,也定然比在座的这些书生们来得大方。 时赫辰也发现了花娘们的打量,想到小兔子为了跟这样一群人厮混,而推了自己的邀约,他心中更是火起。 第35章 重赏 可转念他又为小兔子找上了借口,或许小兔子并不知情呢? 不得不说,时大人果然“英明”。 而时赫辰觉得自家兔子被蒙蔽了,他自然要为她戳破真相,于是他装作无意地道: “没想到诸位竟然都带了家眷。” 在场众人虽然喜欢寻欢作乐是一回事,可却又谁都不愿意自己同花娘扯上关系,立即都连连否认。 “哦?那她们是?”时赫辰装作不知。 直到这时,沈轻舟才后知后觉,自己带着闻溪同花娘一起同游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妥。 在场众人一时显得格外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沈轻舟才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 “她们都是花楼里的花娘。” “原来如此。”时赫辰面上故作惊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定定地落在了许闻溪身上。 原本他以为对方会惊讶、羞恼,却发现小兔子神色淡定,显然是早已知道此事。 一时间反而是时大人自己憋了一口气,感情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人家根本就不需要领情的。 许闻溪哪里知道时大人的心中竟然如此多戏,她只在心中暗道: “果然如此。” 之前观诸位女子装扮神态动作都不似寻常人家姑娘,只是对此稍有猜想,如今经过时赫辰这么一问,还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若是寻常友人,沈轻舟甚至还会主动向对方引荐在场花娘,可对方是大人,是来自汴京的高官。 沈轻舟顿时觉得往日里这些看起来还不错的花娘们,全成了拿不出手的庸脂俗粉。 犹豫再三,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大人可需要她们在旁表演助兴?” 时赫辰看着许闻溪的样子也是憋了一口气,存着要气她的心思,便摆了摆手说道: “若是表演的好,本官重重有赏。” 在场的花娘们哪听得这个,立即灿笑着上前,纷纷说起自己最擅长什么。 对于她们所说的话,时赫辰根本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地指了一个花娘,说道: “那便从你开始吧!” 被指到的花娘立即眉开眼笑,惹得其他花娘心中气闷,却不敢如往日里那般撒泼卖痴,只敢去一旁站着等。 众人依次落座,许闻溪则是能避则避,选择坐在了最末尾的位置。 却不知她这样的举动被时大人又在心中记了一笔。 而沈轻舟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许闻溪,只忙着在旁为时大人斟茶倒酒,将平日里禄明的活做了个干净。 在时赫辰下马的时候,一直安静跟在许闻溪身边的红姒就发现了,这位大人的身影似乎跟那天夜里从娘子屋内翻出的人格外相似。 可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荒唐,这样的大人怎么可能做出夜袭娘子闺房的事情。 但…… 想到近日发生的种种,红姒不由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猜中了什么。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那位花娘的表演也开始了。 只见她从一旁的高山杜鹃上摘下一朵花,抬手簪在了自己的耳畔,眼神羞怯又大胆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大人,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原来这位花娘擅长的是歌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一把好嗓子,那声音好似空谷黄鹂,将花楼里最常见的曲调,唱得格外婉转动听。 一曲唱罢,有书生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立即被一旁的同伴捂住了嘴,示意对方主位上坐着的那位还没说话呢! 原本叫好的书生也立即反应过来,脸色不由一白,心中暗暗祈祷大人莫要在意的好。 时赫辰确实没有在意,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躲着自己坐在了末席的小兔子身上。 见这小家伙在花娘唱歌的时候,竟然听得比旁人还认真时,他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目光闪闪的样子,看来是觉得花娘唱得确实好听了? “这位花娘唱得如何?”时赫辰面无表情地问道。 一旁的沈轻舟立即回道: “小生见识浅薄,觉得唱得善好。” 时赫辰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点明问道: “许女郎觉得如何?” 许闻溪仰天长叹,这家伙怎么总喜欢向自己提问,可是她不敢说,也不敢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 只能起身福了福身子,回道: “民女的想法同沈公子一样。” 时大人顿时咬紧了后槽牙,好一个同沈公子一样,好一个夫唱妇随,她就那么喜欢这小白脸不成! 可当着众人的面,时赫辰也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咽。 只见他静静地看着许闻溪,突然温和地笑了笑,说道: “许女郎既然觉得好,不如赏些什么。” 嗳?这是做什么?许闻溪不明白怎么好端端地变成自己来打赏了。 可同样,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反驳时大人的话,且因为是大人交代,又不能过于寒酸。 只能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颗金瓜子,示意一旁的红姒递过去。 花娘见此发展虽然不懂,但是能得一颗金瓜子也是高兴的,就在她准备接过的时候,时赫辰又突然开口了: “许女郎就赏这个?” 花娘闻言顿时心中狂喜,还以为是自己唱得好,得了大人欣赏,在此为她鸣不平呢! 许闻溪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之说,心中虽然疑惑,却也还是再多取出几粒。 却没有想到,这次不等许闻溪将金瓜子交给红姒,时大人就再次笑着说道: “本官觉得这赏赐不好。” “那大人觉得要给何赏赐才好?” 许闻溪这才算是听出来了,这人是故意找茬呢! 见此情况,沈轻舟顿时心头一紧,他还不知道闻溪怎么得罪了大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为闻溪求情时。 只见时赫辰的目光扫过许闻溪发间的那支红宝石掐丝并蒂莲簪子,愉悦地勾起唇角,说道: “本官觉得你发间的那支并蒂莲簪子最是合适。”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他们都知道并蒂莲簪子在大业意味着什么。 这显然就是许娘子的情郎所送,是人家的定情信物,大人怎么能让人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意赏给一位花娘呢? 第36章 乖乖,是我不好 沈轻舟在听到时赫辰竟然要许闻溪的并蒂莲发簪做花娘的赏赐时,他顿时抬起头看向时大人。 只见时赫辰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末席的许闻溪身上,眼中是他看不清的情绪,沈轻舟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就在他从纠结要不要为许闻溪说情,转到要不要向大人解释那簪子是自己送的时,许闻溪突然开口说话了: “大人若是觉得民女的赏赐不够,民女可以加上其他首饰。” 许闻溪此时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与委屈,如果对方所谓的“做朋友”便是这样作弄为难于她,那么这个朋友不做也罢! 时赫辰见许闻溪这样,越发认为她就是舍不得那并蒂莲簪子,或者说舍不得那送簪子的人,一时间心底也来了火气,沉声说道: “许女郎是舍不得那簪子?” 其实盛怒中的时大人,更想问的是‘还是舍不得那送簪子的人?’ 哪想许闻溪也是个犟的,竟然直接说道: “民女恕难从命,这簪子对民女来说很重要!” “你!”时赫辰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真说了这话,一时气得猛然站起身。 可他刚站起来,许闻溪就唰的跪了下去,并向他结结实实地叩了一个响头,伏在地上说道: “民女身体不适,欲先行告辞,还请大人恕罪。” 沈轻舟看着那跪伏在地的倩影,不由后退一步,连道了三声好。 “好好好!”她哪像跪着的那个,她这一跪分明将自己心也压着跪下了。 时赫辰不知道为什么跪的人明明是她,可自己的心中除了怒火之外,还有无尽的委屈和伤心。 如今的发展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遭了无妄之灾。 而令众人越发惊恐的是那许娘子,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竟然真的不等大人开口,就自行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就那么施施然地离开了。 那背影匆匆的样子,显然是一步都不想多呆。 “啪!”时赫辰猛然踢开脚边的矮几,侧头扫了沈轻舟一眼,便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沈轻舟此时脑中已经乱作一团,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哪觉得不对劲。 只知道“完了!完了!”大人此番动怒,他要如何弥补才能不影响自己在大人眼中的印象,以免影响来年二月的院试,与今后的仕途。 不!他要解释!这般想着,沈轻舟便也跟着站起身追了出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些什么。 时赫辰虽是从宴席上离开,却是追着许闻溪去的。 饶是许闻溪走得再如何快,却还是被时赫辰轻易追上了。 而沉浸于自己情绪的许闻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依旧闷着头的往前走。 一旁的红姒就算是听见了,可她与他们娘子是一条心的,自然是娘子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所以也跟着闷头往前走。 直到时赫辰上前一把拽住了许闻溪的手。 几乎是被碰到的瞬间,许闻溪的皮肤和嗅觉记忆就知道了是谁。 但她依旧一声不吭,试图甩开自己的手。 但正如往常那般,依旧怎么也甩不开,她索性不再挣扎,就这么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时赫辰刚想开口,当看到闻溪微红的眼,还有埋在水雾下的委屈时,他所有的责备与不甘统统消失了,囔囔道: “乖乖,是我不好。” 在听到这声“乖乖”时,红姒猛然抬起头惊疑地看向时赫辰,又转向他们娘子,想要先看看他们娘子到底是什么反应。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娘子竟然对这个称呼坦然接受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几乎是从这一刻起,红姒就已经在心中彻底确定,那夜从他们娘子屋内翻出的便是眼前这位往日里道貌盎然的时大人。 红姒不敢细想,她再次低下头。 “时大人哪里担得上半句不好?” 当许闻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惊了,这样掐酸又透着委屈的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吗? “大人!等等!” 正在这时,沈轻舟已经追到了拐角,只要一转弯就能看到自己敬畏无比的高官,此时正拽着自己冲喜娘子的手不肯放。 怎一幅荒唐了得。 为主子排忧解难是做奴才的本分,时赫辰只是一个眼神,一直默默跟着的禄大总管,就快步而去,赶在沈轻舟转弯之前拦住了对方。 “嗳?原来是沈少爷,您来得正巧,我们主子的玉佩掉了,正安排奴才去找呢!” 然后不等沈轻舟开口,禄明就主动半拉住他的手臂,不容拒绝地道: “不如您帮着奴才一同找找,找到了也好早日给主子送去。” 如今禄明有所求,不介意给沈轻舟几分客气,而且他的话说得也格外妙。 知道沈轻舟想去找他们大人,可现下不正好有个找玉佩的要事嘛!只要这玉佩找到了,甚至连见大人的借口都有了。 而沈轻舟一听,也甚是异动,当即“欢欢喜喜”地跟着禄明去找玉佩去了。 时赫辰经过沈轻舟这一闹,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左右看了眼,便先拉着许闻溪往另一个方向走, 许闻溪也知道这一道理,便没反抗,就这么乖乖跟着对方到了一条稍微隐蔽的小路。 刚到地点,许闻溪又拽了拽自己手,见依旧甩不开后,没好气地开口道: “说吧!什么事?” 时赫辰本来想先说几句软话的,可当他看到许闻溪发间的那支并蒂莲簪子时,他便再次皱起了眉头,说道: “能不能先把你那破簪子摘了。” 许闻溪顿时越发不爽了,没好气地道: “什么破簪子!我戴什么簪子关你什么事!” 一旁的红姒见此望天望地就是不看眼前的两个人。 原本她还担心他们娘子会吃亏受伤什么的,但是看眼前这情况,似乎暂时还没这可能。 时赫辰一听许闻溪这话,顿时急了,连声说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其他你戴什么簪子我不管,但是这个簪子就是不行!” 第37章 外室 见时赫辰如此霸道,许闻溪也急了,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说道: “我就要戴这个,别的我都不戴,只戴这个!” 时赫辰听了这话,这些日子来从第一次在许闻溪妆台里见到这支簪子,再到让刘二打听到沈轻舟确实是让人从汴京带过一支簪子。 然后到许闻溪拒了他而选择与沈轻舟同游不说,还就戴着这支该死的定情簪子! 自己不也给她送了东珠耳铛,怎么就从来都不曾见她戴过? 重点是如今她竟然还说只戴这个?什么意思?她想说她只喜欢沈轻舟那个小白脸吗? 时赫辰越想越火大,看着簪于闻溪发间相互缠绕的并蒂莲发簪上的红宝石一闪一闪,就好似在嘲笑他一般,终于忍不住抬手直接拔下了那根碍眼的发簪。 “你干嘛?”许闻溪没有想到他说说也就罢了,竟然还直接动手,立即抬手要去抢回来,并大声斥道: “你还给我!” “这破簪子有什么好的!”时赫辰见许闻溪这样,几乎想也不想抬手就将手中的簪子扔了出去。 许闻溪见此,转身就要去找,却被时赫辰抿着唇紧紧拽住,怎么也挣扎不开。 “你放开!”甩了几次见对方依旧不肯松手后,许闻溪直接低头咬了下去。 刚刚看过来的红姒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即吓得捂住了嘴,无声地叫道: “啊!” 接着又马上抬眼去小心窥探大人的反应,却见他只是微微蹙着眉,一声不吭垂眼看着咬人的兔子。 许闻溪原以为对方吃痛肯定会松手,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次被骂的准备。 至于为什么不是被打,毕竟这已经不是简单冒犯了大人,可许闻溪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他不会。 毫无理由。 直到嘴里传来了一丝丝血腥味,许闻溪才猛然松了口。 皮肉上明显的齿痕虽然带着点点血斑,但是比起之前咬知县小舅子那次,显然要轻得很多。 “咬够了?”时大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许闻溪却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我,讨厌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瞬间将眼前的男人激怒,只见他额角鼓起明显的青筋,咬牙质问道: “讨厌我?那你喜欢谁?喜欢那小白脸吗?” 许闻溪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所谓的“小白脸”是谁,却还是下意识地道: “不然呢?难不成我要喜欢你吗?” 当听到“喜欢你”三个字时,时赫辰的喉咙不由一紧,看着眼前因为动怒而双颊薄红的女郎,终于忍不住声音微哑地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 哪知在眼前的女郎在听了时赫辰的话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双眼含泪。 这是第一次时赫辰看着许闻溪的笑,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越来越沉。 终于待许闻溪笑够了,她站直了身子,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官员,平声静气地问道: “我喜欢你能得到什么?” 时赫辰下意识皱了皱眉,却还是说道: “荣华富贵。” 女郎挑眉点了点头,说道: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可不等时赫辰回话,她又接着说道: “然后呢?我算什么?” “我现在喜欢你还不够吗?”时赫辰蹙眉,是的,现在,他现在能够确定自己对许闻溪应该是喜欢的。 但那是爱吗?他不知道。 能喜欢多久?他也不知道。 “现在?”许闻溪嗤笑一声,接着说道: “那你不喜欢我之后呢?” 时赫辰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可以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哪想许闻溪听到这里并没有丝毫的心动,脸上甚至挂着自嘲的笑容,说道: “也就是说时大人喜欢我,喜欢到想把我当只宠物……” “不是宠物!”时赫辰立即蹙眉打断,并对许闻溪将自己比作宠物很不高兴。 他饶是在心底偶尔称她为小兔子,却也不代表他真就将她当做一只畜生,一条可以驯养的宠物。 哪想许闻溪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 “那好吧!是外室。” 这一次时赫辰并没有否认,想到镇国公府那样的情况,他甚至觉得让许闻溪做外室也不错,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建议。 许闻溪见他并没有否认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并接着说道: “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让我不清不白地跟着你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然后在哪天腻了我之后,在将我打发走。” “别胡说!”听着这样的话,再看着许闻溪脸上的表情,时赫辰的没有丝毫期待。 许闻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时赫辰深吸一口气说道: “跟着我,并不会让你受委屈。” 许闻溪听了这话,忍不住啐了对方一口,斥道: “呸!做外室就是最大的委屈!你是当我许闻溪是多么自甘下贱,好好的正房夫人不做,去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时赫辰闻言皱了皱眉,问道: “你想嫁给我做正妻?” “大人慎言,民女高攀不起。”许闻溪说罢再次甩手,这一次她很轻松地就挣脱了对方的钳制。 许闻溪的脸上勾起嘲讽地笑容,转身就带着红姒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这一次时赫辰没有再阻拦,如果她想要的必须是正妻之位…… 时赫辰闭上眼睛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对重新找来的禄明说道: “将那支并蒂莲簪子……找回来。” 禄明原本看自家的主子状态似乎不太对,可当听到主子的吩咐时,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该!谁让他刚才忽悠沈轻舟时找什么理由不好,偏要弄一个找东西的借口,现在果然需要找东西了吧! 当时找到最后,自己只随口一句玉佩可能是落在别庄里了,便将沈轻舟打发了。 如今自己这真要找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 看着眼前草丛与灌木,还有那厚厚的落叶,禄明的心底顿时涌起一阵绝望。 时赫辰同来时一样,回也是一人一骑,可与来时的匆忙不同,他一路散漫,就好似失去了目的地一般…… 第38章 病重 回府的马车中。 “娘子,莫哭,不值当。”当红姒的手绢轻轻压在她的脸上时,许闻溪才知道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许闻溪牵强地勾了勾唇角,抬手附在了红姒为自己擦泪的手上,哑声说道: “我知道不值得,我是为自己哭。” 见红姒的眼中划过不解,许闻溪拉过红姒的手,指尖划过上面或深或浅的疤痕,轻声道: “我俩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又愿意卖了自己呢?” 接着抬起眼看向红姒,沉默许久,终于道: “红姒,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们谁都能将我当个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无论是沈家还是他,他们可以轻易图谋我的性命,摆弄我的未来,我不甘心!” 许闻溪说着不由握紧了红姒的手。 红姒一直知道他们娘子是很有主见的,不然当年才十岁的她也不会干出那自主卖身的事,但是这样的话依旧让她大受震撼。 “娘子……”红姒囔囔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是奴婢,为奴为婢不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闻溪看红姒这个反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若是自己还有活着从沈家离开那天…… 回程的马车很快,许闻溪回到沈府的时候,沈轻舟还没有回来。 许闻溪照例先向沈老夫人请安,回来之后却发起了高烧,让回来后本想向她试探的沈轻舟只能悻悻而归,第二日又回书院去了。 病来如山倒,许闻溪这一病迟迟未好,请来了许多大夫,都只说是忧思太重。 期间沈轻舟回来过,但是因为许闻溪病着,沈家怕过了病气给他,都不允许他踏入玲珑院一步。 人进不来,沈轻舟便又送了炙猪肉来,可病中的许闻溪突然对这往日里喜欢的东西,半点都闻不下去,只让红姒他们带下去分食了。 倒是沈老夫人来看许闻溪一次,远远隔着屏风说道: “你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就是思虑太多,老身知道你担心些什么,别怕,老身已经做主待你下月及笄,到时候就让你同舟儿过了礼,择日完婚。” 沈老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就等着许闻溪来谢恩。 一旁的红姒也不由长大了嘴巴,若是以往她定然高兴,认为他们娘子终于苦尽甘来,可如今…… 红姒又看了眼躺在床上未动的许闻溪,如今的娘子还会那么想吗? 沈老夫人等了一会儿发现许闻溪并没有从床下来谢恩后,不耐地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柳心立即绕道屏风后远远看了看,才转身出来说道: “娘子的身子不好,似乎又睡过去了。” 沈老夫人饶是心中再如何不高兴,却也只是干咳一声,便先带着柳心离开了,毕竟她总不能真与一个病着,且将要做自己孙媳的小辈较真。 对于沈老夫人亲口在许闻溪屋内许下要给少爷与许娘子择日完婚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席卷了整个沈府。 当秋水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绾颜看着已经绣好的鸳鸯荷包,知道自己不能再如此坐以待毙下去了,山不就她,她便亲自去寻山。 夜里,一道熟悉的黑影再次进入玲珑院的主屋内,可不同的是这次许闻溪并没有醒来。 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可怜儿,时赫辰溢出无声的叹息。 明明心中已经决定放过她,可他却迟迟没有让沈府的眼线回来,甚至在得知她生病时,就巴巴安排了大夫。 可得到的消息统统都是忧思太重心气郁结。 瞬间,他便失去了亲自探望的勇气,因为他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怪他自己,若是他去了,或许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只能让她自己走出来。 原本时赫辰一直以为在待许闻溪走出来的时候,自己也能渐渐放下。 他将自己投入大量的公务中,忙得几乎将江陵的上下官员全都扒下一层皮。 可当他听到沈家明确给出要许闻溪和沈轻舟择日完婚的消息时,他彻底坐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他控制不住。 他可真不是个好人…… 时赫辰缓慢又坚定地走到了架子床边,并坐到了床沿上。 映着月光,用目光一点点临摹着闻溪的脸盘,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懂的眷恋,终于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闻溪的脸庞。 “这次还真让你得偿所愿了。” 时赫辰自嘲地笑了笑,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犹豫再三还是放到了枕头旁边。 赫然就是之前他亲手扔了的并蒂莲簪子。 在收回手的时候,时赫辰再次情不自禁地摸上许闻溪的脸庞,缓缓摩擦,最后落在了耳垂的那颗小痣上。 他终于缓缓地低下头,衔住了那颗红痣,最终辗转到了那双因为病中而略显苍白的唇上。 当他起身的时候,一颗微微咸涩的水滴就这么落在了许闻溪的唇上,漫延进了她的唇间,四肢百骸…… 明知道病中昏睡的她并听不见,但是时赫辰还是忍不住说道: “小没良心的,都舍不得睁开眼睛看看我。”嘴角扯出难看的笑容。 当熟悉的“喀嚓”声再次响起,床上躺着的人眼角缓缓流出眼泪,一点点陷进了玉色的枕头里,却始终都未睁开双眼。 第二日红姒进来,照例先看了看娘子的状态,发现娘子终于退烧后,她不由扬起了一丝喜意。 转眼却看到了娘子的枕头边竟然静静地躺着一支并蒂莲簪子。 红姒的脸“唰”地就白了,因为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时大人已经将娘子的簪子扔了。 这一切都是她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并且娘子回来之后就病了,也没有差人去寻过簪子。 且自己昨晚离开的时候枕头边还啥都没有,如今簪子却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 红姒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夜从娘子屋中翻出黑色身影的场景,可这一次她补全了一张脸,一张时大人的脸。 第39章 书房抓奸 红姒犹豫再三,终于伸出手准备将簪子拿走,就让娘子当做簪子彻底丢了,不用知道那位大人曾来过。 却没想到还未将簪子拿起,许闻溪就睁开眼睛说道: “不用藏了,我知道。” “娘子……”红姒想要说点什么劝解的话。 许闻溪清浅地勾了勾唇角,说道: “留着吧!到时候轻舟若是问起来,簪子在着总比不在的好。” “是。”红姒微微福身。 许闻溪看着从窗外渗进来的阳光,笑着说道: “今日的阳光真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红姒立即笑道。 娘子自从病后,一直在屋内躺着,如今终于退了热,还愿意外出走走,说明娘子的病终于要好了。 当许闻溪洗漱后,用罢早膳,在红姒的搀扶下准备到小花园转转时,就见到几个仆从来去匆匆地跑着。 “去看看怎么回事。”许闻溪拍了拍红姒的手。 没一会儿红姒就回来了,只是面容说不出的古怪。 见此,许闻溪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 “娘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等脏事莫要辱了您的耳朵。”红姒依旧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说吧!有何不能说的,你不说我就亲自去问了。” 许闻溪见她这样,便越发好奇了,说着还作势要往人群涌去的方向走。 红姒见此吓得连忙拉住了她,一脸无奈地道: “奴婢同你说就是。” 可她终究觉得这件事太过不雅,便探到许闻溪耳畔,抬起手挡住小声地说道: “老爷被夫人抓奸了。” 然而令红姒意外的事,娘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许闻溪确实不意外,不过她倒是好奇沈夫人是在哪抓到的,抓到的又是谁。 这么想着,许闻溪便问了。 红姒深吸一口气,瞪着他们娘子,见许闻溪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打算后,终于泄气地道: “老爷将人带去了少爷的书房,听说是住在后巷的寡妇。” “咳!” 当听到沈珩竟然将人带进沈家,还是在沈轻舟的书房被抓奸后,许闻溪饶是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被惊地咳出声。 不过对于那寡妇…… 许闻溪微微勾了勾唇角,刘掌柜挑人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事竟然这么快就办成了。 此时前院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沈夫人一边哭一边尖叫谩骂着,就要去扯一直被沈老爷藏在身后的人。 可干瘦的沈珩,却死死挡在了身后小妇人的身前,任由妻子拉扯。 直到陷入癫狂地沈夫人,直接伸手去挠,吃痛的沈珩才一把推开了沈夫人。 沈夫人没有想到当年非自己不娶的沈珩,在年近半百的年纪,竟然会突然与一寡妇搅合在一起。 如今将人带入府不说,竟然还丝毫不知廉耻的与那寡妇在儿子的书房白日宣淫。 而从未与自己动过手的沈珩,现在更为了这小娼妇向自己动了手。 被推倒在地的沈夫人凄厉地嘶吼道: “沈珩!你这负心汉!” “什么负心汉?爷难道对你还不够好?这些年爷就娶了你一个,爷玩玩女人怎么了?” 沈珩的话音刚落,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女人就探出头,娇娇弱弱地说道: “对啊!姐姐,奴家只是喜欢老爷,从未想同你争什么的。” 看着女人丰腴又娇怯的样子,沈夫人顿时怒火中烧,厉声呵道: “谁是你姐姐!你闭嘴!你个勾引爷们儿的小娼妇!” “来人!来人!快给我把她抓起来乱棍打死!”失去理智的沈夫人疯狂叫骂着。 正在这时,终于赶来的沈老夫人愠怒地斥道: “闭嘴!” 沈夫人一见老夫人来了,立即跪爬到沈老夫人脚边,拉住老夫人的裙摆,脸上挂泪面容扭曲地道: “母亲,您一定要为儿媳做主啊!快快把那淫妇乱棍打死!沉塘!” 说着还指向沈老爷,或者说是他身后的女人。 “你还不赶紧闭嘴,是嫌丢人丢得还不够吗?” 沈老夫人一把扯过自己的裙摆,任由满脸惊愕的儿媳一时没了支撑倒在地上。 沈老夫人嫌弃地扫了一眼,对一旁的于婆子道: “还不赶紧将你们夫人扶起来,不中用的东西。” 于婆子吓得立即上前将沈夫人扶了起来。 “母亲……”直到现在沈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这事自己办的似乎是不太地道。 哪想沈老夫人却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接着说道: “主子放错,是做奴才的没有规劝好,所以才会出了今日这事。” 沈老夫人浑浊又犀利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扫过,在众人害怕得低下头后才说道: “夫人闹,你们不知道拉着劝着,还任由事情闹大?夫人院子的,每个人各打十个板子。于婆子,打二十板子。” “母亲!”沈夫人不可置信道,平日里她知道母亲偏心,可今日这事分明不是她的错,为何要罚她的人。 “怎么?你对此有意义?”沈老夫人眯着眼问道。 若是往日里沈夫人可能就认了,可今日这事却也实在把她刺激狠了,便梗着脖子说道: “今日分明不是儿媳的错,您凭什么罚儿媳的人?” 沈老夫人听了,冷哼一声说道: “当初我就让珩儿别娶小门小户的人,可珩儿不听,如今犯了错,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想护短也不看看这府里姓什么。” 此话一出,沈夫人的脸顿时被气得通红,她的家世确实不如沈家,但是沈家当年若真就那么看不上,又何必上门说亲。 “若是真就那么不懂规矩,不如先回你们洛家重新学学。” 沈老夫人此话一出,沈夫人的脸顿时彻底白了,于婆子更是颤颤巍巍地上前拉住沈夫人,并跪下来一脸哀求地对沈老夫人说道: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劝好夫人,奴婢认罚,求求您不要送夫人回娘家。” 沈老夫人这话分明是在威胁沈夫人要替儿子休妻。 这一次沈夫人没有再说话,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老爷不懂事,怎么?你们也跟着不懂事?书房,那是什么的地方?” 第40章 姨娘 对于儿子在外找人的事沈老夫人并没有那么气,甚至在她看来是好事,至少沈家有了多子多福的可能。 但是找的什么人,在哪成的事,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老夫人就算再娇惯儿子,也不会任由其在孙子的书房里行这事。 不过这要怪只会怪儿媳不懂事,怪下人们不会规劝主子。 在前面已经有人挨板子的情况下,其他人也都软了腿,统统跪地求饶。 沈老夫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向儿子沈珩的身后。 “珩哥儿,你先出去。”沈老夫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母亲……”沈珩却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不肯动。 沈老夫人看着他没说话,沈珩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就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拽了拽他的衣摆。 瞬间,沈珩刚泄下去的勇气,瞬间又回来了,只见他将脖子一扬,大声说道: “母亲,千错万错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将她带进来,缠着铃娘陪我行这事的。” “闭嘴!”沈老夫人没有想到都这种时候,儿子竟然又开始不听话了。 对自己儿子还算了解的沈老夫人知道这不是同他犟的时候,立即转而对下人们说道: “你们都出去。” 最后屋内只剩下了沈夫人并自己的心腹、沈珩夫妻,还有那小寡妇。 谁也不知道屋内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竟然叫了大夫。 “没想到夫人专横后院那么些年,如今竟然多了一位怀有身孕的玲姨娘。”绿沫啧啧称奇。 原来那天的大夫是给铃娘请的,具体经过不清楚,可沈夫人却被禁了足。 许闻溪一边看着游记,一边说道: “说是禁足,其实不过是老夫人想要玲姨娘腹中的胎儿坐稳了。” 沈老夫人苦沈家子嗣单薄久已,可惜儿子喜欢吃喝玩乐,偏偏在女色上不够敏感。 原本沈珩毕竟有了一儿一女,沈老夫人见儿子实在不开窍,也就放弃了。 如今儿子突然开了窍,对方还怀了身孕,饶是玲姨娘只是一个外县的寡妇,沈老夫人为了沈家的子嗣也捏着鼻子认了。 甚至为了保住这一胎,干脆把儿媳禁了足。 “若是玲姨娘真生了儿子?”绿沫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许闻溪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生儿生女都一样,如今少爷已成年,只要没有意外,那么小的孩子根本威胁不到他在沈家的地位。” “对于老夫人来说这一胎是个小子最好,但女儿也不差,毕竟都是沈家的血脉,最重要的是打破了后院里没有妾室的一面。”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的余晖,说道: “看着吧!这玲姨娘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就算老爷不主动去找,可只要这个口开了,老夫人也会主动张罗的。” “并且,玲姨娘如今风头正盛,为了分宠,夫人就算再不愿也会这么做的。” 许闻溪轻轻勾了勾唇角,夫人,不知道这份礼你可还喜欢,都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呢! 只可惜自己没她狠,还没想要她性命。 此时沈夫人已经将茶水砸了一盏又一盏,头发散乱地嘶吼道: “我明明没有推她!她是自己摔倒的!” 原来那日在众人离开后,沈夫人终于忍不住想要扯过一直躲在沈珩身后的狐狸精。 可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未碰到对方,那狐狸精就摔倒在地,并且不断叫肚痛,地上也流了血。 后来大夫一验,竟然说那小贱人怀有身孕。 当时可以说是除了沈夫人自己,众人都喜不自胜,沈家已经多年没有添丁了,沈老夫人甚至当场念起了祖宗保佑。 “母亲,就算你没有推她,可你如今禁足了,说这些也没用。” 沈一雁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脸上的妆容,并接着说道: “依女儿看,你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父亲还能回心转意。” 沈一雁这话无异于在是在沈夫人的伤口上撒盐,只见她将塌上的小几猛然一推,指着沈一雁斥骂道: “你什么意思?你也嫌弃我人老珠黄了是不是?当初若不是为了生你,我又怎么会伤了身子?若不是伤了身子,如今哪会有这些事?” 沈一雁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是想到若是自己母亲真出了事,那她在沈府就是真的孤立无援了,便劝道: “我是您亲生的,又怎么可能会嫌弃你,您也不用着急,我将要及笄,及笄宴的时候,祖母定然会将您放出来。”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沈夫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总算少了一半。 只要自己能出去,迟早都能将那小贱人处理了。 刚一松气,沈夫人顿时发现了女儿身上的不对劲。 “雁儿,从你进了屋,你已经照了好多次镜子了。”沈夫人满脸狐疑。 “是吗?还好吧!”沈一雁含糊地说道,然后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女儿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等沈夫人反应,就匆匆跑了出去。 而沈一雁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不玲珑院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玲姨娘找我何事?” 闻溪看向坐在海棠杌子上的小妇人。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对方,当初只让刘掌柜照着自己的要求找,如今这一看对方办得还真不错。 只见小妇人身材娇小丰腴白皙,却长得我见犹怜,毫无攻击性,细细看起来竟然同沈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年轻柔顺罢了。 “还请许娘子救我。”那小妇人说着便从杌子上起来跪在了许闻溪面前。 许闻溪心口一跳,以为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才是幕后真正的推手。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 “红姒,还不快将玲姨娘扶起来。” 见对方硬是要跪,红姒也难将其拉起后,许闻溪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说道: “玲姨娘,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般要挟我,恐怕你想做的买卖也做不成了。” 第41章 救命 玲姨娘一听这话,也不敢再跪,立即起身说道: “妾身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娘子的。” 许闻溪却不接茬,而是说道: “姨娘说得好生奇怪,这沈府又有谁能害了姨娘呢?” “除了老爷和您,谁都可能害妾身。”小妇人泪眼婆娑,显然已经受到了惊吓。 “不知姨娘这话从何说起?你腹中怀的可是沈家的血脉,沈老夫人又如何可能害你。” 许闻溪一时间也有些好奇对方究竟是想把自己当枪使,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而那小妇人显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竟然直接向许闻溪坦白道: “妾身腹中的孩子并不是沈家的。” 许闻溪猛然一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真有隐情。 而那小妇人既然开了口,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便抹了抹眼角的泪,接着说道: “妾身本是江洲的一名花娘,之前因得了重病老鸨不愿花钱医治,便将我随意丢了出去,后来被一好心的卖油郎收留,再后来他便成了妾身的相公。” 说到这里时,小妇人一脸怀念,接着脸上的神色变得悲恸起来。 “可惜好人不长命,不到一个月,他就在卖油时同人起了冲突,被人给打死了。” 小妇人说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待她哭够了才自嘲地笑着说道: “我本是做惯了皮肉生意,往那一躺两腿一张便能来银子,其他的活计我也坐不惯,索性又将自己卖了身。” “哪想那买主却好似将我忘了,只将我安排在了沈府的后巷,一来二去便与老爷混了个眼熟。” 说到这里,小妇人直勾勾地盯着许闻溪,见闻溪不搭话,她也没在意,而是接着说道: “渐渐地我从老爷的口中也知道了些沈府的消息,突然觉得沈府其实便是一个好去处,所以我只是略施了些手段,老爷便屁颠屁颠爬上了我的床。” 说到这里,小妇人脸上的神色一变,抬手轻抚着小腹,轻声说道: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怀了身孕,孩子不是老爷的,日子我自己算得更清楚,孩子是卖油郎的。” 到了这里,许闻溪终于开口道: “你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去告了密?” 哪知那小妇人却笑了,笑得得意又俏皮,只见她抬手指了指许闻溪还未收起的账本,说道: “本来妾身不确定,可今日一早刘掌柜来送账本的时候,妾身看到了,他便是之前买下妾身的人。” 说到这里,玲姨娘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 “或者说,娘子您才是妾身的主子。” 闻言,许闻溪笑了,玲姨娘也跟着笑,终于许闻溪拍了拍手说道: “玲姨娘还真是观察入微。” 玲姨娘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赌赢了,若是许闻溪不承认,或者真不是,那自己今天便是真的将秘密泄露出去了。 于是玲姨娘立即伏低做小道: “妾身也就这点本事能拿得出手了,比起娘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今后若是娘子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妾身定然在所不辞。”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许闻溪道。 玲姨娘立即又跪下,爬到许闻溪的脚边,求道: “还请娘子救救妾身,顺便救救妾身的孩子。” “夫人尚在禁足,就算要出来也是等沈一雁及笄之时……” 不等许闻溪说完,玲姨娘立即巴巴地说道: “是老夫人,是老夫人要害妾身。” 一时间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而玲姨娘担心许闻溪年纪尚小,还听不懂便直接解释道: “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那鬼门关,若是胎儿过大十有八九都是要难产的,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如今自从我入了府,我院中的补汤就如流水一般没断过,可偏偏老爷毫无察觉,还当做都是为我好,如此下去妾身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过这鬼门关了。” 许闻溪听了这话,一时间也不由齿冷,老夫人这是要去母留子啊! 想来玲姨娘寡妇的身份,还有那日书房里的宣淫已让她极度不满,却又舍不下这一胎,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 “你想留下这一胎?”许闻溪看向还未显怀,却已经胖了一圈的玲姨娘。 玲姨娘点了点头道: “那卖油郎无论怎么说也与妾身有救命之恩,如今这孩子算是他的遗腹子,是他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在真的走投无路之前,妾身想要再努力努力。” “知道了,你回去吧!”许闻溪说道。 这一次玲姨娘也没有再跪,而是对着许闻溪磕了个头,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没多久,许闻溪就去了沈老夫人的屋里。 “闻溪丫头来了。”此时沈老夫人正看着刚从库房里取出的花胶。 “老夫人安。”许闻溪福了福身,主动走上前扫了桌上摆着的花胶一眼,道: “这两年风浪大,像这般好的花胶已经少有了。”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肉疼,却还是笑着说道: “如今玲姨娘怀了身孕,自然得让她好生补补。” 闻溪也立即笑着说道: “老夫人心善,那玲姨娘看起来便是个多子多福的,以后这府中定然添丁不少,到时候少不得热闹。” 老夫人的手微微一顿,才好奇地问道: “怎么?我们闻溪丫头什么时候还会看麻衣相了?” 许闻溪羞涩地低下头,说道: “您就莫要取笑我了,闻溪哪里会看什么麻衣相,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哦?怎么个道听途说法?” 许闻溪却越发羞涩,小声说道: “不过是幼时听村里的妇人说起‘屁股大的好生养’,闻溪看那玲姨娘……” 后面的话没说完,沈老夫人却也不由想起了玲姨娘的身材,看起来确实比普通妇人大些,再想想沈夫人明显就要干瘪许多。 “没想到还有这说法。”沈老夫人若有所思。 许闻溪道: “不过是乡野村妇们的一点闲聊罢了,当不得真。” 沈老夫人却笑着说道: “有时候却也是经验之谈。” 许闻溪笑着没有反驳,如今只是暂时让老夫人犹豫,这样做还远远不够的。 “对了,闻溪丫头,之前送你的护身符可还戴着?” 第42章 一鸣惊人 听到老夫人问起护身符,许闻溪心头一紧,面上还是笑着说道: “那护身符是您特意求来的,闻溪自然日日戴着。” 说着还特意将挂于自己腰间的荷包拎了起来,赫然便是之前沈老夫人亲手挂上的那只。 沈老夫人见此目光闪了闪,看着许闻溪乖巧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于开口说道: “这荷包旧了,取下来,我给你换个新的吧!” 闻溪看着颜色依旧鲜艳,没有起半点毛边的荷包,乖巧地点了点头,取下荷包双手呈到了沈老夫人面前。 待闻溪离开之后,沈老夫人连打开看看都不曾,就将手中的荷包扔给了一旁的柳心,说道: “拿去烧了吧!” “老夫人……”柳心有些不解。 “这荷包里的东西,你我都懂,戴久了没好处,如今既然决定了要这丫头,总不能再让她伤了身子。” 柳心点了点头,沈老夫人又接着说道: “最近玲姨娘不愿意吃补品,想必已经察觉了什么,今日她去玲珑院,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那丫头竟然还真的来了。” 沈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道: “什么屁股大的好生养,难为这丫头想出这样的借口,不过倒也心善,今后和舟儿成了亲,舟儿也不至于子嗣凋零。” “您考虑得周到。”柳心立出声附和。 沈老夫人摇了摇头,将桌上装有花胶的盒子重新盖了起来,说道: “罢了!那就看看这屁股大的究竟好不好生养,真有什么再做打算也不迟。” 许闻溪从松鹤院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沈一雁。 只见对方或甜蜜或恼恨,一脸患得患失的样子,就连见到自己都不再同往日一般说话带刺了,如今竟然直接无视了过去。 许闻溪总感觉对方这副神态似乎不太对,便对一旁的红姒说道: “去打听打听,今日她都去了哪里。” 当初老夫人所赐的护身符被沈一雁抢了去,为了以防万一,她便在荷包里也放了一枚护身符。 今日老夫人突然又将荷包收了回去,若是没有发现护身符被调包那自己逃过一劫,若是发现了…… 只希望老夫人的心别太狠了,毕竟东西已经在沈一雁身上了。 红姒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只是神色很是古怪,并且一进屋就将门先关上了。 “这是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许闻溪见红姒这样,一时间也有些好奇了。 “不怪奴婢,只怪那位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红姒说起来都觉得雁娘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也不用许闻溪问,红姒就说道: “雁娘子最近每日都出去,奴婢问了赶车的马夫,说是雁娘子每日都让人将她送去城外的九里林,之后便不让人跟着,让人到了申时再去接她。” “还说雁娘子每日都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前几次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都不大好,倒是今日回来的时候,一直在说什么‘他同我说话了’。” 在听到九里林几个字的时候,许闻溪就心头一跳,不为别的那附近就只有一户人家,或者说只有一处别庄——属于汴京高官时大人。 那么能让沈一雁如此魂牵梦绕,不惜每日出去偶遇的人究竟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夫人可知道?”许闻溪问了这话,又觉得自己真傻。 父母之爱子为计深远,沈夫人做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她的一双儿女还真是费尽心思。 若是知道了沈一雁这般行事,她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毕竟聘为妻奔为妾,沈一雁这样上赶着的行为,若是时赫辰对她有兴趣真纳了还好,若是没有……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沈一雁便真的毁了。 沈夫人就算再希望女儿高嫁,也不会如此好高骛远的。 在想到沈一雁可能会与那人有交集时,许闻溪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无所谓地道: “你去告诉沈一雁,今日老夫人已经将我的荷包收回去了。” 至于老夫人究竟还会不会换新的,新的又是什么那是之后的事。 如今自己将消息带给沈一雁,她将那护身符是丢是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及笄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沈一雁那边已经得到了老夫人要将她及笄礼推后,同许闻溪一块过的消息。 然而,就算她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忍着,毕竟平日里爱她护她的母亲,如今还被禁足。 兄长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至于父亲成天都腻在玲姨娘的院子里,更加靠不住了。 如今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除了因为两位娘子的及笄礼,还因为大家都知道闻溪娘子将与少爷在及笄礼上正式过礼,并择日完婚。 今后闻溪娘子就是沈府里正儿八经的正头娘子了。 然而这样的喜意,却透不进玲珑院里。 “娘子,今日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红姒小心地提议道。 自从老夫人那边明确了要将娘子许配给少爷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走近,娘子似乎越发焦虑了。 “红姒,我真的要嫁给他吗?”许闻溪拿着手中的并蒂莲簪子,心中是自己都不明白的疑惑。 沈家是个蛇窝没错,但那是鉴于沈家对自己不满的情况下,可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人呢? 若她是个好人,早就在沈家的生意场上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如今沈老夫人已经明确了站位,可为什么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呢? “走吧!那就去逛逛。”许闻溪说着放下手中的并蒂莲簪子,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而红姒原以为娘子所说的逛逛也就在沈府里,却没有想到娘子竟然选择了出府。 今日沈一雁回来的格外早,不是因为没见到想见的人,而是见到了,并且被明确警告了。 沈一雁还记得今日自己如以往一般早早等在了九里林外,时大人别庄的必经之路上。 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当真又遇上了,可还不等她主动上前打招呼,那马车竟然主动停在了她面前。 第43章 撒娇 然而还不等沈一雁扬起笑脸,停下的马车里便已经传来了禄明的声音: “沈娘子莫要再等了,我们大人对你没有兴趣。” 然而这还不是沈一雁最难过的,令她羞愤的是对方接下来的那番话。 “我们大人说了,若是娘子你再如此行事,他便要亲自入沈府问问沈家的家教是否如此了。” 禄明在说完这话后,自己都感觉怪怪的,这样的小事情往日里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汴京里的狂蜂浪蝶比起江陵来只多不少,可主子却从未说过什么要亲自登门的话。 为了沈一雁?那自然不可能,至于沈府还有什么特别的? 禄明脑海中不由闪过许女郎的身影。 哎~如今许女郎与沈轻舟即将正式过礼,并择日完婚的事情已经在江陵传得沸沸扬扬。 而他们主子的脾气也越发暴躁,但饶是如此,禄明也觉得主子与许娘子之间不可能了。 毕竟那天许女郎不愿意做外室的话,他也听明白了,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主子连个妾室的位份都不愿意给。 在他看来,虽然许女郎的身份低微,可只要主子喜欢纳为妾室也是可以的。 可主子却没提,难道是认为许女郎不够格吗?禄明想不明白。 然而无论如何,今日禄明所说的这番话,对于沈一雁来说已经是番羞辱了。 饶是她再如何大胆,想要追寻爱情,可面对这样的羞辱,她也不可能忍下去。 只能一脸羞愤地逃回了城。 此时的沈一雁也不想回去,甚至想学着话本里一醉解千愁,便带着丫鬟直冲醉仙楼,找了个包间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起了窗外的街景。 许闻溪说是出来逛逛,其实干得最多的还是视察沈家与自己名下的店铺。 就在她刚从沈家的布庄出来时,竟然迎面撞上了同样出来体察民情的时赫辰。 看着眼前身着水墨色锦袍,眼下泛着淡淡青黑的男子,许闻溪的心跳瞬间不受控制的加快了。 在红姒悄悄拽了拽她的衣摆后,许闻溪才猛然反应过来,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子,说道: “见过大人。” 时赫辰看着眼前身着杏色夹裙面若粉雕的少女,心中涌出太多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微哑着嗓子平静地说道: “许女郎无需多礼。” 许闻溪微微颌首,接着道: “那民女不打扰大人,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准备错身离开,却没想在经过时赫辰身边时,竟然被他拽住了自己的袖摆。 还不等许闻溪惊讶,男子微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走。” 许闻溪站在原地没动,却也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时大人似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温和地说道: “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朋友见面,总该坐下喝杯茶。” 许闻溪知道自己该说“不是”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如此简单的字她却迟迟都说不出口。 就在许闻溪犹豫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拽着轻轻摇了摇。 许闻溪惊讶地抬头,却看到正行“不轨”之事的时大人,竟然还一脸“友好”的冲自己笑了笑。 他刚才那摇袖子的动作是在冲自己撒娇吗?还有他现在这个笑容看起来除了友好外,怎么感觉还透着几分讨好? 许闻溪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可能产生幻觉了,可拒绝的话真的说不出口了…… “好。”许闻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可她却不后悔,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 听到许闻溪同意,时赫辰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 其实刚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许闻溪犹豫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做出了那样的行为。 在摇了对方袖子后,其实自己心中也格外的忐忑不安,不过却不后悔,可好在对方真就同意了。 这一刻时大人甚至庆幸自己真就那么做了,并且在心中暗暗记住了这个小秘方。 两人的互动虽小,可在有心人的眼里却被无限放大了。 例如此时正在醉仙楼里看街景的沈一雁。 在时赫辰的马车出现时,她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甚至开始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假装下去偶遇。 毕竟那个布庄是沈家的,自己出现在那里也说得过去。 然而还没等沈一雁做好决定,接下来所看到的画面已经完全突破了她的认知。 为什么许闻溪这小贱人和时大人之间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为什么时大人竟然拽住了许闻溪的袖子?为什么…… 然而还没有等沈一雁想明白,那两人就向着醉仙楼走来了。 为了避嫌,许闻溪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与时赫辰一起进包间,而是打算就坐在大堂里,众目睽睽之下,总能留得两分清白可言。 可偏偏时大人这“蹬鼻子上脸”的劲儿怎么也改不了,见许闻溪不愿意去包间,他就一脸无辜地道: “我怕我待会儿说了什么话惹了你不高兴,到时候若是骂我两句还好,若是动了手,让那些外人看到不好。” 听听这话说的,搞得好像许女郎是个动辄打骂的泼妇一样。 可偏偏许闻溪没法否认,因为自己对他确实动过手,也骂过。 可对方这话怎么就那么欠呢?听起来像是为她考虑,可入了耳她却恨不得现在就先对他动手了。 甚至在心底后悔,自己刚才就不应该对他心软。 再看看时大人这话说得,什么叫“外人”?说得好像他同许女郎就是内人、自己人了似的。 偏偏许闻溪一时间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时赫辰一句话便将她留在了原地: “官家要选皇商了。” 许闻溪猛然抬头,双眼晶亮地看向时赫辰。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无论是沈家还是自己,都没有本事当得上皇商,可跟在后面捡点蝇头小利也是非常不错的。 时赫辰看着眼前目光闪闪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小兔子,心底一阵酸溜溜的,忍不住自嘲道: “看来这生意比起我来吸引来大得多了。” 闻言,许闻溪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着说道: “那死物哪能与大人比。” 第44章 情敌 不管许闻溪这话是真是假,起码时赫辰听得是高兴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忘了邀请许闻溪去包间的打算。 好在许闻溪也知道像“皇商”这种重要的事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谈,便依了时大人。 好巧不巧,许闻溪他们的包间就定在了沈一雁旁边。 看着两人从自己门前经过的沈一雁,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了。 “许!闻!溪!” 这个贱人真该死!一边扒着她兄长不放,一边还来勾引她的时大人! 饶是沈一雁现在怒火中烧,心底挠心挠肺的想知道两人究竟在包间里做了些什么,可她却什么都不敢做。 甚至连将两人的事宣扬出去都不敢,不是因为许闻溪,而是因为怕时赫辰。 就从今天对方警告自己的话,完全能看出那位根本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 招惹了许闻溪就算了,若是惹了那位不高兴,沈一雁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却说许闻溪一行进到包间后,时赫辰就主动为许闻溪拉开了椅子,然后在许闻溪坐下后,自己也坐到了闻溪身边。 若是以前闻溪定然会惶恐,而如今已经完全能够坦然面对了。 在两人坐下之后,禄明就对一旁的红姒说道: “红姑娘,主子们要谈事,我们就不方便留在这里了。” 红姒看向许闻溪,见娘子对此并无异议之后,便跟着禄明一块出去了。 见此,时赫辰一边为许闻溪倒茶,一边说道: “你那丫鬟对你倒是忠心。” 提到红姒,许闻溪的脸上闪过一丝暖意,回道: “她算是和我一同入府的,之前被分去了厨房那边,那边的厨娘欺负新人,冬日里让她洗各房送来的碗筷不算,连下人们的碗筷也要她洗,还不让用热水。” “那时候我刚入府胆子小也不敢为她说话,后来得了老夫人赏识,便将她要了过来。” 时赫辰看着许闻溪脸上的暖意,他心底不由涌出一股酸酸涨涨的满足感,温和地说道: “你哪里是什么胆小,你是在审时度势,盲目的冲锋陷阵,不过是自不量力的送死而已。” 许闻溪笑了笑没说话,不得不说官场混久了,这位只要想,所说的话总能那么令人愉悦。 看着闻溪脸上的笑容,时赫辰忍不住又凑近了几分。 经过上次并蒂莲发簪的事,他原以为两人今生都不会再有交集,她也不会再愿意见自己。 却没有想到两人竟然还能有此心平气和坐到一处说话的时候,他的小兔子当真心善。 或许是时大人得意忘了形,他刚靠近,许闻溪就皱起眉头斥道: “你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 时大人只能悻悻地又退了回去,不过面上却一点愠色也无,甚至还笑着说道: “这不是担心我们接下来说的话被旁人听了去。” 许闻溪瞪了对方一眼,这样的破烂借口也就只有他想得出来了。 若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时大人都想夸一句: “瞪得好,咱们乖乖的眼睛真漂亮,真真是顾盼生姿。” “你不是要同我说皇商的事?”许闻溪就差明着说让对方别磨蹭了。 时赫辰也怕自己又惹了兔子不高兴,便立即将话题转了回来: “大业上次立皇商距今已有十余年,官商勾结,对方势力旁根错节,报与官家的价格已然越来越高,早已失了皇商的意义。” “所以官家决定重选皇商,但是如此庞然大物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所以管家打算先分食了对方的利益。” 这话听得许闻溪心头火热,如果说官家直接重选皇商,那么这样一块巨肉自己定然是吃不下的。 可若官家一开始就做了分食的打算,那就完全不同了。 “大人可否指条明路?” 之前时赫辰就夸过许闻溪会审时度势,这不她现在立即就伏低做小了。 可时赫辰却见不得她这样,且不说她的称呼,就连这话都显得两人格外生疏似的。 时大人压下心底不虞,神色温和地说道: “不是已经说好了叫我岁安么?” 许闻溪微微一愣,立即从善如流地说道: “那岁安能否告诉我该如何做?” 这一句“岁安”立即抚得时大人浑身舒坦,明明两人行的事与官商勾结无异,可偏偏是时大人求着对方贿赂的自己。 这时正好小二来上菜,同样有上次许闻溪去别庄赴宴时吃的清河虾仁。 “二位慢用,若是有需要您唤小的一声就成。” 小二刚出去,时大人就堂而皇之的夹起一枚虾仁放到了许闻溪的碗里,并说道: “上次见你爱吃这个,今日便让他们也点了。”无论是这话还是这行事,丝毫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闻溪也知道有的道理是和这人说不通的,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索性也没有再同他纠结这些,便拿起筷子吃了。 时赫辰见此,眼底的喜色都要浓厚了几分,立即着手为闻溪布菜。 但凡许闻溪多吃一口的东西,下一瞬定然又能立即到她碗中。 见闻溪吃得差不多了,时赫辰才开始说道: “江陵物产丰富,但要说最出众的还是粮与丝绸。可粮食是大头,官家一时无法将它收回去,便打算从丝绸上下手。” “沈家虽有布庄,可核心的手艺都在江陵为首的那几大商户手里。”许闻溪对此却不太看好。 像这种技艺可不是能轻易外传的,寻常布庄的丝绸也就只是普通丝绸而已。 “沈家算什么东西?你还真是什么都想着他们。”提到沈家,时大人瞬间不高兴了。 许闻溪也很无辜,好在时大人在闻溪面前向来是会自我安慰的,立即又好着性子道: “你就不想为自己多挣些嫁妆?”时大人在说到“嫁妆”两个字的时候瞬间酸了。 可他也担心这只笨兔子总是为沈家着想,嫁妆就嫁妆吧!总能让她多些底气。 时大人的心底酸溜溜的,不得不说这世间没有比自己更大方的情敌了。 第45章 绿帽子 可心底再酸又有什么用呢?如今还能做朋友坐在一起说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应该知足的…… 时大人在心底酸酸地叹了口气。 许闻溪对于对方所说的“嫁妆”嗤之以鼻,不过她倒是很愿意多为自己挣些体己的。 就算一时间离不开沈家,今后若是同沈轻舟和离时,自己也能多分底气。 许闻溪并没有忘记自己已非处子之身,按照沈轻舟的性子,或许洞房当夜就会逼问自己奸夫是谁了。 甚至有可能闹得人尽皆知,让新妇沉塘沈家丢不起这脸,但是找借口休妻却是有可能的。 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 “你说的对,多为自己挣些体己也是好的。”许闻溪笑了笑,顺手为时大人夹了一根白灼菜心。 这不单是为对方给自己布菜的礼尚往来,更是她在向对方示好。 看着碗中绿油油的菜心,时大人可谓是受宠若惊,特别是小兔子所说的“体己”两个字,可比自己所说的什么狗屁“嫁妆”悦耳多了。 时大人立即为自家小兔子挣体己的事情开始出谋划策。 “知县夫人的娘家正好有一绸庄,他家的技艺在江陵不说顶尖,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见闻溪目露疑惑,时大人立即为其解释道: “冯蒲知要休妻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是对方不愿意,毕竟有个被休回家的大姑奶奶,对家里未出阁的姑娘都会有影响。” “只要你愿意,我便让那冯蒲知改成和离,到时候只要对方手里几个会此门手艺的长工就行。” 许闻溪听了很心动,但是她也知道这事靠的是对方,这只老狐狸总不可能白白帮自己,总得从她这得到些什么。 