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兄友妹恭创翻大荒》 序 为你而来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这里只有天和地,只有雪和冰,只有无尽的寒冷和寂灭。 极北之地——一个美到极致,却也凶险到极致的地方。 他就是在这里活了百年。 她要来找他。 她叫意映,确切的说,她现在的名字是防风意映,她原本的名字,叫林意映。 她要来找的人,叫相柳,确切的说,他原本的名字是相柳,不久之后他的名字会是防风邶。 她穿书了,穿到了《长相思》。 都说官配是女主的,男配是用来给观众心疼的,没错,意映就是因为太过心疼书中的相柳而哭到昏厥。 半梦半醒之时听到脑海中一个声音对她说:看在她一片真心(无比花痴)的份上,给她一个穿书的机会。 她骤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穿越到了长相思的大荒世界,成为了原书的恶毒女配防风意映。 意映,作者给了她多么美好的名字,可惜偏要让她做恶毒女配。她以前有多喜欢自己的名字,看到这个角色之后就有多讨厌这个名字。 但她发现自己穿成了防风意映却开心到要起飞。 因为,她心爱的相柳大人,曾经以防风邶的身份过了四百多年,而防风意映正是防风邶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呀! 这个身份可真是太好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要借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好好疼爱一下她的这位好哥哥! 其实看到后来,她不再讨厌防风意映,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防风意映也是个可恨又很可悲的角色,一辈子都是一个棋子,先是被家族精心培养用来联姻攀高枝,后来又是被涂山篌骗心骗身用来恶心涂山璟。 明明因为联姻不知道为家族带来了多少利益,可东窗事发,她那好爹爹却力主杀了她。 明明是两个人的错,始作俑者只是小惩大戒,受尽折磨的只有她,而她曾为涂山氏做的贡献再也无人记得。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受人蒙骗爱错了人。 于是,她看清真相,隐忍蛰伏,静待时机和涂山篌同归于尽。 明明又美又飒,又能打又能干,既能做惹人怜爱的美娇娘,又能做杀伐果决的野心家,这么好的人设真是浪费了,当什么恶毒女配,当女侠、当富婆、当大女主不香嘛? 好好的姑娘没长眼睛,偏偏长了个恋爱脑。 意映看书时就很不忿,心想我要是她,我把恋爱脑用在二哥身上不好吗?!家里有个那么好看那么风流那么潇洒那么专情的哥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看上外面的妖艳贱货! 那可是相柳啊! 他明明是洒脱于红尘之外的海底妖王,本该恣意潇洒游戏人间,却为了报恩,为了袍泽之义,把自己留在战场上,打一场必败的仗。 他明明深爱着女主小夭,却因为知道小夭想要的他给不了,于是在她忍不住想靠近他时,狠下心一步步亲手把她推远,到最后恩断义绝。 他明明为了她付出那么多条命,费了那么多心血,给她铺好了未来的路,却把一切都说成是交易和利用,只为让她没有负担的好好活下去。 这样的男人,谁不心疼谁不爱啊! 可惜他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有开着上帝视角的读者才知道。 他很会藏,把真心真情藏的很好。 对义父,对小夭,对左耳,对同袍,对清水镇的故人……他给别人的好从来不会让你知道,因为他并不求回报,不在意名声,更不想让人被他给的情困住。 他想给,就给了。给不了的,便不拿起。 这本书里几乎都是美强惨,可最美最强又最惨的那个,是他。 但他从来没有自怜自苦,没有怨天尤人,他从不卖惨,也从不诉苦。 他没有因为自幼凄苦而自暴自弃,没有因为他人眼光而自轻自贱,也没有因为经历惨痛而黑化作恶。 相反,他珍惜每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温暖与美好,他珍惜世间每一次遇到的美景,始终保有心底的纯粹与善良,始终怀着对生命的热爱。 他饱尝孤独却并不害怕孤独,他备受苦难却从不自哀自苦。 他是妖王,却最具神性。他比神族更像神。 世人传说他是凶神恶煞的魔头,是阴险狡诈的九头妖,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装得那么凶,却又那么好拐,那么好哄。 别人给他一分情,他就十倍百倍的还给别人。小夭给他吸了几次血,他就把一身血和三条命都给了她。共工救了他一次命,他就把剩下的命都给了他。 他明明有九条命,他原本可以比谁都活得长久,可早早死的却是他。 他死得彻彻底底,尸骨无存,就好像他从未存在过,却在每一个读者心里狠狠刻上了烙印。 意难平!心好痛! 他是圆满的,他是无憾的,因为他做到了所有想要做到的事,成全了所有想要成全的人,此生从无羞于示人处。 遗憾的是意映这样的看客。 他无愧于所有在乎的人,唯独亏待了自己。 这么好的人,但凡书中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过他,意映都不会为他难过到心梗。 他甚至筹谋好了让战死的同袍魂归故里,可他自己却死无葬身之地。 他甚至没有故乡可归。 从极北之地到海底世界,从防风谷到神农义军,他去过很多地方,拥有很多身份,见过很多的人,可他却从来没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没有一个真正爱护他的人。 他才是那个无处可去,无人相依的人。 他做了防风邶四百多年,可惜防风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在那里,他仍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一个能说到一起去、玩到一起去的伙伴都没有,那个唯一给了他亲情的母亲也只陪伴了他四年就撒手人寰,那个唯一能玩到一起去的女孩儿却偏偏和他立场敌对。 他借防风邶的身份得到了母爱,可那母爱却不是给他的。他好不容易遇到了知己,可惜他看得懂小夭,小夭却看不懂他。 书里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他。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这个看客好好的爱他。 反正这个世界里,她只在意他,她就是为他而来的。 她有机会成为防风意映,有机会以妹妹的身份陪伴他走过这四百多年。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疼爱这个哥哥!她要好好爱他!好好护他!不为什么,也不图回报,更不求结果。只是因为他是他,他很好,他值得。 意映穿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团子,那时她的真二哥防风邶已经去了极北之地一段时间。 而她还不怎么会说话,不怎么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会射箭了。 她不敢辜负这自带的天赋,老老实实努力修炼,靠着和年纪十分不符的卷王精神,灵力和箭法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时间过得很慢,她等不及慢慢长大,等不及相柳取代防风邶来到防风谷。她迫不及待想要见他。 他不来,她就去找他——去极北之地,这个没有人轻易敢闯的死亡世界找他。 第1章 极北之地 传说极北之地多的是宝藏,但却没有人敢去。 因为去那里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 但她敢。 当她觉得自己有能力去闯极北之地时,不顾全家的阻挠毅然决然就一头闯了进来。 可她毕竟年幼,极北之地哪是那么容易闯的呢? 她就一次一次一点一点试探性的深入。每当觉得修炼有所突破,她就要去极北之地溜达一圈,美其名曰极限历练。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到这里来了多少次。 而她的实力也真的在一次次历练的过程中,一步步提高了。 第一次,她只能在极北之地的边缘地带坚持不到一天就快要冻死了。 第二次,她走的远了一些,看到了终年积雪的美景,然后赞叹了没一会,眼睛就差点被晃瞎了。 第三次,她刚刚觉醒了灵力属性是风系,兴冲冲地跑到极北之地,想用灵力吹动积雪搞氛围,结果灵力不受控制,不是使不出来,就是停不下来,被自己弄出的大雪球砸了个满怀,冻了个半死。 …… 第九次,她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的用灵力给自己堆雪人了,兴奋地在雪地里撒欢,自己跟自己打雪仗,用灵力给自己当鼓风机,手动扬雪搞氛围,她可以就这样自己和自己玩好几天,等到玩累了才回家。 第十几次,她终于遇到了活物!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地白狐,她从一只白熊嘴里救了它。后来每次去,这只毛茸茸都会跑出来找她玩,有时候她会给它带一些吃的,可惜这只毛茸茸一直都不肯让她撸毛。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肚子大了一圈,她怀疑它是不是怀孕了,可惜它比平时还要警惕,根本不让她靠近。 第二十几次,她深入极北之地的腹地,已经能望见北边的群山,听说翻过那些山就到了北海,传说是相柳出生的地方。那次,她遇到了三只猛兽,大杀四方赢得痛快,第一次带回了稀有的兽皮。 第三十几次,她终于走进了曾经远在天边的那些山,爬进了一处冰雪覆盖的山洞,第一次亲手采到冰晶,兴奋得惊扰了洞中的巨蟒,缠斗得正酣,结果惹出了雪崩,差点被这千年积雪活埋。 …… 最开始,家族还会派一些人跟着她保护她,可是很快,那些所谓的高手就跟不上她了。 见她总能活着回来,实力也确实次次大增,时不时还会带回一些稀有宝贝,家族也便由着她去作死不再管她。 这是第几十次来着?她已经记不清了。 这一次,她终于翻过了那些山。 谁说山的那边就是北海? 山的那边明明还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雪地。 翻过山又走了很远很远,她感觉已经要走到了天尽头,可是抬头望去还远远望不到边。她弄不清自己这次走了多少天。 寒风凛冽刺骨,好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旷野无垠,避无可避,她任由刀子割着,直到麻木。 她是风系灵力,可以用灵力催动自己身边的空气给自己做个挡风的护盾,但是她舍不得浪费灵力。 每浪费一分灵力,说不定就会少坚持一天。吹个刀子而已,死不了。 下雪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触手即化。 他就好像这雪花一样,极致的美总是留不住。 每一次他的出场都伴着白雪纷纷,可她来极北之地看了那么多次雪,却一次都没有见到他。 这次,又要无功而返了吗? 她抬起头,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她的眼睛已经可以适应这里,不会被刺盲。 在这片白雪世界,白色是最好的保护色。他的白衣白发在这里一定十分和谐,和谐到就算他近在眼前她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她不止一次想过,会不会他曾经出现过,但自己却发现不了他。 所以这次,她穿了一身鲜红的斗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格外的醒目。 她知道自己大概率还是找不到他,所以只好寄希望于吸引他来找自己。 穿得显眼一点,好让他能一眼就看到她。 当然,她知道也会引来其他妖兽的注意,正好。 她拿着弓,背着箭囊,时刻做好射杀猎物的准备。 她自信以她的箭术,管他什么飞禽猛兽,只要敢来,她就敢让它们有来无回。 昨天睡梦中,她突然一阵头痛,听到那个自从她穿越过来就消失已久的声音突然诈尸,告诉她相柳已经和防风邶达成交易,不日就会来到防风谷。 她立即就不困了。 起床就跑到了极北之地。 谁知道“不日”是多少日呢? 她度日如年,根本等不了,能早一日是一日。 万一能见到他呢!说不定能提前刷刷好感度呢!接下来相处也容易些不是? 相柳现在已经知道他要去的防风氏以箭术闻名。只要她的箭射出,他就会猜到她是防风氏的孩子。 她赌他会来见她。 她知道他心中其实很忐忑,他也会担心害怕露出马脚。 她送上门来供他提前摸摸防风氏的底细,他怎么能错过呢? 然而别提相柳了,她这次甚至没有见到一个活物,根本没有张弓搭箭的机会。 她在心里默默地问候脑海中那个不明声音:“大哥?你还活着吗?” 她的脑海和她周围的世界一样寂静无声。 她继续和这个不明声音称兄道弟:“大哥啊,你要是还活着,不如变个兔子出来给我射一箭?” “……” 淦!意映在心底无声地咒骂,这位怕是又死了。 她一边犹豫着再走多久放弃,一边又疲惫地继续走。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在这个地方,好猎人的耳朵比眼睛更厉害。 意映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闭上眼睛仔细听去,像是一团毛茸茸拱雪地的声音,应该是某只小兽试图钻进雪地里躲避她。听起来这毛茸茸的体型很小,说不定是个小可爱。 还真给她变了个兔子出来么? 她没有睁眼,寻着声音的方向张弓搭箭,一箭射出,射在了毛茸茸面前的雪地上。 毛茸茸愣了一下,然后被惊得像她离弦的箭一样飞窜出去,一边逃窜一边不停的改变方向,而她信手拈弓,不管它逃向哪边,她的箭都会擦着毛茸茸额前的毛,准确地扎进它正前方的雪地里。 从始至终,她都是闭着眼睛听风盲射。 毛茸茸不再逃跑,调转过头冲她龇牙,好像在说,既然逃不掉,那不如跟她拼命。 她睁开眼睛,凑近几步探看清楚,竟然又是一只雪地白狐,和她之前常常一起玩的那只一模一样,只不过小小的一团像是还没断奶,抱在怀里应该很好撸。 意映疑惑,不是说雪地白狐十分稀有吗?怎么她一个人短短几年竟然能遇上两只? 想到最后一次见到那只白狐的样子,她又走近了几步,蹲下来问道:“你不会是它的孩子吧?好久没见到它了,它……还活着吗?” 小奶狐狸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 意映心想,不管它的母亲是不是她认识的那只白狐,只怕十有八九都已经死了,否则怎么会丢下它一个没断奶的奶娃娃不管。 意映动了恻隐之心,向它伸出手来:“要不,你跟我走吧?” 小奶狐狸却警醒地向后退了几步,龇牙咧嘴地冲着她炸毛。 意映忍俊不禁,心想小家伙还挺警惕,也好,免得像那九头妖一样被拐走卖了。 她站起来冲它摆摆手:“算啦!你本来就属于这片天地,凭什么跟我走呢?你要一直这么警惕才好,不要跟任何人走。可这里也很危险,你要小心啊。” 小奶狐狸看了她一会,然后转身撒丫子就跑,转瞬间就无影无踪。 意映则跑去捡回她射出的每一支箭,下次还能用。她要省吃俭用,给未来的哥哥攒军费。 她刚刚捡起最后一支箭,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回头,发现刚刚逃走的毛茸茸又向着她的方向跑了回来,那速度比它刚才躲箭还要快。 她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挽起弓箭,向着远方严阵以待。 毛茸茸跑到她的身后,向着远处龇牙。 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袭来一样。 第2章 风雪相逢 看毛茸茸的样子,对面显然远比她可怕。 来的是谁?会是他吗! 意映有些紧张,眼睫颤动,她闭目侧听,这动静有点……太大了吧? 她猛地睁开眼睛,很快,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狼,不,不是一只,是两只,三只……根本数不清!她遇到了狼群! 大意了,她带的箭不如狼多。 狼群飞奔而来,风还是很大,此时却恰好有利于她,她催动灵力将疾风汇聚于箭矢之上,拉满弓弦,待狼群跑近,五发连珠箭接连破空而去,飞向狼群。 羽箭乘风而去威力大增,还会顺着风势转弯,第一只箭拐弯抹角地接连射穿三只狼才力竭落地,后面四支箭也各自命中两三只狼,狼群犹豫着放缓了脚步。 不待它们喘息,意映果断又连发三箭,这三支箭又各自化出数支箭雨,虚虚实实无数支箭前仆后继地飞去,狼群终于被震慑住,纷纷掉头逃走。 箭雨落地纷纷消散,除了那八支箭,其余都是她用灵力借风势化出的虚影。 风毕竟是虚无的,她还不能用灵力化虚为实,但已经能以假乱真。好在前面的箭真的吓住了它们。 要不然,她还真打不过这么多的狼。 见狼群跑远,意映收回了手里的最后一箭,长长呼出一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再被风一吹冷得直发抖。 她有些懊丧地自言自语:“算了算了,不找他了,回去吧,命重要。” 话音未落,又听见不远处天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啼鸣,吓得她一个激灵赶紧爬了起来,天上的飞禽往往比地上的走兽更难缠。 她搭弓瞄准,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可在手中的箭即将要射出的一瞬间,她看清那是一只雕,通体雪白,额前却是金灿灿的一绺,这是——白羽金冠雕! 她猛然想起相柳的坐骑就是一只白羽金冠雕,这是他的毛球?! 可她的手比脑子快,她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箭已经射出,她慌忙用灵力带风引箭,那支箭便偏离了白雕的要害,擦着它的翅膀飞了过去,蹭掉了它几根羽毛。 但这显然也激怒了它,它原本是冲着她身旁那只毛茸茸去的,此刻调转目标,愤怒地向她冲过来。 在白雕向她俯冲而来的瞬间,意映丢下弓抱起身边的毛茸茸滚向一旁,又顺势将毛茸茸抛向远处好让它逃走。 电光火石之间,她还轻声试探了一声:“毛球?” “毛球!”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男声喝住了它。 毛球呆了一下,飞扑猎物的利爪下意识缩了回来,以至于它忘记离地面已经很近了,爪子收回去会摔个屁股蹲。 “……” “……” 毛球很狼狈,毛球很生气。 意映也很狼狈,但她很激动。 她看着毛球咧开嘴笑了,笑得身子好像都在微微发抖,眼睛却红了起来。 她趴在雪地里甚至忘了爬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叫毛球?” 她身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淡漠又清冷,好似无喜无悲,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这声音离她很近。 又好像离她很远,似是穿过千万年的时空才来到她身边。 意映僵直了身体,好半天不敢回头。 她的脑海嗡的一片空白,比眼前这片雪地还要白。 她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那一刻,她只觉得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 她曾经为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哭到昏厥,而如今这个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身后。 她心跳极快,呼吸急促,手心都是汗。 他显然察觉到了她此刻气息混乱,要不是他没有发现血腥气,还以为她受了伤。他有些困惑,不知道她怎么了,但他隐隐觉得她这样奇怪的状态与他的出现有关。 难道竟是被自己吓到了? 他没有催促,也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确认眼泪不会流下来,确认声音不会发抖。 她这才慢慢地爬起来,转过身,抬头看他。 他逆光而站,阳光有些晃眼,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看到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长身玉立,衣袂翩翩,白衣白发,霜雪面具,纤尘不染,熠熠生辉。 他整个人和这片白雪琉璃世界一样,白得那样耀眼。 而她不知道,在他的眼中,她则像是闯入这片白雪世界里的精灵,是这片灰白天地百年间的唯一一抹红。 意映向他走近一步,终于避开了阳光,看清了他面具下的眼睛,那双眼睛浓墨重彩,静水流深,只一眼就一下子撞进了她的心里。 这样真实,又这样梦幻。 相柳,我们终于见面了。 只是没想到,她朝思暮想的初见会这么狼狈! 意映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是什么状况。 她低头看了一下身上散了半截的斗篷,连忙把它拉整齐,又理了理耳边滑落的发丝,试图把它们归拢。 刚刚连滚带爬,她整个人都很凌乱,怎么也没想到先整理一下再回头? 啊啊啊啊啊啊! 这可是第一次见面啊! 意映心中懊恼,窘迫地涨红了脸,她绯红的双颊和大红的斗篷在雪地里相映成趣。 落在相柳眼里,她却是被他给吓傻了。 相柳蹙起了眉,毛球自从蛋里孵出来就没离开过他,可他九个脑袋疯狂运转都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见过毛球的?方才虽然离得很远,她的声音也很轻,但他耳力很好,清楚地听见她叫了一声毛球。 他也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吓傻了?她刚刚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他一出现就把她吓傻了? 他觉得自己的人形挺体面的,难道比狼群还吓人么? 莫不是刚刚毛球吓到了她? 一定是毛球。 他看向毛球,正要开口,却听到她说:“我……我认错鸟了。” “……” “你是它的主人吗?它很像我以前养过的鸟,小时候圆滚滚的,像一只毛球,特别可爱……啊不,不如它可爱……”意映一个头九个大,努力地自圆其说,“我那只鸟就叫毛球,它也叫毛球么?” 相柳歪头陷入沉思:……有点离谱,倒也说得通。 毛球歪头陷入暴躁:???相当离谱!我这么威猛霸气的雕中霸主,居然被她说可爱?! 毛球很不爽,它一眼瞥见了不远处钻进雪堆里藏着的小奶狐狸,想要证明自己并不可爱,于是震翅扑向它。 想到原书里的腓腓就是死在毛球嘴里,意映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毛茸茸!她还没撸到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她手中灵力急出,隔空用一阵风将毛茸茸卷到了她的怀里。 毛球再次扑空,还被意映搞出的风扬了一身雪碴子,更生气了,它摇头摆尾甩掉了身上的雪,实在是忍不住飞过来想叨她。 “毛球。”相柳睨了它一眼,让它自己一边玩去。 毛球冲着她直跳脚,然后骂骂咧咧地飞走了。 意映松了口气。 她明确感到了怀中的毛茸茸在发抖,但它还一直对着毛球呲着牙,直到那危险对象飞远了它才泄了力气,紧绷的小身体瞬间松软成一团。 是个弱小但勇敢的小家伙呢。 意映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唔,终于撸到了,活生生的,热乎乎的,太好撸了。 毛茸茸抱在怀里真的很治愈,意映忍不住绽开了笑颜,这样舒展明媚的笑容一时间晃了相柳的神。 对上相柳有些愣怔的眼神,意映突然很想逗逗他,于是把怀中的毛茸茸往他面前一送,问他:“要不你也摸一摸?” 相柳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自来熟,神情有些意外,她刚刚明明还很怕他。 他还没做出回应,意映怀中好不容易不抖了的毛茸茸又开始发抖了,比刚刚抖得还要厉害。 它软乎乎的小身子瞬间绷紧,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大喊着它不要!它才不要!它才不敢让这个九头妖摸! 意映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连忙收回手。 对不住对不住,她忘了属于他们妖族之间的血脉压制,只怕要它接受相柳的抚摸比被毛球吃掉还恐怖。 相柳也忍不住失笑,这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只在他唇角绽放了一瞬就一闪而逝,但意映捕捉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见面,她就看到了他的笑容?! 谁说相柳冷若冰霜不好接近的,他明明小表情很丰富的好嘛?!面具都挡不住的那种丰富! 相柳已经恢复了冷漠脸,轻咳一声,问她:“你是谁?” 第3章 故人初见 “你是谁?” 意映回过神来,连忙自报家门:“我叫意映,防风意映,住在防风谷,我来这里历练的。顺便……找找我哥哥,你见过他吗?他叫防风邶。” 意映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她说的全是真话,主打一个真诚。 只是她说的找哥哥,并不是来找原本的防风邶,而是相柳这个她未来的假哥哥。 她见相柳戴着面具来见她,就知道他一定已经猜到了她是防风氏。 因为这个时候他没有必要防备任何人,但她却很可能认识防风邶,他将来想要以真容去做防风邶,此刻就必须遮住自己的面容。 所以她刚刚险些伤了毛球他也没有太强的敌意,反而在毛球想伤她的时候出声制止,因为他猜到了她是他未来的“家人”,此刻只是想确认她究竟是他哪一位“家人”。 她原来真的是防风氏的孩子。 竟然还是他妹妹。 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相柳忍不住扯起嘴角嗤笑一声,所谓的神族也不过如此,凉薄起来和他们妖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防风邶失踪了这么多年,防风氏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竟然只有这个小姑娘一次次地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他。真不知道是这一家人太没人性,还是这姑娘投胎投错了家门。 相柳心中腹诽,口中问道:“你们家的大人都死绝了吗?” “?”意映噎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防风氏的人没心。 不愧是你,嘴巴就是毒,但却一针见血。 防风氏确实没多少亲情可言。 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威胁到家族利益,他们对她这个精心栽培的嫡女都能弃如敝屣,何况是那位没什么用处的庶出二哥呢? 她苦笑了一下,然后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那倒没有。不过他的娘亲病得很重,只怕,真的离死不远了……” 有时候,她真的有些心疼她那位从未谋面的真二哥。 父亲、大哥,还有几位叔伯族老,防风氏真正有能力把他找回来的人一个个都不在意他的死活,真正在意他的人却病得下不了床,没有办法来找他。 那些所谓的长辈们,提起防风邶,一个个都是咬牙切齿,只记恨着他少不更事时欠下的赌债和惹下的祸端,却不想想他为什么会犯下这些错。养不教,父之过,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明明才是最应该反省的人啊! 可她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呢? 她虽然一次一次来极北之地,却也不是真心在找他。她也想过,也许哪一次会遇上真正的防风邶,但是一次也没有。 她心底又有些庆幸没有遇见过他。因为她不知道,如果真的遇见了他,要不要救他? 她甚至有时还隐隐盼着他赶紧下线,好让她心心念念的相柳早点上号。 想到此处,意映有些于心不忍,为心底的想法感到一丝惭愧。 “你和他很亲近?”见她的表情越发沉重,相柳问道。 意映摇摇头。 何止是谈不上亲近?相比其他人只是不在乎防风邶的死活,她竟然是盼着他死的那个人,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转而又想到,他好敏锐,如果说他们很亲近,那她将来就很有可能会发现他是冒充的,她肯定会成为他重点防备的人,想再接近他只怕有点难。可是如果他们并不亲近,那她冒这么大风险来找他的动机都很可疑。 她也早想过这一点,所以她从一开始来极北之地的目的,就是来历练的,找哥哥只是顺便。 事实就是如此,极北之地这么大,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她并不抱希望能找到他,但她的实力却真的在一次次历练中大大提升。 她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如实说道:“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他离家出走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她知道真正的防风邶已经死了,想到他真实的境遇和人生,此刻是发自肺腑地为他感慨。 “你现在也还是个小孩子。”相柳感受到她的情绪,下意识想要安慰她。 意映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立即反驳:“我不是小孩子了!” 相柳知道她真正想找的人已经回不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硬如铁石,但此刻,他竟然也有些替她难过。 他转开视线看向远方,漫不经心却又极为认真地说:“这种地方没人敢来,可你一个幼崽却敢来找他这么多次,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相柳答应了替防风邶照顾他唯一放不下的母亲,而防风邶以一身灵血和灵力作为交换。防风邶就在他的眼前断了气,相柳一点一点吸食掉他的灵血和灵力,也看到了他的全部神识和记忆。相柳知道防风邶此前在家族里是什么样的地位,也知道他离家前意映还很小,谈不上什么兄妹情分。 他不知道意映的实际年龄,但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人类十五六岁少女的样子,想来她的年纪放在神族漫长的生命里,定然还是个幼崽。 但她却肯一次次地来极北之地冒险,不管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总有一分想要找他回来的真心,也只有她为之付出了实际行动。 “我才不是幼崽!”意映立即反驳,一时抓错了重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安慰她。 她抓对了重点,然后一边回味他的话,一边后知后觉地抓到了另一个重点,眼睛一亮:“等等,你说,‘这么多次’,所以,你都知道?你知道我来过很多次,你早就见过我?” 像是被戳穿了小秘密的孩子一般,相柳微微侧头别扭地找补道:“你每次来都闹出这么大动静,想见不到也难。” 意映惊喜地跳了起来。 怪不得这次初见面,他对她并没有多强烈的敌意、怀疑和试探,甚至是毫无防备。 原来,他早就已经见过她,还见过她很多次。 原来,他早就已经把她当作了熟悉的人。 原来,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们的初见,提前了很久,也许久到她无法想象。 “那你……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真正的初见是什么时候。 相柳被她炽热的小眼神弄得有些无措,避开她的视线硬邦邦地说:“不记得了。” “骗人!你肯定记得!”意映心说你九个脑袋记性好得很! “你告诉我嘛~”她无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一角摇了摇,语气也有些撒娇。 相柳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她牵着他袖子摇晃的手,一抬头又对上她可怜巴巴又充满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原本硬邦邦的心也变得软了一瞬。 意映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热络了,连忙不着痕迹地松开他的衣袖。 相柳转头看向了远方,像是在仔细回想。 虽然他带着面具,可是侧颜只在骨相不在皮相——他的侧颜真好看啊! 从眉骨到鼻峰,再到唇瓣和下颌,像是上苍精心勾勒出的画作,线条一气呵成、鬼斧神工,落笔狷狂锋利却又精致细腻,美不胜收。 意映看入了神,不自觉地痴痴扬起唇角。 怀中的毛茸茸探头探脑的动了动,意映双手继续撸起了毛茸茸,眼睛却是看着他,笑容越绽越大。 然而他下一秒就让她的笑容瞬间裂开。 “第一次见到你,你正扬起一个大雪球砸了自己一身。”他一脸认真地描述出这个滑稽的场景。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的语气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 意映瞬间想了起来。 她那时刚刚掌握了灵力,是想要来到这里秀一波的! 她想象中会是白雪纷纷扬扬的浪漫景象,就好像相柳的出场一般唯美,谁知却会被雪球砸成落汤鸡! 怎么他第一次见她,依然是一个狼狈的形象吗??? 她突然觉得他一开始说不记得了是给她留面子呢。 她想为自己的形象找补一下,硬着头皮解释道:“我那时候刚刚觉醒灵力,还用不好呢……” 然后她眉头一皱,歪着头想到了什么,又后知后觉地抓到了重点——那是她第三次来极北之地,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竟然,这么早就见到她了! 意映震惊又兴奋,原来他早在五年前就见到她了,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原来,他们竟早就是故人了——从未见面,却又早就对对方有所了解的故人。 原来今天,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故人重逢,也是人生初见。 第4章 百年孤独 “原来你那么早就见过我了!那你……那你……” 惊喜之下,一时间意映想问他的问题很多,却又觉得根本不用问。 她太清楚他了!以至于稍微一想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为什么从没有露过面? 他当年就是因为轻信于人,才会被那该死的奴隶主拐走卖进了死斗场。 后来,他再也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所以,一开始看到她莫名其妙地闯入极北之地不知道来干什么,他断然不会主动接近,也不会去理会。 但她总是来,没有人会频繁来这种地方作死,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对她会是戒备、怀疑、好奇,他会在暗中观察她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等到她一次又一次地来,他一次又一次地观察,他确认了她确实没有恶意,他也就由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来玩。 就好像一个孤独寂寞了很久的孩子,敞开了自己家封闭已久的大门,任由另一个孤独寂寞的孩子随时到他家里来玩。 虽然每一次来她都会闹出一些大大小小的动静,但是他并不反感,反而纵容默许她时不时就来胡闹一番。 他在这里原本过的是百年孤独,也许恰好因为她的闯入,带给了他一丝新鲜的乐趣。 她来时,他不一定每次都会遇见,但他知道她总会来。 最初是因为防备心重,后来却是不想打扰她,他也不想打破这样和谐的共存模式。所以,他一直没有——他觉得也没必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现过了? 极北之地多的是妖兽,多的是杀与被杀。 可那时的她很是弱小无害,他轻而易举就能杀死她,但他没有去伤害她。 他从不会主动害人,但不代表其他的妖兽也不会。 她猜想,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很多妖兽是被他悄悄赶走了吧。 怪不得,传说中极北之地那么凶险,九死无生,可这么多年,她来了这么多次,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危及性命的危险。 她突然想到那次雪崩,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积雪在快要吞没她时却突然绕开一道生路,她还以为是自己濒死时爆发的灵力竟然移开了这样磅礴的冰雪。 她怎么没想到,他是冰属性,那些冰雪不会听她的,但却听他的。也只有冰系的强大妖力可以对抗这冰雪世界迸发出的绝对力量。 她又想到每次在这里过夜,她都会担心遇到妖兽偷袭而不敢睡熟,但她每次白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险境,夜里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 她怎么没想到,也许是有人悄悄替她赶走了危险呢? 也许这次狼群逃走,并不单纯是因为害怕她的箭,而是因为害怕他?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那今天,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逗它玩的时候。”他用眼神指向了她的怀中。 她这才记起自己怀里还揣着毛茸茸,于是蹲下身子放开了它。 原来在她一箭一箭逗弄毛茸茸的时候,他就发现她了。 怪不得狼群逃走之后他就出现了。 原来他当时真的离她不远。 还要感谢他的毛球,要不是毛球想吃毛茸茸突然冲了出来,要不是她一箭射向了毛球,要不是毛球想伤她……也许他这次还是不会出现。 “我还以为是我的箭吓跑了那群狼,原来是你。”她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又有些开心和心疼。 失落于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她想的那么强,开心于他竟然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付出了,心疼于如果不是自己对他足够了解又足够上心,这样隐秘的付出也许又会被他埋藏一辈子而无人知晓。 相柳有些诧异她的敏锐。 他自认为她不知道他是九头妖,可以吓退绝大部分妖兽。 “吓跑他们的是你的箭。”相柳认真地想了想,认可了她的箭法。 “真的?” “嗯。” 他的确就在不远处,一旦她真的被狼群困住无法脱身,他就会出手。但他刚才并没有放出妖力,那些狼群不知道他就在附近。 意映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是呀,他现在还是个少年呢,还不是后来令满大荒都闻风丧胆的海底妖王九命相柳。 他初到防风氏的时候,还会担心出岔子,认真的用草药染头发。想象他自己给自己染头发的样子,意映忍不住乐了。 真好,她遇见他的时间不那么早,却也不那么晚。 意映心潮波动起伏好几次,沉浸在和相柳见面的兴奋和激动中,逐渐忘了她此行的“目的”。 相柳却还记得,问她:“你还要不要找你哥哥?” “啊?哦对对对,”意映赶紧顺着他的话问,“我哥哥,防风邶,你是不是见过他?他在哪儿?为什么还不回家?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他已经走了。” “走了?”意映一时有些迷茫,一时没明白他说的走了,是指离开了这里,还是离开了人世,又或许是一语双关?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那他去哪了?” “回家了。” “真的吗?太好了!”他说他回家了!那就是他很快就要来了!她兴奋地抱住他的一只手臂。 相柳愣愣地看着她的手,然后又看向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热情了,连忙又自觉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有些局促不安地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 相柳没再说话,转身召唤毛球,准备离开。 意映有些失落,他这就要走了吗?她上前两步又顿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毛球飞过来,相柳一跃而上端端坐下。 他却并没有直接飞走,而是在毛球背上向着她的方向微微倾身,伸出手来,说:“上来。” “我,我可以坐嘛?”意映受宠若惊,失落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神采。 “那你自己走回去吧。”相柳收回手,撇撇嘴说道。 毛球也和他的主人动作同频,傲娇地扬起了脑袋。 “别别别!我要坐毛球!”意映乐滋滋地跑向毛球。她走了这么远早就要累死了,再走回去怕是要缓十天半个月。 毛球不满,冲着她叽叽喳喳地叫嚷,扑棱着翅膀不让她上来,她今天让它吃了好几次憋,它才不要她坐。 意映看了看委屈巴巴的毛球,又委屈巴巴地看向相柳。 相柳轻抚毛球的背,不知是怎么安抚的它,毛球才不情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相柳又对她伸出了手,意映兴高采烈地拉住他的手,借力跃上了毛球的背和相柳并肩坐下。 “弓不要了?” “哎呀!”她忘记了之前落下的弓,花钱买的呢,岂能不要。她懒得爬上爬下,伸手用灵力把小弓收了回来,一转眼又瞥到了旁边雪地里的毛茸茸正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呀!它怎么还在这里?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意映笑嘻嘻地开口调戏小奶狐狸。 “它只能在雪地生存,离开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死。”相柳在旁边淡淡地说。 “啊?!”意映茫然又惊讶地看着相柳,心中一阵后怕,还好她没有强行把它带走。 意映又看向毛茸茸沉默了,原来有时候自以为的好意,竟会害了一个生命。 意映俯下身子郑重地对它说:“你要好好的,好好活着,好好长大,快点变强,我会再来看你的。” 相柳在身旁看着她。 毛茸茸眼睛亮了起来,冲着她扬了扬小脑袋,收下了这个承诺,也是告别。 相柳轻拍毛球的背,毛球昂然载着两人鸣叫一声,乘风而起,直冲九霄。 第5章 妖仙哥哥 “啊——” 毛球起步太猛,意映猛地向后栽倒,她惊叫出声,下意识伸手慌乱地拽住了身边相柳的手臂。 相柳拍了一下毛球,毛球乖乖听话,飞得稳了许多。 见身边的人依然两只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好半天都没敢睁眼,额头还渗出了冷汗,相柳问道:“你怕高?” 意映睁开了眼点点头:“有亿点。”说着还壮着胆子往下看了看,然后又吓得缩回了脖子。 “怕就不要往下看。”相柳一边嫌弃,一边抚着毛球,指示他飞得低一些。 “那看哪里?”意映扭头看向他,心想那不如看你吧?实在是赏心悦目,还真的冲淡了恐高。 相柳感受到她的灼灼目光,扭头看她,意映秒怂,立即移开了视线,刚一转头就立刻被天边的残阳吸引了目光,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和太阳肩并肩的视角看夕阳。硕大的红日染红了半边天,连同他们穿过的丝丝薄云和她身边的人似乎都一起染上了红晕。 她松开了一只手,一手轻轻拉着相柳的袖子,一手撑着毛球的背,身体也不再那么紧张。 相柳看着她,风拂过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只见她眸光清亮,倒映着天边的点点霞光,涌动着生动鲜活的喜悦和惊艳。 她看着眼前壮美绝伦的景色沉默了一会,然后看向相柳真诚地说:“好羡慕你,可以常常看到这样的美景。” 这——原来也是会令人羡慕的吗? 相柳移开视线,看向夕阳说:“日出的时候更美。” “那你下次看日出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吗?”意映抓住一切机会顺竿爬。 相柳没作声。 她也没再说话,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飞在天空看去,远处的群山都好像变小了,在浩渺的天地间,一切都变得那样微不足道。这样的景象看久了,胸怀也会变得更博大吧? 不管是大海、天空还是极北之地,相柳都可以来去自如,这些地方的风采只有他可以时常领略,而这些地方无一不是浩瀚无垠的。 这样的环境养出来的妖王,本该是超脱于世外的,是洒脱的,是自由的,是阔达的。这天下该任由他自在徜徉,九曲红尘纷纷扰扰,不应该困住他,也从没有困住他。 他本就生于这天地间,这浩渺天地就是他的家啊。所以,最后他选择魂归天地,也正是他本该去的地方。 他是这天地亲自养出的骄子,从不属于哪一方水土,更不属于哪一片红尘。 原来是她狭隘了。 正想着出神,突然听到相柳说:“好。” “嗯?” “下次,一起。” 这从不属于红尘之中的人,此刻决定踏入这万丈红尘。 意映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下次和她一起看日出?! “你答应了!可不许赖账!”意映兴高采烈两眼放光,要不是在半空中,她只怕要跳起来了。 这么快就要到了一个承诺,她当然兴奋了!她知道相柳的承诺从不轻许,一旦答应的事必然会做到。 相柳轻笑,他也很开心,如今有人和他一起看夕阳,还要和他一起看日出。 以后,这样美的风景,可以有人一起分享了么?这感觉真好。 他在极北之地呆久了,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冻住了,如今出来了,遇到了太阳,好像开始融化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呀?”意映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她虽然什么都知道,可是她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名字?相柳愣了一下。 他从蛋里孵化,从出生就没见过父母,没有人给他取名字。 他长了九个脑袋,人族惧怕他,神族厌恶他,就连妖族也将他视为异类。他所到之处,无不是鄙夷、咒骂和欺凌。 没有人主动接近他,他也不会靠近任何人。 他一个人求生,一个人长大。没有人需要称呼他,他也不需要名字。 后来,有人接近他,他相信了那人,跟他走了,那人却将他骗进了死斗场,从此被囚禁、毒打、吃恶心的东西,被迫一次次用性命搏杀,换取一线生机。 在那里,他更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象征奴隶身份的编号。 后来,他好不容易反杀奴隶主逃了出来,却又差点葬身于深海涡流,是共工救了他。 共工救他性命,帮他治伤,传给他一套疗伤功法,还要带他去找神农王疗伤。可惜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逃走了。 很多年过去,他又长大了一些,已经能分辨清楚是非善恶,他知道共工是真的对他好。 也不知道这次出去,还能不能再见到共工,还能不能有机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共工曾经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可惜他还没有习惯那个名字就离开了。 他躲到了极北之地,一个人疗伤,一个人生存。在这个没有人敢来的地方,他才会感到安全。 他又回到了不需要名字的日子,又这样生活了百年,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遇见了她。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到他陷入了沉默,意映有些失落,以为他还不愿意告诉她,她轻声追问道:“以后见到你,我该叫你什么呢?” 相柳不在意地说:“随便。” “那我真的随便叫了?”意映却并不气馁,反而来了精神想要逗逗他。 意映是个武侠迷,以前上学时没少偷偷看武侠小说。当时看《长相思》时想象他白衣胜雪遗世独立的样子,当即就想到了《神雕侠侣》的小龙女,如今见到他本人,确实简直就是性转小龙女本龙! 想到蛇确实也是小龙,于是她满意地脱口而出:“小龙男?” “小龙男”抽了抽嘴角,明明他的脸依然很白,意映却总感觉他的脸黑了一下。 意映干笑了一下,也觉得这个称呼好像不够严肃,又想起《天龙八部》里段誉追在王语嫣后面一口一个“神仙姐姐”,当时她很不相信,无论是小龙女还是王语嫣,她都不相信有人能长成神仙的样子。 如今她看着他恍如谪仙的样子啪啪打脸,瞬间就理解了段誉神魂颠倒的跪舔行为。 她觉得神仙这个形容很适合他,于是决定借鉴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叫你神仙哥哥吧!” “……我是妖。” “那……妖仙哥哥?”意映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听。又妖又仙,很符合他的气质。 “……” 屁股底下的毛球被她腻腻歪歪的称呼膈应到起了一身雕皮疙瘩,浑身都炸起了毛,意映突然灵机一动,乐不可支地拍了拍毛球的背对相柳说:“不如叫你神雕大侠?怎么样?” “……” 他又有雕,还总戴着面具,他确实也有和杨过相似的邪气、狂气和痴气,更有一股侠气,他的容貌更是和杨过一样,能让小姑娘们一见相柳误终生,她觉得这个称呼和他实在般配!完美极了! “你知道大侠是什么意思吗?”意映突然想到,前面那些名称都是字面意思,但“大侠”这个词,宝宝蛇只怕真的不理解,他可别误解成“大虾”呀。 “神雕大侠”看了看她未置一词。 “大侠就是……就是……”意映突然也有点迷惘,该怎么解释呢?“对,大英雄!大侠就是大英雄!” 相柳在意映眼里就是大英雄。一想到世人把她好好的大英雄妖魔化为大魔头,意映就很不忿。 “大英雄”明显愣住,看向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少年时的杨过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神雕大侠,少年时的相柳也不会想到,将来的自己会成为一个大英雄吧? 此时的他更不会想到,将来的自己会走向那样壮怀激烈的结局。 如果可以,意映希望他永远不要去成为那样的大英雄,不要去走上那样的终局。 将来会怎么样,结局会不会改变,她没有把握,但这次有她在,她至少不会让他一个人走向死亡。 第6章 折柳许约 意映不自觉又红了眼睛,但她不想让未来的悲伤冲淡眼前的快乐,于是又开起了玩笑:“神雕大侠,能把你的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真容吗?” 意映如今十分理解当年的小郭襄对神雕大侠真容的执念,她很想直接上手给他把面具摘下来,说着作势就把手伸向他的面具。 “不能。”相柳偏头躲开了她的手,回答得斩钉截铁,眼中满是威慑。 她知道他肯定不答应,只是实在忍不住想逗逗他。 算了算了先忍忍,反正将来等他到了防风谷,她还是会见到的。 但想到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悄咪咪见过她了,而她心心念念了他这么久,却还是见不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禁有些憋屈地撅起了小嘴。 她问:“你一共见过我多少次?” “那谁能记得清楚。” “那就说说你记得清楚的。” 相柳的视线被她的表情牵动,正落在她撅起的嘴巴上,觉得煞是有趣,于是也忍不住想逗她:“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你用大雪球砸自己。” “……”意映一囧,这梗过不去了是吗!却见相柳唇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坏笑,明白过来他是在逗她玩。 意映突然觉得这个臭蛇蔫坏,一个没忍住一记小拳拳气呼呼地锤在了他的肩头。 她忘了是在空中飞着,然后——她在力的反作用下失去了平衡,摇晃了一下向旁边栽去,差点就要掉下去。 相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没留意力气用的猛了点,她被他拉回来没稳住身子,直接砸入了他的怀抱。 “哎呦!” 好硬! 她的额角撞上他的肩头,还真有些疼,她有些发懵地揉着脑袋,怕自己撞疼了他,又揉了揉他的肩头问他:“你没事吧?” 相柳怔怔地看向她,只觉得她揉得自己心头有些发痒,眼神也不自知地勾得她心头有些发痒。 意映觉得脸发烫,慌忙收回了手,挣扎着坐好不敢看他,于是她没看到他同样红了的耳朵。 意映自顾自的在心里尖叫:啊啊啊这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知不知道他这样很撩人!他知不知道他的眼睛看狗都深情!他知不知道这样看着她会出人命的啊!!!他知不知道她会误会的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恢复了端端正正的坐姿,目视前方谁都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很尴尬。 “我不知道路,你自己看着。”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相柳出声打破了寂静。 “啊?哦,让我看看……”意映小心翼翼地向下看去,然后迷茫地摸摸脑袋,“好像……已经飞过头了……” “……”相柳无语,抚了一下同样无语的毛球,调转了方向。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你快看啊!”很快,意映就看到他们飞到了防风谷不远处的上空,她摇晃了一下相柳的衣袖示意他看看,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快看啊!快看啊!这就是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几百年的防风谷! 相柳被她的兴奋感染,忍不住真的侧头向下看去。 从上空看去,这里群山环绕,苍翠幽深,这个时辰恰见袅袅炊烟,为这里平添了一丝烟火气息。 她就是在这个地方出生长大的。 他原本对防风谷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此刻却因为有她在这里,突然感觉对将来防风谷的生活也隐隐有了一些期待和憧憬。 而此刻,离别的情绪升腾起来,淹没了一切。 毛球已经飞到了防风谷的山门外。 “毛球飞得也太快了吧……”早知道不骑毛球了,应该让相柳徒步送她回来,哪怕累死她呢。 毛球却得意极了,心想那当然!我飞得最快了! 看在她夸到了它心里去的份上,毛球稳稳落地,没再吓唬她。 意映一阵怅然,离别的滋味一点也不好。但是没关系,他说过他很快就会来,想到此处,意映又打起了精神,问他:“下次去极北之地,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下次?他已经在防风谷了,极北之地自然再也见不到他。 但他却没忍心说不能,模棱两可地回答:“不知道。” 他再也不会回去了么?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意映还是有些失落。 极北之地她还是要去的。 在他的眼里,她不知道防风邶就是相柳,而她如今认识了相柳,以后怎么可能再也不去极北之地了?那岂不是说明她根本没把相柳当回事? 看出她的失落,相柳淡淡解释了一句:“极北之地那么大,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遇到。” 这样啊!没关系,意映不介意每次都打扮成显眼包:“那我还穿这身衣服好不好?多显眼啊,我要是找不到你,你可以像这次一样找到我。” “不好,穿白色的。”这件衣服的颜色太容易招来危险了。 “那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我们妖族找人不是靠眼睛。” “那你是答应了?等我下次去,你会找到我?”意映阅读理解一向满分! “……”什么时候他又被诓骗了一个承诺? “你不反驳,我就当你答应了。” “……” 真好,第二个承诺要到了。意映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就说嘛,相柳很好诱拐的!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意映乘胜追击。 朋友吗? 他没有朋友。 但那是以前。从今往后,他有朋友了。 相柳沉思着点了点头。 “那,这位好朋友,真的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想辜负了她的期待,决定把当年共工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告诉她。 “相柳。” “相柳。”意映笑了,轻轻叫着这个名字,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的名字了。 这声轻轻的呼唤,似饱含了千回百转的情绪,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竟然这么好听。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她说:“这名字真好听!” 这默契让相柳忍不住笑了,嘴上却说:“一个称呼而已。” 意映正色道:“你知道这名字的寓意吗?” 相柳疑惑地歪头看她,有什么寓意吗?他还真不知道。 “‘柳’,通‘留’。”意映用灵力隔空折取了不远处的一支柳条拿在手中,柳树刚刚发芽,正冒着盎然生机。 她将柳条郑重地递给相柳:“相柳,相留,想留。人族和神族有个习俗,每当送别亲友,总会折柳相赠,来表达‘我不想你离开,我想你留下’的心意。” 相柳接过那支柳条。 意映笑着说:“对方收下那支柳条,就是在说,他也想留下,他一定会回来。” 相柳看了她一会,手中灵力微动,柳条凭空不见了,她知道他已经将柳条收好。 这是——他承诺了,他一定会回来。 意映对相柳扬起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眼睛却红红的,一时没忍住抱了抱他。 相柳竟然没有躲开,也没有抗拒,让她抱了个满怀。 她的手环过他的腰,没敢用力,只是轻轻地环住他,隔着衣衫,只隐约觉得他的腰身很结实,结实到有点僵硬。 她伏在他耳边对他轻声说:“相柳,我会想你的。你可别忘了我呀!” 然后她没敢看他,红着脸跳了下来,又对着毛球说:“毛球,我也会想你的!替我好好照顾你的主人啊!” 毛球傲娇地仰起头,心想我的主人我自会照顾好,要你多话? 意映失笑,这才又仰起头看向相柳,他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来,意映对他使劲挥挥手:“相柳,我走啦!我们后会有期!” 相柳愣愣地对她点了点头,算作告别。 意映向防风谷走去,她慢慢地走着,没有回头,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满脸。 这个见面,她等了不知道几十年。 下次见面,会是何时呢? 良久,听到身后嘹亮的啼鸣,回头见他们已经冲上了云霄。 她定定地站着,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相柳,你一定要早点来啊!” 我真的会很想很想你的! 第7章 兄妹重逢 回到防风谷,意映没有告诉任何人防风邶就要回家的消息。 她没有告诉别人,是怕有人多事,万一有哪些不想让他回来的人提前下绊子,会给他的回归制造难度。 她也没有告诉防风邶的生母静夫人,是怕她会和自己一样,在等待的日子里吃不下睡不着。 这些日子,意映简直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魂不守舍。 她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一天,两天,三天……每天都在琢磨,今天他该准备好冰晶了吧?今天他该安顿好毛球了吧?今天他该编好瞎话了吧?今天他该染好头发了吧?今天他该到家了吧…… 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他怎么还不来啊! 防风家这么恐怖的吗?需要做这么久的准备吗? 意映的两个贴身侍女沉璧和流霜看她消瘦了一圈,急得不得了,每天绞尽脑汁想让她多吃点。 意映却说不用管她,过几天就好了。 流霜对沉璧嘟囔着:“过几天是几天啊?” 意映也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到底还要过几天啊!” 也真是奇怪,没见到相柳的时候,她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练功练功,该睡觉睡觉,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 怎么见到他本人之后才一个多月不见,就这么牵肠挂肚呢? 意映觉得自己像是刚进入热恋就陷入了异地恋的小女生,好难熬啊,可她这热恋还是单箭头,好惨啊。 这边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朝思暮想度日如年,那边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罢了罢了,想他是第一次要学着做人,还要上门给别人当儿子,还要防着被人发现破绽,他定然是万分忐忑,十万分不想来。 设身处地想一想,她就原谅他了! 宝宝蛇别怕,这回有我在呢,不管你遇到什么难关我都陪你一起闯。 这么想着,意映重重地点了下头,神色坚定地像要上战场,浑然忘了自己正在课堂听讲。 “意映,看来你很有感触,你来说说此问何解?”意映恍若没听见一般傻笑。 “意映!”直到师父厉声大喝,身边的堂妹意清慌忙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她才反应过来师父在叫她。 “啊?”抬头看到师父怒目圆睁,意映茫然。 “散学后你留下别走。”她往日上课时有多专心,如今就有多心不在焉。最近她没少被师父训斥,学霸好学生突然不爱学习了,当老师的比谁都急,但她却浑不在意。 没事,等我心上人平安到家了就好了。 被师父留下说教了好久,眼看着过了饭点,她又困又饿,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见到等在外面的沉璧像是看见了亲人。 沉璧见她终于出来,连忙迎上来把备好的小食递给她,两人坐上车辇向家中走去。 沉璧问她今天又是怎么了,意映一边吃着一边说没事,然后像往常一样问她今日家中可有什么事。 沉璧给她说了几件重要的事,可她听了一路都毫无兴趣,随意应付着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心想又是无聊的一天,今日是第四十几天了来着? 沉璧突然想起一事,说:“对了,听说咱们家的二公子回来了……” “唔,二公子回来……你说谁?二公子?!”意映反应过来,大声问道,没留神被口中的糕点噎住,噎得满脸通红。 “是,二公子……”沉璧被她吓了一跳,连忙给她递上茶水,扶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意映喝了一大口茶水将喉间的糕点冲了下去,急切地问:“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就是傍晚,我来接小姐下学的时候,听门房说了一句他回来了……” 马车停下,已经到了家门前,门房正在打开大门,撤下门槛,准备放他们的车辇进来。 “那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族长的书房吧……欸?小姐?” 是了,按照时间推算,他只怕还在被父亲百般盘问。 意映的父亲是防风氏的族长,毕竟是家族子弟,丢了就丢了,但若是回来了,必然要好好确认身份,才能真正回归。 意映跳下马车就要跑,沉璧也连忙下车跟了下来。 意映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问道:“静夫人知道了吗?” 沉璧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快去让人告诉她。”意映猜想她这位父亲大人肯定不会想起来,他正百般怀疑试探的儿子,可是静夫人思念成疾的心头肉。 她几乎是飞进宅中,冲进父亲的书房时都忘记敲门,她直接推开门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紫色布衣,黑发如瀑,周身的气质和在极北之地时大不相同。 他闻声回头看向她。 她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容。 他回头时甩起的高马尾轻轻摇荡,仿佛轻轻抚在了她的心头上。 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却还是被这突然映入眼帘的绝色容颜震了一下。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词语:郎艳独绝、风华绝代、丰神俊朗、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浓墨重彩、活色生香……却又觉得什么样的词都形容不出眼前人的美好。 他是女娲娘娘最用心雕琢的杰作。 她跑得气喘吁吁,正上气不接下气,又突然囧住,糟糕,又是有些狼狈的见面。 他冲她微微一笑。 他原本是疏离、矜贵、慵懒的姿态,这个笑却让人如沐春风。 她也看着他笑了。 那笑容里是故人重逢的喜悦,不用言说的默契,相思成灾的幽怨,旁若无人的惊艳。 她眼睛里的情绪复杂浓烈到让防风邶呼吸一滞。 “小妹,怎么回事,今日竟连门也不敲就闯了进来?”看见父亲脸色不好看,大哥防风峥连忙出声质问。 “听闻二哥回来了,一时好奇,就急着想来见见他。”意映在回答大哥,眼睛却根本不离眼前的二哥。 她平复下呼吸,稳步走到他的面前给他端庄地行了一礼:“见过二哥。” 他也端端正正地回了一礼:“小妹。” 好一副兄友妹恭的画面。 防风峥连忙打断他俩说:“急什么,还不知是不是真正的二弟呢?” “咦?大哥这话什么意思?”意映假装茫然,心想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过关。 “他离家时你年纪还小,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但我却记得他的样貌,和如今可是大不相同。” 那可不是大不相同嘛,正常人谁能长这么好看啊!意映心中默默吐槽,长得太好看也是种负担,尤其是做这种冒名顶替的事情,一眼就会让人发现不是本人。 “方才已解释过了,我在极北之地冻伤了脸,找医师仔细修补了容貌才回来的。” “我问你找的哪位医师?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你又说不上来。” “我说了,那位医师是我偶然遇见的,他不肯告知我名讳,又四处云游,行踪不定,我也不知要去哪里找他。”防风邶懒洋洋地双手抱臂,颇为无奈地说。 “全凭你一张嘴,毫无证据,空口无凭啊。”防风峥不依不饶地说。 防风邶嗤笑一声,并不在意他们信不信。他只是看向了意映,想知道她信不信。 意映却脑袋一歪,开口道:“听说越是技艺高超的医师越是神秘古怪,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说着她走到他眼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还上手捏了捏,唔,手感不错,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防风邶一怔,睁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她眨巴着大眼睛,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然后叹服:“我也好想知道这位高人是谁,竟给二哥修得这般好看!” 防风邶僵住,意映撤回了手,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一派天真地眨眨眼:“若有机会见到他,真想叫他给我也修修!” 第8章 母子情深 防风邶呆呆地看着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的父亲防风小怪和大哥也都是一愣,看向防风邶,觉得他现在这张脸确实不错,突然觉得对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发难,好像有点过意不去。哪有责怪人家把脸越修越好看的道理? “胡闹,容貌是父母给的,岂能随意修整?”大哥有些无语。 “小妹已经很好看了,不用修。”防风邶已经回过神来,他眉眼含笑,语气轻松随意,让人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并非刻意夸奖。 意映心中尖叫,他夸我好看啊啊啊啊啊!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直接发起下一波助攻:“对了,我见院中停放了好几架马车,可是二哥带回来的?” “正是。我带回来了五车冰晶。”防风邶漫不经心地放出了大招——五车冰晶的冲击力,不亚于现代社会他带回来了五个亿。 “冰晶?!” “五车?!” 父亲和大哥脸上都是震惊和喜色。 防风邶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唇边闪过一抹讥笑,转头发现他的好妹妹意映面上也闪过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表情。 两人目光相接,她脸上讥嘲的冷笑立即转变成了温柔明媚的暖笑。 这变脸速度让防风邶都不禁折服。 “大哥,你还不快让人好好安置这些冰晶,我进来时瞧见车底下好像化了水,二哥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可别都化了。”意映煞有介事地推波助澜。 大哥惊慌,赶紧出去派人安置。 “父亲,别人不清楚,您自己的儿子还认不清楚吗?” 防风小怪虽然一言不发,可他的脸色和由着防风峥屡屡发难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但自从听到五车冰晶之后,这位父亲就变得和颜悦色多了。听到意映的话,他当即反驳:“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认不清楚?他是邶儿无疑。” 防风邶和意映闻言相视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他们俩的预料之中。 “那二哥的身份,这是确认了?”意映追问。 “那是自然。” “那家族里其他人……” “明日就通知众位族老,说邶儿回来了。”她还没说完,父亲就斩钉截铁地回答,生怕到手的冰晶……啊不,是儿子飞了。 防风峥回来,正听见这句话,他皱眉问道:“父亲?事关家族血脉,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哪里草率了,方才你已经问过他许多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说得不错,如今只是容貌有些改变。当年离家时他还小,如今长开了,本就会不同,何况他又请医师修补过,自然变化更大。” “可是……” 意映假装疑惑道:“大哥竟是觉得父亲连自己的血脉都认错了嘛?” 防风峥连连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胡说,这锅我可不背!他这小妹从小就伶牙俐齿,没人能说得过她,可千万不能让她带沟里。 “就算父亲认错了,静夫人也会认错嘛?父亲可让他们母子见过了?” “对,让人通知静了吗?她的儿子回来了,怎么还不过来见见。”这位父亲突然想起来还有静夫人这么个人,转头问向防风峥。 “这……”防风峥心说别问我,我怎么知道。 意映无语道:“父亲,静夫人早就病得下不了床了。” “哦,那就让人带邶儿去见她。” 意映主动请缨:“我带他去吧,反正顺路。父亲辛苦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防风小怪急着去亲眼看看那五车冰晶,于是摆了摆手,让几个孩子退下了。 意映带着防风邶去见母亲。 一路上,意映主动告诉了他很多静夫人的近况,她病得怎么样,吃的什么药,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脾气性情如何,事无巨细,想到什么都恨不得一股脑地塞给他。 “这些年,小妹一直在照顾她?” “那倒没有,我哪有功夫照顾她呀。只不过我最近在钻研医术,对病人自然比旁人留心。”她这个解释简直无懈可击。 “小妹还钻研医术?”防风邶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一心钻研的是箭术。 “技多不压身嘛!我钻研的东西可多着呢。” “你为何要帮我?” “你是我哥哥呀!我为何不帮你?” “他们都对我存有疑虑,你为何如此笃信,我就是你的哥哥?” “那是因为我比他们都聪明呀!”意映调皮地笑道。 “……” “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亲切,一眼就觉得这位哥哥我见过。”意映半开玩笑试探他的反应。 “哦?”防风邶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表情无懈可击。 “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跟我一定是一家人。”意映一语双关,心想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做一家人的哦,宝宝蛇不懂了吧! “你就这么自信不会看错?” “那当然了!看人可不只是用眼睛看,也不是看表象,而是要用心,用情。” 说着已经来到了静夫人的门外,防风邶下意识却步,意映适时地说道:“只要感情是真的,什么都是真的。” 只要感情是真的,他就是真的防风邶。 她知道,他并不怕见所谓的父亲和大哥,因为他们并不真心在意防风邶,真正在意防风邶的人,是里面那位母亲。 防风小怪有很多个孩子,但静夫人却只有一个防风邶。母子连心,她很有可能一眼分辨出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能不能做防风邶,里面那位病弱的母亲才是最难的一关。 防风邶在门口垂着头静静地站着,好半天没有动作,只是手心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意映知道他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但他不知道他的反应却又恰恰应了一种人类才会有的情感:近乡情更怯。 这是一小步,却是宝宝蛇学着做人的一大步。 这是他一生中得到的为数不多的爱,是捡来的母爱。 这是上苍特意弥补给他的母子之情,虽然短暂,却让他铭记一生。 意映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疼惜。 她知道他无需顾虑,必然能顺利过关,但也没有催促。 防风邶抬眸看向她,意映冲着他笑了笑:“进去吧二哥,她盼了你好久,想你想到眼睛都要哭瞎了。” 他怎么觉得她好像在暗示他,别慌,你娘如今眼神不好使? 防风邶也冲她笑了笑,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意映跟了进来。 墙角的床榻上,一个老妇人正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她努力地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沉璧在一旁焦急地扶着她想要她躺下,她却不肯听,一定要下床。 门口的声响惊动了她们,沉璧看到意映,心放回了肚子里,惊喜道:“小姐,你总算来了!静夫人一心要下床去找二公子……”沉璧注意到意映旁边的男子,一时间愣住了。 老妇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防风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向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二哥来了。”意映轻声说。 沉璧还在发愣,意映便拉着沉璧一起出来,沉璧反应过来,连忙带上了门。 意映让沉璧回去给二公子安排晚饭和房间,她在门外守着。 防风邶缓缓走到床边,跪了下来,没有说话,垂着头有些心虚地没敢看她。 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回家乖乖等着挨训的孩子。 静夫人看着他愣了半晌,她恨恨地捶打他了几下,抱着他的肩头眼泪扑簌簌地流,想说些什么,可她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不断喊着“邶儿,邶儿……”,呜呜咽咽根本说不出一句整话。 防风邶任由她抱住,怔了好久,见她哭的停不下来,迟疑了片刻,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动作有些许笨拙,但却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宽慰她。 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有些滞涩地唤了她一声:“娘……娘亲……” 门外意映红了眼眶,心中想着,真好,他如今有娘亲了。 那位可怜的母亲也终于等到了儿子。 第9章 家的感觉 过了许久,沉璧带着两位端着饭菜的侍女过来,告诉意映晚饭已经好了。 意映敲敲门走了进去,见防风邶坐在床头揽着母亲,正一手给她轻抚后背顺着气,一手用自己的衣角给她擦着眼泪鼻涕。 这母慈子孝的一幕让意映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而且毫不违和。 防风邶眼睛微微泛红,微笑着问她:“怎么了?” 意映摇头笑笑:“你们不饿吗?” 防风邶如实回答:“有一些饿。” 意映忙说:“我让小厨房做好了饭菜,你们快吃吧!” 防风邶有些诧异,没料到竟然有人会这么贴心地替他安排好了:“母亲刚刚问我想吃什么,小妹竟已经准备好了。” 意映笑笑:“那你看看,是不是都是你想吃的?” 侍女们纷纷摆好饭菜,防风邶起身来看,都是按照防风邶离家前的口味准备的,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还有几道深海鱼虾。 防风邶笑道:“果然都是我爱吃的。” 意映又指了指刚端上来的几道菜:“静夫人不能吃油腻荤腥,所以特意备了这几道清淡的菜。” 防风邶点了点头,他取过一只小碗,用筷子不太灵便地夹了那几道菜,动作有些努力又有些笨拙。 他坐在母亲的榻前要喂母亲吃。 “邶儿先去吃饭吧,娘可以自己吃。” “我不饿,娘先吃。” “你方才明明说有些饿的。” 防风邶噎了噎,只好不太熟练地扯谎:“又不饿了。” 意映在一旁扑哧笑了,恰好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这下静夫人也没忍住笑。 意映温言劝道:“静夫人如今手还可以动,不如多动动,多用才能好用,这样今后才有可能恢复得好。” “映儿说得对,娘要多动动,才能恢复得更好。” 防风邶把碗递给了母亲,见她虽然动作迟缓,但却可以勉强吃进去,想到自己如今用筷子也不比她灵便多少,喂她吃也不见得比她自己吃着更快,便由着母亲自己吃。 她时不时洒落一些在身上,他便在一旁用手擦去。 意映总算是明白那句“邶至孝”是怎么来的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有多难照料,经历过的人都懂。 而他却是四年如一日,无微不至地耐心照料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即便亲生的儿子,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另一波侍从停在了门外,沉璧出去问了一下,回来告知意映,说已经按照她的吩咐给二公子收拾好了房间。 防风邶离家前住的屋子早被防风氏嫡出的三公子防风哲占用做了书房,意映另外安排了一间距离他母亲和她的闺房都不远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位置她早就看中,很早前就央求母亲给了她,说是要收藏兵器和书籍,却也并没有放多少东西,床榻、柜子、桌椅板凳也都一应俱全,早就给他留着呢,如今把那些象征性摆着的兵器挪回她的房间,再简单收拾一下,也就可以住了。 吃住都已经解决,意映不想打扰他们母子相处,自觉地准备要走:“你不饿,我却是饿了,我要回去吃饭啦!” “你……小妹要不要留下一起吃?”见她要走,防风邶下意识挽留。 也许因为她是他在此处唯一熟悉的人,跟她待在一起总是觉得心安。但他的语气在旁人听来却是淡淡的客套。 意映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呀!” “小姐?”沉璧有些懵,心说人家客套一下,你咋还真坐这不走了呢? 开玩笑,男神主动挽留,我怎么能客气? “哎呀还要走回去!太麻烦了,我饿得不行了!就在这里吃了!你们回去吃吧不用等我。”意映直接拿起留给防风邶的碗筷吃上了,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 沉璧无语,明明出门左拐绕过她给防风邶安排的房间,再穿过一个小拱门就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远。 心知她们这位大小姐向来想一出是一出,沉璧摇摇头,只好又去给防风邶加了副碗筷,然后示意其他人和她一起出去了。 意映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偷瞄防风邶那边一眼,防风邶则专心伺候母亲吃完饭,又给她擦洗了手和脸,扶着她躺下,这才过来坐下准备吃点东西。 意映没留神已经扫荡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边还有,我去给你再拿些来。”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防风邶拉住她,刚拉住她的手腕又连忙松开,说:“不用,这些够吃了。” 意映乖乖坐回原位,还有些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见她吃的都是以往防风邶喜欢吃的东西,深海鱼虾却是一点没动。 防风邶挑眉问道:“小妹不爱吃海味?” 人家专门给你留的好吗! 意映说:“那倒没有,我……我是嫌麻烦,鱼还要剔刺,虾还要剥壳。我饿极了,只想吃些伸手就能吃到肚子里的。” 她暗赞自己的机智,免得他以为自己跟他吃不到一起去呢。 防风邶笑笑,手中拿起一只虾。 意映一手撑着脑袋,看向他的手,暗叹这个男人连手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瞧瞧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又灵活,也没见他怎么动作,那只虾就被他轻巧地卸下了壳。 不愧是海中霸主,这虾都死了在他手里还这么听话。 却见他把虾放在了她的碗中,意映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剥好了一只虾放了进来。 意映慌忙把碗挪开:“我已经吃饱了,你快吃你的!” 防风邶笑笑,终于开始吃饭。 意映吃完那两只虾,心想相柳大人给我剥的虾就是好吃,抬头见到他剥虾时灵巧的手指却被筷子难住了,夹取的饭菜总会掉落一些,夹到碗里已经没剩多少了。 他用手从桌子上把菜捡起来吃掉,看样子还打算把掉在地上的也捡起来吃掉。 意映实在是忍不住制止了他,忙给他夹了几道菜,打趣道:“二哥不用这么省俭,家里有的是,掉了的就不要吃了。你在极北之地吃什么活下来的,如今筷子都生疏了?” 防风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猎一些野物胡乱烤着吃,有时没有办法生火,生吃也是常有的。” 意映手一顿,知道他说的并不只是在极北之地的事,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心疼:“你这些年,吃了好多苦吧……” 他故意说自己曾经生吃野物,却见她没有丝毫嫌恶和恐惧,这表情分明是——心疼。 防风邶愣了一下,然后不在意地笑了笑:“能活下来就不算苦。” 他移开视线,又见那边躺着的母亲用被子掩住了面容,看身形像是在抽泣,也是因为心疼他吗? 防风邶怔住。 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如今这两个人,却只听了两句话,就在心疼他。 静夫人心疼他,是因为她以为他是自己的儿子,但意映呢?她又是因为什么而心疼?因为他是她的二哥么?他们明明没有太多的兄妹情分。 小丫鬟红绳推门进来,怯生生地说给静夫人熬的药好了。 意映给防风邶介绍:“这是红绳,这半年静夫人病得越发严重,都是她在照料,别看她年纪小,病人却照顾得不错。” 防风邶没回来的日子,意映不好明着照应静夫人。 半年前静夫人已经没办法自理了,防风氏却毫不理会,任由她自生自灭。 意映看不下去,就找个人来照料一下。 红绳是她精心挑选的,很是乖巧善良,细致可靠,意映看中了她的品性,觉得她不会欺软怕硬,看人下菜,不会因为静夫人身份低微无人在意而懈怠了本职。 她没有看错人,这里吃穿用度常被克扣,但这丫头每天都会想尽办法顾全静夫人的吃穿,为她熬药喂药,已经大半年了。 防风邶站起身,从红绳手中接过药郑重地对她说:“多谢你。” 红绳向来不被人重视,如今两位小主人却接连都夸了她,她心中喜悦又惶恐,涨红了脸连连摆手讷讷地说:“没……没什么……” 意映笑道:“小红绳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怕羞,瞧见二公子这么好看,害羞了呢?” 红绳更是脸红:“没有……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你是说他不好看?还是说你不害羞?” “不是不是!二公子很好看!不是……我没有……” “好了,不逗你啦!二公子人很好的,以后,你帮着他一起好好照顾静夫人。” “嗯!”红绳不再紧张,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见二公子走到床边准备喂母亲吃药,忙跑过去扶起了静夫人。 防风邶坐下来一口一口地喂母亲吃过药,问了红绳母亲的吃药时间,又请红绳帮忙给母亲擦脸洗漱,换过了衣服,安顿母亲歇下。 红绳正要去收拾碗筷,防风邶却说放着吧,让她先去吃饭。他觉得红绳替他熬药照顾母亲,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很不应该。 红绳下意识看向意映,意映打趣道:“快去吧,咱们这位二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她这话说完,二公子本尊有些茫然,红绳却更是不知所措了。 意映乐了,对红绳说:“以后二公子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用问我。” 红绳点点头乖乖地退了出去,意映和防风邶拉上门离开。 意映笑问:“二哥觉得你是怜香惜玉的人吗?”她猜他可能不明白什么是怜香惜玉。 “当然不是!”防风邶想到刚刚红绳的反应,猜想不是什么好词,义正言辞地回答。 果然是不明白。 意映也不戳穿,看着他笑而不语。 “红绳是你安排的?” “这么明显么?”意映笑道,“她虽然不够机灵,但胜在人品可靠。还有两个侍从,专门找来伺候你的,我没有起名字,既然是你的人,就你来起名吧!” 说着已经来到了意映给他安排的住处门前,意映笑道:“呶,就是这里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两个侍从走出来给他俩一一行礼,说已经烧好了热水,为二公子接风洗尘。 意映得意地问他对她的安排是否满意。 防风邶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么? 有娘亲,有妹妹。有人惦记,有人心疼。有热饭吃,有热澡洗。有处可去,有人可依。 难怪人族和神族都喜欢以家的方式生存。 这种感觉,太容易让人贪恋,太容易让人沉沦。 但他很清醒。 他只是来践行诺言的。 这里不属于他。 这个家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他的。 既然不属于他,就不能贪恋沉沦。 第10章 此心安处 防风邶笑着抬眼打量他的新家,看到了门上的匾额,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意映笑着一字一顿给他念道:“武、库、词、宗。” 说着又不着痕迹地给他解释含义:“这里原来是我收藏兵器和书籍的屋子,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如今确实不太合适,明天我就给你换掉,可是换个什么好呢?你赶快给它起个名字,我好换掉。” 防风邶却不甚在意地摇摇头,管他写的什么呢,反正他也不太认识。 意映见状想起了毛球,暗自猜想他的起名风格,一定很有趣。 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一定是个起名废。 意映没忍住笑,又指了指两个侍从说:“那你先给他们两个起个名字吧,将来也好称呼。” 说着便要告辞,要他早些休息。 防风邶貌似随意地问她住在哪里,她指了指前面的小拱门,说穿过去就到了她住的小院子。 竟然这么近,防风邶说:“这么近,不如我送你回去。” 意映求之不得。 防风邶又问她的住处叫什么,意映道:“折柳苑。” 防风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意映也笑了,她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上次他们折柳话别,这是属于她和相柳的小秘密。 实在是太近了,没走一会就到了。 流霜和沉璧迎出来,流霜一边走一边嗔怪:“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回来!”说着看到她身边的防风邶,不禁也是一愣,然后说:“这位就是二公子吧?沉璧说您长得很好看,我还不信,心说还能有比小姐更好看的人?如今一见,果然……” 意映假意生气,语气却带着笑意:“果然比我更好看么?” 流霜摇摇头笑道:“小姐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公子是天下最好看的男子,果然不愧是一家人!” 意映哈哈大笑:“就你会说话!” 她向防风邶介绍她们俩:“流霜、沉璧。我的人你都认识啦!她们俩是我在防风谷最信任的人。” 见防风邶认真点头,意映有种带着男朋友见闺蜜的错觉,有种莫名的小雀跃和小窃喜,好像从这一刻起,他就融入了她的小世界一样。 今夜满月,人也圆满,心也圆满。 意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相柳如今就在她的隔壁住下,太过欢心雀跃,好一阵才睡去,梦里还在偷笑。 相柳躺在房中,拿出珍藏的柳条在手中把玩了许久。柳条离树已久本该早就枯萎,他用灵力封存起来,好让这支柳条长长久久的生机盎然。 