因此就算闻溪再心动,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警惕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 时赫辰本打算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可看小兔子那警惕的样子,他瞬间也明白了对方的顾虑,便说道: “有钱大家一起挣,可我在这位置总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了,所以便当我入了股,年底等着分红可行?” “仅此而已?”许闻溪狐疑地问道。 “仅此而已。”时赫辰点了点头。 “那行。”许闻溪点了点头,并接着道: “不过我如今手里的银子不多,你也莫把事做绝了,总得给人留着立身的手艺。” 时赫辰本想说: “银子我给你。” 转念一想好不容易让她接受了自己的助力,让她同自己有了牵扯,可不能太过“热情”又把人吓了回去。 再听许闻溪后面所说的话,那是担心自己把人全要了过来,让对方彻底失了这门生意。 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小兔子既然提了他定然不会再说出来,还立即夸道: “我们乖乖就是心善,我未曾想到的地方,我们乖乖都想到了。” 许闻溪闻言白了他一眼,什么“乖乖”来,“乖乖”去的,他当哄孩子呢! 不过自己也懒得同他争,只要不叫到人前,他爱咋咋吧!就算叫她“祖宗”她也认了。 这厢时大人同自家兔子是单方面把自己给哄高兴了。 外面红姒和禄明也算是谈得愉快。 禄明是家生子,从小在镇国公府那样的大染缸里长大,自小就是个人精。 再同自家主子在官场上进进出出,这逗人说话的功夫可一点都不比自家主子差。 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红姒时说得可没有一句废话。 一开始红姒还警醒着,生怕对方套了自己的话去。 可聊着聊着发现对方好像没有套话后,红姒也不由放松了,渐渐说起了不少府中的趣事。 禄明面上听着,心底却是对这些事情抽丝剥茧,越听越发心惊。 这沈府虽小,可豺狼虎豹却不少,难为了许女郎能够以这样的身份在沈家立足。 再听却为自家主子暗暗叫苦,这许女郎同沈少爷虽然不是自小长大,却也算是一半的青梅竹马了,两人感情也着实不浅。 为什么说是一半呢?其实要说起真的青梅竹马,那当是府中的表姑娘洛绾颜。 只可惜自从沈轻舟病重,洛家就没再让洛绾颜过府,直到沈轻舟冲喜后身体慢慢好转,洛绾颜才又重新走动上。 禄明对此嗤之以鼻,这般捧高踩低的亲戚到了镇国公府连提鞋都不配,也就沈家还当个宝。 就在红姒同禄明相谈甚欢的时候,对面的包间里坐了一个眼下乌黑面黄枯瘦还少了一只手臂的人。 只见他死死地盯着这边包厢,或者说盯着在包厢门口的红姒和禄明。 “那是许闻溪那个贱人的丫鬟吧?” 罗冠宇目光阴沉,因为那天的事情,他不止失了一臂,还因姐夫要休妻的事,而彻底被家族厌弃。 当时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当街调戏妇女未遂,怎么就能被砍了一臂,还让姐夫如此行事。 如今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人的下人都在外面守着,那里面的人是谁自然不用猜测。 好一对奸夫淫妇,竟然让他受了此等无妄之灾。 一个搞破鞋的高官,一个红杏出墙的淫妇,哼!自己就算不能把他们拔下一层皮,也要搅得对方不能安宁。 “沈轻舟啊!沈轻舟!也不知道你这病秧子的绿帽戴得可还安心?”罗冠宇自言自语地说罢,阴沉沉地笑着灌下一杯茶水。 都怪这该死的贱人,就因为失了这一臂,他如今连喝酒都不能了。 而在许闻溪他们包厢隔壁的沈一雁并没有想到,今日知道此等“奸情”的并不止自己一人。 直到许闻溪他们离开之后,她才阴沉着脸,带着丫鬟回了府。 刚回府,她就对春草道: “去将王狗子叫来。” 都那么久了,就是只蠢王八也该爬上岸了,只希望这蠢货莫让自己失望的好。 而此时王狗子正同绿沫躲在小花园里的假山后你侬我侬。 “宝贝你身上都是皂角香可真好闻,可是今日又帮你们娘子浣洗衣衫了?” 第46章 奸夫 绿沫稍稍缩了缩脖子,回道: “还没有。” 王狗子的目光微微一闪,便又提起了之前帮她做工的事,这一次绿沫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同意了。 春草是在小花园附近找到王狗子的。 “娘子找你。” “知道了。”王狗子轻咳一声,目光在春草身上上下逡巡。 春草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由瑟缩了一下,王狗子见此不由笑得满脸淫邪,并说道: “春草姑娘长大了。” 春草后退一步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快步走开了,王狗子根本不在意,甚至还吊儿郎当的哼起了从春楼里听来的小曲。 当沈一雁在屋中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王狗子终于来了,都等不得对方请安,沈一雁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娘子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今儿下午就能成。”王狗子现在是真的化为了狗腿子,笑得一脸谄媚。 对于这样的回答,沈一雁却不太满意,皱着眉不满地道: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成?” 王狗子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耐,依旧语气谄媚地解释道: “要怪就怪那绿沫太过小心了,直到今日才松了口。” 沈一雁闻言恨恨地捶了下桌面,骂道: “哼!那小贱人身边的狗果然一样讨厌。” 王狗子立即连胜附和,沈一雁终于说道: “罢了!就等你到今晚。”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雁娘子的丫鬟春草起夜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人翻进了闻溪娘子的院子里。 一声“抓贼啊!”瞬间划破了夜空。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那贼人竟然就被抓住了,与其说是被抓,更像是他主动跳出来被大家找到一样。 沈府里灯火通明,就连正在安胎的玲姨娘都被惊动了。 而那被抓住的贼人正被人押在了玲珑院外,映着火光,有人立即认出了对方。 “这不是于婆子的小儿子王狗子吗?好好的怎么做起贼来了?” 王狗子被人认出来了也不慌,反而叫嚣道: “我才不是贼!” “你不是贼,那你翻墙去闻溪娘子的院里做什么?”这与其说是问话,更像是一种引导。 王狗子脸上顿时闪过明显的惊慌,磕磕绊绊地说道: “我就是走错了路。” 可这样的解释明显不对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问道: “你需要走什么路,竟然还需要翻墙的?” 而那王狗子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了似的,一边挣扎一边叫嚣道: “关你什么事?” 马上就有人说道: “你个小小贼人,竟然还敢如此嚣张,走,我们报官去!” 而那王狗子马上就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卑微地磕起了头,并哭求道: “求求你们别报官,我说!我说就是了。” “那你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其实,其实是闻溪娘子叫我来的。”王狗子的神色躲闪,接着好像害怕别人不信似的,连声说道: “证据就在我怀里。” 立即有好事者上前去掏,只见从中掏出来了一件淡绿色的小衣,看到那东西,众人的脸色马上变得微妙起来。 “老夫人来了!” 众人立即散开,给老夫人让出一条道来。 映着火光,沈老夫人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立即低下头去。 之前沈夫人抓奸的事,大家还历历在目,沈夫人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被打了个遍,没有一个逃脱的,特别是那于婆子更是被打了二十大板。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还是和于婆子的小儿子有关,众人不由在心底又悔又怨,怨那于婆子家都是不安分的,后悔自己今日为啥要凑这个热闹,若是待会儿挨了板子,那还真是得不偿失。 可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只能巴望今晚老夫人轻拿轻放,谁挑起的事儿就找谁去。 见到老夫人来,王狗子的身子也不由颤了一下,有点后悔接下了这档子事。 转念一想,自己本是自由身,谅他沈老夫人有再大的威风,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着。 “听说今儿抓到了贼,老婆子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竟然偷到沈府来了?若是那奸恶之徒,直接乱棍打死,便是为知县大人分忧解难了。” 沈老夫人的话顿时叫王狗子身上一寒,没想到这老妖婆那么狠,竟然存着直接将他乱棍打死的心思。 “老夫人!是我啊!王狗子!我不是什么贼人。”王狗子立即大声解释道。 老夫人的脸背着火光,一时间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过了半晌,就在王狗子已经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的时候,沈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不是贼人?那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好好的正门不走,还选择翻墙。” “是许娘子约了小的,证据都在他们手里了!”王狗子连忙说道。 “哦?只是一件小衣,这也能算证据?”沈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 “且不说这件小衣究竟是不是闻溪的谁也不知道,就说闻溪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沈家正头娘子不做,看上你这样的下九流货色。” 沈老夫人眼中的轻蔑,还有所说的言语,都狠狠地扎透了王狗子的自尊心。 他顿时脑子一热,就嘲讽道: “虽然我现在是没什么钱,但好歹我身强体健,说不定小娘子在塌上就喜欢我这个款呢?” 王狗子这是在暗讽沈轻舟是个病秧子,给不了许闻溪性福了。 沈老夫人顿时被气得唇抖,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小畜生乱棍打死。 连带着对惹来这事的许闻溪都恨了起来,而还不等她说话,王狗子又接着说道: “你们都说那小衣不是许娘子的,可我觉得那上面都还有着她的乳香味,不如让她穿上给你们验上一验不就知道了。” 这话还真是越发的下流,在场的男的听了脸上或淫邪或惊讶,全都浮想联翩的样子。 而年轻的女子则蹙眉脸红,显然是被这话给惊到了,年长的婆子们都暗暗啐了一口。 有的暗骂许闻溪不知廉耻,有的幸灾乐祸许闻溪失了清白,也有的暗暗为许闻溪担心她今儿过了不了这一坎。 第47章 清白 闹了那么久,眼见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红姒终于忍不住了,打开门就斥骂道: “呸!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什么脏的臭的也敢来攀咬我们娘子。” 骂完不算,红姒还快步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跪了下去: “我们娘子清清白白,每日进出都有丫鬟婆子跟着,哪能让这样的下三滥沾了去,老夫人定要为我们娘子做主啊!” 红姒心底恨急了,觉得今日这事肯定又是沈夫人搞得鬼。 见此,王狗子也急了,立即抖出另一个证据。 “老夫人我说得句句属实,我还知道许娘子的脚底心有颗痣呢!” 红姒顿时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畜生竟然连如此私密的事都知道。 众人一看红姒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窃窃私语。 没想到她许闻溪平日里高高在上,竟然是个如此不甘寂寞的贱货。 窑子里的姐都还要给钱才卖呢!以王狗子这样的,许娘子看起来反而像倒贴的那个。 莫不是他王狗子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稍懂人事的,纷纷都往王狗子的下三路看去。 偏偏那王狗子就是个不知廉耻的烂货,见众人看过来,他还特意挺了挺自己下身,好似炫耀一般。 “你胡说!我们娘子同你从未说过话!” 红姒急了,目光一转正好看到那件被作为证据的小衣,一时间只觉得眼熟,但确定的确不是他们娘子的。 她顿时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并立即接着说道: “就连那件小衣,也分明不是我们娘子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可有什么证据?”正在这时,躲在暗处看了许久热闹的沈一雁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她的目光扫过王狗子还有那件小衣,透着暗暗的满意,转而对着沈老夫人说道: “祖母,依我看,这丫鬟一味护主,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不如先打她二十大板,这样谅她也不敢再撒谎。” 红姒顿时一惊,却还是咬了咬牙抬起头对沈老夫人说道: “只要能还我们娘子的清白,奴婢愿意受罚!” 闻言,沈一雁立即催促道: “听见没!还不给我打!” “谁敢!”随着少女的斥声,许闻溪也终于从玲珑院里走了出来。 今日看账本看得有些晚了,所谓抓贼的时候她正在沐浴,便没有第一时间出来。 后来事情越演越烈,红姒便先出来了,如今她急忙收拾好自己赶出来,却没想正好撞到他们要杖责红姒。 许闻溪一时不敢想若是自己出来的稍晚些,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 “闻溪丫头,你过来。”沈老夫人的声音沉沉,一时间许闻溪也拿不准这位沈府里的如来佛到底是怎么想。 “老夫人。”许闻溪走到沈老夫人福了福身子。 “我今日就问你一句,有没有做过?”沈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子,瞅着眼前头发半湿的少女。 “闻溪没有。”许闻溪摇了摇头。 “祖母!她说得不算!”一旁的沈一雁立即急了。 “雁娘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人家自己说得不算,难不成还是你说得算?”玲姨娘娇娇软软的声音未见先闻。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如今府里风头正盛的玲姨娘,竟然挽着哈欠连天,且历来不管事的沈老爷一道来了。 “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见到玲姨娘沈一雁顿时带着三分恨意,若不是因为这小娼妇,自己母亲也不会被禁足。 “闭嘴!”哪想这沈老爷对玲姨娘当真是护得紧,沈一雁刚开了口,本还在打哈欠的沈老爷顿时斥了回去。 沈一雁脸上顿时难以置信,要知道往日里父亲对他们虽是不管不问,但也还算是和善,从小到大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如今为了这么个小娼妇,竟然吼了自己,这让沈一雁如何能接受,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对于儿子如此护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沈老夫人也有些许的不满,她淡淡扫了玲姨娘一眼,才说道: “今日这事,总得有个说法。”接着她看向眼前低眉顺眼的闻溪,终于开口说道: “闻溪丫头,只要让人验上一验,什么都明白了。”她这所谓的验可就不是王狗子所说的什么小衣,而是闻溪的清白之身。 此话一出,许闻溪的脸瞬间白了,自己就算和王狗子之间是清白的,但是之前呢? 那夜的贼人究竟是谁自己都未曾得知,她甚至流了一个未知的孩子,这样的她如何经得起这一验? 沈老夫人原本虽有怀疑,但也觉得其中可能还有别的隐情和误会,可如今看许闻溪这样,她心中一分的怀疑瞬间扩大为三分,甚至更高。 然而这个提议却是让沈一雁犹豫了。 她知道王狗子和许闻溪定然是清白的,但是时大人呢…… 一时间沈一雁对这事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心底矛盾极了。 王狗子却是慌了,这件事到底如何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只要验出许闻溪是清白的,那他之前的那些话,还有行的那些事都太惹人注目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必有蹊跷,若是沈家选择报官那自己还能留得一命。 可若真像那老妖婆所说,沈家就装作一概不知呢?若是真将自己乱棍打死,他又找谁说理去? 一时间王狗子也慌了,正在他准备借口自己喝多了说浑话的时候,玲姨娘突然开口道: “老夫人,这可验不得。” 见众人都向她看来,玲姨娘强作镇定地说道: “今日这一验,无论清白与否,在外面的人看来许娘子可都不清白了。” 见老夫人看过来,玲姨娘又连忙说道: “咱们少爷是读书人,今后可是要入仕的,这正头娘子同样也是他的颜面,若是有人听说了这正头娘子是被人验过,怀疑过清白的,那还要少爷的脸往哪搁?” 都说蛇打七寸,要说这沈家如今沈老夫人最在意的除了自己儿子,也就她的大孙子沈轻舟了。 正如玲姨娘所说,今日这事可关系着轻舟的颜面,可若是不验,万一许闻溪真就是个破鞋…… “东西是我的!” 第48章 二十大板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绿沫一脸苍白神色复杂的站在那,她的目光扫过被扔在地上的浅绿色小衣,还有地上跪着的王狗子,脸上闪过复杂的恨意。 “东西是我的。”绿沫再次说道。 这东西指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众人脸上一时间惊疑不定,看看绿沫,又看看小衣,再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王狗子,到底谁说真话?谁说的又是假话? 就在众人游移不定的时候,玲姨娘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跟银铃似的,真真是人如其名。 “老爷,您看,还真是奇了,这王狗子口口声声说那东西是闻溪娘子的,可这丫鬟偏偏又说东西是自己的,您说他们到底谁说谎呀?” 沈珩懒懒地睁开眼睛,随意扫了一眼说道: “你说是谁就是谁的!”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就连老夫人都蹙起了眉,准备斥责儿子胡闹。 可玲姨娘却已经先一步说道: “老爷,这事妾身说得不算。不过妾身却是有一法子让他们说真话。” “哦?那你说来听听。”沈珩顿时也提起了兴趣。 只见玲姨娘摸了摸还未开始显怀的肚子,说道: “妾身觉得雁娘子说得很有道理,这有的人皮子贱,嘴里没有一句实话,那就先打他二十大板,等皮子松了,说的话自然能够当真了。” “嗯,你说得有道理,那就先打……”沈老爷说着抬起手犹豫着该指向谁。 玲姨娘直接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指向了正跪在地上的王狗子,并娇声说道: “这男子皮糙肉厚,不容易打坏,妾身如今还是孕期,不易见血腥,依妾身看不如就选他,老爷您觉得呢?” 沈珩立即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自然是咱们孩子更重要。”说着还一脸慈爱地摸了摸玲姨娘的小腹,转而对其他人催促道: “你们没听见玲姨娘说的吗?还不快给我打!” 事情突然转成这样是谁都没想到的,而玲姨娘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速说道: “先将他的嘴堵起来,不然叫得吓到我腹中的胎儿就不好了。” 沈老夫人本想说话,可看了眼玲姨娘的肚子,还有儿子难得立起来做回主,她便收了口。 “祖母!”沈一雁颤声道。 “怎么了?”老夫人看着下人们将王狗子绑紧了堵了嘴往地上按去。 “他,他毕竟是母亲的奶兄弟。”沈一雁干巴巴地说道。 她只是想毁了许闻溪,却没有想到如今事情会闹成这样,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沈老夫人闻言终于转头看向了沈一雁,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沈一雁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她忘了祖母并不喜欢她母亲…… 这一瞬间,沈一雁突然觉得若是把王狗子直接打死了也不错,至少她就是“安全”的。 “卟!”原来棒子打在肉上只有闷闷的声音。 可就这样的闷声,却也把沈一雁吓得瑟缩了一下。 才开始的时候王狗子还挣扎得厉害,满脸通红青筋鼓起。 可随着棒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一、二、三、四、五、六…… 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王狗子渐渐不大动弹了,若不是他因痛苦鼻孔而不停一张一翕,众人都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一旁的绿沫早已泪流满面,目光死死盯着被打的王狗子,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乃至渗了血,也依旧一声不吭。 “老爷,已经打了二十了。”负责打人的小厮放下手中的棍棒,擦了擦脸上的汗滴。 “这么快?”沈珩刚说完,就被身边的玲姨娘推了推,他立即换了个说法道: “哦!那快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被堵了半天嘴的王狗子早已失了禁,一时也说不出话,还是稍懂的人上前灌了点水,才让他缓过劲来。 “那东西……确实……确实不是闻溪娘子的。” 虽家里是奴才出生,可从小也算是被于婆子捧在手心的王狗子,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他开始还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是于婆子的小儿子,雁娘子怎么都会救下自己。 可真等板子落下来的时候他只有怕了,怕自己撑不过这二十下,真就被打死了。 打到一半的时候他开始恨,开始埋怨,怨自己为什么要被银钱迷了心窍,恨沈一雁为什么不救下自己。 所以当被松开之后,他就毫不犹豫承认了东西并不是许闻溪的。 “王狗子!”在王狗子开口的时候,沈一雁就知道完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雁儿。”沈老夫人没说别的,就这么冷冷一眼,就让沈一雁嗫喏的闭上了嘴。 “那东西到底是谁的?”沈老夫人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是奴婢的!那东西就是奴婢的!”绿沫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连声说道: “他说他喜欢我,他说要娶我,他说要帮我做工,他说相公帮内子做工理所当然……” 说到这里绿沫冲着许闻溪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说道: “娘子,是奴婢对不起您!是奴婢鬼迷心窍信了他的话。但是奴婢绝对没有将手里的活计交给他。” 说到这里绿沫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今日他又找奴婢说起帮奴婢做工的事,奴婢因小日子来了身体不适,便答应了他,实际上却是将自己的小衣交给他洗了,但是奴婢没有想到……” 剩下的话已经不用多说,这王狗子明显是存了目的的,甚至一开始对绿沫的热烈追求都是藏了剧毒的。 “绿沫,你怎么会和他……” 红姒很不解,王狗子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是绿沫也应该知道沈夫人一直看不上他们娘子,于婆子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儿子娶绿沫呢? 说到这里,绿沫凄惨地笑了笑,说道: “或许因为我天生下贱,六月初五那日,我也不知怎的,竟然稀里糊涂就同他睡到了一块……” 剩下的事情已然不用多说,女子失了身子,很多事情似乎就变得被动起来。 在听到六月初五的时候,沈老夫人的面色顿时一变。 第49章 以死明志 六月初五正是沈夫人对闻溪下手,也就是麻四死的那天。然而还不等沈老夫人开口,王狗子就猛然叫起来: “是雁娘子!是沈一雁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我做了就给我一百两银子,还将春草赏给我随便玩!” “闭嘴!胡言乱语的东西!还不快快将这脏货的嘴给我堵上!” 如果说之前沈老夫人只是当做沈一雁与许闻溪不对付,才会拱火的话,那如今王狗子的话对于沈老夫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孙女太过心狠手辣,毕竟她执掌沈府多年,手中又怎么可能没几条人命,就连当年相公养在外的外室与私生子,也是她亲手处理的。 现在,她担心的是王狗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了雁儿,这对雁儿还有沈府的名声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 这不仅会影响雁儿的婚事,还有可能对舟儿的仕途也有一定的影响。 在王狗子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沈一雁就感觉天塌了,顿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原本唯沈一雁马首是瞻的春草却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倒地的主子,直到周围传来了惊呼声,才慢半拍的去扶。 而许闻溪也被王狗子的话给惊到了,她原以为这件事和沈夫人有关,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沈一雁做下的。 而玲姨娘一看如今这发展,便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便捂着肚子“哎哎”的叫了声,对一旁的沈老爷说道: “老爷,妾身感觉肚子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沈老爷本来已经感觉到今天的这事似乎不太对,可一听玲姨娘的话他顿时什么都忘了,立即紧张地扶住玲姨娘,并说道: “那我们快快回去。”说罢也不等沈老夫人开口,便匆忙又小心地扶着玲姨娘离开了。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顿时觉得头也开始痛了,并且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今日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对于沈家来说必然是个隐患。 于是她紧紧扶住一旁柳心的手,强撑着说道: “今日这事,谁若是说出去半个字,有卖身契的立即乱棍打死,无卖身契的……你们大可试试我的手段。” 好在能进内院的全都是有卖身契的,后面这句话沈老夫人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王狗子……送入官府。”沈老夫人已经暗自决定,她定要买通狱卒,让王狗子就这么死在牢里,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接着看向绿沫,眼里的冷意已经完全没有遮掩,绿沫也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还不等沈老夫人开口,便对着许闻溪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 “娘子,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今儿就先去了,若有来世奴婢再当牛做马报答您。”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就猛然站起身往院中摆的石香炉撞去。 “嘭!” “绿沫!” 随着一声巨响,那抹浅绿色的身影就这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许闻溪呆呆地看着倒地的绿沫,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想要将绿沫抱在怀里,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触到的只有温热粘稠的鲜血。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待确定绿沫半天没有再动一下后,终于“平静”地说道: “闻溪丫头,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许闻溪抱着怀中尚且温热的绿沫,过了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沈老夫人,缓缓说道: “闻溪知道。” 沈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沈老夫人想得明白,只要许闻溪旺夫,只要舟儿好好的,那么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相信以闻溪和舟儿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这些微末小事都算不得什么, 至于雁儿,自己会给她指一门好婚事,将来嫁得远远的,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让舟儿夫妻两有了隔阂。 沈老夫人已经快速在脑海中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按照她的安排走,她相信一切都不会出错的。 最重要的是,许闻溪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就在沈老夫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许闻溪带着鼻音颤声道: “老夫人,闻溪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沈老夫人并没有转过身。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回道: “绿沫在闻溪身边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闻溪想求您开恩,允许红姒将人带出去埋了,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份主仆情谊。” 在说这话的时候许闻溪心跳如鼓,就连手都在微微颤着。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人已经死了,她不介意留点善意,就当是行功德了。 便“慈爱”地说道: “好孩子,知道你心善,这件事不用求我也是应该做的,顺便让人去账房支五两银子,给她买口薄棺。” “谢老夫人!”许闻溪看着老夫人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将怀中的绿沫交到红姒的手里,紧紧握了下对方的手,见对方微微点头后才松开。 然后招来自己院中的仆妇,找来了一辆板车,帮着众人小心地将绿沫放上了板车。 直到红姒推着绿沫离开后,许闻溪的身子才猛然晃了下。 “娘子!”一旁的仆妇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许闻溪缓缓摇了摇头,低头看到手上的鲜血,然后握紧双手,站直了身子,说道: “回去吧!” 回去吧!今后还有得硬战要打,沈府就是个吃人的蛇窝,每个掉进来的人都会万劫不复。 若是自己真的跑不出去,不如一把火将这蛇窝从里向外烧去。 可她也不是好人啊…… 不是啊…… 许闻溪一边走向玲珑院,一边笑着,可眼泪却在缓缓地流,好似怎么也止不住一般。 红姒这一去彻夜未归,闻溪一整夜都未曾合眼,就这么静静地在床边靠着,看向窗外的方向。 就连蜡烛什么时候灭了都不知道,却没有人一脸忧心地走进来,为她挑灯。 直到黑夜散尽,日头高悬,红姒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看到红姒的瞬间,许闻溪立即回神,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第50章 伸爪 待红姒对着她点了点头,许闻溪才彻底松了口气,轻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许闻溪这样并还穿着昨夜的衣衫,红姒红着眼上前扶住她,道: “娘子,你一夜未睡,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许闻溪摇了摇头,说道: “无事,算算时间,于婆子虽然和沈夫人一起被禁了足,但也应该得到消息了。” 几乎是许闻溪的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来报: “娘子,夫人请您过去。” 闻溪和红姒对视了一眼,红姒的眼中满是担心,闻溪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 “去请老夫人。” 红姒目露担忧,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待许闻溪来到沈夫人被禁足的门前时,还未进屋就听到了于婆子哭嚎的声音。 “夫人啊!您一定要救救奴婢的儿子啊!大牢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狗儿他受不了的,如今绿沫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要我的狗儿给她陪葬不成?” 在听到“绿沫”的时候,许闻溪的眼中闪过恨意,不等丫鬟通报,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于嬷嬷这话好生奇怪,昨夜里明明是老夫人说的要将人送到官府,怎么今儿你就求起夫人来了,是对老夫人有异议不成?” 人未至声先道,只见许闻溪嘴角含笑地走了进来。 “你个贱人!你还真敢来!”于婆子在见到许闻溪的时候,顿时新仇加上旧恨,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向许闻溪砸去。 平日里她占着是沈夫人的奶母在沈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加上平日里沈夫人也不待见许闻溪。 所以她打心底都不将许闻溪当主子看,平日里至少还在表面上装着叫一声“娘子”。 如今出了事,顿时什么伪装统统都卸下了,眼底的恨才是最真真实的。 好在许闻溪一直警惕着,所以在茶盏砸来的时候她便躲开了,可溅起的碎瓷片好巧不巧的还是刮到了她的脸颊,蹭出了一点小小的血沫。 “嘶!”许闻溪轻嘶一声,抬起指尖抹下那点血,轻扫了于婆子一眼,便看向一声不吭的沈夫人,说道: “夫人当真是好脾气,于嬷嬷如今这般喊打喊杀,对于可能害了她儿子的人一副绝对不会轻饶的样子,也不知道若是一雁知道了会不会害怕?”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沈夫人和于婆子不愧是做了多年的主仆,这个时候竟然异口同声了。 两人眼中惊疑不定,今儿早上来送饭的丫鬟,只是提起王狗子被送去了官府,与其通奸的绿沫如今已经自戕了。 再多问却什么都不敢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是匆匆离开了。 这绿沫是许闻溪身边的丫鬟,两人自然以为这件事定然同许闻溪脱不了干系,可如今听这话怎么又同雁儿扯上关系了? 于婆子的心脏怦怦地跳着,想告诉自己别信许闻溪这小贱人的话,可看着对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心底却好像真的信了。 “夫人?”于婆子愣愣地转过身看向沈夫人,想让对方替自己拿主意。 可心底却不由地告诉自己别信她…… “老夫人到!”就在这时沈老夫人终于来了。 许闻溪立即低眉顺眼的退到了一旁,微微侧着脸正好能看到那点小小的伤口。 沈老夫人一进来便看到了地上的茶盏碎片,接着看向沈夫人,再扫过一旁瑟缩着却欲言又止的于婆子。 最后看向立在一旁,白皙的脸上带着细小伤口的闻溪。 “母亲,您怎么来了?”沈夫人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点讨好的笑容,却显得无比僵硬。 “我老婆子不来,还不知道你如今禁了足还能耍这么大的威风,将人招进来随你打骂?” 沈老夫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冷意。 如今越看这儿媳越觉得是个蠢的,心狠有余头脑不足,当初也不知道珩哥儿看上她哪了。 沈老夫人不由回忆起早些年的儿媳,思来想去只能勉强算个小家碧玉的笨美人。 再想想如今府里的玲姨娘,竟然和儿媳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可看起来明显比沈洛氏要聪明许多,或许她的珩哥儿就是喜欢这个款? 一时间沈老夫人似乎想到了点什么,她觉得自己以后或许真能看到沈家子嗣枝繁叶茂的那天,只要按照沈洛氏和玲姨娘这个款找就行了,儿子总会喜欢上的。 见老夫人误会了夫人,于婆子不管心底到底如何想,也立即站出来说道: “夫人并没有责打闻溪娘子,是奴婢失了手不小心打碎了茶盏。”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于婆子,究竟是不是失手她还看不出来吗? 这老东西还真是和她儿子一样胆大包天…… “闻溪,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起王狗子,沈老夫人便回忆起了昨夜的事,连带着看于婆子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回您的话,于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方便也是有的,可能是真的不小心。”许闻溪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是沈老夫人最喜欢的乖顺模样。 “对,是不小心!奴婢确实是不小心。” 在听到沈老夫人问许闻溪的时候,于婆子本来是紧张的,可没有想到许闻溪竟然帮她说了话。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现今只要老夫人不再追问这件事就好。 沈老夫人觑了眼于婆子说话时弓腰驼背的样子,还有头上已经花白的头发,一脸和善地说道: “看来是真的失了手。” 于婆子才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却没想老夫人竟然接着说道: “年纪大了,难免有失误,如今你也到了该颐享天年的时候,是该归家休息了。”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看向脸色煞白的儿媳,依旧面容和善地问道: “沈洛氏,你说是不是该这个理?” “夫人!”于婆子立即看向沈夫人,她根本没想到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自己回去了,只能指望自己奶大的夫人帮自己说说话。 第51章 道观 直到这个时候,于婆子也终于明白是许闻溪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她刚才看似为自己说话,实则话里挖着坑呢! 而沈夫人一听婆母的话也急了,立即出声道: “母亲,于阿母虽然年纪大,其实手脚还利索,还能跟在儿媳身边好些年!” “对对对!奴婢手脚利索着呢!”于婆子连声附和。 沈老夫人闻言并不说话,这些年她之所以和儿媳不对付,除了觉得她实在愚蠢,还因为她对于婆子的话总是深信不疑。 儿媳这耗子精的毛病可少不了于婆子这眼皮子浅的东西撺掇,这些年可没少在旁边指点江山。 就在沈夫人满头大汗的时候,沈老夫人再次开口问道: “你确定要将她留下?” 沈夫人因为刚才许闻溪的话心底哽着一根刺,却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她对于婆子这些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那行,今日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日后若出了祸事,且莫要来求我。” 沈老夫人知道雁儿唆使王狗子的事将会是横亘在儿媳和于婆子之间的一根刺。 但她不会去阻止,有的蠢货只有自己受了伤痛了才能记得住事。 说罢沈老夫人便带着人转身离开,许闻溪自然而然的也跟在了沈老夫人身后一同离去。 直到出了沈夫人的院子,沈老夫人才开口说道: “闻溪丫头,我知道你聪明,但是有时候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老夫人说着斜睨了许闻溪一眼,她知道今日这事自己是被许闻溪当枪使了。 “您教训的是,闻溪记住了。”许闻溪说着,乖巧地上前扶住沈老夫人的一只手。 然后才接着说道: “今日夫人突然使人来唤我过去,想也知道定然是哪个不听话的在夫人他们面前嚼了舌根子。” “所以闻溪虽怕,却还是去了,就怕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特意请您过去,也是因为您就是这府里的定海神针,有了您自然什么差错都不会有。” 听了这话,沈老夫人心中的那点子不虞也彻底消失不见,转而对一旁的柳心说道: “你去查查今日是谁传的消息,如此管不住嘴不如干脆割了舌头。” 说罢,沈老夫人转了转自己手中的佛珠,看向一旁的许闻溪。 见她脸上并没有惊恐之色,心中顿时更加满意。 沈家的主母可以心善,却不能是非不分。 人性本贱,若没有铁血手段只是一味仁慈,今后要如何管好府中下人,辅佐舟儿入仕。 心软?闻溪心中自嘲,能活命的人才有资格心软,她的绿沫在被人算计的时候,又有谁心软? 她可记得当时沈夫人的院子里可来了不少幸灾乐祸的下人。 随着一步步向松鹤院走去,沈老夫人也试探着说起沈一雁的事。 “雁丫头昨晚受了惊吓,昨日夜里就病了。” 许闻溪对此没接话,若是自己表现得一点恨意也无,这才显得不正常。 沈老夫人见此,停止了拨动佛珠的指尖,问道: “可是因为那丫鬟的事,心底不自在?” 许闻溪顿时红了眼,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委屈却强颜欢笑地说道: “老夫人,若是让闻溪一点不恨是不可能的,毕竟绿沫也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已经皱起了眉头,却不想许闻溪又接着说道: “只可惜那丫头识人不清,还是个没脑子的,自己做出那些丢人的事,如今我只盼着外人莫要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好。” 沈老夫人听到此满意且温和地拍了拍许闻溪的手,说道: “难为你年纪虽小,却如此通透,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 说着老夫人目光一冷,接着说道: “这奴才在外代表的便是主子的面子,如此淫贱之人死了也是全了你的颜面。” “您教训的是。”许闻溪点了点头,眼中的恨意隐藏在低垂的头颅下。 再忠的人也拦不住他人有心暗算,她的绿沫明明该是多天真明媚的女子,却被沈一雁指着那样的人渣毁了。 如今,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的绿沫,还要被沈家的人泼脏水,呵…… 送老夫人回了松鹤院后,许闻溪就顺势提出要去寺中祈福。 沈老夫人想到最近府中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顿时也是心有余悸,觉得是该去好好拜拜,便点头同意了。 回到玲珑院,许闻溪立即指挥着红姒收拾起了箱笼,更是将绿沫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收了进去,只说是将东西带出去烧了。 而闻溪他们在出了城后并没有去往寺庙,而是去了人迹稍显罕至的青云观。 此时,别庄里时赫辰已经接到了密信。 上面提到他一直暗中关注的三皇子党,今夜就要在离青云观不远处的密林里做交易。 “来人,备马!”时赫辰准备先行一步埋伏在密林里,到时候正好将对方一网打尽。 而在日落之前,许闻溪终于带着红姒等人赶到了青云观。 当仆妇小厮们卸下箱笼后,便让他们先一步离开了。 许闻溪甚至都来不及等东西归整,就在红姒与一名小道童的带领下匆匆往后院的方向赶去。 随着离后院的厢房越来越近,许闻溪已经能明显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一时间近乡情怯的她反而停下了脚步,神色略带茫然地看向一旁的红姒,红姒对着她点了点头,她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 “咔哒!”随着厢房的门被推开,屋内浓郁的药味瞬间扑面而来,可许闻溪却顾不上这些,而是立即用目光在屋中寻找着。 直到发现白布屏风隐隐透着光,屏风后的床上似乎隐约躺着个人。 一时间许闻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她终于提脚向屏风走去,再慢慢地绕到了屏风后面。 只见道观里常见的蓝布床上,此时确确实实躺着一个人,这人头上结结实实地缠了好几圈的白布,就这么合着眼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 第52章 救人 看着往日鲜活的人,如今生死不知的躺在那里,许闻溪的泪水就不由簌簌地往下掉。 一旁的小道童见此,出声安慰道: “这位居士,莫要太过担心,我师叔说了,昨夜最危险的时间已经过了,如今只需等这位小居士醒过来,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许闻溪立即道谢,观道童年纪尚小,遂递上自己随身携带的杏仁糖,同时诚恳表示自己稍后便会亲自去供上香火。 见到杏仁糖,小道童顿时眼前一亮,却还是忍痛拒绝道: “师兄们说不能私下接受居士们送的财物。” 闻言,许闻溪不由抿唇一笑,上前直接将装有杏仁糖的小荷包直接塞进了小道童的怀里,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 “你师兄们不让你收受他人财物,那是因为无功不受禄。可如今不一样,我已经请了你们帮忙,这便算是谢礼。” 小道童抱着怀中的糖块,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一番,才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点头道: “您说的有道理。” 看着如此可爱的道童,许闻溪从昨夜压抑到现在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因为打的是礼佛的借口,所以当天夜里许闻溪他们并未回府,而是打算在道观里住上一夜。 可没有想到夜里,道观不远处的山林里突然起了火,观里的所有道士们都赶去救火。 许闻溪他们也被吵醒了,看着来往不停拎水的道士,许闻溪觉得她也应该跟着做点什么,便和红姒一起找了两个木盆打水救火。 此次山火虽不算大,却相对零散,更像是人为纵火,好在道士们发现得及时,虽然艰难,但火好歹是扑灭了。 可当火扑灭的时候,许闻溪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忙着救火,竟然和人群走散了。 此时林中一片漆黑,闻溪完全迷失了方向,只能大声呼唤红姒,却听不到任何一点回应。 闻溪顿时急了,努力抬起头想看看天上的月亮,可今日正逢初一,天上竟连一丝月光也无。 听着周围不明的叫声,闻溪越发害怕,理智告诉她应该待在原地等红姒他们来找她。 可当她听到旁边密林里传来窸窣的声音,还有类似大型动物的喘息声时,她顿时吓得慌不择路地跑了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清楚后面那个东西到底追上没有,正当已经跑得喘不上气的许闻溪想要停下来歇歇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顿时摔了下去。 “卟!” 从高处摔下的许闻溪还没回过神,就落在了一个结实并透着柔软的东西上。 “嗯!” 随着身下的物体传来的闷哼声,许闻溪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立即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往旁边爬去,然后目光警惕却没有任何目标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许闻溪试探着叫了声: “喂!”刚一开口,闻溪就发现自己声音因为救火和奔跑显得嘶哑的厉害。 可眼前的黑暗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若不是闻溪确定自己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动静的话,她可能都要怀疑刚才自己压到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想到对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是从上面落下来的,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垫背”,而对方只能自己硬抗。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高,但是对方很可能已经受伤了,甚至…… “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许闻溪就觉得自己的话好傻,可此时的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她试探着往刚才的方向爬过去。 比起陌生人,她更不想同一具尸体在一起。 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刚才自己落下的位置,当摸到一只温热手掌时,闻溪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方果然是个人。 转而她又蹙起了眉头,从手掌的大小来看,对方很有可能是一名男子。 闻溪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摸索着将手指伸到了对方人中的位置,瞬间感受到对方微弱却还算平稳的呼吸。 “呼!”这次许闻溪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不是死人就好。 闻溪又试探着摸了摸对方身上,并没有摸到任何粘糊液体,说明这人的身上应该没有受伤。 没受伤却昏迷,除了可能伤到内脏,还有一种便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对方的头可能受伤了。 许闻溪又试探着摸向对方头颅的位置,在一圈仔细的摸索后,她终于在对方的后脑勺摸到了黏糊的湿意。 闻溪顿时瑟缩了一下指尖,再一次轻轻试探后发现湿意依旧温热,并且似乎还有渗出的迹象。 闻溪收回了手,又叫了对方一声,并尝试掐对方人中,可这人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事不宜迟,闻溪决定先为对方包扎,不然就算摔下来没死,流血都很可能流死了。 外衫已经脏了,并不适合用来包扎,闻溪一咬牙便脱下外衫,解下内袍沿着缝线的位置开始撕咬起来。 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都有点松动后,闻溪终于撕下了合适的布条。 然后顾不上先将衣服穿上,就又爬过去,小心地将对方稍稍扶起来,并让对方的脑袋靠进自己怀里,然后摸索着将布条缠在了伤口的位置。 在包扎的过程中,闻溪似乎感觉到对方动了一下,她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她迅速开始预想各种对方醒来可能出现的情况,结果发现这人竟然又一动不动了。 闻溪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发现这人依旧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后,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便又接着开始包扎。 经过这么一折腾,好不容易包扎完后,许闻溪似乎也不害怕了。 甚至想起来刚才自己拍他脸的时候,这人的皮肤好像挺光滑的。 万籁寂静,在这没有月光的漆黑中,许闻溪的胆子似乎也变得大了起来。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再次摸上了对方的脸。 “嘶!”果然挺滑!许闻溪不由又多摸了两下。 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由心生嫉妒,一个男子长这么好的皮肤做什么! 算了算了,看在刚才对方做了自己“垫背”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第53章 同床共枕 时赫辰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中了三皇子党的圈套,所谓的交易不过是对方故意透露给他的。 为的就是将他弄死在江陵。 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虽然好不容易杀了出来,却和自己的人跑散了。 而且对方心狠手辣,为了防止他逃出去,竟然直接在林里放了火。 由于今夜月黑风高,加上对地形不熟悉,他竟然一时不察摔进了深坑之中,并直接晕了过去。 期间他被强行痛醒过一次,因为他感觉到什么重物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身上,还没等他思考又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二次有意识的时候,其实是在对方摸上他的手时。 他这次感觉清楚了,对方的手柔弱无骨,且身上有着淡淡的黄角兰香,应该是名女子。 可他或许头上伤得太重,虽然有意识却一直清醒不来,甚至在对方掐自己人中的时候,他也只能活生生受着。 然而这女子接下来的动作全然在他意料之外。 她在寻找到他头上的伤口后,竟然主动撕下自己的衣料要为他包扎。 他知道她是好心,但是当自己的脑袋被女子扶起抱入怀中的时候,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僵硬了一下,而且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 对于女子的行为,时赫辰心中是感激的,但也仅此而已。 虽然在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黄角兰香味时,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乱了节拍,但也就仅此而已。 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感激,而做出戏文里那“以身相许”的戏码,不过重谢对方也是少不了的。 只希望对方不要奢求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想到这里时赫辰不由在内心里自嘲了一番。 在汴京时,他凭家世、官位、容貌、才华,历来备受女子青睐。 可如今到了这小小的江陵,他这些历来无往不利的东西,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黄角兰香,时赫辰的脑海中划过少女的身影。 他的兔子有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不为荣华富贵所折,只愿嫁与那人为妻。 想到沈轻舟那卑弱讨好的样子,时赫辰的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怒气与酸楚,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她!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在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后,身体格外疲惫的许闻溪终于支撑不住靠着石壁睡了过去。 因为熟睡,坐着的身体开始慢慢下滑,最终睡到了地上,且因为夜间寒冷,而不由向现场唯一的热源靠去。 在女子靠上来的瞬间,时赫辰瞬间僵硬了,他想将对方推开,可嗅着那熟悉黄角兰香,他的心不知为何突然软了。 可他自小并没有寻找替代物的习惯…… 而原以为自己并不会睡着的时赫辰,在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黄角兰香,伴着女子挤在他身边偶尔传来的呓语声,他竟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当清晨来临,时赫辰是在自己手下的呼唤声中醒来的。 他刚一睁眼就看到了洞口上方的禄明正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时赫辰见到禄明竟然在发呆,立即不满地斥道: “还看什么?还不快放绳子下来。” “哦哦!好!”禄明转身拿绳子的时候都不由同手同脚的。 他刚才是眼睛花了吗?为什么会看到许女郎躺在主子怀里? “明哥,洞里怎么还有个女的?”一旁的侍卫满脸疑惑。 禄明立即转过头看向他,迅速问道: “你也看到了?” 侍卫点了点头,禄明顿时眉开眼笑,嗳~自己没有眼花。 接着又不由疑惑,自己主子掉洞里也就算了,可为何许女郎也会出现在这里? 醒来的时赫辰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怀里压了个人,他甚至半边身子都被压麻了。 抵触与心软相互交织,遂决定在对方醒来之前先将对方挪开,总不能让女子误会。 可是当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时,他顿时愣住了,也瞬间明白了刚才禄明为何发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否则为何他的小兔子会出现在这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他的怀中。 这一刻,时赫辰不想动了,他想到了昨夜,想到兔子小心试探,却还是坚定为他包扎。 那一刻,兔子又是否认出了他?还是因为一时的心软? 可无论如何,他的乖乖救了他,就这么从天上掉进了他的怀里,救了他。 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谁都没办法将他们分开。 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这一刻,时大人的心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可内心的深处却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昨夜自己心软的不是什么黄角兰香,而是自己的心已经认出了她。 想到这里,时大人眼中的温柔满得几乎溢了出来。 若不是此地不宜久留,时赫辰甚至想让禄明自己滚回去,他再同他的乖乖好好躺一会儿。 洞口营救的声音终于吵醒了许闻溪,她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男子明显的喉结。 她顿时吓得想要往后缩,却没能离开,反而被对方的手臂依旧挟持在怀里。 闻溪瞬间慌了,她以为自己遇上了好色之徒,没想到自己好心竟然办了坏事,自己昨晚就不应该管他的。 可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正当闻溪努力思考如何说服对方放了自己的时候,男子开口了: “乖,别怕,是我。” 什么“是我?”,情急之下的许闻溪一时并没有认出对方的声音,虽然是有点耳熟…… 见闻溪还要挣扎,时赫辰终于轻笑着说道: “看来我们乖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等等?乖乖?许闻溪猛然抬头,果然看到了那泼皮无赖的脸! 许闻溪惊呼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又立即反应过来,难道说昨夜的人就是他? 而时赫辰就好似已经知道了小兔子在想什么一般,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昨夜的人是我,我俩可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同床共睡了一个晚上。” “呸!谁跟你睡了!”许闻溪立即啐了他一口,胡言乱语的东西! 然而这坏东西竟然还厚着脸皮紧了紧搂在许闻溪腰身上的手。 第54章 秘密 感觉到腰身上的手,许闻溪的脸顿时憋红了,偏偏这登徒子还接着“一脸诚恳”地说道: “行行行!不是你同我睡,是我同你睡。” “你……”许闻溪顿时被气得哽住了,这有什么区别吗? “嗯?我怎么了?”时赫辰挑了挑眉。 “你不要脸!”许闻溪蹙着眉满脸气恼。 时赫辰却一点也没有被骂的自觉,反而一脸宠溺地说道: “好好好,是我不要脸。” 许闻溪气竭,真真是不要脸极了。 时赫辰见许闻溪终于不再动,顿时搂得越发心安理得。 没一会儿,禄明他们也下到了洞里,同时还带来了一名大夫。 大夫在仔细检查一番后,一脸后怕的同时赫辰说道: “脚上的伤都是小事,这后脑上的伤可不小,若不是伤口被包住止了血,您可能……”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时赫辰看向闻溪的眼神越发温柔了,他的乖乖心善,昨夜就算没有认出是他也主动为人包扎。 就连一旁的禄明等人虽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是许女郎救了他们主子一命,顿时都目露感激。 禄明更是对着许闻溪单膝跪下说道: “多谢许女郎救主子一命。” 其他人立即也跟着纷纷跪下,齐声道谢。 许闻溪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连声说道: “不用,不用。” 一旁的时赫辰将许闻溪搂进怀里,轻声说道: “你救了我的命。” 此时他也不由后怕,若不是因为她,自己很可能真如了那些人的愿,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了。 就连从洞里被救出去,许闻溪都是被时赫辰抱在怀里的。 好在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到了外面后他便将许闻溪松开了。 外界的光明显要比洞里亮许多,许闻溪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乖乖,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府。”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其实时赫辰更想亲自送她回去。 如今闻溪对时赫辰时不时冒出的亲昵之词已经能做到基本无视了,她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我如今在青云观,昨夜我失踪,想必红姒一定急坏了,待会儿送我回观里就行。” 许闻溪在适应了如今的光线后抬头看向时赫辰。 可这一看却让她惊到了…… “你的眼睛……” 许闻溪难以置信的看着时赫辰那只原本戴着眼罩的眼睛,此时的他并没有如往日那般戴着眼罩,可他的眼睛并没有坏,甚至…… “怎么办?我的乖乖发现了我的秘密了。” 时赫辰虽是这么说着,可眼中却没有半点害怕或紧张的神色,甚至还对着许闻溪眨了眨那只墨绿色的眼睛。 是的,墨绿色。许闻溪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戴着眼罩并不是因为他眼睛受了伤。 而是因为他的眼睛和大业的人不一样,闻溪不敢细想这背后究竟是因为什么。 许闻溪错开自己目光,平静地说道: “是秘密也总比瞎了好。” 闻言,时赫辰微微一震,从小到大因为这只眼睛,他多少次听到祖父们唉声叹气,就连他的母亲到死都没抱过他一下。 只因这只眼睛提醒着时家,他们的身上曾有外族人的血。 这样的身份会让他们满府都遭到猜忌,所以他这的只眼睛就不应该存在…… 如今却有个人告诉他,没关系,总比瞎了好。 呵?这也算是安慰吗?若是她知道幼时他这只眼睛真就差点被挖去,她…… 时赫辰在心底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许闻溪的头,囔囔道: “我的乖乖总是那么心软。” 许闻溪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却懒得和他计较,好在他们没有在原地耽搁太久。 许闻溪在禄明他们的护送下很快来到了密林边缘,还没出去就听到了红姒嘶哑的呼唤声,伴随着其他人的呼声。 “我在这里!”许闻溪立即出声回应。 想要催促身下的马儿向那边跑,可她又不会马术,只能干着急。 好在负责牵马的禄明懂了许闻溪的心思,便带着许闻溪往红姒他们的方向赶去。 已经哭了一夜的红姒在见到许闻溪的时候,泪水不受控制的再次汹涌而出。 “娘子!”此时的红姒根本顾不得思考为何许闻溪是被禄明等男子护送回来的。 在她看来只要娘子好好的就行,其他什么的哪有命重要,就算真有什么再慢慢谋划就是。 可在场的人中除了她和道士们这样想,其他那些沈家来的小厮们可不这样想。 昨夜许闻溪失踪后,红姒都快急疯了,她已经顾不得隐瞒许闻溪没去寺庙而是来了道观的消息了,直接请道士回沈家报信,自己则继续找。 不过红姒也算是留了一手,在沈家的人来之后,她只说是平日里绿沫信道,娘子出来后便想到道观这为绿沫上柱香。 因为平日里小厮们同绿沫这样的内院丫鬟接触的少,所以这借口也说得过去。 可是千算万算,谁也没有想到许闻溪是被男子送回来的。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至于心中到底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倒是禄明主动解释道: “今日一早,我家主子出来狩猎,没想到正好遇见许女郎在林里迷了路,便让小的们护送娘子回来。” 禄明知道就算是自己解释了,在场的人也会有人不信,可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将许闻溪送到之后,禄明他们也没有多留,如今多事之秋,大人那边也还需要他们,便匆忙赶回去复命去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许闻溪也不好在道观多留,只隐晦地问了句绿沫的情况,便也跟着沈府众人回去了。 刚回府,闻溪甚至都未来得及梳洗,就被沈老夫人那边叫了过去。 到了院子,沈老夫人再次晾了许闻溪半个时辰,从昨夜起一直未曾进食的许闻溪几欲昏倒,却还是多次咬住自己的下唇清醒过来。 终于,柳心出来让许闻溪进去。 许闻溪刚一进去就直接跪下了,并称道: “问老夫人安,怪闻溪不懂事,让老夫人担心了。” 第55章 多子多福 过了许久,上方才传来了沈老夫人粘稠的声音: “昨日刚夸了你聪明,今日便将小心思都用到我这来了。” 许闻溪立即垂下头跪伏在地上,说道: “闻溪惶恐,都是闻溪的错,我确实存了别的心思。” 许闻溪说到这里便抬起头来哭诉道: “这些年绿沫跟在我身边也算是尽心尽力,偏就因为信错了人而得了这样的下场。” “如今那王狗子只是入了牢,王婆子是夫人的奶母,指不定哪天求了夫人,那烂人又出来了。” “可怜我的绿沫,我也只敢偷偷去道观上炷香,甚至连点灯也不敢。” 许闻溪哭得哀戚,老夫人纵使心中对绿沫的事很是不满,却也多少能理解。 虽然奴才的命不值钱,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念了声: “阿弥陀佛。” 然后看向许闻溪,说道: “好孩子,起来吧!” 待闻溪起来后,便伸出手示意闻溪过来,然后拉住闻溪的手,心疼又慈爱地说道: “祖母向你保证,那畜生出不了大牢。” 这一声“祖母”便是真的将许闻溪当孙媳看了,许闻溪的手微微一颤,泪水再也撑不住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要变了,她不能心软的,她不能的…… 就在许闻溪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沈老夫人再次开口道: “溪儿,听说今日是时大人的护卫亲自送你回来的?” 