良久,他也进入了梦乡,他从出生就没有躺过这么舒服的床榻,也没有洗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更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 他好像累了好久的游子,终于找到了此心安处,偷得片刻安宁,从身到心都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刚亮不久,意映就醒了,破天荒的第一次不用人叫就爬了起来。她悄悄跑去隔壁他住的“武库词宗”,却见早已经没了防风邶的人影,一位个子高高的、眉清目秀的侍从说二公子已经去照顾母亲了。 这才什么时辰啊,孝子邶真是太敬业了! 她刚准备去找他,想起还不知道他的侍从叫什么,于是又问二公子给他们起了什么名字,那侍从顿了一下,苦着脸说:“二公子说,我叫武库。”接着又指了指在不远处忙碌的另一个侍从说,“他叫词宗。” 意映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心说总比叫毛球好多了吧,然后笑着安慰他们道:“没事,只是个称呼而已,不重要。” 武库的脸更苦了:“二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意映笑得更开心了,我就说你跟我是一家人吧! 然后她蹦蹦跳跳地跑去静夫人的住处静宁阁,见他正在喂母亲吃药。 意映像小鸟一样飞进来,欢快地跟他打招呼:“哥哥起得可真早!” 防风邶看着她眉眼含笑:“小妹也不晚啊。” 意映和静夫人也打了招呼,然后坐在床沿看着他问:“你想好给你的住处起什么名字了么?总不能和你的两个侍从一个名字吧?” 防风邶漫不经心地问:“不可以吗?” “我以为我就已经够随心所欲了,没想到二哥更甚。”然后她和静夫人讲了一遍他给两个侍从起的名字,静夫人也被逗笑,叹道:“如今邶儿这性子,和以前可大不相同了。” 意映心头咯噔一下看向防风邶,一时警铃大作。 防风邶给母亲喂药的手微微一顿,很快便恢复如常,不慌不忙地问:“是吗?哪里不同了?” “你以前呀,总是不开心,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暗自计较。连给身边的侍从婢女起名字,都要纠结好久,生怕起得不好被人取笑。如今,却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计较了。” “原来是这样,哥哥是吃过了大苦,经历过了生死,什么都看得开了。”意映松了口气,连忙帮他解释,生怕自己带来的话题惹起静夫人怀疑,给他造成麻烦。 结果她的话又引起了静夫人的哀伤和心疼。 “只要娘安好,我没什么可计较的。”防风邶淡淡地说。 “只要你好好的,过的开心,娘也就没什么不好的了。” “娘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意映被这气氛弄得也有些伤感,一时安静了下来。防风邶察觉到了,问她:“你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什么叫‘突然’这么安静?我平时很吵闹吗?” 防风邶笑而不语。 “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才回来一天,就嫌弃我吵闹!” “我几时嫌弃了?” 静夫人被兄妹俩的氛围带动,从伤感中抽离出来,也笑弯了眼睛。 药已经喂完,防风邶将药碗递给红绳,嘱咐母亲再休息一会,和意映一起离开,准备回去吃早饭。 防风邶笑着问她:“今日小妹也要一起吃饭吗?” “要!我要每日都和哥哥一起吃饭!” 如果可以,我要四季三餐,都和你两人一起。 “小妹一直这么黏人吗?” “我才不黏着别人呢!我只黏着你。” “为什么?” “你长得好看,我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一起玩儿!” “……” 第11章 随心而活 兄妹俩回到武库词宗,武库、词宗已经在摆饭了。 意映还是觉得很好笑:“哥哥,你什么时候给这个地方改名字呀,我匾都准备好了。” 防风邶嫌麻烦:“不改了。” “那你以后岂不是经常会说:‘武库、词宗,去武库词宗把《词宗》拿过来。’”意映自己把自己说乐了,这是什么绕口令啊。 防风邶皱了皱眉,觉得确实有点绕口,可又实在不会起名字,说:“你随便改个名字吧。” 意映想了想,似是不在意的随口道:“那就叫‘随心堂’吧,只望你能随心而活。” 防风邶心头一动,然后点头称赞,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武库词宗将饭菜摆好,清粥小菜,十分简单却十分可口。防风邶笑道:“我现在没什么钱,只能委屈小妹吃些简陋的。” 意映不以为意:“不简陋,我就喜欢吃这样的清粥小菜,一清二白,清清爽爽,反而舒服。” 见两人吃的开心,武库在一旁笑道:“小姐,公子,要不给小人也改个名字吧?‘武库’这名字,念着有点拗口呀。” 词宗在一旁附和:“是啊,小人觉得‘词宗’也有点拗口。” 意映看向防风邶:“哥哥觉得呢?” 防风邶心中默念了一下说:“是有点拗口。你给他俩改个名字吧。” 意映翻了个白眼:“……你可真会偷懒,你的人,你自己改。” 防风邶想了想,吃着眼前一清二白的小菜说:“那就叫‘一清’和‘二白’吧。好记,也好念。” 意映一口粥笑喷。 防风邶看了看他俩正色道:“你长得清俊,就叫一清,你长得这么白,叫二白正合适。” 一清和二白目瞪口呆,对视一眼决定收下这个名字,免得越改越离谱。 吃的差不多了,防风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手中灵力召唤出了一支箭矢,晶莹剔透,煞是好看,递给了意映,意映惊艳道:“这是什么做的?这么好看!” “你猜。” “不会是——冰晶吧?!” “小妹好眼力。” 意映震惊地接过,拿在手中仔细看,一会敲一敲桌子,一会又用手指戳戳箭尖,被扎到了又赶紧缩手。 “你小心点儿,这真的是箭。”防风邶哭笑不得。 意映见这箭很是坚硬,不会碎掉也不会化掉,还不冻手,知道他定是花废了不少心思做出来的。 “是送给我的吗?” “是啊!听闻小妹箭术奇绝,自然也要配上最奇绝的箭。” “这箭能杀人吗?” “……”没成想这个小姑娘满脑子想着杀人,防风邶没忍住笑,“你可以试试看。” “这么精致的箭,我可舍不得用来杀人。”意映连忙摇头,准备好好的供起来。这可是相柳送她的礼物! “随便用,二哥这里有的是。”说着他又召唤出满满一袋子冰晶箭放在桌子上,不甚在意道,“用完了再做就是了。” !!!这是什么挥金如土的霸总画风???意映目瞪口呆。 “二哥?你刚刚才说你没钱的?” 谁说相柳没钱!!! 他家里真的有矿! 他坐拥海底世界和极北之地两大巨矿好吗!人家只是懒得变现。 突然又想到他这些日子迟迟不来,她还以为他根本不在意她。可光是为她打造这么多冰晶箭,就不知需要耗费多少时日。 意映心中感动,星星眼地看着他:“二哥亲自做的么?很难吧?多久才做出来?” “不难。就当是给小妹的见面礼了。”防风邶已经吃完了饭,拿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这么劳心费力的冰晶箭却说不难做,这么用心的见面礼却又这么浑不在意地送给她,还真是他的风格。 “我也给哥哥准备了见面礼。”意映说着抱着冰晶箭一溜烟跑回去,然后捧着一个精致的玉匣子回来递给防风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远不及冰晶贵重,哥哥不要嫌弃。” 他怎么会嫌弃呢! 防风邶郑重地打开,是一套男子常用的玉饰,有玉佩、扇坠、束发玉冠、镶玉抹额和腰带,无不清雅又剔透,像极了他的气质,这是意映为他特意打造的。 她早早就准备好了这套玉饰,就等着他的到来。 流霜找过来,一通埋怨,眼看着要迟到了,她还在这里。 防风邶问她做什么要迟到了。意映苦了脸:“上课。”好不容易在现实世界熬到大学毕业再不用上课了,来到这里却又上了好几十年的课。 她是族长唯一的嫡女,被家族寄予厚望,课业压力很大。 流霜三催四请,意映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路上嘱咐流霜去把那块匾找大师题上“随心堂”,择吉日给二哥挂上。 恰逢家族例会,防风邶被介绍给众位族老,就算是认祖归宗了。因为是庶出的公子,本就微不足道,况且他亲爹都承认了,也没人提出异议。 他给家族带回来了巨额冰晶,却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给静夫人多配几名侍女打扫卫生、洗衣做饭,防风小怪当场同意。 除了以前他欠下巨额赌债的赌坊和朋友纷纷找上门来要他还债,外界更没有人把这件事当回事。 相柳做防风邶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意映这个贴心的外挂,一切都比他想象的容易很多,没多久他就适应了这个新身份。 他的新住处也挂上了新匾额。 匾额换好,众人纷纷退下,他环顾这间将要陪着他做防风邶的随心堂,陈设简单,但却不失雅致和舒适。 意映搬走了她的全部武器,只留下一张弓,他试着拉了一下,觉得这弓很适合他,就好像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完美契合了他的身高和臂展,弓弦的力量也恰到好处。 他放下弓,拿起旁边桌上意映送他的那套玉饰匣子端详一阵,发现了匣子底端的几行小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他有些字不太认识,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想着还要多读书。 于是他看向对面满满一墙的书籍,意映说自己不爱看书,就都留给他了。防风邶心想自己更不爱看书。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正是意映之前随口提到的《词宗》,专为解文释义而作,很适合他这样对于文字和词语一知半解的阶段。 他想起那天意映说他“怜香惜玉”,翻找了好久,只见那页注释:“怜香惜玉,特指男子对所爱女子温存体贴。” 防风邶皱着眉头,只觉得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他就不认识了。 看来这本书他要多翻翻,免得哪天被谁带到沟里去他都不知道。 随手又翻到了“古灵精怪,多指人聪明调皮。”嗯,这词是在说小妹,防风邶轻笑,突然找到了看书的乐趣。 想到小妹,他心中一阵温暖却又一阵疑惑。 他总觉得小妹对他的了解太多了些。 他在极北之地悄悄观察过她几次,可自己对她的了解好像还不如她对自己了解的一半多。 她把一切安排地妥妥帖帖,恰如其分,一切都自然到有些不自然。 他心中起疑,换做以前,这样莫名其妙的好他不会接受,反而会避之不及。没有来由的好多半是别有用心,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两次。 他关上门离开,抬头看向“随心堂”三个大字,心想果然是个好名字。 这一次,他决定随着自己的心,冒一次险。 第12章 箭术绝学 防风意映是个学霸,但自从她二哥回来了,她觉得自己有些厌学了。 她对箭术、骑术、灵力、体术、医药、幻形、古史、诗书这些培养男子的课业颇为感兴趣,对诸如经营、女红、鉴茶、花艺、琴艺等培养女子才情的课程毫无兴趣。因为家族有意培养她,便由着她去学那些想学的,但不能耽误那些她不想学的女子必修课。 防风谷的家学毕竟有限,以前那些感兴趣的课业,随着她的能力渐长,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继续学的新内容了。而那些不感兴趣的,越学越厌烦。 但如今离她顺利结业出师还有一段时间,她想到了维持兴趣的好办法——拖二哥下水。 防风邶当年离家时还未成年,本来就还未出师,又因为离家多年落下了很多课业,意映就很自然地问他要不要补回落下的家族课。 防风邶看了看她满满一页纸的家族课程皱起了眉头,最后说他只想补箭术课——不愧是你,意映早就猜到了。 可意映会放弃吗?当然不! 她说防风氏的坐骑是天马,骑术课必不可少,想成为大荒战力天花板,体术课必须要好好钻研,大荒以灵力问高低,系统学学灵力课总不会吃亏,医药课可以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古史课可以了解大荒的陈年八卦,时事课可以了解大荒的局势,诗书课可以拿来装门面,经营课更是可以没钱变有钱……连忽悠带撒娇,最后意映让防风邶答应她补上近乎所有的家族必修课。 意映得意——不愧是我。 于是意映就跑去找父亲撒娇,父亲说这种小事让峥儿安排即可,意映又跑去找大哥卖萌,这种小事大哥大手一挥就成了。 反正以防风邶如今的能力,家族也没法给他安排正经的差事去做,不如让他跟着家中这些未出师的子弟一起补完家族课。 光明正大地增多了很多见面机会,很多枯燥无味的课程也因为有了想见的人而不再枯燥。意映很开心。 今日是箭术课。 这是防风邶回家以后的第一堂箭术课,意映知道他是真心想学射箭,但他又毫无根基,一定会早早就来到靶场提前演练。 意映早上有女红课,她坐不住,就和师父谎称家中有事告了假,然后就赶去了靶场。防风邶则是从家中直接过去的,两人并未同行,却都到的很早。 远远地看到二哥的身影,少年正拿着她留给他的那把弓轻弄弓弦,她的心弦也被他的一举一动撩动,呆呆地在远处看了半晌。 只见他取了一根箭,不得其法地拉开弓,一箭射出射在了靶子的边缘。 意映震惊,他应该是第一次摸弓吧,竟然没有脱靶,果然是有天分。 防风谷上一个第一次摸弓就能射中靶子的,还是意映本人。当然她那时还很小,才刚会走路,但那时她的靶子也离得很近。 意映正在背后看着他痴痴发呆,防风邶回头。 他早就察觉她来了,见她迟迟不过来,疑惑地回头看她。 意映慌忙打招呼:“二哥!来的好早啊!” “小妹这么早就下课了?” “没有,猜到二哥会早早到,所以我特意早早来找你!” “我看是你对女红不感兴趣,才特意早早翘了课吧?” “那也是因为对你感兴趣呀!”这话脱口而出,两人都是一怔。 意映赶紧转移话题:“二哥许久没有摸弓了吧,想必生疏了不少。” 说着意映拿过他手里那张弓,在他面前有条不紊地搭上箭矢拉开弓弦,诵道:“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 说着手中弦一松,正中靶心。 防风邶看得很认真,然后点头称赞,意映扬起笑脸,把弓递还给防风邶。 防风邶甩了下碍事的衣袖接过弓,迫不及待就要拉弓。 “等一下。”意映靠近他,拉过他的手臂,垂眸仔仔细细把他的衣袖束好,动作慢条斯理,有意让他看清楚束袖的带子是怎么绑的。 防风邶怔怔地看着她发呆。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动作轻巧,一下一下挠在他的手腕上,挠得他好痒。 “好啦!”意映扬起笑脸,满意地自夸道,“我绑得可真好看!” “……” 防风邶收回目光,重新拉起了弓,已然把意映的动作学了个七八成,再拉起弓已经像模像样了,意映扳正了一下他不太标准的地方。 “二哥肩膀不要这么紧张,放松一点。”意映轻轻扳了一下他的肩。 “拇指不要放在这里。”意映又去扒拉他的手。 防风邶手一抖,竟然脱了靶。 意映呆了呆,怎么自己一掺和反而脱靶了呢! 她立即说:“是我不会教,绝不是二哥的问题!” 防风邶没说话,他又拿起一支箭,这次的动作已经接近完美,意映退开一步,不好意思再瞎掺和。 防风邶平心静气地拉开弓弦,动作舒展流畅,眼睛专注地瞄准,一箭射出,正落在意映的箭旁边,已经接近靶心了,两只羽箭轻轻颤动,互相应和。 意映赞叹道:“我就知道,二哥很有天分!若是遇上好师父,箭术定能大成!” “小妹留下这把弓,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吗?” “反正这把弓也不适合我,二哥现在用正合适,就留给你啦!” “不适合你,你当初为何要收藏?” “我……我就是……就是看着好看,嗯,我看这把弓好看,就拿来收藏了。”意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顺便坐实了自己的颜狗灵魂,她连武器都要找最好看的玩。 “……”防风邶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是吗?” “是啊!不行吗?!”意映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不管怎么样,气势上不能露馅!心里却想,糟糕,原以为自己为他安排的一切都足够自然,还是被他发现破绽了吗?九个脑袋真的是不好糊弄啊! 防风邶却没再多说,转头继续练箭,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放在心上。意映如释重负,也装作无事发生,随手召唤出自己的弓和他一起练箭。 第13章 防风子弟 防风氏的其他子弟陆陆续续到位,有些人在一边窃窃私语,也有些人主动上来和意映打招呼。 箭术课是防风氏的家族必修课,因此来的人最多最全。 大家都听说意映和她这个二哥关系很好,很多人主动和防风邶打招呼,意映便一一给他介绍,这是二叔家的堂弟,那是堂叔家的堂姐,那是婶婶家的大表哥,那是表姑家的大外甥……防风邶礼貌客套地回应一下,目光就又转回弓箭。 和意映关系最好的小姐妹防风意清也到了,意映兴高采烈地对防风邶说:“二哥二哥!这是防风意清,是二叔家的堂妹,她和我一般大,我们关系可好了!”听到意映介绍她的语气和旁人大不相同,防风邶放下手中的弓箭,认真地看过来。 意清有些拘谨地见礼:“邶哥哥好。”她此前叫防风峥也是峥哥哥,就依样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意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什么宝哥哥贝哥哥的,她怎么觉得这么酸呢? 然而她还没说什么,却听到一声更酸的男声响起:“什么不正经的哥哥也去认?”呵,意映一听就知道是她那不成器的三弟防风哲来了。 另一个女声酸溜溜地回道:“她就是个庶出的,自然不会介意别人庶出。不过是看见意映姐姐和他近了些,也上赶着去巴结。”是意清的嫡出妹妹防风意缘。 意清闻言低下了头。意映却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 “嘁!巴结他有什么用?族中谁把他当回事?还不是靠巴结我姐姐才能有几分薄面,算什么本事?”防风哲不屑地说。 因为防风邶庶出的身份和之前的口碑,某些课他又毫无基础相当落后,再加上他懒得逢迎的性子,他没少被家族这帮小屁孩嘲笑孤立。 对此,防风邶本人并不当回事。老虎会把围着他嗡嗡打转的苍蝇放在眼里吗? 但意映很不爽。苍蝇虽小,但恶心人啊! 防风邶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无动于衷,反而更专注于手中的弓箭,射中了靶心。 防风哲只觉得他在无声地打他的脸,气急败坏地补了一句:“这么大年纪还好意思来上家族课。” 意映忍无可忍:“你这么大年纪了,不记得先生教过你学无止境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姐姐!我才是你亲兄弟!”防风哲对他这个姐姐向着外人说话感到很生气。 “是吗?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亲姐姐?背后不是天天说我一个女人这么要强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人?还说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对我这个外人比对你这个儿子还要好。” “……我……我没说过……你听谁说的?怎么能当真呢……”防风哲明显心虚了,连忙结结巴巴地否认,眼睛也不敢直视她。 刚把视线移到她身旁的防风邶身上,却感到一瞬间身上更冷了,只见防风邶蹙着眉,手中握着弓箭回头看向他,那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向他射一箭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说二哥有什么本事?他为家族带回来数千冰晶,还有许多珍惜兽皮和矿藏,足够全族百年花销。你呢?你又为家族做过什么?”意映的反击却才刚刚开始,句句扎心,直攻要害。 “我……我还没成年呢……我……我还不能为家族做事……”防风哲被她驳得面红耳赤。谁不知道他是防风氏这一代最不成器的那一个啊?以前还有个失踪的二哥防风邶垫底,可现在他不但回来了,还扬眉吐气地带着巨款回来了,防风哲就从倒数第二变成了倒数第一。 “没成年?你二哥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已经一个人去闯极北之地了。有功夫去笑话别人,不如多下功夫去练自己的功。”意映嫌弃极了。 跟谁比年纪呢?谁还不是个宝宝了?真论起来,宝宝蛇只怕跟你差不多大!按妖族的年龄算起来,他怕是也还没成年呢! “爹娘和大哥平日多纵着你,是因为他们并不指望你堪当大任,我却不想你被养废了。毕竟爹娘他们不能罩着你一辈子,你终究是要靠自己。”意映恨铁不成钢地说。 她这个三弟和当年的二哥不同,二哥是十分努力但天赋不够,怎么努力也无法像大哥和意映一样优秀,这才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可三弟却是被惯坏了,整日好吃懒做,根本不努力,远不到拼天赋的那一步,小小年纪干啥啥不行,吃喝嫖赌却样样第一名。 若他只是摆烂,意映也不会这么讨厌他,她又不是原主,他被养废了也不关她的事。 但他总是看不起这个看不惯那个,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个姐姐。时不时就要明里暗里诋毁她,如今不只要诋毁她,还要连带着她的宝贝二哥一起诋毁,好像这样就能显得他不那么废物了一样。意映实在是不想惯着他。 谁让他总是来招惹她呢!她这个人向来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并且十分护短。 见他已经被收拾服帖,意映又转头看向防风哲身边不远的防风意缘,笑吟吟地拍着意清的肩膀说:“我和意清要好不是因为她会巴结我。她要是会巴结人,也不至于在你们家混的那么差。我交朋友只看两样,一个是脸好看,一个是心好看,也就是人美心善。”说着又笑着转头看向防风邶说,“哦对,还有一样,要投缘。” 意清呆呆地看向她。意映敲了一下她脑门说:“你知道了吗?傻瓜!” 意清重重地点了点头。 意缘脸色一黑,这是说她又丑又坏,所以防风意映不和她交好,反而和她庶出的姐姐走得近吗! 意映却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一样又补了一句刀:“我不是说你人丑心黑,只是咱们两个不投缘,不是一路人而已。” 这下越描越黑,惹的人群一哄而笑。 意缘脸色更黑了,忍着气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回嘴:“意映姐姐真的是生了一张好嘴,也不知道将来哪家公子敢要你。” 这话是讽刺她嘴巴这么毒当心嫁不出去。 意映闻言更是不屑,心说就这?憋半天就憋出一句这?她乐呵呵地说:“我就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吧?我可从来没把嫁人当作人生目标。” 说着笑吟吟地看向她的防风邶,笑容更灿烂了。嫁不嫁人有什么所谓,她可太清楚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什么货色了。毕竟整个大荒,除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谁都看不上。 防风邶看着她也笑了,在他心里,整个大荒也没人能配得上他的好妹妹。 第14章 良人美景 其实防风邶在防风谷学堂的地位很微妙。 在师父眼中,他是个偏科严重的摆烂份子,感兴趣的课一骑绝尘,不感兴趣的课扶不上墙。 在女生眼中,他是个不好接近的校草,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其实很受小女生欢迎,但除了意映,他对谁都一样懒洋洋地爱答不理,这反而又增加了他的神秘感和吸引力。 在男生眼中,他是个行走的假想敌,因为他不合群,从不逢迎防风谷那些高高在上的嫡出公子哥,所以就成了他们共同抵制的“敌人”,可他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是这些人单方面把他看作了假想敌。 防风哲低端又幼稚的找茬层出不穷。 比如这天骑术课,防风哲刻意让人起哄,误导防风邶去牵那匹最烈的天马作为坐骑,打算看他被摔个半死。 意映猜想相柳以前应该没有骑过马,她也隐隐有些担忧。 但防风邶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安慰她让她放心,意映突然想起,她差点忘了,他是九头妖啊,几乎所有妖兽都忌惮他——天马也是妖兽。 于是,大家幸灾乐祸地围成一圈想看防风邶是怎么被摔的,却只看到了那匹烈马在防风邶面前乖乖地眨巴着大眼睛,摇晃着大脑袋,甩着马尾巴,活生生变成了舔狗——不,舔马。 意映看着那匹天马的样子恍然大悟,它是在表达:它很荣幸被相柳大人看中! 没错,是相柳大人看中了它,主动选择它作为坐骑,并不是因为什么小毛孩子的起哄。 意映失笑,还是野兽的直觉准啊,人家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大佬。她有些悲哀地看向那群在老虎屁股上反复拔毛却浑然不觉的熊孩子们,提前为他们默哀。 防风邶遛了一圈回来,对这匹天马很满意。除意映以外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意映笑眯眯地问:“二哥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不要。”防风邶断然拒绝,他九个脑袋都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天马失落地长叹一声。 “可是它好像很期待啊?”想到毛球都有名字,同为坐骑,他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意映一边说还摸了摸天马的头。惊喜地发现因为防风邶的关系,这匹天马对她都温驯多了!她以前想摸它都是会被踹的! “它期待吗?”防风邶抚摸了一下天马的脖颈。 天马连忙摇头哼哼,生怕因为想要名字而被嫌弃。 “好吧,是我想给它起个名字。” “叫什么?” “它跑得那么快,就叫‘飞毛腿’吧!”意映很满意,觉得和毛球很匹配,一听就是一家的。 天马:“……” 防风邶也很满意地点头:“就叫‘飞毛腿’吧。” 天马:“……” 天马很嫌弃但天马不敢说。 更让天马嫌弃的是——当天晚上,它就被拉出来被迫营业。 意映恐高,一直都不敢骑天马,骑术课也只在地上练习。她所有的家族课都名列前茅,只有骑术课倒数第一。 她一直想克服但都失败了,决定今天再试一下。 原本意映应该用最温顺的天马开始练,只是夜里天马厩已关闭,只有防风邶的坐骑飞毛腿可以任由他们召唤出来骑一骑。 意映心大得很,觉得如果连飞毛腿她都能骑,她就没有天马骑不了,那不如直接挑战地狱难度。 防风邶牵着飞毛腿,让意映先骑上去,他牵着马在平地上溜了一圈,见飞毛腿并不排斥意映,她的骑术也像模像样,就松开缰绳,让一人一马慢慢飞起来。 意映两手原本好好抓着缰绳,可一离开地面,软软的缰绳突然就让她没有了安全感,她下意识扑倒在马背上抱紧马脖子,瞬间就不会骑马了。 飞毛腿到底是暴脾气,很不喜欢被这样的笨蛋骑,于是撒丫子飞奔想甩掉她。 意映吓得都忘记了尖叫,双手死死抓着马脖子。 “飞毛腿!”防风邶大喝一声,飞毛腿抬起前蹄长鸣一声急忙停步,这下却是真的把意映甩了下来。 防风邶纵跃到半空中接住她稳稳落地。 她身体僵直,正吓得失魂落魄,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好久没有松开,脑袋紧紧埋在他的肩头,小心脏一通狂跳。 防风邶一时分不清扑通狂跳的心跳声是她的还是自己的,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很怕吗?改天再骑吧。”防风邶犹豫片刻,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不。不要,我今日偏要骑。”意映声音还在发抖,却很固执,“我才不怕它。” 意映挣脱他的怀抱,倔强地再次爬上马背。 防风邶想了想,也骑了上去,从背后环抱着意映,驾着飞毛腿慢慢地走,意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呼吸和心跳因为他的靠近,又被搞得混乱起来。 防风邶以为她还在恐惧,对她说:“别怕,放轻松,我在呢,不会再让你摔下来。” “我才不怕呢!”意映这次不是嘴硬,她也想放松啊,可他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耳后根,灼得她烧红了脸,撩得她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全身肌肉紧绷,根本不听使唤。 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放松不下来啊! 淡定淡定!他只是在教自己骑天马!不要胡思乱想!意映闭上眼睛几个深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感觉到意映的气息微微平复,防风邶示意天马从平地慢慢飞至半空中,他感到怀中的人明显又紧张了起来,但她这回总算记得双手死死抓着缰绳不松手了。 “你看看天上的风景。”防风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心中一动,感觉这声音就是此刻最好听的风景。 意映想起上次,就是看到壮美的夕阳让她忘记了恐惧,于是她抬眼看向了身边的天空。 万古长空,点点星河,半弦弯月,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好像触手可及,却又永远抓不住。 这美景一时间迷了意映的眼,她只想沉醉其中,哪怕只是短暂的美好也是好的。 “真美啊!古人诚不欺我。” “嗯?” “你知道我给流霜和沉璧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都是写月亮的。流霜,是说月光像空中流泻的霜雪一般,沉璧,是说月亮倒映在水中,像沉在水底的玉璧一样。是不是很美?”意映微微侧头问道。 “是,很美。”防风邶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颜,不知是在说月光,是在说文字,还是在说人。 意映觉得这声音慵懒低沉,和这夜色一样,莫名撩人。 “小妹很喜欢月亮。”防风邶喉结微动,偏头看向远处的弯月,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陈述。 “喜欢呀!我喜欢天地间一切美好的人、事、物。哥哥喜欢吗?” “喜欢。” 第15章 夜夜快活 两人深夜才回去,皆是寤寐思复,辗转反侧,没睡饱的两个人第二天都有点憔悴。 第二天是体术课。 体术,也就是不用灵力,近战打架过招。意映是防风谷这一代数一数二的了,除了大哥,没有她打不过的人,所以这课她上得很无聊。 教习师父点人出来对招,点到了防风哲,让他自选对手,他选了防风邶。倒不单纯是他要针对防风邶,而是他一个倒数第一,也只能挑一个他自以为的倒数第二了。 意映瞬间就不困了,自从她见到相柳,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呢,虽然防风哲根本算不上对手,但想到能看看防风邶要一边藏拙一边恰到好处地打赢他,就觉得很有趣。 她知道他要保住防风邶的身份就必须要藏拙,但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就必须要打赢他,最好能震慑住他,否则这货还会反复搞事情,太麻烦了。 果然如她所料。 防风哲的攻击被防风邶轻松躲过,在旁人眼中他是擦着防风哲的攻击堪堪躲开,但在意映看来,他力度、角度、速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游刃有余像在玩。意映看向教习师父,只见师父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目光一直在防风邶身上,只怕也看出来了什么端倪。 不能拖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防风邶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在看清防风哲的套路之后,直接迎着他的攻击出招,一手打散他的拳风,一手直取他的咽喉。 刹那间胜负已分。 防风邶的指尖停在防风哲的咽喉前,明明没有碰到他,可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气仿佛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而这一切又在防风哲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刻消散,好像刚刚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可旁边的教习师父惊骇地跳了起来,又提醒他这不是错觉。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其他观战的人都一头雾水,根本没看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意映知道他不过是吓吓防风哲,根本没动真格的,但还是被他那一招帅到了,她差点鼓掌尖叫,突然觉得不太合适,又默默收回了手。 唉,真是的,没有人能分享她的快乐,怪孤独的。 防风邶收手,笑笑说:“抱歉,在极北之地好几次差点死在野兽手里,养成了习惯,出手狠了点,吓到三弟了。” 防风哲冷汗直流,双股战战,好不容易才支撑着自己没有腿软跪倒,半天才回过神来。 “二公子在极北之地,曾徒手搏杀野兽?”教习师父问。 “正是。为了活下来,只能以命搏杀。”防风邶语气淡漠,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原来如此。”教习师父点点头,他就说这孩子出手没有一点防风氏的影子,更像是野兽式的搏命打法。 意映知道,那不是在极北之地养成的习惯,而是在妖奴死斗场里被迫养成的。 只有杀死对方,他才能活命,所以他不会缠斗,不会留手,只攻击,不防守,要么隐而不发,要么一击必杀。 防风邶回到坐席,见意映出神地看着他,皱起眉幽幽地问:“吓到小妹了吗?” “吓到我?怎么可能!我杀过的野兽可不见得比你少!”意映回过神,仰起小脸好像很不服气,吹了好大一个牛,她确实杀过不少野兽,但是不可能比他多的。 防风邶笑了起来,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松开,意映笑嘻嘻地凑近了些:“我没看过瘾,今天晚上我要领教一下二哥的厉害!” “……”防风邶挑眉,“晚上我要照顾母亲。” “我知道,等静姨睡下了我们再打。” “那我也该睡了。” “打完了再睡嘛!” “……”罢了罢了,他很能理解一个高手常年遇不到对手的孤寂无聊,意映这个年纪,只怕和她同龄的孩子已经没人能打得过她,一定很久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打的,那是非要打一架不可的——谁让他本人也是这样的呢? 自己家妹妹,怎么办呢?只能纵着了。 不知不觉,他们形成了固定模式,每天晚上意映等在随心堂,等防风邶照顾母亲安睡后,一同出去,要么先吃饭,要么先练功。 每天不是骑马,就是射箭,不是打架,就是修炼,最后洗个热水澡酣然入梦,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这天晚上,意映跑去随心堂等他,见他桌边的字纸篓里团着一张纸,她好奇心起,捏起那张纸,展开发现是一张歪七扭八的——字? 她疑惑了一阵,想到明天他要上第一节习字课,恍然大悟,他应该是想提前练一下,结果写成这个样子,自己都嫌弃得丢掉了。 她忍住笑,用灵力将这张纸收了起来——这可是相柳大人难得的黑历史,她要好好珍藏。 等防风邶回来,问她今天想做什么,意映提出想练字。 防风邶愣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一清、二白立刻给两人铺纸研磨。 意映从书架取出一本字帖放在两人中间,随手掀开一页,慢吞吞地写了起来。防风邶观察了一会她的握笔和发力姿势,很快便学会了,也写了起来。 只是姿势对了,下笔却不得其法,汉字讲究结构、笔画和力度,而这些防风邶全无基础,只觉得这落笔比落刀还难。 意映搁下笔,凑近他握住他的手带动他的笔,一笔一画地帮他找感觉。 “防、风、邶” “意、映” “相、柳” “兄、妹” “朋、友” “家” “爱” …… “好看。”意映看着他俩一起写的满满一页纸,心满意足的笑了。 防风邶怔怔地看着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记住怎么写的。 日子过的快如流水,半年多过去,两人的课业和感情都突飞猛进。 防风邶的箭术已经从全谷倒数第一成为仅次于意映的存在了。 他的字也写得越来越好看,总算当得起一声字如其人。他认识了大部分常用字,可以自己顺顺利利地看完一本书了。 意映也可以稳稳当当地骑着天马飞了,有一次骑术课,防风意缘想看她出丑,故意挑她做对手赛马,原以为她根本不敢应战,没想到意映稳稳飞到了终点,还快了她一个马头。 有相柳大人陪练,意映的近战体术和灵力修为也大有长进,她觉得自己可以在防风谷横着走了,大哥应该也打不过她了。再修炼几年,父辈也没人能打得过她了。 意映觉得自己可谓是事业感情双丰收,这日子简直是太快活了。 第16章 男女有别 防风谷学堂放假一天,想到意映也有了自己的天马,但两人都还没有给天马置办行头,于是意映和防风邶约定,趁第二天放假一起去集市买鞍鞯和辔头,然后去后山打猎。 结果第二天,意映有点赖床,一直爬不起来,流霜来催了她两次,意映问了时间,觉得还早,反正防风邶还要先照顾母亲吃药吃饭,她不如趁机再多睡一会。 过了不知道多久,意映哼哼唧唧地伸了个懒腰,迷糊中觉得外面天色大亮,试图挣扎着起来,结果动静闹得颇大,却还是没能起来,一条腿伸出被子,然后骑着被子又倒了下去。 听见有人进来,却半天没作声,只听到那人默默地坐在了床沿。 意映猜想一定是沉璧,若是流霜一定已经上来揪她了。她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约么巳时了。” !!! 这声音是——防风邶?! 意映垂死病中惊坐起,看向坐在床边的人震惊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小姑奶奶,你忘了你约了人吗?”防风邶无奈道。 防风邶过来有一会了,沉璧见他来了,就要去叫醒意映,但他没让,让她们去忙自己的,不用管他,他就在外间坐等。 刚才听到她一通扑腾,他以为她终于要起来了,就掀开帘子进去找她,谁知她倒头翻了个身继续睡,他便百无聊赖地坐在了她的床边,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怎么进来了!”她虽然穿着里衣,但此刻已经睡得一片混乱,裤腿卷的老高,露出一大截大白腿,领口也松松垮垮的。 意映涨红着脸猛的缩回了露在外面的腿,拥着被子把自己包裹成一团。 其实防风邶看到这幅景象并没有多想,反而觉得十分好笑。看到她额前有些炸毛的碎发,还伸出手给她理顺了。 意映触电一般缩了缩脑袋,避开了他的触碰。 防风邶的手顿住,收了回来。 他察觉到了意映的情绪波动,敏锐地感觉是因为他不请自来,问道:“我不能进来吗?” “你觉得呢!”意映气鼓鼓地瞪着他。 女孩子的闺房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就进来呢!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刚刚一系列动作太猛,一个红色的不该看的东西从意映的被窝里被掀了出来,此刻正摊在防风邶手边,他的视线被那抹飘出的红色吸引住,低下头看向这个不明物体。 意映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大惊失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是她夜里嫌不舒服脱下来的抹胸! 防风邶见那上面绣的莲花很好看,以为是她自己绣的,正抬手准备拿起来仔细看看,意映劈手夺过藏好,然后怒气冲冲地红着脸看着他,怎么看就看了,还想上手?! 但看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清澈的疑惑,显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歪头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很好,宝宝蛇现在还是个纯情的宝宝。意映长舒一口气,欣慰极了。 但他总有一天会开窍的! 希望那时他已经忘了刚刚这令她社死的一幕。 必须忘掉! “没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瞎打听!” “???”说谁是小孩子呢?!防风邶眉头一挑,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瞬间又加深了对这个不明物体的印象,决定自己去搞清楚。 “哎呀哎呀!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意映伸手连连推他,防风邶只好乖乖出去。 “流霜!沉璧!人呢!”意映喊了好几声,这两人才进来,几人一通手忙脚乱,意映才收拾停当,和防风邶简单吃过早饭,终于出了门。 以前吃饭两个人都是有说有笑的,这次却几乎一言不发,气氛诡异。 他俩走后,流霜问沉璧:“他俩吵架了?” 沉璧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大概是小姐还没睡醒吧。” 流霜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小妹不高兴么?”防风邶自然也察觉到了意映的异常。 “啊?我没有啊。”和他一起出来玩,她怎么会不高兴? “你有。你不高兴我进你的房间。”在他不想隐藏的事情上,他总是喜欢有话直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意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想的,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只是……只是……你在我睡觉的时候进来……我……我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意映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不好意思?”然而防风邶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哎呀!哥哥!我到底是个女孩子!女孩子都是会害羞的!你别问了!”意映好不容易不怎么红了的脸又被他问红了。 防风邶没再继续追问,但这回他总算有些开窍了,原来问题出在——男女有别。他记得在《词宗》里见过这个词,好像是这么解释的:“男子与女子身体与心理俱有差别,要遵守的礼法亦不相同,互相交往亦应慎重守礼。” 然而当时他搞错了重点,他觉得自己和小妹都不是什么在意礼法的人,因此也就没当回事。 原来重点在前半句啊——男子与女子身体与心理俱有差别。 所以有些自己不当回事的事情,女孩子是很在意的——比如说不能在女孩子睡觉的时候闯进她的卧房,还有那个红色的不明物体,应该也是女孩子很在意的东西。 防风邶后知后觉地顿悟了,他瞟了她一眼,总算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脸总是这么红,原来是在害羞。 可是为什么会害羞呢? 他觉得有必要再深入研究一下,这两件事情对神族女子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映突然想到,原书相柳也总是这样时不时闯进小夭的卧房,这才促成了夭柳之间的诸多名场面,两个人的羁绊才越来越深。 这可不行! 根本没人教过宝宝蛇人类世界的男女边界,她一定要好好教教他! “以后,你不许闯进任何女子的房间!” “我知道了。”防风邶立即乖巧答应。 意映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即便是女扮男装的女孩子房间,也不行。” 防风邶歪头疑惑,女扮男装不也是女孩子吗,那是自然,我又不傻,但他没说什么,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么顺利的吗?他怕不是根本没有当回事放在心上吧! 意映拧着眉头,停下来认真道:“你不许敷衍我!” “我没有。”防风邶有些无辜,见她并不相信,想了想说,“若下次,我再闯进你的房间,你就打我一顿,我决不还手。” “……” 那倒也大可不必。 等等,他是以为自己不许他进自己的房间吗?不对不对!重点不是她,是将来的小夭! “不是,我不是说我的房间,我是说……其他的,任何女孩子的房间,你都不许随便闯!” 防风邶点头,随即又歪头问她:“你的意思是,你的房间是可以随便闯的?” “……” 你是会抓重点的。 倒也不是不可以。 第17章 我在等你 防风邶歪头问她:“你的意思是,你的房间是可以随便闯的?” 蛇蛇的脑回路让她啼笑皆非,意映无语地锤了他肩膀一拳,红着脸扭头走了。 防风邶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哄道:“好了好了,我不闯,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她不是生气是又害羞了好嘛! “真的没有?”蛇蛇歪头,不太确定地看着她。 “真的!”哎呀真是的别问了别问了! 问就是女孩子的心事你别猜! 他们正停在一家名声不错的成衣店铺门前,意映眼睛一亮,太好了,赶紧转移话题!她不由分说就拉着二哥走了进去。 “……”小妹的心思可真是变化莫测。 意映的关注点的确已经切换到了另一个频道。 防风邶从回家起就没什么钱,加上母亲重病在床,他也无心衣着打扮,平时穿着多以素淡普通的衣冠为主。 虽说哥哥天生丽质,不在意这些外在的打扮,但她这个做妹妹的可不能不尽心。 她要好好打扮打扮她的俏哥哥! “哥哥送我的冰晶箭那么贵重,我的回礼太轻,不如今日我再补上一身衣裳吧!” “……” 她回他一套贵重的玉饰,哪里太轻了?况且家中时不时得些华贵好看的衣料,稀奇的美食,只要她看到合适的,都会给他送去。 意映不由分说拉着防风邶来到男子衣饰前,一眼看到了最里面挂着的那套雌霓色松竹云纹绣广袖直裾,贵气又清雅,很适合他,而且和她今天穿的藕粉色柳絮绣罗裙简直是情侣搭配,于是她拉着他径直向那件衣裳走去。 店家是个精明利落的中年女子,一看两个人周身气度就不是寻常出身,连忙迎上来张罗:“两位客官真是好眼力,这边都是极好的衣裳。” 她打量两个人的容貌气质和身段,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笑呵呵地说:“我们卖衣服的,就喜欢您二位这样的衣裳架子,什么衣服穿出去都是活招牌!” 两人闻言都笑盈盈地看向彼此,都觉得对方确实是行走的衣裳架子。 看他们互相看向彼此时的眼神,店家觉得肯定没错,于是轻声笑问意映:“姑娘可是要选衣服送给情郎的?” 意映呆住:“啊?不是不是,他……他是我哥哥……”她刚刚冷静不久的小脸再次发烫,怎么回事?她今天的脸色就不能平静一会吗? 防风邶也呆了一下,店家的声音很小,但他的耳力实在太好,想听不见都难。他原本一直在笑意盈盈注视着小妹的眼睛不自然地闪躲开,耳朵也有些发红。 “啊?对不住对不住。”店家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连忙改口道,“很少见到妹妹亲自给哥哥选衣服的,姑娘可真是……孝敬啊!” “……” 古人常说长兄如父,孝敬哥哥,好像也没毛病。 为了缓解尴尬,店家瞬间进入营业状态,连忙招呼伙计取下意映看中的这套衣服,搭在防风邶身上比了比。 意映觉得很好看,问防风邶喜欢吗?防风邶不自然地说小妹喜欢就好。 意映很喜欢,一定要他试穿,见尺寸也很合身,意映便当即决定买下来。 接着她又看中了一个霜雪云纹银冠、青玉云纹腰封、青碧色长穗宫绦、绛紫色云肩披风……一件一件地往防风邶身上套去。 “小妹……” “嗯?” “够了。” “不够不够!”她还没有凑齐一套衣服,根本没有体验够给奇迹蛇蛇换装的乐趣。 “你还记得今天要做什么吗?再不走,太阳都要下山了,咱们不如直接打道回府。”防风邶夸张道。 “……”意映恋恋不舍,只好收手。 意映让防风邶直接穿着这一套离开,请店家帮忙把他换下的衣服送回防风谷。 “你不觉得穿成这样不方便今日骑马打猎吗?” 意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很像是小情侣出来约会踏青的装扮,心满意足地说:“不重要!真正的高手穿成什么样都能打。” 傻子,谁和你出来真的是为了骑马打猎呀! 两人赶去马饰店铺,挑选了两套一模一样的银鞍辔头,给各自的天马罩上,已经要过了饭点了,赶忙去吃饭。 意映七拐八拐带防风邶来到一家烤肉店,说这家的烤肉一绝。 老板娘笑嘻嘻地上来打招呼:“哦哟!姑娘啊,第一次见你带朋友来哦,还是个男娃儿。” 意映一僵,心说不会吧,又来!不会又要说他是她的情郎吧! 她当然没意见!只是担心他有意见!下次不跟她一起出来玩了怎么办! 还好老板娘没再说下去,只是带着姨母笑来回打量了他俩一阵。 这目光看得意映有些慌,连忙打发走老板娘,让她按照老样子准备两人份烤肉。 她一边战术性喝水,一边有些心虚地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这才放下了心。 防风邶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袖口,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你常常来此处?” “嗯。” “以前都是一个人来?” “嗯。” “为何?”防风邶奇怪,她和自己不同,此前也不是没有朋友。 “因为没有想一起分享的人。”意映淡淡地说。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啊! 她刚穿来这里,就已经想好了,她要带他一起吃遍大荒的所有美食,就从防风谷开始——也许出了防风谷,他就不会再需要她陪在身边。 但她不想再让他去做那个独自一人游荡了四百多年的孩子。 这次,就让她来替他走一遍他曾经走过的路吧! 她一家一家吃过去,每当有特别喜欢吃的地方,她便在心里悄悄记下,这些地方都是她为他特意寻找的,自然不会带别人来。 可她等了他好多好多年啊,他今年才来到防风谷。那些漫长的岁月里,她就自己一个人来品尝这些美味。每当开心或者不开心时,她都会来吃。 其实她也很孤独。 她在这个世界里看似有亲人,有朋友。可这些都不是她的,这个世界原本都不该有她。 那些亲人,那些朋友,都是因为防风意映的存在而存在,而不是因为她林意映。 某种程度上,防风意映之于林意映,和防风邶之于相柳的意义其实很相似,不过是他们的本体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个社会身份。 这个身份是她,也不是她。 她努力生活,努力经营,努力变强,想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丝安全感和归属感。 可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一场虚无。 梦醒之后,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归现实,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个梦就突然碎了。 她在这里肆意的活着,任性的活着,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而活。 她认真的感受,认真的体验,认真的记忆。 哪怕最后这个世界留不住她,她也留不住这个世界,但她想给自己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这个世界里,有他啊。 他就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美好。 第18章 游戏人间 意映淡淡地笑着,防风邶却莫名地感到了莫大的孤寂与悲凉。 他感同身受,莫名觉得她和他是一样的人。 可她明明和他不同,她有家,有父母,有朋友,有尊贵体面的身份,有安稳快乐的童年。 他想不明白这种感觉的由来,只是直觉,她与他一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定定地看着她回应:“那以后,我与你一起分享。” “一言为定!”意映开怀而笑,一不小心又得到了一个相柳的承诺。 老板娘端上香喷喷的烤肉放在中间,两人双双拿起筷子,不约而同地夹了一块肉给了对方,然后一起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见防风邶尝了一口,意映满怀期待地问他好吃吗,防风邶点点头:“味道很好。” 意映开心得像一个得到了同伴认可的小朋友:“那是自然!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呀! 早饭吃得晚,午饭很快就吃不下了,意映叫来老板娘将剩下的烤肉打包带走。 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两人都有些撑,便在路上慢悠悠地走。 意映迫不及待想把她挖掘到的那些美食都安利给他,问道:“哥哥,以后我们多多出来吃好不好?我还有好多好多好地方要带你去吃!” “好啊!以后我请客。”方才两人买马具已经花光了防风邶的荷包,吃完饭便由意映来付账。 防风邶原想去当掉身上值钱的东西换些钱,可他此刻身上一切行头都是意映刚刚送给他的,他可舍不得当掉。 “都是一家人!谁请客不一样?”这只小蛇不知道跟谁学的,好像对于吃饭谁付钱十分的在意,她记得他在原书里就说过“付钱是男人的事”。 “不一样,付钱是男人的事。”防风邶好认真地说。 他从话本子上看来的,男子携女子一同出门吃饭,都是主动付钱的。 在他的理解里,男子请女子吃饭,就好像是雄兽要给雌兽觅食一样自然,是刻入dna里的本能行为。 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是出于本能的求偶行为。 他原封不动地说出这句话,意映被戳中笑点,觉得蛇蛇一本正经的样子煞是可爱,忍不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好,那我请客,你掏钱!以后付钱的事,姐姐就不跟你抢了。” “……”怎么回事?今天早上意映说他是小孩子,现在又要当他姐姐,这小孩怎么总是想充大人?防风邶弹了她脑门一下:“没大没小。想当我姐姐?先打得过我再说!” “那我这辈子是当不了你姐姐了。不过当你的妹妹也很好。”意映心满意足地笑道。 “你就老老实实地做我妹妹。”防风邶心满意足地点头。 妹妹这种生物实在太可爱了。 这样聪明美丽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小姑娘,是他的宝贝妹妹呀!他会好好疼爱她一辈子。 意映也心满意足,她可是相柳大人唯一承认的妹妹呀!她要好好疼爱他一辈子。 但同时,她的心中又有些失落和惆怅。 就只是……妹妹吗? 每当有要伤感的迹象,意映就会转移话题:“我的胃口可是大得很,你可要请我吃遍大荒的美食!”意映嘴上笑嘻嘻,眼神却很是认真。 防风邶看着她的眼睛,也笑嘻嘻地认真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不知不觉来到闹市区,好久没有逛过街了,意映两眼放光,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跑。 难得见到颜值这么高的一对男女,两人所过之处,总会抓住不少目光,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们的目光都在彼此身上。 意映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想到防风邶以前一定没有玩过,她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逗他。 防风邶的目光几乎长在了意映身上,看着她一会拿起一个凶神恶煞的面具比在脸上吓他,一会拿起一个小竹筒对着他吹出一条长舌头弹他脸上,一会又拿起一个拨浪鼓在他耳边叮叮咚咚地摇,一会又买来一串糖人缠着他一人一口吃掉…… 要不是意映身上的钱也花光了,她恨不得把所过之处通通搬空。 她把所有买来的小东西都塞进了飞毛腿刚配上的搭兜里,飞毛腿十分不满却不敢说,暗自朝着意映翻了无数个白眼。 两人徜徉过熙攘人群,他竟然第一次不觉得人多吵闹,第一次对这嬉闹的红尘生出些眷恋。 路过一只饿瘪了的小灰猫,意映看向防风邶手里拎着打包的烤肉,防风邶心领神会,摸出几块肉递给那只猫。 意映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自然而然地擦干净他沾了油的手。 一群小孩子跑过,绕着两个人追打了一会,两人就这样乖乖地被小孩子困在中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笑。 一辆失控的马车窜了出来,防风邶一手把意映拉到路边,暗中放出妖力镇住了那匹马,马车终于停下,惊魂甫定的马夫和路人却都不知道马车是怎么停下的。 防风邶拉着意映若无其事地走开,深藏功与名。 意映回过神来,恍然大悟一般星星眼看着他,崇拜都要溢了出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 “哥哥太帅了!” “……” 出了城,两个人骑上天马,并肩飞向后山去打猎。 意映的天马是一个平凡又温顺乖巧的女孩子,和防风邶的飞毛腿性格脾气截然不同,意映给她起名叫“小乖”。 飞毛腿十分瞧不上小乖,平时根本不搭理她,要不是看在九头妖的面子上,他才不会跟她一起这样慢慢地飞。 飞毛腿一边飞还在一边呼哧呼哧地表达不满,小乖则是乖乖巧巧诚惶诚恐地跟着。 意映摸摸小乖的脑袋安抚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我们慢慢飞,不着急。” 还不着急?飞毛腿都快急死了!飞毛腿嫌弃地甩甩头。 意映笑眯眯地说:“飞毛腿好像很着急啊!” “是吗?”防风邶笑着撸了撸飞毛腿的鬃毛。 飞毛腿白了意映一眼,心想你就会跟我主人告状!却又不得不安静下来,慢慢走。 到了后山,两人下了天马,各自取下弓箭背好,熟门熟路地互相给对方绑好束袖,徒步向深山走去。 意映说:“听说越是深山老林,越是有好多珍稀药材和野兽,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些好东西。” “那你有没有听过,越是深山老林,越是有很多危险。” “越危险才越刺激呀!所以这里得来的东西才觉得珍贵。人性就是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的,哪有什么意思?越是不容易得来的,才越是觉得珍贵!” “小妹想得到的是什么?” 意映摇头晃脑卖着关子:“我想得到的是这天下最好的,也是最难得的。” “是什么?”防风邶微微向她的方向探了探身子。 意映凑近他,在他耳边俏皮地说:“就不告诉你。” 说完她就得意地往前跑去。 她温热的气息和淘气的发丝在他耳边轻轻撩过,防风邶呆在原地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怔怔的红了耳朵。 突然他察觉到什么,脸色大变,猛地闪身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第19章 陷入红尘 意映整个人呆住,愣愣地看着他的手,又傻傻地抬头看看他的脸,这才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意映跟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前方的地面,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暗恨自己太弱了,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和懊恼,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觉得安心了不少。 防风邶正警觉地看着前方的地面仔细观察,突然感觉到被他握住的那只小手此刻反握住他的手心,一阵温柔和酥痒从手心传来,像过电一样飞速地传到他的心窝,防风邶低头看了一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愣怔着没有回答。 “嗯?”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回答,意映疑惑地看向他,握着他的那只手还下意识摇了摇。 防风邶又抬头看她,两个人目光交汇,又同时飞速地移开目光放开手。 “前面,有陷阱。” “陷阱?!”意映睁大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前方的地面,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防风邶取出一支箭,用力向前一丢,那箭插进前方不远处的泥土上颤动了一下,那片泥土突然开始塌陷。 意映惊讶地倒退一步,塌陷却在她面前不远处停止,正停在防风邶脚边,露出一个深坑。 防风邶巍然不动,意映钦佩不已,这就是“野兽的直觉”吗?果然精准极了! 两人向坑里探头看了看,这坑很深,里面还向上插满了荆棘倒刺,掉下去会很惨。 意映由衷地赞叹:“天哪,这个陷阱伪装得这么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想知道吗?”防风邶笑着问。 “想!”意映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和对强者不加掩饰的崇拜。 防风邶轻笑着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意映乖乖上前一步凑到他面前,防风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就不告诉你。” 他的气息轻轻落在她的耳边,惹得她头皮发麻,耳朵根好一阵痒,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然后防风邶看着她坏笑了一下,绕过那个深坑,双手背在身后,得意地走了。 意映仿佛看到了他一个头在前面走,八个头在后面冲着她吐舌头“略略略”。 “……” 不愧是你。这只蛇相当记仇,而且有仇当场就报了。 怎么办啊!她家宝宝蛇好可爱啊啊啊啊!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自己家蛇蛇,只能纵着了。 意映摇头笑笑跟上去。 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用灵力拔出了那支箭收了起来。 防风邶感觉到她跟上来又跑回去,回过头看她,见她竟然是回去捡箭,想起她在极北之地也是这样,每次射出的箭都要原封不动地捡回来。 “家里还不至于克扣你的箭吧?一支箭也要捡回来?”防风邶十分疑惑,想到她买衣服时财大气粗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该花的钱就要花,该省俭的就要省俭,这样日子才能过得长久!”意映腹诽,还不是因为你将来要以一己之力养那么一大堆士兵?如今省一支箭,将来就能多一支箭。 意映又看了一眼这个陷阱,然后又蹦蹦跳跳地追上去说:“你一箭拆了那猎人的陷阱,他远远看去还以为自己猎到了什么好猎物呢,结果走近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哈哈哈哈,你说他会是什么表情?” “拆了他的陷阱怎么了,若是他的陷阱伤了你,我就把他一起拆了。”防风邶愤愤不平。 “还好有你,否则我肯定要被穿肠破肚了。”意映有些后怕,她当时再往前跑两三步可就掉进去了。 听到这里,防风邶也有些后怕,万一自己不在她身边时,她遇到这样的陷阱该怎么办,想着便停下了脚步。 意映见他突然停下,问他:“怎么了?前面又有陷阱?” 防风邶摇摇头,闭着眼睛放出了一丝神识向四周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张开眼睛,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意映疑惑不解,但她没有多问,直接跟了上去。 没多久,防风邶又了停下来,他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地面,意映也学着他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地面,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里是陷阱吗?”意映皱眉问道。 防风邶点了点头,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描述他是如何发现陷阱的。 比如他嗅得出这里被翻动过的泥土与正常的泥土气味不同,可意映不是妖族,她不可能嗅得出。比如他感觉得到这边空气中的水汽浓度与其他地方不同,可意映不是水系灵力,她也没法分辨得出这样细微的差别。再比如他听得出风吹过这里的声音和别处不同。 对了,风! “你是风系灵力,你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和别处有何不同?” “风?”意映没想到还可以用风来感受陷阱,她伸出手来探向地面,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 过了许久,意映又站了起来,张开双臂,感受着林间的风吹过陷阱又吹进怀抱的感觉,然后又往身后安全的地带走了走,再次张开怀抱感受了一会。 时光静静流逝,这期间防风邶没有出一点声音打扰她,四周好像只剩下了风。 意映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感受她的灵力,感受风,感受她和风好像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防风邶,一时有些慌张地叫道:“防风邶!” “这儿呢!”防风邶的声音从她不远处的头顶上方传来。 意映松了口气,抬头看去,只见防风邶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横斜的树枝上,懒洋洋地倚着树干,问他:“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我无聊啊!”他不想在一旁干扰到她,又不想离她远了,所以就跳到了树上。 “无聊到要上树?”意映笑出了声,不愧是蛇蛇,喜欢爬高高。 防风邶跳下来,落在她身旁,问道:“感觉到了吗?” 意映点点头:“是有不同,但我不知道要如何说。” “感觉到了就够了,不用说出来,只要你能有办法分辨出来哪里有陷阱,目的就达到了。” “你不是不告诉我怎么发现陷阱的吗?” “我没告诉你啊!是你自己悟到的。”防风邶双手随意一摊,狡黠地眨眨眼。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她的蛇蛇真好。 这个男人,在用他的方式启发她怎么辨别陷阱,好让她更有力自保。 可丛林里的陷阱好辨别,这红尘中的陷阱,又该如何辨别呢? 尤其是这红尘中的温柔陷阱,当你意识到已经身陷其中时,往往已经无法自拔。 第20章 猎与被猎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那片陷阱,听到附近窸窸窣窣的声响,同时闭了嘴,停下脚步仔细倾听,然后相视一笑——这是有猎物来了! 今日说是出来打猎,可太阳都快落山了,却还没开张呢!终于有猎物了! 意映兴奋地取出弓箭,正是她去极北之地带的那张弓,防风邶看着这张弓微微失神,她当时就是用这张弓射出了一手好箭,吸引来了他,促成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意映闭目仔细听风辨位,一箭射去,只见远处的林子里一个黑影敏捷地窜了出去,这一箭竟然落了空。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那黑影不大,依稀看得出是个体型小巧的生物,身形却快得看不清是什么。 “它竟然躲过了我的箭!哥哥,你帮帮我,我倒要看看它是何方神圣!”意映被激起了好胜心和好奇心。 防风邶失笑,果然——越是不容易得到的,就越是想要。 意映已经脚下生风轻盈地追去,防风邶也取下弓箭纵身追去。 两人左右夹击,各自放箭,将那小家伙逼近了方才的那片陷阱。 小家伙停下犹豫了片刻,显然也发现了眼前是危险的陷阱,两人这才看清楚它的样子,原来是一只小鹿,看样子应该还是个宝宝,感受到他们追过来,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湿漉漉的大眼睛一下子萌化了意映。 两人逼近,小鹿像是下定了决心拼死一搏,纵身跃起,竟然一下子跃过了那个陷阱,意映震惊,可又不甘心被陷阱拦住,回头求助地看向防风邶。 她现在只能依稀地分辨出哪里有陷阱,却没法精确地绕过此处地雷阵一般密布的陷阱地带。 防风邶走到她前面:“跟着我。”他一步一步探出安全的地带,绕着陷阱的边缘间隙兜兜转转前行,意映扯着他的衣袖,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也不敢踏错。 见他们竟然跟了上来,小鹿也震惊不已,忙四下看看,又险险地跃过一处陷阱。 意映见它一蹦老远,只怕再跳跃两次就出了这片陷阱区逃走了。 而他俩只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走,一时间她竟然分不清他们和这小鹿谁才是猎物了。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意映感叹道:“真不知是我们把它逼过来的,还是它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这小东西,确实有点意思。”小鹿还不知道它得到了九头妖的认可。 它只知道他俩离它越来越近了,而它面前的陷阱越来越大,已经要超过它能一步跳过的距离了,它回头看看他们,又看看前面的陷阱,像是在想他们俩和陷阱谁更危险。 防风邶和意映显然都看出来了,意映看了看小鹿,心想要不算了吧,干嘛把这小家伙逼到绝境呢,反正她也见到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没什么遗憾了。 她拉了拉防风邶的衣袖,防风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两人还没开口,那小家伙下定了决心,纵身迎着陷阱一跃而起,意映看着小鹿目瞪口呆,防风邶也跟着她的视线转回去头看小鹿。 只见这小家伙拼尽全身力气高高跃起,稳稳落地,刚要再次跃起,它脚下的泥土迅速塌陷,它一头跌进了陷阱里,接着传来一声微弱的呦呦凄鸣。 “……” 意映震惊:“在它眼里,我们竟然比陷阱还可怕?” 防风邶笑了笑,心想我可能确实比陷阱可怕一些。若是他自己在野外遇到这只小鹿,说不定就把它抓来撕巴撕巴烤着吃了。 意映看了看他,也反应过来,在这个没有外人的地方,防风邶大概没有刻意收敛妖气,小鹿应该是感受到了他的妖王气息。 意映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怪不得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野兽,原来如此。 这小鹿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撒癔症打了个盹没及时发现他们,这才没有像其他野兽一样早早躲得远远的,结果不幸被他们发现了紧追不放,逼到此处进退两难。 意映摇了摇他的袖子要去看看,防风邶就带着她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绕来绕去好一会终于平安来到了陷阱坑边。 他俩探头看去,小鹿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也抬头看着他们,神情十分委屈幽怨,然后又低下了头,额前的一缕呆毛还跟着晃了晃。 这坑很深,足有三人多高,也不知多少人多久才挖出来的。 这小家伙弹跳力惊人,努努力借着坑壁助力应该是能跳出来的,但此刻它被坑底的机关刺成重伤,根本没办法把自己从倒刺上拔下来,必然是死路一条。 它从皮毛到骨头,从鹿角到鹿脚,几乎浑身都是宝,猎人一定不会放过它。 意映说:“咱俩害它掉下去的,要不,咱俩把它救出来?” “是它自己掉下去的。跳不过去,还要跳。” “那还不是被你……还不是被我们吓得。” “谁知道它这么不禁吓。”防风邶一边嫌弃,一边准备跳下去捞它了。 “你别去!我去!我下去用绳子绑住它,你把我们俩拉上来。”意映连忙拉住他,把准备用来绑缚猎物的绳索拿出来,说出她的办法。 虽然知道他轻功好,但意映担心他会藏拙,并不会用上真正的本事,陷阱底下荆棘密布,万一他受伤了怎么办。 况且这小鹿是她要救的,本就该她自己下去,可她没办法徒手带着小鹿一起上来,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 防风邶笑了笑:“没必要这么麻烦。”说着他就跳了下去。 “防风邶!”意映慌了,连忙趴在陷阱边缘探出身子看他。 只见他如履平地,明明也没低头看,却精准的避开了脚边的每一个荆棘,很快就来到小鹿身边,意映松了口气。 防风邶仔细地瞧了瞧小鹿的伤,它的肚子被刺伤多处,后腿被刺穿一处,脖颈也离一处荆棘很近,差点就要被隔断咽喉。 防风邶抬头看向意映,意映明白他要止血药,连忙从怀里掏出一瓶止血药丢给他。 防风邶哗啦啦倒出好几粒药丸,恨不得把药瓶倒空了,一看他就没有认真听过医药课,意映无奈地说:“二哥,太多了,它这个体型最多五粒,再多它会受不了的。” 防风邶听话地数出五粒,把其他药丸又塞了回去,精准地将小药瓶丢回到意映手中,然后把药丸一股脑塞进小鹿的嘴里。 不知是摄于九头妖的威力,还是它伤得太重无力反抗,也可能是明白了他在救它,小鹿很乖地任由他动作,毫无挣扎。 意映丢给他几节绳索,防风邶绑紧了它的上腿和小腹伤口附近的动脉,防止等下拔刺时带出血崩。 防风邶取下背着的弓箭,对着坑壁射了一箭,那箭深深地没入坑壁,只露出一截箭尾,意映疑惑了一会,反应过来他是想借这箭尾作为落脚的支点跳出来。 估摸着止血药也要发挥药性了,防风邶拔出它的腿,然后托着它的脑袋,猛地把它的肚子从倒刺上拔出来,脚下点地一个纵跃跳到半空,开始回落之际,脚尖踏上坑边的箭尾,借力跳出了陷阱。 因为怀中抱着小鹿没法伸手掌握平衡,加上跳跃太猛的惯性,防风邶往前踉跄了几步,意映连忙扶他,然后被他带的一起栽倒在地。 两人一边互相嘲笑,一边互相查看了一下对方,确认都没有受伤,这才去看被摔在一旁的小鹿。 小鹿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晕了过去,意映给它的伤口上撒了各种药材,又包扎了好几圈绷带,还打了个蝴蝶结。 这一通折腾下来,两个人原本漂漂亮亮的衣服和脸都变得脏兮兮乱糟糟,他们看了看狼狈的彼此,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半天才停下。 “我衣服上没有沾血吧?”防风邶心疼的很,意映送他的新衣服,他还没穿够半天呢,可别沾了血不能要了。 “我看看!”意映忙不迭地去看他的衣服,双手扒在他身上来回翻看了一阵,搞得防风邶有些浑身僵硬。 “……” 第21章 猎你的心 扒拉了一阵,意映松了口气:“没有沾血。沾了血我再给你买身新的。” “我就说这身衣服不是打猎穿的。”防风邶轻咳一声,微微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我们这真的是在打猎吗?”意映想想又觉得好笑。 “……” 天都要黑了,说好的打猎却好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唯一的猎物就是这只小鹿,可也不是打来的,而是捞上来的,还因为这猎物把自己弄得跟猎物一样狼狈。 意映瞥见不远处的树根底下长了好几株珍稀的灵草,想到也许将来给防风邶做药会有用,她一骨碌爬起来,兴奋地想要跑过去把这些药材通通捡回家,浑然忘了自己的周围陷阱密布。 防风邶一把将她拽回来,情急之下力气很大,意映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恍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毛球背上那次一样。 意映惊慌抬头,对上防风邶深邃的眸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瞬间沉入这一汪深海,被一股莫名浓烈的情绪淹没。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视线又落在了他的薄而精致的唇上,好嫩,好诱人,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馋得她不敢多看,视线又下移,落在了他的喉结,喉结上下颤动,他好像吞了吞口水,她也跟着吞了吞口水。 怎么越来越馋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意映慌忙低下了头什么都不看了,温热急促的气息全都喷洒在防风邶怀中,他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口晕开,蔓延至四肢百骸,好像有什么情绪也跟着要冲出心脏。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这次,两人都清晰地听清了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剧烈得让人沉沦,又让人清醒。 他们用尽全力推开了彼此。 ——她是我妹妹。 ——他只把我当妹妹。 “呦……呦……呦呦……”旁边的小鹿悠悠转醒,出声打破了沉寂。 意映好像抓到了救星,见小鹿爬起来想要离开,连忙抓住它头上的角角:“你别乱跑!再掉进陷阱,我们可不管你了。” 小鹿抬头看她,额前的那撮呆毛扬起,它舔了舔她的手心,表示收到了她的关心并让她放心。 意映愣了一下,嫌弃地把手心往一旁的防风邶身上蹭了蹭,正蹭在他的腰间:“它干什么舔我?怪脏的……” 小鹿:“……” “你干什么蹭我身上?”防风邶也嫌弃地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目光闪烁地别过头去。 小鹿:“……” “反正你的衣服已经脏了,回去都要洗的。” “你的衣服也脏了,怎么不蹭在你自己身上?” “……” 小鹿委屈巴巴地看了看它们,转头傲娇地准备离开。 “你别……”意映话音未落,小鹿已经一下跃过陷阱,向着来时的方向跳了回去。 意映呆住。 防风邶淡定地说:“别管它了,这片丛林,它比你熟悉。” 说得也是。 小鹿几步跳出这片陷阱,回头看了看他们,就向树林深处跑去,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可是它伤得不轻,能活下来吗?”意映想着它的伤,还是有些担忧。 “别小瞧这些野兽,它们天生就是自己给自己疗伤的。若是这点伤都受不了,它根本长不了这么大。”防风邶看着小鹿的方向,淡淡地说。 意映定定地看向他沉默不语。 “不信吗?”防风邶看向她笑问。 意映重重点了点头:“我信。” 意映又转头看向小鹿消失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我还相信,他会努力活下去,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不会再轻易受伤。也许,将来他也会找到属于他的好朋友,不用再自己给自己疗伤。” 意映又转头看向防风邶,问他:“你信吗?” 防风邶看着她,笑了起来,顾左右而言它:“不是来打猎的吗?怎么开始关心起猎物来了?” 意映也笑了起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不到最后一刻,谁才是那个猎物,还说不定呢!” 意映回想起刚刚的怦然心动,突然好想猎他——相柳的心。 与最初的目的已经不同了,那时,她只想好好疼他爱他,并不求回应。但是现在,她想要得到他的心了。 意映有些懊恼,她觉得自己的爱不纯粹了,她有私心了。 也是,她本来看文字隔着次元壁就对他心生向往,现在每天和活生生的他朝夕相处,这男人诱人而不自知,举手投足都能撩动她,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但是,他还没有开窍啊! 意映摇了摇脑袋,努力定了定心神,说正事:“我要去采药。哥哥,你带我出去吧。” 防风邶才明白过来,意映原来刚刚是想去采药,便带她绕出了陷阱区。 果然如意映所料,山越走越深,路越走越险,但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灵药,她要统统带回去研究,统统采下来给防风邶帮她收着。 这次打猎虽一无所获,但这些搜罗到的药材,对意映来说比任何猎物都宝贵,可以让她做好多好多试验了,意映越想越开心。 夕阳落下,余晖打在不远处的峭壁上,意映看到山壁上长着一棵灵虚草,她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过,灵虚草可遇不可求,同一棵上生长的株系越多,药性也最纯最强,九株灵虚草是最强的。距离很远,看不清这一棵到底有几株,但肯定至少不下于五株,意映说什么也要拿到它。 可它生长在高高的峭壁上,于是意映眼巴巴地看向了防风邶,防风邶了然,退后几步,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灵虚草扎在岩壁泥土下的根。 用灵力隔空把箭取回来,箭上便带回了那棵灵虚草,几株脆弱的细茎和枝叶完好无损,意映开心地跳了起来:“我就说哥哥的箭术会大成,这才多久时日,就已经这样厉害了!” “一、二、三、四……九株!竟然是九株灵虚草!天哪!哥哥!你真是我的幸运之神!” 幸运之神?他会给她带来幸运么? “你瞧,今天这一路有了你,我躲开了马车撞,避开了那么多陷阱,救出了一只小鹿,捡到了这么多灵草,如今还拿到了九株灵虚草,多幸运啊!” 那这么说,意映也是他的幸运之神。 自从遇见她,他有了家,有了牵挂,有了依靠,也有被牵挂,被依靠。 来到防风谷的日子,他很开心,每天都是。 原来做人的感觉,这么幸福吗?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如此诱人。 他越来越贪恋,越来越沉沦,越来越不想走了。 即便这家不是他的,妹妹也不是他的,他也不想放手了。 第22章 有点好吃 太阳下山,天色擦黑,他们必须回家了。 防风邶要按时赶回去侍奉母亲吃药用饭,不管再怎么玩,他始终没有忘记他的使命——照顾好母亲。 除了必要的课业,和每天晚上母亲睡下以后的时间,防风邶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陪在母亲身边。 意映也明白,所以她只是见缝插针的制造机会和他出来玩,绝不会耽误他回家照顾他的母亲。 今天其实是他们第一次正经出来玩。 静夫人也不愿意儿子整天闷在家里,和她这个病怏怏的母亲呆久了,担心儿子也会变得死气沉沉,她希望他能多出去透透气撒撒欢,但他不肯。 所以今天放假,防风邶提出想和小妹一起出去玩一天,做母亲的比谁都开心,让他不用担心自己,玩到尽兴再回家。 但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这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这天之后,意映便爱上了和哥哥一起散步逛街的感觉,于是她便抓紧一切理由制造机会。 比如每当防风邶和意映要学同一门课程的时候,意映就不要车辇接送了,她要和防风邶一起走路上下学。 又比如两人有时会瞅准机会一起出去吃饭,有时是散学时恰逢饭点,便直接走到某个小吃摊大吃一场再回家,有时是晚上一起加练饿了,便一起出去吃宵夜。 他们一家一家地一起去逛意映这些年特意为他搜罗来的好吃的。 流霜和一清、二白都逐渐习惯,乐得清闲,他们巴不得小主人不在家吃饭,也不用他们安排接送,凡事都不麻烦他们,不用干活还白拿钱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沉璧却有些闷闷不乐。 流霜问她,沉璧就说没事干闲得慌,心里不踏实。 流霜就说她确实是闲得慌! 流霜已经和一清、二白还有小红绳混得很熟了,没事就跑去找他们玩。一开始还带着沉璧一起,可沉璧喜静,不喜欢和他们玩闹在一起,便不再勉强。 红绳也是安静的性子,但她很喜欢和大家呆在一起,也很喜欢在旁边看着大家玩笑打闹。 红绳平时很忙,要按时按点的熬药,二公子不在家时,要时刻盯着静夫人的情况,虽然防风邶争取来了很多侍女给她打下手,但静夫人的事她不放心交给别人,还是亲自来。 防风邶侍奉母亲时红绳也会守在旁边搭把手,二白和沉璧有时会过来随心堂给红绳帮帮忙。 只不过——据意映观察,二白是来看红绳的,沉璧是来看二公子的。 这天沉璧和二白在家守家,流霜和一清一起出门玩,两人到防风谷附近的集市上溜达,流霜买了大包小包一大堆吃的玩的,全都塞给了一清帮她拿着,一清抱怨她买得太多了,他都拿不下了,流霜便嘲笑他弱不禁风,从他手中接过几个分量重的。 转过一个街角,两人震惊地看到了防风邶和意映,只见意映手里拿着一把肉串吃得正香,二公子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一大堆东西。 流霜当即把手里的东西又塞回了一清手里,要他向他的主人看齐。 意映被街边香喷喷的糕点吸引,拉着防风邶就要过去。 流霜大喊一声“小姐”冲了上去。 意映和防风邶都是一愣,这才看到了流霜和一清,突然涌起一种小情侣偷偷摸摸早恋,好不容易旷课溜出来约会一次却被朋友当场抓包的窘迫。 “小姐,公子,你们这个时辰不是应该正在上课吗?”流霜双手叉腰,咄咄逼人。 “我们今天下课早。”意映心虚地看了一眼防风邶,防风邶却一脸坦然。 “是吗?我去问问秋水。”秋水是防风意清的贴身侍女,和流霜关系不错。 “……” “这个时间,你们不是应该在家准备午餐吗?我今日可没有说不回家吃饭。”防风邶笑问一清,明明他满面含笑,却让人品出了一丝压迫感。 “啊……我……公子,二白和红绳在家里准备呢……”一清猝不及防被主人质问,一时有些心虚。 “所以……他们俩在家干活,只有你偷偷旷工溜出来了?”防风邶眉头一皱,抓到了重点。 “不是不是!二公子,我……” 意映恍然大悟,对呀,自己虽然翘课被抓包了,他俩也翘班被抓包了呀!算起来,自己可是给流霜发月钱的老板呢!慌什么!于是立即横眉冷对:“对呀!流霜!我可没有放你的假,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家吗?是不是想扣月钱了?” “小姐!”流霜败下阵来,瞥了旁边的一清一眼,忙说,“我们这就回去。今日你们午饭在折柳苑还是随心堂吃?” 意映笑看了防风邶一眼:“算了,放你们半天假,我们今天在外面吃吧!” 流霜兴奋地一蹦老高,摇着意映的胳膊说:“小姐,你真好!” 意映心中好笑,心想这个傻丫头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脸上忍着笑说:“那你不告诉别人今天遇到了我们,我们俩就当没看见你们,如何?” “成交!”流霜满意地一拍巴掌,拉着一清就准备走。 “一清。”防风邶叫住一清,一清浑身一凛,糟糕,只是意映说放了流霜的假,他家主人可没有说放他的假啊! 一清干笑着回头看向二公子,二公子却是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塞给了一清:“帮我拿回家去,放你半天假。” 一清是真的拿不下了,眼看要掉落一地,流霜连忙在旁边接过来。 “摔坏了一件,拿你月钱抵扣。”防风邶冷冷地补了一句,然后眼神示意意映,两人一起转身就走。 转过身去,俩人相视一笑,意映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 一清和流霜在风中凌乱。 “我怎么觉得他俩在坑我们俩。” “我也觉得。” “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回家吃饭吧!根本就是在吓唬我们!” “我也觉得!” “还拿我们俩当苦力,自己甩手走了!” “我也觉得!!!” 一清和流霜懊丧地回家,防风邶和意映继续愉快地逛吃。 这些日子,防风谷的好吃的已经被两人吃了个遍,如今他们已经开启了随遇而安的开盲盒模式,走到哪里便吃到哪里。 两人停在一家烤鱼店门前,意映走不动了,便提议说:“今天就吃这家如何?” “好啊。”防风邶欣然同意。 意映见这家店有特制的炒辣子蘸料,她还没见过他吃辣呢,便让店家上一碟辣子。 意映问他:“二哥吃过辣吗?” 防风邶摇摇头:“没吃过。” “那可一定要尝尝,不能吃辣会错过好多美食的!” 防风邶点点头,然后问她:“小妹爱吃辣?” “嗯,”意映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很爱吃,只是听说很多美食都是辣的。” 防风邶笑了笑没有多问,意映却差点露了馅一样心虚了一下。 防风谷在中原以北,并没有吃辣的习惯,意映的成长环境也没有机会吃到多少辣,更遑论爱吃辣了。 她爱吃辣只是因为她来自现代。 香喷喷的烤鱼端上来,两人动筷,意映夹了一块鱼,小心翼翼地咀嚼,心想鱼肉虽美,奈何有刺。 她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嗓子,因此对鱼心有余悸,小心谨慎地都不敢说话了。 防风邶记得她说过不喜欢剔鱼刺,此刻见她眉头紧锁,吃得如临大敌,就知道她是在为鱼刺烦恼。 如今防风邶已经可以灵活的用筷子干饭了,他夹了一块鱼肉,三下五除二便用筷子剔除了鱼刺,将鱼肉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意映愣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地吃掉那块鱼,含含糊糊地说:“二哥,你真好!” 谁懂啊!她能和相柳大人天天一起吃饭,还能吃到相柳大人亲手给她剥的虾剔的鱼!敢问全大荒谁能有这个待遇啊!啊啊啊她好开心啊! 柳粉追星成功的快乐!你们谁懂啊! 炒辣子端了上来,意映让防风邶试着蘸一点尝尝。 防风邶足足蘸了厚厚的一层辣子咬了下去,意映震惊,没吃过辣的人第一次吃辣就这么勇真的好吗? 还是说他是九头之躯,不但抗毒,还能抗辣? “咳……咳咳咳……”防风邶被辣子呛得差点岔气,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 意映没忍住笑,一边笑一边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白水,防风邶抢过水咕咚咕咚喝完了。 “都说了让你蘸一点先尝尝,你这一点也太多了亿点。”意映看着他的样子笑得也险些被呛到。 防风邶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说着又猛地灌了一杯水。 意映连忙止住笑,然后又实在绷不住:“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防风邶好半天才缓过来,还是忍不住吐出舌头倒吸着凉气,意映又想到他的九个脑袋只怕此刻都在吐着舌头骂他作死,实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再笑一声试试!” “我不笑了!” 意映连忙收声,一抬头不期然见到他的嘴巴被辣得嫣红欲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咳咳咳……” “……” 这下轮到防风邶忍不住笑了,他白了她一眼说“活该!”然后笑出了声。 两人轮番咳得面红耳热,鱼却要凉了。 防风邶看着碟中咬了一口的巨辣的鱼肉犯了难,丢掉有些浪费,吃掉又有些伤嘴,想了想不如打包带走给他们经常投喂的流浪猫小灰吃,于是请店家拿个打包的袋子过来。 “哥哥这就吃饱了?”意映震惊。 “这个太辣了,包起来给小灰吃。” 意映绷不住又笑了起来:“我替小灰谢谢你啊!你都辣成这个样子,它怎么吃得了!不如给我吃了!”说着直接伸手把那块鱼肉夹到自己嘴里。 防风邶愣住,那是自己刚刚咬过一口的,她…… 意映刚吃了一口,突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他刚刚吃过的! 那这四舍五入是不是接吻了?意映一分心,不小心又被辣子呛到,咳得天昏地暗。 “……” 第23章 赛过神仙 防风邶笑道:“还以为小妹有多能吃辣,原来比我也强不到哪里。” 意映立即反驳:“这是个意外!我比你强多了!” 防风邶笑眯眯地问:“都是吃着一家的饭长大,你为什么会比我强?” 意映一呆,差点又被他套了话。 对于无法解释的问题,她有一招杀手锏——耍赖:“反正我就是比你强!” “……” 这招对防风邶很管用。 这顿饭吃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吃完。 两人不忘打包了鱼骨头,绕到不远处的小巷子去投喂放假那天遇见的小流浪猫。 这只猫两只眼睛颜色不同,一只是蓝色,一只是绿色,很漂亮,身上毛色却是灰扑扑的,意映便叫它小灰,每次去都叫它小灰,小灰便成了它的名字。久而久之他们只要走到那个巷子附近,一叫小灰,它就会从各种犄角旮旯窜出来。 “小灰~” “喵~”小灰从屋顶上跳下来,三两下就到了她的眼前,意映从防风邶手里取过鱼骨头,打开袋子蹲下来倒在它的面前说,“看哥哥姐姐这次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小灰嗅了嗅便大快朵颐,意映乐滋滋地撸了撸它的小脑袋。 吃着吃着,小灰突然被残留的一点辣子呛到,喵声喵气地咳了起来,意映和防风邶都没忍住笑。 “我就说它受不了嘛!你还想把那块也给它吃!” “还不是你要吃辣的,不然怎么会沾上辣子。” 两人互相嗔怪,小灰无语,嫌弃地嗅了嗅,剩下的都有辣子味,不肯再吃,傲娇地扭头就跑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骂它浪费食物! 这天他们溜出来得早,午饭也吃得早,距离静夫人吃药还有一段时间,两人便不着急,像上次一样慢慢地穿过闹市往回走,不知不觉防风邶又拎了满手的吃的。 他们路过一个病怏怏的乞丐,意映看了看他,走过去蹲下身探了探他的脉搏,从怀中摸出几瓶补药,嘱咐他一天吃一粒,半个月就会好转。 她又摸出荷包把一把零钱给了他,让他多买些衣服御寒,会好得快些。 防风邶也走过来蹲下身,把手中的食物赠给了乞丐。 乞丐怔了好半天,挣扎着爬起来对着这对神仙璧人的背影磕了好几个头。 又路过一对新婚小夫妇,丈夫买下一支发簪帮妻子插上,妻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非常喜欢,亲了丈夫一口扭头就跑。 意映原本在看他们的发簪,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慌忙移开视线,见防风邶也是一样的猝不及防,两人目光相汇,又都慌忙扭开了头。 旁边的卖花小童看到了这一幕,喜滋滋地捧着满怀的鲜花凑了上来,看了看意映,又看了看防风邶,举起怀中的花,奶声奶气地说:“漂亮哥哥,给这位漂亮姐姐买束花吧!” 防风邶对小童的称呼十分受用,他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小童怀中的花,笑吟吟地挑出一枝娇俏清丽的化羽铃兰,递到意映面前说:“鲜花赠美人,喜欢吗?” 铃兰,寓意幸福美满,现代常用作新娘的手捧花。 和现代品种不同,化羽铃兰是仙品,灵气充足,仙气萦绕,一枝只结纯白无暇的一朵铃兰,寓意一生一世,常被神族用来给心爱的女子表白。 意映绽开了笑颜,刚要接过,防风邶却伸手将化羽铃兰别在了意映的发间,眼带笑意打量着她,心想果然美极了,好适合她。 意映僵住,耳尖红红。 她想起刚刚他俩看到的,那位丈夫给妻子别发簪的样子,和防风邶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不禁怔怔地看着他。 卖花小童也怔怔地看着意映,然后赞道:“好美啊!姐姐是仙女嘛!” 防风邶笑出了声,蹲下来对小童说:“是啊,她就是仙女。你家大人呢?” 小童指了指不远处的花铺:“我爹爹在那里。” 防风邶掏出钱袋递给小童:“那就劳烦你爹,把你怀里的这些花都送去防风谷的族长家,交给折柳苑的人。” 小童接过钱袋,这钱袋的分量重得他一时没有拿稳,连忙又老老实实地推了回去:“太多啦哥哥,不用这么多。” 防风邶浑不在意地站起身:“多出来的,就赠与你们了。” 小童愣了一下,收下了满满当当的钱袋子喜笑颜开,仰头甜甜地说:“谢谢哥哥!哥哥是神仙嘛?” 意映轻笑一声,蹲下来掐了掐小童的小脸蛋:“你可真有眼光,这位哥哥是比神仙还要好的人。” 小童也笑着说:“姐姐也是比仙女还要好的人。” “嘴真甜!”意映笑弯了眼睛。 她的心绪瓢远,暗想他就是比神仙还要好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赛过神仙的好日子。 小童已经撒丫子跑回铺子去找爹爹,意映还蹲在原地发呆。 防风邶却不放心,扬声问道:“你记住地址了吗?” “记下了!防风谷的族长家,石榴院。” “是折柳苑!” “好的,吱溜院!” “……” 意映哑然失笑站了起来:“罢了罢了,好在是记住了送到谁家去,横竖跑不了就是了。” 然后她就顺嘴招呼了一声防风邶:“走吧?神仙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防风邶心头一震,这还是他以相柳的身份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给他起的称呼,虽然只叫过那一次,但他却牢牢记得。 话一出口,意映也后知后觉地暗叫不妙,神仙日子过久了,脑子都混淆了,她一时间忘记了,在他看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相柳就是他。 怎么办,他不会以为,自己见谁长得好看都会叫神仙哥哥吧!啊啊啊,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海王! 怎么办! 防风邶心中却在打鼓,他站在原地看着意映,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话题引到了同样的语境,她才会脱口而出。 很快,意映就想到了如何狡辩:“唉,‘神仙哥哥’本来是我给相柳起的昵称,可惜他不喜欢,说自己是妖,我就给他改了‘妖仙哥哥’。二哥如今恰好是‘神族’,叫你‘神仙哥哥’正合适!” “……” “你瞧那个小孩子都觉得这位哥哥是神仙呢,你就收下这个称呼吧?” 防风邶笑道:“那个小孩子还说这位姐姐是仙女呢。” “嗯,那你也可以叫我仙女姐姐!”意映毫无意见。 “……又想占我便宜是吧?”防风邶翻了个白眼,谁要叫你姐姐? “谁能占得了你的便宜呀?”意映笑道,突然又想到他刚刚仗义疏财的样子,那小孩子可占了他一个大便宜,又不禁摇摇头说:“神仙哥哥今日怎么带了这么多钱?我还以为你的钱袋早就花光了呢!” “跟小妹出门,怎么能不带够钱呢?”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他每天出门都会特意多揣一个钱袋。 “哥哥是笑话我花钱多吗?” “咱们两个,彼此彼此。谁也别笑话谁。” 确实,在花钱这件事上,两个人都比较疏朗,随心所欲,不太计较。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意映满意了没一会,就又想到这样将来在一起会不会太败家? 还是得想办法开源才是,毕竟将来还要养好几万人的军队呢! 第24章 鲜花美玉 没多久,突然变了天,浇下了大雨,热闹的集市一下子哄散,人群四下躲雨,被大雨扰乱行程的路人不禁开始纷纷抱怨咒骂。 意映和防风邶则避到不远处的茶棚,悠哉悠哉地开启了品茶模式,在躁动不安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闲适。 这次防风邶带的钱的确快花完了,于是他们便要了最便宜的茶。 便宜的茶果然清苦寡淡。 但茶的滋味不单单在于茶本身,还在于品茶人的心境。 “小妹觉得这茶如何?” 意映甜甜一笑:“和你一起喝茶,什么茶都是甜的。” 防风邶也浅笑一声:“那是因为小妹的嘴甜。”说着视线不自觉真的落在了意映的嘴巴上。 她的唇瓣上还浸着水意,像雨露滋润过的花瓣,娇艳欲滴,沁人心脾,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甜。 见意映向自己投来目光,防风邶慌忙又举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茶棚的横梁上突然滑落一个鸟巢,两人听到动静,都猛地扭头去看,见到巢中倾落出两颗鸟蛋,眼看就要落地摔碎了,意映惊呼一声起身想去救,可距离太远,坠势又太快,俨然来不及了。 在落地的瞬间,两颗鸟蛋却被周围的雨水厚厚地包裹了起来,缓缓落在了已经滚落在地的鸟巢里。 意映明白过来,一定是防风邶救的,她回头看向防风邶,他却在自顾自喝着茶,察觉到她看过来,才转头迎上她的视线,好像根本没发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小插曲。 意映看着他笑了一下,防风邶也笑笑,继续喝茶。 意映走到廊下捡起那个鸟巢,见巢中的两枚鸟蛋完好无损,便抱着鸟巢回到了桌边坐下:“我就说哥哥是比神仙还好的人嘛!你总是这样,做了好事还不让人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防风邶饶有兴致地问她。 “我有脑子,也长了眼睛和心。”而且她的眼睛、脑子和心还都黏在了他身上。 “因为我是水系灵力?”防风邶猜想她应该是看到包裹住鸟蛋的雨水猜到的。 “因为我明白你。”意映低着头没有看他,手指戳戳两个鸟蛋,好像完全被鸟蛋吸引了。 防风邶闻言心头一震。 我明白你。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生,孤独的死,即使身边有亲人朋友爱人相伴,但想了解一个人,明白一个人,又是多么可遇不可求。 如果有人能明白你,该是多么幸运? 意映看他好像总是看得很准。 但防风邶却看不透她。 他不明白她。 防风邶有些懊恼。 他第一次因为无法看明白一个人而感到懊恼。 他第一次想要看明白一个人。 其实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用妖术搜魂探寻她的内心,想不通的问题他都可以问出答案,但他并不想对她动用搜魂术。 不仅是因为可能会伤到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心事,也有选择不说的权力。不到紧要关头,他不会轻易动用这个法术。 “不知它们的爹娘去了哪里,怎么把两个小家伙独自扔在家里淋雨。”意映看着这两枚鸟蛋心想,是把它们带回去呢?还是带回去呢?还是带回去呢? “大概是不要它们了。”防风邶淡漠地回答。 意映却听出了这淡漠话语当中饱含的浓烈情绪。 她猜想,他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就是从蛋里破壳而出,从出生就没见过父母,自己一个人长大。 虽然他从未说过,可也许在他心里,就不止一次的问过,他的父母为什么丢下他不管不顾,任由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也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意映安慰他,肯定是什么不可抗的原因,才会让父母不得不抛下自己的崽崽。 可又觉得,若是他的亲生父母真的在他出生前就已经去世,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安慰,还是更痛的遗憾? 意映不说话了。 防风邶看着她笑了笑,没再说话,扭头看向外面的雨。 意映也扭头看去,一直不见雨势变小,再等下去,恐怕会错过静夫人吃药的时辰了。 防风邶提议:“你留在这里,等我回去叫人驾车来接你。”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意映回答得斩钉截铁。 淋个雨而已,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上战场,意映也会坚定地和他一起。 防风邶召唤来飞毛腿,飞毛腿冒雨飞来,还打了个喷嚏。算它贴心,还知道给主人带个蓑衣。但是他的贴心实在有限——他只带了一件。 防风邶要意映穿,意映则坚持要他穿,她说:“我坐在前面,你穿上,可以罩住我们两个人,但若是我穿,不但罩不住你,还会妨碍你骑马。” 防风邶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包裹住意映,然后披上了蓑衣,抬手将蓑衣掀起兜在意映头上,两人相携走到了雨中。防风邶催动灵力,驱赶开落在他们身边的雨水,让意映先上了马,他也骑上去。 意映怀里还抱着那个鸟巢,坐得不太牢稳。 防风邶将她稳稳圈在怀里,又将蓑衣紧紧兜住了她的身子。意映乍一吹冷风,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防风邶将她包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防风邶甚至可以感受到怀中意映温热的体温,觉得自己原本偏冷的身子好像也体温飙升。 意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的怀抱融化了,有点神魂颠倒,一不小心又灌了一鼻子冷风,打了个寒颤。 “你可以让风停下来。”防风邶出言提醒她。 这个傻丫头,明明是风系灵力,居然任由冷风呼呼直吹。 意映如梦初醒,完全没想起来灵力还能这样用,真是被他撩傻了。 她连忙定了定心神,凝神催动灵力,让身边的风停下,果然不那么冷了。 防风邶也催动灵力,推开身边的雨水,驾着天马飞上半空,向家中疾驰。 两人所过之处,风雨纷纷让路。 落在路人眼中,当真是一对神仙。 防风邶叫人送去防风谷的花都是神族女子很喜欢的,无一不是用天地灵气滋养出来的仙品,名字也都起得很别致,什么神姿牡丹、契灵合欢、玉骨芙蓉、秋水海棠、沁语幽兰……常常被神族拿来讨女孩子欢心。 价格自然也不菲,这样的一大捧,还是让人专程送上门,一看就是花了重金。 防风邶不知道这些花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只是单纯觉得都好看,就大手一挥全买了下来。 意映平日里对女孩子关注的东西都不怎么上心,只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花的名字和花语的时候新鲜了一下,过后也就忘干净了,只记得一些她原本就比较喜欢的花,比如化羽铃兰,就是因为她本来就很喜欢铃兰花。 防风邶单独挑出这支花的时候,她还因为两个人的心有灵犀而心动不已。 两个人都忽略了这束花送到防风谷后的杀伤力。 一路上都有人问这些花是送给谁的,一听说是防风氏族长家,就都恍然大悟,又问是谁送的,来人又说不知。 于是大家纷纷八卦是哪家的小伙子在追求族长家的嫡小姐。 在神族看来意映还没到定亲的年纪,这小伙子这么高调,也不怕被族长打断腿。 又有人说,听说那位大小姐箭法和武功都很了得,只怕不用族长动手,她自己就能打断他的腿。 沉璧和流霜接到这大束花的时候也有点懵,追问是谁送过来的,送花的大叔只说是一对长得很好看的男女。 “长得很好看?那不就是二公子和小姐吗?”流霜一直觉得整个防风谷的地界除了二公子和大小姐,没人能称得上长得很好看。 沉璧也是认同的,可她有些疑惑:“可是公子为何要给小姐送花?” 流霜和沉璧一头雾水。 流霜猜测:“大概是小姐喜欢,自己买的。” 两人想了想,觉得确实像是小姐会干出来的事,便没当回事。 防风谷众人都很好奇是谁给意映送的花,傍晚见到二公子和意映同骑一匹马回来。 后来听说那些花是二公子买来博妹妹欢心的,吃瓜群众大失所望纷纷退散,有几个北极圈吃瓜群众却眼睛一亮,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八卦气息。 意映恍恍惚惚地回到家,看到防风邶让人送回家的那些花,更恍惚了。她知道这只是哥哥对妹妹无下限的宠爱,但不管是什么爱,她都觉得很开心。 她把每一支花都郑重地插进花瓶,摆到了折柳苑的各个角落。这些花都极具灵气,能绽放许久,她打算等它们的灵气达到鼎盛将要衰减的时候,再让二哥把它们一个个用灵力封存起来,这样就可以永远旺盛了。 那株化羽铃兰,她第二天又戴在了发间。 两人一见面,发现对方恰好都穿着上次放假出玩时的那套情侣色系的衣服,不自觉都扬起了唇角。 防风邶还戴上了他刚回家时意映送他的玉佩。 他以前没有佩戴过这套玉饰,是因为他觉得没有能相配得上的衣服。 如今有了。 而且越来越多。 第25章 灵气逼人 今天是灵力课。 灵力课对相柳来说确实有用,虽然他是妖族,但神族的灵力和妖族的妖力修炼大同小异,原理和体系是相通的,属性也大多都是分为金、木、水、火、土,其他的诸如风、冰、雷,无论在妖族还是神族,都是稀缺属性。 他从小到大的修炼都是靠自己体悟,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因此他对妖力的掌控全凭天赋和感觉,并不明白其中的理论和关窍。 相柳压根不知道灵力妖力还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属性。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海妖,所以天生就会控水,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在极北之地悟出来了控制冰雪的心法,所以才能控冰。 在防风谷听了几次灵力课,他才知道自己属于稀缺的冰系。他在冰天雪地里参悟出那套修炼心法之日,就是他的冰系能力觉醒之时。 冰系水系是一家,但并不是所有水系都可以修炼冰系,而所有的冰系最初都是从水系开始修炼的。水系很常见,但也很容易修炼掌控,可要登峰造极却很难。冰系则很难掌控,一旦掌控就是极强的存在。 原主防风邶就是水系属性,他去极北之地,一方面是想要寻找冰晶,一方面也是想要开拓自己的灵力属性,想借助冰雪的环境验证自己是不是冰系。他在水系灵力修炼上没什么天分,但如果他是冰系,那他的灵力就有更强大的可能。可惜,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他都没有冰系属性的迹象。 所以相柳做防风邶的时候,不但要刻意收敛妖力,隐藏武力,还要藏起自己的冰系属性。 当然了,即便是冰系,也不一定谁都能修炼成强者。和意映的风系灵力一样,冰系属性很稀缺,在修炼初期还显不出什么来,但因为前人可参照的经验很少,相比其他金、木、水、火、土等常见的灵力,越往后的修炼就越发困难,危险性也就越高,到后期掌握不好,根基不稳,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 意映的灵力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如今她的境界已经突破了最初的感应境,对风的领悟和融合已经能做得很好,隐隐有了灵动化形的趋势。她很快就可以化虚为实了。 对于风系属性来说,一旦可以化虚为实,就将威力大增,因为风就是气,而气,无处不在。 防风谷的灵力课在学完系统的理论之后,就是定期的灵力修炼。 修炼在灵气充沛的灵泉洞天进行,这是防风氏先祖意外开辟出来的一大处天然泉眼,每半年开放一次,专供防风氏族人修炼灵力。这里灵气旺盛,风水宜人,五行具在,任何灵力属性都可以汲取到丰厚的灵气。 当然也布下了特殊的结界,没有族长的信契,旁人是进不去的。之所以半年开放一次,是遵循了这里灵气生长的周期,避免过度采撷导致灵气枯竭。 意映正在静坐突破。 防风邶就在她对面不远处的一处泉眼旁打坐,装模作样的修炼。此处灵泉的灵力对他来说并不高,对中低阶的水系属性才有大用,因此他只是坐在这里装装样子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跑来做这么无意义的事。 是因为她快突破了,他得盯着她,万一出什么岔子他好及时帮帮她。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其他人都各自找了地方修炼,没有人关注他。 他便睁开眼睛看着她。 她合着眼帘,看不到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只看到她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垂着,看起来安静又乖巧,红红的薄唇微抿,唇角上扬,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笑着。 她周身流动着淡淡的风息,发丝和衣摆随着清风微微摇曳,化羽铃兰也在她的发间轻舞,灵动又娇俏,清雅又脱俗,和她本人的气质一模一样。 防风邶唇角轻扬,眼中不知不觉带上了笑意。 突然他察觉到斜对面五十步开外投来一道目光,是一个女子,他记得意映介绍过她,是他们二叔家的嫡出长女,防风意缘和防风意清的嫡出姐姐防风意静,平时不怎么说话,没什么存在感,和他更是没有任何交集。防风邶能记住她,实在是因为他的记性很好。 防风意静原本是随意地看向意映,被她发间的化羽铃兰吸引住,又不经意瞥向了她对面的防风邶,目光还没停稳就立刻被他捕捉到了,唬了一跳,慌忙移开了眼睛,周身正在集聚的灵气不稳,瞬间散了。 防风意静身边的嫡亲妹妹防风意缘察觉到了,问她:“长姐,怎么了?” 意静摇摇头,感叹了一句:“那支化羽铃兰真好看。” 意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屑道:“谁稀罕呀,这里到处都可以采到这种灵花。” “可这么纯粹的品种却少见,听说是她二哥送她的?” “我就说她这样的性子嫁不出去嘛!哪有这样的?没有人送她花,就要自己哥哥送来哗众取宠。”意缘想想就觉得好笑。 防风意静没有哥哥,似是有些艳羡:“不得不说,她的二哥对她是真的很好。” “是啊,这个防风邶平日里孤傲得很,谁都不怎么理会,唯独和她形影不离。哼,不就是仗着他们都是族长家的孩子么。就算他是族长的儿子,也不过一个庶出的,狂什么。” “嘘,就算是庶出,也是族长的儿子。况且,意映很是护短,别让她听见了,又跟你吵架。” “我会怕她?” 防风意静撇撇嘴腹诽,怕不怕她你不清楚嘛?吵架也吵不赢,打架也打不过。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但防风邶耳力很好,把她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见了,这才知道自己送的花会给意映惹来这种议论,不禁皱起了眉头。 忽然察觉到意映身边的灵力有了不小的波动,防风邶连忙看去,见她的面前凝聚起一个小小的风刃,柳叶大小的一片,正在飞速旋转,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十几个柳叶风刃旋转在意映身边,带起了一阵旋风。 引来附近不少人频频侧目。 “意映姐姐境界突破了?!” “我和她是同一年觉醒的灵力,如今怎么还是毫无突破的迹象!” “她是风系,你是木系,她比你突破起来要难多了!” “风系灵力化出风刃,那可是进阶了好大一步。” “听说化虚为实是最难的,以后再进阶会快很多。” “是啊,她才多大,箭法就那么好了,如今灵力也大涨,有灵力加持,到时候箭术也会更强。” “可她一个女孩子,这么厉害做什么?”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厉害就是为了不受你这种人的气。” “……” “风系化刃都是柳叶刀吗?” “你怎么听课的?化刃成什么样子全凭主人决定的。” “柳叶小刀的威力也太小了吧……” 见她周身气息稳定,没有任何不适和力不从心,防风邶放下心来,眉头舒展开,唇边也绽开笑意。 意映睁开眼睛看向他,也对他绽开了笑颜,然后又狡黠地眨眨眼,眉心一挑,身边的柳叶刀倏然散开,向她身后五十步开外的防风意缘旋转着飞袭而去。 防风意缘大惊失色,根本没想起用灵力防御,本能地连滚带爬往后躲,柳叶小刀却又突然间消失不见,只见几缕头发丝在她眼前悠然飘落,是刚刚被柳叶刀割下的。 柳叶刀飞过之处卷起了一阵疾风,动静闹得不小,周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刚刚说柳叶小刀没有威力的人不禁汗颜,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防风邶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你想谋杀吗!”防风意缘半天才找回语言系统,声音还在发颤。 “抱歉,”意映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还不紧不慢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说,“刚刚灵气化刃的关键时刻,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一时气急攻心,灵气没控制住,吓到妹妹了。” 正在吃瓜的防风哲听着这话有点耳熟,看了防风邶一眼,忍不住浑身一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意缘瞬间理亏。 明眼人都明白了,原来刚刚防风意缘又在说意映的坏话,又被意映捉到当场打脸,众人早都见怪不怪了。 意映又看向防风邶,两人相视而笑。 原来小妹也听到了。 那她一定也听到了防风意缘说他的坏话,她是在为他们兄妹俩出气。 突破成功,今日份修炼已经完成,她便又撒上了娇:“二哥,我饿了,要不咱们先走吧?” “小妹想吃什么?”防风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我想吃烤牛骨。”两个人大摇大摆的撬了剩下的灵力课。 饭后,他俩照例给小灰带去了肉骨头。 “小灰~” “喵~”出乎意料,这次窜出来的是一只白猫。 “小灰?”意映疑惑地看看它又看看四周。 “喵?” 意映看看它的眼睛,确实是一蓝一绿没错,可这毛色是怎么回事? 意映疑惑地看向防风邶:“它是小灰么?” “是啊。”防风邶笑眯眯地说。 “咋还褪色了呢……”意映迷茫地喃喃自语。 “……” 防风邶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有没有可能,它原本就是白猫。” “啊?”意映恍然大悟,“它是脏成了灰色?” 防风邶点头。 “昨天的大雨给它冲洗干净了?” 防风邶点头。 “……小灰,你之前是有多脏啊……”意映皱着眉头蹲下来,看着它表情复杂。 “喵!”小灰看着意映也表情复杂,心说你的大骨头还给不给我吃了! “啊,那是不是应该给你改名叫小白?” “……” “算了,都叫习惯了,你还是继续叫小灰吧!”她这才打开了袋子,把牛骨头倒了出来。小灰急不可耐地干饭。 意映突然很好奇,防风邶的头发是用什么草药染的,竟然不怕水,不褪色! 于是她站起身凑近他,盯着他的头发看了一会,直盯得防风邶头皮发紧。 他的头发乌黑发亮,柔顺光滑,发质很好,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的,根本看不出来是染的,意映兴致勃勃地问:“二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洗头发?” 防风邶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每天晚上都洗。” “那今天晚上我帮你洗吧!”她盘算着要趁机仔细研究一下他的头发。 防风邶愣了愣,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 “我都是洗澡的时候洗头发。” “……打扰了。” 第26章 何谓神族 意映一直在自己钻研医术和毒术,主要是依赖医书和医药课,有时遇到疑难问题也会拜访防风谷周边的名医。 她并不想做什么名医,主要是想琢磨出能替代小夭的血给相柳补血疗伤的药,可惜防风谷不善于医道,收藏的医书和家族医药课也总是获取不到很有用的东西。 不过这天的医药课,倒是启发了一下意映。 师父讲到神族血统高贵,越是血脉纯正的神族越是灵血纯净,灵力上乘,益于修炼,不但利于自身,若是神族愿意心甘情愿献出精血和灵力,辅以合适的灵草加以引导炼化,甚至可以做出起死回生的神药,救人性命。 “神族之所以为神族,正在于这利他的神性。”师父郑重地说。 这句话让意映醍醐灌顶,原来,这才是神族之所以为神族的意义吗?她看向师父的眼神肃然起敬。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谁要献出自己的精血灵力去给别人做药,那不是傻子么? 意映却是若有所思。原来自己的精血灵力竟然天生就是最好的药材么?! 师父又说道;“防风氏便是血脉纯正的神族之一,因而灵力和武力多强于其他氏族,灵血更是优于常人。” 在座的防风氏族人无论修为高低,都很得意。 想到真正的防风邶心甘情愿献出灵血和灵力确实可以让相柳妖力大进,那她比防风邶的神族血统更纯正,岂不是她的灵血和灵力对他来说也更有用? 原书的意映确实因为血脉纯正,主动以一身精血灵力献祭,奉养涂山氏的识神,涂山氏考虑到这诱惑确实不小,这才答应饶她一命,以此赎罪。 那也就是说,只要心甘情愿,她的灵血加上灵力,其实也可以代替小夭做血包? 意映越想越觉得可行,但同时她也发现了盲点,给在座沾沾自喜的防风氏子弟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那岂不是也意味着,防风氏族人的灵血也更容易被人觊觎?” “没错!因此各位务必要勤加修炼,要足够强大,方能自保。”师父正色道。 立刻有人不屑道:“谁敢打我们的主意?难道还能强行喝我们的血不成?” 意映心中嗤笑,想到某只九头妖就是想强行喝你们的血,你们谁能抵抗得了?想着就回头看向坐在她斜后方的九头妖本妖,只见那人显然正在走神,正百无聊赖地斜倚在后桌上看着她发呆,撞到她的目光之后一愣,慌忙收回视线,身子也下意识坐正了些。 意映也是一愣,慌忙扭回头。 “神族自然不会这么做,但妖族会。”又讲到妖族多为天地生养,自然开化,于灵力修炼上有先天优势,但心智懵懂未开。因此越是实力强横的大妖,越是凶残野蛮,常常饮血食肉,神族的血肉对之大补,越是灵力高深、血脉纯正的神族对他们的吸引力越大,强行吃掉也不是不可能。” 底下瞬间安静,诸位学子听得汗毛倒竖,觉得好生恐怖。只有防风邶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意映则是不屑一顾,这话也太过危言耸听,若真是如此,他们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见恐吓得差不多了,师父又安抚大家,灵力高深、血脉纯正的神族一般修为也都很高,若他们不愿意,很难被强行吃掉。即使被强行吃掉,也因为饱含怨恨戾气,会让灵血变质,功效大损,妖族最终得到的进补反而不一定能弥补他为此耗费的气血。一般而言,除非遇到实力远低于自己的神族,他们也不会冒这个险。可实力很低的神族,往往灵力也很低,没有什么被吃的价值。 这就对了。所以原书女主小夭这样灵力低微,一身灵力又都化进灵血中的神族,反而是性价比极高的大补灵药。 而且,是否心甘情愿,很重要。 师父又补充道:“大家不必过虑,妖族大多独来独往,势单力薄,心智简单愚钝,神族多聚居,又长于智谋,遇到妖族要么斩杀要么驯服,因此只有极少数的妖族能有机会修成大妖。” 底下再次议论纷纷,有人提到了九头妖,传闻九头之妖就在极北之地,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大妖怪了。 有人讨论,九个头的妖怪,实在是妖怪中的妖怪,不知该有多凶残恐怖。 意映眉头微蹙,大声反驳:“九个头怎么了?他的脑袋多,脑子也多,岂不正说明他很聪明,心智远胜于其他妖族?甚至神族?” 师父摇摇头:“九头之妖莫说神族,在妖族之中也是异类,天生怪胎,最是野蛮低贱,何来心智优胜?” 意映大失所望,她还以为这位师父的见识与世俗不同,谁知也不过如此。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站起身正色道:“因为是少数,就是怪胎异类么?因为没见过,就判定为野蛮低贱么?如此自以为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神族又哪里长于心智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师父脸上挂不住,黑着脸反问:“你在说谁自以为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你懂不懂尊师重道?你们防风氏就是这样教育嫡女的?” 意映无辜道:“我在说自以为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人,又没说师父你,师父你激动什么?” “……” 防风意缘抓到了机会立刻阴阳:“意映姐姐为何如此为妖怪说话?莫非和妖怪有什么勾连?”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意映的眼神各异。 在这个大荒,别说神族了,就连脆弱的人族都很鄙夷妖族,无不谈妖色变,不屑与之为伍。 “我在极北之地确实遇见过有趣的妖族,他不但长得好看,心地也好,还救过我性命,不远万里送我回家,这样可算是勾连?”意映一脸坦荡,毫不遮掩地说。 “姐姐你……你竟然真的和妖族有交往?”防风哲一节课都没怎么听,就听到了他姐姐这一句话。 意映点头:“是啊,若不是他愿意和我交往,你姐姐我只怕早死在极北之地了。” 防风意缘震惊,这样的话她竟然真的敢说出来,愣了半天才继续阴阳:“原来如此,原来受过妖族的恩惠啊,怪不得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帮低贱的妖怪说话。” 众人议论纷纷,无非是说她这样的言行有损神族高贵的身份,不是神族所为云云。 “这可是救命之恩,不是一般的小恩小惠,那我若是将恩情抛诸脑后,任人非议恩人,就是神族所为了?道理越辩越明,你们辩不过我就贬低于我,无故贬损妖族,又岂是神族所为?所谓神族,就是这等心胸眼界吗?”意映义正词严、不卑不亢,甚至越战越勇,斗志越发昂扬。 意清看向她的小眼神逐渐崇拜——好羡慕她这张战斗的嘴巴! “那如你所说,妖族倒都是高贵的,神族反倒低贱了?”防风意缘故意带节奏,想把她架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意映摇摇头:“你又在胡搅蛮缠。我可没说这话,是你说的!别赖给我。” “……” “我在极北之地遇到过很多要杀死我的妖族,在防风谷也没少见到像你这样天天想要坑人的神族。我只是觉得,天生万物自有其义,妖族也好,神族也罢,都是天工造物的一部分,本无高低贵贱之分。神族和妖族都有善恶,我以为,贵贱不是以种族区分,而是以品行区分的。” 师父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眼,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忍不住抚着胡须夸赞道:“你这孩子有几分见解。不愧是出去闯荡过的人。” 意映笑了笑没接话,还好,这位师父总算没让人对他彻底失望。 防风意缘自然是不肯认输:“那也是妖族恶人多,神族好人多!” “是么?你又不和妖族交往,怎知妖族恶人多?” “……” “神族从不和妖族交往,可遇见妖族却不分青红皂白,不是打杀就是奴役,在妖族看来,我们神族的行径,岂不是更像恶人?” “……” 这次连师父都哑口无言了。 她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转头看去,防风邶坐得端正,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陷入沉思。 她冲他灿然一笑,他也回之一笑。 第27章 九个脑袋 这天散学后,两人和往常一样一同走回去。 防风邶问她:“小妹为什么要替九头妖说话?” “他们说的不对,我为什么不能反驳?”意映理直气壮。 防风邶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他却莫名在乎她的想法和态度,意映对他的公然维护,让他心中很暖很暖。 他欣然笑笑,好像真的在讨论旁人的事,随口问道:“你不觉得恐怖么?他有九个头。” “恐怖吗?”意映歪头,问出了疑惑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九头妖有九个头就是妖怪中的妖怪,九尾狐有九个尾巴却理所当然是神族?” “……”防风邶愣了愣,这题他也不会。 意映很不理解:“为什么尾巴多就不奇怪?脑袋多就恐怖?怎么看都是脑袋比尾巴更有用啊?难道是因为别人没有那么多脑袋,所以嫉妒他?” “……” “还有,我好奇很久了!你说他的九个脑袋是怎么长的?你说,他们九个长得一样吗?会不会有九种不同的性格脾气?他们九个口味一样吗?能吃到一个锅里吗?他们谁是老大啊?谁说了算呢?是靠打架争老大吗?还是轮流当老大?无聊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自己和自己打一架解闷啊,两两对打,还能有一个头当裁判……” 这些问题意映好奇很久了,终于逮到机会,一股脑问了出来。 “………………” 可惜他现在是防风邶,是不会回答她的。 意映继续感叹。 “我也想有九个脑袋,这样就可以一个脑袋替我打架,一个脑袋替我疗伤,一个脑袋给我赚钱花……给我剩一个脑袋吃喝玩乐就好了,我要让这个脑袋做老大!” “……”防风邶忍俊不禁,“那你这个脑袋怕是保不住老大的地位。” “也是哦,数他最‘没用’了,可是也数他最开心啊!老大开心了,大家就都开心了,我希望他九个脑袋都是开心的!” 防风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意映也停下来,扬起脑袋对他笑。 “哥哥,你说,那个在极北之地救我性命,送我回家的妖仙哥哥,就是九头妖吧?” “为什么这么说?”防风邶漫不经心地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脚下踢着小石子。 “因为只有九头之妖才能这么强大啊!你想啊,那么恐怖的雪崩,他生生就能控制得住,这得多强悍的力量啊!他一定不是普通的妖。” 意映和他说起过雪崩死里逃生的事,认定就是相柳出手救了她。 “你怎么这么笃定,那雪崩一定是他止住的?” “你不懂,这是女人的直觉。比野兽的直觉还要准!” “……” “唉,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到相柳了,好想他啊!等放年假,我要去极北之地找他玩,你要不要一起去啊?”意映故意凑到他的跟前说。 “不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极北之地了。”防风邶偏了偏头,装作对极北之地有了阴影,断然不肯再踏入一步的样子。 “是——吗——?”意映拖长了尾音,转头看向远方,很是做作地说,“那我可自己去了,哎呀呀!我好想他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他还记不记得我呢?” 防风邶看着她的侧颜心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你了,嘴上却说:“妖族生性冷血,他肯定把你忘了。” 意映却回过头认真地说:“他不是。他不是冷血的人。” “他是妖。” “不管他是什么,他都不是冷血的人……冷血的妖。” 防风邶笑问:“你又知道了?” 意映凑近他,双手叉腰:“我就是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防风邶也不和她争执,垂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附和:“好,你什么都知道。” 意映脸色微微红晕,防风邶缩回了手,空气安静了一瞬,两个人继续并肩往回走。 意映转移话题:“你说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 防风邶笑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意映忍不住逗他:“我猜他是为了防色狼。” “?” 意映绷着笑:“他一定是怕那些居心叵测的小姑娘忍不住往他身上扑,所以才戴上面具。” “……” 意映看着他的眼睛,想象他白衣白发的样子,笑道:“他一定长得很好看。” 防风邶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那可不一定。” 意映一本正经地说:“相由心生,他人这么好,怎么会长得不好看呢?” 防风邶轻笑:“你若是真的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见得还会这么想。” “不会的!我若是见到他的真面目,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喜欢他!”意映听不得他自嘲,急着表态,一不小心把表白的话脱口而出。 防风邶顿住了脚步。 她的这些话,让他百感交集。 他以为相柳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可她竟一直记得自己,竟然这么想念自己,自己在她的眼里竟是这么美好的样子。 可只要他还做防风邶一天,他就不能摘下面具与她相认。 她所认识的他不过是想象中的他,如果他摘下面具,她知道了她的二哥是被他吃掉的,所谓的二哥一直都是他冒充的,他一直都在骗她,会不会恨他。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同时失去这两个和她倾心相交的身份。 如果她真的看到了自己九个头的样子,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被吓到,然后恐惧,鄙夷,厌恶,避之不及,再也不会愿意看到他。 …… 这边意映热烈地表白了一通,以为某九头妖一定会很开心。 她哪里想得到,却引发了他这么多的忧虑。 九个头一起考虑问题,总是会矛盾复杂一些。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揣着小心思静静地走,不知不觉又来到小灰时常出没的那条小巷附近,意映便叫了几声小灰,想让他出来卖个萌活跃一下氛围。 可一连叫了几声,却不见动静。 意映心中觉得不妙,看了一眼防风邶,又四下查看了一番,不见小灰的踪影,自言自语道:“它不会被人拐走了吧?” 防风邶心中也是一沉。 按照妖兽的习性,这里已经是小灰的领地了,除非被其他妖兽打败驱赶,它一般不会随意离开。 可这里并没有新的小兽出现,那便很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被人为带走。 如果是被人拐走收养还好,如果是被拐进死斗场……这个小东西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毕竟年纪太小,底子也太弱,不知道能撑多久。 意映越来越焦急,七拐八拐到了附近其他的小巷子,还是一无所获,防风邶悄悄放出神识四下查看,也没找到小灰的踪迹,天色渐晚,两人不得不放弃寻找。 意映手中还拿着给小灰留的肉串,闷闷不乐地自己吃掉,一边吃一边懊悔:“早知道,我当初是不是应该直接把小灰拐回家?” 防风邶说:“妖兽都是喜欢自由的,你把它带回家圈养起来,它未必会乐意。” “那总好过现在生死不明吧,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而且,我不会把他当宠物圈养的,我会让他自由地活着。”意映知道,这大荒的每一个小动物都有可能生出灵智,修成人形,他们不只是一只小兽,将来都有可能成人。 “这是它的命运,不关你的事。天下流浪的小兽多的是,你救得过来吗?” “但我既然遇到了他,就希望能扭转他的命运。”意映越发怅然,她看着他,此刻说的已不单单是小灰。 防风邶心头一动,不禁有片刻失神,如果当初,把自己拐走的那个人是意映,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他被拐进死斗场,又拼命逃了出来,后来躲到了极北之地,又在那里遇到了意映。 虽然吃了很多苦,但命运兜兜转转,他终是遇到了她,没什么好可惜的。 “算了,强求不得,也许注定,我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意映垂下头,幽幽地叹道。 即便最后,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拥有过这么美好快乐的日子,他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哥哥?”意映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手中的肉串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防风邶回神,意映嬉皮笑脸地把手中剩下的肉串递给防风邶:“我最近都长胖了,不能再吃了,你吃吧!” “……我也长胖了。” 意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男孩子,这不是胖,是健壮。” 防风邶掐了掐她的脸蛋:“女孩子这样也不是胖,是可爱。” “哥哥真会说话!——那也是你吃。” “……” 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段日子,她要好好投喂他,把他养得好好的,壮壮的,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 毕竟宝宝蛇在妖族还是未成年呢,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她要好好养。 第28章 岁月静好 回到府中,防风邶像往常一样,直奔静宁阁照顾母亲。等他夜里回到随心堂,却没有看到意映在等他,一时间有些失落。 意映每天晚上都会在随心堂等自己回来,然后一起吃饭,一起练功,长久以来竟然已经养成了习惯,她只是一天没来而已,他竟然就开始难过了,防风邶摇头自嘲地笑笑。 他暗暗提醒自己,意映只是小女孩心性,一时新鲜有趣才会缠着自己。她总会长大,总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长久地陪在自己身边。 而他也终究会离开这里,终究会回归相柳的本来身份,不可能长久地陪伴着她。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适应没有她陪伴的日子。 可明明上百年都是自己过的,从来不需要适应,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有她的陪伴竟然需要适应了? 这可不行。 他原本打算自己用饭然后练功睡觉,可却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食不知味、魂不守舍。 也许她是遇到了什么事呢? 他突然就不放心了,于是放下筷子,和一清二白说突然想起有事要出去一趟,让他们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不必等他。 一清和二白寻思大晚上的这是出什么急事了啊! 却见他出门左拐径直跑到了隔壁折柳苑。 哦,那没事了。 一清和二白对视一眼,淡定地回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守在折柳苑门口的流霜和沉璧正满面愁云,看到防风邶具是眼前一亮。 沉璧看着他欲言又止,流霜则直接跑到防风邶身边一股脑说了出来:“二公子,你可来了,小姐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也不开门,也不吃饭,谁叫也不出来!我们早就想去找您来看看,可是她说谁敢去惊扰二公子,她就跟谁绝交!谢天谢地,二公子您自己过来了!” 防风邶心头揪紧,大步走到门前咣咣敲门:“你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你别听她们瞎说……” “你若是再不开门,我就拆门闯进去。” “别别别!我马上就开门!我……我在换衣服呢!你不许进来!” 防风邶正要破门的手一滞,果然没再硬闯。 然而却听到意映在里面手忙脚乱叮铃咣铛一通响,也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 门外三人面面相觑。 防风邶是妖族,鼻子灵得很。 他总觉得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他心中一沉,正犹豫要不要徒手破门。 他看书时学到的,知道女孩子长大了身上时不时会出血,这是正常的,因此他有时闻到她身上有血腥气也不会多问——自从他知道了男女有别,也就知道了有些疑惑不能问出口。 但他不能确定此时的血腥气是正常的现象还是她受伤了。 门突然打开,意映探头探脑,防风邶直接闯进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见她除了脸上被小脏手抹得花了一些,整个人好好的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那丝血腥气也闻不到了,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只是她关上门谁也不许进的行为实在令人费解。 防风邶环顾了一下她的房间,见到她的桌案上横七竖八堆了好多瓶瓶罐罐。 “你换个衣服,要搞得这么神秘?还要动用这么多瓶瓶罐罐?”防风邶走过去看着这一桌狼藉满面狐疑,回头没好气地问她。 意映理直气壮地狡辩:“我在研究灵药,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换一件,不行吗?” “那你做了什么药?” “现在还没有做出来……”意映有些垂头丧气。 “那也没必要一直锁着门啊,还不让人去告诉我。”防风邶仍然不相信,但见她沮丧的样子心头莫名一软,不忍心再逼问她,语气不自觉地软下来,听起来竟然有一些幽怨。 “我……我就是突然有一种新的灵感,不想让人打扰到我的思路。” “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意映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连忙原地转了个圈给他看,“你看,我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防风邶还是将信将疑,但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流霜在一旁幽怨:“小姐,你吓死我们了,饭也不吃,门也不出,什么也不说,我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你想不开了呢!” “我像是会想不开的人吗?”意映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心没肺地笑。 “哎呀你手这么脏,别摸我脸!”流霜嫌弃道。 “你嫌弃我?!”意映两只手都往流霜的脸上抹去,流霜拔腿就跑,意映拔腿就追。 沉璧被两人逗笑,貌似不经意的看向身边的二公子,只见他的眼睛好像长在了意映身上一样,眼中的温柔浓得仿佛化不开,沉璧脑中轰然一个念头闪过,吓了她一大跳。 沉璧又看了他一眼,又见二公子神色如常,刚才好像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连忙摇摇头,想甩掉这个细思极恐的念头。 …… 那天之后,意映一直这样神神秘秘的,她一有时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做药,跑去找防风邶一起吃饭一起练功的次数少了许多。 两人的日常相处模式不经意地反了过来—— 以前两个人每天晚上跑出去大动干戈,必然折腾到浑身是汗才回来,现在每天晚上安安静静地呆在屋子里足不出户。 以前意映每天晚上跑去随心堂等他从静宁阁回来,现在防风邶总是不自觉地主动跑来折柳苑找她。 什么要早点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他的九个头早都把这个念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意映还画了图纸,缠着防风邶用冰晶给她做了一套试验用具,什么护目镜、试管、量筒、烧杯……一应俱全。 灵感来自冰晶箭的启发,意映发现冰晶透明又坚固,经过防风邶的妖力淬炼,不会融化还不会冻手,完全可以当玻璃使用,还比玻璃更不怕摔。 有了这套用具,意映的科研事业蒸蒸日上。 每次她专心鼓捣她的药,防风邶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呆着,要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榻上打坐修炼,要么时不时地翻翻她的书或者练练字。 有时抬眼瞧见防风邶握笔的姿势不对,意映就跑过去握着他的手指给他一点点掰正,然后发现他的手腕有些僵,就握着他的手腕跟他比划:“不对不对,你的手太僵了,这样写字费力还不好看。”殊不知正是她把他弄僵的,防风邶便皱着眉头说:“你去做你的药,不要妨碍我。” 防风邶有时好奇地凑在意映的瓶瓶罐罐跟前,盯得她心慌意乱,什么药在什么瓶子里都搞错了。防风邶就问她做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真的能吃么?不会出人命吧!意映就会气鼓鼓地用脏兮兮的手推开他,原话奉还:“你去看你的书,不要来妨碍我。” 意映时不时还真的做出一些灵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随手递给二哥,打趣着要他试吃,防风邶随手接过二话不说就吃了,意映笑说:“你也不怕这药有毒。不怕我做的药会出人命了?” 防风邶心想是毒药倒是更好,反正什么毒也毒不到他,还能助他进补一下,就乐呵呵地逗她:“你敢给我毒药,我就敢吃给你看。” 意映乐道:“这可是你说的!” 正愁没有理由给你送毒药!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一定要做出来让你吃! 于是疗伤补药进展无果,意映转头投入到毒药的研发大业。 第29章 糖里有毒 又逢书院难得放假一天,其他学子都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出去撒欢了,兄妹俩却一起在折柳苑里窝着。 意映的毒药有些雏形了,她这几天正在抓紧攻坚。 防风邶来时,她跪坐在榻上,伏身趴在榻上的几案,拿着几种药材反复调试着正上头,都没空搭理他。他就走到她的书桌旁,拿起她的笔随意地写起了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他一笔一画写下的,都是意映曾经教他背下来的。 他对诗书课毫无兴趣,这些句子也没有在诗书课上出现过。防风邶自然是不愿意背的。 意映就一遍一遍的念给他听,久而久之他也不知不觉都记了下来。 有时练字,意映也会写写这些句子,他也就记住了怎么写。 意映跟他说她很喜欢这些诗,这些文字很美很妙,字短情长,一字一句都是她的心里话。 他这才上了心,问她这些诗是什么意思? 意映却笑笑,并没有告诉他。 他翻遍了随心堂里的书籍,也没有找到答案。 于是他便自己悟。如今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防风邶正看着意映发呆,左手不自觉地轻轻揉起了自己的袖子。沉璧进来给他上了一杯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回视线,低下头掩饰自己眼底的情绪。 沉璧退到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意映又看了看二公子,两人锦衣玉容,神闲气定,安安静静地在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只是抬起头看对方一眼,就心满意足地笑。 两人谁也不说话,但谁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悠闲从容,惬意自在,好一个岁月静好的画面。 沉璧只觉得这画面无比和谐,无比养眼,无比美好,令人心安,令人艳羡。 可又无比刺眼,令人发酸。 防风邶抬头看看意映,又低下头看看手中的笔,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扬起微笑。 他又提笔写下一句: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沉璧看了一会,带上门走了。 关门声惊动了意映,她抬起头,看了看防风邶,见他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写着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脖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他身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赞叹距离他回家也不到一年的光景,他的字已经写得相当漂亮了。 一勾一划抑扬顿挫,劲如松竹,矫若游龙。 再仔细看看他写的内容,意映怔住,那不是她缠着要他背,他却不肯背的诗句吗! 都是《诗经》里的情诗。他竟不知何时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你不是不肯记吗?” “你日日在我耳边念叨,我再不想记也记住了。” “你是在夸自己记性好吗?” “小妹真聪明。”防风邶用笔尾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意映一张一张拿起来看,啧啧称赞:“这么好的诗配上这么好的字,可真是无价之宝,我要收藏起来!”然后都卷到自己卧房里去了。 “……” 她在自己的卧房里东翻西找,找出来一幅字给他看,那字迹防风邶看了都沉默,他板着脸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你回家以后写的第一幅字啊!我可专门留着呢!”意映笑嘻嘻地补刀。 “这不可能。”防风邶矢口否认,一把抢过来试图毁灭证据。 “哎呀!你别撕呀!”意映急出了哭腔。 防风邶迟疑了一下,意映便抢了回来,奉若珍宝般撒丫子跑回里间卧房把这字又藏了起来。 “……” 物以稀为贵,以后他的字只会越写越好,所以!最初的黑历史才更难得!她必须要藏好了!他怎么可以撕呢! 防风邶无奈,饶有兴致地来到意映的桌案旁边看起了她的瓶瓶罐罐。 意映哒哒哒跑出来,见状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瓶子,气鼓鼓地递给他,防风邶像往常一样看也不看就仰头吃掉,嗯,不出意料,很甜,好吃。 刚咽下去,却见意映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防风邶这才察觉,意映刚刚给他的竟然真的是一瓶毒药,毒性还不小,甚至已经立刻侵入血脉肺腑,他周身的血液正在欢快又迫不及待地吸收那药里的毒性。 他在防风谷本来就刻意收敛妖力,此刻再暂时压制住抗毒的能力,这毒药的毒性也就慢慢发表出来,他有了中毒的症状。 只见他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榻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一丝血。 “你竟然……真的给我下毒?”防风邶无力地软倒,手肘撑着身体斜斜地倚靠在榻上,满眼的委屈和无奈看着她,短短几个字就好像要喘不上气了,手里的小药瓶也拿不稳滚了下来。 意映惊呆,没想到他的症状会这么严重,看他这样子不似作伪,连忙抓起他的手腕,那脉象十分紊乱,气若游丝,显然是中了剧毒,吓得她声音都有些发抖:“怎么会这么严重?!” 防风邶有气无力地笑笑。 可他不是百毒不侵,不会中毒的吗? 以她这半路出家很好糊弄的半吊子水平,她以为他最多也不过装出中毒的样子逗逗她,谁成想他竟真的能让自己中毒! 还让自己中毒这么重! 意映又急又气,赶紧找出一瓶解药喂他仰头吃下。 见他脸上慢慢有了血色,人也有了生机,脉象也逐渐恢复正常,意映松了口气,然后她也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防风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好让她摔得不那么狠。 意映抬头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神情好像在自责为什么要给他吃毒药,又好像在责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吓唬她。 防风邶蹲下来无奈道:“是你给我下毒,怎么哭的反而是你?” “我给你下毒,你就要中毒吗!”意映理不直气也壮。 ?! 但防风邶却心虚了,她说的没错,他可以不中毒的,只要他不想,他就可以不中毒。 “你吓死我了!怎么会这么严重呢……万一我做的解药没用怎么办……” 她看原书就觉得奇怪,一直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还真能让自己想中毒就中毒? 她又想到万一自己的解药没用处,他应该也可以装作有用处的样子,自己把自己的毒解了。 难道就是为了让她觉得自己的毒术和解药很厉害,哄她开心? “……”行吧,原来全程他都是在配合自己演戏,逗自己开心呢。 可他何至于为了逗逗她就伤害他自己! 真是傻死了! “这个毒药……很疼吧……”一想到他都流血了,她就后悔,肯定是伤了肺腑,她自责地捶了捶地面,懊恼做出的毒药太烈了,她现在还把握不好毒药的烈度,实际做出来的和她想做的并不是同款毒药。 她没想到自己做的毒药竟然这么烈性。 她更是后悔一时兴起把这瓶毒药递给他吃。 “你二哥我皮糙肉厚,最不怕的就是疼。”防风邶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继续捶地,把她拉起来,嘲笑道:“多大了还哭鼻子?” “我没有哭,”意映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强行否认,“以后你不许再这样吓我。” “那也得小妹别再对我下毒。”防风邶哭笑不得,捡起地上的那个小瓶子说,“没想到,小妹制毒也如此有天分。这第一瓶毒药,威力就这么大,我得好好收藏起来。” 意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在打趣她刚刚收藏他第一幅字的行为。 她又回到桌前翻翻找找,找到一瓶药给他。 防风邶笑道:“这是什么?也是毒药么?” 意映哼了一声说:“剧毒!你给我把它吃光!”然后扭头就走。 防风邶打开瓶盖闻了闻,是一瓶上好的疗伤补药,虽然对他没什么用,但他还是吃了下去,好让意映心安一些。他一股脑咽下去,觉得这药竟然有些奇异的回甘,不是草药的味道,他也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让他惊讶的是,刚刚被毒药伤损的脏腑此刻竟然感觉到被一丝暖流缓缓地包裹,虽然不能治愈他,但加速了他的自愈。 第30章 毒里有糖 那天之后,意映还是会时不时地研究各种各样的毒药出来,只是不会再给他吃,反而会故意告诉他这是毒药,千万不要碰,然后特意放在显眼的位置。 防风邶总是会趁她不注意顺手偷一瓶她的毒药吃,意映就假装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没发现。 小妹做的毒药不但毒性强烈,而且味道也好吃,防风邶很喜欢。 但小妹做的灵药始终对他没有什么大用,没办法,谁让他体质特殊呢?他百毒不侵,也就百药无效,这世间没什么灵药能对他起效。 这药对他没什么用,对旁人却是很有用。 有天意映的母亲身体不适,意映瞧着母亲就是吃多了撑得慌,没什么大问题,就挑了两样药物给母亲,大哥听说是她自己做的,根本不让母亲吃,特地请了名医过府医治,那医师瞧了瞧意映的两瓶药物,竟然赞不绝口,说很有益于夫人疗养,母亲这才服下。 医师临走前,意映特意带他来到静宁阁,请他顺道给静夫人也瞧瞧病,然后又献宝似的掏出两瓶灵药,请医师鉴定是否适合静夫人服用。那医师连连称赞,说这两瓶药性情温补,正适合静夫人病弱的身子骨进补。 那医师夸赞意映,想不到她竟然在制药上也极有天分,意映得意地说:“那当然啦,只要我想钻研的东西,没有不成的!” 意映在现实社会就是个学霸,只有她不爱学的,没有她学不会的。 医师又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学医,意映想了想摇头拒绝,说有机会会去拜访讨教,但专门拜师怕是没时间。说着替大哥送那名医出门,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静夫人看着意映的背影感叹道:“这样贴心的小棉袄,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傻小子。” 防风邶给母亲捶着腿,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捶腿的节奏便有些乱了,母亲扭回头看他。 防风邶不自然地笑笑:“那要看小妹能看上哪家的臭小子了。” 静夫人看着他若有所思:“映儿聪明能干,眼界也高,心性洒脱,只怕这大荒内没几个男子入得了她的眼。” 防风邶说:“那便不嫁人,她自己就可以活得很好。” 静夫人哭笑不得:“说的什么傻话,姑娘家不嫁人,岂不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防风邶垂着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捶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意映蹦蹦跳跳地跑回来,完全看不出她刚才送客人出去的端庄模样。 静夫人又叹了口气幽幽地对防风邶说:“你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也不知道族中有没有替你打算。娘这个样子,也替你使不上力气……” 意映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欢快的脚步顿住,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防风邶浑不在意地笑笑:“快别替我打算了。我这样的人,不是什么良配,可别祸害了别人家姑娘。” 意映知道他只是随口搪塞话题,却又听不得他这般自我贬损,立即冲到他面前说:“瞎说,哥哥明明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能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防风邶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觉得小妹对他的滤镜有点过于厚重了。 静夫人笑而不语。 两人安顿静夫人睡下,并肩往回走。 意映郑重地对防风邶说:“二哥,别人不了解你,所以不知道,意映却知道你有多好,你很好,特别好,天底下最好!不管你将来会不会成家立业,也不管你将来会不会爱上别人,我都想你知道,在意映心中,你永远都是全大荒最最最好的儿郎!” 防风邶看着她严肃认真煞有介事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笑了,说:“巧了,小妹在我心中,也是全大荒最好最好的姑娘。” “我还希望你知道,不管你将来要去做什么,要去爱谁,我都会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能多想想你自己,多爱自己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怎么会突然说这些?”防风邶歪头疑惑。 “你答应我嘛!”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不伤害自己,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你为什么会特意要我答应这些?” “万一呢,万一将来你遇到了什么人,会不管不顾地为了她付出一切,甚至是性命呢!万一你会为了她而不惜伤害自己呢!” 防风邶沉吟了一会,会有这样的人吗?会让他愿意为她不惜伤害自己?甚至会让他心甘情愿付出性命? 他看着她微微失神,心想,也许有。 “算了算了,最好永远也不要有这个人出现!”意映看着他的神情,以为他浑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摇摇头,又一副看透世事的过来人的语气说:“二哥,你记住,不心疼你,不体谅你,看不到你的付出,却又让你一次次为她付出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为她付出!” 这话说的像绕口令,可防风邶却听进去了,还点点头表示认同。他心里在想,意映这是在心疼我,体谅我,她值得。 意映见他点头,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防风邶莫名感觉她的神情比静夫人更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他突然又想到静夫人的话,如果真的有一天,意映爱上了别人,要嫁到别人家去,他又该如何是好? 意映见他神色瞬息万变,终于觉得不太对劲,连忙问他:“你怎么了?” “我要你也答应我。” “什么?” “永远不要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不要为了任何不值得的人付出。”防风邶说的认真。 “好。”意映答的坚定。 这句忠告放在原主身上也是适用的,但她已经不是原主了。 她才不会在乎什么别人,她只在乎他。 她心中很暖,笑的也暖。 真好,他在回应自己的关心,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家人在关心。 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家人,他心里有我。 他值得。 “小妹……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啊?”意映没防备他会问这个,一时有些懵,“二哥问这个做什么?” “今天听母亲提起这个话题,我也很好奇,小妹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防风邶眼神闪烁,双手不禁握成了拳,握紧了自己的衣袖。 意映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双手绞着衣襟垂下了眼睛,轻声说:“有哥哥这样好的男子天天在我眼前,我还能看上谁啊?” 防风邶心中某个角落如释重负,却又有某个角落悬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他笑了一下摇摇头:“你还是个小孩儿,等你长大了,总会看上某个人,总会嫁人的。” “我已经长大了!我才不会嫁给别人!我要嫁就……” “就怎么样?” 她差点脱口而出“嫁给你”,还好及时刹住了车,好险好险,说出来就解释不清了! “反正我才不要嫁人呢!现在的日子多好啊,真想永远留住现在的日子。” 是啊,现在的日子真好,他也很想留住。 第31章 生日快乐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见一片欢笑声,一群人围在鸡窝前叽叽喳喳,见到两人回来,流霜喜滋滋地招招手:“小姐!公子!快来看呀!你们捡回来的鸟蛋真的孵出了小鸟!” “什么?让我看看!”意映惊喜万分地跑去鸡窝边。 那两颗被捡回来的鸟蛋让她丢进鸡窝,企图借老母鸡的肚子孵化。本来大家都没抱希望,谁知这两颗鸟蛋竟然真的破了壳,有一只鸟已经钻了出来,正摇摇晃晃地到处爬,另一只还在努力地从壳子里往外钻。 两只小鸟都是圆滚滚的一团,肚子是白色的,脑袋和后背乌黑发亮,活像被一分为二染色的汤圆。 是防风谷中常常驯养的灵兽传音鸟。 若是用自己的灵气喂养它们长大,它们就会认你为主,成为专属于你的传音鸟。 意映看着两只小团子喜笑颜开,她给它俩起了个名字叫“团团”“圆圆”,和防风邶一人分了一只,意映预定了团团,把圆圆预留给了防风邶。 意映嘿嘿笑着表达对它们寄予的厚望:“你们的命这么大,可一定要给我好好活到长大!” 她实在是不想回忆那些被她养死的小鸟们。为了这两只鸟的生命安全,她要找个可靠的人来养。 她看向流霜,流霜连连摆手:“别看我,那些鸟被养死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她又看向沉璧,沉璧也慌忙摇头:“小姐,我觉得没有我的功劳,也有我的苦劳。” 算了,这两人和自己一样,养啥啥死,指望不上。 意映又看向防风邶,心想他把毛球养得那么好,应该很会养鸟吧! 防风邶:…… 意映转念一想,差点忘了,毛球是吃着毒物长大的,他那一套只怕这两只小鸟承受不来。 她想了想,决定交给专业人士——既然这老母鸡能把它们孵出来,那一定也能把它们养大!就让母鸡养着它们吧! 说着她就指挥大家忙活起来,准备收拾鸡窝大干一场,给团团圆圆布置新家。 流霜无奈:“小姐,你先把自己的窝收拾出来吧,眼看要到了你的生辰,到时候全族都会来,你如今把房间摆得乱七八糟的,怎么待客呀!” 沉璧表示赞同:“对啊!你桌子上的那些药,我们也不敢动!只能你自己收拾了。” 听到“收拾”二字,元气满满的意映瞬间就泄了气,只得去收拾屋子,要二哥先回去。 防风邶临走前随口问了旁边的流霜一句:“你家小姐曾经养过很多鸟?” “是啊,养过四只呢,可惜无一例外都死了。” “怎么死的?” “有的是太贪玩把自己勒死了,有的是太孤僻自己抑郁死了,也有的莫名其妙就死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都死了。” “它们叫什么名字?” “蛋黄、酥酥、滚滚、麻团。” “……”她给小动物起名字的画风,跟自己还真是不相上下,“你确定没记错?” “没有。我们一起养的,绝对不会记错!” “从小到大,她只养过这四只鸟?” “对,这四只鸟是小姐六岁时,大公子送的生辰礼,后来都死了,小姐很伤心,再也没养过鸟了。” 防风邶点点头,流霜便去忙了。 她确实养过鸟——但没有叫毛球的。 在极北之地第一次见面时,她——撒了谎。 但他没有去问她。 此刻他是防风邶,并不是相柳。他没有资格和理由去问她。 他摇头自嘲,谁让自己先瞒了她呢? 很快到了意映的生辰,神族生命漫长,一年一年过得飞快,逐渐的,过生日、过年和各种节日都分了大小年来庆祝,每十年一大庆,十年内都当作小节日,简单来个小庆祝。 今年是小庆。虽是小庆,但她毕竟是族长唯一的嫡女,排面还是要有的。防风峥不顾妹妹本人的反对,安排上了家族聚会的宴席,打算晚上请防风谷男女老少上上下下齐聚府中大吃大喝一通。 母亲问意映要不要告假一天,好好准备晚上的宴席,意映浑不在意地摇摇头,说不过是个小庆,没必要耽误课业。 不过是借个由头搞个家族聚会而已,重点根本不是自己好吗!谁稀罕什么宴席啊!没有和哥哥一起上下学重要! 意映兴高采烈地跑去找防风邶,一见到他便眼睛一亮,他穿了一套红色的松梅绣长袍,额上还戴上了她送的那条镶玉抹额。 这件衣服也是意映送给他的。 意映时不时便会送他几套衣服,什么颜色的都有,一半是明艳贵气的暖色系,一半是清冷仙气的冷色系。不一定都是贵重的,但无一不是精致好看的,即便是看起来最简单的白色,也绣着各种工艺繁复的暗纹。 意映说是回馈他时常请自己吃饭的回礼。还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定要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属实是过足了打扮漂亮哥哥的瘾。 母亲说过生辰是喜事,防风邶特意穿得喜庆了一些,这红色衬得他平添了些风流旖旎,眼角唇边晕染开一层温柔缱绻,抹额上的暖玉点缀眉间,好似落入眉心的白月光。 意映看呆了,好半天才回神:“从没见过你穿红衣,也没见过你戴抹额,如今一见,真是好看!这是从哪里来的出尘绝艳俏公子!” 防风邶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从哪里编来的这些话?不去写话本子,可惜了。” 意映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想写话本子?” “……” 两人一边向学堂走着,一边闲聊。 “我若是写了,你会看么?” “你要写什么?” “当然是要写波澜壮阔、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八卦绯闻!” “……”防风邶用一种不愧是你的眼神看着她笑。 意映兴高采烈地构思自己的创作大业:“我若是写话本子,男主角一定是像你这样的人。” 防风邶好奇:“像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意映想了想,用说书先生的语调抑扬顿挫地说:“惊才绝艳的翩翩公子,侠肝义胆的江湖豪侠,深藏不漏的绝世高手……” 防风邶哈哈大笑:“你当真说的是我么?” “怎么不是呢?”你有九张面孔呢,这才三个而已! “那——女主角呢?”防风邶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好似十分漫不经心。 提到女主角,意映自然而然想到了小夭。 意映微微一顿,有一瞬间的失落,转而她就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旁敲侧击:“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主角?我就给你写什么样的女主角!” 防风邶顿住脚步看了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飞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摇摇头,不自觉地加快步伐,好似这样就能逃过这个话题。 “说说嘛!说说嘛哥哥!”意映不肯罢休,小跑着追问。 防风邶白了她一眼。 意映见他这个样子,歪起嘴角调笑他:“难道你喜欢的是……” 他的脚步顿住,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名字。 他心中有些紧张,心跳都快了两下,很怕被她说中答案—— 却听到她嬉皮笑脸地说:“是男人?” 第32章 你不开心 “难不成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么?” “?” 防风邶愣住,九个脑袋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我写两个男主角,也不是不可以。” 意映在心中盘算着另一个男主角写玱玹还是涂山璟,又寻思小夭若真的是男的,说不定他该喜欢还是会喜欢,根本就不在意性别? 格局不妨打开,共工相柳的义父义子情应该也挺好嗑的。 或者和毛球?她觉得毛球和相柳是真的,双箭头最好嗑了。 意映的脑洞越发刹不住车。 “……” 防风邶瞪了她半晌,眉头拧成一团,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是翻了个比平时都要大的白眼傲娇离开。 意映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逗他太好玩了,他的表情太生动了! “……”他九个脑袋都很想知道她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防风邶又气呼呼地折回来,一把拎住她的后脖颈带着她往前走:“快走!等下又迟到了,别再连累我陪你罚站!” …… 很快到了晚上生日宴,意映只想和哥哥一起吃饭,可偏偏不得不参加这个主角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宴席。 全谷的男女老少都要来,可她好多人根本不认识。 甚至防风意缘这样天天给她添堵的都要来被请来凑热闹!烦死了! 请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干什么啊!她真不想伺候,偏偏她还不能开溜,还要应酬每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收下每个真心或虚伪的祝贺。 她酒量不行,也不爱喝酒,可还是要被迫喝下各种长辈的敬酒,否则就是不懂事。 父母和大哥都告诫她,这是她身为嫡女应该尽的责任。 狗屁的责任! 原来这万恶的酒桌文化从上古时代就开始了。 她的生日,她却不能做主。 她只想和真正亲近的人一起愉快地玩耍! 她只想吃自己喜欢吃的,收真心的祝福! 她不想喝讨厌的酒!不想见讨厌的人! 有错吗! 防风邶早早离席,他要回去照顾母亲,和意映打过招呼便走了。 意映自然不会拦他。 这样的场合他一定更不喜欢。 他走了以后,意映更觉无趣,不由得想要放飞自我。不是非要让我喝酒吗?那我就醉给你们看! 看你们下次谁还敢让我喝酒! 于是她便喝大了,也不管是不是长辈,看谁不顺眼,便拉着这个打一架,揪着那个一通怼,忽而又抱住那个一顿哭,拦都拦不住。 主打一个怎么丢人怎么来。 吓得母亲连忙让流霜沉璧把她带回去醒酒。族人们也都很有眼力见的纷纷主动离席回家。 防风小怪气得吹胡子瞪眼,想要教训一下这个给他丢了大脸的女儿。 可意映却挣开了流霜和沉璧,一闪身踏着清风窜到桌子上,踢翻了她根本不爱吃的菜盘,又窜到树上,晃掉一树的枝叶,落了拱火的三弟一头一脸,又窜到了房顶上,想要当场表演一下上房揭瓦,结果走了两步突然发现有点高,吓得摇晃了两下,脚下一滑仰面朝天倒了下来。 众人吓了一跳,却见她在落地的瞬间用灵力控制风力稳稳地把自己托住,四仰八叉地缓缓落地,满意地闭上眼睡了。 “……” 见她醉得不成样子,防风小怪也只能作罢,气呼呼地回去了。 意映的母亲也顾不得她,连忙跟回去安抚这位气炸了的一家之主。 流霜和沉璧连忙把意映扶起来架进房间去,她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想睡大觉。 沉璧端来醒酒汤,流霜把她拽了起来,要她喝了醒酒汤洗漱了再睡。她便稀里糊涂地喝汤洗脸脱衣服,这才睡下。 一通折腾,她反而又醒了大半,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发了半天呆。 她又想他了。 于是她爬起来,借着酒意大着胆子跑去了隔壁随心堂。 意映来到随心堂门前,被风一吹,觉得有点冷,突然清醒了,低头看见自己竟然穿着一身睡觉的里衣就跑了出来,怪不得这么冷。 我在干嘛?!意映打了个激灵,正准备跑回去,防风邶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小妹在干什么?” “我……二哥……还没睡呀?” “你刚刚闹的动静这么大,我怎么可能睡得下?” “……”意映一囧,仔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刚刚自己闹出了什么动静,更囧了,“你都看到了?” “你不冷吗?”防风邶解下随手披在身上的外衣罩在了意映身上,把她拉进了房间里,关上门。 一下子暖和多了。 意映看见他也只穿着一件睡觉穿的里衣,有些不好意思,顿时觉得不但不冷了,还浑身都有些热。 “我……我喝多了,脑子有点晕,我也不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 防风邶点点头:“掉下来还知道用灵力接住自己,不算很晕。” “……”他果然都看到了!好丢脸!意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拽了拽裹在身上的外衣恨不得把自己包成饺子。 “你不开心。”防风邶一针见血。 意映愣住,他是怎么知道的。 “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要!”意映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立刻出发。 “先回去把衣服穿上。” “哦……” 这话哪里怪怪的,好像她没穿衣服似的。 意映红着脸没好意思看他,扭头跑回去,才发现她把防风邶的外衣穿了回来。 胡乱地穿好衣服,她把他的外衣抱在怀里想还给他,一开门发现防风邶已经牵着飞毛腿等在了她的院子里。 他早换了另一件衣服穿上,看了眼她怀里的衣服,漫不经心地说:“你披上吧,回头冻着了,你爹娘必定会打我。” 意映有些稀奇地笑:“你会怕他们?” 防风邶夸张道:“我一个庶子,小命都捏在他们手里,岂会不怕?” 意映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看着他。 防风邶笑笑: “快披上。” “哦……” 意映乖巧地披上衣服,准备召唤小乖。 防风邶拦住她:“你酒醒了吗?能自己骑天马?” 意映想了想,就自己这个技术,怎么敢醉驾?!于是立即怂怂地摇头。 防风邶失笑,拍了拍飞毛腿:“那还不上来?” 意映乖乖地爬上了飞毛腿。 他们已经好几次共乘一匹马了,飞毛腿都习惯了。 他们俩好像也逐渐习惯了,气氛不会再那么僵硬焦灼。 “小妹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觉得开心。 防风邶便驾起天马,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这个方向和速度,意映猜测,难道他是想带自己去——大海?! “见过大海吗?” “没有!”竟然真的是去大海,那是他的家啊!意映兴奋起来,“我早就想去看海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那今日带你去看看。” “会不会太远了?” “快去快回,我们能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可是我想在海上看日出。” “好。” 一起看日出,那是相柳答应她的第一个承诺。就由防风邶替他兑现吧。 “我就知道二哥最疼我了!” 意映开心不已,浑然忘了自己还飞在空中。 “别乱动,坐稳。”防风邶缰绳一抖,飞毛腿带着他们猛地加速。 “你不喜欢那样的宴会。” “不喜欢,非常不喜欢。无聊,无趣,没有意义,浪费生命。这样无意义的社交,还不如和在意的人,一起喝一碗粥熨帖。” “小妹果真是投错了胎。” 是啊,这种世家氏族偏偏就喜欢这种无意义的社交,尤其是嫡系子弟,更逃不过要参加这样的社交。 意映点点头,忽又摇摇头:“可我若不是投胎在这里,怎么遇见你呢?” 防风邶心中一动,看向怀中的人。 “幸好你来了,不然这日子我可怎么过呢……”她软语呢喃,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小猫在挠他的心。 第33章 满船清梦 意映打了个哈欠。 她喝醉了特别容易犯困。 此刻心中踏实安稳,放松下来,困意便再次袭来,整个人软软地倚在防风邶怀中,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防风邶的身子坐得笔直,僵硬到意映感觉他好像真的化身为一个——踏实的靠背。 她在睡梦中不觉又动了动身子,倚靠地更舒服了一些。 温热的身子窝在他的怀里,好像要一点点把他暖化,她的发丝随着清风在他的颈窝挠了又挠,他只觉得浑身都痒了起来,没抓没挠的那种痒。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混着酒香,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醉。 防风邶手一抖,勒紧了缰绳,停下来稳了稳心神,觉得自己清醒一些了,这才又重新驱策飞毛腿上路。 好像做了一个绵长又轻盈的梦,她梦见自己在云端窝着,伸手就能摸到月亮,又觉得那不是月亮,是一张皎若明月的俊脸,冷峻的眉眼,凉薄的嘴唇,周身透着清清冷冷的气息,好似远在天边,又像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摸到。 她刚要伸手摸上一摸,那人却不见了,忽觉云层颠簸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又突然感觉一切瞬间归于平静。 有风吹过,带来一阵咸湿的凉意,耳边是刷刷的海浪声,一会近,一会远,她感觉自己好像又窝在了大海里,在海浪里轻轻摇荡着。 大海?意识突然回笼,她好像确实要看海来着,意映睁开眼睛,爬起来茫然四顾,原来自己正躺在一艘小白船上,真的飘荡在海里。 她身下垫着防风邶用外衣幻化的小毯子,坚硬的小舟躺着便舒服了一些。 防风邶端坐在船头,好像在打坐。 她从船舱里走出来。 “你总算醒了。再不醒,天就亮了,我就要带你回去了。” 那岂不是想要看海,却看了个寂寞,只是在海上睡了一觉,什么也没看见,就回去了。 意映觉得好笑,哈哈大笑起来:“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倒也不错。在海上枕着星星月亮做个好梦,也不亏。” 防风邶侧目好奇:“你梦见什么了?” 意映没有回答,走到他身边蹲下,用身子拱了拱他,防风邶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个空位。 她坐下来,问他:“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睡了一会。”防风邶闭上眼睛,没有看她。 “就在这里坐着睡?” “嗯。” “那你赶快躺下睡一会吧,坐着睡多不舒服!回去还要骑那么久的马。” “不用。” “……”九头之躯也不能这么造啊!飞那么远过来,都不躺下好好睡一会,等下天亮了还要再飞回去。 “不行,你去躺一会!”意映有点心疼他,语气不由得强硬了一些。 “不躺!”防风邶语气也很强硬。 “……”怎么办,她硬不过他。 他原本也是想躺下休息一会的,可是他刚躺下,见她就在他身边躺着,想起她刚刚窝在他怀中睡觉的感觉,心中乱作一团,只得跑到船头坐着吹风。 他需要冷静一下,免得等下回去的路上也好像醉驾一样。 意映想起明天没有课,倒是可以好好补觉,就没再强求他去睡觉。 “你从哪里弄来的船?”意映打量着这艘船,从没见过白色的船,白色的——她倒是想到了他白色的大海贝。 这不会是他用他的大海贝变的吧? 意映慌忙摇摇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海贝是他的爱巢!是和他定了情的爱侣才能住的! “路过看到,随便捡的。” “?”意映将信将疑,她仔细看了看这艘船,除了颜色,确实像是一艘普通的渔船,可谁家渔船是白色的呀? 意映用手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又迷糊了起来:“这是什么做的?” “……” 啧啧,头疼,还没研究出个头绪来,她便觉得头疼,宿醉的感觉真不爽,脑子不清醒,还总头疼。 防风邶静静地凝望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意映站起来四下看去,月亮洒下皎洁的光,使得整个海面泛起了一层银色。 抬头仰望星空,只见满天繁星闪烁,宛如夜空中的宝石。银河如同一条闪耀的丝带横跨天际,倒映在海中,被海浪卷落成细碎的银光。 神秘、祥和、静谧、璀璨。 所有的烦恼似乎都一扫而空。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句诗还真的是应景极了。 把星河改为星海就更应景了。 防风邶听到她说出再怎么唯美的句子都不奇怪了,问道:“这也是你梦中读到的?” 意映笑着点头。 她偶尔会说出一些奇绝唯美的诗句,一开始防风邶会特别惊艳,但她可不敢将那些瑰奇的千古佳句据为己有,总是神神秘秘的说,这些都是她梦中读到的,来自千百年之后的旷世之作。 她说她的梦里有另一个世界。 一开始防风邶以为她在逗他,后来次数多了,防风邶就信以为真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的阅历还很浅,他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去否定任何一件看似离谱的事。 说不定小妹的身上的确有些神奇的机缘呢。 醉意上头,意映忽而又有点困,她坐下来问他:“日出还有多久?” 防风邶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位,估摸了一下说:“大概两三刻。” 那就是还有半个多小时。 意映转身钻进船舱,把防风邶铺在舱里的小毯子拽出来,仰面躺下,脑袋正枕在船头,抬眼就可以看见漫天星辰和一轮皓月,转头就可以看见身边坐着的那个人,觉得就在这里睡一觉,简直美极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把他的毯子搭在身上,扯了扯防风邶的衣角:“二哥,你也躺下吧!” 防风邶垂眸看她,她骤然觉得他好像和这片皓月星空融成了极美的一幅画卷,他的眼睛就是最美的星星,他整个人就像天上的月光。 她有些恍惚,醉意又上来了一点,只觉得好像又在做梦。 海浪轻柔拍打,他们的小船随之摇曳荡漾,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神。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轻轻抚在了防风邶的下颌,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又在做梦呢?” 忽而又心满意足的嘿嘿一笑,含含糊糊地说:“这次摸到了……” 防风邶瞪大了眼睛,见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此刻正微眯起来看着自己,眼神迷蒙却又勾魂摄魄,他移开视线偏了偏头,把脸轻轻抽离她的手心,皱眉说道:“你的酒还没醒。” “嗯?”意映意识迷离,困意再次席卷而来,眼皮沉沉地合上,抬起的手也软软地落下,防风邶接住她重重垂落的手臂,然后又轻轻放下。 “酒量这么差,还敢喝这么多酒。”防风邶皱起眉头,看着她的睡颜,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劲还没过去,她的脸颊绯红,整个人显得又明媚娇艳了许多。 意映沉沉睡着,他便一直垂眸看着她,目光清澈深邃,满是柔情缱绻。 他忍不住也抬起了手,犹豫良久,轻轻落上了她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是你先摸我的。” 意映的双眉突然蹙起,原本平和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防风邶一慌,撤回了手,却听见意映口中喃喃着:“相柳……” 防风邶震惊不已,她竟然梦到了自己?! 又见到她的眼角沁出了一滴泪,猝然滑落,跌在了船上,砸在了他的心尖。 她……哭了? 复杂的情绪缠绕在心头,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一时理不清楚。 第34章 天会亮的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骤亮。 一瞬间驱散了醉梦中的阴霾和迷惘。 意映感受到了突然跃出的光亮,轻轻睁开眼睛。防风邶回过神来,立刻把头转开,看向破晓的天际。 “太阳出来了?”她恍惚了一会才回过神,声音还有些慵懒和懵懂,人已经猛地翻过身,趴在船头看向天边。 只见东方迸射出金光,海边浮出了一点嫣红。 半边天映起金光,恍如把沉沉的海与天骤然劈开。 硕大的红日正逐渐攀升,海面被映得波光粼粼,像是夜里的星辰都跃入了海中,刹时间,流光四射,天地间绚烂一片,整个世界苏醒了过来。 海上日出,这天地间最惊心动魄的奇观之一,美得摄人心魄。 意映的酒一下子醒了,兴奋地转头去看防风邶,只见他也好像笼在一层雾蒙蒙的红绸之中,金色的阳光映在他的身上,好像发着光的神明。 他正也向自己看过来,目光相接的瞬间,像极了太阳跃出海面的那一刻,只觉得掬了满心满怀的光,暖融融的,金灿灿的。 这天地间总有些动人的美景,让你想和美好的人,一起观赏。 历经漫长的黑暗,等到的美好却又总是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最瑰丽的一刻已然过去。 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在大家起床之前赶回家去。 否则被抓到他们俩夜不归宿出去疯,想必要惹出一场轩然大波。 防风邶率先回过神,站起身说:“该回去了。” “哦……”意映恋恋不舍地爬了起来,身上裹着的小毯子变回了防风邶的外衣。 飞毛腿已经等在半空中。 “酒醒了吗?自己能上去吗?” “瞧不起谁呢?”意映脚尖轻点,踏着微风轻轻跃起,稳稳地让自己落在了飞毛腿背上。 防风邶也踏空而上,两人打马一路狂奔回去。 回程这一路上,意映总算是清醒的了。 防风邶问:“你方才梦见什么了?” 意映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你哭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梦到自己,更不明白为什么她梦到自己会哭。 “我哭了么?”她不记得自己在梦里有没有哭,只记得相柳入了她的梦,但梦到的却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画面,“我梦见了……生离死别……” 在这个梦里,她没能阻止他走向那个必死的战场,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万箭穿心,消散在了天地间。 痛,痛彻心扉。 梦里也会有痛感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心里的无力和绝望,仿佛要窒息一般,现在还心有余悸。 她忍不住捂上了心口,红着眼眶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 防风邶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见她不想多说,忍住了没再追问。 一路风驰电掣,比来时的速度快了许多。 回到防风谷的时候,时辰还早,人们还没有起床。算算时间,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他们径直落在折柳苑的门前,意映跳下来,防风邶却叫住她,递给她一支发簪。 簪体是用冰晶包裹着珊瑚制成,簪头镶嵌着冰晶雕刻的化羽铃兰,花心包裹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意映不认得那是什么珠子,像珍珠却又比珍珠更剔透。 整支发簪清新脱俗,美极了。 意映惊艳不已,暗中感叹相柳家里的好东西真是太多了。 等等,簪子,意映不由得想起来上次两人一起遇见的小夫妻,那位丈夫送给妻子的就是一支簪子。 意映怔怔地抬头看他,防风邶故作淡定地轻咳:“小妹的生辰礼。不知道送什么,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簪子。” “可是……我的生辰已经是昨天了。” “不要就还给我。”防风邶傲娇地撇撇嘴,伸手作势要拿回来。 “那不行!它已经是我的了!”意映直接把簪子插到头上宣示主权,不小心插歪了,防风邶凑进一步伸手帮她调正,在她耳边低声说,“有人在偷窥我们。” 意映也察觉到了有人,不由得心里发虚,猛地回身,周身的灵力凝聚成几支风刃袭击而去。 是沉璧,意映松了口气,灵力也随之撤去,她嗔怪道:“沉璧,怎么是你?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 忽而又反应过来沉璧是从外面回来的,突然间又慌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沉璧也被她吓了一大跳,稳了稳心神道:“我半夜醒来,发现小姐不见了,等到现在还不见你回来,实在坐不住,就出去找你了。” 意映心里一沉:“你去哪里找我了?” 沉璧直视着她的眼睛:“随心堂。没想到,二公子也不在家。” 意映有些紧张,咬了咬嘴唇,解释道:“我心情不好,就缠着二哥带我出去散散心。” “所以我没有声张。想着有二公子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意映松了口气就坡下驴:“是啊,有二哥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沉璧腹诽,有他在才让人忧心吧! 她看到了意映头上夺目的簪子,问道:“这簪子是……” 话问了一半,她就突然猜到了答案。 意映开心地看了看:“是二哥送我的,好看嘛?” 果然…… 沉璧看向二公子,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酸涩,微笑道:“好看极了,二公子的品味极好。” “那是自然,”意映回头冲防风邶笑道,“二哥快回去吧,趁今日没课,好好补个觉。” 防风邶笑着说了声好,转身回去了。 防风邶转身,三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瞬间消失。 沉璧望着防风邶的背影怔怔地发呆,意映在她眼前晃晃手:“知道我二哥好看,你也不用这样看着他吧!” 沉璧脸色微红,嗔怪小姐不要乱开玩笑。 意映笑笑,拉着她回了折柳苑,沉璧看看意映欲言又止。 意映先她一步开口问道:“沉璧,你是不是喜欢我二哥?” 沉璧一怔,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更红。 “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但若是他……我只能劝你,不要陷得太深。” “为什么?” 意映回想着那个痛入骨髓的梦,忍不住抚上了心口:“你们注定不会有结果的。陷得越深,将来就会越伤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结果?” “你不明白……他就像是天上的鸿鹄,根本不属于这里,如今只是为了母亲才暂时驻足。总有一天,他会飞向属于他的星辰大海。” “你留不住他。”她低声喃喃,是在说给沉璧,也是在说给自己,“我也留不住他……” 沉璧看着她神色微怔,陷入了迷茫和沉思。 意映已经回过神来:“沉璧,咱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把你俩当婢女,而是当做朋友。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告诉你了,你呢?你想对我说什么?” 沉璧垂下头犹豫了片刻,说:“小姐,我想劝你,以后收敛一些。” “收敛什么?” “我知道你一向洒脱随性,但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如今已经长大,将来还要嫁人,总要顾及身份和名声。往后,你怕是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昨日我喝大了,才失了分寸。谁让他们硬要让我喝酒的?” “他们确实不好,可我说的不是你喝醉了上房揭瓦的事……” “那是什么?” 沉璧仔细斟酌着措辞:“我是说你和二公子,你们虽是兄妹,但也……过往甚密了些。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已经长大了,却还常常出双入对,举止亲昵,又常常深夜共处一室,昨夜又一同夜不归宿,实在是……” “他是我哥哥呀……”意映有些心虚但又理直气壮,虽然她和防风邶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不是亲兄妹,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可以用兄妹情来遮掩的。 “不要说你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以往就算是亲兄妹也不是没有过……”沉璧心急,差点脱口而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什么?!”意映震惊地睁大双眼,是她理解的那样子吗?上古大神们那么奔放的吗?亲兄妹也……有瓜可吃? “你说的是谁和谁?”意映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小姐!现在在说你和二公子,别打岔!总之你要听我的话!” “是有人在外面说什么了么?”意映神色严肃起来。 “是。”沉璧幽幽叹了口气。 “说什么?” 沉璧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都是些很难听的话。总之是说你和二公子之间,看起来不只是兄妹……” 这么明显吗?!自己对防风邶的司马昭之心——居然路人皆知了嘛?! 第35章 咫尺相思 她没来得及补觉。 刚躺下没多久,她的母亲又来叫她。意映说自己酒还没醒,头痛爬不起来,母亲便亲自来折柳苑找她。 她的母亲从小就把她往联姻工具的方向培养,可惜她始终不如她的愿,贤妻良母应该会的东西她样样学不来,精通的全是男人应该会的,这让她的母亲越来越失望。 意映不爱听她说话,絮絮叨叨从来都是她应该如何做才能嫁的好,才能给家族和兄弟们带来更多的利益,只有她嫁个好人家才能让亲族都过得好。 无论她的箭术如何优秀,灵力武功多么出挑,在母亲的眼里,都是没用的,她只会让母亲失望。 母亲的唠叨总是让她倍感压抑,可她明白这是这个时代常有的观念,即便是现代,这样的观念也仍未消弭。 这样的家族氛围,意映越来越心疼原主了。 意映早不抱希望改变她,她不会在徒劳无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毕竟是她的母亲,只是观念冲突而已,总不至于伤害她,敷衍一下就是了。 反正等时机成熟,她会离开防风谷,再也不用理会他们。 这次,她的母亲严厉地给她讲了好久男女大防,说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整日和二哥混在一起,要她注意影响,免得坏了名声。 意映根本不在意名声,但却很在意二哥。她以往懒得费功夫和母亲争论,这次说到了二哥身上,她忍不住和母亲顶了几句嘴。 母亲气急败坏:“我就知道,你常常跟他玩在一起会学坏!你年纪小不懂事,他也不懂事么!他一个庶出的,又是男子,落得什么名声都无所谓,带累了你可怎么好!你还要嫁人呢!” 意映呆住,瞬间清醒,见矛头越发指向二哥,担心会给他惹来麻烦,连忙退让,表示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她旁敲侧击问母亲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从哪听的,母亲自然不会说,意映只说都是谣言,要母亲不要当真。 意映心中有数,知道是有人给母亲打了小报告,她猜测不是沉璧就是三弟防风哲,其他人不太可能在母亲跟前说得上话。 她相信沉璧是维护自己的。她觉得是防风哲的可能性更大,他很可能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然后跑到母亲面前添油加醋一番。 自那之后,兄妹俩好像约好了一样,一连很多天都没有主动去找对方,上学散学也开始各走各的。 防风邶那边应该也有人敲打过他了,只怕话说得更难听。 否则他对她的态度不至于一下子这么冷淡,就连家族课上见面都只是打个招呼就不再多话。 打招呼也是意映主动,他淡淡地应一下就走,从不主动和意映说话。 家族课上,逐渐也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 “你们说他们两个是真的吗?” “听说他们天天同吃同住,黏在一起,说是一起练功,谁知道在做什么?” “同住?睡觉也在一起嘛?” “不会吧,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不是,又不是同一个母亲。” “那也是兄妹呀!” “啧啧,那也太脏了。” “眼睛脏的人,看谁都脏。”也有一些看不下去的人,会替他们争辩几句。 “真的是,好像你们亲眼看到了似的。” “啧啧,人家真有什么,还能让你看到吗?” “嘘,她来了。” 意映一来,说话的人就急忙散了。 但以她的灵力修为已经能远远听清楚她们在议论什么了。 她瞥了防风邶一眼,他早就来了,正在专心练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仿佛充耳不闻外界的议论。 意映知道他的耳朵更好使,还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这样的话。 意映本身对防风邶就怀有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她确实有些心虚,觉得二哥被她牵连了。 自己好歹是个嫡女,什么话传到她耳朵里都不会太难听,但防风邶就不同了,只怕什么话当着他的面说,都不会太好听。 难怪他会对自己避之不及。 想到他平白无故承受这些污言秽语,意映想想就觉得内疚,也不敢再主动和他多话,生怕给他招来更多的非议。 两人都怀揣着心事,都在躲着对方,所有的心事都只好自己消化。 意映每天还是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毒药或者是灵药,只是不再有防风邶的陪伴。 好在流霜和沉璧都会陪着她,让她觉得没那么难过。 她的小姐妹意清也常常来找她。 以前这丫头害怕被人说她攀关系,很少主动来意映家里找她,最近却来得有些频繁,想来也是听到了那些谣言,担忧她不开心,特意来多陪陪她。 雪中送炭的人,她会牢牢记得。 这天意清带着她的嫡出长姐防风意静一起来找意映玩。 意静虽然是二叔家的,但却是防风氏这一辈嫡出的长女,如今已经成年,要议亲了。 姑娘家快要嫁人离家,免不得有些许伤感和不舍,意清便带她一起出来散散心。 意映平时和她打交道并不多,但听意清说过,这位长姐在家中并未为难过她,意缘欺负她时,还会帮她主持公道,因而意映对她印象还不错。 女孩子凑在一起无非是谈论衣服首饰,可意映对此并不精通也不感兴趣,话题也就聊不起来。 意映不觉得什么,可意静觉得很尴尬,她一定要刻意找点话题,见她头上的簪子很好看,就问她是从哪里买的。 意映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是二哥送我的。” 一不小心又踩中了雷区,意静更尴尬了,见她一直在低头鼓捣那些瓶瓶罐罐,于是随手拿起她桌案上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问是什么,意映连忙劈手夺下来说:“别动!这些都是毒药!有剧毒的!” 意静吓得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她:“这些……都是毒药?” “对。” 意映突然有些沮丧,如今二哥也不过来找她了,她还摆着这些做什么?不如收起来,免得误伤了别人。 她让流霜去找了一个箱子,一股脑将这些毒药放进去。 “意清跟我说你这里都是毒药,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意静心有余悸地看着意映把毒药一瓶一瓶装满了那个小箱子。 意映笑了笑,从架子上找出两瓶灵药给了意静,一瓶美容养颜,一瓶安神助眠,又对意清说:“我这里明明还有很多灵药,你怎么不说?哪里就都是毒药了。” 意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只是说你做了很多毒药……我是想说你很厉害……” 意静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意映幽幽地说:“谣言就是这么出来的。” 意清急忙说:“我们都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意静附和:“是啊,不要理会他们,过些日子,旁人也就淡忘了。” “可当事人是不会淡忘的。”意映淡淡地说,低下头继续捣鼓自己的药。 意清担忧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意静,见意静盯着意映若有所思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意映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但我真的没事,我心大得很,想得开。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静姐姐议亲。” 她们同出一个氏族,自然同气连枝,意映的名声受到影响,虽然传播范围并不大,但也很可能会影响到家族中的其他女儿。 眼下,意映、意清和意缘都还没有成年,可防风意静却正在议亲,只怕对她会有影响。 意静笑了一下,说女子的亲事本来也由不得自己,听天由命吧。 意映看出她笑得勉强,知道她必然是言不由衷,打算请母亲帮忙关照一下她的婚事。 意映并不在意名声和婚事,但身在这个世界的女子们是逃不出这个牢笼的,她们的婚事很可能决定余生是否幸福。 送走了她们,意映想自己身边还有这些人来开解一下,可是防风邶,他怎么办呢? 他不可能告诉静夫人,一清、二白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她和流霜、沉璧这样从小养成的亲近,毛球也不在身边,不过以毛球这个憨憨的脑回路,在他身边只怕也没什么用。 他只能自己开解自己。 他从来都是靠自己。 意映又想起原书里,相柳不但要自己开解自己,还因为情人蛊的关系,他感受得到女主小夭为别人的每一次心痛,他承受着这样双重的心痛,反而还要去开解小夭。 每一次小夭伤心难过时,他都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可他自己的伤心难过,却被他藏得很好,不让人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真该死,意映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好痛。她不愿意让他再受到一点委屈,这样心理上的伤,往往比身体上的更难受!她要保护好他的心。 可是,她还是让他伤心了。 他是那么好的人,不该承受这样的污名。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呢?会不会正在难过?会不会正在生她的气?又或许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大风大浪他都经历过许多,这些在她看来天大的风波在他眼里也许不过尔尔。 她很想他,要不要去看看他? 可她不敢,谣言本来就甚嚣尘上,她不敢再去主动接近他。 第36章 我想你了 犹豫片刻,意映又叫流霜找来一只小篮子,从架子上挑了几瓶温补的灵药放进去,要她给二公子送过去,说是给静夫人的补药。流霜爽快地应下,然后问她要不要给二公子带什么话过去? 意映想了想,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摇了摇头。 防风邶正在静宁阁给母亲捏肩捶背,他心情不好,做母亲的自然有所察觉。 “你和映儿最近闹矛盾了?” 防风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有些日子没过来了。”静夫人幽幽地说,她不来了,你也不怎么笑了。 “她……她忙得很,您又不是她的生母,她哪里有功夫天天来看您。” 静夫人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每次来都是来看我的吧?” 防风邶愣了愣,反问:“来这里不是看您,还能干什么?” 静夫人看了他半晌,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能白捡一个便宜女儿呢!你可不知道,娘当年多想要个女儿。” “娘?您这是对我这个儿子有多不满意?”防风邶苦了脸委屈道。 静夫人忍不住笑:“怎么会是对你不满意,只不过是有了儿子就想要女儿,有了女儿又想要儿子,所求不过一个圆满。” 求一个圆满吗?防风邶陷入沉思,什么是圆满?自己所求的又是什么样的圆满?小妹呢?她又想要什么样的圆满? 怎么回事,怎么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小妹? “罢了,不如你早点给我娶个儿媳妇,我也算是捡了半个女儿。” “娘,你又来了。”防风邶无奈地笑了,这话题绕来绕去,总会绕回到催婚上来。 “总要看到你成个家,有个媳妇疼着你,娘将来才能安心闭眼。” “那我更不能成家了,偏不要娘闭眼。”防风邶嬉皮笑脸地说。 “你这孩子,越大越没个正形。”静夫人被他逗笑,嫌弃地摇摇头。 流霜提着小篮子进来打招呼:“二公子,静夫人。” 防风邶见到流霜,心知是意映叫她来的,笑了一下然后又收住笑容,明知故问:“流霜姑娘怎么来了?” “小姐让我来给二公子送药。这是小姐特意给静夫人做的药,要我代她送过来。” 防风邶接过,笑道:“小妹费心了,你代我谢谢她。” 流霜笑着应下,问道:“还有别的话要我带给她吗?” 防风邶想了想,张了张口,却又摇了摇头说:“没有。” “……”流霜无语,心想这兄妹俩真是如出一辙的别扭,明明都有话想说,却又都不说,连反应都完全一样。 送走流霜,防风邶把小篮子打开,看着里面的几瓶药发呆,静夫人说:“她若是没空来找你,你便去多看看她吧。” 防风邶无奈地笑笑:“娘,儿子也很忙的,哪有空总是去找妹妹玩。” “……娘还不知道你了?你能有什么事好忙?” 防风邶认真道:“我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照顾娘。” 静夫人有些动容,深深地看着他:“你这孩子。” 流霜刚一回去,正打算喝口水,意映就窜到她面前问:“怎么样?二哥说什么了吗?” “他说,你费心了,谢谢你。” 意映给她倒了杯水,流霜毫不客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意映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喝完了水,却还是没等到下文。 “……” “没了?” “小姐,你只让我送个药过去,他还能说什么?我问你要不要带话,你说不要的。” 怪我咯? 意映翻了个白眼:“那你这么渴!我还以为你说了多少话!” …… 很快就到了年终考,意映什么考试都不怕——除了骑术课。 其实经过防风邶一年的陪练,意映的骑术已经不错了,但是骑术测评的前一天,意映还是不放心自己,骑着小乖出来遛弯。 这天是满月,意映看着月亮发起了呆,不禁又在想某人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化羽铃兰,就好像他还陪在她身边。 包括这支铃兰,防风邶送她的花都有些枯萎的迹象了。 她原本想等到它们的灵气盛极转衰时候,要防风邶帮忙用灵力封住水分,好让它们常开不败。 可谁知,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竟已经互不来往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莫非也要和这些花一样,终究还是留不住的? 正在难过,她的小乖突然躁动起来,她正觉得奇怪,防风邶骑着飞毛腿来到她身边,小乖就安静了下来。 意映强压着心头的惊喜,撸着小乖的脖子,没敢看防风邶:“我说她怎么了,原来是飞毛腿来了。好久不见,小乖都想他了。” 防风邶也没看她,看着前方的月亮淡笑:“看来飞毛腿也想她了,以前见到她都不耐烦,这次倒没有。” 飞毛腿看了一眼小乖,满脑袋莫名其妙: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意映轻笑出声。 防风邶笑问:“比一场?” 意映摇头:“我可比不过你。” “我们的大小姐,竟然还没开始就认输了?” “我在骑天马这件事上很有自知之明。” “我让你五十步。” “一百步!” 防风邶失笑:“好。” “赢了有奖励吗?” “随便你提。” “好啊!”意映灿然一笑,打马而去。 她的身姿飒爽飞扬,不再是当初瑟缩畏惧的样子,显然已经自信极了,防风邶放心多了,他会心一笑,也打马追去。 “我赢了!”意映知道防风邶并没有全力以赴,就和之前和她对招打架一样,他总是会放水。 防风邶笑问:“小妹想要什么奖励?” 意映想了想,认真道:“我想要哥哥知道,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声,也不在乎什么身份,我只在乎你。我这些日子不找你,不是因为我怕了流言蜚语,我只是怕你被我牵连,处境会变糟。” 防风邶看着她:“我知道。我也一样。” “我也知道。” 兄妹两个相视一笑,一起踏马回家。 “对不起,二哥。” “嗯?” “我牵连了你,害你无辜遭受这些非议。对不起。” “也许是我牵连了你。” “怎么会是你牵连我呢?” “比如我送你的这朵花,也许就是它招来了流言。” “可我很喜欢这朵花。错的是造谣的人,不是花。” “错的也不是你,你不必道歉。” 他们已经回到了折柳苑门前,意映取下发间的化羽铃兰递给他,要他帮忙用灵力封住,好让它能常开不败。 防风邶想起他用灵力封存的那支柳条,他们两个还真是同样的性情。 “你等我一下!”意映跑回房间,把各个角落的花收回来,好大一捧递给他,要他统统封入灵力。 防风邶摇头失笑:“都像你这样,卖花铺子就要关门了。” “我不管,这些都是你送我的,我要它们都好好的,常开不败!” 好多天了,兄妹两个都没睡踏实,如今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骑术课考评开始。 考场在防风谷后山,那里山峦起伏,丛林密布,云遮雾绕,大家要骑着天马跨越这些迷障,顺利绕山谷一周才算合格,以用时长短取成绩。 男子与女子的测评标准不同,并不在同一天,今日是女生测评,但也有许多男生过来,为自己关系要好的姐妹和朋友助阵。 意映抽签分在最后一组。一直等到她要上场了,她也没有见到防风邶。 意映有些失落,但又觉得本该如此,对防风邶来说,如今照顾母亲才是最重要的,她的介入,不该让他的剧情偏离太多。 防风意缘和她同组,她斗志昂扬,有意和她再比一次。 见防风邶没有来,意缘心知肚明是因为那些谣言,幸灾乐祸道:“你的好二哥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么?怎么他最近都不理你了,如今也不来给你助威打气?” 意映毫不在意地笑笑:“如果你足够强,还需要人来给你虚张声势吗?” 意缘又被噎住,看了看自家那边声势浩大的拉拉队,反而觉得落了下风。 哨声响起,意映稳稳打马飞出,一路稳扎稳打,不知不觉超过了一惊一乍的意缘,跑到了第一个,随着地势越发复杂,距离越拉越大。 飞跃重重迷障和山峦,飞入云层,来到了地势最险峻,高度最高,迷障最复杂的一段。 云层渐厚,遮蔽了双眼,意映牵引小乖放慢速度,仔细分辨方向,稳稳地避开各种障碍。 小乖突然悲鸣起来,浑身抽搐,眼睛渗出了鲜血,意映大惊,判定她是中了毒。她连忙拉紧缰绳,想让她就近降落在一处山峰上给她解毒。 可毒发凶猛,小乖痛苦地挣扎翻滚,根本不受控制,意映被甩了出去,她死死抓着缰绳不放手,谁知缰绳也被做了手脚,一下就被挣断了,意映彻底被甩飞,一人一马双双向山谷落下。 防风意缘正好追到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坠落下去。 第37章 从天而降 从万丈高空坠落,下面是密布的树林和山石,意映知道摔下去定然九死无生。 她本就恐高,这番惊吓更是好半天才回过神自救。 她努力催动灵力,迅速聚起身边的风,撑起自己的身躯,企图以反向的风力缓冲掉下坠的冲击力,她身边的风越聚越厚,很快形成一个护盾。 坠落的速度太快,她只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害,至于能减少多少,摔下去会死还是会残,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意映决定坦然接受命运,凝神全力聚起身边的风,闭着眼睛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坠落下去。 她想起了相柳,遗憾自己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还试图给相柳逆天改命,原来她自己的命都难保。 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出了事会是什么反应,若是她死了,他会不会后悔今天没有来,会不会为她伤心难过。 一个怀抱从天而降,她睁开眼睛,是他! 他不是没有来吗?从哪里冒出来的! 防风邶一手托住她的头,一手环过她的腰,然后拥着她用力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身子仰面垫在下面。 他想拿自己的肉身给她扛伤!意映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翻身到下面,但她抗拒不了他的钳制。 “你专心聚风。”防风邶语气镇定,意映也不再慌乱。 是了,这么高的高度摔下去,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护盾,谁在身下也只是早死一秒晚死一秒的区别。 意映双手死死护住他的后颈和后脑,闭上眼睛更加努力地聚起风。 风越聚越密,她催动的灵力逐渐超出了她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口鼻都渗出了鲜血。 两个人身下聚起厚厚的一团护盾,坠势终于稍缓。 与此同时,他们坠落进了山林之中,只听到劈里啪啦一阵巨响,他们砸断了不知多少树木,终于掉到了谷底。 呼吸声,心跳声——自己和他的都还在。 意映放下了心,还好,他们都还活着。 好半天,意映睁开眼睛,不知是灵力透支还是摔得惨烈,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好像灵魂都摔出了躯壳,好久好久才归了位,找回了知觉。 她眼中充血,口鼻喉头也是一片血腥,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她还压在防风邶的身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的手垫在他的头颈下面,她轻轻抽了出来,双手有些发麻,还在微微发抖,但却没有外伤,还好,这说明他的头颈应该没有损伤。 不枉她的护盾重点防护在他的头领胸口等要害部位。 她挣扎着从他身上爬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身子和胳膊腿,还好还好,还都是完整的。 她轻轻唤他,声音还有些发颤:“防风邶,你还好吗?” 他没什么反应,意映有些慌,搭上他的脉搏,见他的脉息虽然急促混乱,但还是强劲有力的,总算放下了心,她仰面躺倒在防风邶身旁,放松了下来。 靠,好痛,浑身都好痛,意映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每个关节都好痛,知道身边的人只怕更难受。 她在怀里摸了半天,身上带的药早都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想到那些药对他怕是也没什么用,意映举起自己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血珠瞬间渗了出来,她把灵力凝聚在伤口周围,混在血中,然后把手腕递到防风邶嘴边,想趁他昏迷的时候给他喂点血。 她这么心甘情愿无比虔诚,她的血应该对他有点用吧。 防风邶却握住了她的手腕,睁开眼睛问她:“你干什么?” 意映看到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一开口,口中也流出了血,明白过来他一动不动并不是昏迷了,而是不想暴露自己受伤狼狈的样子。 意映心疼死了,急忙又把手腕往他面前递了递:“医药课上不是讲过,防风氏的灵血和灵力是极好的补药,我带的药都丢了,还好有血,你快吃一些,看看有用吗?” “用不着。”防风邶极力偏了偏头,用力向外推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抹去嘴角的血。 他的血有剧毒,是万万不能碰到意映的,何况是碰到意映的伤口,只怕她会立即中毒暴毙。 意映见状也反应了过来,只好缩回了手腕,可血都咬开了,不能白流啊,她就自己吸掉了这口血。 也不知道自己吃自己的血有没有用,她吃了一口,唔,好像没什么作用。 防风邶又闭上了眼睛:“我好渴,你去找点水来吧。” 意映点点头,连忙爬起来向四周查看,这才发现,以他们俩为中心,周围的树木向外乌泱泱倒了一大片。 “这……这是……我干的?”意映目瞪口呆。 “反正不是我干的。”防风邶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对四周情形了如指掌。 “……” 意映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是她用灵力聚起的风劈倒的? 她这么牛逼的吗? 她愣了一会,才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去。 意映走远之后,防风邶侧过身子吐出几口乌血,他艰难地爬了起来,后背还扎了几个断枝。 还好意映聚起的灵力劈开了大部分树木,形成的风盾也挡住了绝大部分树枝,否则从那么高的空中坠落下来,这些树只怕会把他们两个都戳穿。 这些树枝也因为风盾扎得不深,只要他掩饰得好,意映就不会发现。 他用灵力将树枝逼了出来,斜倚着一棵被意映劈倒的树干坐好,仔细擦干净嘴角的血,然后挥手用灵力掀起一层泥土遮掩住地上的血迹和血树枝,迅速打坐调息。 意映没走多久,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寻着气味过去,看到了和她一起掉下来的小乖。 中毒加上从高空摔落,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已不成形,只依稀可见熟悉的鞍辔,能让意映确认她的身份。 她不是没见过死亡,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画面,意映一阵心悸,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她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来,心中一阵难过和后怕。 如果不是相柳突然出现,如果不是她拼命聚起了风,也许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她的小乖没有了。 她护住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她没有余力护住她。 “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 意映泪流满面,徒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掩埋了残缺不全的小乖。 她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小小的坟包,定定地说:“小乖,我会给你报仇。” 她继续去找水,因为不放心二哥,没有走太远,就在附近摘了些果子,用衣襟包裹着回来了。 她蹲在他身边,把怀里的果子递到他面前说:“找不到水,吃些果子解渴吧。” 防风邶随意拿起一个果子,瞥见她的两只手都脏兮兮的,手指还有好几道血痕,皱眉问道:“你去和野兽抢果子了么?手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她离开前双手都是好好的。 意映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这个样子,她把果子堆放在地上,两只手在自己身上蹭干净一点,淡淡地说:“没事,应该是刚刚挖坑的时候弄的。路上看到了小乖,我把她埋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防风邶却听到了浓浓的伤感和自责。 “她中了毒?” “是。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中了毒,我却毫无察觉。”意映忍不住红了眼眶,但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不是你的错。” “我还不够强。” “不是谁都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活着。” “可是我救不了她。” “那就给她报仇。” “嗯!”意映坚定地点头,狠狠地咬了口果子。 防风邶也终于吃了一口,随即蹙眉问道:“这果子怎么有一股血腥味?” “有吗?是你口中的血腥味吧,你伤得太重了。” 这种野果可以疗伤,意映悄悄把灵血用灵力灌注进去,好让他吃下去,也许能对他疗伤有作用。只可惜条件有限做的仓促,血的味道没有办法掩盖。 “你也受了伤,不要再浪费血了。”防风邶显然看破一切。 “血已经浪费了,你就安心吃掉吧!只要你吃掉了,就不是浪费。” “……” 她总是有那么多歪理,让他无法反驳。 “知道要害你的是谁吗?”防风邶问。 意映皱着眉头沉思,她也在想这个问题。 第38章 暗箭难防 意映仔细想了想:“防风哲和防风意缘都看我不顺眼,但我不觉得他们想置我于死地。防风哲好歹是我亲弟弟,我也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不至于要杀死我。我掉下去的时候,防风意缘就在不远处,她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 防风邶提醒道:“你死了,他们最多幸灾乐祸一阵,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你。” 意映毕竟是族长唯一的嫡女,若真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防风小怪不会善罢甘休的。 “实际的好处?”防风意映凝神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防风意静?!” 意映想起了这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最近却和自己走的有些近的女子。她是二叔家的嫡长女,也是防风氏这一辈的长女。 嫡长女往往是族中第一个嫡女,都会被寄予厚望,为培养她投入的资源也是极大的。防风意静虽然年长几岁,也是嫡出,可她的父亲却不是族长。 而意映是族长唯一的嫡女。 “若我死了,她就是防风氏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我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她的。” “她正在议亲,若是我死了,她的亲事就会更重要,必然会上一个档次。” 意映越想越觉得从既得利益来看,防风意静的嫌疑最大。 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防风意静就要杀死她嘛?! “没想到这个防风氏嫡女,还真是不好当。” 她一直以为要等到原书主线剧情开始后才会有危险,现在只要和二哥一起愉快地培养感情就好,没想到在防风谷就开始步步危机,更没想到这危机竟然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大意了。 真不知道原主曾经是怎么度过这些危机的。 或许原书本没有这些事,因为自己比原主更嚣张任性,又懒得费心思和防风氏族人搞好关系,所以才引来了杀机。 “幸好有你,”意映心有余悸,“否则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防风邶并不居功:“我不过是提醒了你一个思路,答案是你自己想到的。” “没有你的提醒,我可想不到这个答案。真不愧是——”意映差点脱口而出“真不愧是军师大人”,连忙急转了个弯,说:“真不愧是我的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防风邶眉头微挑,显然对这个职位有些不满。 意映打着哈哈,连忙改口:“不不,真不愧是我的神仙哥哥!” “……” “若不是你救我,只怕我这次非死即残。” “不至于,你顶多会摔成我这样子。” 意映心想,你这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而且——如果只是她自己,她也许不会被激发出这么强大的潜力来自救,她不想连累他和自己一起死,才爆发出了更强大的力量。 果然——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 想到他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人,所有对他好的人,他都不惜豁出性命去回报。自己平时对他还不错,他会把自己当作重要的人来保护也在情理之中。 可—— 有没有一点可能,他不只是把自己当妹妹呢? 意映摇摇头,劝自己清醒一点,还是不要太过自我感觉良好,宝宝蛇不是那么容易攻略的。 反正不管他怎么样看待自己,她对他都始终不会变。 防风邶看着她瞬息万变的神情,问她:“你在想什么?” 意映连忙转移话题:“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他早上安顿好母亲就来了,只是不想再引起别人的非议,打算找个地方悄咪咪观战,等意映安全比完后就回去。 他提前勘察过路线,觉得这一段路最凶险,所以就在这附近的悬崖上找了个地方猫着。 没想到她真的出了事,他就不管不顾地一跃而出。 那个时候,他一着急九个脑袋什么都没想就冲了出来。 抱住她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轻功虽然很好,可在这样高的空中无所依凭,他并不能保护两人安然无恙地落地。 毛球远在极北之地,飞毛腿近得多,可也不能闪现,等召唤他们赶到,两人早都凉透了。 他的灵力可以聚水,但这里没有现成的水,他只能从空气中和植物里吸取水分聚集起来做护盾,远不如聚风来得快,反而还会影响意映聚风。 不如放手让意映拼一把。 还好意映争气,护住了他们两个。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意映的风救不了她,他会现出九头妖身硬扛伤害护她周全,至于他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摔死一条命。 他猛然想到了意映当初说的话——“万一呢,万一将来你遇到了什么人,会不管不顾地为了她付出一切,甚至是性命呢!万一你会为了她而不惜伤害自己呢!” 原来这个人他早就遇到了。 但他是不可能承认这些的,他沉默了一会,转移话题:“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吗?” 意映没察觉被他带跑了话题,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还要验证一下,免得杀错了人。” “你想怎么验证?” 意映想了想,说:“秘境试炼就要开始了,她这次没能杀了我,应该还会有下一次,秘境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如果她不敢动手了呢?” “那就逼她动手。” “你要小心。” “我会的,哥哥,你也要小心。” “我有什么要小心的,她要杀的是你。” “你这次帮了我,说不定她下次连你一起杀了。”意映心说你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我的人了,肯定会连你一起对付的。 “那她也得有这个本事。”防风邶一脸不屑。 “还有,防风哲应该也还会找你的麻烦,你也要小心。” “……”这个人防风邶都不屑于开口了。 “还有,我身边的沉璧,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喜欢你的。”意映越想越觉得头大,书里没有提过,她以前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二哥单凭颜值就可能会招来一堆麻烦,沉璧可能只是个开始。 “……” 好麻烦的一群人,不如都杀了干净。 防风邶听得一阵烦躁,要不,他直接把这些麻烦都杀了吧。 可他又想到这些人好歹是意映的亲人朋友,算了,还是不要随便杀掉。 但他们又都可能伤害意映,不如他以自己的方式去验证一下。 “你明白吗二哥?她喜欢你,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意映见他没什么反应,总觉得他还没开窍,刻意凑到他跟前又强调了一遍。 她冷不防凑过来,防风邶没防备吓了一跳,急忙偏头躲开,皱眉不悦道:“我又不是傻子。” “哦~原来你都知道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意映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像个有瓜必吃的猹。 防风邶看了看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远处有人喊着意映的名字,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找她的人到了。 防风邶撑着树干爬起来,意映连忙伸手扶他,他挣开她的手说:“你跟他们回去吧。” “那你呢?” “我不能和你呆在一起。”防风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9章 恪守男德 意映明白他的意思,他要避嫌。 她猛然看到他后背的血痕,更是心急又心疼,急忙追着他跑去:“不行不行,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能自己走呢?” 防风邶冷漠地说:“这点小伤,死不了。” 意映有些着急:“这还是小伤!骗谁呢!我又不是傻子!你慢点儿走!” 防风邶越走越快,意映追不上他,又急又气地喊他:“你等等我呀哥哥!二哥!防风邶!” 防风邶听出她很是恼火,脚步顿了顿,还是决定继续走。 “哎呦喂!”意映重重地来了一个平地摔。 防风邶果然慌了,闪身回来扶她,意映爬起来,趁机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要么我跟你一起走,要么你跟我一起走,你选一个吧!” 防风邶:“……” 防风邶犹豫片刻,狠心挣开她的手。 他知道他和她只是呆在一起还能说得过去,但绝对不能有这么亲密的姿势,否则会毁掉她的清白和名声。 意映以为他还是要甩开她一个人走,更加死命地缠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委屈巴巴泪眼汪汪地哀求:“我是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你也不要把我丢下好不好。” 他总是这样,把想要靠近他的人狠狠推开。 想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防风邶突然就狠不下心来了。 想到他和她主动保持距离的这段日子心里的思念与酸楚,想到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竟然遭遇了这般狠毒的刺杀,他忍不住后怕,庆幸这次忍不住过来看她。 他不敢想,如果这次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会多么崩溃。 而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以后她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防风邶下定决心,不想再违心远离她——至少在她的麻烦解决之前。 他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擦掉她的这滴泪,在将要碰到她的脸时又停住了手。 但是,他只能以哥哥的名义守护她,男女有别,她是女子,他不能逾矩。 意映毫不犹豫地双手攀上他的手腕儿,然后把脸蹭上了他的手,抹掉了那滴眼泪。 防风邶震惊地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来找意映的人群乌泱泱地过来了,他回过神来,但此时收回手也来不及了。 意映对着他狡黠一笑,双手下移抓起他的袖子,假装想要借他的衣袖一用,用灵力割开了他的衣袖,擦起了自己的眼泪鼻涕。 “……”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沉璧,她先是震惊地看到防风邶好像在摸意映的脸颊,她愣了片刻,连忙不动声色地用身子挡了挡其他人的视线。 紧接着流霜也发现了他们,她想都没想就激动地招呼大家过来:“小姐在这里!” 人群呼啦啦地走近,正看见防风邶被意映扯住了胳膊截断了衣袖。 沉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哥哥被妹妹扯断了袖子,总好过哥哥摸妹妹的脸…… 意映冲防风邶嘿嘿一笑,她擦完了眼泪鼻涕,小声道:“反正你的这身衣服也破得不能要了,不如借我当帕子用用,回头赔你一身新的。” 防风邶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把那只手背在身后。 防风意清看到意映,实在忍不住飞奔过来抱住她哽咽:“你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意映往后踉跄了一步疼得直叫唤:“哎呦呦,疼死我了!” 意清吓得连忙松手,上上下下仔细查看她:“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意映夸张道:“浑身上下都伤透了!严重得不得了,要不是二哥救了我,我可能就要和小乖一起长眠于此了。” 防风邶:“……” 他就静静地看她演戏不作声。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老夫要吓死了。”他们的骑术师父是防风氏的一位族老,得知意映在最高点摔了下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他可不想族长唯一的嫡女在自己的课上出什么岔子。 “二公子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沉璧有些担忧地问。 防风邶摇摇头。 意映却重重点头:“他伤得更重!”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防风意缘也跟着众人来看热闹,突然想到比赛开始前根本没有见到防风邶,又开始八卦带节奏,“早上没看到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来就来,还要跟你报备么?”防风邶板着脸冷声怼道。 “你!”防风意缘气得跺脚,他虽然是族长的儿子,可不过是一个庶子,竟然敢对她这个嫡女这么说话,要不是看在他长得实在好看的份上,她要忍不住骂他了。 防风意静就站在防风意缘身后一言不发,眼睛一直盯着意映。意映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但防风邶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防风意静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回去,防风邶冲她笑了一下,那笑容莫名地阴冷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野兽牢牢盯住的猎物。 怎么可能?一个不学无术无足轻重的庶子而已,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防风意静定了定心神再看过去,防风邶已经不再看她。 防风意静松了口气。 流霜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意映,说:“先回家疗伤吧!一清已经去请医师了,想必已经到了府上。” “有车辇吗?能不能让我们坐车回去,我要死了,一步也走不动了。”意映说着就要瘫倒在地,流霜和沉璧连忙架住她。 “……”防风邶心想,刚刚也没见你这么柔弱,抱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很,搞得我都没挣脱开。 但他知道她是心疼他,想让自己和她一起坐车辇回去。 “有有有。”流霜连忙去让人把停在树林外的天马车辇驾过来。 “能不能不要飞了啊!我要吓死了,再也不要飞了!”这句话是真的。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大半的恐高如今功亏一篑,一夜回到解放前——她比以前更怕高了。 流霜为难:“可是这里的地形天马也走不出去,只能先飞出去,出了林子,再走回去。” 意映假装虚弱恐惧到不会走路,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好半天才爬上马车。 防风邶惊异于她的演技,然后配合她的表演,也半瘫一样爬上马车。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正对着车门的主榻上。 流霜和沉璧也上了马车,流霜直接坐在意映身边的侧榻上,从怀中掏出从折柳苑带来的药,让意映看过确认对症,把药倒在手心里,递到意映嘴里吃下。 沉璧坐在防风邶身边的侧榻,流霜把药瓶递给对面沉璧,想让她给二公子喂药,防风邶径直伸手从流霜手中截过药瓶,直接往口中倒去,倒完就把药瓶放在桌上。 沉璧顿了顿,拿起面前桌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双手递给他,这姿势是表达敬重,可她的双手占满了杯子的边沿,让人无论从哪里接过都会触碰到她的手。 防风邶伸出三指从茶杯底端接过,并没有碰到她,转手又将茶水递给了身边的意映,然后又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 沉璧明白二公子这是在和她保持距离,心里一阵酸涩。 意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惊喜于她的宝宝蛇还知道恪守男德呢。 沉璧却想,原来他知道怎么避嫌,却又和意映那般亲昵。 第40章 心中有鬼 意映的这次意外在防风谷引起了轩然大波,她毕竟是族长唯一的嫡女,这不仅是在威胁意映,更是在威胁防风氏族长的权威,防风小怪和防风峥都在调查凶手。 意映身边被加派了很多高手保护,但意映嗤之以鼻,防风谷的高手也许还不如她能打呢,更比不上防风邶。意映嫌他们碍眼睛,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防风邶救了她,意映又有了理由明目张胆地黏着他,她说在哥哥身边才有安全感。 防风邶不再避着她,相比名声,他更在意她的安全。 父母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防风邶救了意映还受了重伤,现下正是他们心中的大功臣,他们也只能安抚两个孩子先好好养伤。 养伤是不可能好好养伤的,防风邶不让人告诉静夫人他受伤的事,仍然坚持每天朝五晚九照顾母亲,甚至课业和考试都没有落下一天。 他掩饰得很好,但是意映知道,他的伤一时半会养不好。 虽然家族给他送来了不少上好的疗伤药和补品,可惜都对他没有用处。 意映会变着法子把自己的灵血和灵力融合起来,混在各种补品和药物里面给他送过来,缠着他吃下去,对他总算有些许益处。 可她还没摸到炼化灵血和灵力的门道,效力本就减了大半,剂量又这样小,对他的伤实在是杯水车薪。 即便如此,体术课考试时,防风邶还是趁机暴打了一顿防风哲,谁让他和防风意静、防风意缘走得很近呢?这次意映受伤,防风哲还幸灾乐祸地说姐姐活该,都怪她平时太嚣张才惹来报复。 防风哲想趁防风邶有伤,报上次被秒杀之仇,特意打探了他伤在哪,这次和他对打的时候,一上来就冲着他的伤处发起攻击。 结果被防风邶轻松闪开,这次不是秒杀,而是揍到他求饶才作罢。 意映又好气又好笑,这傻蛇,只顾出气,都不顾自己的身体了! 秒杀多轻松啊!揍人揍这么久,不累嘛! 她得好好给小蛇补补,更加急切地拿自己的灵血研究如何才能做出对他有用的疗伤药。 防风邶每天照顾好母亲后便来意映这里坐着,运功疗一会伤,意映帮他守门,不让人打扰他,两人又恢复了足不出户的互相陪伴模式。 防风邶教会了她用灵力运功疗伤,意映有样学样地学会了,她的伤很快痊愈,可防风邶的伤却拖拖拉拉一直没有痊愈。 他在的时候,意映不好拿自己的血做药,就做起了毒药。 毒药对他很有用,能让他用毒练功。 有一回意映趁他疗伤不能动,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探查了起来。 他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连眼睛都没睁。 意映明知故问,假装惊奇:“奇怪,这么多天了,这么多药吃进去,你怎么还不见好?” 防风邶默不作声,假装听不见——他回答不了,也不想骗她。 意映自问自答:“莫非你天生体质特殊?” “……” 意映点头赞叹:“你果然是天选之子,与众不同。” “……” 一个多月过去了,防风小怪和防风峥查来查去,毫无头绪。年底族中事务太多,他们便说等年后再查,近期会加强防范,要她自己也小心些。 话说得好听,可谁都知道越拖线索越少,越难查出真相,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这在意映和防风邶的意料之中。 意映只等着对方再次出手揪个现行。 防风邶则决定自己去查。 他大半夜潜入防风意静的闺房,直接趁她熟睡施展搜魂术逼问出了真相。 她说自己从小就很嫉妒防风意映,明明是自己先出生的,可却什么都是意映的,就因为她投胎在族长家里,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兄妹的谣言也是她蛊惑别人散播的,她想先败坏意映的名声,再杀了她,就不会有人闹大了。可意映身陷谣言漩涡,地位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还要担心自己的婚事被影响。 她不甘心,越发恼恨她,如果没有意映,她会一直是防风谷最尊贵的女子,她可以有更好的婚事,防风意映如今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 她偶然间听庶弟酒醉后炫耀过知道如何联络大荒最厉害的杀手组织,便想到了买凶杀人。她买了死契,不死不休,这次没有得手,她还会把杀手带进秘境再次下手。 因为是在睡梦中问话,她醒来后不会有任何记忆。 他又去查了防风意缘,她说十分讨厌意映,想看意映出丑不假,但没想过害死她。她一直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传谣言,可惜族长一直在打压,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她原本还想传到整个大荒都知道,后来听说会影响所有防风谷女儿的身价,这才作罢。 他又去查了防风哲,这货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十分讨厌防风邶,想报复他但又不敢,因为打不过。更不敢惹意映,他嫉妒姐姐,从小就在姐姐的光环底下长大,从骨子里对这个姐姐又爱又恨又妒又怕。 最后他又去查了沉璧,沉璧承认喜欢防风邶,她怀疑防风邶对意映有非分之想,但她从没想过伤害意映,反而想保护她的名声,不想让她背上兄妹乱伦的污名。 查完这几个人,和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人心狡诈又怎么样,只要灵力不如他高深,所有人心里的弯弯绕都在他面前一览无余。搜魂术很好用,就是太伤神——尤其在他还很虚弱的时候。 他的伤本就没好,又接连动用搜魂术,耗费了不少妖力和心神,身心都有些透支。审问沉璧时就在意映的卧房——因为这遭刺杀,近来意映总是做噩梦,流霜和沉璧会轮番陪着她睡觉。 怕意映察觉,防风邶设下了结界隔绝声音和气息。 听到沉璧说怀疑他对意映别有用心,防风邶自己不禁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神不宁之下,设下的结界不稳,还是惊动了意映。 “谁?!”意映睁开眼睛,正看到一个黑影翻窗而出。 她最近如同惊弓之鸟,以为这人也是来杀她的,一个激灵摸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就射了出去。 匕首正中他的肩头,防风邶闷哼一声,踉跄落地。 大意了,小妹的反应居然这么快! 眼看要被抓包,防风邶忙用妖力化雪,整个人伴着雪花消失在了院子里。 意映起身追出去,见院中竟然空无一人,震惊不已。她的匕首上淬了剧毒,那人竟然没被毒倒,还这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 她压抑着恐高飞到屋顶上,四下查看,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她正疑惑着跳下来想要回去,不经意瞥见窗前的地面上有几片雪花。 雪花? 雪花! 第41章 当场破案 意映看着那几片雪花愣了愣神,陡然清醒。 虽然现在是冬天,可并没有下雪,那这不会是——相柳留下的吧? 难怪匕首上的毒药毒不倒他,难道刚刚那个人是相柳?! 她只觉得心尖紧张得一颤,忙蹲在地上想仔细看看这些雪花,却见这星星点点的雪花逐渐化掉,她的心也逐渐凉掉。 是雪花没错,是刚刚留下的,就在那个人方才落地的地方。 一定是相柳! 天哪,她伤了相柳! 意映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一阵心疼和慌乱,却不明白他大半夜不睡觉来做什么,又为什么宁愿被她误伤逃走也不愿见她。意映顾不上多想,跑回房间翻找她给相柳炼制的毒药和补药。 沉璧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在睡梦中头痛难忍,又听到意映闹出的动静,猛地惊醒,茫然地出来问她在干什么。 意映见到沉璧,问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沉璧什么都不记得,只说头很痛,意映随手给她找了一瓶止痛药,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就要出去。 “小姐!你披件衣服啊小姐!”意映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沉璧连忙给她找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披上。 意映跑到随心堂门前,屋内一片漆黑,似乎在昭示着主人已经入睡。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轻声问:“二哥?你睡了吗?” 防风邶早就听到她来了,他盘腿坐在床上,抬眼看着房门,听着意映在外面来回踱步。 他刚刚被捅破心事的慌乱还没有褪去,正不知该如何正视这件事,她就又来到他门前,他一时只想逃开。 但他转念又想到,今天晚上的动静只怕是会让她误以为又被人刺杀了,怕是正在惶惶不安,所以才来找他。 意映安静地等了等,听不到回应,她咬了咬嘴唇,心想他现在一定不想见到自己,又或是正在疗伤。 她满心的失落和自责,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于是打算回去。 防风邶眼眸闪烁了几下,攥紧了衣袖。 意映走了几步,想起药还没给他,又折返回去想把药给他放在门口,谁知刚回身,就见门打开了,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月光下,他看到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还蓄着点点泪光,湿漉漉的,看到他出来,那双眼睛里闪过一抹雀跃和惊喜,接着又变成了局促和不安。 “你……你没事吧?”意映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目光忍不住扫了扫他的肩头,那是他刚刚被她射到的位置。 防风邶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好像很冷的样子。 他在极北之地都来去自如,她知道他根本不怕冷,这个小动作就是在遮掩。 “我能有什么事?正做着美梦,却被你吵醒了。”防风邶好像困得睁不开眼,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无奈和无力。 他穿着一套干净雪白的里衣,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外面只胡乱罩了一件披风,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做戏要做全套。 果不其然,意映看不到任何伤痕和血迹——却不小心看到了他胸前微微敞开的领口,冷白的胸肌和锁骨若隐若现。 意映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这样漫不经心地撩人实在致命。 她合理怀疑他在用美男计转移视线。 但她是不会中计的,她比谁都清楚他此刻身上新伤旧伤一大堆,是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她担心。 他总是这样,把伤和血都藏得很好,不让人发现。 好像没有人发现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有些鼻酸,既然如此,那她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她红着眼睛挤出一个笑容:“呶!给你的!” 说着她把怀里的瓶瓶罐罐一股脑都塞到他的怀里:“有补药,伤药,还有毒药。最近不太平,多给你一些毒药防身用。” 防风邶错愕地接过,不可置信地问:“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药?” 意映越来越想哭,她不想再拖着他陪她演戏,只想让他好好休息:“嗯!你快些休息吧!” 防风邶点点头,垂眸看着怀中的瓶瓶罐罐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意映又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防风邶猛地抬头看她。 意映不想他再费神多想,连忙又补了一句:“惊扰了你的美梦,对不起。”说着转身飞快地跑回去。 防风邶一阵迷茫和困惑,总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又觉得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只是歪打正着。 他确信他刚刚逃得很快,她连他完整的身影都不可能看清。 她不可能猜到那人是自己。 她更不可能知道自己需要毒药胜过补药。 是因为她自己遇到了刺杀,担心他也会有危险,所以才会给自己送一些防身的药。 一切都能说的通,他一定是想多了。 这些药送来得很及时。 防风邶转身回房,一口气吃完了所有的药,她的药和以往一样,很甜,很好吃,特别是毒药。 但他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原来当有心事的时候,甜都泛着苦涩。 是药三分毒,别人像他这样胡乱吃药,恐怕没病也要吃出病来了,但他却可以把所有药中的毒性都提取出来炼毒功。 最近意映做的伤药似乎对他也真得起到了一些作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些伤药可以加速他的自我疗愈。 虽然这点作用杯水车薪,可比起以前受了伤只能自己硬抗,已经好了很多。 意映心事重重地回去,沉璧还等在门口,见她回来,问她是不是又去找二公子了。 意映没回答她,哭丧着脸倒在床上。 沉璧有些急,坐在意映的床前说了好多,她以为意映今天又做噩梦了,埋怨她不和自己说,却跑去找二哥,大半夜的实在不应该,自己之前提醒她的话她又不记得了。 意映本来就在烦恼,沉璧说的话让她越发心烦意乱,便掀起被子裹住了脑袋表示抗拒。 沉璧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这一夜,几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防风邶仍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照例早早起来照顾母亲,只是意映来找他一起去上课的时候,要她帮自己告假一天。 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她,决定躲开她自己冷静几天。 意映正想他多休息一下,便答应了,一个人去了学堂。 意映在学堂一直都心不在焉,连和防风意缘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直到她接连听到三弟和防风意缘都嚷嚷着头痛,又听说防风意静直接称病告假没有来,说是头痛的下不了床。意映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大家都以为是今年冬天太冷,他们都感染了风寒。 但意映却猛然想到,包括沉璧在内,所有喊头痛的人都是她和防风邶提到过的嫌疑人,难道是防风邶对他们几个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呢? 昨天父亲和大哥放弃了追查,她想像如果自己是相柳,会怎么做呢? 他应该会想帮她查清楚谁是那个真凶,那么他会动用搜魂术这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去审问。 意映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他一定是对他们使用了搜魂术。 所以这几个人都会头疼,防风意静是那个真凶,她潜意识抗拒最强烈,也会被搜魂术伤得最严重,直接下不了床了。 但相柳也因为重伤未愈,又一下子透支了太多妖力,审问沉璧的时候被她发现了,这才被她误伤,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情急之下化雪逃了。 一定是这样! 破案了! 第42章 动手动脚 她破案了! 然后更难过了。 想到防风邶为了自己的事情劳心劳力,可自己却射了他一刀,偏偏他还有苦说不出,只能自己吞下,装作无事发生。 意映懊恼又自责。 她痛恨自己该杀的人还没有杀,一出手就先伤了她最在意的人。 心好痛,她顿时无心上课了,只想好好抱抱她的宝宝蛇。于是她也称身体不适提前回了家。师父知道她前不久才受了重伤,就准允了。 防风邶刚刚照顾母亲吃完饭,感觉身上的伤口又有些出血,便回到随心堂反锁房门找了身干净衣服,把衣服脱下来,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 意映恰好跑回来,见随心堂的房门紧锁,以为他在休息或者疗伤,便乖巧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 防风邶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小妹就坐在他的门口,瞬间害羞,三下五除二连忙把衣服穿好,然后不知所措地看着门口发了半天呆,才想起把换下来沾血的衣服藏好。 防风邶深吸几口气,打开了门。 意映听到动静起身,看到他的一瞬间忍不住想扑上去给他一个抱抱,却又猛然想起他身上有伤,她怕碰到他的伤,跑到了他的面前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离得很近,怔怔地看着对方,脸色双双由白变红。 意映一时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好,防风邶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两人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会,同时移开了视线。 防风邶清了清嗓子,疑惑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突然想你了。”意映一如既往的直球。 “……”防风邶却再听不得她说这样容易惹他多想的话。 防风邶的衣服穿得有些仓促,胸前的衣襟没束好,有些褶皱,意映看见了,伸手给他整理平整。 防风邶感觉她的手隔着衣物却好像在挠自己的心,仓惶地退了一步转过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压压惊。 意映走到他身边开门见山:“今天防风意静没有来。” 防风邶又喝了一口水。 “听说不知道昨天晚上被谁搞得下不了床了。” “……”防风邶呛了一下,他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奇怪。 “昨天有个人闯进我的房间,我以为他是来杀我的,射伤了他。” 防风邶正放下水杯的手滞了一下,意映恍若不觉,十分懊恼地说:“后来我想,我可能误会了他,他应该是来帮我的。” 防风邶愣住,蹙眉反问:“为什么?” “因为沉璧、防风哲、防风意缘还有防风意静,他们都在头痛。我觉得,让她们头痛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防风邶再次败给意映的敏锐,试图再挣扎一下,“他们应该是染上了风寒。” “如果没有这个人出现,我也以为他们是病了。” “……” “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只有你会帮我。” “我只是一个庶子,就算有心想帮你,也无力。” “我倒是觉得,二哥的本事大得很。” “在你眼里,我好像是无所不能的。” “你是!” “……” “天知道你身上还藏有多少惊喜是朕……是我不知道的呢!” 防风邶扯起嘴角哼了一声:“是惊吓也说不定。” 意映上前一步:“敢不敢让我验明正身?”说着伸出手搭在他的衣襟上。 防风邶捉住她的手问:“你干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肩上有没有伤!” 意映步步紧逼,势必要脱掉他的衣服。 “小妹!” 他是真的相信她能做出扒下他衣服的事情,眼神有些惊惶又带着些威慑警告。 防风邶被她逼得步步倒退,直到被床沿绊倒跌坐在了床上。 意映怕他失去平衡倒下去会碰到身上的伤,连忙又上前一步俯身想扶住他。 防风邶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死死抵着意映不让她靠近。 触手一片温软,防风邶惶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见那只手正抵在意映胸前。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红着脸向后弹开一大步。 啊啊啊啊啊他知不知道胸部是女孩子的禁区啊!他知不知道自己刚刚摸到了什么!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怔怔地发呆,又突然顿悟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意映脑中轰然,完了完了!他知道!他开窍了!啊啊啊啊啊! 可偏偏是自己“调戏”他在前,怎么最后败下阵来的反而是自己! 他只是无心之失,只能怪自己太莽了! 防风邶率先冷静下来,见她怂了,不由得底气壮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笑得有些嚣张,张开双臂挑衅道:“小妹不验我的身了?” 意映白了他一眼,举起拳头捶向他的胸口。这九头蛇!果然蔫坏!可猛地想起他还有伤,又急忙顿住了手,犹豫了一下再次上手要去掀他的衣服:“谁说的?还是要验的!” 防风邶却没有躲开,反而走近一步探头在她耳边说:“有人过来了。” 意映大惊,慌忙收回手,躲开他一步,心虚地看向房门的方向,大门敞开,从意映一进门他俩就没有关门,不过他们此刻在里侧的拐角处,从门外看不到他们的情形。 见并没有人进来,意映回过头瞪他,再次举起了拳头。 防风邶笑得更嚣张了,半真半假地提醒她:“既然害怕再有谣言,就不要总是对我动手动脚。” “我没有!刚刚明明是你……” “我没有动你啊!”防风邶无辜地摊开双手,是哦,他刚刚只是凑近她,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再之前“袭胸”也是正当防卫,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 想到自从谣言四起,防风邶一直都在主动避嫌,即便现在和以前一样见面,他也没有再主动做出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肢体接触,确实是自己一直在纠缠他。 是自己越了界,让他烦恼了。 意映涨红了脸缩回手,咬了咬嘴巴,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二哥,我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防风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把自己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当了真。他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了。 他刚刚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他们却隔着兄妹的身份,他知道自己不能越界。 可小妹总是做出一些撩人而不自知的举动,让他避无可避,进退两难。 如今她知道了分寸,对他们两个都好。 只是他心里又不禁一阵失落。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终归,是把自己当作亲哥哥的。 他在肖想什么!期待什么! 第43章 哥哥最帅 沉璧抱着一壶温汤进来,正看到这对兄妹好像在——闹别扭? 她只觉得气氛诡异,空气都凝滞了。 沉璧没想到意映也在,更没想到气氛如此古怪,觉得自己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意映看到她,反应过来原来是真的有人过来了,她被防风邶弄得心慌意乱,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意映知道沉璧是来找防风邶的,但她确信防风邶不会喜欢沉璧的,心中丝毫没有危机感。 她反而一脸八卦地看向防风邶,她确实很好奇,想知道他会怎么对待不喜欢的女孩子向他示好,表情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防风邶没有看沉璧,只是盯着意映。 见她一副置身事外一心吃瓜的样子,防风邶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气恼,脸色很不好看,周身的气质冷了大半,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冷了不少。 沉璧打了个激灵,恨不得当场逃离,可来都来了,也不好扭头就走,就硬着头皮开口:“小姐……小姐不是在上课吗?怎么……在这里?” “啊?”这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了,意映轻咳一声强装镇定,“我不放心二哥,就告假提前回来看看。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也不放心二公子,听说二公子今日没去学堂,想到小姐应该也不放心,所以替您给二公子煮了滋补的神芝汤送过来。” “是你让她煮的?”防风邶问意映。 “不是我。”意映摇头如实说。 “拿回去吧,我这里不缺补品。别放在我这里浪费了。”防风邶毫不留情地拒绝。 “……”意映为沉璧刚刚萌动就死去的少女心默哀。 要不,解个围? 意映想到自己把沉璧当朋友,却都没有这待遇,这丫头也太见色忘友了,于是佯怒:“沉璧,我都没喝过你煮的汤!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胳膊肘往外拐? 防风邶挑眉,嗤笑了一声,语气更冷了:“小妹是说我是外人?” “不是不是!你怎么会是外人呢!我是说,从她的角度来看,明明我才是那个和她关系更近的人。”意映一愣,连忙解释。 哦,这样说倒是没毛病。 意映摇着他的胳膊哄道:“不过,反正咱们是一家人,送给你的就是送给我的。” “谁和你是一家人了?”防风邶翻了个白眼,语气却没有那么冷了。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沉璧的汤吞口水,防风邶知道她是真的在馋这口汤,轻笑一声,又板起了脸说道:“你要是想喝就拿回去喝,反正我不爱喝。” “我这就拿回去,不打扰你们了。”沉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委屈地转头跑出去。 意映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二哥对不喜欢的女孩子,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防风邶理直气壮:“对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留情面。” 好有道理。 意映又想到自己对他做过那么多没有分寸的举动,他竟都没有像这样直接拒绝,他对自己,真的是很有情面了! 那是不是说,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喜欢的?不管是哪种喜欢,起码是对她的靠近——不反感? 她有戏! 意映的眼睛亮了亮,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却觉得他此刻还是冷冰冰的,浑身都散发着不开心的气场。 意映凑近他:“你不开心?” 防风邶愣了愣,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不开心,但却被她感觉到了。 冷冰冰的气场被暖化了一些。 “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冷冰冰的气场被彻底驱散。 “好。” 意映担心他的伤,就叫了车辇,带他去吃好的。 美食可以治愈一切不开心。 防风邶在出去的路上就已经露出了笑颜,还没开始吃呢,就被治愈了。 他可真好哄。 “哥哥方才为什么不开心?” 防风邶顿了顿,说:“不记得了。” 看来他不想说,意映也不追问,点头说:“嗯,不开心的事就统统忘掉吧,你要多多记些开心的事。” 防风邶仍然只是笑,没有说话。 意映认真地说:“但是,二哥,如果你不开心是因为我,你一定要说出来。” 防风邶垂下眸子没有看她,轻声回答:“不是因为你。” 虽然和你有关,但不是你的原因。 意映又说:“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 防风邶认真点头:“是。” 他只是想到她都会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他不开心,是因为他有了心事。 是他自己的原因。 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想抛下一切顾虑,全心全意享受眼前的快乐。 防风邶注意到她一直戴着他送的发簪,心中更是愉快。 他想起了什么,探身取下了这个簪子,把铃兰花心的珠子指给她看:“当时没来得及说,后来也一直没机会告诉你……这个珠子,是回音珠。” “回音珠?”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用回音鲨的内丹打磨而成,注入你的灵力,它就会认你为主,随你心意驱动,记录下你想记住的声音。也可以随你心意,回放出来。” 天!这不就是录音笔吗!虽不像狌狌镜能录像,但能录音也很好了! 想要的日子留不住,但可以留下想要的声音。 “这么厉害!你怎么得来的?不会是去杀了一只回音鲨吧!” 防风邶轻咳一声,说:“你试试,会用吗?” 意映手指轻点回音珠,注入灵力,珠子闪耀起莹白的流光,萦绕起一圈清风。光芒随着清风消失,像是把她指尖的风都吸了进去。 意映还有些迷茫:“这就认主了吗?” 防风邶点点头。 意映把簪子举到他面前:“你说句话。” “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 “……” 意映心念闪动,珠子闪烁了一下,开始回放:“——你说句话——说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没什么想说的。” “……” “哈哈哈哈哈!”意映笑得前仰后合,“果然很好用。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才告诉我!错过了多少精彩啊!” 防风邶的脸色僵了僵:“你不许对我用。” 意映却眉飞色舞:“可我就想对你用!” “……”防风邶喝了口水,顾左右而言它,“这东西用得好,也许能帮你抓住凶手的把柄。” 意映点头,显然也想到了这层。 “明天男子骑术测评,你去考吗?” “去。” 意映早就猜到他会照常参加。 “我跟你一起去!” “怎么?怕我也出事吗?” “我本来就要去看的!哥哥每一个光彩瞬间我都不要错过!” 意映没有说她有多担心,而是重新化身防风邶的彩虹屁夸夸精妹妹。 原本男子骑术考试就在女子考试的第二天,意映出事之后,这场考试就推后了,想等查出真相再说。可惜,真相迟迟不来,年关将近,考试也无法再拖延。 有了上次的教训,防风谷这次对每一个上场的天马都进行了检查,还备了好几个天马守在各个路段以防万一,可以及时救援。 他们还花费了大力气在赛场周围架设了灵幕,可以对赛场全程实况转播。 呵!他们对家族男性子弟的安危可真是重视。 倒是方便了意映观看比赛。 意映和防风邶都很清楚,同样的诡计用两遍就是白给。他们并不担心他们下毒手,这次,意映是真的来看她的俏哥哥有多帅的。 锦衣白马的少年慵懒地踏马踱步,漫不经心地向四周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大红斗篷的少女,少女眼中只有他,见他看过来,冲他嫣然一笑,凛冽寒冬就变成了暖春。 他也回之一笑。 哨声响起,少年策马飞驰,恣意洒脱,光彩夺目。 那是她的心上人呀! 她的心上人还带着伤,残血状态,但却依然神采飞扬,意气风发,风驰电掣,拔得头筹,秒杀防风谷的所有渣渣。 意映在灵幕前看着他的身影,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在终点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直到见他平安地冲过终点,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只见她的少年郎鲜衣怒马飞奔而来,又在她的面前不远处扬蹄勒马。 他跳下来,走向她。 “哥哥赢啦!我就知道你最棒!” 意映直接扑到他的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他毫无防备,下意识稳稳接住了她。 第44章 字字心声 啊!对不起!她好像又情不自禁地对他动手动脚了?!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意映慌忙松开了他。 不好意思地退开了一步:“对不起,我……” 防风邶被这个抱抱弄得微微失神,回过神来,意映已经在道歉了。 “没事。我们走吧!” 防风邶牵着飞毛腿,和意映旁若无人地离开赛场,根本不在意身后的议论纷纷。 “怎么样?还敢骑天马吗?” 意映明显瑟缩了一下。 因为那次高空坠落,也因为小乖的死,她对天马的抗拒和对高空的恐惧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 如果能在地上走,她坚决不肯飞上天。 她强行克制住心里的抵触,笑嘻嘻地说:“敢啊,有什么不敢的。有哥哥在,不会让我摔死的。”说着她抢过防风邶手中的缰绳,一咬牙骑了上去。 飞毛腿很乖巧,他已经把意映当作了自己人,不会再威胁到她的安全了。但防风邶还是跟着骑了上去,坐在她身后,将她稳稳地护在怀中。 意映有些意外,她以为,防风邶不会再和她同骑一匹马了,毕竟这样的姿势比一般的“动手动脚”更亲密。 意映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倚在防风邶怀中,有人可以依靠,她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可自从搞清楚了自己的心思,防风邶就没有办法淡定地靠近她了,他正在努力调整自己混乱的心神。 等了一会,他们还待在原地。 “二哥?”意映有些疑惑地偏头看他。 防风邶回过神,两人的脸贴得有些近,他慌忙偏了偏头离远了一些,身子也向后挪了挪。 感受到他在刻意和自己保持距离,意映心中微微失落,心道他果然还是会抗拒和自己这样亲密的接触。 缰绳一抖,飞毛腿带着两人缓缓升到空中。 防风邶没有让飞毛腿带他们回家,而是转身向着树林深处飞去,飞到埋葬小乖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想小乖了?”意映惊讶地问,他们这么心有灵犀的吗? 