许闻溪的心中顿时一紧,面上却一脸坦荡地说道: “昨夜我在林中迷了路,原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没成想今日一早竟然正好遇见了前来狩猎的大人,这才先祖母一步将我送出来。” 许闻溪这话完全是顺着当时禄明的话说的,而且她还将沈府寻人的功劳全都放在了沈老夫人的头上。 沈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接着问道: “我们溪儿同时大人到是有缘。” 沈老夫人说这话可不是看出时赫辰对许闻溪的心思,她甚至不会主动怀疑。 毕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汴京高官,一个是穷苦出生的商家冲喜娘子,这身份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再说像那样的大人什么样的花没见过,又怎么会看上这样满身铜臭味的商户女呢? 也就他们沈家不嫌弃了。 沈老夫人的话顿时让许闻溪的心中越发紧张,不过面上却一脸敬仰地说道: “大人确实爱民如子。” 时大人若是听了兔子这话估计能气笑了,谁家的“爱民如子”是像他同她这般? 沈老夫人闻言笑了笑说道: “你几次赴宴想必已经认识了不少大人,如今轻舟即将下场,你记得在大人们面前多为轻舟美言几句,于你们今后也是有好处的。” “闻溪谨遵祖母教诲。” 许闻溪这才明白沈老夫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好孩子,你能明白就好。”说着沈老夫人对一旁的柳心说道: “去将石榴叫来。” 没一会儿,只见柳心领着一个桃心脸杏仁眼,皮肤白皙细嫩的少女走了进来。 见许闻溪目露疑惑,沈老夫人慈爱地笑着说道: “如今绿沫已经去了,你身边丫鬟的位置还空着,你的院子缺了人手也不方便,祖母便做主将石榴指给你,石榴这丫头心细,刺绣泡茶的手艺都很不错。” 许闻溪看着眼前明显比一般丫鬟打扮得更加精致,长相也格外出众的少女,再听她的名字“石榴”。 一时间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做什么。 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同沈轻舟正式成亲呢,这老夫人的手就已经伸到她房里来了。 石榴,石榴,可不就是多子多福的意思。 再听听什么刺绣、泡茶,这哪一样活计是累的? 这两样手艺若要出众,甚至还得闺中娘子专门请师父教。 而沈老夫人专门指出这两点,可不就是说石榴今后到她屋里不用做别的,绣绣花泡泡茶就行。 毕竟以后是要伺候沈轻舟的人,可不得精心地养着,甚至可以说这刺绣泡茶的手艺也专门是为沈轻舟准备的。 许闻溪心思百转,却不会主动说出来,甚至还笑盈盈地拉着沈老夫人的手说道: “还是祖母心疼我,知道我最是头疼那绣活,送了这么个妙人儿到我屋里。” 接着一脸遗憾地说道: “不过这泡茶的手艺我可能就无福消受了,祖母也知道我历来不会品茗的,什么好茶到了我这里还不都是如同牛嚼牡丹。” 接着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轻舟素来爱这个,若是知道我得了这么个宝贝,还不得让他好生羡慕,到时候少不得劳烦石榴。” 这话说得让沈老夫人真心实意地透出了几分笑容,伸出手指戳了戳许闻溪的额头,说道: “你这丫头,光知道贫嘴。” “祖母尽打趣我,人家明明说的都是实话,柳心嬷嬷你说是也不是?”许闻溪一副爱娇的样子。 一旁的柳心也笑着说道: “娘子说得对。” 沈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莫要惯着这皮猴,什么牛嚼牡丹,明明是她天生贪凉,不爱饮那热的。” 说到这里,沈老夫人拍了拍许闻溪的手,说道: “好了,你也累了一晚上,如今回来便回去好生歇息吧!” “是,还是祖母心疼我。”闻溪说着福了福身子。 待闻溪离开的时候,石榴抬眼看了眼沈老夫人和柳心,见老夫人点了点头,便也跟在许闻溪身后一同离开了。 直到许闻溪出了松鹤院,柳心才一脸忧心地问道: “老夫人,您说闻溪娘子能明白你的意思么?” 沈老夫人闻言斜睨了柳心一眼,笑了笑说道: “柳心啊!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关心则乱啊!” 柳心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毕竟奴婢没孩子,只有这么一个侄女。” 沈老夫人笑了笑,说道: “放心吧!那丫头聪明着呢!她已经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刚才的那番话不就是说予我们听的。” 第56章 挑事 许闻溪回了玲珑院后,和红姒相互对视了一眼,红姒便转身对石榴说道: “我叫红姒,你才刚来,娘子身边的很多事情都还不熟悉,不如我先带你去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慢慢来也不急。” 石榴抬头看了眼红姒,便低头说道: “那就麻烦红姒姐姐了。” 红姒回来的时候,闻溪正在沐浴,红姒上前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木梳,一边为闻溪净发,一边说道: “将她安排在了绿沫的房间,她知道后似乎有点怕。” 闻溪弯了弯唇角,说道: “怕也正常,毕竟年纪还小。” “娘子打算让她做什么?”红姒问道。 “老夫人不是说她擅长刺绣泡茶吗?那就让她做这些吧!有空的时候可以请沈一雁和洛绾颜他们来品茗,也算是增进感情。” “娘子说的是。”红姒笑着说道。 却说沈一雁这边一病就是好些日,明明只是简单的发热,可却迟迟不见好,身子莫名虚得厉害。 可大夫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毛病,只让她好好静养。 “静养!静养!除了静养就没有一点别的办法吗?”沈一雁看到端来的药碗,立即不耐的打翻了。 “啊!嘶!”端药的春草被烫了手,立即低下头将手缩进袖子里。 而沈一雁看到春草这样,瞬间皱起了眉头,她可没忘记当日王狗子可是什么都说了,就连自己要将春草赏给他的事也说了出来。 看着春草还算白皙的肌肤,沈一雁不由开始怀疑,或许这死丫头早就开始嫉恨上了她,这样的丫鬟留在身边也是个祸害,不如早早除去。 “春草,你今年几岁了?”沈一雁就好似在随意的闲谈,却吓得春草瑟缩了一下。 “奴婢……奴婢年满十六。” “十六?”沈一雁的眼底划过一丝狠意,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是我这做主子的不尽心,早该为你许配了人家才是。” 春草闻言猛然抬起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惊惧。 “你怕什么?这可是好事。”沈一雁笑了笑。 春草却开始隐隐颤抖,并立即跪下开始给沈一雁磕头。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还想留在娘子身边伺候。” 就凭上次王狗子的事,春草可不认为沈一雁会给她许配什么好人家。 “女大不中留,强留反成仇,你以后莫要再说此话了。”沈一雁说罢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下去。 春草是红着眼睛离开的,进来的夏草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担心,颇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夏草进来后,便对沈一雁说道: “近日玲珑院的那位并没有出去过,不过在此之前到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一雁立即来了兴趣。 “什么大事?” 自从发现了许闻溪和时赫辰的奸情后,沈一雁一直让人默默注意着玲珑院那边的动静,希望以此抓住许闻溪的把柄。 “那位似乎失踪过一个晚上,不过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因为老夫人下了令,不让府中议论此事。” 沈一雁听了夏草说的话,脸上瞬间挂满了寒霜,咬牙切齿地说道: “祖母尽是偏心那个小贱人。” 转而又突然眉开眼笑,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祖母不在意可以藏着掖着,可有的人不会不在意。” 接着便让夏草为自己梳妆,夏草一脸担心地说道: “娘子,您现在还不能出去,大夫让您静养。” 沈一雁不耐烦斥道: “到底谁才是主子?” 夏草立即垂下头,低声回道: “您是主子。” 沈一雁白了她一眼,说道: “你还知道我是主子。” 夏草没再说话,只是默默上前伺候起沈一雁梳妆。 期间沈一雁为了有力气,又要了碗参汤喝了。 一个时辰后,沈一雁已经带着夏草来到了时赫辰的别庄外。 夏草上去敲门前又回头看了眼,得道的是沈一雁的不耐与催促。 终于,她咬了咬牙,上前敲响了别庄的门。 门房打开门后看着门外眼生的丫鬟,心底闪过一丝不耐,这又是哪家娘子来自荐枕席了。 “你找何人?”门房问道。 “小哥……我,我们娘子找大人有事。”夏草紧张得说话都结结巴巴。 门房此时彻底不耐了,皱着眉头说道: “每日想来找我们家大人的娘子多了去了,你们有拜帖吗?” “拜,拜帖?”夏草一时有点懵。 门房见此,嗤笑一声说道: “没有拜帖还想来见我们大人,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哪来的回哪去吧!” 门房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等等!”不知何时沈一雁竟然下来了,只见她冲到角门边,对着门房说道: “请您告诉大人,就说是沈家娘子来找他。”看着门房眼中的不耐,沈一雁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 “是为了许闻溪的事。” “许闻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门房愣了愣,猛然想起之前禄总管对那位许女郎的恭敬。 顿时,门房的脸色一变,对着沈一雁她们的态度瞬间变了,恭敬地说道: “娘子请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前后态度差别之大,让沈一雁一口气顿时哽在心里。 纵使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见此情景,在心中对许闻溪更是恨毒了几分。 转念又想到了许闻溪夜里失踪的事,顿时心情愉悦,像这样失了名节的破鞋,又怎么可能配得上那般风姿卓越的大人。 “主子,外面有一位沈家娘子要见您,说是为了许女郎的事。” “沈家娘子?”正在由府医换药的时赫辰抬眼看向禄明。 “正是沈家娘子。” 禄明一开始还以为是许闻溪主动求见,没想细问门房却说不是,禄明思来想去,可能是之前总等在九里林外的那位。 “既然是为了闻溪的事来,那便让她进来吧!” 时赫辰一时间有些担心,是不是小兔子出了什么事,不然为何不是她亲自来找自己,而是来了一个不相干的什么沈家娘子。 当门房来告诉沈一雁她们可以进去的时候,沈一雁顿时又喜又恨。 第57章 吐血 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进去了,气的是自己竟然是沾了许闻溪的光。 可饶是心里再如何想,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见到时赫辰再说。 沈一雁她们跟在丫鬟的身后穿过一道道长廊,终于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偏厅。 而自己思慕已久的大人就坐在那里,沈一雁的心口顿时怦怦直跳,她上前盈盈一拜,声音婉转娇滴地问道: “民女沈一雁拜见大人。” “起来吧!”时赫辰不耐的抬了抬手,便直接问道: “可是闻溪发生了什么事?” 闻溪?沈一雁在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时,顿时牙都快咬碎了,心底酸作一团,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大人喜欢许闻溪?”沈一雁直截了当的问道。 时赫辰眼底瞬间划过一丝警惕,看来对方来者不善。 对了,她说她叫谁来着?沈一雁? 时赫辰回忆起之前有关沈家所查到的东西,便想起来在沈家的时候面前这女人可没少针对他的小兔子。 时赫辰对沈一雁的警惕瞬间又多了几分,对于她刚才的问话,他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 “许女郎能力出众,相信欣赏她的人不少。” 对于可能会对小兔子不利的人,时赫辰并不敢轻易在对方面前留下把柄。 听到时赫辰并没有直接说喜欢,沈一雁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刚才那个回答,他既没有直接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就算是欣赏,大人也得看看对方究竟值不值得。”沈一雁一脸关心。 闻言,时赫辰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不知此话何意?” “许闻溪她早已与男子私相授受,失了清白!”沈一雁几乎是迫不及待说出这话的,眼底的兴奋怎么也挡不住。 “你说什么?”时赫辰猛然握紧椅子的扶手。 “我说,许闻溪她根本就是个破鞋,她不值得大人喜欢!” 沈一雁的眼底透着几分癫狂,夹杂着难以掩藏的兴奋,她几乎可以预见许闻溪悲惨的下场。 时赫辰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冷沉地问道: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他竟然不知道他的小兔子竟然还狡兔三窖,学会背着他藏男人了。 沈一雁得意地一笑,说道: “这月初一,沈一雁夜里失踪直至清晨而归,这件事满府皆知。” 沈一雁兴奋得脸都红了,甚至没有仔细看时赫辰脸上的表情,就接着说道: “像她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谁知道那天夜里她究竟是同哪个情郎厮混去了,大人您说是不是?” 沈一雁不止自己说,甚至还主动寻求对方的赞同。 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提到本月初一的时候,时大人脸上的神色瞬间松了。 就连椅子似乎都要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但是看着这样的沈一雁,时赫辰突然心生一计,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样的女子确实不适合沈家。” 沈家哪里配得上他的乖乖。 偏偏沈一雁是个蠢的,根本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还以为时赫辰也赞同许闻溪就是个破鞋,立即连声附和道: “大人说得没错,那样的荡妇确实配不上沈家。” 在听到“荡妇”两个字的时候,时赫辰的眼中瞬间划过一丝狠厉。 “可听说过了及笄宴,他两就要成婚了?” 若不是不想把兔子逼得太狠了,时赫辰根本不想搭理沈一雁。 “哼!都怪祖母偏心,比起那贱人,绾颜表姐其实更不错。” 沈一雁自以为时赫辰已经同她站在了一条线上,便毫不犹豫地向他抱怨起来。 “哦?此话怎讲?”时赫辰不动声色地问道。 对于自己心爱之人问话,沈一雁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说道: “绾颜表姐的家姐可是县太爷的小妾,如今知县大人要休妻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若是真休了妻,那大表姐可是有机会扶正的,到时候为了这层关系,祖母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绾颜表姐做妾的。” 时赫辰顿时茅塞顿开,暗道是自己着了像,他总觉得只要小兔子对自己有心就好,却没有想过他同样可以通过其他事来影响兔子的决定。 “你说的有道理。”时赫辰微微勾了勾唇角。 但那丝笑意却不是对着沈一雁,而是想到了兔子将离自己更近一步而感到高兴。 然而沈一雁并不知道,她还以为时大人是对她感到满意,觉得她聪明。 一时间沈一雁都变得羞涩起来,然而时赫辰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对于刚才你所说的那些,我不希望在别的地方听到。” 时赫辰在说这话的时候,虽然依旧勾着唇角,但是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甚至感觉到有些冷。 “什么?”沈一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对时赫辰的话太过惊愕。 时赫辰瞬间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冷冷地说道: “我不想在任何地方听到有关闻溪的坏话,特别是有关她是破鞋的说法。” “你……”沈一雁又惊又惧,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刚才两人还相谈甚欢,大人还很赞同她的观点,为什么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对方就变了? 还是说从头到尾对方都没赞同过,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套她的话? 不得不说沈娘子难得聪明一回,竟然自己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然而时赫辰一点都不介意让这份惊惧加深,只见时大人冷冷说道: “无论何时何地,若是我在外听到任何有关闻溪的流言蜚语,我都会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 沈一雁顿时被吓得倒退一步,结果没站稳,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 然而时赫辰懒得再看一眼,直接站起身向外走去,一旁的禄明立即对一旁的小丫鬟招了招手,说道: “过来,送客。” 纵使心中有百般不愿,平日里在府中如何的娇纵,如今在了这里沈一雁却不敢闹腾半句。 沈一雁本就是强拖病体来的,如今时赫辰的一番话更是让她气急攻心。 几乎是在送出别庄的瞬间,一口血就从沈一雁的口中喷了出来。 第58章 中毒 沈府今日兵荒马乱,好好出去的雁娘子竟然昏迷,被抬着回来了。 而原本应该禁足的沈夫人在得知消息后直接冲出来了,此时也没人顾得这些。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沈夫人一路哭着跑进了屋。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审问跪在地上的夏草: “今日娘子都去哪了?”此时沈夫人已经顾不得审问为何沈一雁还病着却出了府。 “娘子……娘子她去九里林外的别庄找……找时大人了。” 夏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沈一雁所做的这些事,足以老夫人将她乱棍打死。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夏草便颤着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糊涂!”沈老夫人猛然一拍桌子。 不是她不想攀龙附凤,而是雁儿也不看看自己,她配吗! 闻言,素来惧怕沈老夫人的沈洛氏忍不住吼道: “母亲!现在还是纠结这些东西的时候吗?”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知道如今儿媳是关心则乱,遂也不想同她计较了。 正好此时大夫已经号好了脉,沈夫人立即问道: “大夫,我女儿怎么了?” 大夫蹙了蹙眉,说道: “还不确定,等我再看看。” 接着大夫告了声得罪,便上前扒开了沈一雁的眼睑,接着又掰开沈一雁的嘴巴,仔细查看起沈一雁的舌头。 过了半晌老大夫才皱着眉头说道: “这位小娘子是中毒了。” “中毒?”沈夫人声音尖厉,就连沈老夫人都猛然站起了身。 沈老夫人比起儿媳来稍显淡定,她面色沉重地问道: “不知是何毒?” 大夫蹙了蹙眉,回道: “是素仙花。”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沈老夫人猛然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就连一旁的柳心都一脸震惊地看向她。 大夫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而是接着说道: “素仙花毒很是隐蔽,若不是毒发一般很难发现,若是一直未曾察觉,那么中毒之人只会身体慢慢虚弱至死。” 说到这里大夫顿了顿,接着说道: “如果只是素仙花毒其实也不会爆发得如此之快,但是这位娘子今日喝了参汤,加上气急攻心,身体内的毒性竟然一下子爆发了,这才显得如此凶险。” “我儿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沈夫人猛然看向夏草等人,咬牙恨声道: “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是谁毒害我儿?” 目光扫过众人,猛然在夏草身上一顿,立即上前扯住夏草的头发,一边撕扯一边斥骂道: “是你!是你对不对?今日我儿就是同你出去才会这样的!” “不是!夫人!不是奴婢啊!”夏草一边哭,一边想要护住自己的头皮,却被沈夫人连抓带掐伤了好几下。 她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却又因为畏惧不敢挣扎太过,只能这么硬生生地受着。 一旁的大夫看得可怜,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咳一声说道: “这位夫人,看娘子中毒的样子,这毒应该不是今日所下,令爱中毒的时日已经不短了。” “什么?”沈夫人震惊之余不由松开了夏草的头发。 夏草立即跪着后退了几步,散乱着头发缩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听到这里,沈老夫人终于开口问道: “请问这素仙花一般怎么下毒?” 闻言,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 “这素仙花若是直接吃会当场发作七窍流血,十指漆黑,只有长期接触才会如此隐蔽。” 沈老夫人的嘴角紧了紧,目光先是扫过在场的丫鬟仆妇,接着转而对大夫说道: “还劳烦你帮看看这毒下在了哪里,也好看看可还有别的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大夫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应该的,不过这样的毒一般下在衣物中,还请将小娘子的衣物换下呈出,以便我一一查看。” 没一会儿,春草就捧着沈一雁的衣物出来了,大夫一一查验着。 突然大夫皱起了眉头,将内袍拿起来再三查看上面沾染的朱砂后问道: “请问这里原本可有别的东西?” 春草抬起头,看了看老夫人,犹豫后才小声说道: “还有娘子的护身符。” 在听到“护身符”三个字的时候,沈老夫人顿时感觉脚下一软,一旁的柳心立即上前扶住了她。 直到春草将那枚护身符拿出来的时候,沈老夫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却没有真的晕倒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对大夫说道: “还劳烦你对症下药。” 大夫一边查验那枚小小的护身符,一边蹙眉说道: “这下药之人也太过狡诈狠毒了。” 一旁的沈夫人听了,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一定要将这下毒的贱人碎尸万段!” 沈老夫人沉声吼道: “闭嘴!”然后深吸一口气,对大夫说道: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了这毒。” 然后不等众人反应,看了柳心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没一会儿,春草就被柳心带出来了,沈老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说道: “去吧许闻溪叫来。” 沈老夫人现在满心怒气,她觉得自己被当猴耍,亏得她还想留人一命,结果对方早就看透她的把戏,结果还反将她一军。 春草在后面听着这些话,心底惴惴不安,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知道了这样秘密的她还有命活吗? 许闻溪是柳心亲自请来的,虽然一路上柳心什么都没有透露,可越这样越有鬼。 加上从今日府中的动静来看,许闻溪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了,她苦笑了一下,原来一开始并不是她多心啊…… 如今这又算什么呢?害人不成终害己?亦或者恼羞成怒? 这一次老夫人也没有再弄什么下马威了,而是由柳心带着直接走了进去。 经过短暂的平复,沈老夫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喜怒,见闻溪问安后,便取过一旁全新的荷包,说道: “之前不是说你的荷包旧了,要重新给你一个,这不刚弄好便叫你过来了。” 许闻溪闻言向沈老夫人手中的荷包看去。 第59章 闻溪知错 苍老干枯的手里握着一个暗红色的荷包,就像是握着将死的心脏。 许闻溪面不改色地上前接过,并笑着说道: “祖母总是那么疼我,我以为还要等许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沈老夫人目光静静地看着许闻溪将荷包重新戴于腰间,突然开口说道: “之前荷包里的护身符去哪了?我本想说给你换一个,却发现之前的荷包里什么都没有。” 许闻溪手上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小心弄丢了。” 低着头的样子,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沈老夫人眼底藏着怒意,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究竟是丢了,还是别的?” 许闻溪抬起头看了沈老夫人一眼,才嗫喏着说道: “应该……应该是丢了。” “什么叫应该!”沈老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许闻溪瞬间跪了下去,低着头也不说话,她现在赌的就是沈老夫人不能直接承认护身符有问题。 然而令许闻溪没有想到的是,一旁同样跪着的春草突然爬上前说道: “老夫人,是雁娘子!是雁娘子抢去的!” 许闻溪惊讶看去,她不知道为何春草会突然为她说话,这究竟是好心,还是别的什么?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折。 她原本将春草带来,确实有着用她做人证的想法,因为她以为这护身符是许闻溪故意给雁丫头的,可没想到…… “那日您刚把荷包给闻溪娘子,我们娘子出来就将里面的护身符抢了,说闻溪娘子不配这样的好东西,还不许闻溪娘子告状。” 春草这话虽然说的确实是那天所发生的事,但是她只捡着部分说了,听起来就完完全全是沈一雁的错,根本寻不到许闻溪任何不对的地方。 沈老夫人闻言气得嘴角抽动,却也只能暗暗骂道: “这个眼皮子浅的。” 若真是好东西,自己怎么可能不给她,值得她从许闻溪手里抢,如今可好,中毒的人变成她自己了。 可要沈老夫人咽下这口气她也做不到,便冲许闻溪说道: “长者赐不可辞,我给你的东西你不能好好保管也就算了,竟然还同我撒谎,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既如此便去祠堂里好生跪着,待你及笄那日再出来吧!” 许闻溪猛然握紧手指,却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便跪在地上说道: “闻溪知错。” 沈老夫人懒得再看,直到许闻溪离开之后,沈老夫人才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春草。 “柳心,处理干净。” “老夫人!不要啊!奴婢知道错了!不要啊!” 少女凄厉地哭喊着。 沈老夫人闭上眼睛,拨动着手里佛珠。 当天夜里,还跪在祠堂里的闻溪就听说了春草掉进井里淹死的事。 许闻溪揉膝盖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同样正在为自己揉膝盖的红姒说道: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在他们看来春草知道太多东西了。” “娘子,春草今日为何为您说话?往日里她都是唯雁娘子马首是瞻的。” 红姒看着许闻溪泛青的膝盖,眼中透着心疼,往手中倒了更多的活洛油。 许闻溪想到今日春草跪在地上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 “越是忠心的人,寒心的时候捅的刀子才越深。” 沈一雁脾气暴躁,春草和夏草虽同她一起长大,平日里也没少被她打骂。 可饶是这样,春草和夏草也从未背叛过沈一雁,直到…… “上次王狗子所爆出来的话,伤到春草的心了。”许闻溪轻叹一声。 之前沈一雁为了收买王狗子,竟然说出了把春草赏给他玩的话,这很可能就是导致春草寒心反水的原因。 闻言,红姒颇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可转念一想,他们娘子可不是那样的人,不然绿沫也不会还被藏在道观里了。 “娘子,难道你真要被关到及笄礼那天吗?”红姒一脸忧心。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说道: “至少这两日是出不去的,不过如今是多事之秋,出不去也有出不去的好,这样也能免得惹火上身。” 见红姒眉头未曾松动,便浅笑着说道: “急什么?出不去有的人比你我还着急。” 红姒稍作思考惊讶地看向许闻溪,许闻溪笑了笑,虽然有时候那个家伙是挺烦的,但是胜在好用不是吗? 正在这时,负责看守祠堂的小厮悄悄进来说道: “娘子,松鹤院的人已经走了,您先歇息吧!” “多谢小哥,如今夏季炎热,记得去买点甜水喝。”红姒说着,上前递给了对方一个鼓囊的荷包。 “红姒姑娘客气。”那小厮笑得眉开眼笑。 他们都说玲珑院的闻溪娘子大方,可苦于平日里未曾有机会接触,如今机会来了,这位果然是大方的主。 而红姒也不同他绕弯子,直接说道: “我们娘子这些日子在这里,就拜托小哥多加照顾了。” 祠堂平日里是不让女子进的,就连扫撒的仆从也全是男的,如今红姒也只能先拜托对方。 “一定一定,只要其他院里的人不过来,娘子只管歇息便是,祠堂后面的偏殿,平日里也没人住,待会儿就可以收拾出来,让娘子歇息。” 那小厮拍着胸口打包票,保证只要没人来监视,许闻溪定然在他这舒舒服服的。 “那就劳烦小哥了。”红姒说着又多给了一角银裸子。 这次甚至都不用红姒开口,小厮就立即先去偏殿收拾去了。 就在许闻溪罚跪祠堂的这些日子里,沈一雁多次危在旦夕,沈夫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许久,就连沈老爷也良心发现都少去玲姨娘的院子了。 然而沈老夫人为了不让人打扰到沈轻舟的学业,一直不让人去书院通知他,直到沐修的时候,他同洛绾颜一同回来了。 当看门的小厮们看到从沈轻舟车上下来的洛绾颜时,全都面面相觑,表姑娘不是说归家了吗?为何如今却是同少爷在一起? 第60章 娶表妹为妻 洛绾颜和沈轻舟一起回来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后院。 “老夫人,少爷回来了。”柳心在一旁欲言又止。 “回来就回来……”正在敲木鱼的沈老夫人看着突然断了的犍稚,眉心一跳,终于抬起头看向柳心,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柳心也看到了眼前犍稚断了的一幕,她立即垂下头,小心地说道: “表姑娘是从少爷的车上下来的。”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直接丢下手中断了的犍稚,眯着眼睛看向柳心。 柳心抬起头,小声地说道: “少爷今日从书院回来,表姑娘是同少爷一起回来的。” 书院的方向和洛家的方向南辕北撤,且那书院甚至在城外,洛绾颜再如何顺路都不可能同沈轻舟一起的。 而在此期间书院那边并未来说过沈轻舟没去的消息,所以如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洛绾颜主动去找了沈轻舟。 “荒唐!”柳心能猜到的东西,沈老夫人又如何想不到。 她虽然早有沈洛两家亲上加亲的准备,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 “人言可畏,他们就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对他们的名声……” 说到这里老夫人突然顿住,接着咬牙连道三个好: “好!好!好!” “她哪里是不明白什么人言可畏,正是因为她太明白了,算准了我们沈家看重舟儿的名声,才会如此行事的。” 沈老夫人气得呼呼喘气,心中对沈轻舟却没有多怨怼,而是认为都是洛绾颜的错。 要不是她下贱主动勾引,他们轻舟又怎么可能着了她的道。 不对,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许两人还未行至最后一步? 沈老夫人心中骤然升起微薄的希望,连声说道: “快!快去让舟儿进来!” 她要好好问问,希望她的乖孙莫要让他失望才是。 可还不等人出去,就有小丫鬟进来说道: “启禀老夫人,少爷和表姑娘求见。” 沈老夫人的脸色顿时一黑,说道: “舟儿进来,至于另一个…让她等着。” “是。” 当丫鬟出去之后,没一会儿沈轻舟就进来了,然而那位本该留在外面的表姑娘洛绾颜,竟然也跟着一块进来了。 更令人诧异的是,两个人竟然还是手牵手进来的。 当沈老夫人看到那双相互交握的手时,脸色顿时更黑了。 自己明明摆明了态度,两人还这样,这是要挑衅自己吗? 然而还不等沈老夫人开口,沈轻舟开口说道: “孙儿见过祖母,问祖母安。”接着就牵着洛绾颜跪了下去,朗声说道: “孙儿和绾颜两情相悦,想要娶绾颜为妻,还望祖母成全。” “哼!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心中有鬼?” 沈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人显然都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一时间沈轻舟面上略有几分不自然,至于一旁的洛绾颜面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娇弱的身子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沈轻舟立即抬手将她搂在怀里,目露坚定地说道: “祖母,你要怪就怪我吧!是孙儿情难自禁。” 说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沈轻舟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竟然有几分薄红。 沈老夫人见他这样,一时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恨声说道: “闭嘴!”那咬牙切齿的样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看着那被沈轻舟搂在怀里垂眸不语的洛绾颜,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先出去。” 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谁都明白说的究竟是谁。 “祖母……”沈轻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当他看到沈老夫人从未有过的狠厉眼神时,只能悻悻地闭了口。 而洛绾颜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遂安慰地拍了拍沈轻舟的手,起身对沈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说道: “绾颜告退。” 待洛绾颜离开之后,沈老夫人直接将手中的佛珠砸在了沈轻舟的脸上,并咬牙斥道: “蠢货!” 从小被沈家捧在手心里的沈轻舟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站起了身,不解又委屈地叫道: “祖母!” 沈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看,她心中那点微薄的希望,被她的“乖孙”就这么亲手掐灭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老夫人才听不出情绪地说道: “你说你要娶你表妹,那么闻溪怎么办?” 沈轻舟愣了下,在路上的时候他似乎忽略了这个问题,总觉得闻溪那么好,她应该能理解自己的。 但是如今回了府才发现这不是问题的问题,似乎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这一刻沈轻舟曾今学过的那些清流礼教,那些文人骚古正在不停地抓挠着他,让他无法抛弃发妻。 是的,在沈轻舟的心底许闻溪占着一个奇怪的位置。 是不值钱的冲喜丫头,是常伴久安的正头娘子,还是他只等礼成的当家主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我可以娶闻溪做平妻。” 沈轻舟一开始还有几分犹豫,可当说到后面的时候,却发现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老夫人冷笑一声,说道: “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我早已为你想好了出路,而你却自作主张。” “祖母……”沈轻舟不解。 事到如今,沈老夫人反而变得淡定了,之间她坐在圈椅上,一边时不时地敲击着椅子,一边说道: “我本打算先让闻溪进门,待你考上秀才,再为你纳了洛绾颜为贵妾,若她诞下一儿半女便将其抬为平妻。” “如今知县休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家姐妾室的身份也在水涨船高,如今你同她闹出这事,以两家的关系,为掩人口舌以妾室迎她进门是不可能了。” 沈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道: “可若是她先进门,以她的身份压着,又怎么可能让闻溪成为平妻?” 沈老夫人就算再如何宠溺孙子,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乖孙确实办了件蠢事。 闻言,沈轻舟囔囔道: “绾颜心善……想必会同意的。” 第61章 上眼药 “心善?”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老夫人不由冷嗤一声,接着说道: “我的傻孙儿,若她真是心善,就不会在明知你有闻溪的情况下,还做出这般行径了。” 对于沈老夫人的话,沈轻舟却是难以接受,直言道: “那事本该怪我,怎么能同表妹扯上关系!” 沈老夫人懒得再说,对着沈轻舟摆了摆手,说道: “罢了,你先去看一看闻溪,再同她说说你的想法吧!”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睛,或许过去她将舟儿保护得太好了,这傻小子还没有碰过壁,想法太过天真,以为什么都能够按照他的想法来。 而闻溪那丫头又太过通透,肯定知道若是洛绾颜先进门会意味着什么,到时候等舟儿在她那碰了壁,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迟。 当沈轻舟从屋中出来的时候,洛绾颜立即迎了上去,一脸担心地问道: “老夫人可有为难你?” 如果说之前沈轻舟还会直接认为表妹是关心他,那么在经过沈老夫人简单的提点后,沈轻舟就不由思考,表妹担心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能否做正头娘子的事? 人是经不起揣摩的,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处处都是破绽。 沈轻舟的脸色一时间也有些不好看了,却又没法对洛绾颜冷脸,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没有。” 洛绾颜一时间也注意到了沈轻舟的不对劲,她也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了,遂一脸庆幸地说道: “阿弥陀佛,那就好,我原还担心老夫人为难你。”接着满眼柔情地看向沈轻舟,说道: “本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过高兴而贪杯,哪会发生那样的事。” 说到这里洛绾颜的脸上挂满了红晕,尽显女子的娇羞,让沈轻舟再次回忆起当时的美好。 接着洛绾颜便一脸惶恐地说道: “若是老夫人怪罪,你便将错都推到我身上好了!我……我没关系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洛绾颜咬住下唇,眼中泛着水光,一副泫然欲泣很是倔强的样子。 沈轻舟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女子的清誉如此重要,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表妹呢? 若自己是个不认账的烂人,那表妹失去的可不止是清白,甚至还有身家性命,这哪里值得。 沈轻舟不止这么想着,甚至还说了出来,洛绾颜嘴角抽了抽,却还是瞬间扬起小脸,满眼信任地说道: “我知道表兄不是这样的人,若真出了什么意外,绾颜也认了” 说到后面时,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她当然确定沈轻舟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不涉及足够的利益面前,他确实不是这样的人。 见到洛绾颜如此,沈轻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立即拉起洛绾颜的手说道: “表妹莫要如此,男子汉大丈夫,我答应你的话自然作数,你等我便是!” “嗯!我最相信表哥了。”洛绾颜用力点了点头,眼中的信任尽显小女儿的娇态。 “你暂且等我,我俩的事怎么也得给闻溪一个交代。” 沈轻舟对于要去见许闻溪似乎也没有那么胆怯了,甚至还有几分势在必得。 听到许闻溪的名字,洛绾颜眼底划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依旧对沈轻舟一副很是信任的样子。 待沈轻舟离开之后,洛绾颜才一路轻哼着歌在幽黛的陪同下,往秋水居的方向走去。 当沈轻舟到了玲珑院时才知道许闻溪竟然被祖母罚跪祠堂了。 “怎么了?她可是哪里惹祖母不高兴了?怎么就罚跪去祠堂了?” 石榴看着眼前少爷双颊微微绯红,原来这便是自己今后要跟的人,不过对于沈轻舟的问话,还是细细地回道: “奴婢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老夫人从雁娘子那回来后就找了闻溪娘子,之后娘子便被罚跪了祠堂。” 说到这里石榴看到沈轻舟已经皱起了眉头,面上满是不解,便温声细语地说道: “不过老夫人平日最和善不过,若不是气急了,想必也不会罚娘子的。” 后面这话便藏着石榴的小心思了,这是在偷偷上眼药呢! 一时间沈轻舟皱起的眉头更深了,转身就往外走,石榴没想到沈轻舟竟然这么就走了,不由连追了两步,急声唤道: “嗳~少爷!” 沈轻舟疑惑回头,就见那身穿水红色襦裙,头戴蓝紫色洒金绢花的丫鬟看到自己回头,脸上的焦急瞬间变成了娇怯。 “奴婢……奴婢名唤石榴。” 沈轻舟已然不是那不通俗世的少年郎,加之同窗们喝花酒有时也会邀上他,自然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勾唇一笑,说道: “本少爷记住了。”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石榴看着沈轻舟离开的身影,顿时双颊通红,满脸羞涩,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欣喜,就这么痴痴地望着,直到沈轻舟的身影消失都未曾回神。 有见不惯的仆妇一边往外泼水,一边斥骂道: “呸!哪来的一股骚味,咱们娘子还没死呢!这骚狐狸怎么就发起情来了!” 石榴顿时回神,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痴情与娇态,她拎着自己被溅了脏水的裙摆,一脸气愤地问道: “你骂谁呢?” 只见那仆妇嗤笑一声,说道: “石榴姑娘,我骂骚狐狸呢!不知你有没有闻到狐狸的骚味?” “你!你……” 因为姑姑是沈家老夫人的贴身嬷嬷,石榴自小也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哪里遇到过这般嘴辣的泼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骂什么。 气了半天,只说了句: “你把我的裙子弄脏了,你必须赔我!” 哪知那仆妇只是笑了笑,说道: “石榴姑娘还真是对不起了,这少爷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我也没有想到你站那。” 石榴听了这话,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彻底臊红了,哪知那仆妇还接着说道: “这赔钱的银子暂时没有,不过我可以和娘子预支点月钱,到时候就说是把姑娘的裙子弄脏了。” 第62章 齐人之美 石榴听到这里,顿时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扭曲了。 如果婆子真去预支了银子,那娘子问起来岂不就知道了今日这事,可偏生那婆子还接着说道: “若是姑娘实在是急,我也可以先帮姑娘洗了,不过我们做下人每日劳作手糙得很,加上为奴为婢的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它弄坏咯。” 石榴的脸色越发难看,这婆子的话哪句是真心的,分明是在骂她每日不做活,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从小到大石榴哪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哭着跑了出去。 其他人在见到石榴跑出去后,都一脸担忧地问丁婆子: “听说是松鹤院里出来的,她该不会回去告状了吧?” 丁婆子撇了撇嘴,嗤道: “去呗!这事往哪说咱们都在理,你们看她每日涂脂抹粉的样子,哪里像是来伺候娘子的,那是恨不得把自己当娘子伺候呢!” 众人闻言倒是点了点头,这石榴来了之后,娘子在那两天还做做绣活什么的。 可自从娘子罚跪祠堂,她就每日梳妆打扮,娘子屋里的绣活也不做了,整日的往外跑。 特别是今日沐修,一大早就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堆鲜花泡澡净身,打扮得也比往日招眼不少。 如今再看刚才那对少爷的样子,谁还不知道是存着个什么心思。 却说沈轻舟从玲珑院出来后就直接去了祠堂,当看到那跪在蒲团上单薄纤细的身影时,他突然起了几分退缩的心思。 要不,下次再同闻溪说…… 可就在他要退出去的功夫,看守祠堂的小厮突然开口说道: “娘子,少爷来了!” 沈轻舟一时间有几分恼怒,觉得这小厮未免也太没有眼色了。 殊不知这小厮正是因为太有眼色了,才会开口说话的。 刚外面来了松鹤院的人,娘子便只能一直跪着,如今少爷来了,正好有个理由能让娘子休息休息。 可偏偏少爷还没进到里面,竟然又想转身走了,这如何能行! 于是收了好处的小厮情急之下就先报了信,怎么也得把少爷留住了。 不过好在正如小厮所料,经过他这么一喊,沈轻舟确实停下了脚步。 “你回来了?”许闻溪起身看向沈轻舟。 “嗯。”沈轻舟应了一声,路上想得再好,如今却心虚地不敢向许闻溪看。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因为在意过,所以许闻溪对于沈轻舟一心虚就捏衣服的动作简直再清楚不过。 “没!没有!”刚说完,沈轻舟就懊恼地闭了闭眼睛,自己回答得那么快似乎显得更有问题了。 见此许闻溪心中越发确定,她的目光轻轻扫过沈轻舟,不知能否从他身上发现蛛丝马迹。 当看到腰间那只绾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时,许闻溪微微挑眉,心底划过一丝了然。 她想她或许知道是为什么了。许闻溪轻笑着说道: “你还说你不心虚,手都快把衣服抠烂了。” “啊?啊…” 沈轻舟尴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看到许闻溪脸上的笑容,他似乎又没有那么紧张了。 终于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溪,那个……那个……你觉得绾绾怎么样?” “绾绾?”许闻溪轻声吐出这两个字,果真是不一样了,之前都是叫绾颜表妹的,如今都叫上“绾绾”了。 “对。”沈轻舟点了点头,并没有发现自己哪说的不对。 “很好啊!”许闻溪点了点头。 沈轻舟面上一喜,立即接着问道: “你们二人同做姐妹如何?” 许闻溪难以置信地看向沈轻舟,沈轻舟在这样的目光下,略带一丝难堪地撇开了目光。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浅笑着问道: “那你打算谁做姐姐?谁做妹妹?” 时赫辰转过头看向许闻溪说道: “绾颜的年纪比你大……” 许闻溪脸上彻底失去了笑容,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女子在后院中可不是以年龄分大小的。 沈轻舟低下头不敢看许闻溪的眼睛,囔囔道: “绾颜的家姐是知县大人的妾室。” “如今知县大人将要休妻,她家姐很有扶正的可能。”许闻溪为沈轻舟补全了后面的话。 “……”沈轻舟没有说话,权当默认。 许闻溪冷笑一声,说道: “呵!沈轻舟,你扪心自问究竟是因为她家姐,还是因为别的?” 那县太爷的妾室是洛家娘子没错,可却是洛家妾室所生,寄养在洛绾颜母亲名下。 当初也是洛绾颜母亲使了手段才十四岁就送去了知县府做妾,要知道那冯蒲知都可以做她爹了。 得亏那姑娘命大,不但活了下来,还一步步升为了贵妾。 如今和娘家也算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而洛家对她的态度也有了转变,现今也是捧着的。 沈家也是一口一个“家姐”地叫着,也算是还有几分羞耻心在着,没有彻底没脸没皮的叫声“大表姐”。 对于许闻溪的询问,被戳破脸皮的沈轻舟一时间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只见他一侧身,挡住了腰间的绾色鸳鸯戏水荷包,大声说道: “不管别人如何,你不过是我们沈家买来的冲喜丫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让你做妾已经算是抬举你了!” 许闻溪的双眼瞬间绪满了泪水,她在沈府隐忍又要强了那么久,事到如今全然不过一场笑话。 许闻溪红着眼看向沈轻舟,一字一顿地说道: “沈轻舟,我,不,做,妾。” 沈轻舟看着眼前泪水盈满眼眶的闻溪,不觉后退了一步,却鼓起勇气说道: “你早已上了我家族谱,生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 两人虽然没有到官府登记过户,可在世人眼中许娘子确实早已是沈家的人,更何况还有那白纸黑字的卖身契在。 “你休了我!沈轻舟,你休了我!”许闻溪终于哭出了声。 “不,你别逼我,我不会休你的……”沈轻舟踉跄着后退,差点被祠堂的门槛绊倒。 第63章 利用 沈轻舟看着眼前哭得伤心的许闻溪,终于不敢再留,就这么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一路上,他甚至不住地想,他好似从未见闻溪这般哭过,从未…… 闻溪这一哭,似乎彻底停不下来了,好似要将自己这些年在沈家所受的委屈都哭干了似的。 世人看她许闻溪多风光好命啊!可到头来不过是一条打扮精致的番犬。 所学的技能不过是让自己在沈家人心中更有价值,沈家握着她的卖身契,高兴了可以摸摸她的头,不高兴了就可以随意勒紧她的绳子打骂,甚至处死…… 可她没法怨,因为当年是她将自己卖了的。 “呵……” “哈……” “哈哈哈……” 许闻溪哭着哭着便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可看门的小厮怎么听都没有丝毫喜意,甚至显得越发凄凉…… 当红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双眼红肿的许闻溪。 红姒焦急地问道: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可是欺负你了?” 哭了许久许闻溪,如今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睛还干涩酸痛得厉害,就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欺负?他们哪有欺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许闻溪勾了勾唇角,看向红姒,问道: “今日如何?” 红姒连忙点了点头,说道: “奴婢在铺里收账本的时候,确实‘巧遇’了个人,那人自称是时大人的近卫。” 红姒说罢到祠堂门口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才转回来小声地对许闻溪说道: “奴婢将您被罚跪祠堂的事情同那人说了,对方说最近他们大人有事离开了江陵,不过两日后应该回来了,说若是娘子有事,也可直接告诉门房的刘二。” 闻溪闻言轻笑一声,那刘二若自己没记错的话,自己同那人见面的第二日就出现在了沈家,听口音好似外乡人,没想到那人竟然那么早就将人安插在她身边了。 这算什么?蓄谋已久? 也不知道这刘二究竟报了多少和自己有关的事给他主子。 不过如今有人能用也是好的,毕竟她是一定要离开沈家的,不得不承认,若是利用得好了,那浑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助力。 想到这里,许闻溪附到红姒耳边说了几句话,红姒惊讶地转头看了许闻溪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话说今日石榴在玲珑院受了委屈,转头就跑到她姑姑柳心那告状去了。 柳心听了石榴的话后,也是气得不行,可当她看清自己侄女的穿着打扮时,也不由抽了抽嘴角,摇头说道: “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怎么如今还未事成,你便什么都忘了?” “姑母……”石榴委屈地小声叫着。 柳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这沈府里可只有一个少爷,多少人盯着呢!不说远的,你以为秋水居那位是好相与的?” 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事,柳心都不由为自己侄女的未来担忧,这孩子太过天真,要如何在少爷的后院生存? 自己在时还能护住她几分,可自己总会老总会死,到时候又当如何? 一时间柳心突然觉得比起表姑娘,其实闻溪娘子才是那个最合适的当家主母,毕竟她可不会枉顾人命,至于那位表姑娘可就不一定了…… “秋水居?姑母是说表姑娘?表姑娘不是很好吗?”石榴很是不解。 “你在府里这些日子,也应该听过些她同少爷的事。”柳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石榴的额头,说道: “比起闻溪娘子来说,那位才是真的笑面虎。” 都说虎父无犬子,套用在母亲身上也是如此。 洛家乃是小族宗亲嫁娶,本是同姓。 洛家主母也就是洛绾颜的母亲,能不顾宗亲颜面把洛家那窝莺莺燕燕收拾得服服帖帖,还让已经出嫁的妹妹沈洛氏如此上赶着往家里搬,那就不会是简单的。 而洛绾颜身为虎母的女儿,不说得十二分真传,那五六分是肯定有的,在这样的条件下她要如何放心秋水居的那位? 甚至提前将石榴安排进玲珑院,也是出于柳心这做姑母的一点私心。 不然若是为了简单地同沈轻舟见面,松鹤院也不比玲珑院少。 不过是为了许闻溪能看在是她房里人的情况下抱几分薄面。 可如今石榴这个傻丫头,事还没成呢!就先把人得罪了,这可要她如何是好? 柳心戳了戳石榴的脑袋说道: “你回去就将这身衣服换了,以后莫要再穿了。” 石榴顿时皱着眉,撇了撇嘴说道: “这是我专门做的,就为了见少爷呢!” 柳心嘴角抽了抽,说道: “那至少现在不能穿,等你成了少爷的人,想怎么穿都行。” 石榴本想再说,可当看到姑母的脸色不好,也终于悻悻闭了口。 柳心见此心底也算是松了口气,好在孩子还算是听话,不是很倔,便接着说道: “日后,这头上的珠花也少戴几支,平日里捡一两支戴着就行,就算再惹眼也不能越过娘子身边的大丫鬟红姒去。” 而刚才还道听话的石榴瞬间不依了,拧着身子说道: “就一两支可怎么戴?再说那红姒平日里打扮得就忒素净,若是连她都不如,我干脆穿抹布算了。” “你……”柳心见她这样子,本想骂来着,可仔细回想了一下红姒平日里的装扮,心里也觉得过于素净了,便说道: “那最多就三支,但千万不能过于花哨了,你匣子里的那些东西先放一放,待会儿我给你送些过去,你就捡着我送你的那盒子戴,总不会再出错了。” 石榴闻言想要再说,可看姑母冷肃的脸,终于嗫喏着应了下来。 柳心见此心里对这侄女也是怜惜的,便说道: “你怎么着也是我的侄女,玲珑院的那些个婆子也确实欺人太甚,等我找个错处,便让老夫人将他们发卖了出去,算是给你出气。” 石榴闻言立即眉开眼笑,甚至主动挽上了姑母的手,笑着说道: “就知道姑母对我最好了。” 柳心笑着拍了拍石榴的手,心道最好能借此给闻溪娘子的身边都换上自己的人,那才是真的万无一失了。 第64章 娶妻娶贤 时赫辰是三日后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了许闻溪被罚跪的事。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时大人脸色铁青。 那近卫小心翼翼地回道: “这……您说过有要紧的事再联系您……” 时赫辰顿时将手边的书卷砸过去了,并斥道: “若这还不是要紧事,我将你留下作甚!” “属下知错!还请主子责罚。”近卫立即跪了下去。 “自己下去领罚。”时赫辰烦躁地摆了摆手。 “喏!” 那近卫话音未落,就见主子大步流星地从他身边离开了。 近卫抬起头看向正准备跟上的禄明,小心地问道: “禄总管,你看我这是领多少合适?” 禄明脚步一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那近卫一眼,说道: “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反而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平日里主子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么?”那近卫一时间有点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禄明眼睛一瞪,说道: “你也说了是平日里,可你看这些日子,主子对那位的样子像是没兴趣?” 说到这里,禄明都不由一阵唏嘘,他之前还为主子处理过手上的咬伤。 当时主子只说是兔子咬的,好家伙谁家兔子一口一个人牙印的?而且主子在提到那“兔子”的时候,分明还是笑着的。 近卫张了张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确实想岔了…… 禄明见他这样也知道这小子终于转过弯来了,遂摆了摆手,说道: “你自己去领五棍就行,少了不好看,多了也伤到自己。” “谢禄总管指点。” 待禄明好不容易追上时赫辰,大人已经准备上马了。 “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去哪?”禄明连忙上前牵住缰绳,黑色的阿哈尔捷金马不耐地打了个响鼻,热气全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自然是去沈府。” 时赫辰皱着眉,只要一想到他的兔子这些日子动不动就要在沈家的祠堂罚跪,他就恨不得提剑把沈府捅个对穿。 “大人去了要如何做?” 禄明知道主子现在又急又气,但是可不能真这么由着他去了,便不等时赫辰回答,就接着说道: “以您的威信与能力,将许女郎从沈府带走自然不在话下,可带走之后呢?” “总不能一辈子都捂住天下悠悠之口,到时候您又让许女郎如何自处?” 最后,禄明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句: “再说,许女郎愿意您这般行事吗?” 这最后一句话就像一瓢冷水,瞬间让时大人彻底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对禄明说道: “去准备晚宴。” “嗳?”这次反倒是禄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时间就定今晚,还不快去,先把请帖给沈家送去,然后再随意通知几个江陵官员就是。对了,把冯蒲知也找来。” 这次自己回汴京,不止是为了处理上次刺杀的事,还因为官家感应天命突开恩科,院试从这月末就要开始了。 还有自己从汴京带了几个人过来。 自己既然说要让她分杯皇商的羹,自然不是说说而已,可单凭知县夫人娘家那些人可不够。 至于让冯蒲知过来,也是为了让他从休妻改和离的事。 这家伙休妻一事闹那么久,想也知道两家利益相互纠缠,无法轻易分割,才一直没谈拢。 “喏!那不知我们是以何名目?”禄明问道。 “你自己看着办。”时赫辰根本不在意这次宴会是何名目,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许闻溪离开祠堂。 这一时间倒是把禄明给难住了,这种事平日里都是主子们直接做主的。 就在他纠结不下,路过别庄的荷花池时,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说道: “有了。” 半个时辰后,别庄赏荷宴的请帖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你务必亲自将这请帖交到许女郎的手中。”禄明招来了自己的徒弟,只希望这小子能机灵点,别把主子的好事办砸了。 当沈老夫人听小厮通禀时大人差人送来了赏花宴的帖子,并且指明要亲自送到许闻溪手中时,差点没握紧手中的佛串。 她抬眼看向刚又同她说起要娶洛绾颜为妻的孙儿,顿了顿才说道: “快将人请进来。”在小厮出去后,转而向一旁的柳心说道: “既然是大人钦点,你便去将那丫头请来,已经过了这些天,想必她也应该知错了。” 此时的沈老夫人全然“忘了”自己让许闻溪每日在祠堂罚跪到及笄的事了,甚至还自圆其说了一下。 祠堂 “闻溪娘子今日辛苦了,老夫人感念娘子跪得辛苦,从今日起就不用每日到祠堂了。” 对于老夫人的话,柳心又重新描补了一下。 闻溪抬眼看向满脸带笑的柳心,缓缓一笑,说道: “柳嬷嬷也辛苦了。” 柳心却顿时觉得后脊一凉,昨日为了给侄女石榴出气,她借着老夫人的手将玲珑院的那婆子随意寻了个由头就发卖出去。 原想着许闻溪她再如何,上面也还有老夫人压着,却没有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这丫头确实是个有福的,她竟然在府外有了靠山。 如今这位才被老夫人罚跪祠堂,外面的人就巴巴送上了请帖,还指名道姓要许闻溪亲自接,这不是靠山是什么? 而柳心能想明白的道理,旁人又如何会想不明白,此时沈老夫人便看向面前的孙子,说道: “娶妻娶贤,那么浅显的道理你也明白,你今日便同闻溪一同去那赏花宴,也好看明白,到底谁才能是你的‘贤内助’。” “是,孙儿明白。”今日这突如其来赏花宴请帖,让沈轻舟再度想起那日的踏青。 时大人和闻溪之间的气氛似乎很奇怪,他本想追问清楚,可闻溪那日回来后就病了,再后来便不了了之。 不知今日能否清楚那日究竟是自己的错觉,亦或者因为别的什么。 许闻溪知道自己肯定会从祠堂出去,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更没想到会在自己的马车里看到了沈轻舟。 第65章 委曲求全时大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闻溪惊讶地问道。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沈轻舟反问道。 “我这是要去赏花宴。” “我也是要去赏花宴,祖母安排的。” 沈轻舟一句话就堵死了许闻溪的千言万语,是啊!请帖上虽然邀请了她,但是又没说不能携带家眷。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在车中并未说话。 直到下车的时候,沈轻舟看着眼前就算跪了多天祠堂也难掩艳色的许闻溪,突然来了句: “闻溪,时大人似乎对你很好?” 许闻溪瞬间心口一紧,抬眼看向沈轻舟,见往日的少年此时眼中溢满疑惑与迷茫,却不负往日形象,许闻溪的心口一酸,艰涩地开口: “大人平易近人。” “是吗?”沈轻舟笑了笑。 “对。”许闻溪抬眼定定地看向沈轻舟。 沈轻舟也看向她,直到禄明的声音出现,才将两人相望的目光扯断。 “许女郎!您来了。”禄明看着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的沈轻舟,顿时觉得额头冒汗。 这小祖宗怎么还将沈轻舟这情敌给带来了?待会儿主子见了,那还不得醋死? 也怪他,怎么就忘了在请帖上备注只能一人一柬。 可如今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又让人回去。 只希望待会儿沈家这位少爷能有点眼力见,莫要说出什么惹怒主子的话,毕竟因为许女郎被罚跪祠堂的事,如今主子对他们沈家可是意见大得很。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时大人几日没见他的小兔子,可不得隔了多少个秋。 如今事到临头,竟然突然“近乡情怯”了。 要知道平日里这位大人的衣饰向来有专人打理的,他没有上过心,却从未出过错,甚至还怎么穿都难掩姿色。 现在他竟然突然让人将箱笼中的新衣都取出来,务必要选出最合适,最惊艳,又不会让人发现他专程打扮过的。 看着一件又一件的锦袍,时赫辰突然能理解兄长曾与他抱怨嫂子所说的“箱笼里总少了一件衣服。”。 就在时赫辰对哪件衣袍都不满意,不知道该如何选的时候,被提点过的小厮专程进来通禀: “主子,许女郎已经到了。” 时赫辰顿时急了,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各色衣服越发不知道如何选了。 正当准备随意指一件的时候,刚才那小厮斗胆进言道: “主子何不试试这套烟紫色,大人从未穿过此色定然能显得耳目一新,配上那紫冠玉带越发能显得主子俊逸不凡。” 时赫辰闻言看向那身烟紫色的锦袍,仔细想想自己似乎确实从未穿过此色,遂决定试试。 待换上那身锦袍,看着等身铜镜中的样子,时赫辰点了点头,看向刚才那进言的小厮,满意地说道: “以后你便到院中伺候吧!” 小厮立即千恩万谢。 一路上,时赫辰万分满意自己今日着装,想着待会儿他的乖乖该如何惊艳。 然而当他来到设宴的水榭,满心满眼寻找到他的乖乖时,却在乖乖身边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时赫辰想着,还堂而皇之问出来了。 沈轻舟也没有想到时赫辰一来就向自己发难,立即惶恐地站起身拱手说道: “回禀大人,夜深露重,祖母不放心闻溪一人夜路前行,特意让小生陪同。” 这本是相互给台阶的客气话,却没有想到时赫辰竟然分外幼稚的阴阳怪气道: “那些个丫鬟小厮都是死人吗?哪来的一个人?” “这……”沈轻舟一时语竭,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一旁的许闻溪主动解围道: “多谢大人关心,可长者赐不可辞,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可这样一来,时大人顿时越发酸了。 知道她喜欢这小白脸,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护得紧,自己只是说两句都不允许。 可自己能怎么办?又不能同她置气,不然她翻起脸来,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哄了,到时受苦受难的又是自己。 于是,时大人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暂时咽下,不情不愿地说道: “行吧!既然来了,那便坐着吧!” 可时赫辰这番委曲求全的样子,在沈轻舟看来又完全变了味。 在他眼中就成了许闻溪只是随意两句话,原本分外不满的时大人,竟然就这么轻易揭过了,这真只是随意一句“平易近人”能解释的吗? 原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如今撕开后,却发现这样的情况早已密密麻麻,令人不敢深思。 独自生了番闷气的时大人,哪里还能想起小兔子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装扮,只想着要如何将许闻溪同沈轻舟分开。 要知道禄明在安排位置的时候,本将许闻溪安排在离时赫辰最近的位置。 却没有想到许闻溪竟然还带了个拖油瓶,这样一来原本的那个位置肯定是不行了,只能临时重新安排了一个,可新安排的这位置离他们主子就远了不少。 “男女有别,如今这个位置还空着,许女郎不如坐到这来?” 时赫辰说罢,堂而皇之地指了指自己身边最近的席位,这也是原本禄明所安排的席位。 