今日骑术考评结束,所有的课程考评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秘境试炼了。 他们都知道,防风意静会在秘境再次动手。 防风邶知道,意映心里定然既紧张忐忑,又跃跃欲试,也一定会想起这个她没能护住的小伙伴。她会想来安慰小乖,也会想来寻求小乖的安慰。 然而防风邶全身上下嘴最硬:“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飞毛腿想小乖了。” 飞毛腿这次没有反对,虽然他嫌弃小乖,但小乖其实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小乖就这么死了,他也很难过,很气愤。飞毛腿默默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坟包,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脚踩死那个凶手。 意映没有说话。她知道防风邶应该已经从防风意静嘴里问出了真相,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防风意静,但是他没有。 意映猜想,他是知道自己想亲手解决防风意静,所以他便由着自己来,只是在背后给她兜底。 意映静静地坐了一会,盯着那个小坟包发了会呆,防风邶双手抱臂,倚着一棵树看着她。 树林里只听得到悠悠的风声,不知在为谁叹息。 意映摸了摸那个小坟包,好像以前摸小乖的脑袋一样,她又给那个小坟包添了舔土,站起来对防风邶说:“走吧。” 五天后,秘境试炼开始了。 一众学子被下了禁制,暂时封住了双目,由看管秘境的族老带领,乘坐天马车辇前往秘境。 禁制使得防风氏子弟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意映和防风邶同乘一辆车,她本就恐高,更要面对前路未卜的秘境,陷入黑暗后,她心中更加恐惧。 “二哥……”意映向身边试探地伸出手。 “我在。”她的手被他牢牢地握住。 意映松了口气。 这种禁制像是在大家的眼中隔了一道漆黑的屏障,让人的眼睛可以自由睁开,却什么都看不到。 防风邶也被下了禁制,但他的妖力远高于禁制的灵力,所以这禁制是控制不住他的,他睁开眼睛,果然还可以看得到。 但他没有去观察四周,他对秘境的位置所在毫无兴趣,而是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然后看向意映的眼睛。 意映什么都看不到,茫然又无措地睁着大眼睛,也在看向他的方向。 好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这双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好像含着一汪清泉,微翘的睫毛上下扑闪。 他知道他的妹妹很好看,但却从来没有在她清醒时这么仔细瞧着她。 他一时看入了神。 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意映微微歪头,问他:“二哥,你在干什么?” “我在……坐着。”防风邶慌忙转头,而后才想起来她又看不到他,更不知道他能看到她,慌什么,于是又把头转了回来,继续看她。 “……” 意映被他的回答逗笑,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眼睛也笑得弯弯。 防风邶的眼角眉梢也不自觉跟着她的表情扬起笑容。 意映很白,和他的冷白不同,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粉白。 她的脸上稍微泛起些红润都很显眼,防风邶看着她的脸颊映上粉红,觉得好像绽开的粉嫩花瓣。 他想到《词宗》里那些形容女子美貌的抽象词语“花容月貌”“面若桃花”“灿若桃李”……突然都变得无比真实可感。 别的不说,神族创造的文字真的很有意思。 他又想起意映教他背过的几句诗,突然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些都是对心爱的女子表达喜爱的句子! 好像字字句句都是在写小妹,又好像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心里话。 她说过,这些诗句是她的心里话……那她的意思是——什么呢? 她的这些心里话,又是想要对谁说的呢? 很快到了秘境入口,禁制解除,乍然见到的光亮一时让意映睁不开眼,她闭上眼睛缓了缓,这才睁开眼。 防风邶也猛得回神,转头看向外面。 第45章 钓出真凶 很快到了秘境入口,禁制解除,乍然见到的光亮一时让意映睁不开眼,她闭上眼睛缓了缓,这才睁开眼。 防风邶也猛得回神,转头看向外面。 两人相携下车,其他学子也纷纷下车,他们处在防风谷后山深处的一处洞穴外,穿过洞穴,别有洞天,进入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中,这便是秘境了。 族老念动口诀,秘境的封印便撕开一个入口,让众人进去,然后又很快将封印封好。 听说这里妖物横行,防风氏特意圈出了这一片禁地与世隔绝,圈养了一批妖兽,用来试炼族中子弟。 这次试炼以猎杀的妖物数量取胜。 有胆小的弟子问如果遇到危险的妖兽怎么办。 “为了族中子弟的安全,禁地内的妖兽都没那么凶悍。一旦有比较强悍的妖力出现,禁地的封印法阵也会被激发出更强的效果,加强对所有妖怪的反噬,妖力越强受到的反噬也就越重。” 意映心中一沉,担心这封印法阵会不会对防风邶也有影响。她看向防风邶,他毫不在意地对她笑笑,好像根本没把这什么法阵放在眼里。 意映想了想,只要防风邶不强行动用妖力,他应该就不会受到法阵的影响。 以他的本事,在这里不用妖力,只用武力也可以应付自如。 紧接着,每个人都被空间阵法传送到了不同的方位,各自为战。 意映知道自己落单的时候会是凶手动手的绝佳时机,她要等凶手来杀她,因此并不着急去找防风邶,悠哉悠哉地在秘境里采起了药。 这里很少有外界的滋扰,因此生长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药草和毒草。意映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抓紧时间仔细扫荡起来。 防风邶知道意映落单会很危险,他第一时间就去找她。 但为了锻炼他们单兵作战的能力,越是关系好的人越是被分开很远,他被传送到离意映很远的地方,所在之地妖兽也很多。 防风邶没有动用妖力,全凭武力解决遇到的妖兽,一路所向披靡。 同时,意映也杀了几个妖兽,采了好多珍惜药草,统统用灵力收入灵囊。 忽然听到附近传来微弱的呼救声,仔细听去,像是意清的声音。 意映寻声找去,远远地见意清被一只蟒蛇缠在树上,动弹不得,整个人都被蟒蛇压迫缠绕得快要窒息。 意映迅速张弓搭箭,正中蟒蛇七寸,蟒蛇抽搐了几下毙命,意清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意映连忙跑到意清身边,想查看一下她有没有受伤,却突然察觉到一阵杀意从怀中袭来,直逼心窝而去。 她意识到这个“意清”有问题,连忙起身闪躲,但距离实在太近,还是被刺伤了左腰,好在她躲得快,伤口不深。 她挽起弓,却觉得左半边身子麻软,左臂也没了力气,手中的弓掉在了地上。 是中了毒!她连忙用右手封住了身上几处要穴,延缓毒性蔓延,接着又从领口扯下一颗解毒的药丸丢进嘴里——自从上次的事故之后,她长了教训,这次特意把药丸缝在了自己衣服的袖口和领口,防止被甩掉弄丢,还能让自己及时取用。 “意清”看到她的一系列操作愣了一下,随即又嘲笑她:“你以为我这是什么普通的毒药?随便什么解药都能奏效吗?” 这毒药确实不普通,意映的解药也只是延缓了一下毒性发作,不能解毒。 意映懊恼,自己的医术还是不够好,看来真的要寻名师好好学一下。 “这是什么毒?竟然这么厉害?”意映一副求知欲爆棚的样子,说着又从袖口咬下一颗药丸吞下。 “……呵,我的毒岂是你这种黄毛丫头能解的?”但见她竟然真的缓解了毒发,还是吃了一惊。 “阁下是谁?你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可惜,你倒是个好苗子。但已经晚了,你还是乖乖等死吧。”“意清”手中凭空化刃,猛地向意映刺去。 这人竟然也是风系! 意映躲开,催动灵力化出柳叶风刃向对方要害袭去,攻势迅猛,招招凌厉,“意清”一时竟然没能占了上风。 一时不防中了一击,“意清”嗤笑:“你这样大动灵力,只会让自己毒发更快,死得更快。” “你真的舍得我这个好苗子死吗?要不要救一救我,收我为徒?只要你肯教我,我不计较你毒害我的事。”意映一边打他,一边用灵力召来一株解毒的灵草嚼着吃了。 “……” “意清”还真的犹豫了一下,继而摇摇头说:“拿钱办事,舍不得也没有办法。我这毒,无解。谁也解不了。” 意映不肯罢休:“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是谁要杀我?冤有头债有主,将来我变作厉鬼报仇,也是找她,不找你。” “我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是个女人。” “你还能联系到她吗?告诉她,我还没死,她会来补刀的。” “你现在还没死,过不了一会,也会毒发死透,用不着补刀。” “她这么想要我死,一定亲眼看见我死了才放心。我也总要知道是谁要杀我,才肯咽气。” “……”“意清”犹豫了一下,又被意映狠狠击中,气得转身逃走了。 意映这才吐出一口污血,精疲力尽跌倒在地。 她挣扎着靠着一棵大树坐起来,趁还能动,又吃掉好几株刚刚采到的灵草,努力延缓毒发,补充生机。 她取下发间的簪子,刚才的对话已经被簪子上的回音珠记了下来,可惜还没有问出凶手的名字,她一定要再坚持一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感觉自己的生机也在一点点流逝。 很快,她听到了脚步声,她很疲惫也很痛,一时睁不开眼睛。 来人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见她竟然还活着,愤恨地冷哼:“竟然还没死。” 意映艰难地抬起头,睁开眼说:“防风意静,果然是你。” 见她睁开眼睛,防风意静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道:“你竟猜到了?” “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 “你根本就不该出生!若没有你,我才是防风谷最尊贵的女子!” “就因为这个?” “你为什么要处处出风头,事事逞强!若非如此,我也不用凡事都被拿来和你比较,处处被你压上一头!父亲……父亲也不会这样瞧不上我!” 原来根源又是在父辈么。可她怎么不去怪她父亲,也不怪自己不够强,却要归咎于防风意映事事拔尖。 “谣言,也是你传的么?”意映想到平白受辱的防风邶,目光又凌厉了几分。 防风意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想到她此刻毒发已久,不过是强弩之末,忍不住得意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指向她的胸口,面孔逐渐扭曲:“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不是被寄予厚望么?我偏要你身败名裂!我要让你背着兄妹苟且的污名去死!你们不是关系很好么?我可以让他去陪你!等你死了,下一个就是防风邶!” “呵,就凭你。”意映冷笑一声,你连我都杀不了,还想杀防风邶? 防风意静得意极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最得意你的箭法和毒术吗?那就让你死在你最得意的本事下,如何?是不是很恨我?” 然而下一秒,她的弓和箭就被意映的灵力折断,她整个人也被意映的灵力狠狠击飞。防风意静被摔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还有这么强烈的灵力反击。 “你说,我能把你怎么样?如何?是不是很恨我?” 防风意静傻了几秒。 意映又吐出一口血,她已经没有力气化出柳叶刀。 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发簪,将最后的灵力凝聚在簪子上,这是她最后的武器了。 她要激怒防风意静,趁她扑过来的时候,用这把簪子杀了她。 只是可惜,二哥送她的宝贝簪子要沾血了。 第46章 中毒太深 意映的目光有些涣散,看向防风意静的方向,那视线又像是直接穿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远方。 意映嘴角用力扬起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好像在嘲笑她,又像在无视她。 防风意静果然被激怒,她爬起来,捡起断箭扑上来吼道:“去死吧你!” 刚迈出一步,防风意静却突然感觉后心一凉,接着是一股热血喷涌出来,这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和颤栗。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一下子抽干,她双腿瘫软,跪倒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出现了一个血洞。 一个沾满血的冰锥,正在她的眼前迅速融化流失,好像她迅速流失的生命——这个冰锥直接洞穿了她的心口,要了她的命。 她已经没有机会回头看看,杀死自己的究竟是谁。 防风意静直直栽倒,没了气息。 意映也终于松了口气,闭上眼睛,身子斜斜地向一边软倒,一个身影瞬间扑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她。 意映方才的笑容,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大英雄——防风邶。 她彻底松懈下来,失去了意识。 防风邶横抱着意映极速飞去,找到了一处适宜的山洞,还不忘带走她的弓。 他随手把这个山洞布下结界,既不受外界打扰,又能保持温暖,如今天气寒冷,意映又失了血,很容易失温。 他让意映靠着岩壁坐着,蹲在她身旁简单探查了一番,发现她中了毒,剧毒。 可他只会吃毒,不会解毒。 防风邶想了想,咬上了她的脖子,轻轻吮吸。 他不怕毒,可以帮她把毒素吸出来。 意映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防风邶以为弄疼了她,连忙停下来看她,见她没有动静,又轻轻咬了上去。 虽然意映用解毒的药丸和草药最大程度缓解了毒发,但她中毒有些久,连番动用灵力又加重了毒性发作,此刻中毒已有些深。 防风邶托着她的脑袋吸了许久,才感觉她的血液变得清澈。 防风邶收回獠牙,轻轻舔了舔她脖子上的咬痕,破口止住了血,变成微肿的红痕。意映又打了个颤,脖子也缩了一下,防风邶微微一滞,突然想到意映似乎不喜欢被妖兽舔舐。 他轻轻放开她,又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她脖子上濡湿的痕迹。 毒素已清除,可毒药带来的损伤还在。 他从怀里找出之前意映送给他的各种灵药,补血的、疗伤的、止痛的,通通倒出来一大堆,想了想担心药量太大,又塞回去好几颗,然后捏开她的嘴巴,将药丸一股脑都喂到了意映嘴里。 意映意识昏昏,又没有水,咽不下去这么多药,防风邶想到之前医药课所学,戳了下她小腹一处刺激吞咽的穴位,她这才把药丸吞了下去。 可他喂的实在太多,意映纵然吞了下去,还是有好几颗药丸都卡在了嗓子眼,她一下子咳了起来,被噎得满脸通红。 防风邶有些急了,揽过她的脖子,对准她的嘴巴渡了一大口灵气,总算把那些药催进了腹中。 这一番折腾牵动了意映腰间的伤,痛得她闷哼几声,防风邶心头一紧,又去查看她的伤口。 伤口在渗血,防风邶连忙解开她的衣服,想要给她包扎。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解开她的腰带,很快便解开了外衫和中衣,直到要解她的里衣,骤然看到她隐约的腰线,他突然有点慌乱,意识到好像不应该再解了,可是看到她的伤口处还在渗血,雪白的里衣染上的红越来越刺目,必须要好好包扎。 他果断解开了她的里衣,入目是鲜红的抹胸,绣着楚楚动人的莲花。 他觉得有些眼熟,愣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这不是那天早上从她被窝里掉出来的—— 原来这个东西,是包裹住她身体的最后一道防线。 难怪她当时会那么害羞。 想到当时的自己还一个劲的追问她这是什么,他的脸一下子烧红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嫣红的柔锦浅浅遮住她白皙的身子,随着微弱的呼吸隐约起伏,他慌忙移开视线,一时间手和眼睛都不知可以触碰哪里。 他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掀起了抹胸的下摆,看到了她腰窝上那道刺目又狰狞的伤口。 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用灵力化水仔仔细细清理过她的伤口,给她撒上了止血疗伤的药粉。 意映疼得抽搐了几下,防风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在抽搐。 他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条干净雪白的布条,在上面施了清洁的法术,缠在她的腰上,包扎好她的伤,还打了个蝴蝶结——这还是他看她给小鹿包扎时学到的包扎手法。 看着她凌乱又脏破的层层衣衫,防风邶皱了皱眉,解下自己的披风,用灵力给她化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穿上。 这一番折腾,意映有些冷,打了个哆嗦。 防风邶把她揽在怀中,用灵力催动她的灵力,带动她周身的灵血和灵力游走起来,让她逐渐不再那么冷。 见她手中还死死握着他送的那支簪子,防风邶心中一动,想到她当时强撑着精神想要做最后一搏,猜到自己如果没有及时赶到,她就会用这把簪子杀掉防风意静。 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他的小妹,一直在努力变强,努力想要靠自己战胜一切困难。 这性子和自己还真是有些像。 像她这么大年纪的神族少女,只怕大多都在无忧无虑的荡秋千,像她这么拼的,实在少见。 他废了一番力气才掰开她的手,看到她手掌中长年习武练箭磨出的粗糙厚茧,轻轻摩挲了一下,又满目温柔地端详着她的脸。 好美呀…… 他把簪子重新插回她的发间,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危机暂时解除,她可以做回美美的小姑娘了。 他忍不住将她抱得又紧了一些。 过了不知多久,意映轻轻哼唧了一下,眼睫微颤,似是要醒来,防风邶倏地回过神,忙将她轻轻靠墙倚好。 意映睁开眼睛,茫然了一会,看到对面倚着岩壁闭目打坐的防风邶。 防风邶端端正正地坐着,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她醒来。 第47章 怎么回事 意映打量四周,他们好像呆在一个山洞里,她仔细回忆了一会,想到昏倒之前,是防风邶赶到,杀了防风意静,救了她。 她隐约感觉到他抱起自己飞快地移动,还焦急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可是她昏昏沉沉,实在没有力气回应他。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沉沉梦里。 梦里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处何方。好像陷入了无限的迷茫中,坠入了无边黑暗。 突然,她隐约感觉到脖子上有凉凉的刺痛感,好像被什么刺破,唤醒了她的一丝知觉。 可是很快痛感又消失,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随之变稳,中毒带来的痛感和麻木也在减轻,意识清醒了许多。 她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不时传来,她逐渐反应过来,猜想是防风邶在咬她的脖子,他在帮她把毒素吸出来。 好久好久,她几乎要沉溺在其中了,接着她似乎还感觉到防风邶轻轻舔了舔她的脖子,她觉得脖子好痒,心里也好痒,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不知多久,又觉得自己被满口的苦药丸子噎住,感觉到一股凉凉的灵气从嘴巴传了进来,与此同时,唇上还有凉凉软软的触感,她还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就又消失了。 口中的药终于咽了下去,药性逐渐发作,催得她昏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周身灵气顺畅熨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苦和不适了,意识也慢慢苏醒,却懒洋洋地不愿醒来。 可她猛地想起自己还在危机四伏的秘境里试炼,于是她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她醒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梦,沉沉地睡了一觉,就完全感觉不到中过剧毒受过伤了。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伤,疼痛也没有想象中强烈,似乎比先前好了很多,不碰到它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自己做的药倒真是好用,只是可惜不知在防风邶身上能发挥出多少药效。 她忽然察觉自己好像换了一身衣服,感觉腰间的伤处似乎也缠上了绷带,是……防风邶……帮她换了衣服,还包扎了伤口? 她狐疑地看着防风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耳朵有些红。 想到他若是帮自己包扎了伤口,那必然要解开她的衣服,她又想起来睡梦中梦到他咬她脖子的感觉,手不自禁抚上了自己的脖子,果然摸到了一处小小的肿包。 竟然……是真的吗! 意映越发地紧张局促,满脸发烫。 她手足无措地呆坐在地上,呼吸和心跳都急促了起来,眼睛时不时偷瞄他一下,见他睁开眼睛看过来,慌忙低下头,手也从脖子上放了下来。 “你没事吧?”防风邶感觉她气息越发混乱,终究是坐不住了,睁开眼睛问道。 “没事,我没事了。”意映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视线下移,看到他的身上竟然有血迹,心中一紧,一下子弹到了他身边着急地问,“你怎么也受伤了?” 防风邶没料到这时候她还在惦记着自己,愣了一下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说:“这是你的血。” “哦……”还好,他的伤好不容易才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不能再受伤了。 想到她刚刚窜过来的动作那么猛,防风邶蹙眉说道:“你小心点,别再把伤口弄破了。” 意映确实觉得疼痛加剧了一些,低头看了看腰间,没见血渗出来,放下了心,她又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有些犹豫地开口:“我的伤……还有这衣服……” “衣服是我用灵力换的。”意映还没说完,防风邶就出言打断她。 “哦……”原来如此,她就纳闷他从哪里变出来的新衣服,原来真的是变出来的。 意映松了口气,那就是说他没有解她的衣服,还好还好,要不然她岂不是要羞死了! 可……绷带呢?莫非绷带也可以凭空用灵力变到伤口上绑起来? 意映想不通这是怎么做到的,觉得自己的灵力修为还是不够高,寻思还要继续努力。 意映蹲在他身边,防风邶偷偷瞥了她几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大冬天的他竟然觉得有些燥热,觉得一定是结界封住了洞口太闷了,于是他便挥手撤去结界。 他瞥见意映的弓,捡起来递给她,意映接过弓背好,忽又想起她昏迷前手里握着的宝贝簪子,如今两手空空,瞬间慌了神跳起来:“坏了坏了!我的簪子丢了!” “簪子在你头上。” “?” 意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摸到了簪子,拔下来见簪子纤尘不染,完好无损,忍不住将簪子捧在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防风邶心中动容,看着她的眼神越发能溺死人。 意映却又沉浸在了愤恨中,咬牙切齿:“我该亲手杀了她。” “你伤成那个样子,还能把她打成那个样子,她只怕比被你杀了还难受。” “也好,没让它脏了。否则我还要心疼簪子呢。”意映又笑了,把簪子戴回头上,果不其然,又戴歪了。 防风邶抬手给她扶正,宠溺的笑着说:“它能帮到你,也算是值了。” “二哥送我的果然都是最最最好的宝贝!” “走吧,去杀了那个杀手。” 说到那个杀手,意映想到了自己中的毒,问防风邶:“他说他的毒无药可解,你是怎么给我解的毒?”她明知故问,想看他怎么说。 防风邶顿了顿,转头径直往外走去:“路上杀了几个避毒的妖怪,他们的内丹能解毒。” “……”真有你的,九个脑袋编起瞎话来就是快。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杀了几个避毒的妖怪,他们的内丹确实也能解毒,但他急着找她,没工夫挖他们的内丹。 他也不会未卜先知,知道她会中毒。 意映跟上他跑出山洞,洞中黑暗,一时被外面的天光晃了眼,她没看清洞外面就是山崖,差点踩空,防风邶在一旁拉住她,她这才看清自己站在半山腰的一处峭壁上。 恐高的基因又动了,意映一时有些腿软。 意映有些无奈:“哥哥,你找的山洞位置真好。妖兽上不来,我也下不去。” 防风邶笑笑:“你怎么上来的,再怎么下去就是了。” 意映还没反应过来,防风邶就把她横抱了起来,飞了下去。 意映一呆,连忙双手环住防风邶的脖子,把脑袋埋进防风邶怀里闭上眼睛。 直到稳稳落地,防风邶轻轻放她下来,可意映还是搂着他的脖子不敢动弹。 “你可以放开我了。”防风邶语带笑意。 意映松开双臂,跳开一步连连解释:“这次是你先动我的!我是怕高才抱着你……” 看来那次提醒她不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还真给她留下了什么“阴影”。 她总是担心自己哪里做过了,会惹他厌烦。 “我的错。”防风邶失笑,逗她说,“我应该把你丢在山上自己下来。” “……” 意映翻了个白眼,四下看去,见防风邶又带她回到了案发现场,这里只剩下满地的血迹,冰锥早已融化干净,防风意静的尸体已经不见,应该是被人发现带出了秘境。 意映想到他当时放出的杀招,丝毫没有遮掩实力的意思,显然是极信任自己,意映笑道:“原来二哥是冰系,我就知道你很厉害!” “原来你当时还算清醒。”他也不打算再刻意瞒她。 如果她真的发现了什么,那就告诉她吧。 “当然,我看到你来了,才放心昏倒的。” 这是全心全意交付性命的信任。 他相信,即使她真的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只是不知道,她到时会不会还能这么信任自己? 意映却在担忧他了:“防风意静毕竟是二叔家的嫡女,即便回音珠可以证明她死有余辜,但杀她的是你,他们会记恨你,将来就可能报复你。” “那又如何?” 她知道他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他应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应该被这些乌七八糟的破事绊住脚,更没必要结这些仇敌。 他的剧情里,原本就不该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何况他的真正实力如果暴露,就有可能引人怀疑他的身份。 “我不想牵连你卷进这摊烂事里。”意映有些愧疚不安,担心自己引来了蝴蝶效应。 但防风邶却觉得,她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嘴上却说:“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不如这样,我们统一口径,就说她是被我杀的,她要杀我,反被我杀是她活该,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那可未必。”防风邶心想,人心狡诈,他们当面不会把你怎么样,谁知道背地里呢? “听我的,二哥,如果你不来,我原本也是要杀她的。” “怎么,小妹要跟我抢功么?”防风邶挑眉。 “?” “上次救你一次,父亲说我立了大功,赏了我很多好东西。我好不容易又立了一功,你还要和我抢?你又不缺好东西!” “……”意映白眼一翻,我信你个鬼! 第48章 默契围猎 两人正在争执不休,防风邶身后的枯树枝上,突然垂下一只毒蛇,张开獠牙向他袭来。 这蛇居然敢来招惹九头蛇?! 意映新鲜不已,顿时忘了和防风邶在争论什么。 想来防风邶收敛着妖力,这蛇没有认出他是谁。 只见防风邶漫不经心地转头,和那毒蛇悠悠地对视了一眼,毒蛇当场愣住,然后嗖的一声转身窜的无影无踪。 意映忍不住笑出声。 防风邶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问她:“来杀你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变成了意清的模样,我没看出来。” “怪不得。”防风邶正纳闷,意映应该不会轻易被伤到,原来是变化了外形骗过了她。 “他的毒我解不了。但是,他打不过我。” “善幻形,善用毒,不善武力。”防风邶总结了一下。 意映一愣,怎么和原书女主小夭一样?但这个时候小夭只怕还没出生呢。 其实小夭的本事并不小,可惜她一心摆烂,并没有好好搞事业的心思。 意映又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管他是谁。他这次没能杀掉你,就没有机会了。”防风邶语气带上了杀意。 “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他。”意映有些懊恼。 “他就在附近。” “?” 意映茫然四顾,只见四周都是重重树影,什么人也没看到。 防风邶耳朵微动,他拿出弓箭,向着一个方向举起来,显然是要猎杀猎物了。 “等等。”意映却制止了他,然后从靴子里摸出一个小药瓶。 “……”防风邶瞬间明白了她这是要报中毒之仇,不想让凶手这么便宜的死掉。 意映打开小瓶子,递到他面前来。 呵!这味道可真刺鼻,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古怪液体,看起来也很恶心。 防风邶嫌弃地拧紧了眉头,不禁庆幸自己偷吃到的毒药都是闻着好闻,吃着也好吃的。 他退了一步,捂着鼻子缩着脑袋避开老远,伸手把箭头送进小瓶子里搅了搅,问:“这是什么毒?” “会让他浑身发痒,没抓没挠,会让他想笑,笑到岔气也停不下来,还会让他的伤口发臭,让他闻到就想吐。” “……”好刁钻的毒药,然而听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纯粹是精神折磨。 “就叫‘含笑九泉’吧,怎么样?”意映灵感突发,当即给这个毒药起好了名字。 “……” 防风邶抹好毒药,意映把小瓶子拧紧放回靴子里的功夫,他已经把箭射了出去,那箭飞出去半途却忽然转了个弯,这是防风氏的秘术——破空弧箭。 防风邶学箭才不到一年,就已经学会了。 意映忍不住赞叹:“二哥悟性真的很高!” 这个箭术需要对箭有着极强的掌控力,清楚的知道射出的箭是什么样的角度、速度和力度,更需要对风向、风力有着精准的判断。 意映是风系灵力,掌握起来容易一些,甚至可以直接操控风来为她所用。 但防风邶的灵力并不占优势,这就需要更高的领悟力和判断力才能掌握。 他不只有过人的天赋,更有超乎常人的毅力。 防风邶自回到家以来,每天都在练箭,意映算是很勤快的了,但他比她还要勤快。 他们经常一起练箭,但意映知道,不止是她能看到的时候,早上她还没有起床时,深夜所有人都入睡后,他都会去练箭。 他练箭不止是在靶场,随时随地遇到的飞禽走兽、落叶飞花、飞沙走石……都是他练习的靶子。 意映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你天赋这么好,又这么努力,我猜你的箭术很快就是大荒第一了!” 防风邶却笑着摇摇头:“我倒觉得,小妹才是大荒箭术第一。” 这箭术很适合打猎和刺杀,因为箭射出的方向并不是冲着猎物而去,有着极强的迷惑性,待猎物松懈之后,那箭却会忽然转弯,到那时,箭已经近在眼前,猎物已然反应不过来了,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防风邶一箭飞去,果然听到一声惨叫,远处一棵大树后窜出了一道黑影,转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为了让他享受一下意映的毒药再死,防风邶刻意避开了他的要害,由着他逃走。 两人并不着急追,只是向着他逃的方向走,打算顺便多猎几个妖兽回去。防风邶先前杀了不少妖兽,但他忙着赶路,一个都没顾上捡。 他们左右开弓,闻风而动,很快猎到了不少猎物,用灵力将他们一一收入囊中。 他们探进一个山洞,惊动了藏匿其中的蝙蝠,这种体型小巧又飞得很快的生物最适合练箭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拿出弓箭开始了围猎。 射箭讲究凝神静气,不被外界干扰,心无杂念,一心沉浸于弓箭本身,才能命中目标。 意映拉开弓,闲聊一般说:“二哥,刚才在那个山洞里,我做了个梦。” 又是梦,小妹的梦里似乎无奇不有。 蝙蝠们纷纷向他们飞来,伺机发起反击。意映弧箭射出,射中飞在最前面的几只蝙蝠。 防风邶紧接着瞄准了紧随其后的蝙蝠,好奇道:“梦见什么了?” “梦见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妖,咬了我的脖子。” 防风邶射箭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好状态,这一箭稳稳地射中了飞袭的几只蝙蝠。 意映暗赞不愧是相柳大人,心态就是稳。 他神色如常地问她:“后来呢?” 蝙蝠的攻击越发迅猛密集。 “嗯?”意映同时搭上三只箭,向着不同的方向射出,三只弧箭追着向他们俯冲而来的蝙蝠射去。 “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猜呢?”意映笑盈盈地转头看他。 “都咬上你的脖子了,定然是要杀了他。”防风邶语带杀意,串糖葫芦似的一箭射穿了好几只向意映袭来的蝙蝠。 “嗯~”意映头摇的像拨浪鼓,脱口而出,“我怎么舍得杀了他?” “为什么舍不得?”防风邶又搭上了新的一箭。 “因为——他长得很像你呀!” 防风邶的手一顿,他定了定心神说:“那你在梦里把这妖怪怎么了?” 蝙蝠群变换了阵型,准备再次发动反击。 在蝙蝠的层层包围下,防风邶锁定蝙蝠群中藏着的一只蝙蝠,他看出这只蝙蝠是蝠王,其余的蝙蝠不过是听它号令。 蝙蝠看出防风邶的用意,纷纷向他袭来,意映情急之下使出了灵力,掀起疾风把冲过来的蝙蝠卷的晕头转向,一时没来得及回答他。 防风邶瞅准机会一箭射中了蝠王,蝠王被解决了,剩下的蝙蝠一哄而散,不敢再攻击,纷纷四下逃命,飞出了山洞。 山洞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意映觉得有些疲累,一屁股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下,防风邶坐在她身边。 防风邶追问:“你把这只妖怪怎么样了?” “从头到尾我说的都是‘妖’,不是‘妖怪’。”意映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有区别吗?” “有啊!‘妖’只是种族的名字,和‘神’‘人’没什么不同,‘妖怪’却是世人对妖族的偏见和贬低。” “你觉得,妖族和神族、人族没什么不同?” “都是这天地间的生命,有什么不同?顶多算是立场不同,互相敌视罢了。只不过神族和人族喜欢抱团取暖,久而久之有了宗族、部落、国家,势力庞大,同气连枝,逐渐掌握了话语权。妖族天性自由散漫,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势单力孤。” 防风邶听得认真,意映也说得认真。 “若是有朝一日,妖族掌握了话语权,神族落了下风,到时候,说不定‘妖怪’就成了褒义词,‘神仙’就成了贬义词呢?‘怪’和‘仙’的语义完全对调,也不是不可能。” 防风邶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在深深地凝望她的灵魂。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说:“你是在跟我讲文字课么?” “那我讲的好嘛?” “你不教徒弟真是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意映越发觉得整个防风谷都没有什么眼界开阔的好师父,全族上下惦记的都是族中那点权势地位。 怪不得防风氏明明灵力和箭术都很出众,却只能做个偏安一隅的小氏族。 不过,看涂山氏混乱的家风,还有三大王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谓的四大世家、三大王族,她也没觉得好到哪里去。 整个大荒的神族除了寿命长,一天天做的事没几件能拿得上台面的,更没有几个能配得上称做神的人。 神族也不过是个种族名称而已,所谓的神性早已腐朽凋零。 防风邶扫了一眼她的脖子,红痕在她的衣领遮掩下若隐若现,似是一个暧昧的吻。 防风邶收回目光:“你跟我说这个梦,是想说什么?” “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是那个妖,为什么咬我的脖子啊?” 防风邶笑了笑凑近她,故意吓唬她:“咬你脖子,自然是想吃掉你。” “是吗?” “不是吗?” “也有可能是想救我呢?” “……” 防风邶再一次愣住,败给了她的敏锐。 第49章 养个宝宝 洞穴深处忽然又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响动,两人回过神来,警觉地站起来向前仔细探查。 防风邶毕竟是海底妖王,在黑暗中视物如常,他早就看清楚了是什么,意映就要差一些,她直到走到近前,才看清楚。 眼前涌来一大群巨大的蜘蛛。 意映瞬间毛骨悚然,吓到崩溃,猛地转身扑到身后防风邶的怀里,手脚并用地缠住他连连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呀救命啊好多大蜘蛛啊啊啊啊!!!” 防风邶错愕了好一会,直到巨型蜘蛛逼近才回过神,他露出妖瞳放出妖力,凝结出数十只冰刀旋转着飞去将那些蜘蛛迅速绞杀。 感觉到她的身子似乎在瑟瑟发抖,防风邶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好了好了,都死了,不信你看看。” “我才不要看!”意映双眼紧闭,双手双脚忍不住缠得更紧了一些,软软地央求:“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好。”防风邶忍不住失笑,“可是你这个样子,我没办法走路。” 意映滞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像个树懒缠住树枝一样,死死缠着他的身子。 她慌忙跳了下来,根本不好意思看他,僵硬地向洞外走去,还同手同脚了一会。 怀中的温软骤然消失,防风邶看着她的背影恍惚了一阵,才跟上去。 有了上次钻出山洞差点踏空的教训,意映在山洞口停下来等着防风邶。 她不敢回头看,怕看到蜘蛛,更怕看到防风邶,就尴尬地站在那里等他出来,然后一起离开这个山洞。 防风邶回想刚才的情景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意映有些气恼地瞪他。 防风邶快走两步,转过身面对着意映倒着走:“没想到小妹天不怕地不怕,竟然会害怕蜘蛛。” “不可以吗?”意映气鼓鼓地停下脚步问他。 防风邶也停下来笑道:“可以,可以,我只是没想到。不过是一些虫子,你竟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他还从未见过她怕成这个样子。 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意映心有余悸地比划:“它的腿太多了!一只两只还好,一大群,那么大的蜘蛛,吓死我了!” 防风邶无语歪头:“就是因为腿多?” “是啊!” “那蜈蚣呢?” 只是听到蜈蚣的名字,意映就浑身打了个哆嗦:“蜈蚣的腿更多!更可怕啊!” 防风邶扫向她的身后,眼神瞬间变冷,意映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僵硬地顺着他的视线慢慢转头。 “别回头。”防风邶轻声制止。 意映听话地顿住,吞了吞口水,呆在原地不敢动。 防风邶绕到她身后,只听得咻咻咻一阵响动,没一会儿他又回到她面前,淡定地拉起她的手就走。 “是蜈蚣吗?有多少?”意映还是不敢回头看。 “数不清。” “……”意映只是想想就觉得汗毛倒竖。 “你害怕所有腿多的东西?” “嗯。”意映弱弱地点头认怂。 “小妹不是说,你不在意表象吗?” 意映感觉他的语气有些冷漠又有些黯然,好像有些——不开心? 意映疑惑了一下,猛地想明白了他不开心的原因,他一定是想到了——他头多! …… 意映急了,连连找补:“如果我在意这个人,我才会不在意他的表象!他们是来杀我的,我当然在意了!” 见他没有反应,意映更着急了:“我只是害怕腿多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多我是不怕的!” “可不可怕,好不好看,都是主观的。就比如我觉得腿多可怕,你却不怕。你觉得头多可怕,我却不怕!” 防风邶曾经问过她九头妖有九个头,她不觉得恐怖吗?此刻提他举例,也不算太突兀。 防风邶却嗤之以鼻:“你嘴上说不怕,等真得见到了,未必不怕。” “那就让我见一见,看看我怕不怕!” 防风邶顿住了脚步,看了看她,说:“你可以害怕。” “啊?”意映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遇到怪异的东西,害怕是人之常情,你没有必要因为我的想法而强装不怕。” 他…… 他是在说,如果有一天,她看到了他的本体,感到害怕,那也是人之常情——她不必因为顾虑他的想法而强装不怕。 意映忍不住眼睛又有些红。 这个傻蛇! 她知道他有多好,她才不会害怕的。 意映看着他笑:“你放心吧,如果我真的害怕,我是装不出来的。” “……” 防风邶想了想她刚才怕得要死的本能反应,深以为然,忍不住也笑了。 他忽然也有些想知道,如果她见到了自己的本体,又会被吓到往哪里扑? 他们摸索过几个山洞,没有发现那凶手的一丁点蛛丝马迹,因为蜘蛛造成的心理阴影,后面的山洞都是防风邶在前面开路,意映小心地跟在后面。 又进了一个山洞,意映问他:“这里面有什么?” “有个蛋。” ? 咋听着像骂人呢!还从没听过宝宝蛇骂人呢! 意映有些意外,追上去探了探头,看见前面原来真的有个蛋。 这个蛋个头还不小,意映觉得快比她的脑袋还要大了,她跑上前蹲下来震惊地看了看,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蛋?这么大,能吃吗?” “……” 防风邶也凑上前,弯下腰仔细观察了一下说:“蛇蛋。” “什么?!这是蛇蛋!”意映惊讶地看看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喜。 防风邶点头嗯了一声,又补了句:“能吃。” “……”意映连连摇头,“我可不吃!” 这可是蛇蛋!四舍五入也算相柳的远房亲戚呢,她怎么吃得下去!意映又往前凑了凑,好奇道:“能孵出小蛇吗?” 这个蛋完好无损,防风邶又用妖力简单探了探,内里也是完好的,他点头:“应该可以。” “能孵出几个头的蛇?” 防风邶扭头看她,满脸写着无语:“我怎么知道?” “也是,这也不是你的蛋”。 “……” 若是他将来娶了媳妇生崽崽,会不会也是先生一个蛋出来,再从蛋里孵出崽崽来。 她已经代入了自己生蛋的场景,觉得有亿点方。 也不一定,说不定崽崽随了自己,是胎生呢? 也不知道跨越种族生出的混血宝宝,会是什么种族。 听说混血宝宝颜值都很高,他的颜值已经这么高了,自己也不差,若是和他生个混血宝宝该有多好看。 她盯着这个蛋神游好远,已经开始想给混血宝宝起什么名字了,嘴角忍不住咧到了耳朵根。 防风邶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走吧。” 意映回过神,连忙站起来拉住他说:“我们把他带回去,孵出来吧。” 防风邶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笑问:“你见到什么蛋都往回捡吗?” “不可以吗?” “这可不是鸟蛋,是蛇蛋。而且不是普通的蛇蛋,是蛇妖的蛋。” “我知道,所以我更要把他带回去好好养大。”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你是九头蛇妖呀! 不能给你生小蛇妖,把他当你的宝宝一样养大也不错。 意映口中却不敢说实话,随口胡诌:“因为我没养过蛇呀!” “……你不怕养大了他把你吃掉?” “不怕,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 “那你不怕他把别人吃掉?” “额……”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万一伤到别人就不太好了。 意映认真想了一会,笃定地说:“我会好好教育他的,让他做一条文明的蛇宝宝。绝不会让他害人!” “那若是旁人容不下他,要害他呢?” “我带他回去的,自然要护他周全。” “你知道怎么养么?” “不知道,”意映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笑了,“这不是还有你嘛!” “我才不管,是你要养的,你自己养。” “我养我养,你教我怎么养就行了。” “我又不会养。怎么教你?” “那……那就一起摸索嘛!”意映又开始撒娇,“这不是和养孩子是一样的?第一次养都是没经验的,养一次就会了!” “……” 防风邶莫名被“养孩子”三个字戳中了,突然觉得和她一起养大一个小生命,似乎也不错,态度便有些松动。 他又问:“你不怕和你养的鸟一样,没养大就死了?” 流霜说过,那些小鸟死后,意映难过了很久。 没有经验就去养,很容易养死。若是倾心养大一个小生命,投入了心血和感情,却又半途夭折,她就不怕再体验一次这样的痛苦吗? 意映陷入了沉默,她确实对自己没有多少信心。 但她想到了失踪的小灰,还是决定带走这个蛋:“总好过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嘛,这里妖兽那么多,万一他还没破壳,就被别人吃掉了呢。” 相柳多么命大呀! 他竟然一个蛋安安全全活到了破壳,又一个蛇跌跌撞撞长这么大,意映想着想着,投向他的眼神就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母性光辉。 防风邶被这眼神弄得更无语了:“……” 意映笃定道:“我会努力把他好好养大!” 见他没再反对,她摇起了他的袖子撒娇:“你帮我把他带回去好不好,我怕把他弄碎掉。” “碎了才好,省得以后麻烦。”防风邶嘴上嫌弃,但还是把这个蛋揣走了,稳稳当当地用灵力收进了灵囊。 第50章 无妄之灾 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灵囊都快塞不下了,意映心满意足,差点忘了正事——那个刺杀她的凶手还没抓到。 防风邶却还记得,他拉着她加快了脚步:“天要黑了,试炼要结束了,得赶紧抓到他。” “对哦!他跑到哪去了?” “嘘!”防风邶将手指比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哈哈哈哈哈……”隐约听到了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远远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笑声越来越近。 “……”意映汗毛倒竖地嫌弃道,“谁啊,笑得这么瘆人。” 防风邶再次无语:“这恐怕要问你。” 意映想起来,啊!这是那个中了“含笑九泉”的凶手?! 他中了毒以后就窜得无影无踪,她还以为她的毒对他没有作用呢! 正想着,一个黑影扑了上来,还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扑面而来的恶臭。 意映一个激灵扬手掀出一阵风掀翻了他,那人刚一落地又要扑上来。 防风邶盯着他,一阵威压凭空将对方死死压住,压得他动弹不得。 “哈哈,是你,哈哈哈,你们,要杀要剐,哈哈哈哈哈,给我,哈哈哈给个痛快!”这人已经笑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看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才主动送上门来,宁愿痛快一死。 “给他这个痛快吗?”防风邶捂着鼻子问意映。妖的嗅觉比人灵敏得多,这味道的刺激对防风邶来说真不小。 “给他给他,也给咱们的鼻子耳朵一个痛快。”意映从另一个靴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丢给那人。 世界终于清净了。 只是恶臭一时还没散去。 防风邶嫌弃地扇了扇风:“你做这毒药也不怕熏到自己?” “这毒药只有遇上血才会发臭。这是第一次用,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大味道。” “……” 意映又有些得意地问那人:“怎么样,我这毒药,阁下可还满意?” “算你厉害,我竟解不了。” “彼此彼此,你的毒药,我也解不了。” “呵,要不是有他在,你早就被我毒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嚣张?啊——” 防风邶加重了威压,压迫得他五脏六腑好像都要被搅碎了。 “有他在,我为什么不能嚣张?”意映双手抱臂,仰起小脸,理直气壮地狐假虎威。 防风邶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失笑。 “哼……若不是此处对妖的封印太厉害,我也不会……” 他话说一半,突然想到九头妖也是妖,这封印法阵在压制自己,也在压制九头妖,可九头妖还不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他顿时无话可说。 妖?原来他也是妖。 意映好奇:“你是什么妖?” 那妖怪反问她:“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防风邶冷冷地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我……我是……五毒兽。” 五毒兽,顾名思义,能吃五毒,能控五毒。 意映恍然大悟:“方才那些蜘蛛蜈蚣什么的都是你驱策的。” “是……”五毒兽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意映连连摇头,她才不要学!她想想那些虫子就浑身发毛。 防风邶开口直奔主题:“谁派你来的?” “我……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否则……我不会接这单……” “接单?”意映反应了一会,突然想到了原书里提过,相柳有时会去做杀手,还被读者们调侃,他时不时会接“杀了么”订单赚外快。 这五毒兽也是那个杀手组织的杀手吗? 意映追问:“接什么单?” “你们知不知道,大荒最大的杀手组织——无妄墟。” 五毒兽说的煞有介事,以为能稍稍震慑一下两个人,然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 “你说这是大荒最大的杀手组织,有多大?” “大荒的杀手行业被他们垄断了。杀手榜上的前十名,有八个都是无妄墟的。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人,必死无疑。不管是多高贵的身份,哪怕是四大世家,三大王族,都能杀掉。” “是吗?可是四大世家,三大王族,没听说有谁莫名其妙死掉啊?”拆台嘛,意映最擅长了。 我家相柳还没上桌呢,你再吹又能有多厉害? “……反正,无妄墟是大荒最厉害的杀手组织。” “再厉害又如何,你还不是失手了?”意映撇撇嘴,不屑一顾道。 在相柳面前,尔等都是渣渣。 “……”这天没法聊了! 防风邶冷冷地出声:“你们还会继续杀她么?” 五毒兽浑身一凛,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这一单不是死契么?不死不休。” “你怎么知道?!”这可是无妄墟的内部机密啊!每一单的情况只有杀手本人和联络人知道。 “现在是我在问你。”防风邶神情淡漠,却又不怒自威。 意映暗自感叹,不愧是你,这气场,这威严,天生就是要做将军的人。 五毒兽战战兢兢:“雇主……都被你们杀了,她只给了定金,没人给尾款了,我们才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好有道理。 意映的关注点又跑到了奇怪的地方:“那你杀我,能赚多少钱?” “五百金。” 意映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换算成现代概念,大概……五万块? “?我的命才值五百金?!” “……” “定金二百五。我只拿到了二百五十金。” “……” 好一个二百五,伤害性不大,污辱性极强! “防风氏只是小氏族,你也只是个小女娃……没什么难度……若不是死契,还要更便宜些……” “……可你都没有杀死我,就白赚了二百五十金。” 意映心说这钱赚的真容易,她身为防风氏嫡女,家族一个月给她发的零花钱也才一百金。 防风邶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一个月才七十金。 “可是我惹上了大麻烦!我若是知道你是他的人,给多少钱我也不接!” “你瞧,我就说哥哥的本事大得很吧?他好像很怕你。”意映揶揄地看向防风邶。 “哥?哥……哥?”五毒兽目瞪口呆,没听说九头妖有妹妹啊!怎么还是个神族?他还以为他俩是那种关系……还是说……哥哥妹妹什么的是人家小情侣的情趣? “哎呦!”五毒兽惨叫一声,防风邶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威压又重了一些,他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要散架,口鼻也不断出血。 防风邶看了意映一眼,抬眼瞄了一眼她的簪子,意映了然,催动了回音珠录起音。 防风邶放松了一些妖力压制,好让五毒兽能说得清楚一些。 防风邶阴沉着脸问道:“是谁让你来杀她?” “就是你们杀的那个女人”。 “你不是没见过她的真容吗?” “我们见面都会戴着面具,但我认得她的气息。” “她是怎么找到的你?” “她联系无妄墟,提出要求,按照她的要求,无妄墟把这个任务派给了我。我再和她面谈。” “她有什么要求?” “她专门找擅长用毒的杀手,还要风系灵力,所以找到了我,她要我杀了防风小怪的嫡女,还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好像个意外。” 意映问:“你对我和小乖下的什么毒?” “小乖?” “就是我的天马。” “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些毒物,我用它们的血炼制的,五毒之毒,无解。两次的毒,诱发原因不同。” “我中的毒是见血毒发,小乖中的毒是吸入迷雾诱发?” “正是。” “你是什么时候给小乖下的毒?” “我前一夜潜入马厩,把毒药洒在了她的口鼻中,她吸入肺腑,平时无事,但一经迷障中的雾霭刺激,就会毒发,无药可医。” “为什么要绕个圈子,毒我的天马,不直接给我下毒?” “雇主要求的,她想要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摔死。” “还能要求怎么死?” “只要钱到位,我们什么都答应。她说你最怕高了,摔死前会经历极致的恐惧。” “……她还真是煞费苦心。”意映神色暗了暗,防风意静确实达到了目的,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可那一次,她确实被吓坏了。 否则也不至于一直做噩梦。 防风邶眉头越皱越紧,五毒兽被压制得痛呼一声。 意映冷声问:“那这次,为什么又直接对我下毒了?也是她要求的?” “是,她这次想要你被毒死,假装是被这里的妖怪毒杀的。” 防风邶:“……” “杀个人都这么啰嗦。”意映翻了个白眼,活该她被反杀,看我们防风邶杀人多爽快,干脆利落,一击毙命。 “无妄墟的主人是谁?”防风邶冷不防开口问道。 第51章 兜兜转转 “不知道。” “不知道?”防风邶蹲下来,逼视着他又加重了威压,压迫他吐出了一大口血,“现在知道了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见过他的信物,是一块刻着骷髅头的令牌。无妄墟的主人,哪里是我这种小杀手能见到的……” “你能见到谁?” “我只能见到我的上线。” “你的上线是谁?” “不知道……” 防风邶脑袋一歪,脸色阴沉,透出一种看傻子一样的不耐烦。 五毒兽感受到一阵杀气,立刻自觉地解释:“他每次来……都戴着……狗头面具,我不知道……他是谁。” 意映心头一凛,皱紧眉头看了防风邶一眼,见他眼眸微沉,看不出情绪。 狗头面具——那是防风邶后来带小夭去地下赌场玩时常戴的面具。那也是他曾经在地下死斗场里搏命时,看客们常戴的面具。 原来他们接头是在离戎氏的地下赌场。 也不知无妄墟和离戎氏有什么关系。 防风邶沉吟片刻,又问:“你们是如何联系的?” “有任务时,他会召唤我……用传音符告诉我去哪接头。” “你如何联系他?” “他单线联系我……我……联系不到他……” “那你完成了任务,如何交差?” 五毒兽喘息片刻,努力说得清楚:“拿人头交差。发任务的时候,他们会给我一个符纸,点燃符纸和人头一起烧了,他们就会知道任务完成,就会派人来找我结银钱。” “所以你这次根本没法交差。” “是……” “也就是说,你联系不到你的上线了。” “我……我可以等他下次分派任务联系我!” 意映一针见血:“你失手了,还会有下次任务?” 五毒兽一愣,显然是差点忘了,他失手了,在无妄墟的境遇也不会好了。 “看来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防风邶的手伸上了他的脖子。 “别别别!我知道怎么联系到无妄墟!” “说。”防风邶手上力度不减。 “如果想联系无妄墟下单,就去买一种香,点完就会有人来找你。” “什么香?去哪里买?”意映好奇。 “这个地方不好找……就算你们去了他们也不会卖给你们,需要熟客引荐……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引荐一下……” “你算熟客?”意映不解。 “我是他们的杀手,当然更好说话。” “你只是和你的上线单线联系,怎么证明你是他们的杀手?”意映发现了盲点。 “我们都留下了血契,可以证明自己的杀手身份……” “血契?”意映问,“那是什么?” “是用我的本命精血结的契约,起誓绝不背叛无妄墟……一旦背叛,血契就会有所感应,无妄墟会立即知情。” “你已经背叛了吧。”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背叛了会怎么样?” “会被无妄墟悬赏追杀,不死不休。” “赏金有多高?” “追杀叛徒的赏金很高。我现在是乙等杀手,追杀我,悬赏两千金起步。” “!这么多!”意映心里很不平衡!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防风邶,“他都赶上四个我了!” “……” “你们若是现在杀了我,可就亏大了!” 意映点点头,但并没有上他的当:“我们若是放了你,也不过是便宜了其他杀手。” “……” “不如你们先放了我,把我交给防风氏,回头我带你们去买香,然后你们再揭发我的下落,还能拿一笔赏金。” 意映眨眨眼:“你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溜走,不带我们去买香。” “……不……不会的……”五毒兽的心思被拆穿,看了九头妖一眼,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他确实想溜,但有这位在他根本溜不掉。所以只要借口把他交给防风氏,脱离九头妖的掌控,他就能立刻溜走。 “我可以帮你们作证,那个雇主要杀你在先,我若是没猜错,她也是防风氏的重要子弟,你们杀了她,不会被轻易放过的。” “谢谢,你人还怪好嘞。”意映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 “嘿嘿,其实我根本不想杀你,我特别惜才……” 意映微笑着说:“可是我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可没有手软。” “……”五毒兽哑口无言。 防风邶看向意映,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想问的。意映问:“你为何要变成意清的模样?” “那个女孩儿?是雇主让我变的,她说变成她的样子你更容易上当。” “那她人呢?你把她也杀了?”意映冷声问。 “没有,我把她打晕捆了起来,丢到了一个山洞里,过会也就醒了。” 意映松了口气,防风邶攀着他的脖子,让他带路去找人,但在他说的山洞并没有找到意清。 意映心一沉,语气也变得有些阴沉:“你在耍我们?她是不是被你杀了?” 威压升腾而起,五毒兽承受不住,七窍都在出血,他拼命挣扎解释:“我没有!我只收了杀你的钱,再杀一个,要加钱的。” “她人呢!” 五毒兽也很崩溃:“我也不知道啊……说不定她醒了……自己逃了……” 意映找了找,在山洞里找到了一团松开的绳索,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断口是被石头磨开的。 “她应该是用石头磨开绳索逃走了。”意映说。 防风邶点点头表示认同。 意映放下了心。 五毒兽抓紧时机哀求,说自己也没能杀掉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想让他们放了他。 防风邶眼神询问意映的意思。 意映沉吟片刻,说:“你放开他吧。” 防风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却对他眨眨眼,目光狡黠地冷笑了一下。 防风邶恍然大悟,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松开了手。 五毒兽愣了愣,没想到他们真的放过了自己。 意映却召唤出了弓箭,面无表情,声音冷漠,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没能杀掉我,就要准备好被我杀掉。更何况,你杀了小乖。” 五毒兽汗毛倒竖,莫名觉得此时她的气势和她身边的男人一样恐怖。 “想让我放过你,除非你逃过我的箭。” 五毒兽撒丫子逃窜得无影无踪,就在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一箭射出,正中他的咽喉。 五毒兽不可置信地倒地。 意映颇有些遗憾:“我们亏了两千金呢。” 防风邶安慰她道:“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值不值这么多钱?” 两个人跟去五毒兽逃窜的方向查看,远远见五毒兽人形褪去,已经变回原形。 防风邶脸色一变,一挥手把五毒兽的尸身收走了。 意映反而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他的原形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会跟蜈蚣一样有很多腿吧?” “他什么都多。” “?” “他长有蜘蛛八目,蜈蚣百足,毒蝎双尾。” 那还真是集齐了她害怕的生物之所长,意映脑补了一下这个鬼畜的形象,果然吓得浑身一哆嗦:“那你把他带回去做甚?” 刚问完她就想通了,五毒兽是剧毒之兽,他的灵血和内丹一定对他练毒功有很大用处,难怪他会带走。 哪知防风邶说:“万一他真的可以换钱呢。” “?” 可以,这很财迷。 “可是我们不知道怎么找无妄墟啊!” “说不定你二哥无所不能,找得到呢?” “……” 好有道理。 也许他早就用搜魂术从防风意静口中问到了联系方式。 说不定,这就是他成为赏金杀手的契机。 因为自己的介入,这个契机和原书肯定不同了。 但兜兜转转,或早或晚,也许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意映怔怔地想,那如果他将来遇到了小夭,是不是还是会无可自拔地爱上她? 这次共工仍然救了他,如果他将来去了神农义军,找到共工,是不是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以命还恩? 又想到生辰那天晚上做的噩梦,刻骨铭心的痛再次席卷而来,她突然感觉心中发凉,不觉又红了眼眶。 第52章 以身相许 麻烦彻底解决,防风邶见意映却并没有多开心,疑惑道:“你怎么了?” “二哥……” “嗯?” “你想去做杀手么?” 防风邶一愣,没想到又被她看破了心思,反问:“你不想我去?” 意映叹了口气摇头笑笑,星星眼彩虹屁夸夸精再次上线:“二哥要是去做杀手,那一定是全大荒最厉害的杀手!” “那必然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你杀不掉的!” “恃美行凶,说的就是你了!” “……小妹的想法,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反正,你肯定能把他们从什么排行榜上都挤下去!不管什么组织,有了你的加入,业绩肯定更上一层楼!你到时候一定要多要点赏金,要对得起你的付出!” “……放心,赏金我肯定不会少拿的。” 嗯,这一点她很放心。 “但是……”意映垂眸,忽然神色黯然,“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你……你太容易受伤了。你受伤,我会心疼。” 防风邶心中动容,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她好久,重重点头:“好。” “你这次有没有受伤?” “没有。” “真的没有?” “当然,这些妖兽比极北之地差远了。” “……”好有道理。 但这里针对妖族的封印法阵却不知会不会伤到他。 意映仔细看他的神色,淡定极了,丝毫没把这秘境里的一切放在眼里,觉得不似有假,把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 意映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的大英雄:“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该怎么还呀?” 防风邶也不客气,笑问:“小妹想怎么还?” 意映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心里的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了:“你若不是我哥哥该多好,我就可以以身相许了!” “……” 以身相许? 防风邶看过话本子上写过,好像女子被男子救了性命,确实总爱以身相许,这恩情还着还着,总会把自己搭进去。 但以身相许具体是指什么?怎么许? 他忽地想起她胸前的那抹嫣红,顿悟了一般红着耳朵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意映难得见到他害羞的样子,追着他打趣道:“你怎么知道话本子上有这些?你也没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吧?” “……” 防风邶忽地又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意映追的急,差点没刹住车撞到他。 两人贴得有些近,对视了片刻,又慌乱地各自退了一步看向别处。 防风邶轻咳一声说:“这话也就对我说说,将来若有别的男人救你,你可不能真的这样做,知道吗?” 意映早把脑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啊?什么话?” 防风邶无语地深吸一口气:“以身相许。” 意映想起来曾经玩过的梗,绷着笑说:“嗯,那要看救我的男人什么样。长得好看的,就以身相许,长得丑的,就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报答……” 防风邶上前一步盯着她近乎咬牙切齿,气势莫名的唬人:“长得好看你也不能以身相许。” 他的靠近惹得意映心慌慌,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觉得脸烫烫的,她慌忙后退了一步。 可见防风邶那严肃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失笑:“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也就对你……对你……说说而已。” 接着意映也严肃了起来:“这次是中了五毒兽的诡计,以后我会更小心的!不会总把自己陷入险境要别人救。” 把守出口的族老远远地见到他们,焦急地喊道:“大小姐!你们快出来吧,秘境要封锁了。” 两人闻言飞身来到出口。 “辛苦您了,”意映本是话到嘴边随意一问,“大家都出来了吗?” “啊……都……出来了。” 意映看出族老神色怪异,从他手中卷过名册,见除了他们俩,意清的名字也没有划上出来的标记,她皱眉道:“意清还没出来?” “族长有令,秘境异动,只要嫡出子弟全部出来,就立刻封锁。” “什么?!庶出子弟就不是防风氏血脉么?”意映震惊又气愤。 “但……已经有嫡系子弟遇害,方才发现了一些厉害的妖物气息,干扰了封印法阵,族长担心秘境失控,届时里面的妖兽跑出来,势必会报复防风谷,麻烦就大了。” 意映看了一眼防风邶,厉害的妖物……还干扰了封印法阵,说的不会是他吧! 是方才审问五毒兽动静闹得太大了嘛? 防风邶歪着脑袋茫然无辜地看着她。 “……” 意映知道争辩无用,没再多说什么,和防风邶一起出去了。 秘境出口封锁了大半,意映灵力一动,转身又闪了进去,对族老说:“你先封好秘境。等下我出来再给我打开!” “意映小姐!”族老懵逼,没想到她竟愿意为了一个庶出的堂妹如此冒险。 但防风邶仿佛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做,脸上没有一丝惊讶,还笑着安慰族老别担心。 意映一口气往秘境深处跑了老远才停下来,回头一看,防风邶竟然跟了进来。 “……” “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明记得她窜进来后秘境已经封闭。 “我让族老又把秘境打开了。” “我不是让他等我出来再打开吗!” 这族老怎么不听话呢!意映气结,她先出去再溜进来,就是想把防风邶留在外面。 “我怎么说也是族长的儿子,他总不能不听我的。何况,他比谁都怕你出事,自然帮手越多越好。反正我一个庶出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 意映有些为难,她不能丢下意清不管,但她更不想他跟着自己进来冒险,毕竟这个秘境对妖有伤害,她也不知道对他究竟会造成多大影响。他此前的伤刚好一点,万一再加重了怎么办。 “某人不是说过,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 他竟然……都记得吗! 意映有些动容:“二哥……” “你若是有事,我也会心疼。” “!!!” 意映脑中轰的一声,呆在原地。 他说他会心疼我!啊啊啊啊啊啊! 意映正在心中尖叫,防风邶却扭头就走:“别啰嗦了,赶紧找人。” 她们又回到了那个山洞附近,还是一无所获,防风邶闭目放出神识,想要探知意清的所在,但这里对妖力有禁制,他只能探知到一个模糊的方向——正因如此,他当时找到意映才耽搁了好久的时间。 此刻禁制比先前更重数倍,他探知的方向更是不甚清楚,他们只好跟着感觉走。 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意清的影子,却发现了不少半死不活的妖兽。很多弱小的妖兽被封印法阵压制,几乎无力动弹。这些妖兽对神族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意映把他们都随手捡到灵囊里打算放生。 也有些厉害的,试图趁封印法阵时不时失控,冲破压制,闯出秘境。但封印只是在防风邶强行释放妖力时才有些失控,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们的反抗反而又加剧了封印的效力。 “这里对妖的封印效力似乎越来越强了。” 意映有些担忧地看看防风邶,试图看出他有没有被伤到。 但防风邶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笑,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防风邶收敛妖气,让封印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一筹莫展之际,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都猛然转头。 第53章 是老朋友 几声“呦呦”的叫声传来,这声音有些耳熟,两人看过去,只见一只小鹿蹦到了他们身边,脑袋上的呆毛一翘一翘的。 “是你!呆毛!”意映惊喜地叫道,这不是那只他们从陷阱里救出的小鹿嘛?! “……”小鹿心说是我不假,但我什么时候成了呆毛? 意映不管,她已经单方面给他起了名字。 “他的伤果然好了!”意映仔细查看了一下他曾经伤到的地方,惊喜地对防风邶说,防风邶也笑着点点头。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想到防风氏有时会刻意缩小封印的范围,放出一些灵气吸引一些新的妖兽过来,再逐渐扩大封印,不知不觉把它们圈禁在里面,意映了然:“你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出不去了?” 小鹿委屈巴巴地点头。 意映叹了口气:“还好你没被他们杀掉。” 小鹿傲娇地仰起头,心说他们这帮垃圾才杀不掉我呢! “跟我们走吧,等下我们带你出去。” 小鹿却一口咬住了意映的衣襟,示意她往反方向走,意映疑惑地看看小鹿,又看了看防风邶,防风邶点点头说:“去看看。” 两人便跟着小鹿,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山崖下,然后它三下两下踩着凸起的岩石跳到了高高的崖壁上,钻进了一个洞穴。 意映抬着头望崖兴叹,她不想让防风邶再冒险动用妖力飞上去,正发愁怎么上去,却见小鹿又折返出来,背上驮着一个女孩子,正是防风意清。 意映好生惊喜:“意清!你怎么在这里!” 小鹿纵身跳了几下,驮着意清跳了下来,意映跑过去问她:“你没事吧?” 意清摇摇头,从小鹿身上爬下来说:“我没事。” 一边往出口走,意清一边给他们讲了自己的遭遇,这个倒霉孩子,刚一进来不久,就被五毒兽袭击打晕了,五毒兽没有要她的命,可却把她置于了危险中,虽然把她丢进了山洞,但洞中还是钻进了一条毒蛇。 这蛇凑近她,闻到了意映送给她防身的避毒灵药,这灵药对驱赶毒物很有效,于是这毒蛇犹豫了好久都没敢下口,反倒把意清给蹭醒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一条毒蛇在她面前,吓得差点又昏过去,小鹿这时恰好跳了进来,居然帮她赶跑了这条蛇,意清趁机用石头磨开捆着手脚的绳子,和小鹿一道逃走了。 意清惊魂未定,武力值又低,小鹿武力值也不高,但它跑得快,跳得高。妖兽时不时出没,好多都有些发狂,一人一鹿合力躲开了很多妖兽。 可是后来小鹿被封印伤害得越来越重,安全起见,她就和小鹿藏到高处,想等封印平稳一些再下来,到时她再把小鹿以猎物的身份带出去。 她哪里想得到,因为庶出的身份,她直接被放弃了,差点困死在这里。 好在意映没有放弃她。 好在小鹿记得意映的气息,觉察到意映就在附近,便跳下来找她。 皆大欢喜。 “谢天谢地,你来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族中会不会有人来找我。” 意映没忍心告诉她残酷的真相,防风邶却很直白:“不会。” “?” “二哥……” “你若是真的为她好,就该让她知道。”防风邶斩钉截铁地说,“否则下次,她还会对不该期待的人抱有期望。” 意映想了想,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想法。 意清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她执意回来找你,你就要被封死在这里了。” “你说什么?!” 防风邶言简意赅地说完了前因后果,意清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呆了好久。 “意清,你别害怕,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意清看着她怔怔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意映明白,被家族舍弃,她现在定然很伤心很失落,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叹了口气拉着意清的手:“走吧!先回家。” 意清一路都在呆呆发怔。 她想了很久,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睛说:“意映姐姐,谢谢你。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意映忽然有些慌,面对防风意清热切又惶恐的感激,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 原本她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正常的,可若是一方救了另一方性命,这样沉重的恩情,该让对方如何是好?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防风邶总是喜欢用交易来遮掩他对别人的好。 那些从小就没有被人爱过的孩子,总是会紧紧抓住那些生命中唯一的光,然后为了那束光飞蛾扑火。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她也不愿意看到。 意映沉默了片刻,说:“意清,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好,我来找你,是因为留在这里的是你,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不在了,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所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心里能好过一些。” “我……我会努力,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再也不要拖累你。”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如果没有他,也许……我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还活着……” 说着意映又转头星星眼看向了她身边的大英雄。 不管他怎么遮掩,他对她的好,她都要一点一滴挖出来,一笔一笔记得清楚。 “……” 好端端地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防风邶被她火热的小眼神看得怪不自在的,就加快了脚步,说:“快点出去吧,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什么话出去说。” 意映想到了这里的封印,也加快了脚步:“对对对,我们快出去!” 意清听她说得严重,一边走一边追问她发生了什么,这才知道意映遇到了刺杀,也才知道那杀手竟然变化成了自己的模样诱骗她,更是自责。 意映没有告诉她幕后的真凶是防风意静,更没有说他们杀了防风意静,那毕竟是平时对意清还不错的姐姐,她有些于心不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几人完好无损地出了秘境,族老松了口气,这才真的封锁了秘境。 真让他把活生生的一个孩子留在秘境里自生自灭,他也有点于心不忍,好在意映帮他做了选择,好在几个孩子都好好地出来了。 只是可惜还是死了一个孩子。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死是咎由自取。 小鹿被意映当作战利品,收进灵囊里带了出来,一出秘境,意映假意去净手,跑到树林里悄悄把小鹿和其他几个妖兽放了出来,让他们快走。 她再一次救了他,小鹿低着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意映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蹭倒了他的呆毛:“呆毛,幸亏有你,是你救了意清,也是你带我们找到了意清。这次,是你帮了我。” 小鹿扬起头,大眼睛泛着纯澈的光,原来自己帮到了她吗? “快走吧,呆毛,以后你要小心,离这个地方远一点。” 小鹿点点头,又拱到她的手心里,意映反应过来他又想舔她,连忙缩回手:“心意收到了,就不必动口了。” “……” “你快走吧!” 小鹿跳到远处,又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隐匿到了层层树林中。 第54章 是我杀的 意映回去和防风邶汇合。 意清是和二叔家的子弟一个车来的,他们的车辇已经被先出来的子弟驾走了,意清只好跟着意映兄妹俩上了他们的马车。 马车由族老牵引着向山外走去,几人再次被下了禁制,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防风邶受了内伤,又有外人在场,老老实实地倚在车壁闭目养神。 意映也有些疲累,靠着车辇昏昏沉沉地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靠在了旁边的防风邶肩头。 防风邶猛地睁开眼睛。 意映又突地惊醒了,连忙调整好身子坐好,慌乱地往远处挪了挪。可车辇摇晃,她又什么也看不见,差点从榻上跌下去,防风邶拉住她的手臂,把她稳稳地拉了回来,让她靠在自己身边,还说了句:“别乱动。” “哦……” ??? 什么情况? 意清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古怪。 莫名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车里。 她想到了前一阵的那些谣言,老实说,如果不是她坚信意映姐姐的人品,坚信她不会和自己的亲哥哥乱来,只怕她也要信了那些谣言。 因为他们兄妹俩,是真的很要好呀!比一般的兄妹感情都要好。 有时不经意看到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也比别的兄妹要黏糊。 就很好品。 车辇出了密林,停在了树林外不远。 族老解开他们的禁制,防风邶率先下了车,接过自家妹妹意映的手,牵着她下了车,然后拉着她转身就走了,压根不记得车上还有个人。 意清:……我就知道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防风意静出了事,大多数学子一出来就急忙回家去了,防风意静的尸体也已经被送回去,树林外还围着几个人,其中就有防风意缘。 她直觉姐姐的死和防风意映有关,于是固执地要等她出来要个说法。 防风意缘双眼通红,一见到意映下车,就冲上来恨不得要撕了她,旁边的族老都没能拉住她。 防风邶一把将意映拉到身后,横在了两人中间。 明明也没有碰到防风意缘,防风邶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莫名地让她后退了两步。 防风意缘怔了怔,见是防风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吼道:“你滚开!这里没有你的事!” “怎么没有?”防风邶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油然而生,防风意缘只觉得浑身发凉。 防风邶凉凉的声音滑进了她的耳朵:“防风意静,我杀的。” “?!” 不只是防风意缘,所有人都呆在当场。 “二哥!”意映也惊了一下,急惶惶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对面明显正在发疯,这么自曝真的好吗! 防风邶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意清根本不知道防风意静死了,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向防风邶,震惊了半晌,又看向意映,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防风意缘回过神来,再次想要冲上来,这次被一旁的族老拉住了。 她颤声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防风邶冷静地说明前因后果:“防风意静就是像你这样,扑上来要杀她,被我杀了。怎么?你也想杀她吗?” 防风意缘根本不信:“你胡说什么?!” 防风邶白了她一眼,懒得再回答,拉着意映绕过她就走了。 防风意缘呆了半晌,追上去骂道:“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们!你们恶人先告状!我明白了!你们欺负她死了!就往她身上泼脏水!想洗脱自己!没门!” “呵?”意映回头冷笑,“谁才是恶人?我们不如叫来全族族老,当庭对峙。” “好!当庭对质!有本事你们两个现在就去议事堂!你们要是不去,别怪我不客气!” “把你们全家人都叫来,一起来听听,免得以后跟我们纠缠不清。” “我们当然要去!怕你不成!你这个凶手!就算你是族长嫡女,杀人也该偿命!” 防风邶停下脚步,冷声说:“我都说了,杀人的是我。你听不懂么?” “……” 防风意缘被他的眼神慑住,气势有些不足:“你……谁信你,你有这个本事?你肯定是给她顶罪的……” 防风邶眯起眼睛看向意映:“看来在他们眼里,小妹才是无所不能的。” 意映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眼瞎。” “……” 可不是眼瞎吗?要不能让相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了四百多年的防风邶? 要不四百多年都发现不了,这位无人在意的防风邶才是这个家族本事最大的? 议事堂里,这群眼瞎的防风氏族老们已经聚齐。 族长防风小怪坐在上首,正在安慰旁边的二弟——也就是防风意静的父亲防风小异。 其他的族老列坐两旁,议事堂外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族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几乎所有族人都过来围观了。 说实话,世家大族多是表面光鲜,内里肮脏的很,争权夺势闹出人命的也不在少数,但闹得这样明目张胆的还是挺少见的。 大多数都是用阴谋诡计压了下去,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天这一出无论真相如何,都给了防风小异一个向族长发难的机会,他故意把这件事闹的防风谷人尽皆知。 这一辈中,防风小异的地位仅次于防风小怪,他盯着防风小怪手里的权力很久了,终于找到了机会让他多分给自己一些好处。 防风峥和防风哲都在堂下,一个忧心忡忡,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防风意静全家都到了,坐在堂后的屏风后面焦急地等真相,意映的母亲在一旁安抚他们。 沉璧、流霜和一清、二白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小姐和公子回来。 防风意静的尸体已经验看过,是死于冰系利刃穿心。 他们人还没回来,防风邶在树林外的话已经先传了回来。 刚刚安抚好二弟的防风小怪瞬间又成了众矢之的。 防风小怪在心里骂骂咧咧,这个庶出的二儿子,怎么最近尽给自己惹乱子,说是意映杀人他都信,说是他杀的,他才不信! 他有这个本事么? 就算真是他杀的,说是秘境里的妖怪杀的不行么?这可怎么洗? “大哥,今日你说什么也得给我一个说法!” “那是一定!但我了解邶儿,他没这个本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等他们回来,我定会严加审问。” “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儿子,就包庇凶手!” “自然不会,我向来对族人一视同仁,我把意静也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诸位族老都在此见证,不管凶手是谁,我都不会包庇他。” 众目睽睽之下,谅他也不敢包庇。 防风小异放下了心。 就算他有心包庇,也得给他足够的好处才能说得过去。 “但是,我也了解我的孩子们,他们都不是不讲理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你!你还是相信了他们的说辞!是怀疑静儿伤人在先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说了,我把静儿也当自家孩子一样,我自然也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伤人!”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你厉害! “族长,小姐和二公子回来了!” 一清挤过重重人群跑进来通报,所有人瞬间安静,齐齐看向门外。 第55章 谁杀了谁 在各色目光中,两位主角登场了。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坦荡地走进去。 人群不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这两个孩子很少在族老面前露面,尤其是防风邶,上次族中例会介绍过他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他。 上次族老们一齐见意映,还是她的生辰宴上,这孩子喝大了大出洋相。 如今两人要被当着全族审问,却都淡定自若,毫不怯场,好像根本不是要被审问,而是来赴宴一样从容。 更有八卦的吃瓜群众,恍惚了一瞬间以为自己是来参加这两位金童玉女的婚宴。 怪只怪这俩人太养眼,又太和谐。 今天还都穿了红衣裳。 不得不说,防风小怪的这两个孩子真的是一表人才,气质出挑,气场也不输阵,有些人在心中暗赞,不愧是族长家的孩子。 防风小怪也得意地坐直了身子,虽然这俩熊孩子时不时惹一些事端出来,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关键时刻,他的孩子们从来不会掉链子,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孩子。 浑然不记得他平时并没有怎么好好教养过他的孩子们。 孩子们成不成器多半也是靠自己努力,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也有人在心中腹诽,这两个人趾高气扬什么,不就是仗着自己爹是族长么?杀人放火也有人能给遮掩过去。 防风邶和意映来到议事堂正中间,不卑不亢地给父亲行礼。 防风小怪挥了挥手,直奔主题:“邶儿,我听说,你说是你杀了意静,怎么回事?” “没错,是我杀的。”防风邶颇为淡定,人群中一片哗然。 防风小怪怒斥:“你怎么回事?这种话也能胡说?” 意映正色道:“他没有胡说,防风意静要杀我,幸亏他及时赶到救了我。上次毒害我的天马,害我险些摔死的,也是防风意静。二哥是为了救我,情急之下不得已才杀了她。”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上次意映被刺杀,却查不到凶手,只得不了了之。 甚至还有人猜测,那不过是意映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就是为了用一场高调的刺杀来盖过兄妹乱伦的传言。 那次刺杀竟然也是意静干的? 还是说,这是她为了脱罪,故意给意静泼的脏水? 毕竟死人是无法开口争辩的。 防风小异立即喝道:“胡说八道!谁不知道静儿柔柔弱弱,哪里可能杀得了你?倒是你,动动手指就能杀死她!” 防风邶双手抱臂,出言讽刺:“是啊,她没本事杀我小妹,就去买凶杀人。” 防风小异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防风邶说:“你!你血口喷人!大哥!你岂能由着他们两个这样污蔑静儿!” “呵呵,是不是污蔑,我们用证据说话。” 意映冷笑一声,懒得多费口舌,她拔下自己的簪子,用灵力催动了上面的回音珠,回音珠闪烁起奇异的光华。 “你们可认得,这是什么?” 有见多识广的族老脱口而出:“回音珠?!” “没错。我可能会说谎,回音珠可不会。” 意映凝神催动回音珠,先放出和五毒兽周旋时套的话,又放了诱出防风意静之后的对话。 “防风意静,果然是你。” “你根本就不该出生!若没有你,我才是防风谷最尊贵的女子!” “你为什么要处处出风头,事事逞强!” “若非如此,我也不用凡事都被拿来和你比较,处处被你压上一头!” “父亲也不会这样瞧不上我!” “我偏要你身败名裂!我要让你背着兄妹苟且的污名去死!” “等你死了,下一个就是防风邶!” “去死吧你!” 四周一片死寂,很多人都认得防风意静的声音,尤其是她的家人。 “各位都听清楚了吗?究竟是谁要杀谁?”意映冷声说。 防风小异面如死灰,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干脆利落,掷地有声,毫无他反驳质疑的余地。 防风意缘却不肯相信:“谁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破珠子骗人,你说是回音珠,就是回音珠?” 防风小异铁青着脸:“意缘!闭嘴!” “你没见过世面,不认识回音珠,诸位族老也不认识么?”意映毫不留情的补刀。 “你!你说谁没见过世面!” “意缘!别再给我丢人!你给我滚回去!”防风小异只觉得焦头烂额,呵斥道。 “爹爹!” “滚!” “二弟,二弟,不要动怒,缘儿还小,和静儿姐妹情深,不愿意相信也是情有可原……”防风小怪开口劝道,却刻意加重了“姐妹情深”四个字的语气。 防风小异更急了,厉声质问:“意缘,你今日给我说清楚,你有没有参与进你姐姐的阴谋,去谋害意映?” “爹爹!你说什么呢?我没有!”意缘已经完全懵了。 “……” 意映翻了个白眼,心说不愧是防风小怪的亲弟弟,关键时刻撇清关系,翻脸不认亲生骨肉的戏码演得就是顺畅。 “二弟不要迁怒,缘儿性子直,定然不是能藏得住阴谋的人,我相信她。”防风小怪又成了最大的好人。 “多谢大哥。我也万万没想到意静竟然……她的所谋所为,我也是一无所知,我……” “我知道,我相信你。” 意映懒得看他们兄弟情深,打断了他们:“后来我们找到了这个杀手,也从他口中问出了许多话,各位要不要继续听听?” 防风小异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映儿。” 意映却不理他:“今日不如都听完了,说个清楚,做个了断,免得以后谁又要来拿这件事胡搅蛮缠,颠倒是非。” “……” 众人无语,看样子她早就决定要放完,那还问他们做什么? 防风邶却笑了,他很喜欢她像这样蛮横强硬的样子,总好过任人拿捏。 意映催动回音珠播放重点: “是谁让你来杀她?” “就是你们杀的那个女人”。 “我认得她的气息。” “她专门找擅长用毒的杀手,所以找到了我,她要我杀了防风小怪的嫡女,还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好像个意外。” …… 一句一句,铁证如山,证实了上次刺杀意映的幕后主使也是防风意静,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防风小异再也没有痛失爱女的表情,他只觉得这个女儿让他无地自容,他有些咬牙切齿:“意映,对不住,二叔代意静向你赔罪。” “二叔这话怎么说的?你对她的所谋一无所知,又凭什么来替她赔罪?”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她二叔听起来却好像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 防风小怪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喝道:“意映!” 意映却无辜地笑道:“二叔是二叔,意静是意静,有错的是她,我们已经杀了她。我认为她的罪已经了结,不用别人赔罪。” 防风小异松了口气,适时拍马屁:“映儿就是懂事,不愧是大哥嫡女。” “但是,二叔,如果不是你把她逼得太紧,她也许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防风小异神色一滞,讷讷地说:“是她……是她自己想不开……” 意映冷笑,果然,这种父亲,是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 她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他怎么当爹和她有什么关系? 二哥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罪偿了,可二哥却因为救我背上了杀人的罪名,这可如何是好?” 防风小异忙说:“这怎么是罪名呢?他是为了救你,自然不算有错。二叔明白,不会怪罪他的。” 意映却并不相信他:“二叔我是相信的,其他人呢?会不会记恨他?” 防风哲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插上了话:“他能一击杀死一个大活人,谁敢把他怎么样?” 一个族老接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知邶公子何时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本事了?” 防风邶双手抱臂,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这点本事都没有,我怎么从极北之地活着回来?” “……” “原来邶公子是冰系灵力?”另一个族老追问。 防风邶双手一摊,模样煞是无辜茫然:“我也不知道。那是情急之下才使出来的,我现在又不会了。” “……” 意映没绷住,看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是一大乐趣。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怎么糊弄这些眼瞎的老头,早知道他九个脑袋精明得很,不会把自己陷进无谓的麻烦里,她倒是多虑了。 第56章 怪吓人的 堂审结束,族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族长一家人。 防风小怪问她:“映儿,你怎么会有回音珠这样的宝贝?” 意映看向防风邶,防风邶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示意她但说无妨。 “是二哥送我的。” 防风小怪一愣,更是没想到防风邶怎么会有这么稀罕的宝贝。 意映没给他质疑的机会,正色道:“父亲,若不是他这珠子,还证明不了我们的清白。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死的就是我了。” 防风小怪点头称是:“是啊,邶儿这次又立了大功,为父要好好赏你!” 意映趁机撒娇:“爹爹~女儿这次受了那么大惊吓,就没有补偿吗?” “有!有!都有!” 两个孩子自己解决了麻烦,还能自证清白,省了他好多麻烦不说,还查出来他们上次查了许久都查不出的凶手,防风小怪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让峥儿带弟弟妹妹去库里,看上什么随便拿。 他们什么宝贝都不稀罕,但是谁也不客气。 意映专挑贵的拿,将来说不定可以给他换钱用,防风邶则专挑实用的拿,将来说不定可以给她防身用。 这次秘境试炼,意映不出意外拔得头筹——她本身猎到的猎物就最多,防风邶又把他猎到的妖兽也都给了她。 头筹的奖励是她所有的战利品都由她自己处置,意映专门腾出一间库房存放好这些珍惜的妖兽内丹、妖骨还有珍惜矿物…… 库房里,一清二白他们抖开灵囊,倒出他们的收获,稀里哗啦滚得到处都是,五毒兽恐怖诡异的身躯好死不死滚到了意映脚下。 意映不敢低头,只是余光一瞥就汗毛倒竖了,防风邶眼疾手快挡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然后一脚把五毒兽踹了老远。 其他人吓得嗷嗷尖叫。 意映无语地掰开他的手:“好了,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胆小。” 说着还大着胆子往那边看了看,果然挺吓人的,但她比其他人还是镇定得多。 防风邶一直在旁观着她的反应,见她确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害怕,暗自松了口气。 一清战战兢兢地问他们这个五毒兽怎么处理。 防风邶说:“冻起来。” ??? 众人疑惑,这么吓人的东西怎么还要冻起来,把尸体留下来供人观瞻么? 意映不管,防风邶说冻起来那就冻起来。 她立即附和:“那就冻起来。” 众人:“……” 流霜把一清和二白往前一推:“快去冻起来!” 防风邶贴心提醒道:“小心点,他浑身都是毒。” 一清和二白哆哆嗦嗦正要去抬,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凛,不敢动,一点也不敢动了。 “……” 防风邶只好用灵力亲自把五毒兽冻起来,冻得结结实实得放到角落里,又严严实实地拿布盖好,免得意映以后来这个库房又被吓到。 意映又拿笔在那块布上写了两个大字:“有毒。” 免得以后哪个不知情的人不小心碰到。 众人忙活了半晌,才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安置好。 一清崩溃:“你们是把秘境搬空了吗?” 意映摇头:“没有,下次一定。” “……” 流霜问:“还有吗?” 防风邶掏出一枚又大又圆的蛋。 沉璧问:“这是什么?” 意映说:“蛇蛋。” “蛇蛋?!” 众人闻言都吓了一跳,知道自家小姐爱往家里捡蛋,怎么越捡越惊悚了,蛇蛋都敢捡! 这兄妹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惊悚。 意映已经开始琢磨给小蛇在哪里安家了。 最后她盯上了折柳苑院中的一棵大树。 她兴致勃勃地问防风邶:“蛇是不是都爱爬高高?你觉得这棵树怎么样?够高吗?用不用给他搭个窝?” “……” 一清和二白寻思着以后再也不来折柳苑了。 流霜和沉璧也很想离开这里。 意映对照着药典古籍,挑选了几株秘境得来的灵草灵药,再加上之前寻到的九株灵虚草,已经凑齐了炼制初级疗伤药的全部材料。 当天夜里她就开始搞最新实验。 她把这些灵药调配在一起吃了一半,剩了一半,又按照古籍的记载,将灵力化进剩的那一半灵药中,盘腿打坐运功调动周身的灵血和灵力,将药性与自己灵血熔炼到一起。 半个时辰后,她腰间的刀伤迅速痊愈,此刻她体内的药性也达到最强。 她用灵力化出一把柳叶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灵血滴入一盏小碗中。 可药性正强,她割破的伤口也很快愈合,根本没有流出多少灵血。 她咬咬牙,心一横,又割了更深的一刀。 如是反复不知多少次,才攒下来一碗灵血,她的两只手腕都伤痕累累,痛得发抖。 但她还要炼药,错过了药性就前功尽弃了,她简单包扎了一下,又开始催动灵力将灵血和那一半灵药融合在一起。 一炷香后,这盏灵血已经被她炼成了药,如果古籍记载无误,她服药后吸收了药力的灵血,是治愈效果最佳的时候。这盏灵血对相柳的治愈性一定超过了之前的药。 再辅以这些绝品灵药炼化后,这次的药一定对他有用! 她兴高采烈地站起身,又头晕目眩地跌了回去,取血有些多,她有点晕。 她在榻上缓了缓,才又重新站起来,将药灌进酒瓶中,跑去隔壁随心堂。 防风邶刚刚从母亲那里回来,洗漱完毕,正脱衣服,听到小妹跑过来,又连忙穿好衣服。 “……” 怎么最近小妹总是在他脱衣服的时候跑过来! 咚咚咚!小妹敲了敲门:“二哥?开门!” 防风邶定了定心神,把门打开。 意映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瓶子说:“我刚刚调制的药酒,你要不要试一试?” “小妹今天不累么?这么晚了不歇息,还在调制药酒?” “不累!做喜欢的事情,怎么会觉得累呢?”意映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就走了进来,进来发现防风邶已经铺好了被褥,问道:“呀,你要睡了么?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把酒瓶子塞到他怀里:“但是你一定要喝完这个药酒再睡!” “好。” 意映见他答应了,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就走。 “等等。”防风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啊!”她的手腕一痛,下意识叫出了声。 防风邶一惊,松开手问道:“怎么了?” 意映连忙胡说:“你突然拉我,吓我一跳……” “……” “你刚刚要说什么?”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白天中毒受伤,还没恢复好……” 可她明明白天在秘境就已经恢复得不错,活蹦乱跳的,那时的脸色都没有现在差。 “是吗?”防风邶歪头,凑近她审视着她的表情。 “是啊!”意映心虚地后退一步,“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快睡吧!” 说着她扭头就跑了出去,跑到院子里又回头说:“别忘了!你先喝完了药再睡!” “……” 意映的身影飞快地消失,防风邶关好房门,坐在榻上,打开药酒,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唔,这次的药不太好喝,味道好生古怪又复杂。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味这是什么味道,就感觉自己血液中好似涌入一股暖流,内伤好像也开始自愈了,防风邶震惊地看了看手中的酒瓶,这药酒竟然对他疗伤有效! 趁着药效正猛,防风邶立即开始运功疗伤。 等疗伤结束,月已西斜,夜已深。 若不是她的这瓶药酒,他这次的内伤和先前还没痊愈的旧伤,怕是要再拖上几个月才能好。这次疗伤简直是进展神速,一夜过去,他几乎已经痊愈了。 他尝不出那是什么药,但他的嗅觉比味觉更敏锐。 他拿起那个瓶子闻了闻,在这堆复杂的草药和药酒气味中,他闻到了一丝微弱又熟悉的气味。 他沉思了好久,突然想到了那是什么—— 是血! 是她的灵血! 第57章 清心寡欲 想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拉住她手腕时的反应,他瞬间明白了过来,她竟然是给他放血做药! 因为上次遇刺,她发现了他体质特殊,寻常药石对他无用,就想到了以灵血做药吗? 她的血并非天生包治百病,即便心甘情愿,也要配合灵力和灵药炼化,也许放十成血才能取一成药效。 要产生这么明显的药效,她得放多少血? 他又看了看这酒瓶子,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她明明也受了伤还没痊愈。 夜已深,他没有去打扰意映。躺在被窝里睡不着,他想了很多。 他不是没有饮过血,可除了防风邶为求他照顾母亲主动以灵血献祭,无一不是他为了果腹而咬断脖子吃掉的猎物。 从来没有人会为了给他疗伤而主动献出自己的血。 他又想起上次她给他采的果子里就掺了一些她的灵血和灵力,可那时事发突然,身边根本没有其他药物,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从未想过小妹还会再做第二次这样的事。 她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么? 这样大的血量,她割了多少次? 她不疼么? 她怎么下得去手?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自己救了她么? 因为自己是她的哥哥么? 不管因为什么,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至此的人。 心上硬硬的壳,早已不知不觉被她渗透了。 她若是知道了自己是个会吃人的妖怪,她若是知道她真正的哥哥早就被他喝光了血,会不会后悔对他这样好? 她会不会总是这样犯傻?总要拿自己的血去救人?她知不知道,这样大量放血,会要命的! 他一夜未眠。 天亮了,他早早起来,去了母亲那里。 照顾母亲吃完早饭喝完药,他又给母亲掐了半天的肩膀和胳膊腿。母亲的手脚越发不灵便了,他一有时间就给她掐掐揉揉,免得肌肉萎缩退化。 秘境之后,就是年假,不用再去早起上课了。昨天那么惊险劳累,夜里她又放了那么多血,他知道意映一定会赖床起不来,并没有去吵扰她。 他让红绳先回去吃饭,他就留在母亲这里陪她说话,直到母亲又有些困倦,他照顾母亲歇下,才换红绳盯守。 静宁阁的桌上摆了几块小点心,其中就有意映喜欢吃的红豆糕,他包了几块揣进怀里,来到了折柳苑。 沉璧正在院中晾衣服,见他来了,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防风邶低声问她:“小妹醒了么?” 她的眼睛又暗了下来,她摇摇头,正想跟着他进去,防风邶淡淡地说:“不用跟着我,去忙你的事。” 沉璧咬了咬嘴唇,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此刻服侍您就是我该忙的事。” 防风邶停下脚步,声音更冷了一些:“我不用人服侍。” 这声音冷得沉璧打了个寒噤,她顿住脚步没敢再跟,怔怔地停在院子中看着他的背影。 也许是因为昨日知道了他能一击杀掉防风意静,她觉得二公子变得越来越陌生,让人有些畏惧。 流霜正在屋子里忙活,见防风邶来了,也迎了上来,轻声打了个招呼:“二公子。” 防风邶点了点头,熟门熟路地坐在了屋中的软榻上。 流霜给他上了茶,说是小姐特意给他备的“雨山前”,防风邶道了声谢,拿起茶水细细品味一口。 流霜要去备早餐,问二公子吃过了吗,防风邶摇头,流霜就心领神会地走了。 防风邶看到意映窗前的桌案上摆着的瓶瓶罐罐,走过去打开几瓶闻了闻,没有血腥味,都是平常的灵药。 他突然想起,意映第一次神神秘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药的时候,他就在门外嗅到了血腥味,难道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拿自己的血试着做药了么?! 正是那天的医药课上,师父提到神族的灵血和灵力可以入药,特别是防风氏纯正的神族血统和高深灵力,更是入药的良方。 没错!一定是因为这天医药课的启发,意映才开始拿自己的血做药。 可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想要做这种药? 那之后她每次给他吃的药,难道都用了她自己的血?!所以才会或多或少对他起了些作用?! 防风邶霍然转身,来到她的里间卧房门前,正要推门进去,忽然想起她上次说过,女孩子睡觉时,卧房不能随便进。 犹豫了一会儿,他又缩回了手,坐回软榻。 不经意又想到上回闯入她闺房后看到的景象,当时还什么都不懂,此刻他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连忙喝了口茶水。 里间传来意映伸懒腰的声音,接着是她窸窸窣窣掀开被子,起床穿衣服的声音。 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更热了,他又咕咚咕咚灌了杯茶,然后又来到窗前,推开窗吹风。 意映觉得饿极了,头发也没有梳,衣服也没穿好,只把里衣用腰带胡乱束了一下,披了一件毛绒大氅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正要叫流霜给自己找点吃的,一抬头,看见防风邶正站在窗前看着她,她愣了愣神,有点迷糊地叫了声:“防风邶?” 防风邶也愣了愣神,扫了一眼她松松垮垮的衣领,又猛地扭头看向窗外,耳朵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 意映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猛地裹紧了大氅,红着脸嗫嚅道:“你怎么来了……” 接着她的肚子咕噜叫了好大一声。 “……” 防风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到她身边拿出包好的小点心递给她,意映怔怔地伸手接过,打开见是自己喜欢吃的,立刻就不困了,捧着小点心坐在软榻上,一口一个吃的开心。 防风邶走过来,坐到在她对面,从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他抬眼扫了一眼她的手腕,她腕间缠着的绷带在衣袖的遮掩下露出了一丝边角。 意映见他喝茶,凑过来问:“好喝吗?” 防风邶点了点头。 茶香清纯,入口淡雅,回味悠长,像是山前的雨,又像是高山上融化的雪。 意映说:“雨山前,我特意给你留的,猜你就会喜欢。” 打眼看上去优雅纯净清心寡欲的,尝起来却欲罢不能回味无穷,带劲的很,就和你这个人一样。 好品极了。 第58章 丢盔卸甲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防风邶开口问她:“好吃吗?” “好吃!”意映点点头,两边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个小松鼠。 见他一直在盯着自己,意映以为他也想吃,于是她拿起最后一块红豆糕,右肘撑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探过身子把左手凑到他的嘴边喂他吃:“二哥吃!” 防风邶笑了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红豆糕,嘴唇蹭到了她的指尖,她触电一般缩回手。 防风邶却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小臂,把她整个人都拉向了自己,意映一惊,对上他幽深的眼睛,心慌得好像呆毛在里面乱撞,剩下的半块红豆糕都没拿住,滚落了下去。 始作俑者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接住了那块红豆糕,送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就连粘在手指上的一点渣子都吃干抹净了,然后悠悠然道:“确实好吃。” “……” 他的目光仿佛黏在了她的身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她。 意映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觉得他莫名的涩气撩人,有些慌乱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但却抽不动。 “别动。”防风邶怕她扯到自己的伤,出声制止了她,意映真的不再动,茫然地抬头看着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要被他莫名深情的目光吸走了。 防风邶轻轻撩开她的袖子,露出了她缠绕着层层绷带的手腕。 “怎么回事?” “嗯?” 意映回过神,莫非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刚才是在用美男计转移她的注意力,趁她失神探究她的手腕嘛? 大意了,她差点被他的美色勾掉了神智! 意映垂眸,红着耳朵嗫嚅:“……就是……不小心割到了……” “不小心?”防风邶蹙眉,“看这样子不止一道伤口。昨天我拉的是另一只手,两只手都‘不小心’伤到了?” 意映下意识把另一只手向后藏了藏,用力抽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臂,这次用的力气有些大,扯痛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防风邶手一松,意映的手臂趁机从他的掌心溜走。 这一番拉扯,意映的大氅从肩头滑了下来,大氅很重,蹭得她本就没穿好的里衣也摇摇欲坠,露出了她白皙漂亮的肩颈。 防风邶慌乱地收回眼神,意映慌乱地裹好大氅,起身逃回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心慌意乱地背靠着门,重重喘着气。 这一大早还没清醒,就中了他的美男计!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伤! 还差点丢盔卸甲!她简直对他毫无抵抗之力!丢死个人了! 防风邶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已经来到她的卧房门前,隔着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意映还没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放血给我做药。” “昨天的药对你有用?对不对?” “你先回答我。”防风邶的语气不容置喙。 “……你……你救了我,又受了伤,总也不好,我想回报你,你就当我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你为救我受的伤流的血可不比我少,血债血偿,是应该的。” 防风邶:“……” 防风邶想了想,说:“撒谎。在我救你之前,你就开始拿血做药了。” 意映吃了一惊:“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防风邶只觉得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疼惜,又是不安,他强压着心头涌上的千百种情绪,嗔道:“以后不许做这种傻事。” “怎么是傻事呢?只要对你有用,就不是傻事!” 防风邶见她不肯答应,咬了咬牙威胁道:“以后我不会再吃你的药。”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再吃你的药。” 话音未落,意映猛地打开房门,眼睛里满是震惊、委屈和气恼。 算你狠!竟然直接釜底抽薪!从末端堵死她想要给他做药的路。 想到他吸小夭的血那么多次,不让他吸脖子他还不高兴。 想到他曾逼着小夭给他做毒药,后来每次把他惹怒了,只用一招“特意为他做的毒药”,就能把他哄好。 如今她上赶着想要给他做血包,他却不肯要。 她好不容易做出了对他有用的药,他竟然说以后都不会再吃。 果然,吸血、做药,是只有女主小夭才能和他有的羁绊么! 意映死死咬着嘴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不肯流下来。 防风邶惊呆,没想到他这一句话竟然杀伤力这么大。 他不想她为了做药而伤害自己,她竟然气得要哭了?! “我的血不如别人的好吃是吧?!” 意映气急败坏地说出一句让他九个脑袋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蛇蛇歪头疑惑:别人?是谁?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意映忽又想到,如今小夭还没有出现,她这话委实是冤枉了他。 可她真的好生气!好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吃不吃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反正,药我还是要做的,你爱吃不吃!” “你若是不爱吃,就把我给你做的药都扔出去,喂猪,喂狗,也不要吃!” 意映气鼓鼓地说完,转头就气冲冲地往外跑,跑了两步肩上的大氅滑落到地上,被门口的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才反应过来,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往外跑呢!多冷啊! 她转头跑回来,想要捡起大氅回房间,防风邶已经先她一步把大氅捡了起来,还抖了抖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他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上前把大氅给她裹好:“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把衣服穿好。” 意映吸了吸鼻子,一滴泪珠终于忍不住落下,她委屈巴巴地问他:“你真的……再也不吃我的药了么……” 那声音软软糯糯黏黏糊糊,揉得他心都要碎了。 防风邶叹了口气,立即丢盔卸甲缴械投降:“吃,我吃还不行吗?” 意映破涕为笑,又一瞬间收敛了笑意,板着脸说:“那你要说话算话!” “但是,”防风邶从大氅中抽出她的两只手,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下,“你不能再这样放血,放太多,对你不好。” “我知道……我又不傻。” “你不傻?昨夜放了多少?” “也就……小半碗吧……” “又撒谎。” “好吧……一碗……” “就你这小身板,一共才多少血?” 他的眼神和声音太让人沉沦,意映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咚跳得很快。 听到流霜沉璧走来的声音,意映陡然惊醒。 “有人来了……”意映不好意思地缩回手跑回房间。 她抚着自己的小心脏,好半天无法平静下来。 他不让自己对他动手动脚,他也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以前,除了为保护她而抱她拉她,他从来没有主动动过她。 她如今才知道,他这是为她好。 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太勾人!太过分了!但凡他主动一下,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他做防风邶时是那样撩人,原以为是跟着别的浪荡子学来的,如今看来,怕是他天生就有些撩人而不自知的本事。 这样的心动是怎么克制住的? 她都有些佩服小夭的定力了。 她戒过毒吗? 第59章 恶名远扬 “小姐!快出来吃饭了!” 意映说是在穿衣服,却半天都没出来。 流霜忍不住大叫:“你不是又睡了吧?” “好了好了!” “你再不出来,二公子就把饭菜都吃完了!” “……” 意映磨磨唧唧地出来,这次总算把衣服规规矩矩穿好了,头发也简单挽了起来。 “小姐,你哭了?”沉璧见她眼睛红红的,惊讶地问道。 “什么?谁能把你惹哭了?”流霜震惊地追问,“小姐轻易不会哭,谁把你惹哭了,定然是罪大恶极!” 防风邶:“……” 意映:“……” 沉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意映,又看了看防风邶。 “没有!我就是没睡好!吃你的饭去!”意映把流霜往外推。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们早就吃过了。” “那你们就去歇着吧!” “歇不了,这都要晌午了,该准备做中饭了。” 意映说:“中饭我就不吃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我等晚上再吃。” “好!那我们就不伺候啦!”流霜说着就拉着沉璧出来了。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沉璧有些不满。 流霜说:“你看不出来吗?他俩在用眼神赶我们走。” “你有没有觉得……”沉璧欲言又止。 “你也看出来了?”流霜一惊一乍地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你也……你也看出来了!”沉璧震惊。 “当然了,我又不瞎!”流霜神秘兮兮地说,“他们兄妹俩一看就是有话要说,不想让我们听。我们知道太多了,不好!” “……”沉璧也拿不准了,流霜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有奸情…… 流霜大大咧咧地笑道:“想那么多干嘛?小姐让我们歇着就歇着!走吧!能偷懒一会是一会!” 沉璧:“……” 昨夜下手还是有些狠了,虽然吃了很多药,但今天意映的手腕还是疼得筷子都有些不会用了。 “现在知道疼了?”防风邶皱眉说道,把勺子递给她。 “……”意映白了他一眼,不肯接,倔强地说了声,“不疼!” 然后倔强地继续和筷子干架。 “……” 防风邶用筷子把她想夹的菜拨到了勺子里,喂到她嘴边,意映乖乖吃掉,他又如是操作了几次,意映终于妥协,抛弃了筷子,从他手中接过勺子,自己来。 “割了多少刀?” “不记得了。”哼╭(╯^╰)╮!叫你总爱用“不记得”来堵我的话?如今我也学会了! 防风邶无奈,嘱咐她:“如今也没有课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多吃,多睡,好得快。” 意映点点头:“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当初缠着他要他陪自己学习家族课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他本来就要照顾母亲,白天又要应付课业,夜里还总是被她拉出来加练,时间被占得满满的,根本无暇好好休息一天,甚至他受了伤都还要继续卷课业卷考试。 她也不知道,原书的他有没有学这些家族课,也许他会去学箭术,甚至箭术他都不一定是在家族课上正经学的。 至于其他的家族课,他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去学这么多不感兴趣又对他没有用处的东西。 如果最初没有把他拉过来上这些课,也许他就不会因为她的骑术考试和秘境而受伤。 意映越想越懊恼,说道:“二哥,这些家族课,还有晚上陪我加练,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 防风邶的手一顿,问道:“怎么了?” 意映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现在你要照顾静姨,已经很累了,我觉得,你有时间应该多休息,没必要陪我浪费时间。” 防风邶脱口而出:“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意映愣住,有些欣喜地反问:“真的吗?” “嗯。多学点东西总是有用的。”防风邶顿了顿,神色认真地说。 箭术课就不用说了,他光明正大地学到了防风氏的家传绝技。 就算是灵力、体术、幻形这些他原本就很擅长的,也真正掌握了全面系统的理论知识——这些都是他以往根本没有机会学到的。 他以前都是靠自己摸索,全凭天赋和悟性,走错了路、碰了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些课,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精准的认知,也找到了更进一步的方向。 哪怕是医药课这种对他全无用处的,也让他对自己的种族和身体多了许多了解。 其他的,诸如古史、诗书、时事,也让他对大荒这个曾经他厌恶的、逃避的世界,有了更全面客观的认知。 每天夜里的加练,得到提升的也不只是意映,他也在认真修炼,功法也在不断增强。 何况还有意映不断投喂的毒药,更是对他修炼毒功添了很多助力。 现如今,他方方面面都比来防风谷之前又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更何况——他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防风邶抬眼看了看她,又目光闪躲地低下头,急忙干了几口饭。 意映满怀期待地问他:“那明年?还继续吗?” 防风邶点点头:“当然。” 意映好开心。 防风邶想起了什么:“今天晚上不要等我了,我要出去一趟,父亲给了我一个差事,回来应该很晚。” “什么差事?难做么?”意映皱着眉头问道。 她有些意外,他才回来不到一年啊!防风小怪这么早就盯上他这个壮劳力了嘛? 难道是因为这次试炼,让他发现还有个这么好用的儿子,不用白不用? 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差事,好差事哪里轮得到她这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不受宠爱的倒霉二哥呢? 一定是没人愿意接的脏活苦活累活! 防风邶明白她在担心自己,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展颜笑道:“不难做,只是父亲和大哥都不便出面。” 意映好奇起来:“到底什么差事?” “讨债。” “……” 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看起来不难做却又很难做。 得罪人,劳心费力不讨好,最终也不一定能要回来多少钱。 但好在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事,不会流血受伤,意映就放下了心。 她显然没意识到,以防风邶的脑回路,他顺理成章地把这件事变成了打打杀杀。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扛着刀出去了。 防风小怪承诺,防风邶要回来的钱,七成充公归家族,三成归他。 多劳多得,那这差事自然是要认真干的。 欠债不还的人大多都惯会吃软怕硬耍无赖,哭穷,卖惨,耍赖,撒泼打滚,破罐子破摔,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但这样的人也都是惜命的。 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也不管对方正在哪里做什么事,他扛着刀就去堵人了。 他笑眯眯地说着阴恻恻的话—— “你没钱?巧了,我也没钱!你再不给我钱,我就要杀人越货了。” “实在没钱,就用你的身体来换吧,一次没钱,砍鼻子,两次没钱,就耳朵吧,还是没钱,那就一根一根砍手指,反正你的手只能用来吃饭,也不会赚钱,留着也是浪费。” “这钱今天到底能不能给!痛快一点,我赶着回家吃饭呢!” 没想到讨债会讨到歌舞坊里—— “没钱还来喝酒,打秋风么?老板娘,这个人他没钱,一会是要赖账跑路的!” 更没想到会讨到娼妓馆—— “没钱?白嫖么?这可不好,我要割掉你的作案工具。” 也没想到会讨到赌坊里—— “听说当年你们来我家要债的时候,没少吓唬我娘啊。如今轮到你们了,我们一笔一笔慢慢算。” 末了还一直没忘加上一句话—— “不关我们防风氏的事,纯属我个人行为。谁让我没钱啊!我们家,数我最没钱了!防风氏如今被你们拖欠得负债累累,已经没钱给我发月例了。” 就这样,通过阴魂不散一般的威逼恐吓等各种防风邶个人行为,他成功要回了所有外债,没有便宜一个人。 实在要不回钱的,也卷走了人家的房产铺子田地等各种地契。连不动产都没得卷的,就卷走了人家的铺盖卷等一应家当去卖钱。连铺盖卷都没得卷的,就把人拎回来签卖身契,免费给防风谷做苦力,按劳抵债。 防风小怪大喜过望,果然没看错这个儿子。 经此一役,防风邶胡搅蛮缠手段狠辣的恶名远播。 但他并不在乎,他得到了实实在在的金钱。 这个年可以过得很好,他可以给娘买好多好多补药了,还要给小妹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可惜太费功夫,远不如五毒兽那样做杀手来钱又快又爽。 防风邶盘算着,等娘的身子骨好一些,他就去做杀手。 第60章 快过年了 最后一个任务完成,防风邶往家中赶去。 快过年了。 路上早就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只是他一直没当回事。 夜幕已经降临,但街道上仍然热闹欢腾,集市上人头攒动,人们抓紧时间在做最后的采买,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尽收囊中。 小孩子一个个裹得像小团子,跑来跑去,撒欢嬉闹,有时会撞到他,被大人拉回来一顿呵斥,再向他道歉,他混不在意地笑笑。 时不时有人围在一起点燃炮仗,再四下捂着耳朵躲起来,看着炮仗炸响,兴奋地欢呼。有的炮仗窜向天空,绽放出漂亮的花火,惹得地上的人连声惊艳。 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灯笼,照映得整个街道红彤彤、亮堂堂、暖融融。 原来过年是这样的。 防风邶驻足,停在热闹的街市一角,看了好一会。 往年他也看到过这样阖家团聚普天同庆的景象,心里平静无波,无喜无悲。 因为这样的热闹从来与他无关。 今年他有家了,心里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他扬起唇角,向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路过一家酒肆,他进去要了几瓶酒。 几瓶是烈酒,几瓶是香甜可口但不醉人的果酒。 回到家中,意映正在静宁阁陪他母亲说话,见他拎了好多酒回来,意映乐了,说:“咱们想到一起去了!我也买了几瓶酒。” 流霜闻言撇撇嘴笑她:“小姐,你管那满满一墙架的酒叫做‘几瓶’?” 防风邶闻言笑问:“你又不会喝酒,买那么多酒作甚?” 意映故作神秘地笑:“回头你就知道了!” 母亲看到他回来,笑得开心:“你回来的正好,饭刚好,快洗洗手吃饭吧。” 防风邶点点头,笑得幸福。 有人在家中惦念他回家的感觉,真好。 红绳和一清二白热火朝天地摆起了饭菜,防风邶挽起袖子乖乖洗手,意映看着菜色连连赞叹:“红绳,这些都是你做的?” 红绳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二白。” 意映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逡巡,揶揄地拖长了声音:“哦~” “小姐……”红绳连忙求饶般看着她。 意映立即改口:“一看就很好吃!” 防风邶也凑到桌边:“小妹在这儿一起吃吧?” “好!”意映毫不客气地坐下,伸手向一块红豆糕抓去,却被防风邶捉住了手臂,“你洗手了么?” 意映只好乖乖去洗手。 防风邶照例伺候母亲吃完晚饭才吃饭,然后又喂母亲吃过药,和红绳一起伺候母亲擦身洗漱,服侍母亲睡下。 意映一直坐在静宁阁,一边看着他忙活,一边和他闲聊天,等他忙完一起离开。 防风邶问她:“手还疼吗?” 意映双手背在了身后:“不疼啦!我用了好多药,已经好多了。” 防风邶捉过她的手,掀起袖子仔细查看。 那伤明显没有好。 防风邶蹙眉:“你没用灵力运功疗伤么?” 意映说:“用过,可能是方式不太对,我总觉得没什么效果。” “等下你疗伤,我看看。” “嗯嗯!” 有免费又资深的贴身私教可真爽!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折柳苑,意映盘腿在床上打坐,开始运功疗伤,防风邶坐在床沿,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探知她的灵气脉息。 “你的心不静,灵气太散乱。” “……” 那还用说吗? 你这样坐在我身边,搭着我的手腕目不转睛看着我,我怎么可能心静啊! 意映涨红了脸,越想让自己静下来,反而越是凌乱,眼看着灵气越发横冲直撞起来。 防风邶眉头一紧:“停下。” 意映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灵气,俨然有些暴走的迹象,防风邶用自己的灵力强行压制上去,她的灵气这才渐渐平息。 意映被自己的灵力冲击得浑身难受,首当其冲就是脑袋痛。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头痛。” “暂时不要再用灵力疗伤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灵力突破太快,还不能很好的驾驭它。外引灵力失控倒是没什么,内引灵力疗伤,失控容易走火入魔,伤到你自己。” 意映不解:“为什么外引灵力失控就没什么?” 防风邶一本正经地解释:“外引灵力是对外的,伤的是别人,不是你。” 意映:“……” 好双标一男人。 伤的是别人无所谓,只要我没事就没什么。 意映失笑,又问:“那等我以后能控制好灵力了,是不是就能运功疗伤了?” “嗯。这次就算了,刀伤是皮外伤,若灵力失控造成内伤,到时更难恢复。” 意映有些失望,这次割了太多刀,比之前受伤疼太多了!原本以为还可以用灵力快速恢复,闻言只好放弃了:“那我还是疼着吧。” “不是不疼了吗?” “对!不疼了!” “……”防风邶翻了个白眼,“多疼一会也好,长长记性,免得下次还要做这种傻事!” “……”意映也翻了个白眼,好好的九个脑袋不是没长嘴,就是嘴里长了张毒舌。明明是关心,说出的话却那么不中听。 她正在想要不要教教他好好说话,却见防风邶已经翻出了她的止疼药,不由分说塞到她嘴里,一时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算了,看人不能只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至于看不懂的,只能怪她眼瞎心盲了。 防风邶刚要走,看到了她塞满架子的酒。 防风邶笑着摇头:“你恐怕喝到明年也喝不完。” “不只是我的,还有给你的,还有给意清流霜她们的,还有——” 意映故意拖长了声音,卖起了关子。 听起来,她身边重要的人都有份,他便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还有谁?” 意映脑袋一歪,笑嘻嘻地说:“你猜?” 快猜猜我心里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心里还有谁? “相柳啊!” 防风邶愣住。 意映无语,你是把你自己已经忘了吗! 还真是乐不思蜀。 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马上就要过年了。 意映兴冲冲地问他:“明天你有事吗?” 防风邶摇头。 意映眼睛一眯,凑上前去:“那不如跟我一起回极北之地,看看相柳吧?” 防风邶傲娇地转开了脑袋,混不在意道:“他有什么好看的?” 他可太好看了呀! 意映幽幽地叹了口气:“唉……谁让他不来找我呢,只好我去找他了。我答应过他,还会去看他的!我好想他的。” 防风邶看着她沉默片刻,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意映反握住他的手腕,满怀期待地问:“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去?” 防风邶收回手:“不去。” “那你要不要送我过去?” “不要。” “……” 意映没想到他拒绝地那么干脆,她还想借口让他送她过去,然后顺理成章地和她在极北之地见面。 他不肯送她过去,是不是说,他不会以相柳的身份去极北之地赴这个约。 她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要去。 她就是要他知道,她很在意相柳。 只要他不对她摘掉这个面具,她就还是会去极北之地。 “你真的要去?” “当然是真的!你真的不要去?” “我可以把飞毛腿借给你。” “……” “你敢自己飞过去吗?” “有何不敢的!” “极北之地很远。” “再远也会到的!” 区区恐高而已,她一定能克服。 没有什么能阻挡她见相柳! 第61章 雪地过年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 她起了个大早,骑着飞毛腿,慢慢吞吞战战兢兢飞到极北之地,已经临近晌午了。 距离极北之地还有一段距离,飞毛腿已经被冻得不愿靠近了,意映也不为难他,放他回去了。 她像以前一样向极北之地徒步走去。 他会不会来呢? 意映心里没底。 但她仍然坚定地向极北之地深处走去,就像以前每一次来这里一样,她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但每次都是坚定地向前走。 这一年,意映变强了好多,她已经能很快就走到曾经要好多天才能到达的雪山脚下。 很快,她就看到一个老朋友向她飞奔而来——是毛茸茸! 意映兴奋地张开怀抱蹲下来,接住了这个奔向她的小团子,小团子冲得有些猛,害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开心地笑:“毛茸茸,你胖了!” “……”怎么能一来就说人家胖呢! “真好,看来你过得不错!” 毛茸茸过得确实不错,每天都和毛球一起鸡飞狗跳。 意映给他带了肉干,喂他吃了,又陪他玩了一会。 玩累了,问他平时在哪里歇脚,毛茸茸撒丫子向不远处的雪山上跑去,意映便踏着风跟上去。 他们钻进了一个被雪遮掩的山洞。 意映以前也钻过几个山洞,但就是觉得这个山洞莫名亲切。 和其他的山洞不同,这里不像是野兽住的,倒像是人住的。 山洞很干净,岩壁上覆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雪,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兽皮团起的小窝,意映有些意外,毛茸茸可不像是能猎到野兽,还能用兽皮团出小窝的样子。 毛茸茸扑进了那个大一点的窝中愉快地打了个滚,看来这是他的小窝了,意映看了看那个小一点的小窝,这又是谁的呢? 意映蹲下来,看到那个小窝中,似乎有几根细碎的白色羽毛,意映捏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毛茸茸,确定和毛茸茸的毛发不一样,是羽毛,是鸟类的羽毛。 这是谁的小窝? 山洞很大,意映起身继续往里走,见里面还有一个铺着兽皮毯子的床榻。 走近一看,那床榻竟然是用冰雪堆砌的,意映伸手摸了摸,不软不硬,正正好,在她的掌心温度下,这些雪也没有融化的迹象,显然是用冰系的灵力淬炼筑形了。 她怔了怔,问毛茸茸:“这真的是你住的地方?” 毛茸茸点点头。 “这些都是你做的?” 毛茸茸摇摇头。 意映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这个山洞是你的领地吗?” 毛茸茸摇摇头。 “那……是相柳的领地吗?” 毛茸茸疑惑地看着她,显然不知道相柳是谁。 但这里的迹象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这是相柳的山洞。 或许这不是他唯一的落脚点,但这里一定属于他。 那两个小窝,是他给毛球和毛茸茸做的。 那个小一点的窝,看大小正适合卡基米状的毛球窝进来。 看来他在离开之前,把毛茸茸托付给了毛球。 否则毛球只怕早把毛茸茸吃掉了,又怎会允许他和自己住在一起。 意映坐在冷冰冰的雪榻上,抚摸着那个兽皮毛毯,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 毛茸茸跳到她的腿上蜷成一团,意映撸着毛茸茸,指着那个小一些的小窝问他:“那个窝,是毛球的?” 毛茸茸点点头。 “这个山洞,是毛球的主人的?是他让你住在这里?” 毛茸茸点头,又往她的怀里钻了钻。 这一趟没有白来。 就算他不会来,她也发现了一个他的小秘密。 她在这个山洞呆了好久,才继续出发,意映问毛茸茸:“毛球的主人呢?你能找到他吗?” 毛茸茸迷茫地摇摇头。 “那毛球呢?” 毛茸茸再次摇头,但他仔细嗅了嗅,耳尖一动,窜了出去。 意映跟上毛茸茸,又走了很久,还是没有见到相柳和毛球的影子。 已经是午后了,四下茫茫,只有她和小狐狸。 他大概真的不会来了。 她安慰自己,平时又不是见不到,他干什么要浪费时间,不远万里来这里换个身份陪自己玩角色扮演啊! 可是,谁让他不肯告诉她,她的好哥哥就是相柳呢! 她怎么能把她的“好朋友”一个人丢在雪地里过年? 意映一屁股坐在地上,把灵囊召唤出来,看着她给相柳带的酒和吃的。 好饿,要不干脆自己吃掉吧!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自己吃独食,一声嘹亮的啼鸣划破天际。 意映猛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毛球嗖的一声掠过她的身旁,一爪子就把毛茸茸抓走了。 “?” 意映惊呆,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都住在一起了吗?毛球怎么还是一见面就叨毛茸茸? 毛茸茸似是习以为常,根本没有挣扎。 唔,看来是什么她不懂的妖兽之间的小情趣。 不管了。 意映满怀期待地向毛球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翩然走来一个雪白的身影,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仙子,又像是一个虚幻飘渺的魅影。 意映站起身来,痴痴地看着他出神。 他向自己缓缓走来,寒风依然凛冽,可她却觉得这冰天雪地已经变成了暖暖好春光。 她回过神来,整个人都焕发出了明媚的生机。 浑然不记得刚才自己还又累又饿。 她欢快地向他跑过去,小跑着扑进他的怀里。 相柳有些僵滞,双手一时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她竟这么想我么? 在她眼里,他们不过才第二次见面,可是……她的喜悦却是这么热烈又肆意。 原来平时她对她哥哥还算是收敛了呢。 他有些羡慕自己的这个身份了。 他由着自己抱他,意映知道,他不抵触自己的拥抱。 看来平时在防风邶面前的好感没有白刷! 嘿嘿!真好! 嘿嘿嘿! 现在他们不是兄妹了,她可以明目张胆的动手动脚了? 她赖在他的怀里不愿意出来。 她仰头看向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恋慕,炙热又浓烈,让他呼吸一滞,有些恍惚。 可她笑着笑着又皱起了眉头。 这面具!好碍事!妨碍她欣赏他的盛世美颜了! 她微微撅起嘴巴,相柳正疑惑她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忽觉一股小风袭来,糟糕!面具要不保! 他连忙挣开她的怀抱,轻盈地向后一撤,退出她的袭击范围。 “呵!”相柳负手轻笑,“学会偷袭了?” 这语气听起来不但不恼,反而还有些自家宝子出息了的小骄傲? “你准备什么时候摘下面具,让我好好看看你?” “等我想摘了。”相柳傲娇地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天避开她的视线。 “哼!”╭(╯^╰)╮意映翻了个白眼,嘴巴撅得更高了。 相柳歪了歪头,探究着她的表情:“不高兴了?” 意映叹了口气,她确实有些失落,可是,他多半是顾虑会失去自己这个朋友,才不肯摘下面具。 这样一想,她又没有理由不开心。 那怎么办?她大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个好办法。 于是她冲他一笑,突然出手,用他教自己的身法向他逼去,招招直奔他的面具,小风也见缝插针搞偷袭。 这样既有可能试出他的身手,又打了架发泄了那点小小的不开心。 最好还能趁机摘下他的面具。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相柳灵活闪躲,认真陪练。 他简直像个滑溜的水蛇,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可他却腾挪闪躲宛如行云流水,几十招攻出去,意映根本碰不到他的身,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也只是指尖擦过他的头发丝。 竟然连头发丝都被他控制得恰到好处! 意映累得气喘吁吁,稍作停歇,看了看他,不甘心地又继续出手,这次相柳没有躲,他径直握住她袭来的手臂,问:“你不累么?” 意映挣了挣,见他毫不费力的样子,自己却被他钳制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他有多强。 以前他以防风邶的身份和她对招,从来没有暴露过这么强劲霸道的力量和迅疾鬼魅的身法。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就这,也许他还收着呢,不过是陪自己玩玩而已,根本没有动真格。 慕强的基因动了动,意映有些脸红。 相柳轻咳一声,放开了她,退开一步。 意映呼哧呼哧坐在地上。 相柳微微俯身凑近她:“解气了吗?” 意映说:“没打赢,不解气。” 相柳失笑:“我也很期待你打赢我的那一天。” “会有这一天么?” “说不定呢。” 她在雪地里躺下,舒服地摊开手脚,颇有自知之明:“怎么可能?我和你差得太远了。” 相柳坐在她身旁,说:“你还小,悟性不错,人也勤勉,只要找到适合你的心法,假以时日,必会大成。” 意映一骨碌爬起来:“我不小了!” “……”重点是这个么? “那我大成之后,能打过你么?” “加上箭法,也许可以。” “……” 这个饼画的好,可是箭法现在你也会啊! 但她仍然很开心:“那你教我打架吧!” “我可以陪你过招,但你适合什么路数,还得自己悟。” 虽然防风邶也陪她练了好久,可这个身份意味着他必定会收着。 如今他是相柳啊! 大荒战力天花板答应教她打架啊! 就算她只学到十分之一,她也可以在大荒横着走了! 意映心满意足连连点头:“足够了!就像今天,我从来都没有打得这么痛快过!” “你是来找我打架的?” “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就你这酒量……” 他刚想嘲笑她,可却突然反应过来,差点说漏嘴,相柳怎么会知道她的酒量! 意映果然没有放过这个让他掉马的机会,立即追问:“我酒量怎么样,你知道?” 相柳别过头去:“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样。” “……” 第62章 血瞳獠牙 极北之地的白天很短暂,特别是冬天。 一弯银月如钩,已然跃上天幕。 意映这才又觉得饿了,去把灵囊里的吃的喝的都拿出来摆了一地。 她先是递给了相柳一瓶酒,然后毫不客气地吃起了糕点:“本来都是给你拿的,可我太饿了,就不客气了,先吃为敬。” “……” 意映又递给他一块糕点,但相柳没有接,他打开酒仰头喝了几口,显然对酒的兴趣比糕点更大。 意映就把糕点自己吃了,问他:“好喝吗?” 相柳细细品味,有些嫌弃:“不够烈。” “……” 在家的时候这酒你不是喝得挺开心的吗? 莫非那时酒量也是收着的? “那下次,我再给你带更烈的来。” 她翻出了准备好的肉和菜,准备大干一场煮火锅。 来到大荒之后,意映发现各色美食多以烧烤为主,还没有吃过火锅呢,想来火锅还没有被开发出来。 这些日子没有课,药也做出来了,她转头又开始研究火锅底料和蘸料怎么搭配更好吃。 如今有了成果,她第一时间就来和宝宝蛇一起分享。 “你知道火锅吗?” 意映又拿出一口小锅和木炭,准备大显身手,折腾了半天却架不起来。 相柳从她手中接过木炭,轻车熟路地支起火堆架好锅,嫌弃地说:“等你弄好我就要饿死了。” 意映嘿嘿笑了。 意映又拿出两副碗筷和好几个瓶瓶罐罐,里面是各色调料。 “……你这是把家都搬过来了吗?” “哈哈,我把家安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 “……” 准备妥当,意映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这是我精心调配的配方,你可是第一个尝到的人哦!” “啊!我没有带水!” 但有他在,哪里会缺水? 相柳用灵力召唤来纯净的冰雪丢进锅中。 意映赞叹:“冰雪火锅,这可是仙品中的绝品!” 相柳点燃了炭火,温暖璀璨的小火苗跃然而起。 冰雪迅速被热情的小火苗融化成了水。 相柳正望着火锅出神,恰见几颗流星划破夜空,意映惊喜地跳了起来:“是流星!快许愿!” 说着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相柳抬头看着她,火光的照耀下,她的面庞忽明忽暗,像是九天遗落的流星。 见她许愿许得那么认真,他忍不住也在心中默念了一个心愿。 她的愿望许了很久,再睁开眼睛,流星早已不见。 相柳移开视线,仰头灌了一口酒。 看着漫天星辰,意映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眶红红,神情也有些哀伤。 她缓缓坐下来,拿起酒瓶无声地猛灌一口酒。 相柳察觉她的心情好像有些低落,转头看她。 意映却已经开始笑了:“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验。” “你许了什么愿?” “那可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呢,你刚才有没有许愿?” 相柳转头傲娇否认:“我才不会相信流星。” 意映却点点头,说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没错,相信什么都不如相信自己。” 意映轻声给自己打气:“我相信,我可以做到的。” 接着她又大呼小叫起来:“快吃啊!肉要煮烂了!” “……” 她的情绪还真是,瞬息万变。 “你知道吗?对神族和人族来说,过年是每一年最重要的日子。每逢过年,都要和家人在一起守岁,然后走亲访友,所有久别未见的亲人朋友,都可以相聚,是一年当中最快乐的时候。”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可惜,除夕夜我必须要陪家人,出不来的,年后也要应付各种家族应酬,没办法来找你,所以,我只好提前来看你。” “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和你一起过年。” 意映举起酒壶,一字一句对他说得认真:“相柳,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平安顺遂!心想事成!财源滚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意映这厢给你拜年啦!” 学会了吗学会了吗! 等明天家里吃年夜饭的时候说吉祥话,就照着我的说! 他记住了。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认真真记在心里了。 “来,干一个!”意映把自己的酒壶和他的碰了碰,仰头喝了起来。 “……” “快吃!” “喝!” 喝酒,吃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眼下,什么都没有这一顿火锅和美酒重要! 喝最美的酒,看最美的人。 别问,问就是朕醉了,朕不想醒! 火锅很快吃完,美酒也各自剩下最后一瓶,可兴致却还没尽。 意映醉眼朦胧地盯着相柳,情不自禁地咧着嘴傻笑。 这视线太过直接,盯得相柳有些不自在,他耳根泛红,眉头微蹙:“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看着你……就高兴。” “你喝醉了。” “我没有!”意映当即凑到他面前大声反驳。 相柳没有闪躲,只是看着她,又灌了一口酒。 意映也跟着想要灌一口酒,刚要灌进口中,手中一空,酒瓶子已经被相柳抢走了。 “你干什么抢我的!” “我的喝完了。” “……” 意映伸手想要把自己的酒瓶子抢回来,相柳却直接把她的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 他见她醉了,不想让她继续喝下去,这才出此下策。喝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酒瓶子,自己这是……间接接吻了嘛? 相柳突然有些心虚,耳尖更红了,他偷偷瞄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些细节,仍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扫了她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笔直。 “你一直戴着面具,不累吗?” “……” “戴着面具喝酒,多不过瘾!” “……” 意映见他不理自己,直接上手就要摘。 相柳侧头躲过她的突袭,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目光越发冰冷地瞪着她。 他这样的眼神,一般是瞪谁谁害怕。 意映却根本没把他的威慑当回事,自顾自地说:“我方才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你能早日摘下面具!” 相柳勾起唇角,轻笑一声:“你刚刚还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刚刚还说,信什么都不如信自己!我相信我今天一定能摘掉你的面具!” “是吗?那你可要再努力一点。” 意映挣了挣手腕,却根本挣脱不开。 她再次放出了必杀技——撒娇耍赖,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摇上了他的胳膊软乎乎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真容嘛!” 某个人表面上在软语嘤嘤嘤,背地里却悄咪咪用灵力捏出一股小风,化作小爪子,狗狗祟祟地摸到了相柳的耳后,眼看就要得手,那爪子却被相柳用灵力冻住,直接冻碎成了渣渣。 意映:“……” 相柳脑袋一歪,笑得有些邪气,语气有些阴冷地恐吓她:“见过我真容的人,好像都死了。” 他的威胁显然不起作用,意映不但不害怕,反而又凑近了些,笑得有些荡漾:“能见到妖仙哥哥的真容,死了也值了!” 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勾着他,像是盛着满天的星光,相柳看着她微微失神,手上的力道一松。 意映抓住机会,挣脱了他的手,双手攀住他的后脑,把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巧笑嫣然:“这双眼睛,我很熟悉,漂亮极了。” 接着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唇瓣,吐气如兰:“还有这嘴巴也很好看,我也很熟悉。”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本能地抓住她调皮捣蛋的手,唯恐她继续作祟。 意映对着他格格娇笑。 相柳回过神来,放开了她的手猛地站起来,没留神将她甩了个屁股墩。 相柳下意识伸手想扶,抬了抬手又放了下来。 意映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似乎被摔得瞬间醒了酒,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问道:“你生气了?” 他深呼吸一下,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露出血红的妖瞳,蹲下身子,咧开嘴露出了獠牙逼近她。 第63章 反咬一口 意映愣怔了一瞬,没想到他会忽然露出血瞳和獠牙。 完了完了!他真的生气了?! 她就是想让他摘掉面具!怎么就惹得他生这么大气!意映正要自我反省,脑子却偏偏晕晕乎乎不太配合。 于是她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他发愣。 好像被吓傻了一样。 相柳冷笑一声:“现在还觉得熟悉吗?” 因为獠牙有点碍事,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威慑力骤降,可爱值反而暴增。 她眨巴着眼睛,歪着头凑近,新奇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只觉得他龇牙咧嘴吓唬人的样子可爱极了! 然后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 相柳:“……” 相柳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意映不想让他失望,连忙收敛笑容,抚着心口夸张做作地说:“啊!我好害怕!” 相柳:“……” 他见过她真害怕的样子,这个假害怕也太假了。 自己这个样子,她竟然不害怕。 看来是平时和她的关系太好了,虽然切换回大号,还是影响到了他稳定发挥,竟然都忘记怎么吓唬人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了一会,相柳猛地伸出手攀上了她的脖子,说道:“我可是会吃人的。” 说着他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 意映懵了,脑瓜子嗡嗡的,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咬脖子了? 怎么……怎么搞得,他怎么直接就放大招了?这她哪里能招架得住啊! 他咬住她的脖子,倒没有直接咬破。 但她很怕痒,痒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知道害怕了?”相柳贴着她的脖颈问,这话是用气声问出来的,温凉的气息喷在她的颈窝里,痒得她浑身发颤。 意映实在忍不住痒,一边躲一边笑:“你是在挠我痒痒吗?太痒了!” 相柳:“……” 她是会用激将法的。 相柳紧紧箍住她,一个用力猛地咬破了她的脖子。 一阵刺痛和麻痒一同袭来,意映颤了颤身子,轻哼了一声。 他这是来真的?! 意映瞬间清醒,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恐惧,疼痛也很快消失。 似乎有一股奇异的电流,击中了她的心窝。意映脑中仿佛炸开了烟花,在脑中无声地嗷嗷尖叫。 她感觉好像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被他注入到自己体内,是什么? 这感觉不像是吸血,他是在干什么? 意映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觉得有些头晕,好像要昏睡过去了。她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迷糊了没一会,又感觉意识逐渐清醒了回来。 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吮吸。 是在吸血吗? 但很快他就停了下来,拔出獠牙,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口。 意映果不其然又打了个激灵,她是真的很怕痒。 咬痕止住了血,轻微的红肿看起来很像一个激烈的吻痕。 意映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他搞得有些发烫,尤其是脖子,滚烫极了。 妖瞳褪去,獠牙收起。 相柳抹去唇角沾上的一点血迹,饶有兴致地上下扫视了一下她的表情,最后审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问:“害怕吗?” 这一套动作下来,显得相柳格外的妖异,又莫名的魅惑。 因此,他在意映脸上看不到一丝惧意,反而看到了一丝——意犹未尽的——上头? “这有什么好怕的?”意映笑眼朦胧,势必要扳回一局,“不就是吃人吗?我也会!” 说着她猛地攀住他的脖子,凑到了他的颈窝,有样学样张开贝齿轻轻咬了上去。 相柳猝不及防被反撩,瞪大了眼睛,呆滞了几秒。 温软的唇瓣轻轻啄在他的颈窝,小虎牙蹭在他的皮肤上,温热的气息袭来,他只觉得酥酥软软,又麻又痒。 他还从来没被人咬住过脖子。 被咬脖子,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他觉得有些新奇,又有点兴奋。 相柳想起她之前的挑衅,也忍不住出言调笑:“你挠痒痒呢?这算什么吃人?” 呵!意映重重地咬了下去。 这一下像是扣开了什么开关,他浑身颤栗了一下,下意识绷直了身体,反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好像浑身都跟着脖子一起燃烧了起来。 他的妖瞳时隐时现,勉力保持着清醒,像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你可小心点,别真的咬破了,我的血有剧毒,你沾上一分都会死。”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落在意映的耳朵里,越发蛊人,搞得她越发上头,她有些幽怨地说:“那不是正好?先毒死我,再把我吃掉!岂不是正遂了你的意?” 说着意映一鼓作气,一个用力真的咬破了他的脖子。 相柳闷哼一声,随即猛然惊醒,他急了,扳起她的脸猛地吸上了她的唇,从她口中把毒血反吸出来。 毒血沾唇的一瞬,立刻开始腐蚀她,疼痛让意映清醒了过来,下一秒,相柳的唇又让意映懵了过去。 好在她只是浅浅咬破了一点他的皮肤,毒血渗出的并不多,她只是唇舌沾上了一点点,他很快就把毒血吸干净了,快到他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吻。 他心有余悸,一把抹去嘴唇上的血,气急败坏地责备她:“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意映呆呆地看了他一会,然后痴痴地笑了:“我确实要疯了……” 意映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唇上:“你……你刚刚吻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哦,可不许赖账!” 相柳怔了怔,努力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绪,拨开她的手,试图解释一下:“我刚刚只是在吸毒血。” “是吗?”意映微微侧头,眼睛微眯,像是在思索那究竟是不是吻。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纠结,她选择干脆直截了当地坐实这个吻。 她猛然伸手,一手扳过他的脑袋,一手挑上他的下巴,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亲了他的嘴唇一下,然后郑重地说:“那,现在我吻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十分生硬又迅猛,她温软的唇瓣重重地磕在了他的嘴巴上,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她的气息,她就又猝不及防地抽离。 这是个吻吗? 相柳也还不懂。 可却仍然足以让他三魂丢了七魄。 他九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乱作一团。 第64章 冷静一下 这样陌生又奇异的情绪冲击着相柳的九个脑袋,一半的脑袋已经被冲昏了,另一半脑袋也岌岌可危。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意映郑重又懵懂地对他许诺。 他呆呆地看了她一会,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理智逐渐安抚好了大半的脑袋,他一把推开了她站起身来,冷声说:“没有必要,我们妖族不在意这些。”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是吗?那你跑什么?” 意映伸出手,不依不饶地勾住了他的腿,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相柳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缓缓地垂眸凝视着她,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幽深闪烁,让人捉摸不清。 “放手。” 他的声音冰凉,恍若把这四周的冰雪都兜头砸在了她的身上。 啊! 她被他冷冰冰地吐出的那两个字砸得骤然清醒。 天哪!!! 她在做什么!!! 她做了什么!!! 她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冒犯她的神明! 她瞬间怂了,猛地缩手。 相柳扭头就走,意映又急忙地抓住了他的衣摆,惶急到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相柳!我喝醉了,不是故意要亲你的!不对,我就是想亲你的……不不不……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不要生气……呜呜呜……” 相柳:“……” 意映实在不知道这下该怎么哄他才好,直接急哭了。 呜呜呜,怎么办!她好不容易刷的好感被她一嘴巴亲没了! 呜呜呜怎么办啊! 他的九个脑袋都要被她哭晕了。 她哭得好伤心好大声,但并没有耽误她踩中关键词:“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丢下她?他怎么会丢下她?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冷静一下。 可是,这冰天雪地黑灯瞎火的,确实不太适合把她一个人丢下一走了之。 “起来。” 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冰冷,听起来好像还有几分无奈。 意映乖乖地站起来,酒醉加上起猛了,她一时腿软没站稳,又险些跌坐回去,相柳扯住了她的手臂,又飞快地放开手。 毛球飞来,落在他们面前。 毛球见到她以后愣了愣,然后像是炸了毛的大公鸡,怒气腾腾地瞪着她,扑腾着翅膀嗷嗷跳脚,那架势恨不得要撕了她,却又没敢真得上来对她怎么样。 她有些懵地看了看毛球,明明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毛球对她的敌意已经没有那么大了,怎么现在看到她这么生气,难道说—— 毛球刚刚看到了! 她强吻了他的主人! 相柳轻抚毛球的翅膀,毛球渐渐消气,傲娇地白了她一眼。 意映突然更慌了。 他这是要毛球当场把她扔回家去吗! 毛球会不会一个不爽,半路上直接替他的主人把她丢下去! 她哭得更大声了:“你……你要把我送走吗?……不要啊!这么晚了,怎么好劳驾毛球飞那么远!能不能……明天再走啊……” 她拼命地摇着他的袖子。 相柳无语望天,叹了口气:“不是……是去找个地方睡觉。” “睡觉?哦哦哦,睡觉啊!那没事了!我们快走吧!” “……” 意映突然觉得有些歧义,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她当然知道宝宝蛇只是单纯的要睡觉。 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单纯下来了。 “别磨蹭了,快上来。” 相柳已经坐好,毛球也气鼓鼓地催促,他大半夜地被叫出来接驾很不爽! 接主人倒没什么,多晚他都乐意,关键是要连这个女人一起接,让他很是不开心。 意映急忙爬上了毛球,飞了好远她才平静下来。 “我们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是你在极北之地的家吗?” “算是吧。” !!! 意映惊喜极了! 他还肯带她去他的家!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认她这个朋友的? 呜呜呜呜呜呜!太好了! 刚刚她真的以为,她要失去他了! 他住的地方是哪里?是毛茸茸带她去过的那个山洞吗?——啊!对了!毛茸茸呢? “毛茸茸去哪里了?” “你现在才想起他来?” 还不是一见到你,就把其它的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意映不好意思地笑笑:“毛球刚才带他去哪里玩了?怎么后来一直没见到他们?” “谁知道把他带到哪里吃掉了。” 毛球还没来得及反驳,意映就扑哧笑了:“不会的。” 相柳缓缓扭头看她:“你怎么知道不会?” 意映很笃定地回答:“你不会让他吃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了!” “你只见过我两次。” “和见面的次数没有关系。” “我刚刚才咬过你的脖子。” “但我没有感觉到危险。” “你最好不要这么天真。” “我哪里天真了?” “我是妖怪,对你是有威胁的。再熟悉的妖怪,也不要轻易相信。” “那——你对我会有什么威胁?” “杀了你,吃掉你,还可能……” “还可能什么?” 相柳顿了顿,别过头去不看她:“反正……只要我想,就有可能伤害你。而你,根本无力反抗。” 意映认同地点点头,想想今天见识到了他的力量,她确实根本无法抗拒。 但她很笃信,他不会伤害她。 他总是嘴上说的凶,实际上最吓人的妖怪行径,也不过是咬脖子吸血。 可她已经切身体验过了,并没有感受到恶意。 他这个人呐,让她怎么说才好? 于是她又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反问:“那你会想要伤害我吗?” 相柳被问住了。 他是不会伤害她的。 但有些情况下,他真的有些不敢保证。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他有些措手不及,本能地觉得这样会很危险。 他害怕了,害怕会失控,害怕他的九个脑袋都会被他野兽的本能占据。 于是他冷冷地警告她:“谁知道呢?如果你激怒了我,如果你惹得我丧失理智,我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会的,我怎么会惹怒你?不会惹到你丧失理智的!”意映想了想,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忍心把他气到丧失理智。 相柳:“……” 他就说她太天真! 她根本不知道,让他失去理智并不是只有惹他发怒这一种途径。 比如方才—— 而意映也想到了刚才——那个吻,好像才惹他生了大气,于是有些心虚地问他:“刚刚,你是不是……被我惹生气了?” 相柳有些气结,没好气地说:“你说呢!” 意映自动开启了道歉模式:“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那个……那个……冒犯你……” “你最好忘掉这件事!”相柳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她,威胁道,“再有下次,我就吃掉你的嘴。” “……” 吃掉我的嘴?怎么吃? 当然是用嘴吃。 可是——嘴吃嘴,那不还是亲亲吗? 他这话翻译一下不就是——你再敢亲我,我就亲你! 还有这种好事? 意映努力绷住笑。 第65章 冷静失败 转眼他们已经飞了很远,本就是深冬,极北之地比平时更冷,越往北飞越是寒冷。 意映纵使已经灵力很强,如今也扛不住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催动灵力做了个防风护盾罩住了自己的身子。 她终于发现那不是去那个山洞的方向。 “你住的地方在哪里?” “前面有一座山峰,是我的。” “整个山峰都是你的?”哇哦!真是威武霸气!意映没忍住大呼小叫地惊叹。 相柳混不在意地说:“整个极北之地都是我的。” “哦。” 也是,何止极北之地?他还拥有整片大海呢!区区一座雪山,何足挂齿。 “但只有那座山峰被我明确圈了地盘,其他生物都不会靠近。” “哦~” 圈地盘? 联想到小动物们圈地盘的常见方式,意映关注点忽地又跑到了奇怪的地方,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怎么圈的?” 相柳幽幽转头,似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凉凉地问:“你觉得呢?” 那我可不敢说。 意映慌忙捂住嘴巴,没让他看到自己憋不住笑。 她扭头目视前方,紧急切换了下一个问题:“你在极北之地有多少住处?” “很多。” “那你常住的地方是哪里?” “随缘,走到哪里住到哪里。” 有种坐拥万里豪宅,上百间卧室随便选,走到哪间睡哪间的爽感。 这就是整个极北之地都是我家的感觉吗! 土豪!是我冒昧了! 那土豪家有多少房间呢?狡兔还有三个窟呢,他九个脑袋,说不定每个脑袋的喜好都不一样,至少要有二十七个窟才够。 她已经见过他的一个窟了,不知她这次又会见到他的哪一个窟? 毛球越过了一座座雪山,终于停到了一座雪山的山顶上,把他俩放了下来。 意映以为他带她去的也会是一个山洞,眼前却是一座像模像样的小木屋。 意映震惊地靠近这个小屋,问道:“这是你自己搭的?!” “不然呢?” 是哦,这里还有别人能来么? “没想到,你还会搭房子,搭得还挺好看。” 相柳却不以为意:“这不难。” 但是,妖怪都是天生在野外生存,荒野求生的本领再强她也不会意外。 但搭建房子是多么精巧的工程,绝不是只有强大的妖力就能搭出来的。 他这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是真强。 意映推门进去,和她想象的一样,整个屋子干净整洁,纤尘不染。 待她进屋,相柳抬手一挥,用灵力拉起一个结界,罩住了整间屋子,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意映瞬间就不冷了。 这里——只有一张床榻。 是一张宽大的床榻,和山洞里的冰雪床榻不同,这张床是木头钉的,上面铺着厚厚的毛绒兽皮,一个人可以躺得很舒坦,两个人也不会觉得挤。 但意映不敢睡。 有了刚才的教训,她可不敢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她可太害怕自己一激动又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了! 都怪他!好端端的干什么咬她脖子! 她本来就喜欢他,又喝醉了,再这么一刺激,太容易上头了好么? 她现在还觉得脖子上被他咬过的地方滚烫不已。 于是她自觉地问他:“还有没有多余的毯子,我在地上打个地铺。” “没有。” “……” 算了,那就睡地板吧,她没有那么娇气,她此前在极北之地都是幕天席地而卧,现在他的小屋已经帮她遮蔽了外面的风雪,还要什么自行车? 她四下打量,已经开始盘算躺哪里了。 “你睡床上。” “?!” 意映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原书就算是小夭,也是睡地上的待遇,给她个毯子就算不错了——当然那时他们的关系也不算好,刚刚化敌为友,还会见面就掐。 后来爱上她,她才睡到他的贝壳床里。 意映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被他纳入到应该睡床的范围了。 然后她诚惶诚恐地想,那他呢? 要一起睡床吗? “那……你呢?” “我睡外面。” “外面?外面哪里?” “屋顶,树上,哪里不能睡?” “……” 差点忘了,这是个喜欢爬高高的蛇蛇。 “不行……”哪有自己鸠占鹊巢让他去吹冷风的道理? “别啰嗦了。困死了。睡觉。” 他扬长而去,砰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 听到他衣带飞扬的声音,似乎是上了屋顶。是了,这里寸草不生,哪里有树呢?他也只能上房顶了。 意映爬上床,把自己卷在他的小毯子里滚来滚去,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一副没见过床的样子。 末了还把脑袋埋进他的小毯子里深深一嗅——一股不知名的清香。 她感觉自己被他的气味包裹了。 这可是相柳的床! 她睡到了相柳的床!呜呜呜!此生无憾了!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她忘记自己喝醉了酒本就嗜睡,此刻心神放松,被幸福感裹挟,很快就昏昏入睡。 失眠的是屋顶上那位。 他听到底下那人奇奇怪怪的动作,更睡不着了。 极北之地昼短夜长,漫漫长夜似乎永远不会散去,相柳闭目侧卧在屋顶之上,似乎睡着,可却神志清明。 睡了不知多久,意映醒了,看向窗外,还是一片昏天黑地。 她似乎醒了酒,然后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她爬起来,走出屋子,意外看到相柳也未眠。 他站在山顶,看着远处昏暗的天际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身影茕茕孑立,遗世独立,好似透着无边的孤寂,又透着漫不在乎的超脱。寒风凛冽,他白色的发丝轻舞,衣袂翻飞,像是随时都会乘着风羽化归去。 她心头一动,好想留住这个身影。 这世间,究竟有什么能留住他! 良久,她缓缓地走到他的身后,从身后轻轻抱住他。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受得到手中的腰身一紧。 他好不容易冷静了一夜,如今又被这个抱抱弄得功亏一篑。 这个抱抱轻柔温暖又毫无保留,仿佛倾尽了她全部的信赖、接纳和眷恋。 相柳一动不动,原本凉凉的身子被她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捂热,温暖从腰间一点点蔓延到心头,又蔓延到全身。 他眸光闪动,不知不觉回想起来她带给他的每一次温暖,一次次靠近,一次次拥抱,还有一句句窝心的话……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 “相柳,我会想你的。你可别忘了我呀!” “我突然想你了。” “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亲切,一眼就觉得这位哥哥我见过。” “我以为贵贱不是以种族区分,而是以品行区分的。” “他不是冷血的人。” “我明白你。” “在意映心中,你永远都是全大荒最最最好的儿郎!” “你这些年,吃了好多苦吧……” “我希望他九个脑袋都是开心的!” “你受伤,我会心疼。” “我看着你……就高兴。” …… 一幕幕在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昨天那个横冲直撞又一闪而逝的吻。 “我吻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苍凉空寂的心已经不知不觉被她捂热填满了。 她对相柳,绝不是简单的朋友之谊。 和自己对她的想法一样嘛? 可她明明只见过他两次!甚至都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真面目。 她对防风邶呢? 又是单纯的兄妹情么? 她究竟…… 第66章 实话实说 她好像又醉了。 太阳出来了。 阳光唤回了她和他的神识。 意映放开手,来到他的身侧。 白色的阳光划破沉沉夜空,穿过层层风雪雾霭,照亮了身边仿佛冰雪雕琢的人儿。 她痴痴地看着他。 他没有看她,目视着远方的太阳,唇角微微上扬,好像在笑,眼睛那么干净,比这冰雪还干净,又那么明亮,比这阳光还明亮。 原来,雪山和海上的日出,是如此的不同。 这是,他以相柳的身份陪她看日出。 防风邶,相柳,他用不同的身份,都兑现了诺言。 就算将来失去了这两个身份,他没有食言,也没有遗憾。 “咕噜……”吃货的肚子也随着日出醒了过来,怒刷存在感。 相柳回眸看她一眼,手中灵光一动,一盏冰霜小碗出现在了意映面前。 雪白的小碗里盛着奶白色的液体,白得反光,还冒着丝丝热气。 意映有些新奇地双手捧起小碗,闻了闻,好奇道:“好香,这是什么?” “用羊奶和你带来的调料煮的汤。” 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 难道是因为知道她早上只爱喝汤汤水水?这里没什么能熬汤的东西,他就勉为其难用这几样煮了汤。 “羊奶是哪里来的?” “毛球给毛茸茸找的口粮。” “……” 哦,毛茸茸还没断奶实锤了。 怪不好意思的,和一个没断奶的幼崽抢口粮。 抢都抢了,不吃光多不礼貌啊! 意映尝了一口,出乎意料,她的一味调料味道霸道,压制住了羊奶的腥膻,另一味调料极为清香,恰恰和羊奶的香甜相得益彰,煮在一起有种莫名其妙的美味。 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整个身子都暖呼呼的,赞叹道:“这汤太好喝了!拿去大荒定能卖得很好!” 相柳仰头,颇有些得意道:“也不看是谁煮的。” “嗯,若是告诉他们是你煮的,只怕更加奇货可居,价值连城!” 这丫头怎么回事?满脑子都想着卖钱,重点是这个吗? 相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给别人煮。” 