闻言,众人看向那位置,只见男女有别是有别了,可那是对别人的别,那位置离主位怎就那般近? 他敢不敢更明显点?许闻溪看着那个位置抽了抽嘴角,福了福身,说道: “多谢大人抬爱,可民女觉得坐这就挺好。” 起码,如今在外人看来自己和沈轻舟同是一家人,这样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时赫辰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这小兔子是舍不得她的少年郎?这都要黏着? 可越是这样,时赫辰就越发不服,又不敢把兔子逼急了,便自认大方地退一步,说道: “既如此,那么二位何不一同坐过来?” 时赫辰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紧紧地咬着后槽牙,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了。 他想这世间恐怕没有比他更大方的情敌了,竟然如此的委曲求全,时大人越想越有些可怜自己了呢。 第66章 灌醉 听到时赫辰的邀请,许闻溪也有些懵了,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沈轻舟也没有想到时赫辰会这么说,但还是拱手回道: “那小生却之不恭了。” 当时赫辰看着那般不识趣,还真就和许闻溪同坐一席的沈轻舟,肚子里的醋都快酿成陈醋了。 一边喝着酒一边频频向许闻溪望去,可偏偏这兔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根本不向他看一眼。 时大人喝酒的频次一时间似乎都快了些。 在场的众人除了沈轻舟,可以说都是知道时赫辰心思的。 见到时赫辰频频向许闻溪望去,知县冯蒲知看了自己恩师一眼,便抬起酒杯说道: “沈少爷如今身子已经大好,想必这次院考沈少爷也是要下场参考的吧!” 沈轻舟没有想到知县竟然会主动和自己搭话,立即起身拱手回道: “小生确实已经报名了明年二月的院试。” “明年二月?”冯蒲知惊讶地问道: “莫非沈少爷并不知道官家已开恩科,这个月末就要进行院试了?” “什么?小生完全不知,还请知县大人明示。”沈轻舟惊讶中又透着惊慌,显然是对这件事真的一无所知。 冯蒲知安抚地笑了笑说道: “也不怪你不知,官家突开恩科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只是这恩科已开,沈公子何不抓住机会?” 沈轻舟知道知县大人说得有理,若是能直接考上那自然是好,就算不能考上也能增加经验,为明年二月做准备。 “多谢知县大人提点。”沈轻舟深深地鞠下一躬,心中汹涌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好好温书。 冯蒲知随意点了点头,视线在斜睨着他们的时大人身上一转,便又接着说道: “本官在江陵这些年,也曾听闻沈公子幼时聪慧之名,若不是因为当年生病,如今说不定已然考取功名。” “大人过奖,过奖。”沈轻舟虽然如是说着,但是面色红润,显然知县大人的说辞深入他心。 冯蒲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接着转着圈地夸起沈轻舟,将沈轻舟夸得越发飘飘然。 好似此次科考,只要他沈轻舟出马,功名定然手到擒来。 许闻溪虽然不知道知县大人如此“看重”沈轻舟究竟是要做什么,却发现随着这一句句的夸奖,那一杯杯的酒水也随之下了沈轻舟的肚。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场夸赞中,沈轻舟越发迷醉了。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刚才还谨慎恭顺的沈少爷,此时已经醉得趴在了桌上,嘴上还囔囔着平日里写的文章。 “沈公子,沈公子?”范师爷上前,先是叫了声,然后又推了推沈轻舟,可对方甚至连坐直都不能,嘴里还念叨着: “喝!我还能喝!我……我要考功名,本公子要做人上人,做……做大人!” 沈轻舟的话可以说是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最大渴望,却也是人之常态,然而令许闻溪尴尬的却是他的醉态。 只因谁也未曾料到,平日里恭顺有礼的沈少爷,喝醉了竟然还有撩袍脱衣的习惯。 “轻舟。”许闻溪尴尬地想要按住沈轻舟自扯腰带的手。 可还不等她的手覆上去,身后就伸出一只燥热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将沈少爷带下去休息。” 大掌的主人,也就是时大人一手握着许闻溪的手,一手搂着许闻溪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喏。”立即有两名小厮上前不顾沈轻舟的挣扎,就这么架着他往外走去。 然而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醉酒状态下的沈少爷在离开时似乎睁开了一下眼睛,看到的正好就是时大人将他的冲喜娘子搂在怀里的场景。 许闻溪在沈轻舟离开后,就抽出了自己的手,瞪了时赫辰一眼,小声斥道: “你做什么?大家都看着呢?” “看着又如……”时赫辰一看许闻溪的脸色,立即换了话头,连忙说道: “放心吧!他们都不敢看。” 时赫辰说着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立即都错开了目光,或闲谈或装醉,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却没有一个是往这边看的。 许闻溪见此,没好气地用手肘向后顶了他一下。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或者说根本就是这浑人的走狗,都是以这家伙马首是瞻的。 对于许闻溪的这一下,时大人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比起曾经说句话都恨不得离他八丈远,根本不让碰的样子,如今兔子的反应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点怕人而已。 “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此次出来,许闻溪可不是为了单纯参加一个赏花宴的。 “好。”时赫辰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半揽着许闻溪的腰就往外走。 许闻溪这时候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了,反正她还有用得到时赫辰的地方,就当做给他一些为自己办事的甜头了。 刚进厢房,时赫辰就一个转身压了上来,低头贴上闻溪的耳畔,轻声说道: “乖乖想同我说什么?” 许闻溪被时赫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努力想要撇开自己的头,并试图用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时赫辰。 “你做什么?别这样。” 闻溪能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炙热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耳畔,并一点点向下,游走在她的颈间。 然而她的话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甚至这家伙听了她的话还闷声笑了起来,一阵阵热气随着笑声的律动而拍打着。 待男人笑够了,才接着说道: “乖乖是指不能哪样?” “时赫辰,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许闻溪尝试着想要推开他,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却似乎使不上力了。 闻言,男人终于从许闻溪的颈间抬起了头,垂着眸目光灼灼地看着被自己和墙面挤在中间的小兔子。 “乖乖生气会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喑哑。 “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许闻溪这话说得底气不足,明明一开始自己也不打算理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纠缠的却越发深了。 第67章 偷情 时赫辰盯着怀中女子说话时张张合合的双唇,在她说出那句“不理你了”的瞬间,脑海中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他猛然俯下身,擒住那双令自己又爱又恨的花瓣,反复吮吸舔舐着。 “唔……”许闻溪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猛然睁大双眼。 可入目的只有男子高挺的鼻梁,还有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随着酒香传来,许闻溪感觉自己似乎也染上了几分醉意。 不然自己为何会晕晕乎乎的,身子也在一阵阵发软发烫,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可她明明没有喝酒的…… 伴着那晕晕乎乎的醉意,许闻溪也慢慢跟着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当许闻溪感觉到一切平静而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这人脸上的眼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此时那一黑一绿的眼睛正含着数不尽的暖意深深地看着自己。 在这样的目光下,许闻溪后知后觉地染上几分羞意,小声地囔囔道: “我们不该这样的。” “嗯,是不该这样。”时赫辰点了点头。 闻言,许闻溪震惊地抬起头并呼道: “知道你还……”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时赫辰便已经接着说道: “我们确实不该这般偷偷地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这事哪能在人前做!”许闻溪急道,这家伙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时赫辰立即点了点头,宠溺地道: “那便依乖乖说的,以后我们都私底下做。” “嗯。”许闻溪点了点头,又立即摇了摇头,急声道: “都不对,我们就不应该做这事。” 时赫辰危险地眯了眯眸子,问道: “乖乖不想和我做,那和谁做?沈轻舟那个小白脸?” 墨绿色的眸子,在窗外淡淡的月光下显出几分带兽性的危险。 “也不是他。”许闻溪没好气地说道: “我叫你过来,正是准备同你说这事的。” 听到不是沈轻舟那小白脸,时赫辰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一手挑起许闻溪耳畔的发丝,一边轻声问道: “乖乖想同我说什么?” 许闻溪肃声道: “我要同沈轻舟和离。” 闻言,时赫辰却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 “什么叫做你同他和离?你俩不是还未礼成吗?” 许闻溪对于自己同沈家见不得理还乱的关系,也感到一阵头大,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同他虽未到官府登记,当年也是开过宗祠,上过八字表过天听的。” “并且这些年我是沈家冲喜娘子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这是无法改变的。” “在世人看来,我许闻溪生是他沈家的人,死是他沈家的鬼,身上早已刻上了他沈家的名字,至于那礼成与否根本不重要。” “甚至在外人看来,过礼那是沈家给我的颜面,就算没有也不失本分。” 时赫辰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办法否认许闻溪所说的话。 许闻溪苦笑一声,目光却没有丝毫惧意,甚至充满希望地道: “若是早前,我确实是沈轻舟正头娘子的不二人选,可如今沈家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么我也应该有别的出路。” “你是说洛绾颜?”时赫辰想起了那日沈一雁对他所说的话。 他确实也有打算,甚至做好了许闻溪恨他的准备,但如今似乎峰回路转,没想到他的小兔子竟然主动同他提起这事。 “正是。”许闻溪点了点头说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我都能理解。洛绾颜的家世相较于我,确实好太多太多。” 时赫辰蹙了蹙眉,不满地说道: “那是他们沈家没有眼光。” 许闻溪弯了弯眉眼,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听了总归是高兴的。 然而有时候人或许因为太在乎,反而会患得患失,现在时赫辰就是这样。 只见他蹙着眉,不太确定且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真的舍得?”那小白脸,后面几个字时大人没说,提着都觉得膈应。 “若是以前,我定然是不舍的,可如今,没什么舍不得的。” 许闻溪说的是沈家,其他人无论究竟如何,沈老夫人总归亦师亦长的养育教导了她多年,她也是发自内心尊敬爱戴过的。 就连沈轻舟她也是真心喜欢过,且当自己相公去看待的。 可是人心易变,沈家如今对她来说根本已是龙潭虎穴,就连沈轻舟都变得既要也要,不再是当年偷偷带她出门买炙肉的少年郎了。 炙肉?呵呵,同她何其相似。 对于沈家来说,在沈轻舟病入膏肓需要冲喜娘子时,她许闻溪就是一块温香且饱腹的炙肉。 甚至还因为她善于经商,而变得越发美味。 而随着如今沈轻舟已好,洛绾颜的身份水涨船高,她这块曾经美味的炙肉,也变得腥凉油腻起来。 至于沈家一直不愿意撒手,也不过是因为她总归是块肉。 许闻溪默默在心中说道: ‘沈轻舟,你不该既要也要的。’ 可时赫辰并不知道许闻溪这些想法,他听到的只有那句“不舍”,满满的醋意瞬间塞满喉咙,说出的话也格外拈酸。 “那小白脸哪里值得你这样,既然决定了就不许反悔。” “嗯,不反悔。”许闻溪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她如今唯二想做的两件事之一,又怎么可能反悔呢! “你想反悔我也是不许的。”时大人得意地挑了挑眉,接着说道: “乖乖,你就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我吧!在你及笄之前,我保证这件事就能办妥了。” “这么快?”许闻溪惊讶地问道。 “你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时赫辰立即皱起眉。 许闻溪立即摇了摇头,说道: “那倒没有,我只是惊讶。” 时赫辰见许闻溪否认,立即眉开眼笑,将小兔子又往自己怀中搂了搂,温声说道: “这哪算快的?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同他离了,这样我们哪还需要避着他,搞得我们好像在偷情似的。” 时赫辰说着又俯身吻了吻许闻溪的鬓角。 想到沈轻舟被灌醉的事情,眼底划过一丝冷笑。 第68章 好消息 沈轻舟是第二天清晨才醒的,宿醉的感觉让他头痛欲裂。 “水……”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叫出声。 他转头想要寻找下人的身影,却只看到许闻溪正坐在不远处的小榻上看着窗外发呆。 晨曦透过雕花的窗棂一点点折射进来,薄薄地笼罩在许闻溪身上,为她勾勒上一层毛茸茸浅金色的光。 一时间,沈轻舟竟然有点看痴了,可还不等他回神,门外就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许女郎,主子说请您到花厅一同用早膳。” 沈轻舟瞬间皱起了眉头,他猛然想起昨夜自己喝醉后最后所看到的场景。 道貌盎然高高在上的时大人竟然将他的冲喜娘子搂在怀里,而许闻溪竟也这么坦然受着。 这对奸夫淫妇…… 沈轻舟猛然咳嗽了一声,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道: “我要喝水!” 闻言,许闻溪终于发现他已经醒了,遂从榻上下来,走到桌边,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昨日你醉得厉害,担心你路上遭罪,时大人便做了主留我们在别庄上过了夜。” 沈轻舟没说话,心里却骂道: ‘究竟是担心我,还是为了方便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偷情!’ 许闻溪并不知道沈轻舟已然发现了自己和时赫辰之间的不对劲,见对方的面色不好,还以为是因为宿醉的原因。 待沈轻舟就着许闻溪的手将水喝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回府。” 许闻溪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拖小丫鬟同时赫辰告罪一声,便与沈轻舟一起离开了别庄。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比他们更早到府的是知县大人和离,且妾室洛氏有孕的消息。 “你说的可是真的?”沈夫人一脸惊喜地看着来传消息的下人。 “回夫人,消息自然是真的,外面都传遍了。” 刘二面上恭敬,可没人知道他内心的腹诽: ‘这消息当然是真的,却不是什么‘外面都传遍了’,而是今日一早主子特意差人送来的,为的什么简直再明显不过。’ “太好了!”沈夫人脸上的喜意怎么也挡不住,近日来女儿中毒却查无所获的阴郁都一扫而空。 待刘二离开之后,沈夫人就立即对一旁的于婆子说道: “于阿母,你替我往姐姐家跑一趟,这样的好消息也不知他们知不知道。”说着沈夫人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兴奋地说道: “这样的消息,他们定然也是知道的。”沈夫人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一圈,接着说道: “我那侄女也是个有福的,这个时候竟然怀上了,只要沈家努把力,坐上知县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绾颜……”沈夫人的面色陡然一变,连声说道: “不行!不行!于婆子,你待会儿去就将舟儿同绾颜的婚事提一提,探探我姐姐的口风。” 若是那侄女真坐上了知县夫人的位置,洛绾颜的身份随之水涨船高,舟儿的身份就有点不够看了,就怕姐姐的心更高了。 沈夫人想到这里,咬了咬牙说道: “若是你看情况不对,可以稍稍提一提绾颜已同我儿有了肌肤之亲。” 若不是万不得已,沈夫人也不想这样,毕竟这件事一个不好不止毁了洛绾颜的清誉,对轻舟也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这件事还是她亲自跑一趟比较好,但是奈何如今她的雁儿还卧病在床,她一时间也不放心走开。 待于婆子带着整车的礼品离开后,沈夫人特意招来了洛绾颜,要同她说体己话。 而洛绾颜在得知知县大人确实休妻,且自己的家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了的时候,她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她从未想过家姐竟然还能怀孕,因为知县大人的年纪已然不小,且家姐还在络家的时候可没少受她母亲搓磨。 同沈夫人的想法一样,洛绾颜也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已然水涨船高,沈轻舟这个曾经看起来不错的选择,如今似乎已经不够看了。 洛绾颜多少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如此草率就那般行事的。 不过既然如此,她便不会再容许任何差错,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待洛绾颜从沈夫人的院子回去的时候,显然众人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因为对她的态度明显要比以前恭敬了不少。 一时间,洛绾颜心底那点子后悔的郁气瞬间消失不见,嘴角也不由勾起了笑意。 于婆子是傍晚回来的,但是脸上却无半丝喜意,甚至眼眶都还红红的,对于旁人的招呼,也多次愣神听不见。 待回到沈夫人的院子,听小丫鬟说夫人去雁娘子院里看雁娘子吃药还未回来时,眼底彻底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今日出府才知道她的狗儿已经死在了牢里,官府甚至都没通知他们收尸,就草草丢去了乱葬岗。 待她匆匆赶去,狗儿的尸身早已被不知名的野物啃得面目全非,若不是那根年初才给他挂上的红绳,她都认不出那竟是她的狗儿。 可让她的狗儿陷入如此境地的沈一雁还好端端的躺在府里,中了毒也有人伺候,只因为她是娘子么? 但她的狗儿不是奴啊!她的狗儿明明已是自由身,若不是因为沈一雁框他,如今还在府外逍遥快活呢! 中毒?怎就没死呢? 于婆子阴恻恻地想着,绿沫那个小贱人都下去陪她的狗儿了,沈一雁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就还好好活着? 想到这里,于婆子宛若游魂一般往沈一雁的院子荡去。 沈夫人一边目不斜视地给女儿喂药,一边同于婆子问道: “我姐姐怎么说?” 于婆子扫了病榻上的沈一雁一眼,眼底闪过阴郁的光,低下头说道: “姨夫人说,对于少爷同表姑娘的婚事她是赞成的,但是咱们沈家有冲喜娘子在前,总不能越过闻溪娘子让其做小去,这样对表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沈夫人闻言,勺子在手中顿了顿,虽然她对婆母的熊和鱼掌都要兼得更加心动,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姐姐的担心也很有道理。 第69章 谁的男人 沈夫人觉得此事耽误不得,便对于婆子示意道: “你先来给雁儿喂药,我去找婆母一趟。” 于婆子闻言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前接过药碗,碗里的药在微微波动着。 许闻溪知道时赫辰承诺的事,必然是会办到的,果然在第二日一早,沈老夫人就将她叫到了松鹤院。 “溪丫头,你历来聪明,可知道我这次叫你过来所谓何事?” 屋中檀香弥漫,混着老夫人苍老的声音,虽是清晨,却总给人一种已近黄昏之感。 如今这事算是自己求来的,许闻溪也不再绕什么弯子,直接俯身说道: “知府大人和离,今日为的是表姑娘的事。” 沈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一顿,她知道许闻溪聪明,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会直说了。 一时间老夫人那些子弯弯绕绕似乎都用不上了。 “咳!”沈老夫人轻咳一声,说道: “你同轻舟这孩子一同长大,对他的心意我也是知晓的,知道这件事委屈了你,但是你也得为舟儿的前途考虑不是?” 沈老夫人看了乖巧低着头的许闻溪一眼,心中难得闪过一丝尴尬。 但是对比起虚无缥缈的福气,还是看得见的权利更实在,终究还是说道: “绾颜那孩子心眼实,你毕竟是先入的府,若是让你做了小,她心里也过意不去……”说到这里沈老夫人顿了顿。 许闻溪却听得想笑。 听听,说得多么好听啊!洛家大姑娘上位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沈老夫人话里话外就已经把洛绾颜护得紧了。 自己所求是一回事,可当如今真的面对这样的场景时,许闻溪的心底还是隐隐泛酸。 但是她不后悔,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只见许闻溪苦笑着抬起头,说道: “闻溪能理解。” 沈老夫人见此,难得也起了一丝怜惜之情,叹了一口气,说道: “要怪就怪你和舟儿这孩子没缘分。”说着用余光觑了许闻溪一眼,接着说道: “终归养了你这些年,其中的感情做不得假。当年你入府的时候,宗祠是实打实开过的,休妻这事传出去,无论是于你还是于舟儿都不太好。” “依我看,要不就和离吧?”沈老夫人这一句话,看似疑问,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而听到这句话的许闻溪在难掩心中酸涩的同时,终于舒了一口气,她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微微颤抖: “但凭老夫人做主。” 听着许闻溪颤抖的声音,沈老夫人还以为闻溪哭了,知道这件事沈家多少是有点对不起她的。 和离说出去名声虽然好听,可但凡有选择的人家谁还会再要一个和离过的女子?更何况像许闻溪这般早已养在夫家多年的。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亦真亦假地说道: “虽说是和离,这府里你也是住得的,今后依旧是这府中的娘子。” 许闻溪点了点头,说道: “多谢老夫人。” “嗯。”沈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闻溪却在心底嗤笑一声,到底是真的怜惜她,还是舍不得她这身本事,待到她赎身的时候就知道了。 几乎是当日,沈家的风向就彻底变了。 不止是沈家,甚至是整个江陵都知道就在闻溪娘子及笄的前几日,沈少爷突然与许闻溪“和离”了。 一开始他们还嘲讽沈家不厚道,可眼看许闻溪并没有被撵出沈家,他们反手就开始感慨起沈家的仁义,还真是好坏都让他们说遍了。 然而许闻溪并没有被这些所影响,自从同沈轻舟在名义上彻底割席后,她的日子反而自在了不少,表面上为了沈家的营生忙碌,实则为了自己的生意奔波。 而此时的她却被时赫辰堵在了自己的商铺后院。 “乖乖,几日没见有没有想我?”时赫辰一面说着,一面准备将许闻溪搂进怀里。 哪想在时赫辰看来应当“束手就擒”的许闻溪,竟然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怎么了?”时赫辰有些迷茫了。 如果之前的不同意是因为沈轻舟,那么如今两人已经和离,为何小兔子还躲着自己。 “大人自重。”许闻溪肃着脸说道。 时赫辰本想当许闻溪是同自己情趣,可当他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时,他便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顿时他也收起了放松的神态,心底跳过不好的预感,蹙着眉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哪知许闻溪竟然挑眉回道: “自然是男女有别的意思。” “你同我讲究这个?”时赫辰微眯了下眼睛,墨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光,如今他在许闻溪面前连眼罩都不戴了。 “为何不能讲究?你未婚,我未嫁,无甚瓜葛,今后也同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自然是要讲究的。” 许闻溪如今打的就是用完即扔的主意,利用完他时大人,自然是要远着的,毕竟她还没打算真把自己当个玩物打包送人做外室。 听了这话时赫辰反而嗤笑一声,可面上却无任何喜色。 时赫辰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还想嫁人?” “我为何不能嫁人?”许闻溪反问道 她其实也不是一定非要嫁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浑人面前她总不愿输了士气。 “嫁人?”时大人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猛然一冷,咬牙斥道: “你他娘的想嫁谁!” 许闻溪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却也知道自己今日不能退的,若退缩了就真的无甚退路了,所以她咬牙回道: “嫁谁都是嫁!反正不是你……”的外室。 后面的话许闻溪其实没说完,但是面前的男人在听到“不是你”三个字之后,便彻底变了脸,上前不顾许闻溪的反对一把扯过她的手,吼道: “你男人是我!老子看谁敢娶你!” 许闻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却被他的话惹怒了,也吼了回去: “你发什么神经!胡说八道什么呢?” 可看着面前这浑人笃定的样子,许闻溪的心中忽然有了丝不妙的预感。 第70章 谁是王八蛋 只见时赫辰强硬地将许闻溪往自己的怀里一拉,单手用食指的指背摩擦着闻溪脸颊,面上笑着,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的乖乖以为那夜同你共赴极乐的男子是谁?” 许闻溪猛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拥有深邃眉眼罕见异瞳的男子。 男子似乎被闻溪脸上的震惊取悦了,他笑着低下头吻了吻闻溪的眉眼,正准备说点什么: “乖乖……” 可还不等说完,许闻溪就将自己的头扭开,并且抬手就往时赫辰的脸上招呼。 这猝不及防的一掌,时赫辰躲过了却又没有完全躲过,还不等他质问,就见眼前的女子已经红了双眼。 许闻溪一边哭一边骂道: “你个浑蛋!王八蛋!” 时赫辰脸上的惊怒瞬间消失不见了,他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对方,可闻溪总是躲开来,他却不敢再如之前那般强硬。 “乖乖,别哭好不好?” “浑蛋!王八蛋!”几乎没骂过人的许闻溪,来来回回就会这么几句。 可脸上的泪珠却越滚越大,越滚越汹涌。 随着许闻溪的哭泣,时赫辰的心都跟着揪成了一团,他一边为许闻溪擦着眼泪,一边不住地说道: “对,我是浑蛋,我是王八蛋,乖乖别哭了好不好?” 在擦眼泪的时候时大人的指尖都是颤抖的,他甚至觉得现在只要许闻溪不哭了,让他造反推她做女皇都行。 “你本来就是王八蛋!”许闻溪哭着推了他一把。 不,他根本不懂自己的担心与彷徨,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看着她可笑的坚持。 许闻溪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哭着,时大人也在不停地安慰着,到最后已经坐在了地上,只是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他的乖乖。 待许闻溪哭累了,哭停了,时大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说道: “乖乖,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哪想许闻溪根本不搭理的,直接从他怀里起来,整理下衣服发髻就要往外走。 时赫辰不顾自己的腿麻,也急忙跟着站起来,问道: “乖乖,去哪?我送你。” 哪想许闻溪依旧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外走,时赫辰连忙拦了上去,说道: “乖乖,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路上不安全,让我送你好不好?” 闻言,许闻溪嘴上说道: “有你才更不安全。”同时气狠狠地抬起头看向时赫辰。 可在看到他竟然也红着眼眶,脸上还有明显泪痕时,不由愣住了,面色古怪地问道: “你哭什么?” 时赫辰愣了愣,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着他的乖乖一同流了泪,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 “因为某只小兔子把我的心都哭疼了。”时赫辰苦笑着摸了摸闻溪的头,见对方没躲,心里总算是舒坦了点。 许闻溪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这件事其实遇到时赫辰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当时中了药,若不是时赫辰出现,她早就着了沈家的道,如今魂不知归处。 “让我送你,也能安心可好?”时赫辰再次问道。 许闻溪无声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却引得时大人瞬间眉眼都沾满了喜色。 当两人同乘的时候,时赫辰一边用趁手的玉器为许闻溪做“冰敷”,一边小声同闻溪商量道: “以后莫要如此哭了,伤眼睛。” 许闻溪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时赫辰立即补充道: “当然,我也尽量不招惹你。” 许闻溪冷哼一声,心道: ‘怎么?你还招惹的少了?’ 时赫辰此时就好似会了读心术,清楚地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随即尴尬地默默继续为闻溪冰敷。 看着兔子乖巧的样子,时赫辰不由一阵心虚,其实当时他若告诉她两人并没有发生关系,想必她也不会哭得如此伤心。 可他就是不愿,因为就从这小东西之前的反应来看,若是连这点子“联系”都没了,她还真有可能肆无忌惮地甩了他。 算他卑鄙也好,下流也罢,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粘上她的理由。 待到了沈府门口,许闻溪没让时赫辰下车,打算只要沈家不问自己就装聋作哑。 可还没等进门,就见到平日里在门内的刘二,此时正站在门外,焦急地渡踱步着。 见到许闻溪出现,立即就上前说道: “今日来了个脸上带疤的小哥,自称是您的弟弟,想要找您,可没想正好遇见了正要出门的少爷,竟然动手将少爷打了。” “老夫人气不过,自是让人将那小哥绑起来打了一顿,如今正关在后院的柴房呢!” 许闻溪在听到“脸上带疤”几个字的时候,神色就激动起来,可当她听到对方因对沈轻舟动了手,而被动用私刑时,顿时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恰好那时赫辰这王八蛋是个不听劝的,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站在她身后,在她腿软的时候瞬间扶住了她。 “景初…景初!”许闻溪此时哪里还顾得别的,叫着弟弟的名字就往府内跑去。 沈轻舟担心闻溪出事,也立即跟了上去。 许闻溪一路上横冲直撞,平日里娇弱的娘子,如今竟然谁也拦不住。 “快!快去禀告老夫人。”有人见势不对,立即转头通风报信去了。 待来到柴房门口,竟然有三四个护卫守在那,原本那几人还想拦,却被时赫辰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做奴才的最重要的是有眼色,如果只是许闻溪他们还敢拦,可她身后的这位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主。 待许闻溪推开柴房门看到倒在柴堆里浑身是血,身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的许景初时,瞬间失声痛哭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却不敢下手碰一下。 时赫辰一看这情况也皱起了眉头,立即上前摸了摸许景初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摸了摸身上,发现有几处肿得厉害,但似乎没有断骨,应该是出现了骨裂,最主要的是还不知道内里如何。 第71章 为姊从军 当务之急,是先带他去看大夫,于是他直接俯身将少年抱了起来,准备往外走。 正在这时,沈老夫人充满怒气的声音传来: “许闻溪!你且看你弟弟干的好事!” 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脚步声,显然沈老夫人还带了不少人来。 当气势汹汹的沈老夫人看到抱着人的时赫辰时,顿时面上的震惊与惊慌怎么也藏不住,立即慌慌张张地带着众人跪下来,呼道: “老身拜见大人。” 时赫辰连眼神都没给对方,就这么抱着人带着许闻溪离开了。 沈老夫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叫道: “闻溪……” 可对方半点没有回头,待人走远,一旁的柳心立即上前要扶起老夫人,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倒在地上。 “老夫人,少爷他……”柳心在一旁小声地问道。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缓了口气说道: “今日这事莫要传出去。” 柳心虽然不知道为何,还是应了下来。 时赫辰直接将人带回了别庄,庄里有他从汴京带来的府医,师从宫中御医,医术还算不错。 府医仔细检查后表示伤势虽然看似凶险,但显然少年在被打的时候拼死护住了腹部和头部,所以只有轻微的骨折和骨裂,还有一些外伤,其他并无大碍。 闻言,许闻溪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府医为许景初清理伤口。 而本是昏迷的许景初在被弄到伤口的时候,也终于从昏迷中痛醒了。 当他看到床榻边的许闻溪时,立即出声唤道: “阿姊。” “景初……”听着弟弟的声音,许闻溪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阿姊,我对不住你,没打死那浑蛋,还让你担心了。”少年挣扎着说道。 许闻溪捂着嘴一边摇头一边掉泪,好不容易才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怪你,怪我。” “阿姊,阿姊他们沈家负了你。”少年再次激动起来。 他的阿姊从小在他记忆中就是多好的一个人啊!这般好的人不该被沈家这样对待。 许闻溪摇了摇头,如今她同沈家不过是一个初一,一个十五,谁也算不得好人。 沈家就是个大染缸,身处沈家这些年,她又能好到哪去。 看着双眼泛红的许闻溪,年少的许景初突然来了句: “阿姊,我不愿念书了。” “胡闹!”许闻溪立即斥道。 当年她刚在沈家站稳脚跟,就立即将许景初同瘫痪的父亲送得远远的,就怕被沈家拿捏住了把柄。 这些年也一直偷偷送钱回去,并安排许景初入了学,就为了让他今后能为他自己的命做主。 “阿姊……”许景初刚想说话,许闻溪就安慰道: “今日你受了刺激,才会说出这番话,待你好了之后便回去好好温书。” “阿姊,我不会回去的,我要从军!”少年目光坚定,见许闻溪还要说话,他立即说道: “书院里先生虽夸我记性好,可我对于做文章并不擅长,甚至还十分愚笨。” “……”许闻溪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她没有学过做文章,却也知道这对学子而言非常重要。 “你没骗我?”许闻溪囔囔问道。 “我从不会骗阿姊。”少年急切地回道。 “可……可多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而且从军太过危险。”许闻溪摇了摇头,她的家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她要如何放心。 “阿姊,我想成为你的依靠,这样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少年的声音急切,天知道当他听说阿姊被和离的消息时,他有多气多急。 特别是入了沈府,竟然看到沈轻舟那孬货竟然和他表妹卿卿我我的时候,他更是恨不得将对方的头拧下来。 一旁的时赫辰本是静静的听着,可当他听到少年竟然想做许闻溪的依靠时,他不由正眼看向对方。 他想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也觉得从军不错。”时赫辰开口说道。 闻言,许闻溪毫不犹豫地斥了回去: “闭嘴!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然而偶尔“乖巧”的时大人,此时又不“乖巧”了,只闻他柔声安慰道: “若真如他所说不是念书的那块料,那么从军也确实是条不错的出路。” 然后不等许闻溪开口,他就接着说道: “如今边境并无战事,我在军中且有熟人,先让他入军操练操练,待他适应适应,再给他安排了人好好学了拳脚和兵法,真若上阵也有本事在身。” “不行。”许闻溪再次摇头否定。 少年立即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并说道: “阿姊,算景初求你。” “你做什么?还不快快躺下!”许闻溪吓得立即要去扶他。 “让他去吧!你困得住他一时,难不成还能困他一世?真从了军,说不定受不了那苦,又想退了呢?”时赫辰在一旁忽悠道。 他之所以这般为许景初说话,也是为了许闻溪。 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能对许闻溪有多久的喜爱,不如趁自己对她还未失了兴趣时,为她多备条后路。 他相信,有自己保驾护航许景初只要不死在战场上,升官发财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对于小兔子的身份也是好事。 “从了军,哪是那么轻易退的。”许闻溪横了时赫辰一眼,他当自己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呢! “你忘了我是谁?到时候放一个小小的士卒离开,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时大人将自己以权谋私说得那叫一个坦荡。 “……”许闻溪一时无语,因为她确实相信对方说到也能做到。 “阿姊,你就答应吧!”许景初立即在一旁目光灼灼地催促道。 “等我想想。”许闻溪蹙了蹙眉。 “阿姊~”少年开始撒娇。 “你如今不过才十一岁。”许闻溪皱起眉头。 “也不是让他现在就上战场,而且早练早踏实,到时候还能有童子功傍身。”时赫辰再次忽悠。 “那也等他伤好了再说。”许闻溪咬紧了牙关。 第72章 赎身 当天夜里,许闻溪并没有回去,时赫辰乐得高兴,却也知道今天她太累了,没闹她。 至于沈家,明知道她在哪,却屁都没敢放一个,装作一概不知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许闻溪在看过许景初之后,便离开别庄去往城外的道观。 “娘子,你怎么来了?” 正在为绿沫换药的婆子,赫然便是之前在玲珑院内同石榴起了咀唔,被柳心使了手段发卖出府的丁婆子。 “过来看看。”许闻溪上前查看了一下绿沫的情况,见她刚吃完药,如今虽然正昏睡着,但气色比之前看起来好了不少。 “你辛苦了。”许闻溪对丁婆子说道。 “不辛苦,这儿比在府上轻松自在多了。” 丁婆子说的也是实话,天知道被发卖出去的时候她多么害怕无助,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后悔。 却没有想到转眼自己竟然被娘子买了去,还被安排到了观里照顾本应该死了的绿沫。 闻溪上前将一枚小小的印章交到丁婆子手里,说道: “你去找万安广进的刘掌柜,同他一起去买一套两进的院子,然后便带着绿沫搬进去。” 丁婆子抬起头惊讶地看向闻溪,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离开道观去往沈府的路上,许闻溪闭着眼听着车外的喧嚣声,轻声问道: “红姒你怕吗?” 红姒看着娘子,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 “奴婢不怕。” 闻溪睁开眼笑了笑,说道: “那就好。”就算再怕,他们也没有回头路了。 蓝顶小马车几乎刚在沈府门口停下,就有人立即向沈老夫人通风报信去了。 当许闻溪带着红姒来到松鹤院的时候,屋里已经站满了人,不止一脸病容的沈一雁来了,就连沈老爷也在玲姨娘的撺掇下跟着来了。 然而还不等沈老夫人问起昨日的事,许闻溪就直接开口说道: “沈老夫人,我要赎身。” 一句话直接将准兴师动众,准备向许闻溪问罪的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夫人一直揣着怒气,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想赎身?呸!打了我儿子,你还想这么全须全尾离开不成?” 而在他们眼中除了稍显聪明,历来软弱可欺的许闻溪,此时竟然站在原地一丝惧意也无。 “沈夫人这是要算账?”许闻溪冷嗤一声,抬眼扫过在场的众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隐含怒气地说道: “景初不过十一岁,就算真同沈轻舟动了手,我就不信府中那么多人看着,就没有一个拉得住的。” 不得不说许闻溪说的确实是对的,许景初根本没能伤得了沈轻舟什么,就被一旁的下人给按住了。 “可……可就算如此,我沈府是什么地方,他怎能动手打人?” 沈夫人虽然气短可依旧气不过,要知道舟儿可是沈府的命根子,且如今开了恩科,不久就要院试,怎能出半点差错。 “是,动手打人是不对,可你们把景初往死里打,我们是不是也该算算?” 许闻溪此话一出,主位上沈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缓缓说道: “你这是要同我们闹了?” 许闻溪微微一福身,冷冷说道: “闻溪不愿。” 不是往日的“不敢”、“没有”,而是“不愿”。这话中的意思便是若是沈家将她逼急了,她还是要闹的。 沈老夫人内心闪过不虞,可想到了那位的存在,终究还是皱了皱眉忍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沈老夫人问道。 “祖母问她做什么?如今她卖身契在我们手上,就算直接打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沈一雁惨白着脸,嘴上尽是恶毒之言。 沈老夫人没有说话,与其说是同意沈一雁的说法,在威胁许闻溪,不如说是在权衡。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本应在屋内“养伤”的沈轻舟出现了。 “闻溪。” 许闻溪循声望去,只见沈轻舟一只眼眶青紫着,嘴角微微泛青,正一步步走进来。 “闻溪,别走。”沈轻舟温声说道,然后不等许闻溪回答,他就接着道: “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你弟弟打我我不怪他,这件事本是我的错,沈家伤了他是沈家的不对,若是需要,我登门道歉也行。” 看着如此真诚的沈轻舟,许闻溪一时无话,可想到弟弟景初,心又瞬间冷硬起来。 可沈轻舟并没有错过许闻溪眼中一瞬间的犹疑,当即接着说道: “你弟弟还有伤在身,定要好好将养才是?他如今可是在时大人的府上,这样终归是不方便,不如接回来……” 许闻溪冷冷地说道: “不用了,他现在挺好。” 沈轻舟的目光一顿,果然在时赫辰的府上,这对奸夫淫妇。 “哥,你疯了?”沈一雁难以置信,一旁的洛绾颜对沈轻舟的一系列发言也万分难以置信。 可回应他们的是沈轻舟从未有过的阴沉眼神,吓得二人只能悻悻闭了嘴。 沈老夫人只是在上方静静看着,她总觉得自己的孙儿似乎“开窍”了。 “我是一定要赎身的。”许闻溪再次表示。 沈轻舟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脸落寞地说道: “没想到如今我俩竟然走到这番田地。” 许闻溪冷着脸没说话,沈轻舟微垂了下眉眼,接着低声祈求道: “如今我即将院试,就当是为了我,待院试过了再谈这事好不好?至于昨日那事,待会儿我便亲自登门道歉。” 许闻溪看着沈轻舟这样子,终究是心软了,淡淡地说道: “那便等你院试,至于道歉的事就不用了。” 她想景初也不会愿意再见沈家的人的。 对于许闻溪这样的要求,沈轻舟自然是满口答应,他所谓的登门道歉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他真是恨不得昨日就将那小杂碎给弄死。 待许闻溪离开后,沈老夫人将沈轻舟留下了,问道: “你是怎么想的?” 沈轻舟轻笑一声,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这现成的关系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第73章 及笄 沈老夫人眉头一蹙,问道: “你是说时大人?那位看起来可不是好相与的,千万要小心。” 对于沈轻舟这般行事沈老夫人并不反对,可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不太踏实。 而许闻溪从松鹤院离开后,便在转角拦住了同沈老爷一起出来的玲姨娘。 “姨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许闻溪礼貌地笑了笑。 沈老爷正准备出声,却被铃娘三言两语打发了。 “不知娘子找妾身何事?” 玲姨娘走在许闻溪的身边,两人就这么一路向人迹罕至的小花园走去。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许闻溪了,她原以为对方为的就是坐稳沈家正头娘子之位,所以今日才匆匆带着沈老爷来助阵,却没有想到对方为的根本就不是这事。 “我要离开沈府了。”许闻溪看着眼前娇弱的小妇人。 “妾身今日看到了。”铃娘点了点头。 “你可有别的想去之地?”许闻溪问道。 铃娘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闻溪,待看清许闻溪脸上那认真的神色时,才知道对方不是随便问问而已。 “娘子是想放我自由?”铃娘的心脏怦怦跳着。 许闻溪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这么说。” “……”铃娘沉默了一瞬,才接着说道: “对于妾身这样只会卖皮肉的人来说,沈府就挺不错,妾身还不想离开,让娘子失望了。” 许闻溪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丝毫怒气,也没有什么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情绪,毕竟人各有志。 却还是从荷包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递到铃娘面前,说道: “这是你的卖身契,你自由了。” 铃娘看着眼前那薄薄纸,那熟悉的白纸黑字,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许闻溪道: “娘子,这若是给了我,我就不是你的人了,这东西也没有要回去的机会了。” “我知道。”许闻溪说着又将手中的卖身契往铃娘面前递了递。 终于,铃娘接过许闻溪手中的卖身契,然后毫不犹豫撕了个粉碎,接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在此过程中,许闻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没有丝毫的心疼。 就在许闻溪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铃娘,突然开口说道: “娘子可知是谁打死了卖油郎?” 许闻溪惊讶地回头,却见小妇人笑得满脸娇俏,声音却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是老爷,我在老爷身边看到了当初动手的那几个家伙。” 小妇人的眼中泛着雾,一时间看不清许闻溪脸上的表情,可她不在乎,只是平静地说道: “所以我不会从沈府离开的。” 随着院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最先到来的是许闻溪、沈一雁两位娘子的及笄礼。 这日一大早沈府就忙碌开了,接待着来往的宾客。 就连县太爷竟然都来了。 沈府众人一时间红光满面,特别是沈一雁觉得县太爷肯定为的是洛家这一层关系,才特意为自己来的。 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县太爷带来的礼单上留的竟然是许闻溪的名字。 “怎么回事?”沈一雁一把砸了茶碗,可因为中毒一事,她的身体亏损了不少,如今只不过砸了茶碗就觉得喘不上气。 “娘子莫气,或许是下面的人弄错了。”夏草连忙在旁安慰道。 就连一旁的洛绾颜面色也不太好看,她同沈家的其他人想法一样,以为知县大人为的是洛家这层关系才给了沈一雁面子。 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落在了许闻溪身上。 洛绾颜微微眯了眯双眼,不管对方到底怎么回事,今日可不能出半点差错,毕竟沈家还要借机宣布她同轻舟的婚讯。 正在玲珑院梳妆的许闻溪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 待宾客已至,该笄者就位时,却没有想到沈府突然又迎来了一位芳客。 “是我来得晚了,希望没有耽误了吉时。”身着华服的命妇一脸灿笑地端坐在首位。 退至一旁的沈老夫人对于知府宜人的突然造反很是惶恐,却还是接连说道: “不耽误,不耽误。” 想到知县礼单的事,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将她的想法一一验证。 在沈一雁受笄之时,宜人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动,照旧是沈老夫人受的礼。 可当轮到许闻溪的时候,宜人立即笑着亲自上前将许闻溪扶起,然后略过沈家准备的簪子,而是接过自己侍女带来锦盒,从中取出八宝金雀鸾鸣九天簪子,介绍道: “这是镇国公嫡幼子,户部左侍郎兼江陵布政使时大人特意为娘子准备的,祝愿娘子风华如水,坚韧如石,岁岁平安。” 说罢不顾满堂震惊哗然,开始正式为许闻溪受笄,口中的祝词华丽却又带着最美好朴实的祝愿,听起来并不像是常见的祝词。 而宜人也好似知道许闻溪在想什么一般,在受礼完毕的时候,小声说道: “祝词是时大人亲自写的。” 许闻溪瞬间红了脸,宜人却看得高兴。 心道大人能将这件事安排给她,说明大人对于她家老爷还算是满意的,今日自己这事办得好,说不定老爷还能在致仕前再往上升一升。 今日这一出又一出,看得沈家众人眼前一阵发黑,沈一雁最后竟然气晕了过去。 就连沈老夫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要说如今沈府最高兴的只有沈轻舟一人了。 看着来往宾客中突然多了不少本地官员,他的心中就是一阵激动,这些将来都会成为他向上爬的梯子,这是那对奸夫淫妇欠他的! 想到时赫辰,沈轻舟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知道那位来自汴京还是位高官,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有着如此显赫的家世。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越发高兴起来,越是这样对他才越有利不是吗? 只要许闻溪同那人撒撒娇,自己今后在官场那岂不是无往不利? 待他在朝廷上一步步站稳脚跟,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将时赫辰踩于脚下,到时候且看这对奸夫淫妇要如何求自己! 第74章 溺毙 待到夜里,宾客散尽,主院里传来了沈一雁的叫骂哭声: “她什么意思?我才是沈府的娘子,风头全让她出了!” “她怎么不死了?你之前不是说她必死的吗?可如今她活得好好的,我却成了这般模样?” “王狗子也是个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 沈一雁说得咬牙切齿,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夫人骤变的脸色。 “闭嘴!”沈夫人急忙吼道,目光警惕且隐含不安地扫过一旁的于婆子。 沈一雁也终于反应过来,虽然悻悻闭了嘴,可面上却不以为意。 “于阿母……”沈夫人刚开口,于婆子就匆匆福身说道: “奴婢身体不适,今晚想先休息了。” 沈夫人张了张口,终究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待于婆子离开之后,沈夫人戳了戳沈一雁的脑袋,说道: “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迟早惹出事来。” 沈一雁撇了撇嘴,却没有说什么。 沈夫人也知道依女儿的性子,说多了她也不愿听的,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想着还是先让于婆子告老吧! 沈一雁从主院出来后,因为今夜天气太热,便打算到荷花池边走走。 “娘子,你该吃药了,要不还是先回去吧?”夏草说着,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吃药、吃药,又要吃药,你烦不烦啊!”沈一雁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夏草喏喏地开口。 沈一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行了,你回去端来吧!我在这凉快凉快。” 夏草犹豫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待夏草离开之后,沈一雁索性就在荷花池边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沈一雁以为是夏草回来了,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那么慢?我快热死了,快来给我打扇。” 然而身后除了那依旧不断走近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回应,正当沈一雁感到奇怪,正准备回头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被猛推了一下。 “噗通!”沈一雁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下了池塘。 “救命!”沈一雁惊慌地在水里扑腾着,可却没有一个人救她。 待她好不容易挣扎着摸到岸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岸边的人,就被一只苍老的手重新按回了水里。 当她彻底消失在水面时,看到的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 黑夜降临,尖叫与哭声彻底划破了沈府的上空。 待众人赶到池塘边的时候,只见沈夫人正哭嚎着抱紧怀中的尸体。 看清那双沾满泥污的浅紫色绣鞋时,许闻溪也不由微微后退一步。 是沈一雁…… 听着沈夫人哀恸的哭声,许闻溪也没有想到往日里相互看不顺眼,今日才刚及笄的沈一雁,如今竟然就这么死了。 “老夫人哪去了?”许闻溪小声问道,这种时候也就只能有沈老夫人出来主持大局了。 没一会儿,红姒就匆匆赶了回来并小声回道: “老夫人得知消息晕倒了。”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 “那老爷呢?” “老爷今日下午就出去了,玲姨娘倒是要过来,可被老爷的奶母拦住了,说这样的事情容易冲撞了肚子里的小少爷。” “至于少爷……”红姒的声音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 “今日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表姑娘也正好回了洛府。” “没醒?”许闻溪眉头一皱,招过一旁的小厮说道: “去将少爷叫来,叫不醒就泼水。” “啊?”小厮一脸为难,谁不知道少爷可是沈府的命根子,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命根子。 这泼了水,若是生了病那算谁的? 许闻溪看出了小厮的为难,无奈地说道: “就算是用抬的,那也将他抬过来。” “卢总管去洛家报丧,你们几个去把老爷找回来……”许闻溪有条不紊地一一安排着。 最后才走到依旧在哭的沈夫人面前,沉声问道: “夫人可要报官?” 在许闻溪的认知里,沈一雁可不是会自杀的性子,而出入都会有丫鬟婆子跟着,哪能那么容易就落了水,这其中必有蹊跷。 可伤心过度的沈夫人根本听不进外界的话,就在许闻溪准备再问一次的时候,于婆子就主动走出来说道: “不用报官,是我做的。” 一时间满堂哗然,就连沈夫人都猛然放开怀中的沈一雁,站起身就去撕扯于婆子,一边哭一边骂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的雁儿?我哪里对不住你!” 哪知于婆子却瞬间红了眼,一把推开沈夫人,并斥骂道: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若不是因为你的好女儿,我狗儿根本不会死,若不是因为她我狗儿还在府外逍遥快活呢!” 说到这里,于婆子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 “我狗儿明明是因为她才入了大牢,可你们母女非但没有半点感激,竟然连出力将他捞出来都不愿,这小贱人更是骂我狗儿,她咋就那么命贱呢!” 于婆子字字泣血,可沈夫人却半点都听不进去,她疯狂尖叫着: “啊!!!打!给我往死里打!” 可周围的人却对于婆子的话起了兔死狐悲之感,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动的。 沈夫人一看这情况,顿时越发疯魔了,竟然自己就冲上去同于婆子撕扯成一团。 “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们分开?”许闻溪连忙说道。 众人立即上前帮忙,可不知道究竟是两人撕扯得太过厉害,还是众人没用劲儿,一时间竟然没有将两人分开。 就算于婆子的年纪再大,沈夫人毕竟在沈府养尊处优了多年,哪里是于婆子的对手。 待众人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时,沈夫人发髻散乱,脸也彻底被抓花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不知道是因为痛的,还是伤心哭的。 沈轻舟就是在这样的纷乱中被抬过来的,也不知道抬人的小厮是不是心眼太实,竟然直接将人抬到了沈一雁的尸体前。 而巧的是沈轻舟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刚一睁眼就同满脸泥水,一脸惨白死不瞑目的沈一雁来了个脸对脸。 第75章 求救 “啊!!!”这次响起的是沈轻舟的尖叫声,没一会儿一阵尿骚味传来。 当看到沈少爷湿漉的下身,原本哄闹的现场瞬间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许闻溪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沈轻舟竟然被自己妹妹的尸体吓尿了。 这样的兵荒马乱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当许闻溪梳洗好坐在妆台前的时候,依旧难以相信今晚发生的一切。 “红姒,你说她那般张扬的一个人,怎就这样死了呢?”许闻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红姒,又像在问自己。 红姒一边为闻溪烘头发,一边说道: “虽说死者为大,可依奴婢看那位不是张扬,而是目中无人,不把旁人当人看,又怎么会有人真心对她?” “你说得对,只有真心方能换真心……”许闻溪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 就算是花银子,那也愿意了,才去花的。 后院里的沈老爷不就如此么?心在哪,银子就在哪。 因为沈轻舟院试在即,于婆子终究没有被打死,而是关在了柴房里准备第二日送官府。 可当天夜里,于婆子就一根腰带自己在房梁上吊死了。 而她的大儿子知道过了这件事,自己在沈府也不会有好结果,便连夜逃出了府,成了逃奴。 沈一雁的丧事办了三天,可因为沈一雁尚未婚配,并不能入族陵,沈家最后张罗着给她配了冥婚,这事才算是了了。 经过这件事,沈老夫人和沈夫人一下子就病倒了,沈轻舟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沈老爷就算平日里同这个女儿再如何不亲近,也因为是自己的种伤了心,这几日都不出去了,就这么留在府中陪着玲姨娘。 沈府一时间就这么沉静了下来。 待沈一雁出了殡,送走了前来吊唁的人,理清了府中事宜,许闻溪终于有时间去别庄看自己弟弟了。 可没想到这一去,竟然看到了时大人在教景初念书的场景。 看着午后的阳光散在两人身上,许闻溪的心一时间不由一软,接过红姒手中的食盒,自己一个人向两人走去。 可没想时大人耳聪目明,还不等许闻溪走近,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乖乖,你终于来了。” 时大人瞬间放开了手中的书籍,大步上前接过闻溪手中的食盒。 而对于这浑人一口一个“乖乖”,许闻溪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反正自己再如何拦,他也会叫出口的,索性不再废那心神。 许景初对于时大人的话却皱了皱眉,他不是瞎子,甚至有点早熟。 自然能看出这位时大人对自己阿姊的心思,可阿姊呢?是对他有心,还是被迫接受? 许景初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毛笔,他希望自己能早日建功立业,起码能让阿姊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牺牲自己委曲求全。 “阿姊!”许景初对着许闻溪甜甜一笑,脸上幼时留下的疤痕也显得不那么狰狞了。 而他因为伤还没好,只能依旧坐在椅子里。 许闻溪上前,取出食盒里的汤蛊,说道: “你伤还未好,我特意问了大夫,给你炖了点药膳,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看到许景初开始吃着了,而小兔子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时赫辰一时有些不乐意了,期期艾艾地问道: “那我的呢?”时大人就是那么的直接。 许闻溪微微惊讶,想到景初如今还在他的别庄养伤,确实是自己疏忽了,于是一脸抱歉地说道: “这次没有了。” 时大人的脸色瞬间越发不好了,闻溪接着说道: “这次是我疏忽,下次我会为你单独准备。” “为我?单独准备?”时大人惊讶问道。 许闻溪点了点头,可不得单独准备,景初的是伤后滋补药膳。 可他时赫辰没病没灾的自然用不上,只能为他单独准备了。 但时大人可不知道闻溪的这些想法,他知道的只有“他的乖乖要为他单独准备,旁人都没有~” 时大人瞬间雨过天晴了,甚至还安慰许景初好好养伤。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院试的日子,纵使沈家近日满是阴霾,可到了今日,也全都打起精神送沈轻舟入考场。 直到三天后,同样一大早,沈家所有人包括许闻溪在内全都去考场门口等着了。 周围也都是这样的人家,所以纵使沈家全家主动,也不会显得突兀。 人出了一个又一个,却迟迟不见沈轻舟的身影,正当众人等得心焦的时候,看起来格外虚弱的沈轻舟终于出来了。 小厮们立即上前将沈轻舟扶住,沈老夫人也连忙说道: “快!快将参汤给他喝下去。” 一旁的丫鬟立即端上一直温着的参汤,由洛绾颜给沈轻舟灌了好几口。 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当沈轻舟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叫出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是闻溪。 “闻溪!闻溪!” 沈轻舟挣脱小厮们搀扶的手,都没看洛绾颜一眼,不顾众人的目光就扑到了许闻溪面前,一把揪住许闻溪的手,连声说道: “闻溪帮我!” 若不是太过虚弱,声音太小,恐怕周围路人的目光都要被吸引过来了。 沈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一变,说道: “没看到少爷伤了神出现幻觉了吗?还不快快将他扶上马车!” 小厮们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上前,沈轻舟还要再说,却被沈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 他终于回过神,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先上了车,可目光却依旧落在许闻溪身上。 好在沈老夫人也理解了他的想法,故作平静地说道: “闻溪也一同上来吧!”说着便自己先在柳心的搀扶下上了同一辆马车。 许闻溪不明所以,不知道沈轻舟为何要找自己,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拒绝老夫人,便也跟着上了车。 刚上车,许闻溪甚至还没来得及坐稳,就被沈轻舟猩红的目光惊到了。 “闻溪,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第76章 绿帽 沈轻舟左一句要帮他,右一句要帮他,许闻溪虽然好奇却没有盲目答应下来,而是问道: “你让我帮你,却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帮你,又该如何帮你。” 一旁的沈老夫人虽然心焦,却还试图安慰道: “对啊!舟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总得说出来,说了闻溪定然会帮你的。” 闻溪皱了皱眉,她还没有答应呢! 而沈轻舟已如魔怔说道: “对,闻溪能帮我,闻溪你一定能帮我的。” 然后不等许闻溪反应就扑到许闻溪面前,拽住许闻溪的手说道: “闻溪,你去求时大人,你去求他。” 许闻溪皱着眉试图挣脱自己的手,沈轻舟这副模样定然不是小事,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沈轻舟成了这般模样? 