意映终于抓对了重点,占有欲立即上脑,连连点头:“嗯嗯嗯!你只能给我煮!别人都不行!谁也不行!” 相柳这才满意,问:“吃饱了吗?” 意映点头,正要问他有没有吃过早饭。 相柳已经召唤来毛球说:“那就上路吧。” “?”这么急吗? “快午时了,该回家了。” “什么?午时了!” “这里日出晚,日出就已近午。” !!! 他们不能耽搁太久了。 已经出来了一天一夜,再不回去,他的母亲会担心,他也会担心他的母亲。 今日,是除夕,他们必须要回家去,老老实实地陪家人过年。 意映不再磨蹭,这是他回家后的第一个新年,必须要让他好好和娘亲庆祝。 毛球很不开心。 他和主人好久没见了,主人好不容易回来,竟然还是在跟这个女人玩,他们在防风谷不是天天一起玩吗!还没玩腻吗! 而他自己,不是被支开去陪毛茸茸玩,就是被召唤出来送他俩转场! 最关键的是,他还在这个女人身上嗅到了主人的气息! 那不是简单的陪伴会沾染到的微弱气息,那是一种深入交流过才会有的气息! 毛球都没有! 毛球生气!毛球委屈!毛球觉得自己要失宠了! 于是夜里,他趁主人睡不着,好一通发脾气求安慰,相柳安慰了毛球一晚上才哄好他。可如今,天亮了,主人又要走了。 毛球好难过!毛球不想离开主人!毛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主人这么久! 要不是主人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做,等他的事情做完,就会带毛球一起遨游大荒再也不分开,毛球是绝不肯再送他走的。 要不是主人说,带着他会有麻烦,毛球是绝不肯再离开他的。 要不是主人说,这个女人对他很好,是他长这么大除了毛球对他最好的人,毛球是绝对不会正眼瞧她的。 要不是主人说,若非这个女人想回极北之地,他也许还要再过好多年才回来,毛球是绝不肯再带这个女人和主人一起走的。 这一次,毛球飞得很慢很慢。 毛球一路上无精打采,过分安静了一些。 连意映都感觉到了毛球的伤心,她太明白这种心情了! 她有些心疼地抚摸了一下毛球,对相柳说:“他好像很难过,你还是……多陪陪他吧。” 毛球深表认同地嗷了一声,第一次和她站在了同一个立场。 相柳没作声。 做不到的事情,他不会许诺。 飞在天空,她才看清相柳的那座雪山有多高,多巍峨,多险峻。 她才知道极北之地有多大,向北极目远眺,是连绵不绝的雪山,似乎直到天际,望不到头。 “极北之地究竟有多大?” “这座山,刚好在极北之地的中央。” !!! 那就是说,她曾经走过的地方,还远远不到极北之地的一半。 “再往北,都是山吗?” “最北边是海。” “原来真的有北海?!” “有。” “北海是你出生的地方吗?” 相柳点点头。 “那下次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那里太冷,你受不了。” “那就等以后我更厉害了再去!” “那我就等你变得更厉害。” “一言为定!” “你不怕高了?” “好多了,多亏了我哥哥呢!”意映笑着说。 相柳扬起嘴角。 他们飞过了又一个雪山,那是意映当初翻过的第一个雪山,再往南就是一马平川的雪原。 多奇妙的缘分,那座雪山有一座山洞是相柳的,意映第一次爬到这座山时还引发了雪崩,也许那时,他真的就在这座山上。 “那次雪崩,是不是你救了我?”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极了。” “你那时究竟见过我多少次?” “记不清了。” “那看来,是很多很多次咯。” “……” “我在这里过夜时,你是不是帮我守过夜?” “你发现过我?” “没有,我猜的。” “……” “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嘛!” “偶尔。” “你就是九头妖对不对?” “你又是猜的?” 意映面不改色心不跳:“没错!” “……” “你真的有九条命吗?” “嗯。” “那你以前丢过命吗?” “没有。” “真的吗?太好了!你以后也不许随便丢命!” “……谁会随便丢命?” “你答应我!一条命也不许丢!” “好。” 相柳莫名地配合,末了甚至好脾气地反问她:“还有什么问题?不如一并问了。” 意映托着脑袋想了想,有心想再问问他的九个脑袋是什么样子,又觉得如今在万里高空上雷区蹦迪实在有点作死,于是决定等以后再问。 她乖巧地摇摇头说:“没有了。” “很好,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意映很好奇:“你想问我什么?” 相柳直视她的眼睛,神色认真:“你真的养过一只鸟,叫毛球吗?” “啊?”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随口扯的谎,没想到他一直记着,更没想到他会直接把她问住。 “回答我。” “没有……” “那你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叫出毛球?” 毛球偏着脑袋,忍不住飞得更慢了一些,他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我……其实……我是说我没有养过,但是……我小时候,曾经梦到过一只雕,它就叫毛球……那只雕和毛球长得一模一样!所以……” 意映又开始胡言乱语,企图萌混过关。 相柳打断她,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我?” “?!” 意映瞪大了眼睛,他真的是太敏锐了! 她下意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早就知道我?”说着相柳伸出手,扳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近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冷静却又气势逼人,“我要听真话。” 意映看着他吞了吞口水,怔忡地说:“……是……也不是……” 相柳审视着她的眼睛,微微蹙眉:“是也不是?” “如果你是说见过你的话,我没有。但我……确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你。” “有多早?” “早在……我小的时候……” 意映刚穿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而那时她确实还是小孩子。 “???” 这个答案让相柳很是意外:“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都知道什么?” 意映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相柳没有放手,直视着她的眼睛,势必要问一个答案。 意映低下了头,搓着衣服角:“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 第67章 二月初二 意映想了很久,相柳耐心地等着。 她准备告诉他真相,自己来自几千年后的华夏,是一个读过他故事的普通人。 她斟酌着开口:“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其实来自……来自……” 意映的头猛地一痛,她痛苦地捂住脑袋,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剧烈嗡鸣,那个消失已久的声音警告她:“不可泄露天机,否则,你将会被这个世界抹杀。” 淦,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意映在心中质问这个声音。 “禁制。一旦你触发禁制,就会被反噬,若是死不悔改,就会被抹杀。” “我做什么会触发禁制?” “违背这个世界的法则。” “法则?具体是什么?” “需要你自己探索。” 淦! 怎么试探?难道要一次一次用头痛来试探么?! “我若是被抹杀了,这里的人会认为我死了吗?” “会抹除你的痕迹,将一切按照原书归位,他们认识的意映会是原本的意映,他们会觉得你从未存在过。” 好狠! 但是……那也挺好的,起码他……不会为她的消失而难过。 “那我在现实世界里会死吗?” “不知道,我还没抹杀过谁。你可以试试。” 淦! “等等,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也被你下了禁制?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天机不可泄露。” “……” 意映在心中对这个禁制骂骂咧咧,可是头太痛了,她没有力气跟它继续掰扯。 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来,眼前恢复了清明,听到了相柳有些着急的声音。 “意映,你怎么了?” 她刚才根本坐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掉下去,相柳正揽着她的肩膀。 她看着他,想到自己也许哪天不知道做了什么就会被抹杀掉,再也见不到他,而他也再不会记得自己,没忍住红了眼睛,扑进他的怀里。 相柳看出她神色不对,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有些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意映闭着眼睛努力压抑着复杂的情绪,相柳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意映平复了一会放开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没事。” “刚刚……我的头突然好痛……” 相柳熟门熟路地从她袖中摸出瓶止疼药,给她喂了几颗。 “还疼吗?” “不疼了……” “怎么会突然头疼?” “可能是冻着了。” 相柳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在骗我。”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药?” “……” 相柳果然不做声了。 他刚刚太过着急,暴露了防风邶才会知道的信息。 意映什么都不敢说,只得选择用他回答不了的问题来堵他的问题。 意映她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降落在了一处山林中,她站起来,没敢看他,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笑笑:“我没事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相柳猜到她的头痛和刚刚的问题有关,意映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都不再追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路沉默,很快就要到防风谷了。 意映开口:“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相柳摇头:“不知道。” 防风邶的生辰已经过了,那时,她想要给他好好庆祝,但他却忙着照顾母亲,断然拒绝,只是晚上意映陪着他和静夫人一起吃了顿好吃的,就结束了。 那本就是原主防风邶的生辰,不是相柳的,凑合就凑合吧! 但这件事她一直记在心里,她要问出相柳的生辰,将来好给他庆贺。 她也猜到了这个答案——他没有父母,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哪一天破壳的呢? 于是她把准备好的提议说出来:“那,如果不能庆祝你的出生,就庆祝我们的初见吧?如何?” 相柳看着她,又是一怔。 庆祝初见? “遇到你,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事,我想,每年都要纪念一下我们的相遇。” 遇到你,我的心仿佛才在这个世界真正的活了。 相柳点点头表示认同,遇到你,又何尝不是我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事情呢? 然后相柳又有些惋惜地说:“可是我也不知道那天是哪一天。” “我知道呀!”意映得意地拍拍胸脯,“那天是二月初二,传说中龙抬头的日子。” 那时,她在极北之地走了很多天,遇见他时,早已记不清是出发后的第几天。可是,她记得回家的日子,因为有毛球相送,她遇见他的那一天傍晚,就回到了家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天是什么日子。 二月初二,龙抬头,春伊始,果然是个好日子! 龙抬头,老天醒了盹,开了眼,才终于让她见到了他。 “等到二月初二那天,我再来极北之地找你好不好!” 相柳还没回答,毛球就已经快乐地鸣叫了起来。她会来!那主人一定也会来! “……” 意映知道他未必能有功夫千里迢迢跑去极北之地换大号庆祝这样一件小事,便很贴心地提出了方案二:“如果,我那天有事情来不了,那我们就对月饮酒,就当一起庆祝过了。” 相柳点头。 毛球又蔫了。别啊!你来啊!你必须来啊! “以后的每一个二月初二,不管在哪里,我都会庆祝的。”意映自言自语,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你随意。” 这是意映自己的小私心,是她一个人的仪式感,她可不想因为这可有可无的庆祝给他造成负担。 那并不是和义父的相遇,也不是和小夭的相遇。那是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日子,却不是他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肆无忌惮,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和她的命运,她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一些命运,这个禁制提醒了她,未必。 一切也许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正如昨天之前,她以为他已经接纳了她的亲近,可那个吻后他的反应,足以让她清醒。 也许,将来他们依然还是会分开,也许某年的二月初二,他会在军中,也许某年的二月初二,他会在小夭身边。 许多年以后,他依然会是共工大人的义子,是神农义军的军师,是大荒的头号杀手,是小夭的知己,而不再单单是她的二哥,甚至不再和她有关。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庆祝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但也许,他以后的每一个二月初二,都会想起她吧。 这就足够了。 人不能太贪心。 他对她,已经很好了。 也许哪天她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哪天他就会忘了她。 和他走过的这些日子,她已经很快乐了。 毛球把意映送到家附近,又把相柳送到了他们方才落脚的那个山谷,缩回卡基米版的扑棱小胖鸟,围在相柳身边叽叽喳喳来回乱转,就是不肯离开,直到发现相柳又在采那乌漆嘛黑的草药,才又惊悚地离他远了一些。 “还不走吗?再不走,我又要拿你练手了。” 毛球炸着毛,骂骂咧咧地飞得更远了一些。 那时,相柳第一次拿草药给自己染头发,因为没经验,总是不得其法,便拿毛球的羽毛练手。 练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能熟练到现在这样,给自己均匀上色又不会弄脏自己。 毛球就遭了殃,他整个球都被主人弄得不好了。 曾经几度沦为黑煤球。 如今好不容易才重新长回成白色。 毛球绕着相柳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豁出去了,他不情不愿地落到相柳面前,变回雕的形态,勉为其难地伸出他威风凛凛干净漂亮的大白翅膀。 相柳愣了愣,然后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毛球的翅膀,柔声对他说:“傻瓜,我逗你的。快回去吧,再不走,天就黑了。” 毛球仍然执拗地冲他伸着翅膀,甚至又凑近了一步,宁愿被他染成黑煤球也不想离开。 相柳沉默地安抚他许久,最后说:“听话,回去。” 他这次的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毛球明白主人心意已决,他没办法再改变什么。 沉默了一会,毛球低下脑袋蹭了蹭主人的脑袋,转头振翅高飞,在半空中又围着他盘旋了一会,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相柳目送毛球飞远,在那个山谷中采足了草药,来到临时落脚的小木屋,仔仔细细染好头发,换好衣服——现在,防风邶回来了。 只是等他回到家,意映已经睡了,他以为她是昨夜没睡好,在补觉,就没去打扰她。 谁知已经到了晚上,意映还是神色恹恹,年夜饭都爬不起来吃,请了医师过府看过,看不出所以然,只说是冻着了,又恰逢例假来临,气血亏损有些严重。 意映心里清楚,她是因为神识被脑海里的禁制反噬,伤了元气,后劲很大,又不巧赶上例假来了,在极北之地受了凉,导致这次痛经也加剧了,头痛腹痛搅在一起,她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父母责骂了她一遍,以后不许她再去极北之地胡闹,就让她好好休息了。 于是这个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 意映有些遗憾,她没能如愿陪防风邶好好过年,睡得并不安稳。 但是防风邶没什么遗憾,这个年,他已经提前在雪地里过了。 夜里,防风邶来看她。 他用灵力游走过她的经脉,催动她的灵气温暖着她受了寒气侵蚀的身子,她觉得自己的腹痛好多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他的声音:“后悔吗?跑去极北之地见他,弄成这个样子。” 后悔?她怎么可能后悔? 她在睡梦中喃喃自语:“不后悔……只可惜,没能陪你过年……” 防风邶笑笑:“不用可惜,你已经陪我过年了。” 虽然那天不是除夕,但只要你在身边,哪一天都是过年。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没有发烧,防风邶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掖好了被脚。 意映酣然入梦,呼吸沉沉,唇角似乎还带着笑意,看这气色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防风邶稍稍放心。 钟声响起,烟花爆竹声连绵不绝,远远近近都是欢声笑语。 这意味着除夕已过,已经是第二年了,你瞧,我们还是一起过了年,不是吗? 意映皱了皱眉头,似乎被窗外的喧闹声惊扰了美梦。 防风邶用灵力捏出一个结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意映便睡得又踏实了一些,他心满意足地端详了一会她的睡颜,便回去守岁了。 第68章 当场失恋 因祸得福,意映不用去应付那让她头痛的家族应酬了。 没过几天,意映就满血复活了。 但是,她还是装作不能下床的样子,每天窝在被窝里,就是为了逃避家族聚会和那些不断上门的各路亲戚。 好不容易得到了摆烂的机会,岂能不利用到极致。 但也总有些女客非要来探病,一定要见到她不可,根本推辞不掉。于是她还是被迫躺在床上营业假笑。——不管怎么说,都比往年的应酬少了太多太多,意映很满意。 况且,自从上次酒醉强吻相柳之后,她正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呢。装病也给了她一个躲着不见他的理由。 但是——他会时不时的来找她。 这天午后,防风邶来看她,一进院就遇见流霜刚从屋里出来,防风邶低声问她:“她起了吗?” 流霜笑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防风邶便径直走进了她的卧房,怕吵到她休息,脚步很轻。 于是直到他进屋意映才察觉到,惊得她连忙掀起被子就往被窝里钻,猛地盖住了床上放着的一大堆零食——仓促间还是掀翻了一些飞到了地上。 “……” 意映不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死。 防风邶强忍着笑:“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是你呀!吓死我了!” 意映听见是他的声音,立即放下心来,嗔怪了他一声,一骨碌又爬了起来,继续吃零食。 “你以为是谁?” “不管是谁,除了你,任何人我都得防着!” “亲爹亲娘也要防着吗?” “当然了!尤其要防着他们!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好了,必然要揪着我去应付那些烦人的客人。” “你已经全好了?” “嗯嗯嗯!”意映忙不迭点头。 “撒谎。” “好吧……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头痛,但是不严重,反正已经能出去玩了!” “就知道你惦记着出去玩。” “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嘛!” “那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能装多久装多久!” “那我只好等你不装了再带你出去。” “不要嘛!我白天装病就好!晚上,等他们都睡了,还是可以出去玩的!” “晚上出去玩,你就不怕被你爹娘打断腿?” “他们现在未必打得过我。” “……” 意映的脑袋防风邶被敲了一下:“翅膀硬了啊你!那你就不怕被我打断腿?” 意映抱住脑袋:“哎呦!好端端的,你干什么要打我?” 防风邶板着脸:“别忘了,我是你哥哥,管教妹妹,我也责无旁贷。” “……”意映无语,你平日哪有做哥哥的样子啊? 意映心里吐槽,脸上笑嘻嘻,嘴上却在撒娇:“那你舍得打我吗?” “……”防风邶再次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今天晚上等我。” “你要带我出去玩吗?去哪里呀?”意映眼睛瞬间亮了亮,接着又理智上线,犹豫了一下,说,“算了。” “怎么?” “你白天要一直照顾母亲,已经很累了,现在你夜里还要出去忙父亲给你的差事,岂不是更累?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累。” “不行!你就算是……铁打的,也应该好好休息!好好睡觉!”意映皱紧了眉头,毫不退让,就算你是九头之躯,该休息时也该好好休息! 防风邶想了想,做出了退让:“也好,那就等你完全好了,再去玩个痛快。” “一言为定!” 于是这一等,就等到了二月初二。 两人逛遍了热闹的灯会夜市,来到巷尾的酒铺子,这家的果酒很好喝。 两人相对而坐,对月畅饮。 意映说:“说好了,今天的酒我请!虽然今年我称病不见客,可是我收了好多压岁钱呢!” 防风邶拍了拍胸膛:“不就是压岁钱么?我也有!” “你不是成年了么?谁给你的?”宝宝蛇还没成年,可防风邶却是已经成年了的。 防风邶开心地笑:“我娘。她说我离家前还没成年,要把这么多年我缺失的压岁钱都补给我。” 嚯!那可真是占了防风邶好一个大便宜! 意映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感叹道:“静姨是真的疼你这个好大儿。” 防风邶微微偏头打开她的手:“别闹。” 可想到这可能是宝宝蛇这辈子唯一一次收压岁钱,她可舍不得让他胡乱花掉! 意映正色说:“静姨省吃俭用攒下钱来多不容易,你可不许乱花!” 防风邶不解:“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意映无奈:“钱还可以都存起来!” 防风邶更不解了:“存起来有什么用?” 意映更无语了,随口逗他:“将来娶媳妇用!” 防风邶:“……”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红云悄悄爬上了耳朵根。 见他这么不禁逗,意映觉得很有趣,笑得开心极了,于是她的脑袋又被重重敲了一下。 “你敢拿我寻开心?” “我才没有!”意映连忙捂着脑袋绷住笑,眼睛一转,学着前几天防风邶教育她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别忘了,我是你妹妹!操心哥哥的终身大事,我责无旁贷!” 防风邶翻了个白眼。 意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调戏他的机会:“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别害羞,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牵线搭桥,说和说和!” 防风邶这次却不上她的套了,当即反将一军:“小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不如说来听听?让为兄来给你把把关?” 意映一噎,随即笑了笑眨眨眼睛,鼓足了勇气趁机表白:“我呀,我喜欢相柳那样的。” 防风邶愣住,万万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意映两手捏紧了自己的裙子:“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 他的耳朵更红了。 意映深吸一口气,笑着问他:“哥哥觉得如何?” 防风邶显然没有回过神来:“?” “你不是要给我把关吗?我喜欢他,你觉得怎么样?”意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防风邶闷着头灌了口酒,没有看她,喉头滚动了几下,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发出的声音:“不怎么样。” 意映有些失望,他会拒绝她,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却不甘心,势必要问个原因出来:“为什么!” “他是妖族,你是神族,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相比结果,我更看重过程。”意映很笃定地说,“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 意映将自己的酒杯举到他面前,扬起嘴角,似是在挑衅:“你不敢吗?” 防风邶思索片刻,淡淡一笑:“我的确不敢。” “你是防风氏嫡女,家族必定不会由着你胡来。” 意映这些天沉浸式装病,并不知道家族已经在讨论她的婚事了。 可他知道。 他听着他们的讨论,心中也慢慢明白了,神族女子如何择偶才会幸福。 她将来会嫁给任何一位神族的世家公子,却绝不会是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族。 他垂下眼睫:“我是你哥哥,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歧路。” 他伸出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我是你哥哥。 歧路。 意映明白了他的态度。 她仿佛当场失恋,一颗心从云端跌落海底。 极北之地那个吻之后,她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么? 禁制的存在也已经提醒她了,不是么? 未必一切都能如她所愿。 是她还在心存幻想。 她努力调整情绪,挤出一个笑,仰头喝下了杯中酒,一杯不够,又喝了一杯又一杯。 防风邶拦住她的手,说:“够了。” 意映扭头看向窗外的一勾银月,笑得有些让人心疼:“不够。今天是二月初二,你不明白。” 以哥哥的身份,自然不会明白这个日子,对她的意义。 防风邶的手顿住,他当然明白,否则也不会今天和她出来喝酒。 二月初二,他们对月喝酒,是他们才懂的庆祝。 “我要不醉不归。”她挣开他的手,直接拿起自己的酒壶,和他的酒壶碰了一下,对着月亮一口气灌完。 防风邶定定看着她,也拿起他的酒举头喝完。 近在咫尺,“遥遥”相庆。 他的酒本就所剩无几,意映剩得却还不少,灌得又有些急,喝完已经醉得感觉自己好像飘在大海里。 意映甩了甩头想要自己清醒过来,红着眼睛看着他笑,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相柳……我们……认识一周年了……” “你……能陪我多久呢?” 她的眼睛有些失神,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看着远处,笑的越来越深,笑着笑着就哭了。 “能不能……天长……地久啊……” “别做梦了……不要……陷得太深……” 她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又无力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她已经走上歧路了。 回不来了。 第69章 外出历练 酒已喝完,该散了。 她要早点回去睡觉,睡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然后忘记今天的事,就好像从未失恋过。 意映摇摇晃晃站起身,人都站不稳了,还记得要去结账。 防风邶一手扶着她,一手伸进怀里准备自己掏钱。 意映生气地推开他:“说好了我请的!不许用静姨给你的钱!你上一边儿去!” “……” 见她格外不开心,防风邶便不再插手,由着她来。 意映掏出钱袋,一把塞给店家,根本不管给出去多少钱,转头就走了。 “……” 还真是败家。 防风邶叹了口气。 店家拿着巨额钱袋正在惊喜,又见防风邶大手一伸,一双大眼睛冷漠地盯着他,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将钱袋原封不动地退还。 “……” 搞什么,他只是想要店家找钱而已,又不是要吃白食。 防风邶如数数清酒钱递给店家,然后快步追出去。 意映已经晕头转向地走出去老远。 她半梦半醒,正在迷茫不知身处何地,忽地被人拉住了手腕,问:“你上哪儿去?” 意映下意识浑身一凛,看到是防风邶,又立即松懈了下来,笑着回答:“回……回家……” “那不是回家的方向。” 防风邶摇头,真是让人担心哪天她把自己弄丢了。 “是吗……”意映笑得好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那……那你带我……回家吧……” 然后一头栽进了他的怀抱,呼呼睡着。 “……” 第二天日上三竿,意映才醒,迷迷糊糊好久才想起来昨天自己好像又喝大了,努力回忆了好久,确信自己这次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回来的。 该想的想不起来,想忘的却记得清楚,一想到她的恋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她整个人瞬间又萎了,倒头就躺回了床上。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决定必须要醒一醒自己的恋爱脑了,和他天天待在一起只会越陷越深,沉溺其中反而容易误事,不如出去闯一闯,散散心,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搞事业的机会。 她想到了家族任务。 意映和防风邶的课业都已完成了主要部分,已经可以领受家族任务,实地外出历练了。 防风谷的家族任务很多,可由族老委派,或自行到领事府选择。 从开始接手家族任务时,就等同于已经开始为家族做事了,不同的任务也有不同的报酬,大家可以为家族做贡献的同时也为自己赚取零花钱。 防风邶的家族任务,从年前催债就开始做了。他的任务都是父亲亲自指派的,级别高,难度大,而他完成得都很漂亮。 他天赋很高,底子也很强,人又很卷,回家不过一年,就搞定了许多原主几十年都没能过关的课业,经手的几个任务也都圆满完成,这让父亲和大哥格外欣喜,觉得家族又出了一个好用的人才。 防风峥很喜欢这个弟弟,这个弟弟很聪明,很能干,出身又极卑微,人也无欲无求,只想着赚钱孝敬好母亲,除此之外就是和妹妹混在一起玩,对家族事务毫不关心,让去办什么差事就去办什么,什么话都不会多问,只要给足他酬劳奖励就好。 这样的人既好用,又省心,家族不能拿上台面来办的事情都可以放心交给他,他能把各种棘手的事办妥,又不会对不该知道的事刨根问底,还不会觊觎你的权力地位,没有任何威胁。 防风峥作为家族下一任族长继承人,需要的就是一个这样得力的帮手。 可在防风哲看来,防风邶却是越过了自己,比他这个嫡子更受重视,更受宠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父亲和大哥现在天天敲打他,嫌弃他,让他跟二哥学学。 他好记恨防风邶,却又拿他没办法,他打不过啊!干不掉啊! 眼下,防风邶不接离防风谷过远的家族任务,因为他要每天回来陪伴母亲。 意映此前也不愿意离开哥哥一步,因此从未虑过接任务,家族连番催促了她许多次——她明显会是一个得力干将,家族怎么可能允许她摆烂? 可惜她并不吃家族威逼利诱的那一套,只有她自己想做时,她才会去做。 现在她只想给自己多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同时也想去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顺便,圆了自己的游侠梦。 她到领事府查看了各个任务的令牌,选定了一个任务——到防风谷不远处的一座小镇上除妖。 说是除妖,可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妖怪作祟,那座小镇远近出现了许多未婚少女离奇怀孕,孩子却都不知从何而来,大多又都是畸形怪胎,因此引发了诸多惨事,甚至出了许多人命。 事情格外诡异,受害者都是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族女子,报酬很低,这件任务在这里挂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意映接了。 她以前就是人类,又是女孩子,实在做不到看到了还置之不理。 但她也是女性,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她也有遇害的风险。 她还没有强到可以横行大荒,也从来没有单独出过任务,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出发前一天,防风邶来看她。 他最近也有心在避着她,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好好考虑一下和她的事情。 但听说她要一个人去历练,他实在不放心,便过来问问她准备的如何。 意映也想听听他的判断。 防风邶怀疑这些女孩儿都是遭人迷奸,所以才会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不管对方是不是妖,用的无非是毒药或幻术两种手段。 意映和他想的一样,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避毒的法器和解毒药,还包括许多解春药的解药。 防风邶又问:“若是遇到了无解的春药,你该如何应对?” 意映一愣,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个,绷着笑问他:“看来二哥懂的倒是不少?” “……”防风邶轻咳一声,“在歌舞坊里听说过一些。” 防风邶做家族任务时,时不时要出入歌舞坊,现在已经对这些风月场所了解的很多。 意映点点头,正色道:“也是,风月场里一定有不少这样的药。二哥长得这样美,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防风邶神色古怪地看着她,这话应该他对她说才对吧! 意映敛住笑,说出自己的判断:“我查过许多古籍,也去请教过医师,春药其实也是毒药的一种,这种毒药往往是为了……为了催情……并不会致命。” “许多春药其实过了一定的时间就可以排解,无非是煎熬的时间有长有短,而人们大多难以抵抗这种欲望,往往坚持不到药效减退,所以世人以为无解。” “对于有灵力的神族而言,更是可以用灵力来压制。只有一种叫‘魂癫’的药,直攻丹田灵气,强行压制会引起灵气逆行溃散,甚至灵血沸腾爆体,真的会丧命。” 她继续分析:“但这种药极为难得,价格极高,即便有钱也难以买到,若没有极强的财力或者极广的门路,是搞不到的。凶手只敢针对没什么权势和地位的普通人族下手,说明他没有这个本事去弄到魂癫。” 防风邶点点头表示认可。 其实意映一直觉得,那些小说里一遇到春药就非得找人解毒的,他们就不能自己用手疏解吗? 她的脸逐渐涨红,哎呀真是的,对着喜欢的人讨论这种问题,怪不好意思的! “那幻术呢?你怎么解?”防风邶赶紧切换到了第二题,其实这个话题他也不能扛太久。 对于破解幻术,意映还是有点没把握,她的幻术课成绩很一般。 否则上次在秘境她也不会无法识破五毒兽的幻形术。 毒药荼毒肉体,总是有形的,总会有迹可循,而幻术作用于精神,虚空无形,难以留下蛛丝马迹,这次的情形,显然是幻术的可能性更高。 她有些垂头丧气,说:“我没什么把握,若只是幻形术还好,我会小心提防所有人,若是遇到了幻术攻击,我也不知自己能抵御到什么程度,勉强试试吧。” 防风邶召唤出一枚平平无奇的镯子递给她:“这是‘护心’,只要你的灵力够强,就能无限激发出它的力量,多强的幻术攻击都可以抵御” 意映眼睛都亮了,真是瞌睡了送枕头:“这么好用的东西!你从哪来的?” 防风邶说:“上次秘境回来,父亲不是奖励我们吗?我当时从仓库里拿的。” 意映有些意外,她当时见他拿了许多法器,却不知道那些法器都有什么作用。 他的精神意志无比强大,甚至可以对其他人搜魂,哪里需要这样的法器? 难道他是特意给她选的? 意映怔怔地接过。 防风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小妹放心去吧,我等你平安回来。” 意映莫名觉得心安,什么都不再害怕了。 第70章 春梦无痕 他们召唤出各自的传音鸟,也就是团团和圆圆,分别嗅了嗅对方的灵气。 传音鸟是防风氏特有的传音灵兽,每名弟子都有,每只传音鸟都是用自己的灵气喂养长大的,灵气越是精纯高强的弟子,喂养的传音鸟也就越强大,能飞跃的距离也就越远,速度也越快。 传音鸟只要记住一个人的灵气气息,不管相隔多远都能找到他,然后将主人的语音传给对方。传音鸟相当于会录音的信鸽一般,只可惜若是路途太远的话就可能时差太大。 好在意映这次要去的地方离防风谷并不太远,他们的传音鸟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飞到。 意映要去的小镇叫无方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小镇,和附近的许多城镇一样,靠着附近神族的庇佑,还算平安的繁衍生息了几百年。 最近冒出的这桩怪事闹得人心惶惶,女子们全都不敢出门,生怕一不小心莫名其妙招惹来个孩子。 男子们也都无端猜疑起自家娘子生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怀疑一旦埋下了种子,纷争就会不断上演,不断有请神器来滴血验亲的,有的请来的神器是假的,也有的有人背后使坏做手脚污人清白。 一时间,远近几个城镇家家户户鸡犬不宁悲剧不断,家破人亡的惨事层出不穷。 那些莫名被生下的怪胎孩子大多都被遗弃,甚至有很多都被虐杀泄愤。 许多未婚先孕的女子因为羞耻,私下去堕胎,酿成了不少悲剧,轻则终身不孕,重则失血过多而丧命。 不止是未婚女孩,许多已婚女子被夫家猜忌羞辱,难以忍受羞愤自杀,即便还活着的也有许多人郁郁寡欢,精神恍惚,离崩溃疯癫不远了。 意映扮作一名游历大荒的神族医女,花了好大工夫才让几名女子卸下心防,对她吐露隐秘的心事。 原来所有受害女子都做过春梦,她们在睡梦中和心仪的男子翻云覆雨,醒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便都以为是做了一场不可描述的梦。 可每个人描述的春梦对象都不同,有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有的是自家夫君,还有的是自己幻想的理想型。 意映猜测,那并不是什么春梦,而是实打实发生的情事,是有人用了什么手段,让所有女孩都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 果然,是幻术的可能性更大。 意映便放出团团传话回去询问防风邶,可有什么妖怪或是幻术秘法,会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还能变化成你想见到的人的模样? 防风氏不善幻术,家族课中的幻术课也只涉及到幻形术这一种。 若真是擅长幻术的妖怪,防风邶一定比她了解得多。 没过多久,就收到了防风邶的回音:“有一种摄梦妖,本体为一团黑雾,可幻化成任何形态,能摄取别人的梦境,妖力强横的,甚至可以编织梦境,操控人进入梦境空间。在他控制的梦境中,他就是主人,可以为所欲为。除非他情绪失控,梦境不稳,才能破解。” 意映正在沉思,防风邶的传音鸟圆圆又紧随其后而来,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急:“这等实力的摄梦妖,以你目前的灵力修为还无法抗衡。一旦他控制了你,你将难以脱身,万不可以身为诱饵!” 意映一怔,他怎么知道她正在琢磨以身为诱饵的可行性? 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就不要冒进,她再另想办法。 哼! 你不是拒绝我吗? 还不是担心我? 好吧! 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于是圆圆带回去的声音有些甜软:“好的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冒险的。你就安心等我回家吧!” 防风邶居然只听声音就被撩到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日有所思,防风邶夜里梦到了她。 “哥哥,我回来啦!想不想我!”意映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娇娇软软的身子也飞扑进他的怀抱。 “想。” “有多想?” “很想很想。”在梦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真心话。 意映如那天在极北之地一般,吧唧一口亲上了他:“我也很想很想你!” 在梦里,他不想忍了,毫不犹豫地亲了回去。 意映也梦到了他,在梦里,她也同样为所欲为。 一别数月,她早就思念成疾,好不容易见到他,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再也不离开。 梦里的他主动得多,难得主动抱住了她,她也不客气,反抱住他的腰,还掐了一把,这触感,有一点真实…… 但是他的腰怎么软塌塌的。 他结实的腹肌劲瘦的腰呢? 梦里的防风邶一点也不经撩,一把将她放倒在了床上,坏笑着袭击她的唇。 意映悚然一惊,一偏脑袋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对!这不是梦! 这人不是他! 意映反手掐住“防风邶”的脖子,猛地屈膝对着他的胯下就是一顶,同时催动灵力,想要激发护心的力量带她离开幻境,可她的灵力在这个梦境空间中被牢牢压制,护心毫无反应,她的攻击也被轻易躲开。 她的灵力和武力已经很强,可在摄梦妖控制的梦境里,他才是绝对的主角。 意映的反应再快,也没有他心随意动来得快,他转眼就卸掉了意映的全身力气。 意映浑身瘫软,挣扎着调动灵气,想要冲破束缚爬起来,摄梦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狞笑道:“你对他下手可真狠啊!” 意映咬牙反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姑娘不妨先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他把玩着她的脸,十分玩味地笑,“他又是谁?我在你的梦里听见你叫他哥哥……” “你们是亲兄妹么?真是有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拉手?亲嘴?还是……” 摄梦妖顶着防风邶的一张俊脸,表情却是无比猥琐狰狞。 开了眼了,她还真从未见过他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他挑起意映的下巴,眯着眼睛说:“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虽然你打扮得普通,可在那么多人里,还是让我一眼就看到了,姑娘实在是让人见之难忘,思之难寐。”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既然姑娘对我也如此感兴趣,我怎能不主动来看看你呢?” “我来时姑娘正在做梦,就围观了一下姑娘的好梦,不小心窥见了他。我见你喜欢,就变成他的样子。” “可顶着这样绝色的脸,对着这样绝色的姑娘,不做点什么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笑得越来越荡漾,俯下身子,离她越来越近。 “我还没见过亲兄妹做那些事呢,本来我想再看看,可你们两个也太磨叽了,梦里都这么生涩,你一定还没开过荤。” “不如让我来帮帮你。”摄梦妖的手滑向了她的领口。 意映冷声问:“你就是用这种方式,骗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儿?” 摄梦妖桀桀而笑:“怎么是骗呢?明明是两厢情愿,我让她们得偿所愿,睡到了想睡的男人。我差点也帮你圆梦了。” “反正你也吃不到他,不如尝尝我,保你再也吃不下别人。” 意映噗嗤笑了:“谁说的?我前不久才刚刚吃到他。没有比他更好吃的人了!” 她在极北之地咬他的那一口,可以说是终身难忘了。 摄梦妖似乎在这种事情上有着很强的胜负欲:“不可能!他不可能比我好吃!” “……” 意映有意激怒他,眉梢一挑,嗤笑一声,说出了事实:“你可开开眼界吧!他比你,可强太多了。” 摄梦妖不屑一顾:“他这样的小白脸,除了脸,哪里比我强?” 切!口嗨谁不会呀?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话本子上的猪跑么? 意映想象了一下防风邶本尊,笑得也有些荡漾:“他的腰比你结实,力气比你大,体力比你强,功夫比你好。” 意映发自内心地赞叹“他哪里都很强,脸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了。” 意映忽然灵光一现,猜到了什么:“倒是你,干什么到处冒用别人的脸,是你自己没脸见人么?” 这句话果然戳到了摄梦妖的痛处,他气恼地一把撕扯开意映的衣服,不再和她废话,想要用强。 意映一直在暗中催动灵力。 摄梦妖被激怒的瞬间,梦境果然有一丝失控,意映的灵力立即钻了空子爆发出来。 霎时间灵力激荡,她的脖颈上隐隐浮现出一个粉红色的月牙印记,周身迸发出一股莫名阴冷慑人的危险气息。 摄梦妖惊怔一瞬,突然见鬼一般推开她弹到一旁,惊骇地叫道:“是他!” 与此同时,意映的灵力催动起护心的力量,撕开了这个梦境。 她醒了。 摄梦妖就在她的床边。 意映翻身从床上坐起,立即化出数十个柳叶刀愤恨地向摄梦妖袭去,摄梦妖这才回神,化作一团黑雾转瞬间跑了个干净,柳叶刀尽数钉在墙上,只余几团黑血滚落在地。 淦! 忘了他的本体是一团雾,根本抓不住。 意映骂了一声,立即起身追出去,她的灵力已经先她而动追了出去,聚起风化为一个透明的硬壳,将摄梦妖的躯体包裹得密不透风。 被包裹进去的,还有意映用风带去的剧毒粉末。 意映追出去的时候,摄梦妖已经倒在不远处。 第71章 给你撑腰 意映有些惊讶,这毒药发作哪能这么快? 她定睛一看,只见一支利箭穿透了摄梦妖的咽喉,钉进了地面。 摄梦妖当场毙命,尸体化作一团黑雾,因为被意映的灵力壳子困住,荡悠悠半天消散不得,最终化作了一地黑血。 只留下一支银白色的箭矢在地面上幽幽颤动。 意映的心也微微颤动。 她抬头看去,夜空中,少年银鞍白马,一袭黑色斗篷,正在缓缓收弓,他转头望向她,月亮仿佛给他皎洁的面容镀上了圣光。 真的是他! “二哥!” 意映再也压制不住满腔的委屈和思念,冲他跑去,防风邶驾着飞毛腿向她降落。 她还没跑几步,防风邶已然变色:“别动!” 意映一愣,立即听话驻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防风邶向她走来,视线却一直盯着她的脚,一边走还一边解下自己的黑斗篷。 意映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 !!! 啊!刚刚从睡梦中起身追敌,她甚至来不及穿鞋就跑了出来,此刻正赤着足,她前面一步远的方向,正有一个尖利的碎石,下一步就要踩上去。 嘶!想一想就觉得疼。 好险! 等等!她刚才顾不上穿鞋,也顾不上穿衣服啊! 而她醒来之前,正被撕开了衣领,此刻衣衫不整。 她有些惊慌地捂紧胸口,可衣服已经被扯坏,她怎么也捂不严。 想到先前梦中和那个假的“防风邶”差点亲上,又被他扯得如此狼狈,意映气红了眼睛,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她死死咬着嘴唇,似乎一下子没了抬头看他的力气。 防风邶已经快步来到了她身边,一脚踢飞了那个讨厌的碎石,解下了身上的黑斗篷,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意映呆住。 不等她回神,防风邶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走回她的房间。 他什么话也没说,可意映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情绪。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每一下呼吸都在表达着愤怒,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睛里似有浓浓的疼惜。 他在心疼我…… 意映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滚落下来。 防风邶将她放在床沿上坐好,见她哭了,抬手去擦她的眼泪。 可她的眼泪却越发收不住,一颗一颗汩汩而落,防风邶有些手足无措了:“小妹,你别哭……” 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她也不会哭,可遇到了这个无条件给自己撑腰的人,她就再也绷不住了。 意映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到打嗝:“我没事……就是看见你……嗝……突然好想哭……根本停不下来……嗝……你别管我……嗝……让我哭一会……嗝……就好了……” 防风邶一把揽过她伏在自己怀里,让她哭个够。 意映抱着他哭了好久好久,恨不得要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全哭出来。 防风邶眉头拧得紧紧的,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许久,意映才平静下来。 防风邶恨恨地说:“方才让他死的太便宜了。” 意映深感认同,扬起脑袋嗔怪道:“就是!你干嘛一下射死他,都没让他好好尝尝我的毒药。现在连尸体都没有了,鞭尸都没机会了!” 防风邶捧起她的脸,拿衣袖仔细擦着她的眼泪鼻涕,柔声地哄她:“是我的错,都怪我莽撞。我不知道小妹下了毒,下次一定让你出够了气。” 意映终于破涕为笑。 目光瞥见她颈间被掐出的红痕,防风邶更觉气恼,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心疼地问道:“还伤到哪了?” “没有了,就是被掐了一下脖子。” 防风邶看到了她颈侧那个还没消散的粉红色月牙,不动声色地用扯了扯她身上的斗篷,将那个印记盖住。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意映平静下来,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虽然和他会时有联络,但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住在哪里。 防风邶一滞,他的手缓缓落下。 他的好梦正做到关键时刻,突然自己把自己惊醒了,然后暗自恼恨自己竟然对小妹起了这种心思。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心头却还总是隐隐不安,他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直觉。 想到白天小妹问他摄梦妖的事,他更是不放心了,连夜骑着飞毛腿赶来看看情况。 他来得正好,将作案凶手抓了个正着。 他好气! 他不知道小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否则绝不会这么轻易的让那玩意死掉! 真是气死蛇了! 他刚才怎么没将那渣滓剁成九九八十一段喂蛇! “嗯?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意映摇摇他的衣袖。 “我……出来办差,正巧路过。” “……这样啊……”意映有些失望,但她仍然强打着笑容追问,“那你要去哪里办差?马上就要走吗?” “不走了,我要陪着你。” “嗯嗯!”意映疯狂点头,将他拉得更紧了,生怕他会改变主意。 防风邶察觉到她很是不安,提议道:“我们回家吧?” 意映想了想,却摇摇头。 “我还有些事要做。” “什么事?” 意映垂下眼睫,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斗篷,嗫嚅道:“我……我想……先洗个澡再说……” “哦。”防风邶二话不说转身出去,然后一只手就把院中的水缸拎了进来,手心转动,转眼间将空气中的水析出来,灌满了水缸。 意映目瞪口呆。 他的灵力居家过日子也太好用了吧! 意映叹道:“二哥真厉害!” “你带热水珠了么?”防风邶问。 意映点点头,防风邶就不再多话,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意映找出热水珠丢进去,这可是个好东西,可以快速加热一桶水,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 她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见防风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窝着闭目养神,心里觉得无比踏实安心,这才又退了回来,褪去衣衫,将自己泡了进去。 只要想到那个摄梦妖碰了自己,她就觉得恶心。 她心理素质算是强的了,观念也来自千年后开明的时代,可仍然觉得很难受。 她幸免毒手,那些女子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本就受了莫大的委屈,若她们身边没有一个像防风邶这样的人在,又该是多么痛苦绝望? 想到防风邶,她觉得心中好暖,他方才把斗篷给她裹上的时候,她真的好想哭。 想到他就在外面不远,自己先前还在梦中对他意淫过,这个澡不禁越洗越热,最热的地方就是脖子。 她摸了摸脖子,她的脖子好像有一处一直在发烫,似乎是从灵力挣脱束缚的一刻起,她的脖子这里就猛地一热,就好像随着她灵力恢复的瞬间燃烧起来一般。 现在这股热流已经慢慢退散,只是方才心神激荡,脖子似乎又热了起来。 她摸了摸,摸不到任何异样,不疼也不痒。 她卷过桌上的小铜镜,对着脖子照了照,看得不甚清楚,好像隐约有个什么红色痕迹。 还想再仔细看看,那印记却越来越模糊,眼看着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 意映大惊失色,澡也顾不上洗了,连忙出来用灵力烘干身子,衣服都顾不得好好穿,裹紧防风邶那又长又大的黑斗篷就跑到树下找他。 第72章 心中明月 察觉到她很是惊慌失措,还没等她跑近,防风邶就跳下来问她:“怎么了?” 意映仰着脑袋指着脖子有些着急地问他:“你看看我的脖子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防风邶微微一顿,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眸,问:“脖子怎么了?” 意映急慌慌地说:“我在梦中挣扎的时候,觉得脖子这里热热的,当时没顾上想,刚才拿镜子看了看,好像有个模糊的痕迹,一点一点消失了!” 见她好像很害怕那个印记,防风邶就抬手扳过她的脖子,拨开她的头发,仔细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什么都没有。” 意映更慌了:“可我刚才真的看到有东西,现在又没有了,会不会是那个妖怪留了什么后手,给我下了什么禁制,什么咒印?” 防风邶有些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好几次,最后撇了撇嘴不屑道:“他没这个能耐。” 意映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瞬息万变的表情。 难道是自己被那个禁制搞得太紧张了?也可能是以前乱七八糟的小说看多了。 防风邶淡淡地说:“放心吧,他没有。” 见他这么笃定,意映放下了心,他是海底妖王,定然了解妖族的手段,他说没有那一定是没有。 妖族确实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比如,对自己人打下印记。 但印记可不是什么妖都有能耐打下的,那定然是实力强悍的妖王才有这个能耐。 这印记也不是对谁都会打的,一旦打下,这个人就带上了自己的烙印,除了他,谁也抹不去,洗不掉。 在极北之地那晚,他假意生气咬上了她的脖子,借机用妖力将他的一缕妖王气息打入了她的体内,化做了一抹印记。 这个印记平时不会有什么作用,但在她遇到危险,大动灵力之时会被激发,那一抹妖王气息就会迸发出来,若她的对手是妖怪,这股气息足以震慑对方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自从五毒兽出现之后,防风邶就有些后怕。 她的实力已经强过很多神族,可妖族天生强悍,手段又各不相同,防不胜防,她唯一需要谨慎防范的,就是妖族。 对神族而言,他们只能看到一抹胎记一般的粉红色印记,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能识别出这抹气息的,只有妖族。 那是只有妖族才懂的印记,是示警,是威慑,是宣示主权一样的特殊语言,是在警告他们,这是我的人,但凡有胆敢靠近者、意图侵犯者,他必杀之。 只要他想,他就能通过这枚印记感应到她的位置,所以,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直奔她临时落脚的地点。 只要她有危险,他就能感应到。 摄梦妖入梦的一瞬间,妖气侵袭入体,她的印记就感应到了,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印记传递给防风邶的,就是心头隐约不安。 他立即就向她的方位赶来,可他却察觉不到她的灵力波动,担心她出了大事,便催动妖力和印记相通,强行与她的五感短暂通感。 只是印记打下时间尚短,与她的身体尚未融合,他只能模模糊糊感应到一点点感觉。 他感觉到她被困在了梦里,似乎被摄梦妖控制,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她说的话。 她似乎……在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当时他太过着急,确认她还清醒,便放下了心,他便一心忙着赶路,并没有仔细听她说了什么。 刚刚他在树上仔细回想,才想起她当时在说些什么。 她似乎说……她吃了一个很好吃的人…… 是谁? 是相柳嘛? 她在极北之地刚刚和他较量过吃人。 她又说他的腰很结实……力气很大…… 她是在……刺激对面那个摄梦妖么? 她的确抱过自己的腰,也和自己打过架,见识过他的力气。 她每一句都可以说是字面意思,可他每一句都想歪了…… 他不可控制地又回想起来今夜他做的那个梦。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单纯了。 这样不好。 很不好! 微风吹过,拂开了黑斗篷的一角,露出了意映白皙的小腿,啊,她刚刚怕印记消失急着来找他,都没有穿好衣服,匆匆忙忙裹着他的斗篷就跑了出来。 此刻被风一吹她才想起来,她慌忙扭头跑了回去。 留下防风邶在风中凌乱。 他也慌忙转身,跳上了树,抬头看着月亮,好久才冷静下来。 那天,他们在极北之地一起看的月亮,是一钩弯月,好像他们一起练过许久的银弓一般。 她就如他的心尖明月。 他心念一动,就将这印记的形状,化作了一弯月牙。 第73章 两位大侠 第二天一大早,意映去和这些女孩儿们一一告别,便和防风邶离开无方镇。 “念九姑娘……” “念九姑娘!” 刚刚离开无方镇的界碑,身后有人在大声叫道。 意映顿住脚步回头。 “怎么?”防风邶疑惑地跟着她回头。 “念九是我给自己起的化名。” 她来到无方镇,一直以念九为化名行动,没了防风氏家族嫡女的身份约束,她说话做事更加随性,办事效率反而高了很多。 “念九?”防风邶在脑中琢磨是哪两个字。 叫住意映的那个男人快步赶了上来。 “他叫游方,是个神族,游历到此处后一直在帮无方镇查这件事。我猜他的名字也是个假名。”意映低声和防风邶说。 游方一直注意着意映,走到近前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防风邶,他愣了一愣,然后有些惊喜地叫道:“是你?!” 意映惊讶:“你们认识?” 游方兴奋地点点头。 防风邶漠然地摇摇头。 游方:“……” 意映饶有兴致地问防风邶:“怎么回事?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你不信我?”防风邶有些委屈地反问。 “……”意映:我不是我没有! “的确不算不认识。”游方连忙解释,“只是一面之缘,当时我被妖兽围攻,差点死了。他救了我一命,我都没来得及问出他是谁,他就走了。没想到,今日和兄台有缘重逢!” 意映闻言看向防风邶,笑道:“这位大侠,怎么总是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游方神色有一瞬间的失落和酸涩,但更多的却是欣喜:“没想到兄台和念九姑娘也如此相熟。不知你们是……” 意映挽住防风邶的胳膊有些小骄傲,她好想大声地向全天下炫耀:他是相柳!是我的意中人呀! 可她不敢,她只能说:“他是我哥哥。” 游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防风邶,然后又欢喜地说:“原来是哥哥啊……” 防风邶面无表情地打断道:“我又不是你哥哥。” 游方被噎住,讪笑了一下。 意映问他:“游公子有事么?” “姑娘这就要走么?” “对,此间事情已了,我也该回家了。” “多谢姑娘为这里除了害,我代此处子民特来相送。”说着游方深深对她行了一礼。 意映退开一步,也还了一礼,然后摆摆手道:“不必客气,你也为了她们劳心费力良久。” “可惜我查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出真凶。” 意映把旁边的防风邶往前一推,星星眼道:“若不是哥哥提点我,我也不知道真凶是谁,又该如何破解。” 游方闻言,又要对防风邶施礼:“原来是兄台在背后鼎力相助,多谢……”。 “不必了。”防风邶伸手拦住游方的手臂,打断了对方的行礼,淡淡地说,“我是帮我妹妹,与你们无关。” 游方又问:“兄台如何相称?” 防风邶一笑而过:“不过萍水相逢,后会无期,不必称呼。” 游方笑道:“上次兄台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们还是又见面了,如此有缘,兄台这次还不留名么?” 防风邶点头:“对。” “……” 这时,无方镇上的百姓陆陆续续地赶来,他们都是普通人族,又大多都是弱不禁风的女子,脚程很慢,却又很急切。 “念九姑娘!” “念九姐姐,等等我!” “啊!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意映看到她们,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这些女子很多都已经许久不敢出门,她们害怕出门,害怕见人,甚至有几人已经害怕活着。 还有一人,是意映从河里将她捞了出来,用灵血灵药抢回了一条性命。 所以意映是到她们家中一一告别,给每个人送去了修复调理身子的灵药,足够她们养好身体。 她去时天才蒙蒙亮,有好多人还没有起床,她便悄悄留下了药,没有打扰就离开了。 她原本没打算离开得这么突然,可事情突然解决了,她又思念某人归心似箭得很,便决定和某人一起回家去。 于是她便熬了一晚上给每个女孩子炼药做药。 她们都是普通的人族,她只要放一点点灵血,就可以够她们许多人恢复健康了。 防风邶在一旁一边骂她蠢,一边又帮着她捣药。 她也知道自己蠢。 芸芸众生,苦难的人那么多,放干她这一人之血又能救护得了几个人? 可是,她始终没法忘记,自己原本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弱不禁风的人类女孩儿。 因缘际会,她才穿越成为了神族。 人族,才是她原本的种族。 这些脆弱又坚韧的生灵啊! “你们来了,我好开心。”意映抱抱这个,又摸摸那个。 她们塞给她自己做的吃的、绣的衣物、编的竹筐、采的药材,急切地告诉她想说的话。 “念九姑娘,我决定了,回去就去和那人和离,以后我只为自己活着。” “念九姐姐,我以后会照你教的法子做药,全都卖给神族赚大钱。” “念九妹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那间食肆昨日开始盈利了。” “念九姐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一名个头最小,身形最瘦弱的小女孩努力挤上前来,怯怯地问她。 这是那个被意映从河里捞出来的女孩子。 意映愣住,然后俯身揉揉她的小脑袋,柔声叫着她的名字说:“小雪,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但是现在,我不能带你走。” 小雪有些黯然,但她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并没有再做纠缠,只是默默红了眼睛。 意映郑重地对她说:“我不可能帮你一辈子,你要靠你自己活下去。” 小雪怔怔地看着她,转而扬起笑脸:“我会努力活到和你再见面的那一天。”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离开无方镇,两人同乘飞毛腿回家。 意映还在想着那些女孩儿,眼睛红红。 “你很舍不得她们?”防风邶环抱着她,看不到她的眼睛,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 “看到她们,我总是会莫名想到自己。曾经的……弱小的,无力的,被生活毒打的……” 意映忽然想到那个禁制,匆忙闭了口,不敢再多做感慨,但她并没有感觉到不适,松了口气。 防风邶有些疑惑。 她一直以来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又是防风氏的族长嫡女,自小在防风谷锦衣玉食地长大,何时会被生活毒打? 防风邶歪头:“小妹什么时候被毒打了?” “大概是在梦里吧!”意映幽幽一笑。 “……”又是梦里,小妹的梦好像很神奇,好的坏的,梦里什么都有。 “念九姑娘?”防风邶一字一顿念道,看向怀中的姑娘,问,“为何起这个名字?是哪两个字?” 意映撇撇嘴:“你猜?” “……” 念九。 思念的念,九头妖的九。 你个臭蛇,明知故问。 意映反问他:“你是何时救的游方?” 防风邶说:“有一次出去催债,遇到了他。” 意映笑道:“防风大侠,你究竟悄悄救过多少人?” “……”防风邶笑道,“我哪有那么闲?不过是恰巧路过,顺手捞了他一把。” 意映点头:“哦,昨夜恰巧路过,救了我。上次又恰巧路过,救了他。” “……” 他们路过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小院子。 意映让防风邶停下来,在上空远远看了看那个小院子,有两个小孩正在满院子乱爬,一个男人正在劈柴,一个妇人一边烧火做饭,一边时不时看着两个孩子露出幸福的笑,男人看看她,又看看两个小家伙,也笑得开心。 意映对防风邶说:“这对夫妇怀不上孩子,恰巧我前些日子捡到了两个被遗弃的小孩,正不知该如何安置,见他们喜欢,就顺手送给了他们。” 这两个小孩一个长着一团黑乎乎的脸,一个长着一团黑乎乎的身子,身后都甩着长尾巴。 是半人半妖。 是摄梦妖留下的“怪胎”。 这两个孩子是意映从火刑台上救下来的。 他们的母亲一个死了,一个疯了。 其他的孩子,要么被遗弃不知所踪,要么被虐杀殆尽。 防风邶远远的就察觉到了妖族的气息。不止这两个孩子,这个妇人也是妖族,但这个男人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 这对夫妇没有孩子也许是因为跨越种族很难受孕。 “看来他们对这两个小家伙还不错。”意映放下了心。 摄梦妖固然可恨,可稚子无辜,意映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便卷起一阵妖风把两个婴孩带走了。 但他们的身世,又注定在人族和妖族都会受排挤,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他们会很难存活,即便侥幸长大,说不定也会对这个世界仇恨以待。 无论是神族还是人族,都对妖族歧视甚深。 无非是因为妖族本体形貌各异,大多不符合人的审美,偏偏他们又天生强悍,天生地养,自由自在,也全然不理会人类世界这套规则。 的确有不少妖族虐杀残害神族和人族,摄梦妖就是如此。 但神族对妖族的态度实在是简单粗暴,要么虐杀,要么奴役,似乎从来没有第三种出路。 这又导致妖族对神族敌意更深,他们本来天生善于战斗,对神族报复起来也越发很辣,往复循环,因果报应,积怨越来越深。 意映忽然想到,若是妖族也有孤儿院之类的机构,把这些妖族从小好好养大,会不会解决了很多隐患? 又或者不再对妖族赶尽杀绝,给他们一个可以正常生存的空间,会不会化解了很多矛盾? 当然,这些矛盾和成见都是成百上千年积累下来的,一时半刻很难改变。 因此意映也不急于一时。 眼下,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一夜未睡,还经历过一场梦魇和恶战,又放过血做过药,意映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着。 她在他怀里睡着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如今都不需要醉酒就能达成了。 防风邶也接得越发熟练。 似乎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依偎。 第74章 管不了你 意映的第一次任务虽然惊险,但好在圆满完成,意映便借这个由头邀请防风邶到她的折柳苑来吃火锅。 这段日子虽然她不在家,但是仍然惦记着家里的人。根据折柳苑和随心堂众人的不同口味,意映调出了许多汤锅底料,药膳锅、酸甜锅、香辣锅、山菌锅、海鲜锅…… 这几天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这天便有人开玩笑,提议把火锅的秘方卖出去,怕是能赚好多钱,将来不用再自己动手,也能吃到火锅。 意映也想过开火锅铺子,连锁的。 最好将来可以火到全大荒都能吃到,万一他哪天出远门了,万一他哪天不回来了,不管在哪里,他都能吃到她的火锅,就算他不去吃,也能随处看到,也许在路上看到就会想起她。 “二哥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行。” “你同意啦?那我再仔细研究研究,将来我要把火锅铺子开遍全大荒!” “我不同意你就不开么?” “那我也要开,但是你支持我,我会动力更大。”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防风邶说的理所应当,因为小妹就是这么做的,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他,他自然会原样回报。 意映还没有意识到,她正一点一点教会了他怎么好好去爱一个人。 嘤!意映此刻正被他的回应感动到,星星眼起来:“真的吗?” “当然。” “那你可要记住今日你说的话。” “那是自然。” “几十年,几百年以后,也要记得。” “嗯。” 四百多年后,意映会要求他好好活下去,希望到那时,他依然会支持她。 防风邶目光如炬:“你又在盘算什么?” 意映避开他的视线:“我在盘算……等下次,我要去找相柳要个配方,再做一个奶汤锅,又甜又咸又香,可是我配不出这个味道。” 这算盘打得好,连他相柳的羊毛都计划好怎么薅了。 流霜很好奇:“相柳是谁?” 意映看了一眼防风邶,垂眸道:“他是我在极北之地认识的好朋友。” 流霜震惊:“极北之地?极北之地还有活人?!” 意映被她逗笑:“你这话说的,二哥不就是极北之地回来的活人吗?” “……” 防风邶:专心干饭,勿cue。 沉璧可不信极北之地那样的鬼地方能有什么正常人,于是问道:“他是什么人?” 意映支着腮帮子,像是陷入了沉思,认真地想了想,仔细措辞:“他呀……虽然看起来很冷,还总爱装凶,其实人特别好,他会陪我玩,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暗中保护我,他救过我的命呢!他一旦对人好,就会不计代价的对人好……” 意映语气轻柔,眼中的温柔笑意晕开,俨然一个描绘心上人的怀春少女。 沉璧忍不住看向了二公子。 二公子却在自顾自的吃肉吃得正香,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意映在说什么,眼角眉梢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 沉璧懵了。 怎么回事?他一点都不酸么? 流霜的关注点和意映倒很有异曲同工之处:“他长得好看吗?” 意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朗声道:“好看!特别好看!我敢说,他是全大荒最好看的男人。” 防风邶的手微微顿住,似乎被烫到了一般。 他放下筷子,饮了口酒。 流霜恍然大悟:“啧!怪不得你没事就往极北之地跑,原来在那里藏了美人啊!” “噗……” 防风邶一口酒差点全喷到旁边的一清身上。 一清崩溃地跳起来,啊啊啊二公子你欺负人!都是坐在你身边的,你怎么不往意映小姐身上喷? 意映哈哈大笑,看了防风邶一眼故意重重点头:“没错,我雪屋藏娇。” “……”防风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意映连忙收住了笑声。 防风邶的酒也喷到了自己身上,便和一清一起回去换衣服。 流霜缠着意映详细讲讲相柳的故事。 意映拗不过她,就讲了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冰天雪地里那熠熠生辉的一眼,如今想起来,还是会怦然心动。 “是你那时在医药课上说过的那个妖怪么?”沉璧问道。 意映曾经在课堂上为妖怪说话的惊人语录早已传遍了防风谷,沉璧一联想就猜中了。 意映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了:“嗯,是他。” 流霜闻言愣了愣,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相柳就是从雪崩里救你的那个大妖?好厉害!” 意映继续点头:“他的确很厉害。他是全大荒最厉害的人!” “……” 刚刚说是最好看的,现在又说是最厉害的。 他家小妹还真是对自己人无比护短,心里喜欢谁,谁就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 防风邶已经换好了衣服回来,就站在门外,他忽然好想再听听她和别人讲自己,便没有推门进去。 流霜又想起了什么,问:“小姐,妖怪的人形不都是他们变化的吗?他原本的样貌也很好看么?” 沉璧点头附和:“说不定他们的本相很难看,才故意把自己变得好看,你可千万别被他的皮囊骗了。” 意映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古籍上说了,妖族化形的样貌,是依照本相和本性而来的。他的人形美,说明他的本体在同族中就是极美,更说明他的品性也是很美很好的。” 沉璧似乎认定了她家小姐就是垂涎美色,并不认同:“可是你见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他真正的人形啊,说不定他是幻化了美貌来吸引你。” “……”意映无语,她都气笑了,我绞尽脑汁想吸引的人在故意吸引我,哪有这种好事? “我有什么值得他吸引的?沉璧,你对妖族怎么也有这么大的偏见和敌意?”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她知道世人对妖族的偏见很大,可她原以为在她潜移默化影响下,起码她身边的人对待妖族的态度会有所不同。 “小姐,我也是为你着想,他毕竟是妖族,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谁知道他……” 意映脸色越来越沉,冷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可是……”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除了他本人,谁也管不得我。” 防风邶推门进来,打断了她们的争执:“都吃饱了?吃饱了就散了吧,让我安安静静吃饭。” 他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话。 沉璧见意映油盐不进很是担忧,她见到二公子进来,眼睛一亮,心想小姐历来最听二公子的。 况且如今她对另外一个男人特别还是一个妖怪百般维护,她也很想看看二公子是什么态度,于是她对防风邶说:“二公子,你劝劝小姐吧。” “……” 好吧,你是会搬救兵的。 他还真是本人,符合管她的条件。 意映看了看防风邶,唯恐他又说出二月初二那天的话,立即捂上耳朵叫道:“二哥!你又不是他!你也管不了我!” 反正你现在是我哥哥,又不承认你是相柳,那你就管不了我! “我确实管不了你。”防风邶给意映夹了一块肉,笑意盈盈。 意映看他笑得格外美丽动人,突然就释然了。 只要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此一世,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一个人是真心爱他的,就够了。 此一世,不管结果如何,她毫无保留地爱过他,就够了。 流霜哈哈一笑救了场:“谁能管得了咱们小姐呀!小姐,只要你开心就好!别管这么多!” 意映点头称道:“对,人活着,就是要开心。” 只要能看到他,能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她就很开心。 他忽然也想通了,他也只希望,她活得开心就好。 第75章 别抢我娘 兄妹俩最近都有点忙,尤其是意映,她简直把自己卷成了六边形战士。 她一直没忘记过修炼,自从去年年前防风邶说她的灵力还无法控制自如,她就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调动灵力在全身经脉游走一百遍,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游历,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如今近一年过去,她的灵力已经用得很纯熟。 她也一直在给防风邶做药,闲下来时就会做上几瓶,陆陆续续攒了不少。 这段日子,意映家族任务也没少做,可惜忙活大半年她并没有赚到多少奖励。 她感兴趣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旁人不感兴趣的,大多数是帮附近的人族聚集区域解决妖怪或者贼盗匪患,对家族没什么作用,因此没多少报酬,没有人会去做这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 但渐渐的,念九姑娘的美名在远近传扬了起来。 北地的神族与人族,老弱与妇孺,都听说过念九姑娘人美心善,擅长制药和打人,尤其爱帮女子出气,专制各种邪魔外道。 念九姑娘的秘制火锅也不经意间流传开来。 她取名“九味火锅”。 她最先推出的,是滋补与美味并存的药膳火锅,吃过的无不表示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头疼脑热也少了。 接着,她的火锅口味越来越多,赚到了一些钱,已经比家族任务赚得多了。 防风邶也在忙着家族任务赚钱。 这天,防风邶忙完家族任务回到家已是后半夜,见折柳苑竟然还亮着灯。他犹豫片刻,来到了意映房门前,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门没锁,直接开了。 防风邶推门进去,问道:“你怎么还……”一眼见到意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连忙噤声。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她睡得正酣,并没有反应,防风邶没再叫她,一手搭进她的腿窝,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打横抱起,想把她放到床上去。 谁知走了两步,她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他慌忙将她双脚放地,问道:“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想等你回来。” “不是让你早点睡觉,不要等我么?” “你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没回家,没见到你平安回来,我不放心。” 防风邶心头一软,眼中像是被这句话激起了千百种情绪。 他正深情地看着她,她却低头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瞪大了眼睛,诧异地说:“好香啊!” 防风邶有些心虚地退开她一步远。 可意映还是闻出了那是什么香味:“这是……脂粉香?你去了……歌舞坊!” “我……”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他却更心虚了。 哪知意映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早就想问你了,歌舞坊好不好玩?” “没什么好玩的。” “下次带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防风邶愣了愣,他还以为小妹会讨厌他去歌舞坊,谁承想她竟要和他一起去玩。 “好不好嘛!” “我不是去玩的,是去谈正事。” “你谈你的事情,我不打扰你,我自己玩就好。”意映乖巧保证。 “不行!”放任她在那个地方自己玩,他怎么能答应?! “为什么不行?” 防风邶皱着眉头:“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懂!好玩的可多了!”那里有好多漂亮美艳的小姐姐呢!还有美丽动人的歌舞!意映心向往之很久了! “……不行。”防风邶眉头一挑,呵?你还挺懂了? “凭什么不行?就许你带别人去,怎么就不能带我去!” 意映又凭空喝起了飞醋。 “……”防风邶无奈,以为她说的别人是和他在歌舞坊见面的人,又解释了一遍,“我真的是去和别人谈事情。” “我知道啊……”意映当然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她只是单纯地想像小夭一样跟他一起去玩。 “……算了……” 不过是少在一起玩几次罢了,又不是喝血疗伤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意映也就退让了。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烦闷。 防风邶想得却很认真,承诺得也很认真。 “我去见人谈事,不能带你去。” 他每次去见的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不想让他们见到她,平白给她惹来麻烦。 他常去的歌舞坊,也大多不是什么正经歌舞坊,万一她去了,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如果她真想去玩,他得好好考察一下,哪些歌舞坊能去,哪些不能去。 “如果你想去玩,我另外找时间带你去。” 意映愣了愣,惊喜地跳了起来,所有的烦闷一扫而空:“好!” 防风邶敲了敲她的脑袋:“好了!快睡吧!” …… 是日午后,意映带着她给静夫人做的补药来到静宁阁。 天朗气清,防风邶在院中支起了大伞,铺好软榻,把母亲背出来躺在院中晒太阳。 意映来时,防风邶正耐心地在给母亲调整伞的角度,好让阳光不会直接打在母亲的脸上晃到眼睛。 两个孩子都越来越忙,静夫人好久没有看到他们俩同框了。 “映儿来了,快坐!”静夫人伸出手招呼意映过来,她早把意映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到她立即笑弯了眼睛。 防风邶回头对她笑了笑,继续专注地摆弄手中的伞。 意映好不见外地坐在了防风邶给他自己准备的躺椅上,向后一仰,舒服地摊开手脚晃啊晃,拖长声音由衷而叹:“好舒服啊——” “……”防风邶回头看她,口中嫌弃,眼睛却是在笑:“你坐在这儿,我坐哪里?” 意映理直气壮地笑道:“娘让我坐的!我怎么能不坐呢?” “那是我娘,不是你娘!” “你娘就是我娘!” “你没有自己的娘吗?干什么和我抢娘?” “有娘的孩子都是宝,谁会嫌娘多么?” “……” “好了好了,都是娘的好孩子!邶儿,你再去搬个杌子出来坐不就好了?” 防风邶撅起嘴巴:“杌子坐着哪有躺椅舒服?娘偏心!” “那要不,咱俩挤挤?”意映颇为好心地往躺椅边缘挤了挤,努力给他让出来不到半个人的空位。 “……” 若不是娘在,他没准真敢和她挤在一起贴贴。 算了,也就是九个脑袋暗戳戳想想,他可不敢。 红绳乖巧又贴心地给二公子搬了个杌子出来,放在意映和静夫人中间,又给意映沏茶。 意映摸摸她的头:“辛苦小红绳啦!” “小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别再叫我小红绳了。”红绳真是长大了,如今都会和她提意见了。 意映笑眯眯地回答:“好的,小红绳。” “……” 防风邶撩开衣摆坐下,还冲意映翻了个白眼,对她抢了自己舒服的好位子耿耿于怀。 意映连忙召唤出一个小篮子递给防风邶,笑吟吟地说:“这是我给咱娘新做的补药,请哥哥笑纳。” 防风邶懒洋洋地伸手接过,傲娇地哼了一声:“看在娘的面子上,让给你躺一会。” 于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在院子里晒了一下午太阳。 只不过安心晒太阳的只有母亲和小妹。 防风邶看着太阳掐着时辰,一会喂母亲吃点心喝水,一会给母亲揉胳膊捏腿,一会又喂母亲吃药,一会又背母亲上厕所,根本没闲坐多一会。 “瞧你根本坐不了一会儿,这躺椅给你也是浪费。”意映觉得自己躺得心安理得。 “……” 防风邶刚要回嘴,瞥见母亲嘴角还挂着笑,眼皮已经沉沉阖上了。 见母亲十分困倦了,他将母亲背了回去,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安顿好母亲,防风邶很快出来,俯身撑在意映的躺椅上对她说:“起来吧,带你出去玩。” “去哪里玩?”意映也不困了,也不躺了,立刻坐直了身子。 防风邶直起腰躲开她忽然凑近的笑颜,转身向外走去:“我先给你找件衣服换上。” 意映没明白,小跑着赶上来:“你给我找衣服作甚?” “你有男装么?” “没有……” 意映疑惑了一会,明白过来他要带她去哪里。 她兴冲冲地拉住他问:“你要带我去歌舞坊?” 防风邶笑眯眯地点点头。 第76章 活色生香 歌舞坊啊! 意映欢天喜地蹦高高,兴奋地跟着他回到随心堂,防风邶给她挑了一套自己的衣服。 这衣服还是去年回家不久意映给他买的,一年多过去了,他又长高了一些,也长胖了,去年的衣服,比今年的新衣服更瘦小了一些。 意映正在拔节疯长个头的年纪,但她穿他去年的衣服,还是松松垮垮宽大了一圈,防风邶一抬手,法术一闪,衣服乖乖缩小了一点,合身多了。 意映两眼亮晶晶:“哇!这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以后教你。” 防风邶又给她找出来一个发冠,意映便拆了自己的头发,让防风邶帮自己绑了和他一样的发辫。 意映换好衣冠跑回折柳苑拿钱袋。 她扮上男装俨然一个唇红齿白英俊漂亮的小少年,任是流霜看见都不禁呆了一下。 “小姐……” “好看吗?”意映原地打了个转,秀一波自己的新造型。 “太好看了!” 意映嘿嘿一笑,上前来搭住流霜的肩膀,挑起她的下巴,故意压粗声音在她耳边说:“这位小娘子也好看得很,来,让小爷亲一个!”说着就嘟起嘴要亲流霜的脸蛋。 “……” 防风邶在后面目瞪口呆。 流霜涨红了脸,推开她无语道:“小姐,你现在活像个臭流氓!” 说着流霜就挣脱她,强装淡定地跑走了。 意映哈哈大笑,双手叉腰说:“你胡说,我明明是香的!” 防风邶嫌弃地摇摇头。 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两人大摇大摆地在集市边逛边玩,打算逛到酉时,再去歌舞坊——因为歌舞坊到酉时才正式营业。 谁知眼看时间要到了,防风邶接到了大哥的传音鸟:“二弟,今晚酉时请你务必赶去艳君台,找一位紫衣面具人面谈,此事若是谈成,报酬给你双倍。” 防风邶收讯时并未避着意映,直接对传音鸟说:“我今日有事。请大哥另派他人去吧。” 说罢正要放飞,意映却连忙拦下了他,说:“那可是双倍酬劳,有钱不赚不是傻子么!你快重新说,说你马上就去!” “……”防风邶失笑,“改天再赚回来就是了。” “改天赚改天的钱,今天赚今天的钱。反正今天我也逛累了,我回家去了,你快去赚钱吧!”说着意映推了他一把,转身就往回家的方向跑了。 “……” 防风邶哭笑不得,小妹比他本人更在意他赚钱的事。 也好,多赚些钱,将来可以给娘和小妹买更多更好的东西。 防风邶便向艳君台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他快步转过几个小巷子,突然停下,转身等着身后的某人跟到。 不出他的所料,是意映。 意映踏着小碎风悄无声息地跟着他,转过一条小巷子,见他没了踪影,连忙快跑几步,又转过巷口,就见防风邶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臂在等着她。 “……”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就是想再玩一会,恰好跟你顺路……” 好拙劣的理由,防风邶脑袋一歪,看着她笑而不语。 “好吧……我就是……突然想到,艳君台听起来就是歌舞坊的名字,反正来都来了,不如跟着你找到地方,你去谈你的事,我自己去玩。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的!歌舞坊不是都开在一起吗?我不去你们的那家,随便找一家去看看。” 防风邶笑容逐渐消失,盯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意映感觉到他好像很生气,立刻怂了,马上认错:“我错了……我这就回家……你别生气!” 她显然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防风邶冷声开口,语气很强硬:“这种地方,你不能自己去。” “哦。” “有的歌舞坊是吃人的魔窟。尤其是你这样的……你若是乱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这样的?我是哪样的? 意映不明白,但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我知道了。我不会自己去了。” “除非我带你去,你不能跟任何人去。” 这个自然,意映是不会相信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的,连连答应:“你放心,我只会跟你出来玩。” 