见沈轻舟折腾半天来来去去都是这句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忍无可忍的许闻溪直接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车内顿时一静,沈老夫人一时惊怒正要开口,许闻溪的目光就先一步扫了过去,并斥道: “你清醒点!” 沈轻舟捂着脸喘了两口气,才好似终于缓过神来一般,一边苦笑一边说道: “完了!全完了!哈哈哈!” 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急忙问道: “舟儿,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舞弊被发现了。”沈轻舟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模样。 “什么!”沈老夫人惊声呼道: “怎么会舞弊呢?是不是弄错了?” 沈轻舟身子微微一顿,猛然抬起头,对许闻溪说道: “对!就是弄错了!我并没有舞弊。” 许闻溪却冷哼一声,说道: “若真没有舞弊,你也不止于此,你哄你祖母行,但别把自己骗到了,监考官还能冤枉你不成?” 沈轻舟张了张口,终于还是说道: “我确实是带了,可我不是没抄上吗?上面的东西根本和考题不一样,我也是被骗了。” 沈轻舟竟然还觉得自己格外委屈,待许闻溪细细盘问,才知道原来在院试前一天,沈轻舟从同窗口中得知了所谓的考题。 而因为考题生僻,此时再做准备已然来不及,他竟然铤而走险选择了做小抄。 也不知道他究竟藏在了哪里,竟然在搜身的时候没被发现,却在院试第三天的时候掉了出来,被考官当场抓住。 “你可真敢!”许闻溪难以置信地说道: “夹带舞弊轻则枷号、斥革,重则十年不能参考,你……” “我说我认识时大人,暂时还没定罪。”沈轻舟满脸希冀地看向许闻溪,急切地说道: “闻溪,你去求求时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旁的沈老夫人在听到“舞弊”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面色发白呼吸急促了,如今听到还有找补的机会,立即说道: “对!闻溪你去求求时大人,千万不能给舟儿定罪啊!” “求?怎么求?他是犯了法,还是明知故犯!如今你们让我去求,是让他贿赂官员罪加一等吗?”许闻溪摇了摇头,眼前这一切太过荒谬了。 沈轻舟闻言顿时急了,紧紧拽着许闻溪的手说道: “为何不能?以你俩的关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许闻溪满目震惊,她可不认为沈轻舟是随意说出此话的。 “你知道些什么?” 沈轻舟看着许闻溪这焦急的样子反而笑了,他直起身子抖了抖衣袖说道: “知道什么?知道高高在上的汴京高官,给我这小小江陵书生戴了一顶绿帽子。” 许闻溪面色发白唇角微抖,一旁的沈老夫人震惊地听着这一切,她原以为时大人只是对许闻溪有些欣赏而已,没想到…… “闻溪,你去求时大人,他一定会答应你的对不对?”沈轻舟说着抬起手想要摸上许闻溪的脸,却被闻溪一把推开了。 而沈轻舟也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要求也不高,只要不记罪名就行。” 而回过神的沈老夫人也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境况,她也帮着沈轻舟说起话来: “是啊!闻溪,不过是顺嘴的事,你一定要帮一帮轻舟。” 许闻溪看了沈老夫人一眼,又看向沈轻舟,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凭什么帮你?” 沈轻舟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还是沈老夫人看清了眼前的形势,赶在沈轻舟前说道: “卖身契!只要你帮了轻舟,卖身契我能立即给你,且分文不取。” 沈轻舟微微蹙眉,许闻溪已经点头应道: “好。我可以去求他,但是他会不会帮你,结果如何,不是我说了算的。” 沈轻舟对于这样的说法很不满,可也知道这是自己如今唯一的退路,便暂时点头应道: “好。” 许闻溪甚至没来得及回沈府,就被沈家匆匆送到了九里林外的别庄。 当看到许闻溪甚至连通传都不用,直接被别庄的人迎进去的时候,沈老夫人还是难以置信。 这些年来她都是将许闻溪当做自己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不过这只蚂蚁有点好用,难免有些不舍而已。 可如今这只蚂蚁竟然长成了庞然大物,连沈家都要仰人鼻息,这让沈老夫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起来。 一旁的沈轻舟却很是兴奋,许闻溪越受宠,于自己越有利。 最近这段时间时赫辰很忙,可当得知许闻溪来了,还是一边同官员门客讨论着事宜,一边让人将闻溪带过来。 当闻溪进来,看到满屋的人时,还是被吓了一跳,正准备行礼,却被时赫辰上前扶住,并说道: “你先到后面休息一会儿,我这马上结束。” 众人对于眼前情况接受良好,这段时日下来他们已经知道大人有多在意这位小娘子,自然不会上前说什么“于理不合”来触大人霉头。 许闻溪抿着唇点了点头,便先绕过屏风去了里厢房。 厢房中小榻桌椅一应俱全,显然是时赫辰书房中用来小歇的地方。 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议事声,许闻溪一时间觉得自己不该来的。 第77章 求他 时间很快在许闻溪的纠结中过去,不知何时外面的议事已经结束了。 当时赫辰进来的时候,许闻溪正纠结地抿着唇揪着手中手绢。 “乖乖在想什么呢?”时赫辰上前将许闻溪搂进了怀里。 许闻溪的身子一颤,却没有如往日一般躲开。 时赫辰微微挑眉,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满足地在许闻溪的耳垂上印上一吻。 许闻溪微微瑟缩了下脖子,微颤着嗓音说道: “你别这样,我想同你说点事。” “嗯,你说。”时大人的声音低沉,漫不经心说着,唇瓣却顺势而下, 时赫辰闻声不由轻笑一声,眉眼却带着几分满足。 “乖乖好乖。”时赫辰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开始用力。 当许闻溪回过神时,已经衣衫散乱地躺在了小塌上,让她回神的是胸间传来的凉意。 “不要!”许闻溪惊呼出声,急切地说道: “我是来同你说沈轻舟的事。” “乖乖,你确定是要同我说这个?”野兽的声音嘶哑,让人听不出其中究竟是欲多一点,还是愠怒更多一点。 许闻溪急切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双眼雾蒙蒙地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光晕,却还是颤颤巍巍地说道: “是。” 时赫辰深吸一口气,也不合衣,就这么一边为自己倒水一边问道: “是谁让你来的?” “……”许闻溪没说话。 时赫辰也不在意,在他喝下一杯水后,又饮了一口水,却没有咽下, 当时赫辰松开之后,许闻溪立即断断续续咳了几声,脸色都变得越发坨红起来。 指尖的主人微哑着嗓音说道: “乖乖,说点让我高兴的话。” “……是他们让我来的。”许闻溪说道。 时赫辰勾了勾唇角,才接着说道: “是他们逼你的对不对?” 许闻溪无声地点了点头,时赫辰满意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冷声说道: “那他们还真是该死。” 许闻溪的身子一颤,她急忙抬眼去看那人,想知道对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却正好撞进了那双宛如野兽的眸子里。 “你别这样……”许闻溪颤声说道。 “怎么?乖乖是舍不得他们死?”野兽的声音明显冷了几个度。 哪想闻溪却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必要为他们沾染上人命。” 时大人的眉眼瞬间愉悦起来,面带喜色地问道: “乖乖这是担心我?” “嗯。”许闻溪点了点头,却闭上了眼睛。 对此时赫辰并不在意,而是贴着许闻溪躺下,将她重新搂进自己的怀里,说道: “我就知道乖乖是在意我的。” “……”许闻溪没回话。 时赫辰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你是为了那废物舞弊一事来的吧?” 时赫辰不会告诉许闻溪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过是自己给沈轻舟下的一个套,至于钻不钻全看沈轻舟自己。 那所谓的“考题”是自己示意人故意透露给沈轻舟的,就连时间都是特意选好的。 这样的题,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只有舞弊一条路可走,而要不要走这条路,全看沈轻舟自己的选择。 而现实的确没让他失望,沈轻舟果然走了,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还要更令他看不起。 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沈轻舟竟然不是自己来求他,而是把小兔子推出来了。 还真是个懦弱的废物。 “你怎么知道的?”许闻溪问出来的瞬间,又觉得自己好傻,这样的大事,时赫辰作为目前江陵最大的官员,自然会有人告诉他。 果然,时赫辰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说道: “虽然我不管恩科,但是于科考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下面的人自然是要同我说的,更何况那个废物打的还是我的名义。” 想到沈轻舟所说的自己认识时大人这件事,许闻溪不由有些脸红,完全是被臊的。 可纠结再三许闻溪还是说道: “可有补救的方法?” “补救?”时赫辰微微挑眉,伸手捏住小兔子的下巴,凑近贴着闻溪的唇瓣,问道: “你是想要他做秀才?” 许闻溪连忙挣脱他的钳制,急声说道: “自然不是!” “只是能不能不算他舞弊。” 可这件事终究是沈轻舟的不对,许闻溪的声音越说越小,虽然看不清时赫辰眼中的神色,却还是急切地说道: “当然,这件事他做得确实不对,若是有成绩对其他的考生也不公平,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能给他一个末等,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说到最后,许闻溪的声音再次小了起来,时赫辰却是满意的笑了起来,他的乖乖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他原本做好心理准备,对方求他不要追查舞弊一事,甚至做好了为江陵多求一个名额的事。 没想到他的乖乖什么都考虑了,虽然徇私,却也还算公正。 末等的成绩,自然不可能通过院试,这样一来沈轻舟只能下次再考,至于到时候他舞弊与否是他自己的事了。 “乖乖难得有所求,我自然是答应的。”时赫辰笑着说道。 许闻溪闻言松了一口,心中却沉甸甸的没有丝毫喜悦。 “不过,我答应了乖乖的要求,乖乖想要什么来换?”时赫辰的声音明明是贴着耳畔传来的,却遥远得好像在天边一般? “你……你想要什么?”许闻溪的声音微微颤抖,就连指尖都搅紧了身下的衣服。 “我自然是要乖乖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许闻溪迷茫了,命吗? 第78章 走水 直到回去路上,许闻溪还在想着刚才时赫辰同自己所说的话。 她没想到所谓最重要的东西,竟然是同他一起回汴京。 至于以什么样的身份同他回去,他没说,许闻溪也没问。 刚回到沈府,沈老夫人就匆匆将她招了去,不用说许闻溪也知道为的什么事。 果然刚进屋,就见到了尚未换衣的沈轻舟。 几乎是许闻溪刚一进来,他就立即抬起头问道: “怎么样了?” 许闻溪对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并没有看沈轻舟,垂着头说道: “我已经同时大人说了。” 映着烛光,沈轻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看见了许闻溪脖子上的斑斑红痕。 他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几乎在看到那样印子的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沈轻舟瞬间皱起眉头,几乎脱口而出: “你们苟且了?” 沈老夫人也震惊地看向闻溪,转而立即反应过来,斥责道: “舟儿!胡说什么呢!” 沈轻舟也终于反应过来,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被他欺负吧?” 可刚才沈轻舟的话自己听得明明白白,许闻溪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冷冷一笑回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你所求的不就是这个?你明知道对方存的什么心思,还让我去说,难道还指望孤男寡女真有什么清白不成?” 许闻溪这说的完全是气话,其实今日时赫辰甚至连自己的亵裤都没脱下。 可她就是看不惯沈轻舟这副既要又要的样子,当自己是他的什么?用着趁手还要为他守贞的工具? 许闻溪的呛声让沈轻舟的脸色一时有些难看,就连一旁的沈老夫人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可许闻溪懒得同他们说这些,直接问道: “我的卖身契呢?” 闻言,沈老夫人指尖微微一动,沈轻舟就开口说道: “如今成绩未知,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待成绩出来了,确认我确实无事,自会将卖身契给你。” “你……”许闻溪咬了咬牙,却终究忍了下来。 罢了,这么多年都下来了,自己也不差这个把月的时间。 第二日一早,玲珑院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表姑娘可真是稀客,今儿什么风竟把你给吹来了。”许闻溪说着,却一点没有从椅子上起来问好的意思。 洛绾颜看向许闻溪,眼中划过复杂的名为嫉恨的神色。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沈轻舟一出来就去找许闻溪,就连老夫人也偏帮着。 甚至许闻溪一回来,又被招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洛绾颜甚至不用开口,许闻溪就猜到了对方是个什么心思,还不就是疑神疑鬼的以为自己同沈轻舟之间又有了什么。 可如今许闻溪忙于核帐,沈家的生意自己要交回去,自己的生意也需要壮大。 特别是时赫辰给她送了几个人,她可要好好扯着这幅大旗,稳稳搭上皇商的船只。 不过自己懒得搭理,有个人却非常适合,许闻溪目光微微一转,便对洛绾颜说道: “既然来了,那便喝两盏茶再走。” 许闻溪对着红姒微微使了个神色,红色便心领神会地出去了,没一会就带进了一个身穿嫩黄色衣裙,头戴米珠同色绢花的丫鬟。 洛绾颜看着这颜色不浅一看就不太像寻常丫鬟的女子,一时间不太明白许闻溪的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 而许闻溪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这石榴是老夫人指我身边伺候的,最擅长这烹酒煮茶的手艺,可这样的风雅事我向来享受不明白,如今你来了,合该好好体会。” 说罢,许闻溪便让石榴在一旁煮起茶来。 而洛绾颜的心思向来是巧的,如今许闻溪这近乎直白的一番话,让洛绾颜哪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看向石榴的目光就宛如淬了毒一般,却被她很好的掩饰了,一时间就连自己为了打探的事情都忘了。 待洛绾颜离开的时候,同石榴已经“好”得几乎以姐姐妹妹相称了。 石榴看着洛绾颜离开的背影,不由在心中怪姑母,为何不将她安排在表姑娘身边,那位看起来可比许闻溪好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许闻溪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石榴同洛绾颜的关系越走越近,直到后院里再次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夫人同玲姨娘在后院发生了争执,激动之下推了姨娘,玲姨娘落胎了。 许闻溪赶去的时候,铃娘面如金纸地躺在床上,好在并没有出现生命危险。 “你……”许闻溪似有什么要问。 床上的女子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至于用我的孩子陷害她。”毕竟那是卖油郎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许闻溪点了点头,小声问道: “何故起的争执?” “这后院里的女人,不都是为了男人,呵!最不值钱的玩意儿。”铃娘冷笑一声,憔悴中透着与往日不同的几分风情。 许闻溪这才恍然想起来,铃娘命苦,自小被卖入烟花之地,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 姨娘落胎,沈老爷震怒,闹着要修了沈夫人。 还好沈老夫人还有几分理智,虽也可惜尚未谋面的孙儿,却还记得洛家有一位已然有孕的知县贵妾,便将沈夫人保了下来。 不过也不可能真就什么都不恨了,于是将人罚去了祠堂。 自沈一雁死后,沈夫人就有些精神衰弱,关入祠堂后洛绾颜去看过几次,可那位总是时不时地说着胡话。 有时笑;有时哭;有时骂人;有时却叫报应,总之瘆人得很。 时间一长,也就没人爱去了,直到一抹火光彻底划破沈家的夜空。 “走水啦!祠堂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来往的小厮仆妇们奔走着救火,可沈家的祠堂依旧烧了整整一夜。 待将火彻底扑灭后许久,才有人从佛龛里找出一具蜷缩成一团的焦骨。 待清点人数后,不用说大家也明白了那具焦尸究竟是谁。 “不!那不是!”沈老夫人死死扫过在场众人。 第79章 答应 在孙儿高中之前,沈洛氏怎么能死呢? 如今官家以孝治天下,丧孝期间,是不能参加科考的,若这时候传出沈洛氏的死讯,那舟儿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沈轻舟双眼含泪呆呆地看着祖母,只见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说道: “今日大火,沈家死了一名看守祠堂小厮。阿弥陀佛,也是可怜见的,柳心,差人打一幅上好的棺木,葬了吧!” “……”沈轻舟几欲张口,沈老夫人却对他笑得满脸慈爱,说道: “舟儿,你母亲在外礼佛,只盼你高中,你莫要让她失望了才是。” 沈老夫人的话瞬间点醒了沈轻舟,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略带哽咽地说道: “孙儿明白。” 沈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完全不担心洛家闹,想必洛家也能理解她的做法的。 就这样,沈夫人悄无声息死在了沈家祠堂,死在了大火中,死在了众人的默认里。 而对于这一切,许闻溪都不知道,她此时正窝在城外自己新买的院落里,有条不紊同刘掌柜安排接下来竞选皇商的事宜。 再又一次,时大人干着小厮的活,进来为两人添茶的时候,许闻溪终于忍无可忍地问道: “你就没自己的事可做吗?” “有啊!”时大人一脸认真。 “那你便去做啊!”许闻溪斥道,如今的她在时赫辰面前哪有往日的小心谨慎。 但凡一个不高兴,就差把脚丫子踩大人脸上了,偏偏大人还要宠着,亲两口并说上一句: ‘乖乖踩得真舒服。’ 面对许闻溪的气恼,时赫辰甚至还厚着脸皮笑道: “本官这不是正在做吗?” “你做什么?你不就在这来来回回的添水!”许闻溪瞪着时大人一眼。 哪想时大人竟然还真就煞有介事地说道: “嗳~本官今日之职就是玉水添官。” “……”许闻溪一时间气得无语。 “咳!”一旁的刘掌柜却憋笑憋出内伤。 若是往日他定然也对这样的大人诚惶诚恐,可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刘掌柜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自己总归是闻溪娘子手下的人,时大人还真是爱屋及乌,对待他们都比常人和善不少。 许闻溪看时赫辰这样,也知道今日这事是没法谈下去了,好在其实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些细节还需慢慢琢磨,便对刘掌柜说道: “你且先回去吧!到时候我再差人叫你。” 几乎是刘掌柜刚出门,这位玉水添官就粘了上来。 “乖乖,这几日可有想我?”时大人将许闻溪一把抱了起来,并坐在了闻溪原来的位置上,至于闻溪则被迫坐进了他的怀里。 “你抽什么风?不是昨日才见过。”许闻溪说到这里都有些面红,这浑人昨夜直到三更天才摸黑离去的。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么多个时辰未见,不得隔个好多天。”**人直接耍起了无赖。 许闻溪撇了撇嘴角,对此无语凝噎,只感觉自己的颈间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热气,不过她已不像往日那般抗拒,甚至有几分沉迷其中。 待二人气喘吁吁倒在圈椅里,时赫辰才再次说道: “乖乖,同我回汴京吧!” “……”许闻溪沉默了一瞬,开口道: “待沈轻舟的成绩出来再说。” 哪知时赫辰闻言,轻笑一声说道: “成绩?恐怕是出不得了。” “为什么?你反悔了?”这话刚问出来,许闻溪就后悔了。 果然这浑人刚听明白,就低头在她乳上狠狠咬了一口,并咬着后槽牙说道: “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许闻溪蹙着眉,低头看了眼牙印,斥道: “你看你!都咬痛了!” 时大人立即伏低做小,伸出手覆了上去,并说道: “都怪我,我给你揉揉。” 两人又好一阵嬉闹,时赫辰才抱着面色潮红微微喘息的许闻溪,说道: “沈洛氏死了。” 许闻溪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沈洛氏是沈轻舟的母亲。 “……怎么死的?” “活活烧死的。”时赫辰说着拍了拍闻溪的后背,担心她胆小受了惊。 “怎么没有听说?”许闻溪不解,这般大事为何外界一点传言没有。 时赫辰勾了勾唇角,轻嘲道: “沈家瞒下不报,反而将一个莫须有的小厮厚葬了,你说这是为何?” 许闻溪目光微微一转,想到了时赫辰刚才提到沈轻舟时所说的话,顿时惊得瞪大双眼。 而时赫辰一看闻溪这反应,便知道他聪明的小兔子已经猜到了,于是说道: “沈家此番行事,便能看出科举对于沈家来说何为重要,倒是沈轻舟的成绩末等,你觉得他们能轻易放过你?” 许闻溪咬了咬唇,却还是说道: “既已说定,暂且等着便是。” 时赫辰闻言正要不悦地皱起眉头,就听见许闻溪接着说道: “到时候你来接我便是。” 去汴京真的只是因为时赫辰吗?许闻溪的心中摇了摇头。 她今日同刘掌柜推演后得出结论,要成为皇商,其中必不可缺的一步,便是一定要在京中有自己的商铺。 既如此,她又何惧跑这一趟。 这些日子下来,时赫辰知道许闻溪对同自己一起入京是有多抗拒。 原以为今日这一趟又是一番无用功,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下一次要不要直接把兔子绑走。 却没有想到最不报希望的这次,事情竟然成了。 一时高兴的时大人,顿时抱着怀中的可人儿,又是好一番亲热,就连一直在门外守着的红姒都不由臊红了脸。 正如时赫辰所说的那样,对于沈夫人之死,沈家确实密不发丧,只是冠冕堂皇地厚葬了一名看守祠堂的小厮。 甚至在许闻溪回到沈家的时候,众人的脸上都看不出半分悲色,很难想象这是不到两个月就死了两名主子的沈府。 时间就这么昏昏沉沉到了院试公布成绩的日子。 与上一次去考场外接人的浩浩荡荡不同,这一次沈家不知什么原因只派了一名小厮去。 第80章 末等 在小厮出门这段时间,沈家所有人都聚在了沈老夫人的屋里。 沈老爷竟然也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都不打瞌睡了。 自从沈夫人去世后,他似乎变了不少,不再像往日那般游手好闲,看起来却显得委顿苍老了不少,同玲姨娘也不如往日那般亲热了。 沈老夫人一如往常佛珠不离手,可闭眼拨动佛珠的样子,看起来要比往日虔诚不少。 至于沈轻舟则是在那将茶盏拿起又放下,时不时扫许闻溪一眼,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许闻溪则一直低着头,她早已知道这次沈轻舟的成绩,只不过是再陪他们演一场戏罢了。 过了许久,那小厮终于回来了,脸上非但没有半丝喜意,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怯懦。 沈家众人一看他这副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可沈老夫人还不死心,遂问道: “没长嘴巴不成?还不快说。” “少爷……少爷的成绩是末等。”小厮跪在地上的身影颤颤发抖。 沈老夫人闻言,手中的佛珠直接掉在了地上,接着一个不稳,瘫坐在了椅子上。 沈轻舟难以置信地站起来大声吼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末等!” 一边说着,一边甚至要上前踢踹那名小厮。 那小厮在硬生生挨了两脚后,不停叫屈道: “少爷,奴才不敢撒谎啊!千真万确就是末等啊!” 那小厮见求沈轻舟无用,立即转向沈老夫人求情道: “老夫人!老夫人!奴才万万不敢撒谎啊!” 沈老夫人闭着眼,一直到沈轻舟又踹了几脚,才睁眼道: “够了,或许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沈轻舟闻言确实停了脚,却转而看向一旁的许闻溪,双眼充血宛如疯魔地质问道: “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在其中搞的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许闻溪怎么可能承认。 可沈轻舟根本不信,甚至上前想要握住许闻溪的双肩,幸好红姒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一定是你在其中搞的鬼!若不是你同你那奸夫搞的鬼,我又怎么可能是末等?” “全都出去!”沈老夫人面色一变,立即将所有人撵了出去。 洛绾颜在离开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咬了咬下唇,同一旁的丫鬟幽黛说道: “你回洛家,让家中好好打听,之前院考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直觉今日这事定然同那天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同许闻溪有关,且他们口中所谓的奸夫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沈轻舟的疯魔,许闻溪不动如山,甚至带着几分嘲讽地说道: “沈轻舟,我希望你能明白,若不是你求我,你如今莫说末等,未来几年你都不会有机会参考。” 沈轻舟的脸色顿时一白,却还是嘴硬道: “我那不是也没抄到,再说以我平日的功课,怎么也不可能是末等,定然是你公报私仇。” 沈轻舟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甚至连带着对许闻溪都充满了恨意。 “嘴是你的,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你未曾抄到,但是我们都未看到,要如何信你?能有末等的成绩,已是大人们开恩了,你莫不是在质疑大人们的决定不成?” 沈轻舟准备再说,沈老夫人立即出声制止道: “轻舟,够了!”沈老夫人虽然也抱有希望,却也知道许闻溪说得在理。 舟儿行错了路,如今还能补救,一次没考上,那就再考便是。 见沈轻舟停止了发疯,许闻溪也提出了她今天唯一的正事: “老夫人,我是来取卖身契的。” 沈老夫人蹙了蹙眉,可想到那位,还是让一旁的柳心去取了,不过嘴上却是说道: “你在我沈家多年,我一直将你当孙媳看,可惜没这缘分……” 一旁的沈轻舟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许闻溪,并说道: “祖母,可否让我同闻溪单独说几句话?” 沈老夫人虽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离开了,只当两人还有些离别之言。 许闻溪蹙了蹙眉,红姒则依旧挡在她的面前,满脸警惕,生怕沈轻舟做出什么对许闻溪不利的事来。 沈轻舟见此,苦笑一声说道: “刚才确实是我的错,现在我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罢了,如今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许闻溪见此,终究还是对红姒说道: “没事,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红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出去了。 待红姒出去之后,沈轻舟就上前将房门关上,并轻笑着解释道: “我们接下来的话,不方便让旁人听见。” 说罢,转身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闻溪。 闻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正准备开口,沈轻舟已经一个猛扑上前捂住了许闻溪的口鼻,并用力将闻溪向内拖去。 许闻溪满脸惊恐,猛烈地挣扎着,可男女体力的悬殊此时是如此的明显。 沈轻舟明明是个病弱书生,可遇到同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许闻溪时,他依旧是占优势的。 许闻溪在极度惊慌中,听见沈轻舟说道: “闻溪,你怎么就不能听话呢?若是你让时赫辰好好的保着我,说不定我还能放过你,可如今我怎么可能放了你?” “我倒要看看,若是你不干净了,你那奸夫还会不会要你?” 沈轻舟越想越兴奋,并接着说道: “像他那样的身份是万万不可能娶你的,不如你做了我的平妻,好歹也是正室,这样我不但不会揭穿你们,还会帮你们遮掩一二,你只需让他好好的保着我官路亨通就行。” 沈轻舟越说越激动,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疯狂,许闻溪的外衫已经被他扯开了。 在闻溪好不容易挣开一点后,就拼命呼道: “救命!” 可已经红了眼的沈轻舟哪管得这些,甚至越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许闻溪甚至绝望地感觉到那阴湿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肌肤。 “娘子!娘子!”红姒急切地在外拍着门。 第81章 去势 可沈轻舟对外面的声音置若罔闻,他眼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玷污了许闻溪。 “歘!”的布料声响起,许闻溪顿时感觉身上一凉。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接着许闻溪还未看清,一直压在她身上的沈轻舟就被人从后面拽着扔了出去,撞倒了一应桌椅。 “啊!!!”正在痛呼的沈轻舟,当看清将自己扔出的人是谁时,一股凉意瞬间将自己浸透。 “大……大人……”沈轻舟满脸惊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时赫辰会出现在这里。 “别怕。”时赫辰眦目欲裂,强压着怒火,满脸心疼地将许闻溪抱起,并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彻底挡住。 原本拼于恐慌挣扎的许闻溪,在看清眼前的人时,瞬间泪流满面,再也控制不住缩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时赫辰立即紧紧地回抱住对方,并不断安慰着: “乖乖,别怕,我来了。是我不好,让你被欺负,别怕……” 沈轻舟看着眼前的场景,哪里还不明白许闻溪对于时赫辰来说,或许比自己想的还重要。 他瞬间慌了,立即跪在地上辩解道: “大人!不关我的事,都是她勾引我的!” 沈轻舟刚开口就触碰到了时赫辰的神经,只见他满目阴沉的转过头对着沈轻舟说道: “勾引你?你沈家算个什么东西?她连我时赫辰都看不上,犯得着勾引你?” 沈轻舟张了张口,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继续辩解道: “她自小被卖入沈府,一直想做我的正头娘子,所以才勾引的我。” 沈轻舟甚至为了加深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补充道: “大概是以为没法做大人的正妻,才会如此行事。”沈轻舟可记得当初许闻溪在祠堂中不愿为妾的话。 时赫辰目光微闪,他自然也想起了那日踏青时闻溪所说的话。 “就算那般又如何?你动了她就该死。” 时赫辰的眼里染上了嗜血的光,沈轻舟瞬间慌了,可已经有近侍上前将他架起,并压在了地上。 “大人,我知道错了,不关我的事,真的是她勾引我的,求大人饶命啊!” 沈轻舟直到这时,依旧咬死了是许闻溪勾引的自己。 稍稍回神的闻溪立即开口反驳道: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 时赫辰听着闻溪嘶哑的嗓音顿时越发心疼,立即开口安慰道: “我们乖乖自然没有。” 许闻溪依旧抽噎不止,时赫辰见此更是抱着不能撒手了,对于一旁的沈轻舟已是越发厌恶,开口道: “将他拖下去处理了。” “不要啊!”沈轻舟也开始挣扎起来,并且随着他的挣扎,一股难言的尿骚味顿时四散开来。 “大人饶命!求大人饶我孙儿一命!” 沈老夫人终于姗姗来迟,她也未曾想到自己只是顺便出恭,竟然就发生了如此大的事。 此时她已经顾不得埋怨孙儿行事鲁莽了,如今能保下命才是最重要的。 沈老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求大人饶舟儿一命,他是我们沈家唯一的命根子啊!” 时赫辰对此不为所动,一旁的属下也尽职尽责地继续将沈轻舟往外拖。 沈老夫人见此也急了,立即转而对许闻溪求道: “闻溪,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你,可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轻舟一命可好?” 许闻溪看着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老夫人,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沈老夫人见此立即接着说道: “我愿以沈家的半幅身家来换取舟儿一命。” 许闻溪张了张口,终究闭眼点头应道: “好。” 沈家在自己接手生意之前,也确实只有如今不到一半的身家,一切不过是回归原点罢了…… 见许闻溪应了,沈老夫人立即一脸希冀地看向时赫辰,终于对方点了点头。 沈家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没想时赫辰竟然接着说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他管不住下身这东西,不如直接为他去了这祸根才是,动手。” 几乎是时赫辰的话音刚落,还不等沈家众人反应过来,一旁的近侍已经手起刀落,精准的在沈轻舟跨间落下。 “啊!!!”沈轻舟痛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啊!!!”沈老夫人也跟着惊声叫道,并晕了过去。 时赫辰见此,冷冷一笑,对一旁的沈老爷说道: “您老如今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把沈家的根续上。” 说罢,将同样被惊到的许闻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红姒倒也是个机灵的,在路过柳心时,一把将闻溪的卖身契夺了过来,也一路小跑的跟着离开了。 洛绾颜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出又一出的闹剧,她没想到许闻溪的奸夫竟然会是时赫辰,直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手段还真是了得。 看着因沈轻舟被去势,而乱作一团的沈府,洛绾颜抬手附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直到回了别庄,在亲自给许闻溪喂了一碗安神汤后,时赫辰才开口说道: “刚才可是吓到了?” 许闻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 “我知道今日不会简单,却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时赫辰俯身安抚地亲了亲许闻溪的额头,才接着说道: “别怕,以后随我回了汴京,此番事宜都将离你远远的。” “嗯。”许闻溪点了点头,想到已经到手的卖身契,心中也觉得宽慰了不少。 接下来的时日里,沈府又陆陆续续地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石榴姑娘办事不利,竟然在屋中弄撒了茶水,导致表姑娘摔倒小产。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洛绾颜竟然怀了沈轻舟的孩子,如今这一摔,沈轻舟唯一的种也没了。 沈老夫人气急,不顾柳心阻拦要将石榴打死,柳心护侄心切,竟然失手推了老夫人,这一下彻底让已至花甲的沈老夫人中了风瘫痪在床。 就在这时,玲姨娘竟然再度怀孕了。 第82章 连枝 对于玲姨娘,许闻溪私下见过她,不是专程去找,而是意外遇上了。 许闻溪看着比之前丰腴了不少的铃娘,问道: “听说你怀孕了。” 小妇人眉目温和地说道: “嗯,做了孕梦,听大师说是个男胎。” 许闻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问道: “沈老爷对你可好?” 只见对方嗤笑一声,说道: “怎么可能不好,如今他和他那儿子一样已经不能人道,我肚子里可是如今沈家唯一的希望,他能对我不好吗?” 许闻溪闻言很是惊讶,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铃娘也没想瞒着,竟然直接说道: “我只是给他下了点不能人道的药而已。” 许闻溪惊讶得瞪大双眼,对此女子只是笑了笑,突然面露伤感地说道: “娘子,你说铃娘是我,玲姨娘也是我,明明只差一个字,为何这日子差那么多?”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将你扯入这浑水里。”许闻溪一时间泛起了愧疚。 玲姨娘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许闻溪的手,说道: “娘子在说什么呢?我如今过的可是好日子,沈少爷是不成了,今后沈府可不就指着我肚子里的这个,如今这满府里谁还能越过我去?” 小妇人那洋洋得意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再自在不过,许闻溪也稍稍放心了些。 接着玲姨娘问道: “娘子可知表姑娘如今去了哪?”眉宇间满满都是八卦的气息。 “沈轻舟如今这样,洛家定然不会再让她嫁进去了,可她落胎的事在江陵虽不是人尽皆知,却也是稍加打听就能知道的,门当户对的正常婚配也比较困难了。” 许闻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道: “洛家宗族虽不发达,却也族人众多,若是洛家强硬将女儿养在家中还好,就怕族中人为了不影响其他的女子婚配,逼她出家。” 许闻溪说到这里不由微微叹息。 哪知铃娘却摇了摇头,说道: “你未免也太看轻了她,我们这位表姑娘可是个心狠且有手段的,她早已借着探望家姐的功夫爬上了知县大人的床” “如今一顶小轿抬进了知县府给县太爷做妾,两姐妹共侍一夫到时候还真不知道知县府的后院怎么热闹呢!也不知道这洛家到底能不能出现一位知县夫人。” “……”许闻溪一时间瞠目结舌,不得不说这位表姑娘确实也是豁得出去的。 “对了,听说你要离开江陵了?” 许闻溪点了点头,道: “嗯,明天就走。” 玲姨娘笑得满脸羡慕,说道; “真好,我长这么大,最远的路也就从江洲到过江陵。” 接着又小声地说道: “那位可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你可得把握好了。”接着目光隐晦地扫了扫许闻溪肚子说道: “实在不行,先有个孩子也不错,总能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许闻溪含混地应了,她要如何告诉旁人她其实并不期望同时赫辰有未来的…… 离开的时候,许闻溪带上了红姒、绿沫,还有丁婆子,至于许景初他被时赫辰真的送军营去了。 走的时候,这小子斗志昂扬地对许闻溪说道: “阿姊,你且等着,有生之年我定然要为你挣个诰命回来!” “什么诰命不诰命的我不在意,阿姊只要你好好活着。”许闻溪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一旁的时大人看得直心疼,直接将许景初打包塞给了一旁的近侍,并说道: “路上警醒些,莫耽误了时辰。” 或许是因为汴京那边有急事,一路上他们都忙着赶路。 好在许闻溪也不是娇弱的性子,一路上倒也没有抱怨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汴京,时赫辰线将闻溪安排在了一座宅子里。 “乖乖先在这里住着,我进宫一趟。” 闻溪点了点头,对于时赫辰的安排并无异议。 当初答应同他回京,就已经做好了“成为外室”的准备,所以对于如今住宅子,而不是镇国公府,自然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时赫辰在离开前又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闻溪的额头,贴着脸说了句: “等我回来。” 时赫辰离开后,许闻溪闲来无事索性就在宅院中逛了起来。 所到之处,下人无不垂目恭敬行礼,并道: “夫人安好。” 许闻溪一时间有些不适,说道: “唤我娘子就行。” 哪知此话一出,顿时吓得下人们跪地一片,连声说道: “是奴婢\/奴才的错,还请夫人责罚。” 许闻溪顿时被吓得禁了声,半晌才说道: “无事,你们且起来吧!” 直到这一刻,许闻溪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同时赫辰之间的差距。 就连一处小小外宅,其中的奴仆家侍也同样规矩森严,全然不是曾经那小小的沈府可比拟的。 一时间许闻溪也失了逛园的乐趣,便问道: “卧房在哪?我要休息一会儿。” 话音刚落,立即有一身穿浅青色衫裙,淡紫色比甲,打扮比旁的稍显富态的仆妇上前说道: “奴婢姓刘,是这院中的管事嬷嬷,娘子且请跟我来。” 说着便在一旁为许闻溪引路,直到走到了一处名为“连枝院”的院子。 刘婆子见许闻溪注意到了院门上的字,立即笑着说道: “原本是不叫这个名,这是大人特意改的。” 这处院子是时赫辰原有的,只是往日里时赫辰很少来,仆从也是常用的,却与镇国公府没有瓜葛。 原本他们都以为此处宅院是大人一处偶尔小歇之处,毕竟往日里就连招待友人都不曾,却没想到有一日竟然会迎来它的女主人。 就连这特意改的院名,其中意味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刘婆子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娘子是个什么来历,不过却也知道如今这位在大人眼中何其重要,自然是要好好讨好的。 许闻溪看着“连枝”那两个字,不由勾起嘲讽的笑容。 比翼连枝那说的是夫妻,他们之间是个什么关系,哪里配得上这“连枝”二字。 第83章 不近女色 已至宫门的时赫辰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也不知究竟是谁骂了他。 在同官家禀完事宜,出宫的路上,一顶描金画凤的小轿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微微蹙眉,正要绕开,轿子中就已经传来了女子娇软的声音: “可是时大人?” 随着女子声音响起,一旁的侍女立即主动为女子掀起了轿帘,只见一位皮肤白皙打扮精致的华衣美人从轿中走了出来。 “见过清河郡主。”时赫辰行了一礼。 清河郡主的面上越发温柔,微笑着说道: “大人从江陵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我在馥芳斋摆了一桌小宴,特意为大人接风洗尘。” 对于美人的邀请,时赫辰却退了一步,冷淡回道: “多谢郡主好意,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劳烦郡主了。” 说罢也不等对方同意,就错身从旁边离开了。 直到时赫辰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刚才还一脸温柔的美人瞬间变脸,冷冷地瞪向一旁的侍女说道: “你不是说今日本郡主的装扮光彩照人,左侍郎见了本郡主定然不会拒绝?” “奴婢……奴婢……”那侍女张了张口不知如何辩解,只能急忙跪了下去。 “自己动手。”女子冷冷地说道。 那侍女闻言不敢有半丝犹豫,立即抬手重重地往自己脸上扇去。 响亮的耳光声在宫道中响起,一时间清河郡主略高的颧骨似乎显得越发刻薄了。 “郡主,或许时大人只是顾忌。”一旁的奶嬷嬷小声劝道。 清河郡主的姑姑乃是当今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如今朝中能和太子殿下分庭抗礼的唯有贵妃所生的三皇子。 而时大人自小作为太子伴读,自然是和太子同心协力的,这样一来两家便相当于政见不合。 可就是这样一位在汴京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顶级贵女,偏偏就看上了政敌之子时赫辰,这其中的路又该如何去走。 听了嬷嬷的话,清河心中顿时也酸了酸,这样的事她自己又何尝不知,可她总归是不甘心的。 只要他愿意,她定然会说服父亲,待他日皇兄荣登大宝,一定会饶他一命。 时赫辰出了宫乘上马车,禄明在旁问道: “主子,咱们是回镇国公府,还是?” 时赫辰抬眼扫了禄明一眼,道: “没眼色的东西。” 禄明立即缩了缩脖子,对车外的马夫说道: “去夫人那。” 听到“夫人”两个字,时赫辰的眉眼舒展,甚至还扬起了几分愉悦。 待时赫辰到的时候,许闻溪正等着他用晚膳,时大人的心头顿时一软,上前将闻溪拥入怀中,并说道: “乖乖饿坏了吧!下次不用等我。” “没事,反正不饿。” 许闻溪心道,自己只是将这当做一处歇脚的地方,这客人哪有不等主家道理。 可时大人全然不知小兔子心中的想法,心里还美滋滋的认为这是因为许闻溪在意自己。 用过晚膳,时赫辰携闻溪在院中随意走了走消食,便急切的拥着她往澡房去了。 “你怎就每日都想着这事?” “我只想每日同你这事。”时大人看似答非所问,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那日我问你的事你还没回答我呢!”许闻溪试图挣脱时赫辰的手。 可遇见兔子就急色的时大人哪里还记得她说的是些什么。 “什么事?”时大人的手已经不老实地伸了进去。 “你不是同我说那夜的人是你,可为何那天我还是会痛?并且床上也有血。”许闻溪的声音微喘。 时赫辰的身子顿了顿,含糊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我们乖乖太紧了。” 说着,身上的动作越发放肆,闻溪就这么被时大人强硬地拽入欲望的漩涡。 此时,镇国公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镇国公府的老封君,也就是时赫辰的祖母向儿子问道: “你不是说辰儿今日回来?” 镇国公蹙了蹙眉,他也不知道那小兔崽子为何到现在都还不回来,正让小厮去问,一个长相甜美身着亮黄色纱裙的少女就为时赫辰解释道: “或许是表哥是因公事耽搁了。” 老封君嘴上道: “你莫要为他说话,这么晚了总该回来了。” 心中却是满意的,孙儿能力出众,官家留他说话也是可能的。 众人正右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去打探消息的小厮终于回来了。 “二爷早已从宫里回来了,不过一回来就去了城南的宅子。” “这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老封君顿时皱起了眉头,那里是自己前儿媳,也就是时赫辰母亲的私宅。 前儿媳出生将门,成日舞刀弄枪半点闺秀模样没有,若不是老国公亲自去说亲,自己是万万不可能让那样的女子进门的。 而自己与前儿媳不睦许久,自然对那处宅院也连带着不喜欢,好在儿媳当年难产人没了,只可惜还带走了一对未能出生的双生胎。 小厮抬眼扫过坐于老夫人身边的少女,嗫喏着说道: “听说那宅院今日住进了一位小娘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神色瞬间变了,镇国公更是斥道: “胡闹!” 国公夫人拍了拍少女的手,抬眼看向老封君,老封君神色轻咳一声,问道: “可有打听清楚是谁家的娘子?” 小厮摇了摇头说道: “奴才无能,未能打听到。” 老封君深吸一口气,觉得还真是沾上前儿媳就没啥好事。 倒是国公夫人贤良地笑着说道: “二爷也真是的,来者是客,这么让人住在外宅也不是个理,不如差人去说一声,将人明天带到府里来。” 如今的继夫人是老封君的娘家侄女,两人又做了这些年婆媳可谓是“心意相通”了,便点头应道: “你说得在理。”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用罢晚膳,黄衣少女也就是孙静柔一边扶着国公夫人散步,一边不安地问道: “表哥不是不近女色,怎么好端端地会带个女人回来。” 国公夫人轻笑一声,面露嘲讽地说道: “他哪里是什么不近女色,而是清河郡主太霸道,不允许女色近他。” 第84章 请人 说道清河郡主,国公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喜,却突然心生一计,对侄女孙静柔说道: “二爷身边出现其他女子这样的大事,清河郡主怎该不知道。” 孙静柔立即反应过来,俏皮地笑了笑,微微点头说道: “姨母说的是。” 第二日一早,镇国公府便来了人,为首的是老封君身边一等侍女玉芝。 “玉芝姑娘来了,还真是有失远迎。”刘婆子不卑不亢微微点头,接着说道: “不过来得不巧,大人上朝还未归来。” 玉芝福了福身,说道: “刘嬷嬷别来无恙,不过我今日来不是找二爷的,听说昨日住进了一位娘子,老封君特意差我来看看。” 刘婆子心道还真是狗鼻子,这么快就闻着味来了,面上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姑娘来的不巧,我们夫人还睡着。” “夫人?”玉芝的声音瞬间破功。 刘嬷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实了几分,笑着说道: “是的,是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 玉芝嘴角抽了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说道: “那还请告诉夫人一声,我们老封君有请。” 哪想那刘嬷嬷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并直接说道: “实在对不住,大人离开的时候就特意交代过让夫人好生歇息,什么事都不能叨扰了她。” “……”玉芝就这么静静凝视着眼前的老婆子。 当年这人占着是前夫人的陪嫁,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没想到如今这死老太婆的贱骨头依旧那么硬。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小丫鬟前来报道: “嬷嬷,夫人醒了。” 玉芝顿时挑眉一笑,说道: “这次,你总不该拦着了吧!” 哪知刘嬷嬷只是不软不硬地回了句: “我尽的不过是奴才的本分,可从未拦过玉芝姑娘。”接着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再说了,夫人虽然起了总得洗漱更衣梳妆用膳不是?还请玉芝姑娘担待一二。” “你……”玉芝咬了咬牙,终究是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那我便在这好好等着了,还劳烦嬷嬷向夫人通禀一声,就说老封君还等着见她呢!” 刘嬷嬷从耳房出来后,便问一旁的侍女: “可有差人去通知大人了?” 侍女立即点头应道: “去了,玉芝姑娘刚一进门,就差人去了。” “那就好。”刘嬷嬷点了点头,今日这些人可来者不善,说什么她也要在大人回来之前将夫人护好了。 正如刘嬷嬷所料,她刚出耳房没多久,同玉芝一起来的小丫鬟就问道: “玉芝姐姐,如今怎么办?” 玉芝没好气地回道: “还能怎么办?等着呗!” 也是她过于大意了,没想到这老虔婆竟然也在。 老封君特意让他们一早过来,也是存着趁二爷不在的意思,可没想到这宅院里还有个看门狗。 如今别说将人带走了,竟然见一面也轻易不成。 此时闻溪刚起身,昨夜那浑人缠了她一夜可把她累坏了,今日一早那浑人醒来竟然又胡闹了她一通才神清气爽的走了,可把她累得够呛。 可偏偏她还有着认床的毛病,被这般闹醒后,竟然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躺着休息了一阵后,便起了床。 “夫人安好。”刘婆子进来后便向许闻溪行礼问安,并接着说道: “国公府来了人,想见您。” “见我?”许闻溪微微惊讶,却还是说道: “那便让他们进来吧!” 哪想刘婆子并没有依言行事,而是说道: “夫人不急,如今您才刚起,尚未用膳太过伤身,一切自当以您自个儿为主,用罢早膳再过去也不迟。” 许闻溪一听这话一时间也明白了些什么,便说道: “便以你所言。” 刘嬷嬷立即笑了笑,应道: “喏!” 玉芝就这么在耳房中等啊等,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可还未将许闻溪等来,二爷竟然就先一步回来了。 时赫辰一回来就问道: “夫人可醒了?” 小厮连忙回道: “醒了,玉芝姑娘刚来不久,夫人便醒了。” 时赫辰顿时眉头一皱,冷着脸问道: “是她将夫人吵醒了?” 小厮立即否定: “那倒不是,刘嬷嬷在前面拦着,直到现在玉芝姑娘都没能见到夫人。” 时赫辰面色稍霁,大步流星向主院的方向走去。 待进了屋,看到的就是他的乖乖正在小口喝粥的样子。 时赫辰顿时心头一软,上前接过闻溪手中的粥碗,打算亲自喂她。 “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喝。”许闻溪瞪了他一眼,却乖乖将喂到嘴边的粥喝了下去。 时赫辰满眼笑意,脸皮忒厚地说道: “自己吃哪有我喂的香。” 许闻溪万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时大人却一点都不在意,依旧舔着脸将新舀的粥送到了闻溪嘴边。 一边喂着还一边说道: “我的乖乖怎么就那么讨人疼,喝粥的样子也格外乖。” 时赫辰将最后一口粥喂了之后,竟然倾身就在闻溪唇上吻了了一口,甚至隐隐有加深的趋势,却在此之前被许闻溪一个用力推开了。 只见闻溪瞪了他一眼,斥道: “刚用过膳呢!你恶不恶心?” 哪知时大人在闻溪面前就是个脸皮贼厚的浑人,只见他趁闻溪不备,又俯身狠狠亲了一口,才笑着说道: “一点不恶心,我们乖乖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许闻溪接过红姒呈上的青盐水漱了漱口,道: “尽浑说。” 偏偏这浑人一点也不以为意,还直接说道: “乖乖的脚丫子我都亲过,可就不就是香的。” 一旁年过半百的刘婆子听了这话都不由羞红了脸。 哎哟喂,她的主子喂!他自己说得是高兴了,没见夫人的都快把眼刀子扔他身上了吗? 在玉芝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等到召见了,纵使心中对许闻溪再不满,也只能只身前往。 当玉芝见到时赫辰的时候顿时心道糟糕,却还是立即老老实实地起身向时赫辰问安。 “奴婢玉芝见过二爷,二爷万福金安。”玉芝深深福下身子。 第85章 入府 “嗯,起来吧!”时赫辰随意抬了抬手,便带着闻溪在主位上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玉芝起身时不动声色的扫了闻溪一眼,第一反应便是惊艳。 汴京从来不缺美人,可在如今文人们的推崇下,美人大多千篇一律的清丽婉约。 可眼前这位却是同二爷一般高鼻深目,美得刺人,让人一眼看去就耳目一新为之惊艳。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眼,让玉芝瞬间看轻了许闻溪,以为这不过是一位靠着脸上位的乡村野花而已。 毕竟江铃那种地方又没有大的世族,能出什么勋家贵女,不过是占着脸有几分勾人罢了。 因为环境所困,许闻溪自小对旁人的眼光就带着几分敏感,刚才玉芝对她的打量她自然也感觉到了。 索性她一开始就从刘婆子的言语中明白了对方来者不善,所以此时也没有什么不适,只看时赫辰如何应对便是。 见时赫辰一直不问,玉芝便主动开口道: “启禀二爷,自您去江陵以来,老封君想您想得茶饭不思,这不听了您回来,昨儿起就巴巴的等着了,知道您带了位娘子回来,更是高兴得说要亲自见见才行,可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哪知时赫辰根本没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所蒙蔽,甚至嗤笑一声说道: “谁家的礼数是大早上撵人家里去情人的?这到底是礼,还是兵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缉拿归案呢!” 玉芝顿时面色一白,立即跪了下去,并说道: “二爷您误会了,真只是老封君挂念而已。” 时赫辰冷笑一声,却没再搭理,而是对一旁的许闻溪说道: “既然如此,那乖乖便同我走这一趟如何?” 许闻溪点了点头,对此不置可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见对方答应,玉芝终于松了一口气,平日里二爷虽然浑,但也不会轻易发难的。 却没想到今日一见,二爷竟然就直接甩了脸子,要知道她可是老封君身边的一等侍女,这竟然是连老封君的面子都不给。 既然要出门,闻溪便要重新梳妆,虽然时赫辰说着“我的乖乖怎么样都是美的。”,却也乖乖等在一旁没有上前捣乱。 梳妆时,闻溪看到了之前放在妆台里的彩狮穿花纹葫芦瓶,没想到之前收拾箱笼竟然连这个都带上了。 许闻溪心中一动,便悄悄倒出其中的一粒小药丸吞了下去,如今不明不白的跟在时赫辰身边,她可不希望自己怀孕了。 待去往镇国公府的路上,沈轻舟便同许闻溪介绍其府中的情况。 “此次虽然说是去见我祖母,想必其他人也是在着的。” “我母亲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如今的国公夫人是我父亲后娶的表妹,目前只育有一女,年纪尚小,如今不到五岁。” “我上有一兄长,乃是镇国公世子,也是如今归德大将军,常年镇守边疆,现今只有正怀有身孕的长嫂还在府中。” “至于旁的,父亲虽有姬妾,但并没有其他庶出子女,至于其他叔伯,并不在府中居住。” 许闻溪闻言点了点头,按照时赫辰这样的家世来说,镇国公府的人丁可以说是单薄简单了。 马车并未在镇国公府停下,而是一路驶进了府中,直到内院门口才停了下来。 而两人下车后,旁边已经停了两台人椅,待时赫辰和许闻溪坐上后,立即平稳且快速的带着他们往老封君所在的瑞康院走去。 刚行至屋下,就听到了屋内的欢声笑语,早有侍从禀报了许闻溪他们的行程。 所以刚进屋,就听到女子娇甜的声音: “老封君,二爷来了。” “孙儿向祖母问安。”不管时赫辰的心中再如何想,可他的礼仪却挑不出半分错处。 许闻溪也跟着在一旁福了福身,说道: “民女许闻溪向老夫人问安。” 老封君就算心中再如何想,也不至于当着时赫辰的面打许闻溪的脸,便笑着说道: “好孩子,快都起来吧!” 时赫辰起来后,不等旁人招呼,便带着许闻溪坐下了。 在坐的国公夫人心中划过一丝不满,这继子还真是极度不将她放在眼里,她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坐着,从进来到坐下竟然连一丝招呼都不打。 可同样如老封君一般,不管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国公夫人的面上都是笑着的。 正在这时,刚才一直在老封君身旁凑趣,身着嫩黄色衣裙,长相甜美的少女,上前对着时赫辰福了福身,甜甜抿唇笑道: “静柔见过表哥,表哥安好。” “嗯。”时赫辰敷衍地点了点头,孙静柔对他的冷淡却一点都不在意,面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 而一旁的许闻溪却微微挑眉,这家伙路上说了那么多,可从未说过府中还有这样一位表妹。 “辰儿一路上可还辛苦?”老封君问道。 “还好。”时赫辰点了点头。 一旁的国公夫人却笑着说道: “老封君,二爷有佳人做陪,在辛苦也百累全消了。” 此话说得露骨,这是直接将许闻溪当做陪酒的花娘了。 还不等许闻溪心中不爽,时赫辰已经重重合上手中的茶杯,冷哼一声说道: “母亲怎就知道得如此清楚?莫不是往日里母亲也是如此消除百累的?” 时赫辰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变了脸。 国公夫人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纵使再不爽,也从未同她撕破脸皮的时赫辰,竟然一回来就往她头上拉了坨大的,这是将偷人的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呢! 国公夫人顿时心中一慌,面上呈现受伤之色,沉痛地说道: “自嫁入国公府,我孝敬婆母、敬爱夫君、爱护晚辈从未落下,二爷怎可这般说我?” 就连还算疼爱孙儿的老封君都一脸不满地说道: “辰儿还不快快同你母亲道歉。” 哪知时赫辰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 “国公夫人是不是想岔了?我只是用你说的话问你而已,怎么你竟然好似很受委屈似的?” 接着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着脸说道: “要委屈,也该是我夫人先委屈才是。” 第86章 娶妻 众人被时赫辰的突然发难下了一跳,但是更惊人的却是他对许闻溪的称呼。 老封君震惊地问道: “什么夫人?” 就连的国公夫人都皱起了眉,一旁的孙静柔不安地揪着手中的绢帕,显然玉芝还未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只见时赫辰莞尔一笑,拉起许闻溪的手说道: “我决定娶闻溪为妻。” 这一瞬震惊的不止镇国公府的众人,就连许闻溪都是万分难以置信的。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是只将她当做外室的吗?为何现在突然又说要娶她为妻? “荒唐!”老封君瞬间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的说道: “聘为妻,奔为妾,不知她是谁家的贵女,竟然连这般道理都不懂。” 许闻溪的脸上瞬间闪过难堪,虽然当初在选择同时赫辰一起入京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将会面对各种流言蜚语的准备。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那般强大。 明明当初自己拼命从沈家逃离,就是为了不做妾,为了主宰自己的命运,可如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 “这什么狗屁道理老子不需要她懂,我只知道闻溪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她,我还就娶定了!” 说罢,时赫辰拉起许闻溪就向外走去,丝毫不顾众人难看的脸色,直到在廊下遇见了正从外面的回来的镇国公。 “真是要到哪去?” 镇国公声如洪钟,虎背熊腰,脸上满是曾经征战沙场的风霜。 对于这个父亲,时赫辰的感情是复杂的,但是不可否认这其中也有敬重。 时赫辰停下脚步,说道: “家中不欢迎我,我自然是出府去。” 镇国公皱了皱眉,没应他的话,转而看向一旁的许闻溪问道: “这便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外室?” 许闻溪面色一白,却隐忍地咬住下唇,而时赫辰则是彻底沉下了脸。 “她将是我的妻,不是你们口中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镇国公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即说出什么反对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你打算娶她?” “自然是要娶的,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都是要的。”时赫辰在说此话的时候,嘴角隐隐含着笑意。 一旁的许闻溪却觉得鼻子酸酸的,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呆呆地站着。 国公爷就这么看着时赫辰,过了半晌,点了点头说道: “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可话音刚落,国公夫人略显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国公爷!” 接着便见到国公夫人聘聘婷婷地走了出来,面上虽然带着笑容,却多少有丝强颜欢笑的意味。 “二爷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这自是好事,可是……”国公夫人拉过一旁的孙静柔,小声说道: “可是国公爷别忘了,二爷同静柔石有婚约在身的啊!” “嗯?是吗?”镇国公愣了愣,他并不记得有这件事。 国公夫人心头一梗,却还是温柔的笑着说道: “你莫不是忘了,在二爷去江陵前一晚,妾身曾与你提过这件事,你当时只说一切凭妾身做主,妾身想着静柔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第二日便同妾身的母家提了这事,他们也是同意的。” 镇国公回想了以下,点了点头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一旁时赫辰冷哼一声,说道: “你们在做这番决定的时候,可有经过我的同意?” 国公夫人满脸温柔地笑了笑,说道: “二爷想娶心爱女子做母亲的自然能理解,可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我也是同你父亲商议过的。” 说到这里,国公夫人微微一顿,看向一旁的许闻溪,一脸贤良地接着说道: “当然,这也并不是要二爷同这位娘子分开,只是要委屈这位娘子做妾而已,不过相信这位娘子若是真心喜欢二爷,定然不会在意这些的。”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似乎真的会被气笑,只见时赫辰勾了勾唇角,嗤笑一声,扫了镇国公一眼,转而向国公夫人问道: “你喜欢父亲么?” 国公夫人的目光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微僵,继而一脸温柔的看向一旁的国公爷,说道: “我同国公爷相敬如宾。” “那就是喜欢咯?”时赫辰点了点头。 国公爷蹙眉说道: “如今谈的是你的事,你问这些作甚?” 时赫辰笑着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给我父亲做妾也挺好的。” 时赫辰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国公夫人,眼中是无尽地冷意。 这一次国公夫人脸上的贤良是彻底绷不住了,就连国公爷都皱着眉斥道: “胡闹!” 哪想时赫辰根本不在意,而是直接说道: “她不是说,只要喜欢就可以做妾?怎么到了她就不行了?” 感受到手中小手的冰凉,时赫辰拉起许闻溪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才扫了众人一眼,提声说道: “本官在朝为官这些年,看来是太好性了,让你们都忘了本官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叫你一声母亲就真以为自己能占着身份在这府中作威作福,插手本官的事了?” 镇国公瞪着眼睛,指着时赫辰怒斥道: “你给我闭嘴!”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又开始放浑了? 哪知时大人根本不带搭理,不顾国公夫人难看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子,接着说道: “收起你们的心思,本官还能忍你们些时日,若是敢背着本官找本官夫人的麻烦,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你个逆子……”镇国公这是真的火了,这兔崽子眼中还有一丁点他这个父亲吗? 虽然如今的国公夫人是续弦,但好歹也是他的妻,是这府中的女主人,这兔崽子竟然还这般下面子。 正在这时,屋内的玉芝突然急声呼道: “不好了!老封君晕过去了。” 镇国公立即带着国公夫人匆匆往屋内赶去,一出闹剧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但沈轻舟却带着许闻溪往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87章 长嫂如母 许闻溪惊讶地问道: “你祖母晕倒了,你不去看她吗?” 哪想时赫辰浑不在意地说道: “官家开恩,宫中御医每日都会来为她请平安脉,她的身体再健康不过。不过晕倒却是她最擅长的,只要有什么不如意了,她便会晕倒给你看的。” “……”许闻溪一时间无语凝噎,她似乎知道什么意思了。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嫂子。”时赫辰一边说着,一边不顾旁人眼神的揽上了许闻溪的腰。 他两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就这么紧紧盯着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 脸上满是阴毒,往日里甜美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一边走,时赫辰一边同许闻溪介绍道: “我嫂子出生高门,同太子妃乃是亲姐妹,因此这满府里谁也不敢同她置气。” 许闻溪闻言不由紧张得手心生汗,时赫辰见此安抚的拉过许闻溪的手,微笑着说道: “不过你不用紧张,我这嫂子素来喜欢漂亮的东西,不然当年也不会看上我兄长非他不嫁,我们乖乖长得这般漂亮,她定然也会喜欢的。” “……”许闻溪无声地瞪了这浑人一眼,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开这般玩笑。 时赫辰笑而不语,待小东西待会儿亲身感受了,便能理解他说的话了。 闻溪还以为自己将会见到一个规矩森严的大家闺秀,可当看到满身华服珠翠,正不停指挥侍卫在池中抓鱼时,还是不由愣了一下。 “见过嫂子。”时赫辰微微拱手,并对女子介绍道: “这是我的夫人,闻溪。” “民女闻溪,见过世子夫人。” 本还在看鱼的女子立即转过身看向闻溪,接着双眼一亮,不顾身边侍女的小心翼翼,提着裙摆就向闻溪快步走来。 闻溪看着她硕大的肚子,一时间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哪想那女子同闻溪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好漂亮,今晚同我一起睡可好?” 时赫辰顿时面上一黑,将许闻溪往自己怀里一搂,说道: “嫂子,闻溪是我夫人。你若真喜欢美人,让兄长为你多纳几个妾室也行。” 哪想女子却摆了摆手,满脸不甘地说道: “上次我就同他提过这事,哪想他非但不纳,甚至还将我骂了一顿,哎~这世间哪还有我这般贤良淑德的妻子了。” 时赫辰的嘴角抽了抽,也就只有他嫂子能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了,谁家纳妾是每日陪夫人吃喝玩乐睡的? 若不是知道嫂子只是单纯喜欢漂亮的东西,并且对兄长格外不同,他恐怕都要怀疑嫂子有磨镜之好了。 一旁的许闻溪也目瞪口呆,这样的情况是她从未遇过的。 “我让他们抓了鱼,中午便留下来用膳吧!”女子笑了笑,主动伸手拉过许闻溪,并一脸埋怨地同时赫辰说道: “你什么时候在外娶了这样一个漂亮夫人,也不知道带回来同我说说话的。” “还没娶呢!都说长嫂如母,这不麻烦嫂子来了。”时赫辰难得讨好地笑了笑。 世子夫人微微惊讶,转而立即明白了什么,满脸不屑地说道: “前面那两个老东西为难你了?” 说着不等时赫辰回答,就接着说道: “两个眼皮子浅的,这满府里被塞了多少他们娘家的阿猫阿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连你的婚事也想染指。” 女子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气势全然变了,虽然看起来依旧慵懒,却透着几分不怒自威在里面。 “如今镇国公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已然不再需要任何姻亲上的助力,你自己的婚事你自己做主便好。” 当年太子妃的妹妹真就只是简单的爱美而非君不嫁吗?达官贵族中的婚嫁怎可能如此简单。 不过是掩饰在闹剧下的利益交换而已,庆幸的是世子同她却有真心,否则婚后又是一对怨侣。 “所以岁安特意来请嫂子出面,替我保下这个媒。”时赫辰深深揖手。 一旁的许闻溪听着,心中却是天人交战,她之前只打算做这浑人一段时间的外室,待他成亲之日便离他远远的。 却没想着家伙今日突然说要娶她,令她不安的是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半点抗拒,竟然还泛着一丝丝的喜悦。 而向来粗中有细的世子夫人似乎察觉到了许闻溪心中的不安,突然问道: “你可愿意嫁与他为妻?” 时赫辰一听这话就知道要遭,他今日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主意,到时候自己再死皮赖脸的撒撒娇,乖乖定然会同意的,哪想嫂子竟然先一步问出来了。 “我……”许闻溪张了张口,眼中满是纠结。 时赫辰心脏却已经紧张得要跳出来了,立即上前握住许闻溪的手,说道: “乖乖,我们回家再商讨这事可好?” 世子夫人显然看出了这其中的猫腻,立即盛情邀请道: “闻溪今夜就留下来陪我可好?”说着还扶着肚子卖起了惨。 “如今我的月份越来越大,已然不方便出府了,平日里也不能出席个宴会什么的,只能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府中,我就想找人说说话。” 时赫辰黑着脸说道: “你院子里的人够你说的了。” “那可不一样,我就想和闻溪这样的说。” “你……”时赫辰还想再说,却被许闻溪拉住了手。 “我也想同世子夫人说说话。”闻溪已经感觉到世子夫人已经看出了什么,是出于好意才将她留下的。 时大人顿时一脸委屈,眼巴巴地同闻溪小声说道: “乖乖,你不在我睡不着。” 许闻溪没多想,还惊讶地道: “怎么会?那你以前怎么办?” 时赫辰挑了挑眉,眼中波光肆意,隐隐闪过暧昧,继续小声说道: “那可不一样,以前我有右手,如今有了乖乖,哪还能便宜了别的东西?” 许闻溪瞬间反应过来,这个混球在胡说些什么呢!也不知道害臊的! “你回去吧!今日我说什么都要就这的,” 第88章 太子队 用了晚膳,又陪着坐了会儿,时赫辰才依依惜别。 世子夫人看他那两步三回头的样子,不耐地说道: “你怎么比你哥还粘人,我只是同闻溪说说话而已。” 然而时赫辰却不看她一眼,而是一脸委屈地盯着许闻溪,问道: “乖乖,你说完话还喜欢我吗?” 闻溪顿时小脸一红,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都什么和什么呀!” 这家伙还真是满嘴胡吣。 直到腻腻歪歪的时大人离开之后,许闻溪才对上世子夫人一脸打趣的笑容: “嗳~年轻真好~”世子夫人一边摇扇一边说道。 许闻溪双颊微微泛红,轻声细语地说道: “世子妃说笑了,您也正当好年华。” 女子轻笑一声,说道: “你们呀,惯会哄我开心。如今我都二十有六了,怎能同你们相比。” “说起来二爷同我年纪差不多,与你比起来他还真是老牛吃嫩草了,哼!便宜他了。” 许闻溪笑而不语,她之前接触过最大的官员也就时赫辰,他同她又是那般模样,根本没有可参考的,所以目前她秉持的原则就是多说多错。 太子妃见此也没有太在意,而是直接问道: “你可愿意嫁与他为妻?” 许闻溪不由抿了抿唇,回道: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对你不好吗?” 女子回想着刚才所看到的情况,不应该啊!时赫辰看起来可腻歪多了。 许闻溪仔细想了想,回道: “……也不能说不好。” 只是一开始自己不是那么情愿罢了。 “那是?”世子夫人好奇地问道。 “只是不甘心罢了。”许闻溪笑了笑。 “不甘心?”世子夫人越发好奇了。 “说来不怕您笑话,我本是商户女,如今最想做的便是为自己挣下一份家业。” 令许闻溪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笑她,反而目光闪闪地追问道: “做的都是何营生?在京中可有开店?” “如今主营的布匹生意,在京中尚未开店。” “那可有这个打算?”世子夫人继续问道。 “是有这个打算。”许闻溪点了点头。 “那我出钱,算我一份可好?”世子妃面上格外兴奋。 “嗳?”许闻溪不太懂为什么对方会对这个感兴趣。 世子妃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说道: “我也不怕你笑话,当年虽说是我闹着要嫁,可二府联姻并不是小事,为了打消官家的怀疑,我同家中决裂,除了那一身嫁衣,什么都没有带入府中。” 许闻溪瞬间屏住了呼吸,这些东西似乎并不是她能够听的。 女子笑了笑,接着说道: “虽说家中偷偷在嫁衣里藏了不少银票,可坐吃总会山空。” 说到这里,许闻溪终于知道世子夫人所求为何了。 她还记得因为自己要到京中做生意,所以时赫辰曾同她分析过京中的局势。 并言明他自己曾是太子伴读,后因一些事情同太子决裂,可如今世子夫人却是太子妃的妹妹,而且世子夫人的话分明在暗示着,其实镇国公府依旧站在太子这边。 许闻溪并没有盲目就答应了世子夫人,对方也能理解,接着突然说道: “他原打算是不成亲的。” 说罢似笑非笑地看向闻溪,眼中满是揶揄,闻溪的心越跳越快,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女子又接着说道: “不过你也别那么快就答应他了,毕竟嫁与他的人是你不是我,日子酸甜苦辣终究是自己说了算的。” 说罢,拍了拍许闻溪的手,笑道: “好啦!我就不真留你过夜了,免得二爷不高兴。” 当许闻溪从院中出来的时候,没想到时赫辰竟然还等在外面。 “乖乖,你终于出来了。”许闻溪刚出来,时赫辰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许闻溪惊讶地问道。 “我想她总不会那么不识趣,真让我们夫妻分离不成。”时赫辰一边说着,一边揽着闻溪往自己院子走。 许闻溪顿了顿,终究还是问道: “你真想同我成亲?” 时赫辰立即说道: “这是自然?那还能有假?” 接着猛然顿住,转过身看向闻溪,一脸狐疑加小心翼翼地问道: “乖乖,你该不会真的说完就不喜欢我了吧?” 许闻溪无语地啐了他一口道: “说得好像谁喜欢过你一样。” 时大人顿时急了,将闻溪往怀中一带,温柔却透着危险地说道: “乖乖昨晚不是还说最喜欢我了么?” 闻溪顿时小脸一红,道: “那能一样吗?” “为何不一样,还不都是你说的。” 许闻溪瞪了他一眼,垂眸说道: “那不算。” “我不管,我说算就算的。”时大人干脆耍起了无赖。 许闻溪深吸一口气,道: “我还没有准备好。” 时赫辰本想说,‘你无需准备,只用等着洞房就行。’可当他看到闻溪眼中的迷茫时,心中不由一痛,涌出浓浓的不舍,点头应道: “那待你想好了,定然要同我说。” “嗯!”许闻溪应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当晚,许闻溪就将世子妃想同她一道做生意的事情与时赫辰说了。 时赫辰听了却沉默了许久,才回道: “正如你所见,我虽然表面同太子决裂,嫂子同家中决裂,但是镇国公府其实一直都是太子党。” “可这从龙之功从来不是好挣的,一个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时赫辰说到这里吻了吻许闻溪的额头,接着说道: “不瞒你说,如今就算你答应了,我也不会立即同你成亲的,我只是想同你定下来,给我自己留个念想。” 许闻溪静静地听着,时赫辰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 “乖乖,待我功成,我们成亲可好?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等得。” “嗯。”许闻溪在他的怀中微微点头,不知是答应了同他成婚,还是答应了后者。 第二日清晨,时赫辰被官家临时派去临县公干,而镇国公府竟然接到了清河郡主的请柬,上面指明了要许闻溪参加,是个人都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第89章 鸿门宴 “哼!她还真是和苍蝇一般讨嫌。”世子妃将请柬丢到一旁,国公夫人目光微微一顿,一副忧心地样子说道: “毕竟是郡主,且二皇子又是她堂兄,贸然拒绝似乎也不好。” “那便说闻溪身体抱恙。” “这……确实是个办法,可以郡主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她若再邀请,总不能次次都拒了。” 世子夫人抬眼似笑非笑地扫了国公夫人一眼,才接着说道: “说得也对,既如此,那我也跟着同去吧!” 国公夫人一时讶然,她没想到自从怀孕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子夫人,竟然主动要求前往,这是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护着了。 可这局专程是为许闻溪做下的,若是她也去了,那这戏还要如何唱下去。 于是国公夫人一脸为难地说道: “安怡,如今你身子重,游湖并不合适。” 就连老封君也开口说道: “你不许去,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要让这府中如何是好。” 哪想世子夫人安怡可一点不由着他们,直接说道: “腿长在我身上,可不是你们说了算。”说罢竟直接起身,拉着闻溪就往外走。 路上,许闻溪看着世子夫人大腹便便的样子,心中划过一丝不忍,轻声说道: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我自己小心点便是。” 哪想女子直接摆了摆手说道: “无碍。” 见许闻溪还是犹豫,便解释道: “清河那女人喜欢二爷多年,却一直未能如愿,而且她向来心思狭窄狠毒,自己得不到也不许旁人得到,这京中的贵女凡是喜欢二爷的,都被她折腾了个遍。” “也不知她怎会那么快就得到了你的消息,不过既然知道她来者不善,我们自然也不能着了她的道。” “刚才主院那几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你可信不得,说句自傲的,如今这满府能护住你的也就只有我了,不然二爷不会临出门还特意托我照顾你。” 于是安怡与许闻溪同去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到了游湖那日,安怡出门前特意灌了碗安胎药,看得许闻溪满是愧疚。 女子反倒安慰许闻溪道: “这药我每日都要喝的,今日不过是提前了些。” 说罢又抬手整了整许闻溪头上的发簪,直道: “我就知道这幅头面与你相配,看起来比起京中第一美人也丝毫不差。” “第一美人?”许闻溪一时也好奇了。 “自然是我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妃。”安怡随意地说道。 “民女哪里能同太子妃相比。”许闻溪一时间惶恐。 安怡浑不在意地解释道: “嗳~咱们只论容貌,不比其他,你同她都美,不过各有千秋,不是一个美法。并且世间万物各有各的美法,只是不一定会被发现而已。” “您豁达,是民女狭隘了。”对于世子夫人的言论,许闻溪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却觉得很有道理。 车轮滚滚,没一会儿就到了清河郡主邀约之地,现场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来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公子贵女。 当镇国公府的马车到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向这边看来。 毕竟清河郡主喜欢时大人的事情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往日里也不是没有邀请过时大人,可对方统统没来。 听说时大人最近不在京中,镇国公府的马车却出现了,这究竟是谁来了? 可当他们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孕妇时,现场陡然一静。 “她怎么来了?” “世子夫人身边那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听说是时大人从江陵带回来的。” “什么?郡主……” “嘘……” 众人小声议论着,只有安怡浑不在意,就这么带着闻溪往岸边那艘最大的游船走去。 清河郡主原本不是郡主,而是因为曾经救了太后一命,才被特封为郡主。 太后薨逝后,她这郡主本不再重要,却因自己姑姑诞下二皇子,成了最得宠的贵妃,而再次变得炽手可热起来。 而安怡出生丞相府,虽说为嫁入镇国公府已同家中决裂,可镇国公手中的兵权是实打实的,世子也同样是镇守边疆的归德大将军,那同样是手握兵权的三品大员。 所以二人比起来,虽说清河有着郡主的封号,可安怡却隐隐压着对方一头。 所以双方在游船上见面的时候,谁都没有先打招呼。 还是一旁贵女们扛不住压力,先同安逸问了好,至于清河就这么含糊的过了。 待落座后,清河的目光就没有从许闻溪身上离开过,赤裸裸宛如掏肛的鬣狗。 清河明知道,却还故意问道: “谁是许闻溪?” 许闻溪起身对清河福了福身,回道: “民女许闻溪,见过清河郡主。” “呵!长得倒是狐媚。”清河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安怡本担心闻溪受不了,却不想闻溪神色未变,甚至还大方回道: “容貌是父母给的,无论生得是何模样,闻溪都感激父母生我育我。” 闻溪此番话便是将二人的谈话上升至“孝道”上,官家以孝治国,那么清河自然不能否定许闻溪的话。 “你……呵!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清河咬牙切齿地说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嘴也同理。”许闻溪应道。 清河的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而一旁的安怡却丝毫不给面子笑出了声。 清河深吸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缓了缓,接着问道: “听闻你是从江陵来的?” “正是。”许闻溪微微点头。 “那你可曾听闻江陵沈家家破人亡,人丁凋零?”清河一副闻者伤心的样子,接着说道: “说来沈家也是可怜,买妻冲喜,却没想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而且那冲喜娘子听说也是父母双亡,家中无亲。” 一旁同清河交好的贵女立即接着说道: “那女子不会命中带煞,克亲害友吧?” “谁知道呢?”清河摇了摇头,接着似笑非笑的看向许闻溪,说道: “说起来,那冲喜娘子也是姓许呢!” 第90章 落水 清河身为郡主,且出生礼尚书府,虽说是仰仗着贵妃女儿才慢慢升的官,可好歹还有个二皇子撑腰,自然将许闻溪查了个底朝天。 许闻溪饶是有对方会刁难的准备,但是她没有想到清河郡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难缠,一上来就往人痛处戳。 一旁的安怡察觉到闻溪的呼吸不稳,立即安抚地拍了拍闻溪的手,朗声说道: “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于家千金竟然还精于此道了?竟然仅凭人言就能断人八字命柱。” 于家千金就是刚才帮着清河郡主说话的于家贵女,安怡的话顿时让她将在原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承认了,那便是她作为闺秀竟然去钻营旁门左道,若置于后宅怎知是否会有其他巫蛊之术。 可若不承认,那么刚才的话不就代表着她是个耽于嘴舌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两者于她今后的婚嫁都是百弊无一利的。 想到这里,平时跟在清河郡主身后趾高气扬的于贵女一时间也不由慌了神,条件反射帮看向她的“主子”清河郡主。 清河无声地咬牙斥骂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 于贵女顿时小脸一白,委委屈屈地退到了一旁。 不过饶是如此,许闻溪曾经的事情日后还是会在京中彻底传开的,但凡稍要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让她进门的。 这其实也是今日清河邀请许闻溪游湖的目的之一。 但以清河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闻溪呢? 这不,当他们的游船就驶到的湖中央时,清河郡主突然开口说道: “既是游湖,自然要好好观一观湖景,方才不虚此行。” 就算已经猜到了郡主今日的主要目的是许闻溪,可郡主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当清河出此提议的时候,众人立即纷纷响应。 许闻溪和安怡交换了一个神色,纵使心中不愿,也只能跟着众人一块起身。 就在这时,安怡桌上的酒杯不知怎的突然被碰倒了,一大片酒渍就这么洒在了安怡的裙摆上。 安怡瞬间皱起了眉头,从小的教养让她没有办法忍受衣物不洁时行于人前。 “我去换件衣服,很快就回来,你万事小心。” 安怡对许闻溪说了声,就立即匆匆而去,只希望自己速度够快,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可饶是安怡的速度再快,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此时落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心又小心的许闻溪。 她知道清河郡主对她不怀好意,所以她只是远远的跟着众人。 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几乎她刚到甲板,就被人重重地撞下了游船。 一旁的红姒饶是动作再快,也不过抓到了她的一缕衣袖。 随着许闻溪掉下湖,立即有人大声叫喊起来。 且不等众人反应,就有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船夫跳下,向许闻溪这边游来。 许闻溪余光撇到了同样站在甲板上的清河郡主,只见她的唇角此时正肆无忌惮地挂着嘲讽的笑容,好似在看一出势在必得的好戏。 再次扫过那正奋力向自己游来的船夫,许闻溪顷刻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见刚还半漂在水面上的许娘子瞬间消失在水面上。 清河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虽然她恨不得许闻溪死了,但却不是不长脑子。 知道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这时候对方死了,那根本就是往镇国公府送上了把柄,自己同姑姑他们可不好交代。 而那救人的船夫也显然没有想到许闻溪会突然消失不见了,他第一反应是对方沉了下去,立即潜水去寻。 毕竟贵人可同他说了,今日只需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落水的小娘子,贵人能让对方嫁给他,并且还能再单独给他一百两银子。 要知道他已经年过三十,因为外貌不好,加上喜欢喝酒赌钱,外面一直欠着饥荒,所以没小娘子愿意嫁给他。 若是真如贵人所说,他不但能白得一个娘子,还能用那一百两银子解决了外面的饥荒,天底下没有比这天上掉馅饼更好的事了。 所以饶是他猜到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咀唔,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毕竟贵人可是清河郡主,京中有名的贵女,若是他拒绝了恐怕反倒更加危险。 想着热乎乎的小娘子,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船夫心中越发激动,寻找的动作也更加急切起来。 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是,许闻溪幼时因为家贫,只能同村中女童一起到河边洗澡,所以是会游泳的。 在发现其中有诈之后,许闻溪就直接下潜,并快速向岸边游去。 没想还未到达岸边时,正好遇见一小船娘,许闻溪立即扒在乌篷船的船沿上同船娘“交易”起来。 在听到前方的惊呼声时,安怡的心中顿时划过不详的预感,立即捧着沉沉的肚子向外赶去。 心中不断地求爷爷告奶奶,可当看到红姒扒在船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时,她的心还是彻底慌了。 “快!快差人去救!”安怡一边指挥着自己的人,一边捧着孕肚努力深呼吸着。 随着跳入湖中救人的人越来越多,却半点音讯也无。 甲板上顿时人心惶惶,谁也没有想到好好的游湖,竟然会发生命案。 有的人甚至开始悄悄打量起清河郡主来,回忆着清河往日的狠辣霸道,心中不由猜测今日这事定然也同这位郡主有关。 想到这里,众人都不由稍稍远离郡主,毕竟狠辣和人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今日郡主能轻易弄死一个许闻溪,哪知明日谁若惹她不高兴,就被寻机弄死弄残了。 清河皱着眉,她不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小动作,却也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就算再如何解释,旁人也不会信的。 第一次,清河竟然希望许闻溪没死,起码不要在这个时候死了。 就在众人的心越来越沉的时候,一艘乌篷船缓缓驶了过来。 第91章 受惊 听着小船娘的解释,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如何,又不由悄悄观察起郡主面上的神色。 谁也没有想到,许闻溪落水后竟然大难不死,正好被小船娘救了,如今正在船内休息。 听到许闻溪没事,红姒顿时又哭又笑,脸上满是庆幸。 安怡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刚同闻溪认识没多久,可毕竟这是自己小叔亲手交代给她的,若是在她眼皮下出了事,她要如何同小叔交代。 就算世子再护着她,恐怕兄弟二人轻则产生隔阂,重则反目成仇了。 这一松气,安怡顿时感觉腹中隐隐作痛,可她月份不足,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我的肚子好痛。” 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清河郡主这游湖也彻底办不下去了。 当众人手忙脚乱将安逸送回镇国公府的时候,府医已经得了消息早早等着了。 “世子夫人这是受了惊,好在并无流产征兆,只需喝一副安胎药便能好。” 众人听了这话,不管虚情假意全都松了一口气。 国公夫人一脸担心地问道。: “世子夫人好端端地怎么就受惊了?” 安怡的侍女相互看了眼,还是回道: “二夫人今日落了水,世子夫人一时才受了惊。” 对于侍女们称呼许闻溪为“二夫人”的话,国公夫人心中不满却不能说。 毕竟国公爷身为父亲都拿时赫辰没办法,自己一个没诰命的续弦,若是时赫辰真要翻脸,自己还真是一时间没有办法。 不过对于许闻溪落水的事,国公夫人微微挑眉,清河这是得手了? 面上却还是一副担心地样子,转而向一旁还穿着船娘衣物的许闻溪问道: “好端端地怎就会落了水呢?” 许闻溪抬头看了国公夫人一眼,福了福身子,回道: “有人推了民女。” 国公夫人顿时抽了抽嘴角,她没有想到这乡下来的野丫头竟然如此直接,真是没有半点脑子。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郡主的邀约,应该没有贼人敢如此行事,或许是你认错了。” 国公夫人笑得勉强,不过她话中除了“提点”许闻溪的意思,其实更是为了让对方承认是自己行事鲁莽,才会落水,并惊了有孕的世子妃。 哪想许娘子这“乡下丫头”依旧咬死说道: “确实是有人推了民女。” 国公夫人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怒,一旁的长相甜美的孙静柔一脸疑惑地问道: “咦?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在郡主面前害你吗?” 哪想许闻溪就好似那滑不溜秋的泥鳅,这时候突然又缩了脚,说道: “民女不知,毕竟民女刚入京中,在京中也不认识人,只是不知郡主为何突然唤出民女名讳。” 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地镇国公闻言,顿时抬起头问道: “你是说郡主认出了你?” “回国公爷,正是如此。” 国公爷顿时皱了皱眉,他想的比旁人复杂多了。 因为国公府同二皇子一党为政敌,可如今适龄皇子众多,他担心是有人故意泄露的消息,甚至是故意对许闻溪下手,为的就是挑起二府矛盾。 国公夫人看到镇国公这样顿时心头一跳,担心镇国公查出什么,立即说道: “嗳~没想到清河郡主到现在都还没放下二爷。” 国公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看了眼依旧蹙眉国公爷,才亦真亦假地说道: “本来这也只是小女儿家的事,清河郡主倾慕二爷许久,行事也素来霸道,平日宴会上就不许旁的娘子多看二爷一眼,还多次打听二爷的行踪,就为了同二爷偶遇。” “想必这次二爷回来,她也是得了消息,却没想到二爷竟然还带了人回来,恐怕也是因此才受了刺激。只是苦了闻溪,竟然受此无妄之灾。” 国公夫人说罢,对着许闻溪露出怜悯的神色。 国公爷听到这里,面色稍缓,清河郡主的事他也偶有听说,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尚书府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镇国公说着,站起身同国公夫人说道: “好了,你在这里好好陪陪安怡他们,我去书房一趟。” 待国公爷离开之后,国公夫人怎么可能留下同安逸他们两看生厌,所以便找了个借口带着侄女孙静柔离开了。 “对不起,今日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这样。”一路上许闻溪的心都备受煎熬。 此时安怡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反而安抚地同许闻溪笑了笑,带着一丝落寞说道: “没关系,我习惯了。” 见许闻溪惊讶,安怡一时间也有了倾诉欲,想好好讲一讲她这些年的不安、不甘还有妥协。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怀孕。”安怡的神色透出一丝怅然,并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 “早在嫁给世子第三个月我便诊出了喜脉,原本我以为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世子也早早就开始给孩子起了名字。” 安怡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透着令人心疼的痛苦,接着说道: “可在第五个月的时候,我的孩子却没能留下。” “后来我养了大半年,我们再次有了孩子,可同样孩子在四个月的时候就没了,就这般断断续续我们有过五个孩子,都没能挺过六个月。” “世子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杀孽太重,甚至准备交了兵权辞官归隐。”世子夫人说到这里笑了笑,带着温柔和落寞。 “不过却被我拦住了。” “我同他说,没有孩子说明我和孩子没缘分,我给他纳妾,但他拒绝了。” 说到这里世子夫人的神色突然变得温和起来,抬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肚子,神色温柔的说道: “可他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军,我不能因为一时的自私让他断了血脉,当时我同他吵得很凶,突然晕倒了,结果我再次确诊怀孕,如今已是第七个月了,也是世子离开京城的第五个月。” 说到这里世子夫人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闻溪,拉着她的手,急切地问道: “你说,如今我的孩儿已经七个月了,是不是……是不是能留下?” 第92章 闹事 时赫辰一走便是大半月,许闻溪终究还是同世子夫人一起做起了生意,万安广进终究开进了京城。 从一开始的杂货铺得到启发,许闻溪并没有单一的做布匹生意,还会同时卖一些首饰、脂粉、环佩、头冠之类的东西,这样总会有人临时看上了某件搭配,而多了一份进项。 并且因为世子夫人的关系,他们店铺开在了最为富贵的京华街,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加上背靠镇国公府这个招牌,从一开始生意竟然还不错。 这日闻溪照常去店中查看,没想到刚开门没多久,就进来了几个男子,说是昨日从他们这买的衣服有问题,穿上之后身上起了疹子,叫嚷着要见老板。 “几位客官,我便是这家店的老板。” 许闻溪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几人,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 经商这些年,大大小小的闹事经历了不少,这样的人她可以说是见多了。 “你便是这家店的老板?”几人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了许闻溪一眼,斜着眼睛说道: “如今在你们店里买的衣服有问题,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 许闻溪点了点头,说道: “若是真是因为我店中衣物的问题自然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几人瞬间皱起了眉头,斥道: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是我们兄弟骗你不成?” 然后不等许闻溪反应,就冲着门外一开始就被他们吸引来的人群,大声嚷嚷道: “全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喂!万安广进卖的东西有问题不说,如今出了事情竟然还不认账,大家都快来看一看这家黑心肝的商铺。” 到了这个时候,许闻溪越发确定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 因为不说整个京城,至少京华街上,大家都知道这家店背后的是镇国公府,谁敢这么不长眼前来闹事呢? 确定是闹事,而不是真的出了问题,许闻溪反而不怕了。 她面色镇定地说道: “您说是穿我们家的衣服,身上起了红疹,那请问可有看过大夫?” 那几人微微一愣,却还是说道: “那自然是看过的。” 许闻溪问道: “那不知看的是哪家的大夫?” “看的是……是百生堂的大夫。”既然随口绉道。 许闻溪点了点头,应道: “百生堂的大夫的确不错,不过看一位大夫不准,不如多看几位也好确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人顿时眉头一皱,他们本就是来闹事的,若是看了大夫,那岂不就是露馅了? 顿时纷纷开始叫嚣道: “你现在让我们看大夫,谁知道会不会被你买通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承认,大家快来看一看这家黑心肝的店,摆明了是想欺负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说这家店的老板娘还是从外面来的,竟然如此坑害我们汴京人士,实在是欺人太甚,大家不如把他们的店砸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即有几人开始应和起来,甚至开始跃跃欲试,真想把这店砸了。 见此,许闻溪便知道人群中定然还有他们的同伙,不然也不会如此之快,就召集了一群人在门口闹事。 “我看谁敢!”许闻溪厉声喝道。 目光犀利的看向闹事的几人,冷声说道: “京中有京兆伊,还有大理寺,你们既然一口咬定是我店中的衣服出了问题,却又不愿意再度看诊,那我便合理怀疑你们是故意诬赖于我,那我们不如曝光,究竟谁清谁白,大人一定会为我们辨明真相,我还就不信这汴京竟然没有一个说理的地了。” 这几人显然没有想到,徐闻溪只是一名女子,竟然如此的硬气。 他们原本打算是吓一吓,闹一闹,想着对方,不过一名小娘子定然会害怕,这样一来就算是背靠镇国公府,一时半会也不敢出来继续做生意了。 那想这家伙非但不怕,一上来竟然还说要报官,这哪里是郡主所说的普通商户女。 一时间,兄弟几人顿时生了退意,相互使了个眼色,正如来时一般不等众人反应就这么一股脑的离开了。 见此围观的人群立即传来了唏嘘声,众人都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真的出了问题,而是在蓄意闹事,说白了,可能就是眼红闹的。 可真的只是眼红吗?许闻溪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她可不认为在汴京这一个砖头能砸到一个官员的地方,有人会嫉妒这样一家店。 甚至连对方幕后的人,他都大概有了猜测,除了清河郡主,他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了。 回去之后,闻溪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世子夫人,如今,世子夫人的月份越发大了,这样的事情,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就不用让她操心了。 纵使徐闻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们的店中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各家贵女公子退货与刁难时,她还是感觉到了烦躁与委屈,甚至隐隐对时赫辰产生了一丝埋怨。 明明不是她的错,却因为清河郡主的思而不得,自己却被迁怒了。 在又一次被退了,三套原本预订好的衣服,并一套首饰时,许闻溪干脆让人提前关了店,早早回到了镇国公府。 最近自己都是同狮子夫人,一起用膳的,所以刚一回来就被世子夫人请了过去。 “今日回来怎的这般早?”此时安怡正在自己同自己对弈,见到许闻溪进来了,立即招呼她坐下。 “无事。”许闻溪闷闷的应道,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 安怡看到闻溪这样,便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索性将手中的棋子丢了回去,说道: “你最近这几天回来后心情都不大好,不用说,我也知道定然是店里出了什么问题。” 许闻溪刚想说话就被安怡制止了,只见安怡继续说道: “你也不必继续瞒着我,这店竟然是我们一起开的,自然也有我的一份,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们一同解决了,这样才不影响我们赚银子,是也不是?” 第93章 找茬 “……”许闻溪沉默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就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连同那天有人故意找茬的事,也同世子夫人说了。 安怡在听了之后,也同许闻溪所想的那样,认为是清河郡主在其中使绊子。 不过她却没有半分的焦灼,反而还拍了拍许闻溪的手,安抚她,并说道: “这事好办,如今你刚来汴京,加上有清河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自然不将你放在眼里,就可着劲的欺负。可我不一样,不管虚情假意,他们总得卖我一个面子,只需要放出话去,这店也有我的一份,那些人自然不敢再使坏。” 也正如世子夫人所说的那样,自放出消息那日起,店中的生意就渐渐好了起来,再也没有人主动前来闹事了,甚至连之前退换货的人,用默默差人前来将之前退了的东西买走了。 见此,许闻溪也不由在心中感慨,权力和地位真是一个非常好用的东西,能让人见风使舵,所有问题似乎都不再是问题,甚至那些问题都会主动远离你。 在时赫辰离开的第二个月,店中的生意已经慢慢步入了正轨,这日徐闻溪正好来店中的二楼查账,同样已经来到京中的绿沫匆匆上楼说道: “娘子,清河郡主来了。” 许闻溪拨动算盘的手一顿,就算心中再不愿,也只能理了理衣服下楼去接待对方。 “民女许闻溪见过清河郡主。”许闻溪对着清河郡主福了福身子。 “……”清河郡主并没有应声,而是好似看不到一般,继续喝着茶盏里的茶。 直到闻溪的身子开始微微发颤,星河郡主才好似突然恢复视力一般,一脸惊讶地看向闻溪说道: “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你什么时候过来了,起来吧!” 红姒立即上前扶着闻溪站直了身子,清河郡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接着说道: “听说你们店里也有首饰,你去拿来看看。” 闻溪身子顿了顿,这样的活计历来都是店中的伙计来做的,而清河郡主这般使唤她,分明是将她当做下人来看。 只是瞬息的功夫,清河郡主身边的侍女就开口问道: “怎么还不去?我们郡主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说着,清河郡主的目光已经向她冷冷看来。 “自然不是,郡主请稍等,民女这就去为郡主取来。” 这么片刻的功夫,闻溪已经恢复了平静,当初在沈家的时候,也没少被沈家人刁难,自己不也还好好的吗?怎么如今才过几天好日子,她反而就开始不习惯了。 闻溪调整好心态后,就立即转身去为郡主取首饰。 见此,清河郡主与自己的侍女对视一眼,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就算得时赫辰一时的喜欢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在她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待闻溪去来了店中最为精美华贵的几样首饰时,清河郡主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一旁的侍女就说道: “换。” 许闻溪抬眼看了那侍女一眼,转而又看向清河郡主,郡主立即不满的说道: “看什么看?小桃的意思便是本郡主的意思。” “是。”许文熙只能将刚穿上的首饰又端了下去,继续换别的首饰端上来。 去清河郡主依旧看也不看上一眼,一旁的侍女就说道: “换!” 如此来回折腾了三四次,侍女再说“换”时,许闻溪开口说道: “如经店中稍显贵重,配得上郡主身份的首饰就是这些了,若再换其他的,恐怕配不上郡主的身份。” 一时间,侍女小桃已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求助的看向郡主。 清河郡主闻言,冷哼一声说道: “还真是寒酸,如今什么阿猫阿狗的店都能在京华街开了。” 对于此话,许闻溪并没有应声,清河郡主一时不去,转而说道: “那便将刚才送上来的那些首饰,再拿来看看。” 清河郡主想的好,他原以为许闻溪还会再次一趟趟将那些首饰端上。 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次性就端上来了,因为后面还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伙计。 清河郡主一时气恼,却也挑不出此间错处。 看着那桌面上一盘盘的首饰,顿时心生烦闷,不过看着一旁的许闻溪,她顿时又心生一计。 只见清河郡主从桌面上的托盘中随意拿起一根簪子,对许闻溪说道: “本郡主看这根簪子还不错,你来替本郡主簪上吧!” 许闻溪微微惊讶,却还是瞬间回神,并上前接过清河郡主手中的簪子,小心谨慎地将发簪插入清河郡主的发髻之上。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明明足够小心,清河郡主还是痛呼出声,一旁的侍女立即冲了上来,一把拽开许闻溪的手,并将发簪拔出扔在地上,厉声斥道: “你做什么!想要加害郡主不成?” “不,我没有。”许闻溪立即否定,她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刚才绝对没有伤到清河郡主。 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见那侍女根本不听闻溪的辩白,抬起手就向许闻溪扇来。 可是还不等那高高的巴掌向闻溪落下,一柄如闪电般出现的匕首,就这么齐整的掠过那小桃的手指。 “啊!!!”惨叫声瞬间响起。 滚烫的鲜血就这么喷洒在闻溪、清河郡主,还有周围的仆从身上。 或许真有一回生二回熟这一说法,许闻溪看着这样极其相似的一幕,竟然没有再害怕,而是条件反射地向身后看去。 果然,只见一个高大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啊!”这此起彼伏的短促叫声是受到惊吓的众人所发出的。 就连速来阴狠毒辣的清河郡主也显然被吓了一跳,一张高颧骨的美人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清河郡主果然好兴致,竟然趁着本官不在欺负到了本官夫人的头上来。” 当那低沉冷凝的男声响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清河郡主的小脸顿时越发白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时赫辰竟然会这个时候回来了,明明得到的消息说还有两三天的时间。 第94章 绿茶 在时赫辰面前,清河郡主历来都是温婉深情的人设,就算京中的传言再多,对来说也丝毫不影响。 但是今日这样的形象,却彻底在心爱之人面前破碎了,一时间,清河郡主又急又怨,只能将这笔账又记到了许闻溪头上。 但是比起这些来,时赫辰对许文熙的称呼才是最令亲和郡主所无法接受的,只见她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叫她什么?” “闻溪是我夫人,请问郡主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时赫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许闻溪身边,并顺势来一手揽住了她的肩。 清河郡主的目光,死死的盯在那只手上,几乎要藏不住眼中的恨意与恶毒。 “大人什么时候成的婚,怎么从未听说?”清河郡主勉强笑了笑。 “很快你便能听说了。” 说罢,时赫辰揽着许闻溪往外走,根本不顾小桃的哀嚎,还有郡主难看的脸色。 出了店门,许闻溪就小声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 “今日,刚回来便来见你了,待会我还要进宫,我不在的这些日,乖乖可有想我?” 许闻溪顿了顿,抬头看到时赫辰希冀中透着一丝丝紧张的目光,心头不由一软,几不可闻地回道: “有的。” “什么?”时赫辰的声音微抖。 许闻溪冷着脸,更像是恼羞成怒地说道: “听不见就算了。” 时大人顿时急了,立即说道: “乖乖,我听见了,只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许闻溪睨了他一眼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就在时大人以为此事没有后续,只得默默跟上的时候,许闻溪突然转身将一个荷包塞进了他手里。 时赫辰惊讶地看着手中的藏青色山水荷包,待反应过来后,脸上的喜色再也藏不住,上前拉住小兔子,声音微颤地问道: “这个是给我的?” “嗯。”许闻溪简单的应了一声,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是抖着的。 可此时的时大人却没有发现,而是接着兴奋又小心地问道: “你亲自绣的?” 哪想兔子却突然急了,劈手就要夺回时大人手中的荷包,并凶道: “爱要不要!话这么多做什么?” 平日里不说对闻溪百依百顺,却也有求必应的时大人,瞬间抬高了自己的手,怎么也不肯将荷包还回去,并急声说道: “给了我便是我的了,哪有送人的东西还要回去的道理。” 其实许闻溪也不是真要抢,只是这家伙嘴上巴巴个没完,她一时听烦了。 接下来直到将许闻溪送回镇国公府,时赫辰的嘴角都是翘着的。 “乖乖,你先进去,我入宫一趟就回来。”在下车前,时赫辰又亲了亲许闻溪的额头。 “嗯。”许闻溪点了点头,下车后便入了镇国公府。 哪想竟然遇见了国公夫人的表侄女,也就是孙静柔。 “闻溪姐姐。”孙静柔冲莞尔一笑,想要上前挽住闻溪的手,哪想许闻溪却避开了,一脸惬意地说道: “抱歉,我不太习惯。” 一时间孙静柔脸上的笑容差点僵住了。 自己从小到大因为长相甜美,在人际交往方面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没想到如今这乡野村妇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孙静柔稍显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对许闻溪笑了笑说道: “今日有人孝敬了江陵的特产,老封君特意让我来请你过去一同品鉴。” 许闻溪微微惊讶,她可不认为老封君突然就能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可心底就算犯嘀咕,却也不能拒绝一家之长的邀请。 于是闻溪点了点头,便同孙静柔一起乘着抬椅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孙静柔不愧是开心果,饶是许闻溪心有防备,也不时因为对方的话而轻笑出声。 再又一次笑出声地时候,孙静柔脸上挂着还未敛去的笑意,问道: “刚才闻溪姐姐可是乘表哥的马车回来的?” 许闻溪脸上的笑意一顿,继而一脸惊讶地反问道: “岁安去办公差了吗?莫不是他今日回来了?” 孙静柔的脸上表情微僵,其实她刚才只是看到了马车一角,也不确定刚才对方就是不是乘的表哥的马车。 并且朝廷的事哪里是能随便打听的,没想到这个村妇竟然如此狡猾,还给她挖坑。 “闻溪姐姐说笑了,这事我怎么会知道。”孙静柔笑了笑,却没有再同许闻溪交谈下去的兴致,索性闭了口。 到了老封君所住的院子,穿过一道道长廊,还未进屋,许闻溪就看到了廊下框里所放着的菱角和莲蓬。 待入了屋,才发现屋内不止有老封君和国公夫人,还有好些陌生的夫人。 许闻溪先向老封君和国公夫人行了礼,还不等赐座,国公夫人就“温和”地同许闻溪介绍起在场的夫人们。 一圈下来,闻溪才知道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镇国公府的亲戚,而剩下的要么是官职比镇国公低的,要么同国公夫人一样是续弦。 和国公夫人“温和”的目光不同,这些人在打量许闻溪的时候都肆无忌惮,就好似在打量一件物品一般。 在轮到介绍许闻溪的时候,国公夫人只含糊地说了一句: “闻溪是我们二爷的夫人。” 立即有心直口快的夫人问道: “二爷何时成了亲?我等怎从未听说过。” “这”国公夫人顿时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为难。 而另一位夫人已经开口说道: “该不会是无名无份吧?” 接着见国公夫人不说话,她便一脸嫌弃的说道: “都说聘为妻奔为妾,这不明不白,跟着男人在身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许闻溪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或许自己的选择真的错了。 “呵!现在有的小娘子当真是不知廉耻,但凡见到过爷们,都恨不得扒上去,更何况像二爷这样的,哪怕是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也恨不得扒着。” “哎呀,话也不是这么说,谁让我们二爷喜欢呢?” 第95章 和尚 国公夫人看似是为许闻溪说话,其实却是将她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的事板上钉钉。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鄙夷顿时越发明显了。 许闻溪强言欢笑的问道: “是说拿来了江陵的特产?” 那想刚提到这个,这些夫人似乎就更有说头了,只见一个个露出看笑话的神色,而老封君也终于开口说道: “去将廊下的那两筐菱角和莲蓬抬进来。” 许闻溪一时发愣,她知道,那些菱角和莲蓬是可能是江陵送来的没错,但是她却没有想到送就真的只送了这两样东西。 “江陵那样的乡下还真是没有见过好东西,不过是一点菱角和莲蓬也值当他们这般送来。” 一位夫人说着,目光却直勾勾的看向许闻溪。 徐闻溪还记得,刚才介绍这位的时候,对方是国公夫人和老封君的娘家亲戚,而且这话怎么听着都是冲着她来的。 看似说的是菱角和莲蓬,一实就是在嘲讽许闻溪不过只是一个江陵这样的小地方出来的。 许闻溪一开始还有点难过,但是他们接二连三说了这么多,她反而平静下来了。 通过这些人颠来倒去的话,许闻溪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无非是就是自己配不上时赫辰,想要让她早点滚蛋罢了。 想到路上时赫辰同自己说话的样子,许闻溪不由莞尔一笑,不顾在场众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开口说道: “诸位夫人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我对此也很是烦恼呢!不过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要不你们去问一问二爷,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好同我说一声。” 大家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从小接受的也是大家闺秀的教育,谁也没有想到,许闻溪竟然是如此的不知廉耻,竟然还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并且听她话里的意思还是二爷主动比较多。 一时间众人惊了又有惊,一是被许闻溪的大胆给惊出,然后又是无法想象二爷竟然是会主动的那个,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二爷吗? 许闻溪原以为,这样的戏到此就算是结束了,却没有想到今日的重头戏竟然还未开始。 小宴的时候,时赫辰还在宫里并没有回来,就在众人一同用膳的时候,一名小厮却神色匆匆的来报道: “启禀老封君,门外有一和尚说……说……”那小厮欲言又止,似乎要说什么很不好的事。 老封君蹙了蹙眉,不耐地说道“有话快说,赦你无罪便是。” 那小厮立即一个头,接着说道: “说咱们府突然乌云照顶,想必是有污秽之物入了府。” 国公夫人立即一脸焦急地问道: “端端的怎么就会乌云照顶了呢?还有什么污秽之物?那又是什么东西?” “回夫人的话,奴才也不知道啊!”小厮也一脸懵圈的。 “老封君。”国公夫人看向老封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见老封君和她对望了一眼,就开口说道: “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没一会儿,果然见小厮带着一名身穿簇袈裟、头顶戒疤的和尚走了进来。 “呵弥陀佛。”和尚对着老封罗和国公夫人行了礼。 老封君和国公夫人立即也对着和尚回了礼,接着,和尚就开口说道: “今日贫僧前来不为花园,只因路过此地见到贵府似乎不佳,想必是进了什么污秽之物,更有可能则是污秽之人。” “哦?此话当真?”老封君开口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此物应该是最近一两个月入的府,好在入府时间不久,只需将它送出府去,对贵府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影响。” 闻言,一位夫人好奇的问道: “呀,大师你也说此物很有可能是不知你可看出此人应该是谁?” 和尚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是看这样,其实并不准,最好还是需要验一验八字才行。” 刚才那位开了口的夫人,再次说道: “这倒好办,国公夫人只需将最近一两个月住入府中的人请来,报上八字给大师好好算一算就行。” “这……”国公夫人却一脸为难。 见此,老封君看似不耐烦地说道: “如今,自然是国公府的运道比较重要,你还在这里犹豫什么?还不快快将名单拟出来,差人将这些人全都叫来。” 之前国公夫人一脸为难地扫了一眼许闻溪,才起身福福身子,对老封君说道: “近两个月,府里并没有添什么新人,倒是……闻溪是这两个月内来的。” 现场陡然一静,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许闻溪,眼中充满了惊讶,好奇与幸灾乐祸。 直到这时,许闻溪哪里还不知道,现在这出戏分明就是向她来的,特意请那么多夫人,自然也是要将事情宣扬出去。 “不知大师是在哪里断的红尘?”许闻溪开口问道。 和尚双手合十,对着许闻溪念了声法号,才接着说道: “贫僧在白云寺出的家。” 许闻溪点了点头,一旁的夫人们已经急切地催促起来: “你快将自己的八字给大师看一看,究竟是不是你的问题?” 许闻溪并没有将自己的八字给对方,而是问道: “敢问大师,这八字的结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真是因为娘子的原因,贫僧还是建议娘子远离镇国公府,这样对府中众人也好。” 有“心直口快”的夫人随即开口说道: “就是,不然好端端的镇国公府,就和江陵沈家一般家破人亡,那可怎么办?” 这位显然是知道那日游船发生的事情的,看来清和郡主的那番言论早已不知不觉间在汴京传播开了。 众人的脸上顿时一片唏嘘,许闻溪的手指也不由紧了紧,想到沈家发生的一切,她的手指渐渐扣进了掌心里。 就在众人咄咄相逼,许闻溪差点说出自己八字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带着笑意的男声: “本官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子八字也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说的了,这位大师既然如此懂八字,怎不知厌胜之术也离不开八字呢?万一有人得了我夫人八字,想要谋害我夫人……” 第96章 逢凶化吉 就像清河郡主并不知道时赫辰提前回来了一样,郑国公府的众人也不知道时赫辰竟然提早回来了。 一时间,老封君和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差点裂开,就连在场的诸位夫人们也瞬间都禁了声。 那和尚看着突然出现的时赫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出戏唱下去,便条件反射的去看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却连与他对视都不敢,只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和尚只能硬着头皮的说道: “也不是非要八字不可,其实只用观一下面相,也能知道个大概。” 时赫辰进来后,拉着许闻溪找了位置坐下,然后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哦?那大师不如帮本官看看过去这半年本官的运势如何?” “这……”和尚又不由看向国公夫人,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暗示。 无论是国公夫人还是老封君,亦或者是孙静柔,甚至就连在场的诸位夫人们都是眼观鼻子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时间,和尚的心中记恼恨又害怕,却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石鹤城的面相,才开口说道: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有凶险,也能逢凶化吉。” 时赫辰闻言笑着说道: “大师,不愧是大师,竟然看的如此之准。” 和尚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装模作样的不动声色,并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法号,一副高人的模样。 哪想时赫辰的话,却并没有结束,而是接着问道: “那大师又可有看出本官是何时遭的难,又是怎的逢凶化吉?” “这……”那和尚顿时愣住了,他只是信口胡邹的,不过是挑着好话说罢了。 时赫辰面上的表情顿时一冷,问道: “怎么大师竟然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不是……”和尚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并小心翼翼的说道: “只因时间太过久远,贫僧学艺不精,还望大人海涵。” “学艺不精?呵,好一个学艺不精,”时赫辰冷笑了一声,抬眼扫过在场众人,冷声说道: “过去这半年,本官差点死在了江陵,正是眼前这位你所谓的不祥之人救了本官,那你倒是好好同本官说说,这位女郎究竟是哪里不详?” 时赫辰的这番言论,彻底惊呆了在场的诸位夫人,他们看看时赫辰,又看看许闻溪,再看向和尚,一时间分不清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此时的和尚也顾不得向国公夫人寻求暗示了,直接对时赫辰说道: “大人是贫僧看错了,都怪贫僧学艺不精。” “又是学艺不精?”时赫辰挑了挑眉,看向国公夫人,嗯哼一声说道: “如此滥竽充数之人,国公夫人竟然也将他邀请入府,并任由他栽赃我夫人,不知国公夫人究竟是存的个什么心思?” 国公夫人的心中一慌,面上却万分愧疚地说道: “本夫人只是关心则乱,我也没有想到竟会被他给骗了,这实在是我的错,还好闻溪没事,若是出了差错,我也无法同你交代了。” 此时的国公夫人将自己的位置放的特别低,虽身为国公爷的续弦,却低眉顺眼的同继子说要给交代,这让人不由觉得平日里国公夫人定然吃了许多苦,这继子也是横行霸道的主。 虽说时赫辰平日里确实霸道,但是对于府中的事,他都懒得管,国公夫人此番作不过是在众人面前上眼药,博取大家的同情而已。 而时赫辰对于她的这些小心思根本懒得计较,自己在朝为官难不成还要在意这点无伤大雅的名声吗? “既然如此,想必这人也不是什么真和尚,不如直接将他送到京兆伊那,让他好好审上一省审。” “不要!不要啊,大人!贫僧是真和尚,贫僧真的只是学艺不精呀!” 那和尚顿时急了,甚至想要跪下,却被时赫辰的近卫直接架住了,并开始拖着往外走,似乎真要送到京兆伊那。 “不行!”国公夫人陡然出声,面上隐隐闪过惊慌之色。 “哦?哪里不行?”时赫辰懒懒问道。 国公夫人顿了顿,稍微平静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此人却是有行骗的可能,但此事事关国公府的名声,若说出去,国公府竟然让此等小人骗了,那岂不是让国公府的颜面彻底扫地?” “那应该如何?”时赫辰似笑非笑地问道。 “这……”国公夫人其实更想让时赫辰直接将人放了,可她知道这样并不能服众。 就在这时,一旁的孙静柔开口说道: “家父乃大理寺丞,或许可以一试。” “对,孙寺丞确实再合适不过。” 国公夫人立即点了点头,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她怎么将这人给忘了? 时赫辰定定的看向国公夫人直将她看得心虚的将目光错开,才平静的开口说道: “那此人便交给孙寺丞来办吧!” “本官的夫人受到了惊吓,就先行告辞,不打扰诸位夫人雅兴了。” 说吧,时赫辰就起身牵着许闻溪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但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时赫辰才一把搂过许闻溪,将其抱在怀里,并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 “乖乖,今日怎么就这么好气性,就任由他们欺负了。” 然而,许闻溪却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指尖,才开口说道: “或许我并不适合国公府。” 时赫辰眼顿时心头一跳,却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里待的确实不如咱们自己的宅院自在。”然后低头吻了吻文西的嘴角,才又接着说道: “乖乖,以后咱们自己开了府,你做女主人,这样谁都不能将你欺负了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许闻溪终究开了口。 时大人位眯了下眼睛,还是笑着开口说道: “乖乖,不要说让我不高兴的话,好不好?” 许闻溪抿了抿唇,开口道: “要不你还是放我走吧!我们并不合适,我们之间身份地位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97章 抓包 闻言,时赫辰猛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才对着许闻溪温和的问道: “乖乖,可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好不好?你也不要再提什么离开不离开的事。” “可是……” 许闻溪还想再说,时赫辰却立即冷声打断了她。 “够了!” 野兽紧紧的盯着小兔子的双眼,直看的她心生退意,才缓缓地说道: “乖乖,我们说好了,不许提离开的事情的。” 许闻溪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 “我并未同你说好。” 只见时大人低低一笑,目光温和,却不带丝毫温度地看向小兔子: “乖乖,想要到哪里去?回江陵找你那断了根的情郎?还是……” “啪!”许闻溪抬手就打了面前的男子一巴掌,打完后指尖都是颤抖的,立即缩回了袖子里,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气短。 而随着这一巴掌落下,空气顿时一静,屋内的侍从们顿时满心惊惧,甚至以为自己将会看到血腥的一幕。 那像他们想象中的血腥一幕并没有出现。 只见时大人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脸颊,感受着上面传来的一丝丝疼意,倏尔莞尔一笑,对着许闻溪说道: “乖乖打也打了,是不是也消气了?就不要再提这话了。” 看着男子脸上若无其事的笑容,许闻溪的心中却闪过一丝惊惧,咬牙斥道: “疯子!” 哪想时大人根本无所谓,甚至还搂着许文熙的腰摇了摇,并说道: “我也是乖乖一个人的疯子。”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上许闻溪的小腹: “本官如此努力,乖乖也合该给我生个孩子才是。” 说到这里,石鹤城的面上陡然一变,一脸期待地抬起头,同许闻溪问道: “你说咱们日夜如此努力,会不会已经有了孩子?” 许闻溪想到自己之前常吃的那瓶“打哪吒”,一时间,心虚地撇开了自己的目光,小声说道: “不会有的。” “为何不会?”时大人的眉头顿时一皱,不满地说道: “你莫不是在怀疑你夫君的能力不成?” 时大人说着手还轻车熟路的在那丰满的且弹性十足的嫩臀上揉了揉,暗示性十足。 “大白天的,你抽什么风呢?”许闻溪顿时小脸一红,抬手一推这浑人的胸膛,就想起身走开。 哪想时大人的铁手却紧紧的扣着,根本不让闻溪离开,并拉过闻溪的一只手,将其指尖含进了自己的嘴里,细细吮吻。 “别胡闹,有人看着呢!”许闻溪说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哪想时大人头也不抬的说道: “放心吧!他们早就出去了。” 许闻溪抬眼去看,果然屋内早就只剩他们二人,甚至那些人还体贴的为他们关上了房门,闻溪一时间无语凝噎。 去还等不及她思考,这野兽细细密密的门已经落在了他的颈间,边亲咬着还一边说道: “乖乖,可想死我了,你可有想我?你摸摸他,想你想的都发疼了。” 时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拽着许闻溪的手往下带。 这一折腾,竟然就断断续续折腾到了半夜,待一切停下的时候,闻溪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连动一根手指都不能。 时赫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着白日里所发生的事。 自己不常在府中,小兔子确实容易被人欺负了去,还是住在外面的宅院里更自在些。 然后又揽着怀中的人默默抚摸向娇嫩柔软的肚子,按理来说,以他们的频率,早该怀了才是,之前没有细想,如今想起来怎的还没有动静。 要不待回了他们自己的宅院,他请宫中的御医来为小兔子看看。 自己长请平安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怕小兔子沈府遭了虐待,或者幼时亏了身子,这样早日看了,若有问题也能早点治疗。 甚至时赫辰都想好了,如若他们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也没事,反正大嫂已经怀上了他们时家也不至于绝了后,只要小兔子开心就行。 想到这里,时赫辰顿时一阵心安,揽着怀中心爱的小兔子就这么昏昏沉沉,也一同睡去。 可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赫辰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吵醒了。 循声望去,只见他的小兔子正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了几粒药丸子,就往口中吞去。 时赫辰微眯了下双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乖乖,你在吃什么?” 许闻溪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瓶也顺势掉了下来,其中的药丸一下子撒在了床铺上。 这下子,许闻溪是彻底慌了,正想着要如何同时赫辰解释时,只见对方已经抬手拿起了床上吊着的彩狮穿花纹葫芦瓶。 “乖乖,这是什么?” 时赫辰看着这熟悉的药瓶子,一时间面色有些古怪。 可是惊慌中的许闻溪却并没有注意到,只见闻溪抬手想要夺回药瓶,却被时赫辰手掌一握,连她的手一同拽进了手里。 “乖乖还没有同我说这是什么?” “药。”许闻溪干巴巴的说道。 “什么药?” 哪知时赫辰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他想要知道闻溪平日里究竟是把这个药当做什么药吃的? 是只将它当做养生的药,还是? 他可没有忘了那日闻溪去找大夫要开的可是必子汤,是自己用这益气丸去换了那避子汤的。 “就是普通的药而已。”许闻溪说着,试图想要挣出自己的手,却只是徒劳。 “是吗?”时大人显然不信。 “……”撒谎总是煎熬的,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时赫辰的时候,许闻溪总有种不忍心骗对方的感觉。 “乖乖,告诉我好不好?嗯?”时赫辰说着,低头抵住了许闻溪的额头,迫使她同自己的目光四目相对。 闻溪看着那双真挚且炽热,已经失去万物只剩自己的异色双瞳,一时间心头猛然一颤。 “是……是避孕的药物。”许闻溪说完此话之后,就彻底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第98章 离开 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时赫辰鼓动了一下喉结,闭了闭眼睛,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 “乖乖是不想同我生下孩子吗?” “我……我不知道。”许闻溪别看了自己的目光,不忍心去看时赫辰脸上的神色,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时赫辰一时间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热。 “我真的不知道,别再问我了好不好?”许闻溪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时赫辰沉默了半晌,突然翻身下了床,随手拿起一件衣袍,一边穿着一边大步向外走去。 许闻溪惊讶的直起身,张了张口想要问他去哪,却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啪嗒!”房门被重重的推开,又重重的摔上。 看着那未合严实的门扉,许闻溪突然感觉一阵委屈,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并且越流越伤心,却强忍着不肯哭出声来,就这么将头埋在了床上,不时的耸肩哭泣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叹息的声音,记着一双温柔干燥的大掌抚上了许闻溪的肩头。 “不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男子低沉微哑的声音出来。 许闻溪没有起身衣就趴在床上,无声的流着泪,直到身后的人也爬上了床,将她强硬的搂在了怀里。 若是以往,许闻溪早就开始挣扎了,可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动,就这么任由对方搂着。 时赫辰太起略微粗糙的手指,细细的抹去闻溪脸上的泪水,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说道: “确实是我太自私了,你本就是我强求来的,我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想让你也如此对我。” 闻言许闻溪的泪水顿时流的更凶了,她抿着双唇无声地摇了摇头。 时赫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若你真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也别吃那药了,明日我去宫中重新求一副不伤身的方子来。” 许闻溪闻言,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他。 只见那人笑容惨淡地说道: “你那瓶中的药其实并没有避子的效果。”然后不等许闻溪反应,就接着说道: “那是益气丸,宫中的养生药。” 都说到了这里,见许闻溪满脸狐疑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时赫辰索性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都吐了出来。 一时间,原本还哭得正伤心的娇人儿都忘了继续哭。 “你说的可是真的?”许闻溪不辩喜怒地问道。 “句句属实。” “你……”许闻溪嘴巴张张合合,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 时赫辰却像是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一般,直接开口说道: “所以你之前问我你为何会痛,也是因为其实那一夜我们根本没有做到最后。” “你混蛋!”许闻溪彻底叫骂出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离开沈府前原来是完璧之身,是眼前的这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蒙蔽了自己,如今,她却已经彻底将自己献了出去…… “对,是我混蛋。”时赫辰咬了咬牙,索性闭上眼睛说道: “若你实在想走,那你便走了吧!之前的那套宅院便送予你,房契就在宅院书房的第二层书架的兵书里放着。” “后面那个书架的盒子里放着三万两的银票,想必够你用上些日子了,若是不够了,你再来同我说便是。” 说到这里,时赫辰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若你实在是不想见我,差人来同我说也行。” “你想做生意便接着做,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 “还有你弟弟,如今,他在军中我也会差人照看着,你且放心就是。” 随着对方这一句又一句的话,许闻溪的心似乎渐渐软了,可她又梦然清醒过来,这是自己唯一离开他的机会。 她从沈府离开不就是为了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作为谁的妻子,谁的夫人永远的锁在宅院里,日盼夜盼,为的就是夫君能够多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许闻溪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起身迅速的穿衣束发,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从始至终,时大人都静静的躺在床上,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动不动。 直到彻底听不到门外的脚步声,一滴滴的水珠才从指缝里渗透出来。 自那天起,朝堂上温和却笑里藏刀的时大人似乎就失去了笑意,发了狠的他,几乎让众人难以招架。 可每次回到府中时刻,时赫辰却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他也曾试图灌醉自己,却越喝越清醒。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敲响了那座宅院的门,接着在侍从们惊讶的目光中,什么也不顾的往里冲,直到进了主院,才发现里面竟然漆黑一片。 “她呢?可是睡了?”时大人问得小心翼翼。 闻讯赶来的刘嬷嬷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主子,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却猜到了他问的是谁。 “夫人只来过一次,不过并未进了主院,只在外面的亭子里坐了坐就离开了。”刘嬷嬷小心翼翼的回道。 男子猛然看向对方,咬牙问道: “你是说他从未在这住过?” “自从夫人跟随您回了国公府,确实从未来这住过。”刘嬷嬷回道。 男人是失魂落魄的离开的,宛如一条弃犬。 明明京中的生意还照常开着,却不愿意回到这里住,这是为什么?男人甚至不用思考也知道,他的乖乖是彻底想通他划清关系了。 时赫辰一步步向外走去,刚走出宅院的大门,一匹快马就冲到了他近前,一名侍卫翻身下马。 “报!北境传来急报世子遭遇突袭,如今不知所终,国公爷让您马上回去。” 许闻溪这些日子每日起早贪黑忙于店中生意,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在沈府里刚开始做生意的那段时光。 普通的是现在的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小心翼翼,也越发的充满干劲。 只是有些时候她不敢闲下来,因为闲下来的时候似乎总会想起有那么一个人…… 第99章 遇刺 许闻溪就这么忙碌着,随着生意逐渐走向正轨,她也结识了几个官家娘子。 这日李祭酒家的小娘子过生辰,也给她送来了请帖,所以许闻溪便就去了。 生辰宴上,大家说起了北境的战事,许闻溪这才知道前些日子镇国公已经赶往了北境领兵抗辽。 因为是生辰宴,大家也没有多谈朝中正事,并且此宴会上大多都是妇孺娘子,大家对朝廷之事终究是避讳着。 一时间,许闻溪就算心中好奇,也不敢多问。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许闻溪准备出去透透气,哪想还未彻底站起身,一盆滚烫的热汤就这么兜头浇下。 一时间惊声四起,就连许闻溪都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人在情急之下,或许是真能激发潜能,只见平日里娇娇弱弱的许娘子,此时竟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开了身。 而那盆本应该将它从头浇到脚的红油热汤,只是撒湿了她的裙摆。 “嘶!”虽已入秋,但是衣服穿的依旧不够厚重,一小部分的热汤依旧渗到了鞋袜里,虽然已经降低了一点温度,却还是将许闻溪烫到了。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天没有泼到许闻溪,那名侍女立即跪到了地上。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混乱,好好的生辰宴,就因为这件事变得微妙起来。 “你不是清河郡……”祭酒的小女儿话刚说了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就闭了口。 可在场的众人全都听明白了,眼神一时间微妙的向许闻溪看去,又看了看地上依旧跪着的侍女。 最后还是祭酒夫人出来主持了大局,让人先将那名侍女带了下去。 之前闻溪娘子和清河郡主之间的事,她偶有听说过,原本也不在意。 毕竟自己的相公只是一名小小的祭酒,而她的女儿也都许了人家,自然不会扯到请和郡主他们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纷中去。 只是没有想到前些日子清河郡主高兴时,随手赏女儿的侍女,今日却会弄出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是什么随手的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郡主精心设的一个局,一时间祭酒夫人也有些闹了。 回来之后祭酒夫人虽然派人来同许闻溪登门道歉,却再也没有提起那名侍女的事。 不过许闻溪也能理解,毕竟自己当时也听到了“清河”两个字,没想到那位群主还真是难缠的很,自己已经明明离开了镇国公府,却还是对自己“念念不忘”。 可饶是再怎么想,许闻溪也不可能真把郡主怎么样,只能一边忍气吞声,一边后怕又庆幸自己当时躲开了那盆热汤,否则她如今定是已经被毁了容。 “娘子,脚上这个泡得挑开了抹药,不然好的慢,你且忍着些。”红姒双目心疼地看着许闻溪脚上那被烫的燎泡。 “嗯。”许闻溪点了点头,可纵使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红姒挑开了燎泡时,她还是痛得缩紧了脚趾。 甚至到了夜里,许文熙都觉得那脚在时不时的痛着。 办梦半醒之间,许闻溪似乎感觉到了一阵凉意细细的抹在了自己疼痛的位置,而原本的痛意似乎也在渐渐散去,睡梦中皱着的眉头也轻轻舒展开了。 第二天红姒来看许闻溪脚上的伤。 “娘子昨夜重新涂了药?”红姒惊讶的看着许闻溪脚上与自己之前所用完全不同的黑色药膏。 “嗯?没有呀?”许闻溪回道。 “是吗?看奴婢之前涂的药膏,明明是褐色的,莫不是这药干了之后就会变成黑色?” 红姒也不太懂,正想重新拿药给娘子涂上,却发现自己之前放药的位置放了一瓶,完全不认识的小盒子,打开一看正是如今娘子脚上所涂的那种药膏。 红姒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娘子一眼,见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什么也没说拿过这新来的小盒子开始给娘子换药。 当许闻溪看到这格外精致却全然陌生的小盒子是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她同样什么也没有说,却也没有拒绝,就这么默默任由红姒为自己换上了药。 又过了两日,京中突然传开了一件事,清河郡主毁容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位速来骄横跋扈郡主突然被烫伤了。 许闻溪满脸惊愕的看着同她说起此事的祭酒家小娘子。 “闻溪,这事会不会……不会同你有关。”小娘子欲言又止,终究是抵不住心里的好奇心问了出来。 她还记得前段时日京中时大人所闹起的风雨都是因为这位而起。 许闻溪立即收起脸上的惊愕,深吸一口气,一脸平静说道: “只是巧合罢了。” “……”小娘子看了许闻溪一眼,似乎自己又想通了什么,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应该只是巧合。”毕竟那么大一顶帽子,谁能承担得起。 可接下来的时间,许闻溪总是心神不宁,索性早早闭了店,同红姒等人一起往自己临时租住的小院子走去。 就当他们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从两边突然冲出了两名手提大刀的男子向她们砍来。 “啊!”因为红姒在最边上,她是最先受伤的。 许闻溪情急之下去拉了她一把,手臂也顿时被劈了一刀,好在红姒为因为这一拉避开了要害。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快跑!”许闻溪甚至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娘子……” 正当绿沫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小巷里顿时又冲出了四人与之前那两人缠斗在了一块,并很快占了上峰,将两人拿下。 “刘二?”许闻溪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却也瞬间明白,定然是那人不放心自己才会派人我着,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人来救她。 “女郎!”刘二憨憨地笑了笑,并顺势踢了刚才的那两人一脚,竟直接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两人顿时发出一阵惨叫。 闻溪听着那样的叫声,不由皱了皱眉头,而刘二以为她不愿意听这个,立即抬手卸了阿仁的下巴。 第100章 赐婚 刘二并没有在此多留,没一会就带着那俩人离开了,许闻溪,虽然猜到了是谁下的手,却知道自己不过是升斗小民,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之前郡主毁容的事,许闻溪心中亦是复杂,同时也猜到,如果这次刺杀的事也是清河郡主做的话,只怕又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这一刻,许闻溪虽然知道时赫辰很厉害,有自己的手段,却也担心他,毕竟对方是郡主,还有一个在宫中做贵妃的姑姑,与是二皇子的堂兄,一个弄不好出事的,很有可能出事的就是身家性命。 许闻溪越想越不安,思来想去,还是想同那人见上一面,实在不行,自己这京中的生意也就不做了,离清河郡主远远的,只要那人相安无事就好。 可是来得不巧,许闻溪去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时赫辰,门房只知道二爷进宫了。 许闻溪怕事情耽搁了,直接去宫门口等了许久。 终于在夜至三分的时候,穿着红色官服的户部左侍郎终于出来了。 只有一名小黄门拎着宫灯为引路的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时大人的心尖,不由颤了一下,他甚至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思念而出现了幻觉,待他再三确定,真就是那辆马车的时候才主动接过小黄门手中的宫灯提步走了过去。 走到马车前的时候,时大人似乎失语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红姒先掀开了车帘,恭敬的说道: “大人,我们娘子有请。” 待时赫辰进到车里后,看着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心中突然觉得自己又酸又涩。 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你……你找我?” “嗯。”许闻溪点了点头,说道: “我打算离开汴京了,至于世子夫人投的钱,我会还回去……” 许闻溪话还没有说完,时赫辰就瞬间皱起了眉头,只见他冷声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如果是因为后者,那么你不用担心,就在刚才官家已为郡主赐婚,三天后就要启程前往卢地嫁给陈亲王。” “陈亲王?”许闻溪想到市井中对他的传言,惊讶地说道: “他不是已经年过五十,并且已经死了三任王妃了吗?” 时赫辰点了点头,说道: “是他没错。” 许闻溪抿唇,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其实只要我离开了,就不用这样的,你也不用同清河郡主结仇。” 对于清河郡主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许闻溪不会记吃不记打对对方起什么同情心,她担心的只是时赫辰做出这些的时候,对方会如何报复,亦或者是用什么样的利益去交换。 时大人温和地摸了摸兔子的头,身上的疲惫似乎一瞬间都扫干净了,他温声说道: “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个,陈亲王是异姓王,虽然手中兵权早已上缴,但卢地富裕,粮产丰富。近日,北境一直在打仗,朝廷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便趁机又提起之前要迎娶皇家亲眷的事。” “可……清河郡主不是已经毁容了吗?陈亲王能乐意?”许闻溪不解。 “宫中有密药,郡主脸上的伤并不会太过明显,妆容稍微一遮,并不会看得出来,并且就算她没毁容,在亲王府也很难护住她自己那张脸。” “为什么?”许闻溪很是惊讶。 “乖乖以为前面的三任王妃是怎么死的?” “乖乖”两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从嘴里出来了,在反应过来后,时赫辰先是担心许闻溪的不满,见对方好像没有感觉什么不自在后,他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复又接着说道: “那老匹夫向来以虐待人为乐,前面的三任王妃都是受不了他的虐待,自己悬梁自尽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个亲王却没有一女子愿意动嫁予他,毕竟这个王妃这个福气得有命享才行。” “所以在陈亲王向官家上书要去皇家亲眷的时候,官家也为此头疼了许久,这也是为什么今日我只将那两个刺客送到官家面前,稍微一提此事,官家就欣然同意的原因。” “除此之外,二皇子势高官家也有所忌惮,所以像这样明显为二皇子结仇的事情,他也很乐意去做。” “这样的话,不担心二皇子同陈亲王联手吗?” “自然不会。”时赫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贵妃之所以能成为贵妃,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她生了二皇子的原因,当年陈亲王之所以被迫上缴兵权,还有贵妃一家从中作梗的原因,要知道陈亲王可是为此废了一条腿,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从龙之功而与二皇子他们合作呢?毕竟他已经是亲王,无论谁在那个位置,他的地位都是不会变的。” 通过这一方解释,许闻溪终于恍然大悟,心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按照对方的说法,此事也有官家的意思在,那么时赫辰也就不会太过危险。 解释完清河郡主的事情,时赫辰皱了皱眉,接着说道: “不过汴京确实不能长待了,若我所料没错的话,京中很可能要乱了,我只怕到时候会顾不上你。”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情急之下,许闻溪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时赫辰低头看着那只覆在自己手上的柔荑,心中的野兽再也按耐不住,反手一拉一拽便将小小的兔子再度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疯狂的撕咬啃噬着。 但一切回归平静,时赫辰抵住许闻溪的额头说道: “乖乖,你到南方去,待一切平静我再来接你。” 许闻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终于在对方渐渐不安的思绪中无声的点了点头。 时赫辰顿时长疏一口气,接着内心涌起一阵狂喜,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的乖乖已经原谅他了呢?已经愿意重新跟他在一起了。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甚至来不及等到第三日,清河郡主都没来得及闹出点什么事情,就被官家匆匆打包送往卢地。 第101章 难产 就在许闻溪紧急清点着京中的生意,准备按照之前所说的前往南方的时候,边境再度来了急报,镇国公战死沙场,世子的尸体也终于找到了,就挂在敌方的旌旗上…… 镇国公府顿时哀声一片,大家也终于反应过来,大业朝的这潭水彻底乱了,人们的情绪陷入了强烈的不安中。 然而许闻溪甚至来不及见上时赫辰一面,得到的就是镇国公嫡幼子自主请缨前往北境的消息,当夜出的发,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刘二带来的只有时赫辰口头上的交代,足以知道他当时走的是多么的匆忙,甚至都来不及留下一点笔墨。 话中只有两个意思,一是让许闻溪照顾好自己。二是拜托许闻溪帮忙照料好世子夫人,若实在不行,就带着世子夫人一同前往南方。 不止因为世子夫人如今肚子里怀的是他兄长唯一的血脉,甚至很有可能今后也是时家唯一的血脉了…… 听了此话后,许闻溪顿时猜到镇国公府内必定还有别的隐情,立即匆匆带着家丁们往镇国公府赶去。 此时,镇国公府的门房全都换上了陌生人,对方看到许闻溪来后,并不让进。 还是许闻溪掏出了一块令牌后,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全都跪到了地上,只因这个令牌竟然是御赐的。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拦他了。 许闻溪入府之后,看着手中的令牌,一时间神色复杂,因为这是时赫辰在那天夜里于马车中送给她的,只说日后若遇到难事,就掏出这块令牌,想必能有用一二。 而如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许闻溪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世子夫人的院外,却发现院门紧锁,院子内却传来一阵阵女子痛嚎的声音,而院门被一阵阵拍响,里面传来一声声哀求: “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世子夫人要生了,不能没有产婆啊!” 许闻溪满脸惊愕,立即对一旁的婆子吼道: “还不快将门打开!” “这……”婆子满脸犹豫,就在这时,国公夫人带着人出现了。 “你个贱民想做什么!镇国公府岂容你放肆!”国公夫人满脸怒容,对一旁的仆妇小厮们斥道: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拿下?” “我看谁敢?”许闻溪说着,举起自己手中的令牌,大声说道: “此令牌乃官家御赐,见此牌如见官家,尔等还不跪下!” 国公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许闻溪手中的令牌,她一直知道时赫辰的手中有一块御赐令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样一个村妇。 “我从未听说官家给你这样的一个草民赐过令牌,所以我怀疑你手中的这枚令牌是假的,冒充官家御赐该当何罪?”一旁孙静柔说罢还甜甜地笑了笑。 国公夫人闻言,虽然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对方的话,显然也打算这么稀里糊涂的给许闻溪扣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 可哪想许闻溪对于他们的话并不买账,甚至直接说道: “我在来之前就让人到向府中报了信,若是我出了事,想必世子夫人的事情也不会瞒得住的,到时候就算世子夫人已被族中除名,出了这样的事情,丞相也不会冷眼旁观的。” 国公夫人顿时又惊又惧,她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妇,竟然连这层都想到了。 她虽然确实想让世子夫人不明不白的死于难产,却没有想现在就同丞相交恶,都怪这贱民破坏了她的计划。 只见国公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挥了挥手说道: “将门打开。” 院中的人立即冲了出来,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就临时去找产婆。 “之前的产婆呢?”许闻溪皱了皱眉,看向镇国公夫人,她记得之前来的时候世子夫人明明准备好了好几个产婆和女医,为何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只见这国公夫人闻言,似笑非笑地说道: “突然染病,为了不让他们传染世子夫人,所以全都逐出府去了。” 许闻溪顿时一阵恶寒,她相信什么所谓的染病,就凭今日之事,其中必然有这个女人从中作梗。 为了防止再发生什么意外,徐闻溪直接守在了院门外,不让国公夫人靠近半步。 好不容易找来了产婆,产婆进了产房,看了世子夫人的情况后,顿时吓了一跳,连声说道: “造孽啊!怎么现在才找人接生,且不说产妇没了力气,这羊水都要流干了。” 可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就算这样,世子夫人还是生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期间丞相府的人也来了,虽然来的只是一名管家,但是多少也表明了丞相府的态度,国公夫人顿时收敛了不少,又恢复了往日里那贤惠温柔的模样。 许闻溪眼稍微松下了一口气,直接就往产房赶去,刚进去没多久,就听见产婆说道: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 可是还不等许闻溪彻底松下一口气,就听到产婆传来惊恐的声音: “不好了,血崩啦!大夫!快让大夫进来!” 之前等待的时候,许闻溪就让自己的人去找了大夫,并且丞相府那边的人也带了大夫过来,所以一听血崩大夫们立即涌入产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世子夫人的血却一直止不住,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张脸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灿如金纸。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猛冲就摇了摇头,表示回天乏术,实在是之前的生产已经拖了太久,伤了世子夫人的根基。 “闻溪……”世子夫人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在。”许闻溪立即红着眼上前握住世子夫人冰凉的手。 “你果然在……我没有听错。”只是短短两句话就已经花费了女子大量力气。 “我在,我在。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许闻溪不停地自责着。 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怪…你,若是……若是……你没来……或许我就一尸两命了。孩子的名字……名字已…经起好了……” 第102章 太子上门 “世子夫人……殁了……”许闻溪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又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二娘子啊!”门外的丞相府管家当听到这个消息时,瞬间瘫坐在了地上,脸上的悲痛是做不得假的。 院中顿时一片哀泣,就连国公夫人都似真似假的抬起手去抹了抹眼角。 许闻溪怀中抱着婴儿一步步向相府的管家走去,并郑重的将孩子交到了他的怀中。 “等等,你这是要做什么?”国公夫人此时顾不上作戏,猛然抬起头看向许闻溪。 “世子夫人临终托孤,让我将孩子交予丞相府。”许闻溪直视国公夫人的眼睛半点没有退缩之意。 “这是我镇国公府的血脉,你怎可交予他人?如今,世子夫人已死,又怎知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国公夫人义正言辞,说得好像真这么回事似的。 许闻溪嘲讽的笑了笑,说道: “就凭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若我宣扬出去,想必就连官家也会同意将忠臣之后交予丞相府。” “你……”此时的国公夫人无比怨恨清河郡主为何如此无用,竟然没有将这贱民给弄死,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谁也不能带走!”正在这时,老封君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终于出现了,国公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许闻溪皱了皱眉,老封君和国公夫人不一样,这位是实打实的一品诰命夫人。 并且她站住了一个孝字,若真闹起来,自己不一定能占上风。 就在闻溪思考是否能用官家御赐的令牌来扯虎皮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什么?”国公夫人大吃一惊,满脸惊愕的同孙静柔对视了一眼,就连老封君都皱起了眉头。 显然是没有想到,明明与族中断绝关系的世子夫人,怎能引来丞相府和东宫太子的重视? 而听到这位来的时候,许闻溪彻底松了一口气,就凭国公夫人今日所做之事,她真的很担心小公子能不能活过今晚,算活活了今晚那明天呢?后天呢?国公夫人能放过他吗? 当见到太子妃的时候,许闻溪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世子夫人与她姐姐可真像啊! 太子妃都是京中第一美人,那与她有八分像的世子夫人,又怎么可能不美呢…… 当得知自己的妹妹已经殁了时,饶是再端庄,的太子妃也瞬间红了眼,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了出来。 而许闻溪特意赶在镇国公府的众人说话前,就将世子夫人临终托孤的事情又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说了一遍。 并重点说了,自己来时见到世子夫人,院门被人从外紧锁,院中没有一个产婆和大夫的事宜。 那音刚落,国公夫人就猛然扇向自己身边的婆子,并厉声斥道: “你到底怎么办的事?本夫人不是说了一定要找看好世子夫人吗?就算那几个产婆和大夫突然感染了病,为了防止其他人也染上你,也不能将院门锁了呀!” 那婆子顿时脸色一白,她知道国公夫人这是要舍了自己而自保了。 老风君看了看自己的侄女,也是儿媳,又看了看许闻溪,一时分不清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但如今自己的孙媳,也就是世子夫人是明明白白的死了的,对于这个孙媳,她谈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厌恶,必竟身份在那摆着,蛇对镇国公府多少还是有利的,并且还是一个懂得孝顺的孩子,平日里虽然不怎么见面,但年节里该孝敬的从未少过,甚至格外丰厚。 当老婆子看到国公夫人眼中的警告之意时,甚至都来不及多加思考,自己全家都在府中做事,所有的卖身契都握在国公夫人手里。可以说,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国公夫人手上,如今她要舍了自己,自己便一点也不能反抗,否则自己的家人可怎么办? 于是那婆子行一行,便跪到了地上啪啪啪的扇起了自己的耳光,一边扇还一边大声说道: “都怪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办事不力才害了世子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舍了这条命来为世子夫人赔罪。” 说吧,不等众人反应,就向一旁的太湖石用力撞去,力道之大,太古石甚至陷进了脑袋里一块,顿时头破血流,当场气绝身亡。 现场顿时沉默一片,接着国公夫人一脸怜悯又悲伤的闭了闭眼睛,说道: “都怪臣妾御下无方,才发生了今日这悲剧,臣妾愿意从此吃斋念佛为世子夫人祈福,求太子殿下恩准。” 国公夫人说着,深深的福下身,一副愧疚且诚恳的样子。 在场的人都没有特别傻的,又怎能看不出今日这事与国公夫人绝对脱不了干系,可她此时这一出却是将太子架于了高架之上,还真是说唱俱佳。 太子蹙了蹙眉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一旁的太子妃,太子妃的指尖已经紧紧地抠进了自己的手掌里,就算染上了鲜血,也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在国公夫人心中已经生出不耐的时候,太子妃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为表心诚,还请国公夫人入寒山寺为舍妹祈福超度,相信国公夫人贤良大度如此识大体,定然能明白本宫的怜妹之心。” 国公夫人听了此话,顿时咬紧了后槽牙,却也只能点头同意。 当说到小公子的问题时,老封君刚想开口拒绝,不用太子妃开口,太子殿下已然开口说道: “镇国公和世子为国身殒,陛下为此深感痛心,在小公子未出世时,就已经做好了将世子夫人接入宫中养胎的打算,如今世子夫人殁了,那么接小公子入宫中教养也能告慰镇国公和世子的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无论是老封君还是镇国公府的其他人,无论是愿与不愿,都没有办法再拒绝。 毕竟这件事是官家决定的,在外人看来,这是对镇国公府的体恤,也是镇国公府的殊荣,镇国公府又怎能拒绝? 第103章 有孕 在家孩子交由太子妃他们的时候,许闻溪特意拍了拍孩子的襁褓,说道: “小公子的名字,世子夫人已经起好了,就在襁褓里,还请太子殿下务必按照世子妃的意愿去做。” 太子殿下看了许闻溪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地点了点。 一旁的国公夫人,似乎察觉到事情有什么不对,却也不能上前去查看孩子的襁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等人将孩子抱走了。 而许闻溪并没有离开,而是同丞相府的管家还有太子妃留下的人一起处理起了世子夫人的生后事。 期间,国公夫人多次想要插手,却都被许闻溪用那块令牌给击退了。 待丧事终于,结束的时候,许闻溪感到无比的疲惫,不只是身体和心灵上的更有一种灵魂深处的疲惫,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娘子,你今日好好的歇一歇吧!你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了。”红姒说着,为许闻溪端上了一碗参汤。 许闻溪点了点头,结果汤碗刚喝了一口,却突然感觉不对,全然吐了出去。 “娘子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不是,奴婢这就去为你请大夫。” “没事,可能这几日没有休息好,肠胃有点不舒服而已。”许闻溪说罢,强忍着不适还是将参汤喝了,如今还是自己的身体最为重要。 当那人去往北境半月有余的时候,京中再次起了一件大事,那便是二皇子反了。 原来左侍郎时赫辰也就是如今北境监军发现了二皇子同辽人勾结通敌卖国害镇国公等人惨死的证据。 官家震怒,欲将二皇子处死,可同样得到消息的二皇子,便先一步反了。 许闻溪顿时一惊,便知道这京中确实不能待了。 不过在离开前,她还是悄悄同太子妃送了消息,没过多久,就有人拎着一个夜桶敲响了一处小宅院的后门。 丁婆子匆匆将桶拎了进来,许闻溪将夜桶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个襁褓,正是之前的小公子,也就是世子同世子夫人如今唯一的血脉。 襁褓里依旧包着那张记着小公子名姓的纸。 许闻溪抱紧孩子,对一旁的红姒他们说道 “快去将之前准备好的奶娘叫上,得走了。” 此时的许闻溪身上没有半点装饰,打扮粗糙得像个村妇,就连丁婆子他们也一个赛一个的落魄。 他们甚至没有用马车,而是赶了几辆驴车,车上不只有许闻溪、红姒、绿沫、丁婆子、奶娘刘二等侍卫家丁,还有时赫辰宅院中的刘婆子等人。 那处宅院的仆从众多,并没有都跟着许闻溪他们走,来的只有刘婆子并着他的一双儿女。 至于其他人,全都由许闻溪做主发放了卖身契,至于是去是留,皆由他们自己做主。 “夫人,我们这是要去哪?”直到这时,刘婆子才开口问道。 “咱们去东原。”许闻溪回道。 那里不是南方,而是东方,靠海,若是有船,能从水路进入北境,虽然几乎没人去过。 比起南方不算富庶,却因为临海多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还算比较安全。 一路上,因为战事的原因,流民并不少见,一开始有人看许闻溪他们有几辆驴车也想打徐文熙他们的主意,但是当看到刘二等身材健硕的男子时,却又都退缩了。 随着一天天的赶路,甚至小公子都还未有反应,许闻溪的脸色就已经越发的苍白。 这一日,丁婆子他们刚燃起火准备做饭,许闻溪却因为闻到腊肉的味道就吐了出来。 刘婆子看了看许闻溪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许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夫人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葵水?” 许闻溪顿时一愣,如今的她已然不是什么都不知的闺中少女,她以通人事懂人伦,自然知道刘婆子问的是个什么意思。 仔细算了算,竟然是那日同那人因药丸争吵前就有了,如今也快满三个月了。 许闻溪一时神色复杂的摸向自己的肚子,而一旁的刘婆子看着许闻溪的动作,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一时间喜极而泣,直呼“苍天有眼!” 在得知二爷去了北境之后,刘婆子的心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她甚至担心二爷会同世子一样,就这么战死沙场。 比起世子,二爷甚至连一丝血脉与也无,如今得知许闻溪的腹中很可能已经怀了二爷的孩子,刘婆子岂能不高兴,甚至一颗心都放下了一半。 许闻溪心中一时复杂,可过了半晌,她突然发现自己想的都是如今战乱,自己要如何养育孩子,却从未想过自己要将腹中的孩子打去,一时间,她似乎终于看透了自己的心。 到了此时,许闻溪长吁一口气,反而轻松了不少,心中一直压在她身上的巨石,似乎已经放下了。 她确实喜欢他,也放不下他,若是他回来,他真心想娶,自己也真心愿嫁。 若是他不想娶了,那么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还好。是的,一个人,或许到时候再加上自己的孩子。 接下来的路上,刘婆子就将许闻溪看得紧紧的,这也不让弄,那也不让弄,生怕许闻溪有一个不好。 就连小公子也不再让许闻溪抱了,也不再急着赶路了,甚至还时不时的就找地方歇一下,生怕累着了她。 这日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这里无论是离汴京还是北境都相对较远,战事暂时还未波及此地,所以流民也少,还算祥和。 刘婆子便提议,今日就在这镇上留下,也好找一个大夫给许闻溪好好的看看,顺便调理一下身子。 众人在镇上打听了之后,才得知这个镇上只有一家医馆,由一个姓江的大夫坐诊。 当许闻溪等人来到医馆的时候,只见简单却收拾得干净的医馆中,除了一名药童外,只有一名身着藏蓝棉布长袍,头戴同色方巾身姿儒雅的年轻大夫在查看药材。 “夫人小心。”刘婆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许闻溪跨过门廊。 第104章 留下 当江望澄闻声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一名容貌昳丽却透着一丝病弱的女子正拾级而上,跨门而来。 “娘子,可是有哪里不适?”江望澄放下手中的草药走了过来。 一旁的刘婆子连忙说道: “还请大夫帮忙看看,我们夫人应当是怀孕了。” 当听到“夫人”两个字时,江望澄惊讶地看了许文熙一眼,因为对方并没有梳妇人的发髻。 不过他也并没有多加好奇,听对方的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士,而如今,外面战乱很可能是逃难来的,所以说乔装打扮一下也是有的。 “还请这位夫人随我来。”江望澄说着,示意几人往医室的方向走去。 待许闻溪坐下后,一盘的刘婆子就很自然的取出一张丝帕,轻轻地盖在了许闻溪的手腕上。 待看到刘婆子的动作时,江望澄不由一愣,这样的礼数可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不过他也没有多做他想,因为就算门户再高,可如今对方也只是一位身体不适的病人,自然是对方的身体康健比较重要。 接下来,江望澄就开始细细地为许闻溪号起脉来,可是他时不时的皱一会儿眉头,看得一旁的刘婆子心惊胆战,生怕夫人有什么不好的事。 “这位夫人幼时身体似乎有过亏损,如今虽然怀孕却并不代表着就万无一失了,而且因为夫人最近多有劳累,身体已然吃不消,需要好生静养才是,否则落胎事小,就怕身体大损,不能怀孕也就罢了,甚至寿数也因此受到影响。” 红姒他们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刘婆子也皱起了眉头,若是可以,她自然是希望夫人能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如果夫人的性命真会受到影响的话…… 刘婆子闭了闭眼睛,只希望二爷还好好的活着。 “静养需要多久?”许闻溪开口问道,她是惜命的,自然希望自己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弟弟,也能见到那个人…… “夫人最好是直到将胎儿生下,并好好调理三到五个月。”江望澄郑重地点了点头。 许闻溪低头摸了摸小腹,抬头问道: “请问这里离东原还有多远?” “不到三十里,”江望澄回道。 许闻西闻言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红姒等人说道: “那我们便先在这里住下,再慢慢地搬到东原去。” “夫人是要去东原?”江望澄惊讶地问道。 “正是。”许闻溪点了点头。 年轻儒雅的江大夫随即微笑着说道: “说来也巧,我家中就在东原,若夫人有需要,某可在路上照顾一二。” 许闻溪也很惊喜,立即回道: “到时候还要劳烦您了。” “夫人不必客气。”江大夫微微点了点头,恪守有礼。 一旁的刘婆子看着江大夫的脸,却若有所思,她总觉得这眉眼似乎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于是许闻溪他们暂时就在镇中唯一的一家小客栈中住了下来。 躺在久违的床上,许闻溪终于舒了一口气,而绿沫已经打来了热水,准备为闻溪擦洗身子。 “这地方小的连一个澡桶都找不到。” 绿沫一边抱怨着,一边麻利地找出给闻溪换洗的衣服。 “先将就将就等到了东原,咱们自己买了宅子再好好布置。” 许闻溪微笑着安抚着绿沫,而红姒正在为她揉捏着四肢,替她松一松因长时间坐驴车而僵硬的筋骨。 绿沫撇了撇嘴,说道: “奴婢自己是无所谓,奴婢就是心疼娘子,这些日子来都没睡个好觉,如今还怀着孩子,身边却没个知心人……” 绿沫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看着红姒的眼神,顿时万分后悔,她刚才说这些话不是往娘子的心窝上戳吗? 许闻溪的神色一顿,却没有像绿沫所担心的那般伤心,反而安抚的笑了笑,说道: “怎么没一个知心人?我身边不就有你们知冷知热吗?” 绿沫立即笑开了,上前一边扶着许闻溪起身,一边说道: “那可不是,虽然奴婢比不上红姒姐姐,但奴婢也要好生粘着娘子才是,到时候娘子可千万不要嫌奴婢烦了。” “行了,快住嘴吧!你就算娘子不嫌你烦,我都要嫌你烦了。”红姒笑着打趣道。 当许闻溪洗漱好,吃了药,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淡了: 不知不觉那人离开的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这好像是俩人自从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不见面。 她从未到过北境,也不知道北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听过那里的冬日会下厚厚的雪,雪又是什么?她想象不出来。 听说雪像鹅毛,像会融化的细盐,下多了便成了冰,化了变成了水,就像他有时很硬,有时却又很温柔。 许闻溪猛然扯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 待第二日一早,许闻溪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过来。 知道许闻溪醒了,刘婆子便亲自端了水送进来。 如今她年纪大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她自然也是受不住的,所以昨日一早她也回去早早睡了,但是如今睡醒之后,她便一如往常一般要贴身伺候着,生怕许闻溪出半点差错。 刘婆子一边伺候着闻溪梳洗,一边问道: “夫人,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许闻溪点了点头回道: “确实好了许多,这江大夫真有几分医术在的。” 许闻溪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身体的缘故,还是江望澄真就这般厉害,自己昨夜才吃了他的一次药,如今竟然就感觉好了许多。 刘婆子顿时脸上一喜,一脸欣慰地说道: “能有效自然是好的,不过今日一早,奴婢便让奴婢儿子去了东原,让他看看那边可有合适的大夫,有的话先请过来为您看上一看。” 徐闻溪惊讶地问道: “昨日江大夫不是才看过?” 刘婆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如今,那江大夫的药吃了有用,是最好的,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小镇上的大夫,医术又能高明到哪里去,自然是找大城里的大夫来给您看上一看,才是最稳妥的。” 第105章 主动 说到这里,刘婆子一脸可惜,看向许闻溪的肚子说道: “若是二爷还在,让他为您请来御医看一看,自然是最为稳妥的。” 话音未落,刘婆子的神色却也变得忧伤。 她是原配国公夫人的陪嫁,自小就跟在他们娘子身边,世子和二爷几乎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 若不是他们娘子出了事,而老封君那老虔婆又容不下他们这些原本的陪嫁仆从,二爷也不会特意将他们这些人送到了外面的宅子去。 只可怜了世子和二爷,那个国公府里有几个是真心的? 世子还好,后来起码有了世子夫人。 可二爷呢?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有没有受了委屈,又受了多少委屈,好在如今终于遇上他自个儿喜欢的。 至于闻溪娘子,应该也是喜欢他们二爷的吧! 毕竟这一路上她似乎时不时看到闻溪娘子,拿着一个小小的彩狮穿花纹葫芦瓶发呆。 那个瓶子她认识,是官家赐给二爷养生的药。 宫中的官家每年都会赐下几瓶药来给受宠的大臣们,当做皇家恩赐,不过每年给的都不一样,今年的正是这益气丸。 这样的好东西,那些大臣们怎么可能随意让它流入市场?所以闻溪娘子手中的这一瓶,也只可能是他们二爷给的。 而闻溪娘子,别的不拿,就拿着这样一个药瓶发呆,说明还是想他们二爷,也惦着他们二爷好的。 这么想着刘婆子的心中顿时有了些许安慰。 待洗漱过后,许闻溪喝了两口薄粥,便吃不下东西了,反而是医馆那边的小药童过来了,并且拎着一个食盒,食盒中摆着的正是药碗。 “还请夫人用药,我们公子说夫人如今住这儿,也没个煎药的地方,想必不方便,所以便让奴才在医馆中熬好送了过来。” “劳烦小哥跑这一趟,劳烦替我谢谢你们公子,这点子心意,还请拿着,如今这天路上买口热汤喝也是好的。” 因为刚更了衣裙,暂时还没有带上荷包,所以许闻溪顺手就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素花的银镯子,递给了药童。 哪想那药桶童本不收,反而说道: “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奴才应当做的,奴才只不过是按照公子所说的办事罢了,谈不上辛苦。” 说罢,便匆匆鞠了个躬,也不待闻溪他们反应,便拎着盒子跑了。 “嗳?”许闻溪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给赏钱也不接,反而推辞着跑了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想着昨日所见到的那位年轻大夫,感觉他似乎就应当是这样一个冰清玉洁,却又儒雅且充满烟火气的人。 就连他身边的小厮,也如同他的性子一般,用心做着自己的事,不怪与何人说。 也是因为要养胎,一直住在客栈里也不方便,所以许闻溪一行人先暂时在小镇中租了一个小院子住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刘婆子的儿子终于赶回来了,不过却没有带回任何大夫,刘婆子正想怪他怎么办事不利的时候,他却面色古怪地看了刘婆子一眼,然后说道: “奴才到了东原之后,虽然没有将东原走遍,却也打听过如今这东原最好的大夫正在外巡诊呢!”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东原的人说这东原要说医术了得的大夫倒也确有几个,不过他们最喜欢的却是江大夫。” “江大夫?”刘婆子惊讶出声,然后满腹狐疑地问道: “你说的不会是如今镇上这一个江大夫吧?” 在得到确切的回复后,刘婆子一时间也面色复杂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看来,太过年轻的江大夫竟然会是东原有名的大夫。 并且这位大夫不但为东原的百姓看病,还会到这样的周边小镇中巡诊,且收费低廉,其心中的善意已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接下来,刘婆子对江大夫中态度顿时比以往好了不少,以前也好,但总透着几分客气,如今却是真心的佩服与尊重。 江望澄虽然感觉到了,虽然奇怪却也没有任何表现,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事, 而江大夫确实是个很好的医者,为了减少许闻溪来回地奔波,特日每日一早先到镇北的院子来给许文熙诊脉,然后再回到医馆中,为许闻溪配好当日需要的药材。 就这样来回奔波了半月之久,许闻溪的气色已经比来时好了不少,并且小腹也开始微微隆起,若不是穿着宽松的衣裙,已然看得出怀有身孕。 这日,许闻溪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做江陵的梅花酥。 刘婆子一时拦不住,也担心许闻溪憋闷,便同意了,只不过主要的事情都是由他们做,许闻溪最多只是在那指挥着,看看火候,顺便最后印个花。 临近傍晚,梅花酥终于做好了,正在这时,再次看守院门的刘二来报: “江大夫来了。” 许闻溪虽然惊讶为何对方这个时候来了,因为今天早上已经整过脉,并且差药童送来了今日的药,却还是高兴地说道: “正好将我们做好的梅花酥送与他尝尝。” 当许闻溪捧着一盘刚做好的梅花酥,走到院中的时候,正好同外面进来的江大夫遇个正着。 只见对方抬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手中拎着的鱼说道: “我刚从医馆回来,路过河边见他们正在抓鱼,便顺道买了几条,你如今有孕在身,多喝点鱼汤也是好的。” “您的意思是这鱼是送给我吃的?”许闻溪惊讶地问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大夫主动给病人送吃食的,可不知怎么的,这样的事情放在江望澄身上,似乎又不觉得惊讶,他就应该是这样一个赤诚且温柔的人。 “嗯。”江望澄点了点头。 许闻溪便笑着说道: “那正好,是我有口福了,想必你们还未用晚膳,今晚便留下来在这吃吧?” “这……”江望澄一时间有些犹豫,他没想到许闻溪会留自己用饭。 第106章 每日都来 江望澄本想拒绝,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跟在他身后的小药童就轻轻地戳了戳了他后腰眼巴巴地望着他。 想到近半个月的伙食,又看了看小药童那眼巴巴的神情,江望澄终于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叨扰许夫人了。” 许闻溪笑了笑,道了句“不碍事”,便让丁婆子先将江大夫手中的鱼拎到厨房去。 如今,他们在这里暂时住下,丁婆子便顺势做了厨娘,刘婆子的女儿为她打下手,再有一个小厮为她做伙夫,一切都还算是运转起来了。 由于用膳还要等一会儿,许文熙便邀请姜大夫一同先吃梅花酥。 这梅花酥是江陵特有的点心,却也因为过于酥脆,没法运输,一时间便只有江陵有。 而江大夫在吃了第一口之后,不由也被这梅花酥的酥香给折服了,一时间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闻溪看江大夫喜欢,心里也高兴,便笑着为江大夫添上一壶茶,面容含笑的说道: “江大夫,您慢点吃,这梅花酥虽然酥脆,却也容易积食,如今,您尚未用晚膳,还是少吃点好,不然夜里恐怕胃不舒服。” 江望澄闻言,低头一看,才发现盘中的梅花酥竟然只剩寥寥两块了,这时候他才察觉自己竟然吃了那么多,顿时感到羞涩,如水墨般舒缓的面容,一时间不由变成了丹青,染上了两抹薄红。 “抱歉,许夫人,我也没想到我竟然吃了这么多。”江望澄羞涩地低下头,心中懊恼自己的礼教怎么一下子丢了,竟然这般贪嘴。 许闻溪笑了笑说道: “江大夫,这是哪里话?您能喜欢吃,我高兴都来不及,只是担心您的胃里不舒服。若是喜欢,待会我让红姒再多给你包些带回去。不过这东西不经放,还是尽早吃了好。” “那就……那就谢谢许夫人了。”江望澄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原本并不喜欢吃甜食,只是这梅花酥酥脆不说,竟然还不那么甜,而且很香,一时间竟忍不住多吃了。” 闻言,一旁的红姒笑着解释道: “江大夫有所不知,我们娘子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所以家中所做的点心历来不那么甜。” “原来如此。”江望澄点了点头,他家中祖母、母亲,还有两个姐姐都是喜欢甜的,而父亲他们则都不吃点心,所以他在家中虽然喜欢点心,却很少享用。 如今突然碰到一位喜欢点心,却也不爱吃甜的许闻溪时,突然有一种觅到知音的感觉。 并且因为对方也要到东原去,就不由向闻溪细细说起东原里自己曾经吃过好吃,并且不那么甜的点心。 一旁的刘婆子看着江大夫同夫人说话的样子,不由在心中感叹,明明这江大夫平时看起来格外温和有礼且靠谱的样子,如今说起点心来,竟然还两眼放光,赫然一副小孩样。 不过她越看越觉得这江大夫的面容同她旧时认识的人里有相似,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由于丁婆子是江陵人,这晚膳做的自然也是江陵口味,几乎可以说是自小就没有离开过东原的江望澄和其小厮都忍不住吃得满嘴流油,看了许闻溪都感觉今天的饭格外喷香,也不由多吃了几口。 一旁的刘婆子看着许闻溪用饭的样子,心中也一阵安慰,最近夫人的身体虽然好起来了,但是这用膳一直都跟猫儿一样,随便用几口就饱了。 别人有孕是越发丰腴,可到了夫人这,除了慢慢大起来的肚子,却显得更加瘦了,这样下去哪能行? 而丁婆子的手艺,她吃过不算顶好,却也不差,今天也只是正常发挥,夫人吃得却多了,这明显是看着江大夫他们用膳的样子高兴,这一高兴胃口自然也就开了。 刘婆子心思百转,待到江大夫他们要离开的时间,终于忍不住凑到许闻溪耳边说道: “夫人何不邀请江大夫,今后都来家中用膳?” “为何?”许闻溪有丝不解。 从汴京到这里,她对刘婆子的为人也有所了解。 这位虽然心不坏,但也有几分傲气,轻易是不愿意搭理旁人的,如今,怎么突然想要邀请江大夫到家里用膳? 刘婆子自然不会同许闻溪实话实说,而是说道: “看那姜大夫和其小厮的样子,想必他们在这里都未曾好好吃过几顿饭,江大夫对咱们也算是有恩,直到去中原之前,邀请他们到这用晚膳,也不是什么大事,既添了人情还能让江大夫多帮忙照看照看,何乐而不为?就当是交个朋友。” 听了刘婆子的话,许闻溪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所顾虑地说道: “若江大夫常来,会不会对他的名声有所影响?不如我们差人,将每日的饭食送到他的医馆里。” 刘婆子立即否认,她为的就是让夫人看着江大夫用膳的样子多吃两口饭,这把饭食送到医馆去,哪还有这个作用,随即说道: “这每日送去旁人看着,更不好解释,还不如让江大夫过来,若是旁人问起,也能说是问诊。” 许闻溪点了点头,终于在江望澄离开的时候,递上装在食盒里的梅花酥,主动开口邀请道: “江大夫若是喜欢今日的饭菜,不如今后每日过来用晚膳。” 想到今晚的饭食,江望澄心中有丝意动,却还是有礼地摇了摇头,说道: “多谢许夫人的好意。不过哪有每日登门叨扰的道理,某在此谢过了。” 刘婆子江望澄要拒绝,顿时也急了,连声说道: “不叨扰,不叨扰,江大夫不必客气,是老奴不放心夫人腹中的胎儿,想请江大夫能每日多替夫人号上一次脉,至于这晚膳就抵了江大夫晚上这次号脉的诊金可好?” 闻言,江望澄惊讶地向许闻溪看去,因为最近几次号脉,许闻溪的脉相已然好了不少,并不需要像这刘婆子所说的要每日号两次脉。 第107章 流言蜚语 当江望澄看到许闻溪眼中坦然的目光,且显然也赞同刘婆子所说的话时,他一时间也接受了。 毕竟女子从怀孕到生产本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他只需要多跑一趟,便能安住孕妇的心,也当不得什么,并且这里的饭食确实好吃,细算下来,自己似乎还赚了。 江望澄无奈的笑了笑,终于拱手说道: “那今后还要多多叨扰许夫人了,还请夫人多加担待。” 而江望澄身后的小药童,在听到每日都能来这用膳的时候,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去了。 自那日起,江大夫确实每日傍晚都会来为许闻溪诊脉,并都留下用晚膳。 并且江望澄极为客气,或许担心自己来这吃得多了,且闻溪还时不时送他些点心带回去,所以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尽量买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类。 这一来二去,镇上难免传出些闲言碎语。 “你们说这江大夫不会看上镇北那个新来的了吧?”一个正坐在门口择菜的妇人,同她的左邻右舍小声说道。 另一个妇人随手拧了拧他家小子的鼻涕**往墙上一揭,便皱着眉,不解地说道: “我之前远远地看过那女的,好像怀孕了吧?江大夫是什么人,应该看不上。” “怀孕是怀孕,但怀的是谁的还不知道呢!”一个身穿蓝花细布,一边用头油抿针线,绣鞋垫的小妇人说道。 “什么意思?”众人纷纷向这小妇人看去。 只见那小妇人的眉头一挑,说道: “虽然我如今从了良,但是我之前也是窑子出来的,里面端茶倒水这么些年,什么样的窑姐我没有见过?” 小妇人看众人脸上闪过鄙夷的神情,她也不在意,反而得意地说道: “镇北那新来的,你们看她前呼后拥,皮肤又白又细,显然是平日里好好养着的。” “如果是正经人家的闺秀,哪能让她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身边却没有一个男人,这定然是哪个爷们儿从窑子里赎出来,偷偷养在这了。” “如今,爷们儿不在身边,她肯定寂寞难耐,这就忍不住去勾搭江大夫了,只不过也不知道咱们江大夫那纯情劲儿能不能忍住。” 那小妇人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而旁边的人也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对呀,哪有女的一人在外怀孕生子,爷们儿却不在身边的,这定然不是个正经的。 “呸!你尽搁儿这胡说八道编排江大夫,江大夫可不是这种人。”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众人甚至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只见那小妇人接着说道: “荷花呀,咱们知道你喜欢江大夫,可是你这么上赶着给江大夫送了那么多次吃食,有哪一次江大夫收了?” 接着,小妇人上下打量了荷花还算中上的姿色,一言心中暗啐了一口,嘴上却说道: “再说了,你小小年纪能懂男人吗?男人还不就是你衣服一脱,两腿一张,随便勾勾手就往你身上扑的玩意儿。那江大夫平日里再如何正经遇上个那样的,也不知道这腿该往哪里迈了。” 荷花听了小妇人的话,顿时气得脸都红了,针线篾箩地上一扔就大声斥道: “你是窑姐当然懂男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般不要脸吗?这话你不但能说得出口,你还做得挺实,这条胡同里的男人你都睡了多少了?” 说到这,荷花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 “你们还同她一块儿说话,不知道吧?自家男人都被她勾去睡了多少次了,不然就凭她家那二傻子,哪能给她挣来这蓝花细布,这素银簪子,都是你们男人从裤腰带里掏给她的。” 荷花此话一出,顿时像捅破了蚂蜂窝,只见那小妇人先叫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之前虽然是在窑子里,可没和别人睡过!” “你在窑子里,当然没同人睡过,你脚跛了,谁看得上花钱睡你呀?如今出来了,可不一样,胡同里的男人穷,他们是睡不起窑姐,但是可睡得起你呀!” 荷花自小在胡同里长大,这嘴上的功夫打小就同这些碎嘴的婆子练出来,嘴上刀人的功夫,可一点都不比旁人差。 那小妇人平日里就站着自己是清白身出的窑子,自许在外面见过世面,向来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如今被荷花捅破自己同胡同里男人睡了的事,她怎能不急,立即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个贱妮子,尽浑说!我什么时候同别的男人睡了?你这是要冤枉死我啊!我不如一头进河里溺死算了!免得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冤枉泼脏水。” 那小妇人说着便哭,一边哭着还一边捶自己的胸口,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而刚才那些已经对她产生怀疑的妇人,见她如此,心里也不由有丝犹豫,或许真的没有。 毕竟对方是窑姐,之前就曾跟他们炫耀过窑子里的客人会给赏钱,那些钱或许是她在窑子里挣的呢? 就算对方真同男人睡了,也是同窑子里的男人睡的,或许真不是自家男人。 哪想荷花如今既然捅破了,就没想着轻易把这事接过去,竟还直接说道: “陈家嫂子,上个月初,我是亲眼看到她和陈大哥一同从河边的草丛里钻出来的,当时她还说陈大哥的屁股上有颗痣,看起来格外得劲。” 这话一出,刚才还哭嚎的小妇人瞬间哑了嗓子,她没想到荷花是真的看见了这件事。 而那陈家嫂子便是刚才给孩子拧鼻涕的,她在听到荷花的话后,先是脸一白,瞬间就涨得通红,那是因为怒的。 只见她将怀中的孩子往地上一放,就直接冲上去扯起了那窑姐,并骑到了对方身上,啪啪就是两耳光,一边扇着,还一边斥骂道: “呸!你个王金花,你当年也是这条胡同里生的,小时候你家日子过不下去,你爹娘将你卖了,后来你从窑子里出来,说自己还是清白身,大家可怜你爹娘也已经死了,便将你说给了二傻子做媳妇,虽然他是傻子,但起码你有了一个容身地。” 第108章 拒绝 那陈家嫂子两巴掌扇下去,犹不解气,扯着王金花的衣服就往巷口拖去,一边拖还一边扯着嗓子喊: “大家快来看看,这不要脸的骚货,不愧是窑姐出身的,嫁了人都守不住裤腰带,到处勾引爷们儿……” 王金花从小被卖进窑子,却因为年纪小做的都是端茶倒水的活计,哪里能比得上陈家嫂子这种做惯了粗活的妇女,一时间被压得反抗不了。 荷花见王金花被收拾,心里顿时畅快了不少,却也懒得再看,拾起了自己的针线篾箩,便往回走去。 不过今日他们的这些话,却也让她长了个心眼,这些日子她家老子娘病了,她忙于照顾没有在外活动,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个人,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确实钟意江大夫,因为江大夫是这十里八乡里,她所见过的长得最俊的男人不说,而且也是有本事的。 他们这个镇大家基本都是地里刨食的,就连镇长家的儿子干的都是在街上杀猪的手艺,稍微有那么几家商户也都是外来的。 像这样自己有手艺,并且家里还有奴仆的江大夫,自然成了众多少女眼中的金馍馍,谁都想咬上一口,就连荷花也不例外。 可她干不出像王金花那样下作勾引男人的事,所以便想着自己只要对江大夫好,总能守得云开见明月,对方总会见到她的好的。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几日的功夫,自己看中的高岭之花,竟然先一步被人给拔了。 这让荷花如何忍得了?回家里随便拾掇了一下,就急匆匆地往医馆赶去,临走时还不忘从梯笼里取了几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并着一小蝶上午现腌的酸黄瓜,一同装进了食盒里。 “江大夫~”刚进医馆见到江望澄,荷花就甜甜地叫了声。 江望澄点了点头,便继续看起了手中的医书。 之前荷花总来,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哪里身体不适,可来的时间长了,他自然也看出些其中的意思,但是直接把人往外面赶,又生怕落了人家姑娘的面子,所以只能冷着。 其实私底下也拒绝过,是对方总装作听不懂似的,一来二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不去回应。 “荷花姑娘来了?今日可是哪里不舒服?”药童也是小厮青艾不算热络,只算是有礼地招呼了一声。 “也不是哪里不舒服,就是来看看江大夫。” 荷花的性子直,虽然少女怀春,却也格外热烈。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便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并略带几分羞涩地抬眼看向江望澄。 可惜这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只见江大夫依旧低头认真看着自己手中的医书,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荷花一时暗了,却也想起了之前陈家嫂子他们所说的那些话,并暗暗向青艾打探道: “听说镇北来了一户人家。” 青艾不做多想直接回道: “你说的可是许夫人家?” “对,就是她,听说她好像怀孕了?”其实荷花根本不知道那户人家到底姓什么,不过青艾说起她便顺势应了。 青艾点了点头,说道: “许夫人确实怀孕了。” 荷花绞紧了手中的粗布帕子,问道: “怎么平日里也不见他家爷们儿?” 青艾顿时心生警惕,看了荷花一眼,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荷花连忙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青艾看在荷花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且只是镇上一个普通姑娘的份上,提醒道: “别随意打听那户人家的事,到时候真出了啥事,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这么严重?”荷花惊讶地睁大双眼。 “就是这么严重,那户人家可不简单。” 青艾回想起那户人家的护院,还有刘嬷嬷那些无意间透出的礼节都是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不是所谓的故作矫情,而是自然流露的高高在上,似乎本该如此。 “反正你别去瞎打听就是了。”青艾含糊地说了一句。 可对于从未见过外面的荷花来说,她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人家连打听都不能,所以她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那江大夫同那许夫人很熟吗?” 青艾顿时一顿,他也反应过来,这个荷花姑娘一直在弯弯绕绕地问来问去,究竟为的是什么事,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他们家公子。 不说别的,青艾也知道府中定然不会同意他们公子娶荷花这样的姑娘的,所以便也没有给她希望,直接说道: “虽然许夫人同我们家公子的关系清白,可是我们公子同你的关系也会一直清白下去,所以今后荷花姑娘您若是没事就不要再来医馆中打扰我们公子了,您不看病别人还要看病呢!” 荷花顿时被青艾臊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要知道之前青艾对她虽不热络,却也没有这么直白地臊过她。 荷花姑娘就算再热烈,也不过是个面皮较薄的小娘子,随即扭头就往医馆外走。 正好遇到镇长家的小儿子来抓药,那小子同青艾混得还算比较熟络,见桌上有个食盒,便随手就打开了,看到里面的白面馒头并酸黄瓜时,还说了句: “白面馒头就酸黄瓜挺饱肚的。” 要知道,如今外面打仗,这白面可不算便宜,而且大多数百姓家里就算不打仗的时候,也都是以杂粮馒头为主,日子稍微过得好些的就掺上些白面,像这样纯纯的白面馒头,除非有钱,还有那就是真舍得了。 “你还给我!”哪想原本走出去的荷花,竟然又折回来了一把夺过镇长儿子手中的食盒。 “哎,你干嘛呢?”镇长儿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真被荷花抢了去。 “本就是我的东西,你管我干嘛?”荷花说罢,就头也不回地拎着自己的食盒跑开了。 镇长儿子顿时也明白了,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荷花,这是又来找江大夫了?” 青艾也无奈地点了点头。 镇长小儿子眼珠子一转,便问道: “最近镇上的传言,你们可听说了?” 第109章 传言 “什么传言?”青艾好奇地问道。 随即镇长小儿子便将最近镇上对江大夫同镇北那户新来的人家的传言都说了出来。 青艾听罢,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一拍柜台生气地说道: “这些人不是胡说八道吗?许夫人同我们家公子清清白白,他们怎能这般造谣?” “许夫人?看来那户人家当真是有一小妇人了。”然而,镇长小儿子的重点却全然放在了许闻溪身上。 青艾闻言,白了他一眼,说道: “谁家没有女的?值得你们这般惊讶。再说了,许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我们家公子那是去问诊的。” “问诊还需要提鸡鸭鱼肉啊?”对方神色古怪的问道,显然是对青艾的话也有所不信。 青艾刚想要解释,身后就传来了江望澄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 江望澄蹙了蹙眉,他似乎听到他们提起许夫人。 青艾立即瞪了镇长小儿子一眼,随手将对方常来抓的酸梅饮递了过去,示意对方,赶紧走吧! 镇长小儿子立即接过药包,然后丢了几文钱在柜台上,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然而,他这样的反应却让江望澄越发狐疑,只见他蹙着眉向青艾问道: “你们刚才究竟说什么了?” 青艾哪里敢隐瞒,顿时苦着脸将刚才对方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稍稍描补了些,没有说的那般难听。 而江望澄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有平息过。 他第一反应就就许夫人可知道这些传言,若是听到了这些污言秽语,他该如何的伤心? 本是好意留他吃饭,如今却传出这样的事,对于女子的清白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 江望澄想了想,还是同青艾说道: “从今日起,我们就不在许夫人家中用膳了。” 青艾闻言,顿时苦了脸,不过想到这些人所说的话,还是能理解的,随即便点了点头。 虽是如此,可江望澄始终还是有些担心,所以今日便早早的关了医馆的门,直接去了许闻溪那。 不过同往日不同的是,这次他除了青艾背着的药箱,并没有带任何东西。 再如往常一般为许闻溪号完脉后,他便起身说道: “夫人今日依旧身体无恙,那某就先行告辞了。” 许闻溪闻言,惊讶地问道: “江大夫可是家中有事,今日怎么不用膳就走?” 江望澄本就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他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便匆匆地撇开了自己的目光。 而许闻溪虽然有怀疑,却也不好强留对方便同意了。 而刘婆子却似看出了什么,便同许闻溪说道: “老奴去送一送江大夫。” 许闻溪点了点头,同意了。 而刘婆子在追上江望澄后,便同江望澄福了福身,说道: “还请江大夫借一步说话。” 江望澄虽然疑惑,却也点头同意了。 这刘婆子可是人精。 今日江望澄来了之后,那些略显闪躲的神态和动作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她甚至只需稍稍一想便明白对方的为何如此不自然。 所以,在面对江望澄疑惑的目光时,她便直接问道: “江大夫今日突然开始避讳,是不是因为外面有什么传言?” 江望澄没有想到这刘嬷嬷竟然如此敏锐,他本想否认,可是在面对着对方好似什么都知道的目光时,终于微微点头说道: “是某的不是,连累了许夫人。” 而江望澄的话,让刘嬷嬷更加高看了对方一眼,随即便笑着说道: “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同样流言蜚语也能杀死人,不过能杀死的都是那心智不坚之人,江大夫觉得我们夫人是那样的人吗?” 江望澄甚至不用细想,就直接摇了摇头,说道: “许夫人当是女中豪杰。” 要知道之前他撞到过不少次许闻溪在看账本的事,他这才知道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女郎竟然私底下还做着不少生意。 刘嬷嬷与有容焉地笑了笑,说道: “我们夫人自然不差。” 这个婆子与时下大多数女子的思想都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当年他们娘子喜欢舞刀弄枪,本就与众不同,所以她对于像许闻溪这样经商的女子也没有任何的异议,甚至因为许闻溪能将此事做好而格外高看她一眼。 江望澄附和地点了点头,而刘婆子接着说道: “留下江大夫用晚膳这件事,当初是老婆子我提的。”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望澄不知道为何,自己心中竟然闪过一丝失落,可来不及等他细想是因为什么就听到刘婆子接着说道: “或许是因为思念我们二爷,夫人自从怀孕以来就一直胃口不大好,直到上一次江大夫一同用膳,夫人竟然多吃了几口,所以老人才想着邀请江大夫每日都来用晚膳,我们夫人看着高兴,便能多吃几口,这对肚中的胎儿也好。” 江望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刘婆子之所以能够接受许闻溪需要看着人一同用膳才吃得下,也是因为曾经京中也有着这样的事,所以并算不得稀罕。 而刘婆子不等江望澄答话就接着说道: “如今,江大夫一走,也不知道我们夫人的胃口究竟如何,不过奴婢也不敢为难江大夫,只盼着若是我们夫人又吃不下饭时,江大夫能来陪着说上几句。” 刘婆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忍不住打量了又打量江望澄,心想莫不是因为这位江大夫长得不错,可以称得上秀色可餐,所以他们夫人才会多吃一些。 若实在不行,不如到时候就如同京中的那些贵人一般,花钱请些长得不错的戏子摆着吃饭,或许也能起到作用。 对于刘婆子的提议,江望澄一时不忍心拒绝,毕竟听起来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许夫人的健康着想。 在得了江大夫的同意之后,刘嬷嬷就一脸喜色地送江大夫离开了。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门外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少女的身影。 第110章 质问 荷花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旁人的传言,但是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看到江大夫从许家的院子里出来。 荷花一时间紧紧地咬住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旁边的墙面,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走到了许家的院子前,并伸出手敲响了门。 开门的依旧是刘二,看着外面陌生的面容,他还是有礼地问道: “请问你找谁?” “……我。”荷花一时间沉默,就在刘二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她终于突兀地问了一句: “请问许夫人在家吗?” “你是谁?找我们夫人有什么事?”刘二问道。 “我……”荷花又变得沉默了,她平时虽然是一个说话伶俐的姑娘,但是从来没有与这样的高门大户打过交道,所以一时间竟然笨拙得厉害。 而在刘二已经开始怀疑起荷花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说道: “我是荷花,我想与许夫人谈一谈江大夫的事。” 闻言,刘二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荷花,才说道: “你稍等。” 然后“啪”的一声,将院门关上。 荷花看着眼前紧关的院门,心里却紧张得怦怦直跳,她从未见过那位许夫人,也不知道对方是扁是圆,只是听王金花说起这位许夫人,长得细皮嫩肉的,可怎么个细皮嫩肉法她也不知道。 而荷花也没有等太久,没一会儿院门再次打开了,刘二对她说道: “进来吧!” 荷花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穿碧绿夹裙,头戴同色绢花,并叉着一把素银簪子的少女正等着她。 只见对方长得挺白,起码在镇上荷花并没有见过比对方还白嫩的,所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人定然就是那许夫人。 “你就是许夫人?”荷花问道。 “我?”少女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见荷花一脸怀疑且不解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说道: “我不是,我们娘子正在里面等你呢!” 荷花顿时臊了一个大红脸,她没有想到这样标致得在镇上找不出第二个的小娘子,竟然都不是主子,只是一个下人。 一时间,她去找许文熙的心,变得退怯了。 然而,如今已经进了门,她也说不出要走的话,只能木愣愣地跟在少女身后面往里面走。 如今的院子小,没一会儿就走到了许闻溪他们所在的葡萄藤下。 “娘子,荷花姑娘来了。”只见碧衣少女也就是绿沫对着坐在躺椅上,腹部微微隆起的许闻溪福了福身。 而荷花从进来之后,眼睛就没有离开过。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可以白成这样,好似刚出笼的白面馒头,却透着淡淡的粉。 荷花一时间竟然觉得对方比自己更适合“荷花”这个名字,因为自己没有荷花的美,但是对方真就像荷中仙子一般。 曾经镇里也请过戏班子,荷花知道有钱人家的那些夫人娘子们都有丫鬟伺候,但是戏文里演的都只有一个丫鬟。 可如今看着好几个仆妇在仙子身边伺候的样子,荷花才明白,原来穷人请的戏班子演出的戏,也只是给穷人看的,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富贵人家应当是什么样子。 想到戏文,荷花才猛然想起,戏文里见了夫人、娘子都是要行礼的,所以她含混的学着戏文里的样子,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见过夫人。”许是第一次行礼,荷花做起来格外的别扭。 而她想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许闻溪对此根本不知道。 “荷花姑娘别客气,快请坐。” 闻溪说罢,旁边立即有侍女搬来了凳子,而绿沫也端上来了茶水,并说道: “荷花姑娘请喝茶。” 荷花坐着屁股下四条腿一样长的凳子,看着桌上从未见过的戏瓷茶杯,一时间,局促地缩紧了自己的手脚。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荷花的局促,却谁也都没有点明,许文熙温柔地问道: “不知荷花姑娘找我何事?” 许闻溪还记得,刚才刘二同自己说荷花要找自己说江大夫的事,只是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为何会找上自己? 荷花抬起头,又看了许闻溪一眼,看着眼前自己从未见过的天仙,一种名为自卑的情绪在她的心中迅速蔓延,她突然觉得就算江大夫喜欢上对方,似乎也情有可原。 毕竟像这样天仙一般的人,谁又能拒绝呢? 可自己也喜欢江大夫呀…… 荷花一时间觉得有点委屈,又有一些悲伤,少女怀春,甚至连果子都未尝上一口,就已经知道了其中的苦涩。 “我……请问你的相公呢?” 荷花想到了之前,王金花他们所说的话,若此人真是哪个爷们包养的,那若是对方来了,江大夫会不会因此受伤? “相公?”许闻溪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古怪,时赫辰能算是自己的相公吗? 还有,那人什么时候回来…… 而荷花看许闻溪这样,顿时就“明白”这位许夫人果然是别人包养的外室。 顿时一种名为“愤满”的情绪填满了她的胸腔,只见她猛然站起身,一脸愤怒地冲许闻溪吼道: “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姜大夫?” “你做什么呢?”红姒与刘婆子等人没有想到荷花竟然会突然发怒,众人顿时吓得迅速护在许闻溪身前,生怕它有个什么好歹。 然而,明明荷花是主动发难的那个,可她在吼完这句话后,眼睛却瞬间红了,只见她哽咽着问道: “你怎么能够如此对江大夫?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许闻溪皱了皱眉,怎么对方说的话自己越发不明白了? 许闻溪看着失控且哭得伤心的荷花,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温声说道: “江大夫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不知荷花姑娘觉得我对江大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哪知荷花在听了许闻溪这句话后,却更像是炸了毛一般,一脸愤怒地嘶吼道: “你做了什么,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明明家里就有爷们儿,为何还守不住那裤腰带?要去勾引江大夫!” 第111章 开解 荷花的话,让许闻溪等人瞬间皱起了眉头,刘嬷嬷更是愤怒地骂道: “你个小妮子满嘴胡沁,我们夫人岂是容你随意编排的?来人,还不快将这刁民打出去!” 刘嬷嬷的愤怒顿时将荷花吓了一跳,而对方所说的话,更是让荷花被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等等!”好在许闻溪在护院上前之前便叫住了他们。 只见许闻溪蹙着眉问道: “为何你要说我勾引江大夫?你可是有什么误会?”或许其实是外面的人有什么误会? 从荷花的态度和一系列的言语,许闻溪能够轻易看出荷花定然是对江大夫情有所钟。 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白月光,荷花就算是再害怕,还是咬着牙说道: “能是什么误会?江大夫本就是正人君子再好不过,除了是你主动勾引他,还能有什么误会?” “我?勾引?”许闻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看来你是真的误会了,我对于姜大夫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病患,江大夫体贴我是孕妇怀胎不稳,来回艰难,所以才会来我家中诊治,而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荷花惊讶得瞪大双眼,仔细分辨着许闻溪说话的神情,想要知道对方到底是否撒谎。 可是许闻溪的眼神太过于坦荡,一时间荷花也认为自己或许真的是误会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喃喃问道: “那为何江大夫每次来问诊都要待那么久,甚至还给你送东西?” 这一次,甚至都不用去闻溪开口,一旁的刘婆子就说道: “礼尚往来,我们夫人好心留江大夫用膳,对方不愿意吃白食,偶尔送些东西不也正常?难不成客人进了你们家到了饭点,还让客人空着肚子走的?” 刘婆子的话,顿时让荷花的小脸涨红,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果真如此?” 许闻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果真如此。” 荷花的脸顿时涨得越发红了,然后她又胡乱地行了一个礼,一脸歉意地说道: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待荷花离开之后,许闻溪的脸却瞬间沉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们说江大夫突然不愿意用膳了,可是同这事有关?” 刘婆子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虽然说没想特意瞒着夫人,却也不想这么快就让夫人知道,有了心理压力,可千防万防,却没有防住这突然冒出来的荷花丫头,而对方就这么把事情捅了出来。 能留在许闻溪身边伺候的,就没有一个傻的,而许闻溪看众人的神情也知道定然是自己猜对了,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江大夫,确实很好。”许闻溪点了点头,在刘婆子的心都提起来,以为许闻溪真有了什么想法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道: “所以我们不能误了人家。” 说到这里,许闻溪微微一顿,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孕肚,终于开口说道: “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也是时候该去东原了。” 如今二皇子反了,前面虽然有太子苦苦撑着,可远在北境的时赫辰他们却还在抗辽,兵力无法集中皇权迟迟不稳,这样下去定然要出大问题的。 所以许闻溪当初并没有去时赫晨所看好的南方,而是选择了能水路进入北境的东原。 她已经想好要在东院将生意做起来,这仗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到时候不说不能完全支援那人,就算从中原去投奔他也容易些。 许闻溪打定了主意,是定然要去实行的,所以第二天一早,江大夫再次来为许闻溪号脉的时候,闻溪就同他说起了自己已经准备起身去往东原的事情。 “这么快?”江望澄惊讶地问道。 “嗯。”许闻溪点了点头。 江望澄沉默了一瞬,也点了点头,说道: “也好,这次出来行医也已经很久了,是该回去了,正好同你们一路。” 许闻溪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对方,她还记得之前江望澄说过要同他们一起走,路上好有个照应的事。 如今自己突然将时间提前,已经做好了,对方不能一同顺路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也将时间提前了。 而江望澄在许闻溪的目光下,不由有一丝闪躲,继而坦然地说道: “我家中还有医馆,平日里只有我老父亲一人坐诊,如今我回去也好分担一二。” 闻言,许闻溪点了点头,于是江望澄同他们一道回东原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当荷花再次来到医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青艾在收拾东西的样子,她一脸惊讶地问道: “江大夫,这是要走了吗?” 荷花知道江大夫是东原人,平日里都是每隔两个月,来他们镇上驻医一段时间。 曾经,每次江大夫离开的时候,她虽然不舍,却也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着青艾收东西,她却总觉得江大夫可能再也不会来。 “对啊!我们公子打算回去了。”青艾满脸喜色,他是江府的家生奴才。对于要回府同家人团聚的事情,他自然是高兴的。 “那……什么时候再回来?” 这样的话,荷花虽然每一次都有问,但是这次问得格外急切些,可青艾却没有察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道: “我也不知道,或许和往常一样吧?” “真的吗?确定会回来?” 这句话荷花问得尤为急切和大声,而青艾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她,心中难得流出一丝不忍,小声说道: “你还是放弃吧!我们公子不会娶你的。” 若是往日荷花早已被臊红了脸,直接转身跑开了,可是她这一次强忍住了离开的冲动,一脸认真的问道: “为何?是因为江大夫不喜欢我吗?” 青艾摇了摇头,说道: “且不说我们公子喜不喜欢你,就说江府也不会允许你进门的。” “江府?”荷花略带疑惑和不解地问道,她知道江大夫有仆从,家中定然是有闲钱的。 但是在听到“江府”两个字的时候,她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那得多有钱才能称为“府”? 第112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在许闻溪他们出发的当天,那个小镇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快来人呀,我家荷花不见了!” 一个妇人坐在院中,不停地拍着大腿哭泣,引来了左邻右舍。 众人议论纷纷,终于有人开口说道: “荷花她娘,我看你家荷花不是不见了,而是自己走了,今早上我迷迷糊糊的去倒夜香,看到她背着一个包袱嘞。” 不知谁又提起说,今日江大夫也走了。 “那荷花不会是同江大夫私奔了吧?” “呸,你们再胡说老娘撕烂你们的嘴。”荷花他老子娘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见此众人虽然不说话了,却一副都不信的样子,相互打着眉眼官司,几乎都认定了荷花定然是同江大夫私奔了。 从荷花家离开的时候,有人说奔为妾聘为妻,荷花这是想不开呀! 也有人说,荷花这是去享福了,江大夫家那定然是有银子花的,去大户人家做小妾,总比在这里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好。 也有人怀疑,江大夫应该看不上荷花才是,并且江大夫为人正直,之前也从未见过将大夫同荷花有什么首尾。 那说江大夫正直的马上被人给啐了一口,说江大夫若是正直,就不会天天去镇北那新来的小妇人家了。 说到镇北那户人家,众人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好像今日那户人家也搬走了。 一时间,他们也想不明白了,究竟是江大夫同那小妇人走了,还是荷花同江大夫走了? 在去往东原的路上,或许是因为着了凉,小公子也就是世子痛世子夫人的孩子,时佑余,竟然开始发热了。 许夫人一边为小公子擦着额上的汗,一边焦急地同绿沫说道: “先停车,快去请江大夫过来。” 上车之后江望澄最先入眼的便是未施粉黛,简易挽发,面露焦急的许闻溪。 察觉到江大夫上来了,许闻溪立即转身焦急地说道: “江大夫你来了,麻烦您快帮看看孩子到底怎么了?” 如今,世子和世子夫人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在人世,许闻溪根本没法接受小公子在自己手中发生任何意外。 看着女子焦急的模样,江望澄脱口说道: “你莫急,一切有我。” 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口顿时一跳,做贼心虚般垂下了眉眼,可车中的人却因为太过担心小公子的情况,而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江望澄缓了缓,接着说道: “如今你有孕在身,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不如换辆车乘,免得过了病气。” “可小公子他……”许闻溪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却又担心地看向发热的孩子,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 一旁的刘弄在听了江大夫的话后,顿时心头一跳,懊恼自己怎么将这事儿给忘了,立即开口说道: “夫人,江大夫说得有道理,您和腹中的胎儿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如今这儿有我们在着,不如您先换辆车乘,待小公子病好了,您再来看他也不迟。” “可是……”许闻溪还在犹豫。 此时的刘嬷嬷却是急了,她直接在车内就给许闻溪跪下了,并哀声说道: “夫人,老奴知道您心疼小公子,可也请您务必心疼心疼二爷,如今二爷生死未卜,您腹中很有可能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啊!” 平日里,刘嬷嬷虽然心里想,却从未当着许闻溪说过这样的话。 一时间,许闻溪也怔住了,看着面容哀戚的刘嬷嬷,许闻溪也瞬间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 “好。” 见许闻溪同意,刘嬷嬷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到了这时,另外一个问题又摆在眼前,那就是已经没有多余的车了。 一旁的江望澄犹豫着说道: “某的车还空着,若是许夫人不嫌弃,可以到车上先休息。” 还不等许问问开口,一旁的刘嬷嬷就已经千恩万谢的应了。 许闻溪在江大夫的车中等了许久,因为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时不时地掀起车帘看向外面。 一旁的红姒轻声安慰道: “娘子请放心,小公子吉人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嗯。”许闻溪含糊地应了声,却没有放下掀起的车帘。 不知过了多久,江大夫终于从那辆马车上下来了,许闻溪的眼睛顿时一亮,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江望澄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掀起车帘的女子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而他却脚步也不由快了起来。 甚至都未来得及上车就走到马车边,同许闻溪温声说道: “小公子年纪尚小,略有水土不服的症状,刚才我已与他施了针,如今烧暂时退了。” 闻言,许闻溪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由带起了笑容。 “还真是谢谢江大夫,若是没有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闻溪说起这个都有一丝后怕,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江大夫没有一同前来,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女子的话,让江望澄的脸颊顿时染上了几分羞涩,看着女子明媚的脸,江大夫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您的夫君可是去打仗了?” 之前从未问过,直到刚才听刘嬷嬷提起,他一时间才忍不住好奇那位二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会将她丢下? 如今外面战乱,而刘嬷嬷又说二爷生死未卜,加之这一行人的气度,还有那些护院们举手投足间的杀气,让他不由想到他们所说的二爷很可能是位军爷。 “夫君?”闻溪微微愣神,顿时反应过来,各地有各地的叫法,夫君和相公应该指的都是同一人。 可相公?时赫辰?许闻溪心中百感交集,终于倔强地说道: “还不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补充道: ‘那浑人若是敢不回来,那么就永远都别想做她的相公。’ 在听到不是夫君的时候,江望澄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会涌起一阵狂喜,可是在看到许闻溪微微隆起的孕肚时,却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声音微微带着涩然地问道: “那这孩子……” 第113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提到腹中的孩子,许闻溪的神色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只见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孕肚,然后微笑着说道: “这是我的孩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但孩子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闻言,江望澄的神色恍惚了一瞬,接着猛然回神,目光灼灼地点头说道: “娘子言之有理。” 闻言,许闻溪惊讶地看了江大夫一眼,要知道往日里他都是唤自己“许夫人”的。 可一眼看过去,江大夫也一如往常一般温和地笑着,身长玉立,儒雅而坚定。 因为小公子的状态不太好,他们便决定今日暂时不赶路了,先原地休整一夜。 傍晚的时候,江大夫再次来位许闻溪号脉,眉眼间具是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虽然往日里他也总是温和地笑着,可给人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许闻溪再次留他用膳,他也没有拒绝。 刘婆子因为忙于照顾小公子,一时间也没察觉到江大夫的转变。 而接下来,直到进入东原,江大夫依旧温和有礼,只是不再称许闻溪为“许夫人”了。 进了东原后,许闻溪他们就住进了提前买好的宅院里,巧的是,这宅院竟然就在江府的隔壁。 “竟然这么巧?”许闻溪不由感慨。 江望澄的脸上也满是掩藏不住的喜色,甚至直接邀请许闻溪到府上做客。 许闻溪摇了摇头,说道: “今日太过匆忙,未有准备,改日定然登门拜访。”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拜访这件事,只能暂时拖后了,因为许闻溪他们收到了京中的来信。 信中说如今粮食紧俏,北境的粮已然断了,如今,太子他们自身难保无力再送粮草,只希望许闻溪他们能多多屯粮好生自保,若是太子他们失势遇难,闻溪他们自己便当作庶民泯然于世吧…… 同信件一起送来的,还有几片金叶子,如今乱世,银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了作用,只有这样的真金白银才是最为实用的。 打仗那烧的都是银子,单从这几片金叶子来看,许闻溪便知道如今的太子和太子妃过得也应该相当艰难。 在反复将信件看了很多遍,确定没什么遗漏后,许闻溪便把信件烧了,将金叶子收拢起来,然后开始安排起自己曾经在脑海中构想的计划。 只不过这个计划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早,情况也更加的严峻。 大致就分为两部分,大部分人去收购粮食,至于已经先一步到这的刘掌柜,则去租借货船。 待人都离开后,许闻溪将之前藏在小公子襁褓中的纸张拿了出来。 只见上面哪里是什么小公子的名字,而是一张完整的舆图,其中甚至包含了北境的军防。 一开始,刘嬷嬷一直不敢问,直到这时,人都离开了,刘嬷嬷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许闻溪认真地看着舆图,听到问话,便头也没抬地回道: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刘嬷嬷看了看舆图,又看了看许闻溪,再想了想刚才对方所说的那些话,一个令她心惊的想法,顿时涌入脑海。 “您莫不是打算去北境?”刘嬷嬷颤颤巍巍地问道。 “是。”许文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是您如今还怀有身孕!”刘嬷嬷惊呼。 这一次,许闻溪终于抬起了头,可目光中尽是沉着冷静。 “如今北境的粮草已断,若是我们不去,那么二爷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听到这番话,刘嬷嬷一时怔愣在原地,半晌才哑着嗓子说道: “可如今你有孕在身,不如让旁人去,让他们去送粮也是一样的。” 哪想许闻溪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让别人去自己不放心,想要看一看二爷的话,而是指着桌面上的舆图说道: “这个东西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我要把它记在我的脑海里,到时候我去了,若是能活着,便能成功将粮食送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让舆图泄露出去。” 这一次,刘嬷嬷是真的哑了嗓子,再也说不出半句反对的话,只见她突然跪下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泣声说道: “许女郎,您是时家的大恩人,您的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无论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老奴今后都只认您这一个主子!” 刘嬷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顿时吓了许闻溪一跳,却也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为了什么? 许闻溪也不由跟着红了眼眶,连忙将刘嬷嬷扶了起来,并说道: “我当不得这么大的恩情,我只是自私地想多活些人而已。” 刘嬷嬷哭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许闻溪的这份恩情,她是记下了,也正如她刚才所说,从今往后,她只认许闻溪这一个主子。 虽然外面战乱,但因为东原这几年风调雨顺,粮产还算是丰富,且因为有着水路在,外来的物资也不少,许闻溪他们收粮的事情做得还算是顺利。 反倒是租船的事情,一直迟迟定不下来。 因为大家都是常用的货船,且如今战乱,这物价随时都有飞升的可能,有着货船在,便相当于有了一个金篓子,所以一时间谁也不想将货船租出去。 可如今,自己再造一艘货船已然来不及,许闻溪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所以,在江大夫于府中焦急等待了两日之后,许娘子终于递来了拜帖。 “你们这是要将花都搬哪去?”江夫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府中的奴仆来来回回将一盆盆的花往外搬。 “回禀夫人,公子说今日有贵客来访,所以才将花都搬到前院去。” “贵客?可有说来人是谁?”江夫人一时间也好奇了,要知道,平日里小儿子虽然温和有礼,但对谁都是淡淡的,难得他如今竟然如此看重一人。 “奴才不知,不过听闻应该是位娘子。” “娘子?”江夫人闻言顿时一喜,要知道她苦于小儿子的婚事已久,不是她不找,而是儿子不愿。 如今竟然有女眷拜访,而且还能得儿子如此看重,这要她如何不好奇,如何不激动? 第114章 身份存疑 江夫人想的好,自己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行。 可当她远远看到由江望澄陪着的许闻溪进来时,却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许文熙隆起的肚子。 她也是人母,自然能看出许闻溪这是怀孕了,她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确定是怀孕了没错,心想或许就只是认识? 但是当她看到儿子江望澄眼中的柔情时,她心中顿时咯噔一跳,可是却又强行安慰自己,不愿意相信那最不可能的可能,只想着待会儿好生问一下儿子再是。 因为北境的情况紧急,许闻溪来了之后也没有同江望澄绕什么弯子,而是直截了当的就说出了自己需要江家从中牵线租借货船的事情。 而令许闻溪感到意外的是,江望澄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甚至都没有问她要租借货船做什么,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你难道就不问我为什么要租借货船?”许闻溪惊讶地问道。 那想江大夫摇了摇头,温和且真诚地回道: “能让你如此急切,甚至不惜主动来找我,定然是为了大事,且这件事对来说你非常重要。我想这理由无论是什么,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想办法找别人,与其让你多跑几趟,去受那苦累,不如我来为你想办法做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孕期多愁善感的原因,许闻溪一时间红了眼,眼中含着泪水,起身对着江望澄行了一礼,哽咽着说道: “多谢江大夫,我也说不出什么来日报答的话,今后但凡您有用得上的地方,您尽管与我说便是。” 江望澄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起许闻溪,并连声说道: “许娘子这是做什么?我们已经认识了那么久,江某早已在心中将你当做朋友,为朋友办点事,又何足挂齿?” 不管怎么说,租借货船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而在许闻溪离开之后,江夫人就再也坐不住,亲自来找儿子江望澄。 “那妇人是谁家的夫人?”江夫人甚至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直接问道。 江望澄听着母亲的问话,皱了皱眉,还是时诚的回道: “许娘子她尚未成亲。” “什么?”江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只见他蹙着眉,说道: “尚未成亲就已经怀孕,那岂不是与人无谋而合?” “母亲!”江望澄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江夫人也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闻溪他们自己不是那样的人。”江望澄坚定地说道。 “难不成还是别人强迫她不成?”江夫人皱着眉瞪了儿子一眼,然后问道: “她今日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这不关母亲的事。”江望澄回道。 江夫人顿时被儿子的话气得一个倒仰,伸手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才接着说道: “好啊?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竟然就为了她顶撞起母亲来了。” 江夫人越说越伤心,儿子从小都是温和有礼的性子,如今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同她置气。 “是儿子的不是,若母亲不乱说话,儿子也不会如此说。”江望澄深吸一口气,对着母亲行了一礼。 江夫人顿时被儿子的话说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也罢,如今你翅膀硬了,觉得母亲做不了你的主了,当你真的吃了亏上了当,便知道母亲的好了。” 说罢,江夫人就匆匆离开了,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心又不由软了下来,这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能真的由他吃了亏受了苦,便对一旁的婆子说道: “你去好好查一下今日来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若只是缺钱的,那还好打发,就怕不只是为了钱,江夫人,不由想起家中公公曾经的事,顿时皱了皱眉。 没过多久,那婆子就回来了。 “打听到什么了?”江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婆子对着江夫人行了一礼,回道: “回夫人的话,说来也巧,那许娘子竟然就买了我们隔壁一直空着的院子。” “那许娘子是外地来的,据说来的时候就与咱们公子同路,而且这才刚来就到处买粮租船的,不过却一直没有租到,如果老奴所料没错的话,她这次来找公子,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租借货船的事。” 听了婆子的话后,江夫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她的重点已经不在许闻溪同儿子的关系上了,而是在许闻溪一系列的买粮租船的事上。 “可有打听到她人是从哪儿来的?” 那婆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确定地道: “人似乎是汴京来的,却又不确定,因为同行的人里还有江陵的口音。” “汴京?你确定?”在听到“汴京”两个字的时候,江夫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确实有汴京口音。”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那婆子离开后,江夫人皱了皱眉,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起身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什么?你说汴京来人了?”江老夫人满脸震惊,眼中还闪过一丝惊慌。 “是的,儿媳担心是不是当年那件事终究是没有瞒住。”江夫人忧心地说道。 一旁的江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说道: “如今,二皇子已经反了,至于他身份存疑的事情,其实也应该没有那么重要了。” “难道二皇子他真不是官家的血脉?”江夫人满脸忧愁,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事,公公也不会辞官,他们一家也不会突然搬到东原。 “当年贵妃虽说是受惊早产,可我观那胎儿明明是足月而生,但若是足月而生,宫中的记录里,陛下却没有在那个月份同贵妃同房过,所以二皇子的身份很可能存疑。后来,当日负责接生的产婆们都接二连三出了意外,究竟是真出意外还是杀人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江老爷子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也不由一阵唏嘘。 “如果那些人真是汴京来的,那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又要搬家?” 江夫人满脸忧愁地问道,如今她在东原已经习惯了,这家搬来搬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115章 隐情 闻言,江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 “对方虽然是汴京来的,但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当年那事,咱们且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究竟是打什么主意。” 江望澄确实是靠谱的,在答应了许闻溪当天他就出门拜访了几个家中有货船的货商与船商,不知许了多少好处,加上多大的人脉,终于说动了两户人家租借货船。 当他将这件事告诉许闻溪的时候,许闻溪对他的感激之情顿时再上了一个高度。 在成功租借到货船并将粮草全部清点搬上货船之后,闻溪再次找上了江望澄。 “为何要买那么多药?” 江望澄疑惑且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女郎,因为许闻溪不止要开足月生产的安胎药,甚至要同他购买大量的金创药。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闻溪已经非常肯定眼前的,大夫是一个儒雅温和且正直的人,自己也是真心愿意和他交朋友的,所以也没有打算瞒着对方,便直接说道: “我要去往北境。” “什么?”江望澄直接惊得站了起来。 他满脸惊愕地看向许闻溪,却发现对方目光坚定,显然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同他寻开心。 江望澄的脑海中闪过大量劝解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问道: “你要去找他,对吗?” 虽然江望澄并没有指明这人是谁,但是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闻溪肚中孩子的父亲。 许闻溪点了点头。 江望澄看了看许闻溪的肚子,然后抬头定定地看向许闻溪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 “可是如今你已经怀孕,且北境正在战乱。” 闻溪微微一笑,神色温柔且坚定地说道: “所以我才想要足月的安胎药。” “可胎药也不能一定保证你和胎儿无虞呀?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孩子吗?” 向来镇定且温和的江大夫也不由提高了声音,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甚至在微微颤抖。 此时的他只希望许闻溪自私再自私一点,只在乎自己和孩子,而不要去在意孩子的父亲。 许闻溪闻言,只是神色温柔地摸了摸肚子,说道: “他是我的孩子,可我也不能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不做,若是孩子真的保不住,就只能当我们有缘无份了。” 说到这里,许闻溪抬起头,目光平静且坚定地说道: “如今,北境的粮草已经断了,再这么下去,死的不止他一个,而是千千万万个他,我不能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不做。” “什么?”江望澄也没有想到,原来外面的战乱已经严峻至此。 许闻溪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对着江望澄拱手行礼,并朗声说道: “还请江大夫将药卖予闻溪。” 这一次,江望澄沉默地将许闻溪扶起,直到闻溪离开前都没再说话,而许闻溪却也知道对方这是答应了。 在药材交付的当天,江大夫不止带来了安胎药和金创药,甚至还带来了大量的伤寒和痢疾类药物。 江望澄看着眼前的许闻溪,淡淡说道: “我与你一同前往。” “什么?”许闻溪惊讶地问道。 “如今,你怀有身孕,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难免会发生意外,只是安胎药的话,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所以同行的人里必须有个大夫更加稳妥。” “我们带了大夫。”许闻溪回道。 而江大夫也不气馁,接着说道: “如今,北境战乱,缺医少药不说定然人手不足,江某此去也能为北境添一份力。” 只见江大夫神色温和,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可是,你家中可知道这件事?” 许闻溪虽然知道江望澄还有其他兄弟姊妹,但是他们此去遥遥,且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去战乱的北境,这放谁家也不会轻易同意的。 “放心吧!我家中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江望澄没有告诉闻溪的是,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江夫人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甚至又哭又骂,恨不得将儿子直接锁在屋中,最后还是江老爷子拍板同意江望澄去的。 “身为大业子民,咱们江家也享了大业多年的俸禄与恩惠,如今即将国破,既然明知能出上一份力,那就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江望澄一同前往北境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东西都清点好之后,许闻溪他们终于该出发了。 而原本死活不同意儿子前往北境的江夫人,也同江家人一起来送江望澄。 可当刘嬷嬷看到江家的老爷子时,顿时愣住了。 “江太医!”刘嬷嬷脱口而出。 “你是?”在听到这声称呼的时候,江老爷子顿时心头一跳,看向刘嬷嬷,只觉得对方很是眼熟。 而刘嬷嬷对着江老爷子福身行礼后说道: “老奴原本是在镇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 “原来是你!”江老爷子也终于想起了对方是谁,另一件事也顿时袭上了他的心头。 想到镇国公和世子如今已然战死,而左侍郎也自主请缨前往北境,老老爷子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 “当年镇国公夫人难产的事,或许另有隐情。” “什么?”刘嬷嬷猛然看向江老爷子,神色激动。 只见江老爷一深吸一口气,说道: “其实当时的国公夫人并不应该是死于难产,当年老朽还是御医时,最擅长的其实是千金一科,所以在国公夫人怀有双生子的时候,国公爷曾经请老朽入府为国公夫人看过。” “当时虽然隔着衣物,但是老朽还是摸出国公夫人的胎位是正的,胎儿也不大,并且国公夫人身强体健,根本不可能出现难产。” 刘嬷嬷闻言,顿时怔在了原地,想起了当年国公夫人因胎位不正拖了许久,最后难产而死,双生子也死于腹中的惨状。 要知道当年只有产婆在里面,对了,产婆是谁找的来着?好像是老封君的娘家介绍来的。 再想,如今的国公夫人可不就是老封君的娘家侄女?一时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第116章 破晓 到了这时,刘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岸边满是刘嬷嬷年老而哀恸的哭声。 “我可怜的娘子啊!都怪奴婢不好,竟然没发现那些毒妇的奸计,可怜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还带走了两位未出事的小主子……” 刘嬷嬷哭得凄凉,一旁的人也不由跟着红了眼睛。 风萧萧兮易水寒,如今,心中有再多的愤恨,也只能暂时忍下,此时北境才是最重要的。 走水路远要比走陆路快,原本走陆路需要半个月的行程被他们硬生生地缩减到不足五天。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养得还好,许闻溪这一路上并没有闹出任何不适。 然而,船上那么多的粮食到了北境,也不是说直接就能交到军爷手里的。 不只是因为人手不足,还因为距离城池还有一段路要走。 放到了北境,大家都是人生地不熟,只有许闻溪的脑海里还记住了舆图。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下了船,准备带人前往北境的城中报信,而江望澄因为担心她,也一同跟了下去。 “将军,你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先喝口粥吧!”禄明端着一碗稀薄得可以看到碗底的薄粥向时赫辰说道。 原来早在二皇子反了的时候,时赫辰便一不做二不休,将北境中疑似属于二皇子的人马全都斩杀,并自己做了将军。 其实细说起来,他当年更想从武的,只是大哥当年求了他。 说家里的男子不能都上战场,不说留后,起码朝廷中总得有人能为时家说得上话,所以他才弃武从文。 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一切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只是斯人已逝。 “我没事,出城寻找吃食的人,可回来了?”时赫辰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断粮整整三日了,城中凡是能吃的东西都已经下了锅。 百姓们能跑的也都跑了,他担心再如此下去,仗还没打输,城中的人就先饿死了。 禄明垂下头,没有说话,艰难地摇了摇头,时赫辰见此闭了闭眼睛,说道: “若是到了晚上,人还没回来,就把战马给宰了。” “将军!”禄明惊呼出声,要知道没了战马,再对上擅长马术的辽军时,那便是不战而败,根本毫无胜算。 “多活一天,总能想出别的办法。” 禄明闻言,只能点了点头,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他们北境就好似成了一座孤岛,又从哪能弄到粮食呢? 正在这时,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将军!粮食有人送粮食来了” “什么?可是找到粮了?”时赫辰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派出的人找到了吃的。 但是那斥候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是一个自称许闻溪的娘子,说给我们送来了粮食,就在十里外的海涯下。” 当听到许闻溪的名字时,时赫辰顿时愣住了,不确定的问道: “你说谁?” 然而,这个斥候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便再次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 只见话音未落,平日里山崩不乱的将军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还好禄明反应算快,在时赫辰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跟上了,其实当斥候爆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和主子一样,同样也愣住了。 任何的千言万语也不足以形容时赫辰此时的心境。 他想或许是斥候弄错了,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克是心里又在告诉自己,定然是他的乖乖来了。 一路想得再多,可当真的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时赫辰却愣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唤道: “乖乖……” 当许闻溪回头看到眼前的人时,却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身材高大却胡子拉渣,且衣袍微微有些褴褛的人,与往日里那玉树临风的时大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许闻溪沉默,但时大人向来都是主动的性子。 只见他快步走到许闻溪面前,看着眼前憔悴且疲惫的女郎,心中顿时涌出无限的心疼、愤怒与后怕,声音嘶哑并带着哽咽地吼道: “我不是让你去南方吗?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许闻溪定定地看着眼前已久带着一只眼罩的男子,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然后竟一把抱住了对方,什么也不说,只知道哭。 这一瞬间,时赫辰突然释然了,然后紧紧回抱住对方,同样一句话也不说,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一切都在不言中。 而一旁同样跟来的江望澄,心中却涌上了无限的酸涩。 他一路上想了许多,甚至想过,或许闻溪同对方的感情不和,不然为何有了孩子,却一直没有成亲。 可是当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他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哪里有什么感情不和,若是真有,也只是两人一直没有发现真心而已。 接下来,许闻溪便将粮食的事情告诉了石时赫辰,众人顿时大喜,只有时赫辰心疼许闻溪一路辛苦,随即安排人马迅速去海涯边接应粮食。 而原本一路上还算康健的许闻溪竟突然晕倒在时赫辰的怀中,时赫辰顿时慌了,要叫军医,而一旁的江望澄立即上前并严肃地说道: “她如今已经怀孕了,你别将她抱得太紧,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腹中的胎儿都没有好处,你现在将她放在地上,我先为她号了脉再说。” 无论是突然晕倒,还是已经怀孕的事情都在不断冲击着时赫辰的大脑。 直到江望澄已经开始为许闻溪号脉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乖乖小腹已然隆起,只是刚才衣服穿得太多,没有发现罢了。 “我有孩子了?”时大人愣愣地说道。 而江望澄却不想让他太过高兴,直接刺了一句: “你怎么就确定是你的孩子?” 哪想时大人根本不在意他的话,甚至格外自信地说道: “乖乖怀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孩子。”说到这里,时赫辰微微一顿,目光有些阴沉地说道: “不管她究竟是同谁生的,也只能叫我父亲,而且今后乖乖也只会生下我的孩子。” 时大人的此番言论顿时将向来温文尔雅的江大夫惊在了原地。 自己能够接受许闻溪和她腹中的胎儿是一回事,但是他从未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第二个男子能做到这样,并且对方还如此霸道? 粮食的到来大大缓解了北境的压力,而辽人原以为北境已经油尽灯枯,可以一举破开北境的城门,却没有想到北境竟然又活过来了。 老天爷或许也是站在北境这边的,辽国境内竟然因为地动,突然发生了大面积的洪水,辽人一时间自顾不暇。 而北境也彻底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将辽军驱逐出境不说,甚至还一举追出上百里地。 当辽人彻底解决时,许闻溪的肚子也已经七个月了。 在此期间,时赫辰已经知道了世子夫人的事情,他久久愣神,然后带着许闻溪来到了两座坟包前,并对许闻溪说道: “这里埋的便是我父亲,还有我兄长,若是可以,在班师回朝那日我想带上他们的一同回去,也算是与家人团聚。” 闻溪紧紧地握住时赫辰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道: “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如今,太子式微,二皇子欲与陈亲王联手。 而且为了向陈亲王投诚,二皇子竟然亲自同陈亲王一起玩弄自己的堂妹,也就是已经嫁入陈亲王府的清河郡主。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陈亲王真有可能同二皇子联手的时候,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刮满了整个大业。 那便是二皇子的血脉有疑,他并不是官家的亲生子,而是父不详的野种。 当清河郡主得知自己的堂兄竟然是父不详的野种时,她便彻底疯了。 当初官家将她赐婚于陈亲王的时候,家中便让她为了那所谓的二皇子忍耐,只为了有一天堂兄继承大统,她能亲手报仇。 可是如今仇还未报,自己一再忍耐的理由,却成了父不详的野种,甚至这个野种还同陈亲王那个老匹夫一同玩弄于她,这让她如何忍耐? 甚至曾经的忍耐都成了笑话。 “郡主!你要做什么?” 回应众人的是一片血光,与二皇子惨烈地叫声。 “哈哈哈!野种怎么能登上皇位呢?你做阉人还差不多!哈哈哈!” 众人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有不断翻滚、惨叫的二皇子,这才反应过来,清河郡主竟然将二皇子给阉了。 然而,此时的清河郡主却已然杀疯了,在阉了二皇子之后,竟然提着手中的剑,就匆匆向外赶去,路上竟无一人敢拦。 待众人回过神时,清河郡主已经冲到了陈亲王的书房。 但是陈亲王可不像二皇子,他身上虽有残疾,却也是跟着前官家马背上打天下的。 所以当清河郡主提着剑冲进来的时候,他也早有防备,甚至先清河郡主一步,将剑捅入了郡主的腹中。 然而,此时已然疯魔的郡主根本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依旧抬手将剑刺入了成亲王的脖颈里。 于是横行霸道在世数十载的陈亲王,与娇纵狠辣的清河郡主,竟然阴差阳错的虽非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也成了同年同月同日死同寝同穴的夫妻。 至于二皇子虽然没死,但也彻底成了阉人,不过贵妃却先他一步将封锁了消息。 此时,二皇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看向坐在床边的贵妃,问道: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我当真不是父皇的孩子?” 哪知,对于二皇子格外在意的事情,贵妃却冷笑一声说道: “是不是他的血脉又重要吗?如今我们已经造反了,只要你登上了皇位,这些都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 见儿子还要再说,贵妃索性说道: “官家在位这么多年,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若是我真乖乖等着他临幸的话,别说能不能有你了?如今本宫是否还活在宫里都不一定。” “……”二皇子亦是无言,因为如今宫中确实除了他与太子外,竟然再无一个皇子出生。 “可是如今我已经废了,这皇位又有何用?”二皇子心如死灰,面色惨白。 哪想贵妃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斥道: “只要坐上那皇位,你改怕享受不了其他的东西吗?放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剩下的那二两肉也不过只是少了样能享乐的玩意儿罢了。” “再说了,若是担心皇位无人继承,到时候就是从宗室中领养一个孩子又有何妨?最主要的是你登上了那个位置,真真切切地享受几年。” 不得不说,知子莫如母。贵妃的话确实让二皇子重新振作了起来。 对呀!当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甚至找到高人为自己重新长出雄根也是有可能的。 二皇子瞬间斗志满满,恨不得早点长齐了伤口。 或许是因为贵妃的话,真的刺激到了二皇子,接下来的战尤为艰难。 这一战从冬天打到了春天,在即将立夏的时候,许闻溪他们迎来了自己的孩子。 “娘子用力呀!娘子……” 产房里的痛呼声此起彼伏,时赫辰在产房外转来转去,终于在又一次听到许闻溪的痛呼时,忍不住推门快步走了进去。 “将军,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是产房,不详之地,你快出去。” 产婆才看到时赫辰进来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就要撵时赫辰出去。 哪想时赫辰根本不在意她所说的话,甚至直接说道: “老子杀了这么多人,还怕这个?” 然后根本不搭理旁人,快步走到了产床的旁边,俯下身握住了许闻溪的手,一边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汗,一边心疼地说道: “乖乖,别怕,我在呢!” 许闻溪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接着痛呼出声,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整晚,直到黎明破晓时一声啼哭,彻底划破了产房。 时大人也瞬间跟着哭了,他抬起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手,轻抚着许闻溪的脸颊说道: “乖乖,辛苦你了,咱们以后不生了。” “恭喜将军,恭喜夫人,喜得千金!”产婆们此时也终于舒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久,好在许娘子终于安全生下了孩子。 哪想时大人对于产婆们的话,根本不带搭理的,依旧依恋且心疼地看着许闻溪。 此时,门外还站着一个同样等待的人。 但比起时赫辰无所顾忌的冲进产房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他没有任何理由进去。 不过在听到里面母女平安的时候,他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公子,我们还等吗?”一旁的青艾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在问是否要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又似乎在问别的什么。 江望澄映着黎明的初光看着院中盛开的鸢尾,维维勾起唇角,拂去身上的露珠,说道: “走吧!”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北境缓过气之后,就开始过来讨伐二皇子,二有了北境的支援,太子他们也终于能缓口气,开始与北境一同前后夹击。 在这一年里,许闻溪又多次往返与东原,并又开始做起了生意,而且生意越做越大,隐隐有独占北境与东原鳌头的架势。 又是一年春天,战终于打赢了,二皇子被就地伏法,许闻溪他们也要班师回朝。 “奉天承运……时将军以功进封异姓王,食邑万户,封地北境,赐铁券,图形凌烟阁。钦此!” 待时赫辰谢恩之后,官家又问道: “不知时亲王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时赫辰抬头向女眷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 “臣确实还有一心愿未了,陈思母许女郎已久,还请陛下为臣语许女郎赐婚。” 除此之外,时赫辰还细数许闻溪为北境做下的功绩。 “许家女郎有勇有谋心有大义,乃女子典范,赐郡主之位,封号太平,封地东原弥镇,食邑百户。” 然而,这还不算完,只闻官家接着问道: “太平郡主关于时亲王求赐婚一事,你可愿答应?” 去闻喜闻言,看向时赫辰,其实她早已看清自己的心了。 此次宫宴,就连坐在末席的许景初都因论功行赏,捞了一个小将军当,所以只是六品,以后连上朝都不用,但是以他这个年纪来说也是十分了不得了。 从此山高路远,他们还有许多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