防风邶神色缓和下来,仍然板着脸点头催促她:“还不赶紧回家去?” “哦……”意映垂头丧气,又忍不住问他,“那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回家……听到这个词,防风邶身上冷冽的气息一瞬间消散殆尽。 他点点头,意映甜甜地笑了:“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这次意映乖乖回家去了,防风邶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才缓缓转身离开。 三天后,意映终于如愿以偿。 “云外楼?” 意映站在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歌舞坊门前,赞叹道:“好名字!来到这里,就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吧!” 防风邶笑笑,带着她进去。 跨进这间大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幽香沁入心脾,红色的纱幔暧昧地飘扬,衬得其中各色佳人风姿绰约,活色生香。 这里云遮雾障,屏风回廊层层掩映,恍如迷情幻境,转过好几个弯,视野豁然开朗,眼前的厅堂很大,正中央是一个月白色的玉砌舞台。 一个粉色衣衫的小姐姐袅袅婷婷地走来,向防风邶福了福身,笑道:“公子,您可好些日子没来了,奴家都想你了。” 意映立刻揶揄地看向他。 “是么?你想念的人想必不少。”防风邶面不改色地说。 粉衣小姐姐巧笑道:“哪有啊!公子俊美无双,出手又大方,奴家心中只有你!” 防风邶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前面一位先进来的客人说:“你方才对那位客人也是这么说的。” “……”粉衣小姐姐尬笑了一下,“公子的耳朵可真灵敏!” 意映没忍住笑出了声。 “公子今日带了朋友来?”小姐姐看到意映眼睛一亮,立刻转而攻略意映,“不愧是公子的朋友,也和公子一样俊秀。” “哈哈,我也和他一样大方!”意映顺手掏出一块金疙瘩塞给这位小姐姐。 小姐姐惊讶地接过来,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笑道:“不,你比他还要大方!” “姑娘如此美貌可人,怎么称呼?”意映笑盈盈地反客为主。 “奴家暖晴。”小姐姐笑道,看出意映对厅中的舞台很感兴趣,“你们今日来得巧,姑娘们编排了新的舞蹈,今晚可是首演呢!” 意映果然来了兴致:“那我可要占个好位子!” 她最爱看演出了!尤其是美人跳舞! “两位公子随我来!二楼正中还有间雅座,环境舒适,视野极好!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意映看向防风邶打趣道:“二哥的面子可真大!” 防风邶笑道:“是你的金子面子大。” 暖晴巧笑,又问防风邶:“公子今日,还要‘西风烈’吗?” “一瓶‘西风烈’,一瓶‘桃花妖’。” 又是桃花又是夭的,意映有些郁闷地撅起嘴问:“为什么要‘桃花妖’?” 防风邶笑笑,也不解释,只是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第77章 不长眼的 粉红色的瓶子上了桌,意映恍然大悟。 防风邶出去办差,有时会带回一些果酒送给她,那些果酒里面,她最喜欢喝的那种,原来就叫桃花妖。 她不好酒,酒喝得也慢,一瓶酒能喝好久。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满架子的酒,她下意识总爱喝这种粉红色的瓶子。 意映心里暖暖的,一口酒下去,她的脸颊一时间像桃花一样透着粉红。 暖晴姑娘看着她笑而不语。 她早就怀疑这位小公子其实是个小姑娘,如今见她对女孩子爱喝的桃花妖情有独钟,又对着防风公子一脸娇羞,更是确定了几分。 一定是防风公子带着心仪的小娘子出来玩。 怪不得他每次来这里都是谈事情,多美的歌舞美人他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更是从不留宿过夜。 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可怜我们的云儿月儿雨儿露儿……还在垂涎人家美色,今天还在打赌谁能最先睡到他呢。 暖晴笑眯眯地退出去招呼其他客人,只剩他们两人在这里吃酒赏舞。 “二哥经常来这里吗?” “来过三次。”防风邶点头坦荡承认。 “是为了带我玩,特意选中这家歌舞坊吗?” 防风邶饮了口酒笑问:“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歌舞坊多是吃人的魔窟,但这里对女子却很友好,可见是你精心挑选的。” “何以见得这里对女子友好?” “你看暖晴,她虽是风月场的婢女,但是不卑不亢,虽然言语调笑,但是和客人始终保持着距离,没有肢体接触。” “不止是她,这里其他的女子也是如此,客人也没有强行动手动脚的。这说明,这在云外楼是最基本的规矩。” “还有,若我没猜错,歌舞坊甚少会有这种不醉人又偏甜口的果酒,应该是特意为女子准备的。但像我这样会来歌舞坊的女客应该很少吧,那么也许就是为云外楼的女子准备的。这说明,她们不会强制自家姑娘喝烈酒。” 防风邶点头笑道:“小妹真是明察秋毫,见微知着。” 刚夸完这里的客人懂规矩,谁知就遇上一个不长眼的。 意映要解手,暖晴带她去后院如厕,正往回走,忽然冒出来一个男人。 意映刚来时,这个人就看到了她,在不远处偷偷瞄了意映好久,一直在猜测她究竟是个模样俊秀的小郎君,还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但无论是男是女,他都喜欢——反正他这个人男女通吃。 但见她和同伴眼神亲昵,显然是一对有情人,又见他们衣饰华贵,并没敢上前找事。 这时见意映一个人出来,一时上头就追了上去。 云外楼内布局宛如迷宫,后院更是如同九曲回廊一般,生客无人引领很快就走丢了。 眨眼就跟丢了人,这人只好悻悻地返回大厅等她回来。 乐声响起,歌舞要开始了,意映急忙快走几步,想赶上完整的开场,谁知刚赶回大厅,却被人拦住了去路,意映往左挪,这人就跟着往左挡,她又往右闪,这人又跟着往右拦。 意映有些气急,一个用力将这人扒拉到了一边:“别耽误我看美人跳舞!” 然后绕过他就走了。 “……” 这人向来自恃美貌无往不利,显然没想到她竟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还嫌自己碍事。 是他不够美吗!怎么可能? 意映快步回到大厅,已经错过了开场,好不懊丧! 这人又毫无眼色地追上来舔着脸讨打:“小美人,怎么不理哥哥呢?” 意映用灵力将他推到一边,冷笑一声:“别乱叫,我有哥哥。” “那又怎样?你大可以多找几个好哥哥。咱们来这种地方,不就是寻欢作乐的么?”这人又凑了上来,说着还要上手,“让我看看美人究竟是男是女?” 意映手都没有动,一阵风掠起,直接将他的手臂缠住,反向一掰,咔哒一声,是骨节折了的声音。 一声惨叫响起。 在前面引路的暖晴见她没跟上来,折返回来寻她,正见到这一幕,愣在当场。 好家伙,这小娘子还是个高手! 幸好防风公子没在这里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否则恐怕被她拧断的还不知会是什么呢! 意映若无其事地对暖晴笑笑:“走吧。” 暖晴到底是见多了奇葩,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知道事情没完,和这男人一起来的伙伴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可都是生面孔,不知道是什么人。 她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暗示大厅里的暗卫,暗卫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用眼神保证不会让他们闹得太难看,必要的时候会拉偏架的。 她们云外楼虽是风月场,但只容许两厢情愿的风月美事,绝不会容许女子被单方面骚扰,更何况被骚扰的还是客人。 果然不出暖晴所料,意映回来还没坐稳,闹事的就来了。 来人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他们的房门。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我们胡公子?” 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她那不成器的三弟哦。 意映闻声回头,哦?果然是三弟哦。 防风哲见到意映当场石化:“姐……姐姐?!” 他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活脱脱一个和狐朋狗友出来鬼混被抓包的熊孩子。 跟着他来讨公道的胡公子更是呆若木鸡。 防风哲弱弱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意映挑眉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防风哲有些崩溃地跳脚:“你是女人啊!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女人怎么了?谁规定歌舞坊只能你们这种臭男人来?” 意映说完又觉得扫射面积有点广,转头对防风邶笑笑:“我没说你。” 防风邶抿了口酒笑道:“我知道。” 意映又补充道:“你是香的。” “……” 防风哲看到防风邶更是有些腿软:“二……二哥?也……也……在啊……” “你方才,说谁不长眼?”防风邶的眼睛越过防风哲,看向往他身后躲去的那位胡公子。 防风哲正自身难保,突然想起来罪魁祸首并不是自己,连忙把胡公子推到前面来:“我说他!” 意映立即和防风邶告状:“二哥,就是这个人,他欺负我。” “???” 胡公子正扶着被扭断的胳膊冷汗涔涔。 他凌乱了,什么啊?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意映大声告状:“他拦着我不让我看美女跳舞,还说让我再多找几个好哥哥寻欢作乐,还想看看我是男是女。” 她好会划重点,简直一句比一句更让他生气! 防风邶的气息越来越冷,手中的酒壶逐渐被捏出了一条裂纹,裂纹越碎越长,西风烈顺着裂缝渗了满桌,又在要滚落到衣服上时被他用灵力一瞬蒸干。 好强大的灵力。 胡公子打了个哆嗦。 完犊子了,他以为在防风谷的地界,抱上防风哲的大腿肯定可以横着走了,这才肆无忌惮地调戏美人。 谁知他调戏的是人家姐姐,坐在这撑腰的还是人家哥哥! 原来她说的“我有哥哥”是真的哥哥! 他满眼的不可置信,他见惯了风月,自信绝不会看错! 他们那眼神都快拉丝了! 防风邶瞥了胡某人一眼,那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胡公子打了个激灵慌忙垂下头。 防风邶言笑晏晏地征求小妹的意见:“小妹想怎么出气?” 意映脑袋一歪,问姓胡的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胡……胡言。” 胡言乱语,还真是符合他人设的好名字。 意映一本正经地说:“你害我哥哥的酒洒光了,这顿酒你结账。” “好。好。” “他都没喝几口,你再赔我哥哥一壶新酒。” “好,没问题。” “你害我没看成这场舞,下次还得再来。你把下次来的钱也一起赔我,要换最好的雅座。” “……” 防风邶差点笑出来,但还是配合地问:“就这样吗?” 他的声音很冷,显然很不满意。 “暖晴,帮我们算算,他一共要赔我多少钱?” 暖晴一笔一笔算得仔细:“一共要赔三百二十六金。” 比她一半的命还贵了,意映满意道:“行,那就这样吧!” “哼!便宜他了。”没有揍人,防风邶还是有些不满。 暖晴下了逐客令,防风哲和胡言坏了这里的规矩,被禁止再来。 虽然歌舞没看成,但拿到了赔偿金,意映心情大好,挽着防风邶的胳膊蹦蹦跳跳回家了。 阴暗角落里,胡言哭丧着脸问防风哲:“三公子,那真是你的哥哥姐姐嘛?” 防风哲气不打一处来:“这还能有假!” “是亲生的吗?” “废话!” “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防风哲以为他也在嘲笑自己不如哥哥姐姐厉害,顿时暴跳如雷:“你放屁!你看谁不像亲生的?她明明就是我亲姐姐!你敢调戏我姐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胡言连连求饶:“不是!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们……不像亲兄妹……” 防风哲顿了顿,他们还真不是亲兄妹,又揍了他一拳:“废话,他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 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已。 可他这个异母的二哥,都比他和姐姐更亲了。 他这个该死的庶出的,都比自己更讨父兄喜欢了。 简直都分不出谁亲谁疏了! 气死了! 胡言对防风家的人和事也略有耳闻,说:“不是,我是说,他们看起来,像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那种。” ? 防风哲狐疑了一会,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沉思了好久,突然顿悟了什么。 第78章 身份暴露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意映接了最后一个任务,是去以酿酒闻名的百泉村除妖,她便和防风邶约好带好酒回来给他喝。 这天傍晚买酒的路上,她收到了意清的传音鸟。 几个月前,意清也开始外出做任务了,她们交换了彼此的气息给传音鸟,以便互相联系。 意映以为意清遇到了什么麻烦,哪知却听到了流霜焦急的声音:“小姐,你快回家吧!二公子出事了!” 意映心中顿时一慌,她连忙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马上回去!” 半路上收到了回音,这次是红绳的声音:“小姐,今日一早二公子被族长叫去了议事堂。” “往日族长给公子安排差事,都是叫他去书房,从未去过议事堂,我多瞧了一眼,见门外还有两位长老一同来的,其中有一个,像是慎刑长老。” 意映心惊,暗叫不妙,传个话还出动两名长老监督,是不让他和别人多话的意思。慎刑长老是掌管刑罚的族老,难道还要动刑?! “二公子说我多虑了,他去的时候很淡然,说是族长找他议事而已。可公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二白和一清去打探情况,也被赶回来了,根本不让他俩靠近!小姐,公子一定是出事了!”到最后,红绳几乎是哭着在说了。 意映听得一身冷汗,二哥一定是出事了。 如今大荒还算太平,家族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能有什么事会让家族专门这样大动干戈来对他? 难道是……他的身世! 意映后背发凉,汗毛倒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会的! 他明明做了四百多年的防风邶都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这才两年,怎么会? 是原本就会有这个难关? 还是因为她的干预,一切都变了,产生了蝴蝶效应? 意映心中乱糟糟的,又听到红绳说:“小姐,等你回来先去见见静夫人,她有话要对你说。” 好在距离不远,意映很快赶了回来,她直奔静宁阁。 静夫人正在床榻上坐卧不安,见到意映,急切地招手让她过来,还屏退了身边的所有婢女,包括红绳。 意映隐隐猜到了什么,强压着心头的忐忑唤道:“静姨?” 静夫人拉过她的手,开门见山地问:“邶儿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意映心头咯噔一下,垂下眼睛没敢看她,装作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什么身世?” 静夫人沉默片刻,声音脆弱却又笃定:“他不是真正的邶儿。对吗?” 意映心中更是惊慌,声音都有些发颤:“静姨?你……你在说什么?” 怎么……静夫人也发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该如此啊! 意映第一次慌到六神无主。 “别瞒着我了,我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他,对不对?你们早就认识了,对不对?是在极北之地么?” 意映被她的话震得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不是!你……我……他……他是我哥哥!” 静夫人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神色有些凄然地一笑:“我还没有老糊涂,怎么会连自己的儿子都分辨不出来……” “但是,你放心,我也早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意映怔怔地看着静夫人,静夫人的神色不似作伪,回想起往日,她和防风邶点点滴滴的温情也不是假的。 意映相信静夫人的话是真的。 静夫人神色哀伤,红着眼睛看着意映,哽咽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了……映儿,你这么在意他,一定会帮他的,对不对?” 意映眼圈也红了,她深呼吸了一下,回答地掷地有声:“我会的,无论他是谁,我都会帮他。” 静夫人的眼睛流了下来。 意映忙帮她擦去,追问:“您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么?” 静夫人努力稳住发抖的身子:“我想,他们应该也在怀疑他的身份。” 意映握紧了她的手说:“我知道了。您放心,他会平安回到您身边的。” 意映奔向议事堂,一边哭又一边笑,她擦干眼泪,又忍不住替他开心。 也许这次,因祸得福? 相柳不再是防风邶的替身,他真的拥有了一个母亲。 这位母亲疼爱他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只因为他是他。 我一定会让他平安回来。 让他们母子团聚。 议事堂里,正在对防风邶动刑。 防风邶趴在堂下的杖刑台上,厚重的板子打在他的后背,已不知打了多少下,他的身上渗出一大片猩红。 许多个灵力高深的族老盯着,他不能动用妖力护体。 他甚至还要收敛毒功,小心收敛好全身上下血液中的毒,免得渗出的血腐蚀了板子和衣服,露出更大的破绽。 没了妖力和毒功护体,此刻他是在以肉身对抗神族的刑罚。 只是为了能留在防风谷,以儿子的身份侍奉母亲。 他的承诺还没有完成,他绝不能暴露。 一旦他暴露了,那位病弱的母亲又该如何接受这样残酷的真相? 她还能活得下去么? 他握紧了拳头,直挺挺地受着,一声也不吭。 “停。” 慎思长老蹲在他面前,抬起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用灵力搜魂,盘问了不知第几次:“你是谁?” 防风邶眼神涣散,似乎已被慎思长老控制住,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额上冷汗滚落,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声音有些虚弱却又语气坚定:“我是……防风邶……” “你来防风谷是为了什么?” “照顾……娘……” “你和意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防风邶目光闪烁了下,似是要撑不下去了,他深吸了几口气,缓缓说道,“我的……小妹……” “你究竟是什么人?” “防风邶……” 搜魂术属于幻术,不是谁都能掌握的,需要至高至深的灵力或者妖力,还需要极为强悍的精神意志力。 因此在书中除了相柳,也从未见别人使过。 防风谷不善此术,但慎思长老的灵力修为深不可测,他是族中唯一一个能用灵力搜魂的人。 但他已经垂暮,体力不济,因此很少动用,只有遇到罪大恶极的嫌疑人才会请他出山,和慎刑长老配合,一个酷刑攻身,一个搜魂攻心。 几次盘问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慎思长老起身,对防风小怪摇摇头。 防风小怪盯着防风邶沉吟片刻,低声说:“继续打。” 板子高高举起。 意映赶到时正见到这一幕,她的瞳孔骤缩,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间撕破:“住手!” 第79章 不配为父 “住手!”意映飞奔进来。 “拦住她!”防风小怪喝道。 意映闯进来,被左右两个壮汉死死拦住。 板子重重落下。 “不要!”意映用灵力推开两个壮汉,飞身扑到防风邶身后,俯身撑在杖刑台上护住他。 板子没有收住,重重打在了意映身上。 意映闷哼一声,生怕压到防风邶身上的伤,她双手都在颤抖,却死死撑住身子,没有碰到他的后背一分一毫。 “小妹!”防风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别动,会没事的。”意映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 施刑的大汉呆住,手中的板子犹豫着不敢再落下,有些惶恐地看向堂上坐着的族长。 防风小怪猛地站起了身。 “别打了!”大哥防风峥终于回过神来喊了停。 意映抬眼冷冷地看向防风小怪。 她没有推开板子,而是扑上去以身相护,她很清楚,推开板子,他们还是会让板子打回来,只有让他们看到她会拼命护他,才能逼他们停手。 她故意没有动用灵力护体,这一板子下去,她的后背立刻出现一道血印子,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 呵,还真是下了死手。 “胡闹!你真是胡闹!”防风小怪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吹胡子瞪眼。 “小妹!你没事吧!”防风峥忙过来有些心疼地扶起她,席地坐在一旁,转头又去叫人请医师过来。 防风邶缓缓从杖刑台上爬下来,跪坐在她身边,抬手想要擦去她嘴角的血迹,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手,他从她挤出了一个笑:“小妹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意映看着他这幅样子,鼻子一酸,红了眼睛,她死死咬牙忍住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防风邶喘了口气,又叮嘱她:“你快回家去,替我安抚好娘亲,别吓着她。” 他气息虚弱,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温和的声音对她说话。 他的额头和脖子上都渗出了细密冷汗,每动一下,后背都有血珠汩汩而出。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还在安慰她,还在惦记娘。 意映心中越发酸涩,向他伸出手,却又对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不敢触碰分毫。 她的手微微颤抖,一滴泪夺眶而出。 防风峥想要拉开她,但她不肯离开防风邶,她神色悲伤,看着大哥的眼睛,语气冷漠如冰,却又锋利如刀:“大哥,二哥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防风峥的眼睛也有些红,他避开她的眼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妹,如今他们对二弟的身份起了疑,怀疑他不是真正的二弟,只有审问清楚,让他们彻底打消疑虑,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审问?”意映自是听说过防风谷通过折磨身心来逼问疑犯的招术,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已经笃定了他不是防风氏血脉,以对待歹徒的方式来对待他。 凭什么! 即便他身份可疑,可他从未对不起过防风谷。 意映冷笑一声站起来,漠然地环顾了在场众人,诘问道:“这是审问么?你们这是逼问!是要屈打成招!若是一直从他口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你们难道要活活打死他吗?” 大哥连忙拉住她说:“小妹!不会的!” “大哥,那你说,如何才算审问清楚?”意映神色伤恸,语气又似在嘲弄,“大哥,你要如何证明你真的是防风峥?我该如何自证我就是防风意映?试问父亲,你又要如何自证,你是防风小怪!” 所有人都被问住了。 是啊!你该如何证明你是你? 多荒唐啊! 可你无法证明,岂不是谁都有可能是冒充的,岂非人人自危?难道人人都被打一顿?看谁扛不住,谁就是冒牌的? 真是岂有此理! “你放肆!”防风小怪气得浑身发抖。 意映却丝毫不惧,越发咄咄逼人:“今日听谁说两句话,就怀疑他的身份,明日怀疑我,后日怀疑你,难道都要拉出来打一顿嘛?” 防风小怪无法反驳,他更气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我可是你父亲!” “父亲?呵,”意映凉凉地嗤笑一声,“父亲,您也是二哥的父亲。二哥小时候受了委屈,您可关心过他一次?二哥离家出走数十年生死未卜,您可去找过他一次?” 意映向前一步,眼神越发犀利:“他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您觉得他可用,交给他那么多棘手的差事,他可有一次没做好?” 意映越发难掩对家族和父亲的失望,愤恨地说:“他为家族带回来那么多冰晶,足够全族挥霍上百年了。他又为家族做了那么多事,如今不过听几句谁的挑拨,您就翻脸不认人,对他下这么狠的手。有您这么做父亲的么?!” “你放肆!” “静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她日日和他待在一起,难道认不出他是不是自己亲生骨肉么?” “他亲生的母亲都没有说什么,父亲却来怀疑他的身份。”意映眼中是明晃晃的鄙夷嘲讽,像是在说,你也配质疑他? “你有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来疼爱过么?” “你闭嘴!” “您对亲儿子都能如此狠心,若是有朝一日,有人也向您说两句我的坏话,你是不是也要这样对我?”意映又指向了旁边的所有族老,“还有诸位族老,全族族人,您都可以如此对待?” “你!你放屁!你给我滚出去!”防风小怪的权威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挑战,还是被自己的女儿质疑! 他忍无可忍,气得掀桌。 防风峥连忙上前扶住父亲,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气氛一度十分凝滞,但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在座的族老纷纷想起防风邶回来后的贡献,也都觉得这样对他,确实有些过分了。 可他毕竟是族长的儿子,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族长说了算。他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自己不该多嘴,没必要蹚这潭浑水。 甚至许多人反而纷纷反思起来,跟着这样对自己儿子都能说翻脸就翻脸的族长卖命,自己真的会有好下场么? 防风小怪气急败坏,但意映所言无不是事实。 他给防风邶的父爱确实很匮乏——这孩子只是一夜荒唐过后的意外产物罢了。 看着堂下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儿子,他心头也不是没有一丝惭愧和不忍。可他身上的疑点,确实又让他难以压下怀疑的心思。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也确实不能太过。 意映早前就特意了解过,防风谷并没有能鉴定血缘关系的法术,大家也都知道,大荒中民间流传的那些验证血缘的办法,多是糊弄人的,当不得真。 所以她打定主意,只要逼得父亲停下严刑逼供的念头,再见招拆招驳回所有的疑点,防风邶就安全了。 防风邶的想法和她如出一辙,只要他扛过刑罚,咬死自己的身份,他就能过关。 防风峥适时开口了:“父亲,我觉得小妹所言有一定的道理,这么打下去,确实不是办法。眼看就要过年了,也不宜弄得太过血腥,还是不要这么大动干戈得好。” “大哥?”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防风哲有些无语,明明这次势在必得,谁知道姐姐突然杀了回来,但他并不紧张,反而觉得意映越是护短,就越让人怀疑她和防风邶的关系不对劲。 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也临阵倒戈?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中了防风邶的迷魂药?到底谁才是你们亲生的兄弟啊? 没错,他就是始作俑者。 他在年底例会上,趁所有族老和重要人物都在的时候,言辞凿凿地指证二哥是假冒的。 他根本不在意防风邶是不是真正的防风邶,也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防风邶。 若他是假的,就是对防风谷图谋不轨,若他是真的,就是对姐姐图谋不轨,妄图乱伦。 不管怎么样,他都死定了。 防风氏定然容不下这样的丑事。 防风哲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怀疑他,鄙夷他,厌弃他,然后,杀了他。 第80章 他图谋你 防风哲不信这个邪,重新罗列出他的论据:“他明明那么可疑!他的灵力,他的身手,他的容貌,还有他对姐姐……” 哪知他还没说完,就被意映一一驳回: “他对我好也成了错么?都像你一样,天天和兄弟姐妹争风吃醋、针锋相对才是亲兄妹么?” “他能力强也是错么?都像你一样,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烂泥扶不上墙,不去努力修炼,却天天琢磨着污蔑别人,这样才配做防风氏子弟么?” “咱们防风氏的家风,竟然已经败坏至此了么?” 防风邶身上的血迹太过殷红,灼痛了她的心。 她已经杀红了眼,无差别扫射防风谷在座的所有人。 防风小怪再次被她气得忍无可忍,指着她喝道:“你!你给我住口!” 他太想把这丫头打出去了,又被防风峥死死拉住,继续给他顺气。 意映并没有住口,继续对防风哲疯狂输出:“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在挑拨离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骗你出头当枪使?这个人看不得我们家族兴旺,兄弟和睦,竟然挑唆你来残害手足!简直是其心可诛!” 这句话简直是当头一棒,让所有人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防风哲。 是啊,防风哲怎么会有这样的脑子?他能发现这么多疑点?还说的头头是道?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他,还给他编好了台本。 这傻小子被人当枪使,当得还挺尽兴。 “如今是骗你针对二哥,下一个又是谁,是我还是大哥?还是父亲?” 这是指责他妄图谋害兄弟逐步篡权夺位了,这帽子可太大了。 防风哲气急败坏地跳着脚:“姐姐,我才没有被骗,是你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他肯定不是二哥!他才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意映嗤笑不已:“如你所言,他骗我们图什么?他若是图谋荣华富贵,去冒充哪个大家族的嫡子不好吗?咱们防风氏有什么可图谋的?冒充一个庶子的身份又有什么用?他还不如冒充你呢!” “……”好像有点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防风哲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嫡子的身份高贵。 殊不知大家都在想,一个没什么本事偏又受宠的嫡子,冒充起来可不是更好用吗? 意映又说:“他回来之后,兢兢业业为父亲办事,尽心尽力服侍母亲,谁人不夸他一句至情至孝?他来冒充二哥,图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给别人当大孝子?” “……” 他确实是专程给人当孝子的,可说出去不会有人信啊! 所有人听来都觉得,对啊,谁会闲着没事给别人来当儿子?有病嘛? 防风哲无奈地脱口而出:“你说他图什么?傻姐姐,他图谋的是你啊!” “小弟,住口!”防风峥打断他的话。 这种话怎么能当着意映的面说出来呢?! 意映还要争辩,待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张口结舌地呆在原地。 防风邶身子一僵,双手下意识握紧了衣袖。 他原本一直注视着意映,她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仿佛统统都刻进了他的脑海里,正在九个脑袋里循环播放,直到被防风哲的话按下了暂停键,大脑立刻宕机。 他霍然垂下了眼睫,不敢看她。 意映也咬紧了嘴唇,没敢回头看他。 空气安静地令人头皮发麻。 静夫人说,他喜欢我。 防风哲说,他图谋我。 真的有这个可能么?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只要他们的破题思路离正确答案差着十万八千里,她就放心了。 意映吞了吞口水,冷静了一下,很快理清了思路,恢复了九成战斗力,继续怼得头头是道:“可笑,太可笑了,这话你信吗?我身上有什么好图谋的?” “图地位?我又不会继承防风谷,他讨好我有个屁用?图财?他一个人就能弄回来五车冰晶,比全家人都厉害,能看得上我这点月例?图色?哪有……哪有冒充别人哥哥来图色的?” 防风哲说:“冒充哥哥才好下手啊,你这不是对他毫无戒备……” 意映却觉得好笑极了,她笑出了声,理直气壮地说:“他都这么好看了,想要图色,只要站在那里勾勾手指就好了,哪个小姑娘不会被他勾走了魂?去冒充人家哥哥,岂不是画蛇硬要添脚丫子?” “……”好有道理。 人家若是想图她的人,只要用本来身份去勾搭她就好,没必要去冒充她哥哥,最后落个乱伦的名声,闹得人人喊打,这不是脑子秀逗了么! “够了!”防风小怪被他们吵得脑壳疼,但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峥儿,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鬼方氏下拜贴,请借他们的神器一用。” 鬼方氏? 意映有些意外,是四大世家的鬼方氏,在原书中神秘莫测,笔墨不多,更是连一个正式出场的具体角色都没有。 原书唯一和鬼方氏有些关联的主要角色,就是相柳。 他曾经拿着鬼方氏族长的信物去为小夭量身打造了那把稀世神弓。 不知他和鬼方氏究竟有什么关联。 这里又怎么会突然牵扯到鬼方氏? 防风峥有些犹疑:“父亲,不如您再斟酌一下?这毕竟是咱们家的私事,惊动其他氏族,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坏了咱们家族的名声。” “对啊父亲,这种小事,咱们内部查查也就算了,没必要惊动别的氏族吧。”防风哲也傻了,他没想搞这么大,万一验出来他是真的二哥,结果却害得家族丢人丢到了四大世家那里,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防风哲态度突然转弯,意映明白了,原来这货并不确定防风邶是假的,他只是借故兴风作浪想搞他。 呵,敢动她的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一开始,就有族老提出了借用神器鉴别血脉的建议,可这种神器弄不好就是拿来糊弄人的,只有传说中的鬼方氏打造的神器血鉴,才是最可信的,他们只能去求助鬼方氏。 顾及到家丑外扬,防风小怪并未同意,还是想内部解决。 如今两厢争执不下,意映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打消自己的疑虑。 就算防风邶真的扛住了酷刑搜魂,咬死自己的身份,他还是会心存疑虑,怀疑的种子一旦萌芽,将来就总会越长越深,永无宁日。 他不可能给家族留下一个隐患。 不如干脆验个明白。 他说:“鬼方氏向来不问世事,他们就算猜到了也无妨,不会到处散播的。” “什么神器?”意映有些疑惑。 “神器血鉴。鬼方氏精通沟通天地之术,传说他们的祖先炼制出一尊神器,叫做血鉴。只要一滴血,就可以验证出人的种族,也可以检验出两人是否有血缘关系。”防风峥解释道。 意映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东西?这是要滴血验亲?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能应对。 他当年吃下防风邶的精血灵气,也不知是消化干净了还是融进了他的血肉之中?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能不能足够他应付过去神器的检测? “这……这东西靠谱么?”意映下意识反驳,古代的滴血验亲出过不知多少冤假错案,本就不靠谱,之前摄梦妖的乱子里,也有不少人被滴血验亲坑害蒙冤,可不知神器的结果能不能容她质疑。 “到时先滴上其他父子的血验证一下,就知道了。”慎刑族老开口道。 “……” 意映不知道鬼方氏到底是不是友军,就算以后是,现在的相柳初入大荒,只怕也还没有和鬼方氏建立联系。 她还在试图挣扎一下。 防风邶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浅淡一笑,像是在说,相信我,放心。 意映一愣,莫非他和鬼方氏已经搭上了线? 还是说,他有办法应付这个神器? 她终是定了定心,没再开口。 防风邶抬起头,神色坚定又无畏:“我验。我相信神器会还我清白。” 第81章 罪魁祸首 防风小怪见防风邶的态度坚决,丝毫不惧神器检验,内心的天平逐渐倾向了他。 意映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不是没有戳中防风小怪的心窝子。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这孩子回家后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也许真的冤枉了他? 防风哲却有点慌了。 防风小怪看了一眼防风哲,沉吟片刻,又说:“峥儿,待过了年,你就带着礼物亲自去鬼方氏下请帖。” 防风峥应下:“是。” 防风小怪又对防风邶说:“邶儿,这些天再委屈你一下,在祠堂关几天禁闭,在祖宗面前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待神器到了,立刻检验。” 意映立即反驳:“什么?二哥伤得这么重,还要关禁闭?他做错了什么?要反省什么?” 防风小怪厉声呵斥她:“反省反省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惹出这么多流言蜚语!” 意映一愣,流言蜚语……那……那不是自己惹出来的么? 防风峥替父亲给小妹解释道:“为了结果能服众,二弟不能和外界任何人接触,必须关起来。” 意映还是不放心:“可是他的伤……” 防风小怪也缓和了下语气说:“我会让人给他送去补药,让他好好养伤。” 意映心中暗道,你的药管个屁用啊!罢了,我会自己去给他送药的。 “但凭父亲做主。”防风邶对关禁闭没有任何意见,冷静地答应了。 这件事没得转圜,意映又看了一眼防风哲,气愤地说:“那待验证了二哥的确是真正的二哥,父亲又要如何处置诬陷二哥的人?” 防风哲更慌了。 防风小怪也在纠结这件事,他是更宠爱这个最小的儿子的,可他的二儿子更好用得多,他到时也不好让防风邶太寒心,但现在他是舍不得处罚这个小儿子的,便搪塞道:“待验明真身之后再说。” 意映冷哼一声:“那若是有人暗中做什么手脚呢?” 防风小怪看了看防风哲,觉得确实也有这个可能,说:“哲儿也暂且在家禁足,不许和任何人接触。” 放风哲叫嚷起来:“爹爹!凭什么关我!” 没有人理他。 意映又说:“在他自己家里禁足,周围都是他的人,谁敢得罪他啊?这个禁足岂不是形同虚设?” 防风小怪又说:“峥儿,派我的亲卫亲自去看守,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出入。” “是。” 防风小怪的族长亲卫,只听他一人号令,他们定然会好好看守。 意映便没再说什么。 祠堂就在议事堂不远处,防风峥很快就已经安排好了看管的人。 “你先下去吧。”防风小怪冲防风邶摆摆手。 防风邶缓缓起身,意映连忙伸手扶他。 防风邶却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喘匀了气,自己爬起来。 防风峥见状,瞪了旁边的几个护院一眼:“你们瞎么?还不快扶好我弟弟!” 意映正手足无措地看着防风邶。 防风小怪已经劈头盖脸地开始骂她:“还有你,意映,你也该罚!如今惯得你无法无天,竟敢以下犯上顶撞我了!今日必须要好好罚我!” 防风邶正要出去,闻言顿住了脚步。 意映跪下并不辩驳:“今日是我被这样的荒唐事气昏了头,顶撞了父亲,父亲要打要罚,我都认。” “还有呢?”防风小怪质问道。 意映有些懵圈:“还有?还有什么?” 防风小怪袖子一甩“还有什么?你说呢?你一个姑娘家,成日闹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今日再不严惩,来日必酿成大祸!” “???” 意映先前不在场,听得一头雾水。 防风邶却是从头到尾听得明白,他立刻又跪下来拱手请罪:“父亲,这两件事,归根结底是一件事。无非是我行为不端,和小妹走得太近,才惹人怀疑我的身份,非议小妹的清白。” 意映的脑中轰然,原来引发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她和防风邶之间的往来超出了兄妹的关系,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她明白了。 原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 意映不可置信地傻在了原地。 防风邶微微喘了口气,缓了一缓,仍然脊背挺直:“此事因我而起,我身为兄长,没能约束好自己,更没有教导好小妹,请父亲责罚,不要怪罪她。” 意映越发崩溃,自责到了极点,她的身子有些颤抖,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不是的!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不懂事,是我太任性……是我,一直在添乱,不该是这样的,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原来……原来……是我……把事情搞乱到这个地步……” “小妹,不是你的错。” 意映哭着央求防风小怪:“父亲,爹爹!求求你不要再罚他了,你罚我吧!你应该罚的人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认罚!他是无辜的!我才是罪魁祸首……” 意映哭得好绝望,好崩溃。 哭得防风邶心乱如麻:“小妹!” 哭得防风小怪无比烦躁:“好了好了!你赶紧给我滚回去关禁闭,好好反省几天!让我安静一下!” 防风小怪拂袖而去。 意映好半天才停止抽泣。 防风邶安安静静地跪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待她终于平静下来,防风邶再次自己爬了起来。 几个护院总算看明白了情势,二公子还没失势,大公子和小姐都是站在他这边的,族长大人也没有完全放弃他,于是马上来搀扶他。 意映没再敢靠近他,两个人甚至都没再对视一眼。 她用余光送他缓缓离开。 意映颓然跪坐在地上,看着地上残留的斑驳血迹,心如刀绞。 第82章 禁地之内 深夜,折柳苑。 她的房间被锁着,外面还有两个人在守夜。流霜和沉璧也被看管在隔壁,不得靠近她。 巡逻的护卫巡到了折柳苑,问守门的守卫,守卫说小姐一切正常,已经睡了。 护卫长见折柳苑门窗都锁得好好的,从门缝看了一眼,黑灯瞎火中见她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巡逻的队伍离开,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意映静静地躺着,身边却灵气翻涌。 一阵微风掠过,门外的两个守卫不知不觉间被扬了一脸迷魂药粉,腿一软,失去了意识双双栽倒,一股风稳稳托着他们的身子依靠在墙上,仿佛打盹睡了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细细的风丝卷出了他们身上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 意映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来。 又依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祠堂。 防风邶已经换过了一身干净衣服,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蒲团打坐,防风小怪送来的补药他一点也没动,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 像是早就猜到她会来,他睁开眼睛,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淡然地笑道:“小妹的灵力果然越发精进了。” 意映没有心情和他调笑,跑到他面前蹲下,召唤出几个瓶瓶罐罐摆了满地,又召唤出一个大瓶子递给他。 防风邶抬手,没有接,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臂,轻轻撩起她的衣袖,问:“这次又放了多少血?” 她的手腕光洁如玉,却是不见一丝伤痕,意映抽出手腕,说:“没有你失的血多。” “……” “我已经能用灵力疗伤了,已经好了。” “上次你给我的药还没有吃完,我一直带在身边,你不用再给我送药。” 意映拉过他的手,把这个大瓶子塞给他,刻意强调道:“这一次,我用的灵血比药多。” 这里面几乎没有掺药,全是她的灵血。 意映一语双关:“我是防风氏的嫡亲血脉,我的灵血很好用。” 希望到滴血验亲时,你能用得上。 防风邶一顿,显然明白了她未说出来的意思。 防风邶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帮我至此?” 意映脱口而出:“因为我在乎你。” 防风邶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是真是假么?” 意映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是真是假,你都是你。不论你是谁,我都和你同进退。” 防风邶看着她,眼中翻涌起千万种情绪,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意映心中也有万语千言,最后却是说:“对不起……” 防风邶歪头看她:“?” “如果不是我总是没有分寸,你也不会被人怀疑身份,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以后再也不会……” 意映低下头,他只看到她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语气越发自责懊恼。 防风邶突然伸手抱住她,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唤道:“意映……” 这一声呼唤情绪起伏如同百转千回。 意映愣住。 他抱了我…… 他主动抱了我! 防风邶在她耳边呢喃:“你没有错。” 他一字一句说的认真:“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若是连你都要说对不起,旁人岂不是该去死了?” 意映记着他背上有伤,根本不敢抱回去,她红着眼睛说:“可是……可是你因为我,受了那么多次伤,你不明白……这些事原本都可以避免的……” 防风邶打断她:“我明白。” 意映张了张口,可她没办法说出真相,只是无奈的苦笑:“你不明白的……” “我都明白,”防风邶又重复一遍,抬手轻抚她的后脑,“每次受伤,你都用你的血偿还了我,你不欠我什么。” “你还给我做过那么多药。” 他一句比一句动容,有些哽咽道:“是我欠了你的情。” “防风邶……”意映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想拥抱住他,可又突然想起他的后背全是伤,她根本不敢碰他,双手在空中僵滞一刻,又落了回来。 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制了:“可是你会疼。” 防风邶松开她,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说:“我不怕疼。我只怕你哭。” 意映连忙擦干净眼泪:“……我才没有哭。是眼睛流口水了。” “……”好清奇的说法。 长睫扑闪,再次挂上晶莹的泪珠,意映说:“谁让你这么美,又对我这么好。总害得我眼睛流口水。” “……” 防风邶哑然失笑,笑得幅度有些大,扯痛了身上的伤,气息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意映立即发觉,打开一瓶药递到他嘴边,说:“还说不怕疼?都是肉长的身子,怎么会不疼?你快些吃药疗伤!” 防风邶乖乖张开嘴。 他没有伸手接,檀口轻启,凑上她的手,让她喂自己吃进去。 意映一瓶接一瓶地喂他吃完。 他就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直盯得她的脸都要发烧了。 意映不好意思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防风邶直勾勾地回答:“小妹实在好看。” “……”惊了!宝宝蛇会说骚话了。 意映瞪大了眼睛。 但她仍然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让我看看你的伤,这次伤得这么严重,必须要好好清理一下。” “医师帮我清理过了。” 意映不放心,伸出手准备去,坚持道:“让我看一眼。” “已经没事了,刚刚也吃了你的药,等下我运功疗过伤,就痊愈了。”防风邶握住她的手,反问,“你不是在百泉村么?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我……做完任务,回家,路过,路过议事堂。” “……”懂了,这是学他上次突然出现在无方镇的“路过”说辞呢。 “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除了第一次任务,我再没有被伤到过了!” “小妹越来越厉害了。” “你赶快疗伤吧,我帮你守着。” “快回去吧,待太久会被人发现的,以后你再想溜出来就难了。我这里不用你守,防风小怪下了禁令,没人会靠近的。” “那好,我先回去,明天夜里再来看你。” “人过来就好,不要再做药了,这些已经够用了。” “嗯嗯。” 防风邶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防风小怪送来的补药:“那些药对我没用,你拿回去玩吧。” “哦哦。” “回去时帮我看看娘,别告诉她这些事,就说家里给我安排了绝密任务,我过几天就会回家。”防风邶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涌上的一丝悲伤,“她的身子,如今禁不住惊吓了。” “我知道,我等下就去见她,你放心。”意映没有告诉他静夫人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她想了想,觉得他们母子之间的话,由他们母子亲自说更好。 第83章 婆媳交心 意映来到静宁阁,静夫人果然还在等她,没有睡觉。 “映儿,快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邶儿他……” “二哥没事,是家族临时安排了紧急任务给他,等级很高,要诸位长老一同商议,才这么大阵仗。” “真的?” “真的,我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问出来,父亲不让我告诉别人。您也不要和别人提起。” “不可能,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你又怎么会被关起来?连流霜和沉璧都不让出门了?” 静夫人并不相信,她一直让红绳留意着折柳苑的情况,她在折柳苑被关禁闭的动静闹得太大,红绳没能瞒住她。 意映叹了口气,一位母亲对儿子有多关切,超出了防风邶的想象,她就知道不好瞒。 她想了想,说:“就是因为他们商议的事太过机密,我直接闯了议事堂,惹怒了父亲,这才被他关了禁闭……” “这……”静夫人一愣,没想到是这样。 静夫人仍然将信将疑。 意映帮她扶了扶身后的靠枕:“他已经出门了,过几天事情办完就会回来,您就放心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静夫人长舒了一口气,又愧疚敛眉,“怪我太紧张他了,害得你被连累受罚……” 意映连连解释:“不怪您,是我自己太莽撞,做事不计后果……您别担心,关个禁闭而已,您看,这不是也关不住我么?” 静夫人终于笑了。 意映松了口气:“您……早些休息吧?我不打扰您了。” 静夫人摇摇头,说:“映儿,陪我说说话吧。” “好。我也想和您好好聊聊。”意映正有此意,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您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静夫人究竟是如何看出防风邶的破绽? 难不成,真的是母子连心? “细节。” “细节?” “许多细节。一个人的性情变化再大,他的小习惯也不会变。” “邶儿从前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揉搓自己的手指。他从来不会,但他会无意识的揉搓自己的袖子。” 意映点点头,她确实有见过几次他的这个小动作。 “他们拿筷子的姿势一点也不一样。” “穿衣服的时候,他喜欢先穿左边的袖子,可邶儿从前,是先穿右边。” “他们绑头发、系绳子、束腰带时打得绳结也完全不同。” “……” 意映听得目瞪口呆,静姨竟然观察得这么细致的嘛? 静夫人苦笑了一下,说:“你不明白,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的心思自然全放在他的身上。” “你纵然观察得出他的小习惯,可你不知道邶儿小时候的样子,不会有对比,自然也不会知道有什么不同。” 静夫人陷入了沉思:“发现的不同越多,我的这个猜测就越来越强烈。但我并不敢去深想,如果他不是邶儿,那我的邶儿呢?他会不会已经……已经……所以……我情愿他就是我的邶儿……” “直到后来,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突然就确定了我的猜想。” 意映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有一天你来找他,他看见你,像是看见了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但是当你看向他的时候,他却立刻闪躲了。这不就是男孩子长大了,看见心上人的样子么?” “有时候你人没来,他只是收到你送来的衣服和药,都会变得不一样。他的表情掩饰得再好,眼里的笑却是藏不住的。” “有段日子你们突然不来往了,他像是丢了魂,都不会笑了。我怎么逗他,他都不开心。即便是在笑,眼睛里也是苦涩的。” “后来你们和好了,他就又会笑了。这个傻孩子,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发现。” “从那以后我就确定了,你们一定不是亲兄妹……” 意映脸颊绯红,眼睛也红了起来。 “他一定不是我的邶儿……” 静夫人神色紧张,拉紧了她的手:“映儿,你知道我的邶儿他,究竟怎么了吗?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意映鼻子一酸,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垂下眼睫含糊其辞地说:“我也不知道。” 相柳和防风邶的事,防风意映本来也不该知道。 “他和二哥的事,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他和二哥是什么关系,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又为什么会替二哥回来照顾您。这些事,您还要亲自问他。” 静夫人像是早就猜到了,没有再多问这件事,转而问道:“从他回到家,你就对他很好,你是一早就认识他么?” 意映点头,半真半假道:“如您所料,我和他,的确是在极北之地遇见的。但他那时一直戴着面具,我没见过他的容貌。我只是猜测,他就是那个人。” “您说得对,他的眼睛,不会骗人。我一看到他这双眼睛,就认出了他。” 意映笃定,即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可以凭借眼睛认出他。 那样惊艳绝俗的眼睛,实在是令人过目不忘啊! 意映垂眸,有些淡淡的伤感:“只是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静夫人感同身受,叹道:“原来如此,你也和我一样。猜到了,却都不愿意戳破这个窗户纸。” 怪不得,你们明明两情相悦,却都那么小心翼翼,谁也不敢戳破。 “如今有您和我一同分担这个秘密,我好开心。” “他或许也猜得出我猜到了,但是他不想承认,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他是不敢赌。他怕万一身份暴露了,就不能再名正言顺地留在您身边……” “他若是知道,您知道他不是真正的二哥,还把他当做亲儿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很苦,从小就没有爹娘,他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您是他唯一的亲人。” “早在他回来的第一天,他就把您当做亲娘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您也把他看作了亲儿子。他一直以为,您疼的是二哥,不是他。” “他很傻,他不知道怎么对人好,别人只要给他一点点好,他都会十倍百倍的奉还。” “他不愿意欠人情。说不定为了还别人的情,会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他也不愿意让别人觉得欠他的,总会悄悄地对人好,不想让人发现。” 意映一句句娓娓道来,眼睛越来越红,语气越来越悲伤,像是承载着一个人沉重的命运。 静夫人透过她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他是如何一步步跌跌撞撞长大,似乎看到了他将来会走向何方。 静夫人也不知不觉红了眼睛,幽幽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恰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他早就是我的孩子了。” “我会教他,好好爱自己,好好爱人。” “邶儿我没有教好,我会更用心地教他。” 静夫人忽而话锋一转:“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意映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静夫人说:“告诉他,你也早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个傻小子,一直以为你是把他当亲哥哥了,才会对他好。” 意映愣了愣,有些郁闷地说:“我暗示过他好多次了,我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我哥哥……” 意映还是有些不敢确信:“可是……静姨,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单纯把我当亲妹妹的……” 静夫人有些无语:“你也是个傻丫头,对妹妹和对心上人,怎么能一样呢?” 哪个哥哥会对妹妹脸红害羞啊?这分明就是生出了什么别样的心思啊! 给静姨急的!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两个孩子都不开窍,怎么办!挺急的! 静夫人笃定地说:“他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不会错的。你仔细回想你和他相处的种种细节,总会发现端倪的。” 意映长睫轻颤:“我……我是不敢多想,害怕我想多了,会失望,更害怕我陷得太深,将来会更伤心……” “我不奢求什么,只要他安好,他快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静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我们的心愿是一样的。” 静夫人又幽幽叹道:“可是,你们这么慢,你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儿子,让我抱上孙子啊?” “啊?!”意映一惊,小脸瞬间通红,慌得抽出手,站起来拔腿就跑,“您,您都困糊涂了!这么晚了,您该休息了!我回去了!” “……” 第84章 你脱我脱 三天后,是大年夜。 防风夫人求了防风小怪许久,都没能把孩子们放出来,只让她给孩子们送去了年夜饭菜。 她只给自己的两个孩子准备了饭菜。 在她看来,防风邶是那个罪魁祸首,她没亲自打他一顿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管他? 他又不是没有亲娘。 可他的亲娘不知道他在被关禁闭。 好在他还有妹妹。 母亲送来的饭菜意映一点都没有动,统统送给了流霜沉璧她们。 因为母亲说是父亲让给她送来的。 她还在生他们的气,不想吃他们送来的饭菜。 早在前一天,她就召唤出传音鸟,去给自家“九味火锅”的掌柜发消息,预定了两个鸳鸯锅,连锅带食材外送到折柳苑。 一锅送到流霜和沉璧的厢房,一锅送到她这里。 她给了护院大哥一人一瓶高价美酒和厚厚的新年红包,然后护院大哥就放她们大摇大摆地接过了火锅。 她一挥手统统收进了灵囊。 她还定了一个药膳养生锅,送去了静宁阁。 听到掌柜说火锅已经送到,意映带着防风邶的传音鸟圆圆溜去了静宁阁,告诉静夫人二哥给她带了话回来。 “娘,孩儿不孝,今年不回家过年了。我托小妹给娘定了火锅,我在这里也在吃火锅,咱们就算一起吃过年夜饭了。” “娘,您放心,儿子现在很好,等事情结束,很快就会回家。” “娘要记得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娘,祝您新年快乐,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静夫人安静地听她放完,又重新听了好几遍,给他也传了话,叮嘱他注意安全,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不用惦记娘。 意映把传音鸟放飞,圆圆扑闪着小翅膀去找自家主人了,静夫人又拉着意映聊了许久,这才放她离开。 她又偷偷溜到了祠堂。 防风邶正背对着大门,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地打坐。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来,悄悄蒙上了他的眼睛,故意捏起嗓子,变化了声线问:“猜猜我是谁?” 防风邶唇角轻勾,抓下她的手说道:“除了小妹,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溜进来?” 意映摊开双手,笑问:“那你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防风邶毫不迟疑地答道:“火锅?” “你怎么这么聪明!”意映败给了他,一边说一边用灵力召唤出所有的家当,开始摆火锅,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给你带火锅吗?就和娘说你也在吃火锅。” 防风邶笑而不语。 这不难猜,因为你去年陪我一起过年,就是给我带的火锅。 以小妹的个性,此后怕是每次和他一起过年,都要吃火锅——若是……小妹早就猜到自己就是相柳的话…… 一年过去,她已经会自己架好火锅了。 防风邶歪头挑眉,问道:“怎么没有酒?” “我带了酒,但是我怕你的伤还没痊愈,还是不要喝酒啦!” “我的伤已经好了。” “是吗?”意映把酒拿出来,他伸手正要接过,意映忽然又把酒挪开,半信半疑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 意映歪着头凝视他半晌,忽然灵光一闪:“那你让我看看,我才相信。” 说着上手就去抓他的领子,准备扒开他的衣服看看。 防风邶猛地握住她的手腕。 意映有心逗他:“怎么?不敢让我看?” 是伤还没好,还是害羞? 但见他红了耳朵根,意映猜想是后者。 她反扣住他的手腕,想要探一探他的脉搏,防风邶却忽然抽出手,坏笑了一下道:“那天你也受伤了,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好了没。” 说着将她用力一拽,把她又拉近了一些,伸手去掀她的衣襟。 “二哥!”意映一惊,急忙护住自己的衣领,挣脱他的手跳开老远,说道,“我就挨了一板子,早就好了!你挨了好几十下呢,肯定还没好!” 防风邶看着她只是笑。 意映又羞又恼,不甘心落了下风,忽而狡黠一笑。 防风邶身边的空气忽然拧出了一股透明的空气绳,一下子缠绕住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他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他没有动用灵力,只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反而越绑越紧。 防风邶抬眼看她,无奈地笑,语气有些埋怨又有些撒娇:“小妹~” “嗯?”意映有些得意的挑衅,“有本事,你再把我的风冻碎呀?” 去年在极北之地,你冻碎了我的风。 但现在,你是防风邶,可不能像相柳那样嚣张哦! 说着意映一边伸手,一边动用灵力去偷袭他的衣服。 就和那次极北之地偷袭他的面具时一样。 防风邶无奈轻笑,意映的身边忽而凝出一股水流,迅速蜿蜒缠绕住她的作乱双手,将她也像自己一样反绑了起来。 大意了,就算不用相柳的冰,他也可以用防风邶的水。 还是打不过! “哥哥!”意映一呆,然后无赖地跺脚,“你,你放开我!” “你先放开我。” 意映不肯,于是用力挣扎,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挣脱,水流越缠越紧,还顺着她的小臂直接缠上了胳膊,她动用了灵力也没能挣脱。 意映轻嘶一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好像被他弄疼了。 防风邶一怔,立即撤了灵力,双手冲破了她的灵力束缚,拉过她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 他没多问,只是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挣脱,挽起她的衣袖,直挽到了肩头。 雪白的手臂上是密密的几道刀痕。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那些红痕还是红得触目惊心。 怕被他发现,她刻意避开了手腕,割在了上臂。 他什么话也没说,眼神满是震惊和心疼,抓着她的手也下意识放轻了力气。 意映趁机抽出了她的手,放下了袖子,说:“我已经会用灵力疗伤了,过两天就全好了,我吃了好多灵药,也不会留疤。” 防风邶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是……在心疼我?”意映认真地说,“那就让我看看你的伤,我若是没有亲眼看到你的伤好了,还是不会放心,还是会放血。” 防风邶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似乎要妥协了。 意映又问:“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这话一出,防风邶耳朵又红了,立刻反抗道:“不脱。” 罢了,意映妥协,她说:“那你教教我,那种不用脱衣服也能处理伤口,还能绑好绷带的法术!” 这样我就不用像个流氓一样非要扒你的衣服了! “哪有那种法术?” ? 没有吗…… !!! 那他在秘境帮她包扎腰上的伤口,其实是脱了她的衣服的! 意映后知后觉,呆住了。 防风邶见她终于不再执着于脱他的衣服,松了口气,道:“我饿了。” “……” 火锅早已经沸腾半天了。 他们闹腾得比火锅还要热闹。 美味早已煮熟,意映红着脸低着头吃了几口,脑子似乎游离到了天边外,她还拿起酒来喝了一大口。 没注意那是给他带的西风烈,烈得她差点呛死。 她又连忙拿出桃花妖灌了几口缓了缓。 “……” 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喝了好几口。 这样混着喝,更容易醉人! 他劈手夺过她的酒,生怕她喝醉了,一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意映要抢回来,一个用力不小心扑倒了他,他的后背撞在地上,闷哼一声。 意映一慌,清醒了过来,连忙扶起他问:“你怎么样?你的伤肯定还没好!快让我看看!” 这次她是真的急了,势必要扒了他的衣服,看看他的伤才肯罢休。 “小妹!”防风邶慌忙挟制住她的双手,用力反身一扑,将她反压在了身下。 …… 四目相对。 两人愣怔片刻,都慌忙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他下意识扫向她嫣红的嘴唇。 喉结滚动。 她则是扫过他的喉结,然后是被她弄得凌乱的领口,锁骨裸露在外,胸前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她吞了吞口水。 这个姿势,实在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意乱情迷。 鼻息交缠,她才惊觉,他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漂亮的眼睛幽深又懵懂,带着些朦胧迷醉,和莫名的侵略感。 冷白的皮肤已被染红,诱人的薄唇探向她,一点点靠近。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下巴微微抬起。 迎向他的唇—— 爆竹声劈里啪啦地响起,璀璨的烟花炸了满天。 防风邶骤然清醒,连忙放开她,一翻身滚到一旁,拿起西风烈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意映霍然起身,红着脸逃跑。 跑了两步又跑回来,一把没收了他的酒:“等你伤好了才能喝!” “……” 又跑了两步,就又折回来,将给他做的药召唤出来,一股脑塞进他怀里,仓皇逃走。 “……” 第85章 滴血认亲 二月初二,意味着年已过完。 鬼方氏的神器被请来了。 这段日子里,意映每天都会三更半夜跑去看他,陪他说话,陪他疗伤,给他带去各种好吃的和补药。 防风邶的伤已经痊愈,气色也很好,俊脸也肉眼可见的圆了一点。 意映的气色也不错,面色红润,活蹦乱跳。 防风哲却吃不下睡不着,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人萎靡不振,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 防风小怪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无语道:“邶儿这禁闭生活过得不错啊。” 防风邶笑眯眯地说:“是父亲给我的补药很好。” 父亲给他的“补药”是什么?当然是他给我生的小妹啊! 防风小怪不疑有他,觉得这孩子没有对他心生怨怼,满意地点点头。 他笑眯眯地向身旁客座的年轻公子道:“鬼方公子,可以开始了。” 早在意映和防风邶走进议事堂的那一刻,鬼方公子就愣住了。 是她!是他?! 意映抬头看过去,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不是游方么?! 她立即转头看向防风邶,只见他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诧之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三个人目光相接,用眼神互相打过招呼,面上都默契地装作不认识。 鬼方公子起身走到堂下,对防风邶和意映分别施了一礼,笑道:“在下鬼方游。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防风邶淡笑回礼:“防风邶。” 意映憋着笑,也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防风意映。” 兜兜转转,他们终于还是互相报上了真姓大名。 鬼方游笑得开心爽朗:“原来是邶公子和意映小姐。” 防风哲在一旁理了理衣服,准备和贵客打招呼,结果鬼方游完全没看见他,理都没理他,转头就问防风小怪:“你们要验谁?” 防风小怪轻咳一声,指了指防风邶说:“验他。” 鬼方游脸色一变,神色很不好看,皱眉问道:“为何验他?” 防风峥道:“就是先前和您解释的那样,有人对舍弟的身份起了疑,家父为还人清白,不得不惊动贵氏宝器,还请您尽快施法验证。” “他就是你说的那位二弟。” “正是。” 鬼方游面色沉沉地看了看防风峥一眼,又瞥了防风小怪一眼,这一眼包含着愤懑和鄙夷。 还人清白,说得好听,还不是他自己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个儿子的清白,才不惜惊动别的氏族,不怕毁了儿子的名声,只不过为给自己一个心安罢了。 都到了滴血验亲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父子亲情可言? 若是真心疼爱信任这个儿子,怎么会给旁人质疑他清白的机会? 鬼方游回头看了看防风邶,眼中有些心疼和不忍。 他打心底尊敬的恩公,他只想请到家中供起来,可却连个名字都问不出,连找都无从找起。 谁知他遍寻不见的人,竟在自己家族中受此磋磨。 防风邶侧头不以为意地问道:“还等什么呢,鬼方公子?” 这神情好像他不是当事人,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观者。 鬼方游叹了口气,冲他拱了拱手道:“得罪了。” 防风邶还礼:“公子客气了。” 防风哲终于忍不住插嘴:“公子没必要对他这么客气。” 鬼方游闻言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我和我恩公客气,要你置喙? 防风哲连忙清了清嗓子,准备自我介绍。 意映轻哼一声:“哦,就是他,怀疑我二哥的身份。” “原来是你。”鬼方游脸色一沉,恩公的敌人,那就是我的敌人。 鬼方氏对敌人向来是不屑一顾的,然后没再多给他一个眼神。 “开始吧。” 防风哲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却只好讪讪地退到一旁。 鬼方游召唤出一块小石头放在手心,口中念动咒语,在石头上用灵力轻轻画了几圈咒印,石头轻轻晃动,似是刚睡醒一般,晃晃悠悠自己飘落在地上,缓缓变大,变成一块大石头。 “……” 众人面面相觑。 这大石头就是神器? “这神器是个石头?”防风哲脱口而出,怕不是在耍我们吧! 鬼方游正色道:“在我们鬼方氏,亵渎神器者,鞭笞二十。” 防风哲立刻闭了嘴。 防风小怪喝斥他:“无知小子,还不快退下!” 鬼方游神色严肃地说:“神器天通天地,亵渎神器者不罚,上天会降祸全族,你们若是不给神器一个交代,我们不会验的,你们防风氏不怕祸患,别连累我们鬼方氏。” “?” 防风小怪懵逼,众人面面相觑。 防风哲有些崩溃:“不不不,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怎么就是亵渎神器呢?” “质疑神使者,鞭笞二十。” “……” “你给我闭嘴吧!”防风小怪气急败坏地用灵力封住了防风哲的嘴,免得他再祸从口出。 防风小怪没办法,只得让人拿来鞭子,抽了防风哲四十鞭。 行刑人很会看眼色,知道如何抽鞭子雷声大雨点小,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并不会太伤人。 可防风哲根本没有好好修炼过,灵力护体都撑不过去,很快就被打昏了。 意映顿觉通体舒畅,解了心头好大的气。 她早就想把打在防风邶身上的板子打回去了! 现在才哪到哪? 鬼方游这才作罢,说:“请邶公子和族长各取一滴血,滴在神器上。” “如何算验证明白?” 鬼方游沉吟片刻道:“若是亲生父子,则神器会发光,若无亲缘,则神器无反应。” 鬼方游的侍从递给防风邶一柄匕首,防风邶割破手指,血迹滴在石头上面,转瞬间消失不见,只见石头轻微震颤了一下,滴上血迹的位置有个隐约的蛇形印记闪现了一下,鬼方游一愣,然后震惊地抬头看向了他。 防风小怪也用匕首在手心割了一滴血,滴在了石头上。 石头吸收了两滴血迹,一片沉寂,众人神色各异地盯着石头。 意映紧张到手心冒汗,防风邶却淡定自若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 突然,石头迸发出了五色光芒,原本平平无奇的石头立刻变得美轮美奂,如同一块散发着圣光的补天玉石。 五彩光芒倒映在意映的眼睛里,美不胜收。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防风邶也露出了一抹浅笑。 鬼方游目露惊讶,像是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般。 众人纷纷惊叹不已:“果然是神器,竟如此神妙!” “是啊,真是好看!” 然后纷纷恭喜族长,确认了亲生儿子的身份。 鬼方游眉头微凝,目光纠结,像是陷入了迷惘中,他看着防风邶,像是想把他看穿一般。 防风邶迎上他的目光,坦荡一笑:“多谢鬼方公子,还我清白。” 鬼方游回神笑道:“恭喜防风公子,洗脱冤屈。” 洗脱冤屈。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锤子重重砸在众人心头。 大家立刻寂静下来,他们似乎这时才想起,是啊,这是一场冤屈。 意映回想起防风邶先前挨打的样子,眼睛又红了起来。 意映冷声说:“神使大人都说了,这是一场冤屈。二哥洗脱冤屈,该如何补偿?三弟诬陷二哥,又该如何处置?” 防风小怪立即说:“请鬼方公子移步后殿稍事休息,接下来的事,就不劳烦您了。” 鬼方游淡淡地说:“防风族长这是用完了我,在赶我走了?” “不敢,不敢,鬼方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只是剩下的琐碎事,还要商议许久,不想打扰了您。” “不会。我向来就爱凑琐事的热闹,你们慢慢商议,我不急。”说着他优哉游哉地坐回了堂上,一副一心吃瓜的样子,却显然防风氏若是处置不当,他不会罢休。 “……” 防风小怪只能秉公处置。 防风哲醒来时,喜提防风邶挨过的同样数量的板子,于是他又很快晕了过去。 鬼方游拒绝了防风小怪的晚餐邀请。 他们鬼方氏向来不爱和旁的氏族交际应酬,一贯我行我素,防风小怪也是知道的,因此并未放在心上,让防风峥好好送他回去。 鬼方游也拒绝了,说是要去四处游历,不劳相送,挥一挥衣袖,独自飘走了。 第86章 神出鬼没 当晚,鬼方游出现在了随心堂。 “不愧是鬼方氏,神出鬼没。”防风邶笑道,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品着茶。 鬼方游说:“可你一点也不意外。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离开了,你知道我没走?” “你心中有疑问,定然不会走。”防风邶给他也倒了杯茶,示意他坐。 鬼方游也不客气,坐下来饮了口茶,赞叹道:“好茶。我还担心恩公在防风氏过得不好,看来是我多虑了。” 防风邶点头:“我这里的茶都是小妹赠我的,自然很好。” 呵,这也能秀。 鬼方游看着他,悠悠地说:“你不是防风家的二公子。” “你猜到了,所以,验证血缘的方式你有所隐瞒?” “无论有没有血缘,神器都会发光,只不过,亲缘关系越近,光色越多,光芒越盛,若是亲生血脉,会发五彩光,若毫无血缘,是发白光。” “多谢你,有意助我。” “但看起来你并不需要。”鬼方游怅然一笑,“还以为这次能帮得上恩公一次,看来这恩情,只好先欠着了。” “你帮我揍了防风哲,也算是帮了个大忙。” 两人相视而笑。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鬼方游不解,他既然不是真正的防风邶,又是如何通过神器验证? “秘密。” “……” “她知道么?你不是他哥哥?”鬼方游忽而想到了意映,问道。 “她……知道。”防风邶垂下了眼眸,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从未明说,但他已经明白。 “我知道了,是她帮你做了弊。” 鬼方游恍然大悟,如果意映知道,这就不难猜了,她定然是将自己的血给了他,他的灵力属水,可控一切液体,血也是液体。 只要他让滴下来的血变成意映的,就可以了。 可是……那蛇形印记又是怎么回事? 防风邶喝了口茶,笑而不语。 “你们不是亲兄妹,你们其实是……什么关系?” 防风邶轻笑一声:“鬼方公子心中的疑问,就是这件事?” 鬼方游一怔,说:“当然不只。” 防风邶歪头敛眸轻轻一笑:“你帮我一次,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 “……”鬼方游无奈,问出了他觉得最重要的那个问题,“你究竟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防风邶挑眉。 “你滴到神器上的,是你的血,还是念九……意映小姐的?” “是我又如何?是她又如何?” “那滴血滴上去的时候,神器居然显露了族徽。那是我们鬼方氏的图腾,传闻中是一种神兽。” “当年,这尊神器是那位神兽和我们鬼方氏的先祖一同炼出的,凝聚着神兽和先祖的精魂和灵气。只有鬼方氏血脉或者和神兽有关的人,才可能激发出图腾印记。” 果然如此。 防风邶在赌。 他滴在那神器上的血,是意映的灵血,但他曾在意映身上留下了妖王印记,那是属于九头妖独属的气息。 一年过去了,她的全身血液早就和他的妖气融为一体。 他可以剥离出那一丝气息,但他故意留着。 他想试探一下。 早在家族课上他学到过,鬼方氏的图腾是蛇形标志,据说不是普通的蛇,而是一种古老神秘的神兽。 传说这种神兽的真身长着好多脑袋,也有传说他的真身长了好几条尾巴,还有说长了腿的,也有说头上长了犄角的,反正和寻常的蛇一点都不一样。 防风邶的真身就是九头蛇,他不光长了九个脑袋,还有四肢。 他从小就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不是没有好奇过自己的来历,他不止一次问过,我究竟是谁,我究竟从哪里来? 可是,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他猜测自己会不会和鬼方氏图腾上的神兽有关。 他早就打算找机会去鬼方氏一探究竟,没想到,机会竟然就这样送上门来了。 他赌了一把,赌对了。 他果然和鬼方氏的图腾有什么关系! 鬼方游也愿意帮他,没有当场戳穿这一点。 “所以,邶公子,你告诉我,那滴血,是你的,还是意映小姐的?和我们鬼方氏有关系的,究竟是谁?” “血是意映的,但里面有我的气息。” 鬼方游也猜到了,激发图腾的力量一定和防风邶有关“怪不得,图腾印记若被激发,定然光芒四射,决不会像今天这样一闪而过。” 鬼方游重新召唤出神器,对防风邶说:“能否请你用自己的血再验一下?” 防风邶正有此意,他起身用灵力化出冰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重新将自己的血滴了上去。 神器震颤,再次显出了蛇形印记,紧接着印记闪出了白光,好半天才熄灭,消失不见。 这一次,两个人都清清楚楚看清了这个印记,蛇身蜿蜒雄健,蛇身和头上遍布锋利的鳞片,獠牙张开,威风凛凛。 确认了,他就是我们的人! 鬼方游激动不已,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究竟是谁……” 防风邶眼睛微微黯淡了一瞬,笑容里有一些苦涩:“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鬼方游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也跟着心疼起了偶像:“我可以帮你查出真相。” 防风邶没有客气,他点点头:“好,就当你还了我当日顺手救你的人情。” 鬼方游却摇摇头:“不行,这是两码事,那可是救命之恩,我绝不能这么简单的偿还。” “那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防风邶怔了怔,喝了口茶,拒绝道:“我不喜欢交朋友。” “没关系。我喜欢交朋友。” 鬼方游看着他言笑晏晏,他最擅长交朋友了,他可以主动靠近他,他不介意贴冷屁股。 鬼方游以茶代酒,向他举了举杯:“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防风邶也对他举了举茶杯,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上:“不知道。” “……”鬼方游对偶像的心疼又加深了一点。 “那我还是叫你防风邶吧。可你为什么要冒充防风邶?” “我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 “你的疑问太多了,我不想回答了。” “……” “二哥!”意映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见到鬼方游,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情,反而揶揄了起来:“呦?鬼方公子,我爹请你吃饭你不去,跑来蹭我哥哥的茶喝?” “念九姑娘!”鬼方游见到意映,立刻笑着站起了身。 防风邶脸色一沉:“茶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鬼方游一滞,委屈道,“邶公子?” 意映拉上防风邶:“二哥,我那边做了好吃的,过去一起吃吧?” “嗯。”防风邶欣然前往。 “额……念九姑娘,我晚上还没吃饭,能不能也去吃一点?” 意映还没说话,防风邶就说:“不能。” 鬼方游:“……”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防风邶不想有其他人在场。 意映忍俊不禁,说:“你不是看不上我们家的饭么?” “谁说的?我那是看不上你们族长……抱歉,我没有说你们父亲不好的意思……” “没关系,我们父亲确实不太好,你随便说。” “……”鬼方游哽了一下,随即又问,“那我可以去吃吗?” “原本我也不愿意的!可是……”意映笑吟吟地看了一眼防风邶,对鬼方游说,“你是我哥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勉为其难请你吃杯酒。” 防风邶嘴上有些不屑,眉眼却不经意间含了笑:“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朋友?” 意映绷住笑:“那我重新说,只要对我哥哥好的人,就都是我的朋友。” 鬼方游乐不可支,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不管是做邶公子的朋友,还是念九小姐的朋友,我都荣幸之至。” 意映开心地笑。 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她也猜到了鬼方游必然会回来找防风邶,所以,她特意回到折柳苑待了好久没过来,就是想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时间。 她来找他的路上,正远远听到鬼方游要做他的朋友,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祸兮福所倚。 度过这一劫,她的九头妖有了属于自己的娘亲,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朋友。 他在这世上的牵挂会越来越多,收获的爱也会越来越多。 他值得。 他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的感情。 意映又对防风邶说:“哥哥,我还叫了意清妹妹过来,她也一直在担心我们。这次若不是她放出传音鸟,我还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呢!我要好好谢谢她!” “哦?你不是路过吗?”防风邶歪了歪头,笑问。 “……”意映对他略略略,然后又对他眨眨眼睛,神秘兮兮地问,“二哥,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嘛?” 防风邶点点头笑道:“今天是二月初二。” 是我们约定好每年都要庆贺的初见。 见他没有忘记,意映满意地点点头:“我特意备了酒,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防风邶敲了敲她的脑门:“嗯,怪不得你要在家里吃。” 鬼方游没明白:“什么意思?” 他和他们有壁,实在听不懂。 意映笑道:“他是在笑我酒量不好,容易醉。不醉不归,可我从一开始就归了家呀。” 鬼方游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冷笑话。 好冷。 意映说:“反正就在我家里,我醉了直接躺床上就好。” “那我若是醉了呢?我也酒量不好,你们家有地方给我躺吗?”鬼方游还没喝呢就开始说醉话了。 防风邶睨了他一眼:“你醉了就把你丢出去。” “哈哈哈!” 说着话,他们已经来到了折柳苑。 流霜和沉璧已经摆好了美食,意清已经就坐,还空余三个位子,显然,意映早就给鬼方游留了位置。 “念九姑娘,原来也早就猜到我会来?” “当然,我能掐会算!” “是吗?那你和我们家可相当有缘。” 意清见他们过来,向他们迎了几步。 意映已经和她说过,还会请一位游方公子同席。 意映介绍意清和游方互相见礼,他们看清对方的模样都是微微一怔。 “意清姑娘。” “游公子。” 一个楚楚可人,一个谦谦君子,怪般配的。 意映笑眯眯地感叹:“看来我们家和你们家,确实有缘。” 第87章 暗通款曲 防风邶身份危机这一大难关度过了,但是,兄妹俩的谣言也再次被家族重视起来。 他的身份彻底坐实,可他们的行为又太过暧昧。 父母决定把他们拆开,首先从住处下手,要他们搬远一些。 两个孩子都乖巧地表示理解。 防风邶说他要守着母亲住,要搬就得一起搬,可母亲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他不敢拿母亲的身体开玩笑,不肯搬家。 他刚刚受了这么大委屈,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家中也不好为难他。 意映则说她搬家可以,但她要搬进去的地方必须和现在住的一样带着小院子,只能比现在的环境好,不能差。 可符合要求的院子只有防风哲的住处,而他是坚决不肯和意映搬家的,他可不想天天住在防风邶隔壁! 那岂不是要寝食难安了! 于是意映无辜地双手一摊,说这可怪不得我了。 最后防风峥提出了一个办法,谁也不用搬家,只要把两人中间的小拱门封住就好。 于是,叮叮当当折腾了半个多月,随心堂和折柳苑之间的小拱门被封死了。 再想从随心堂走到折柳苑,要绕好久一段路。 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们灵力都很高,想见面的时候,大可以翻墙,毫不费力。 而且,自从那次危机之后,两个人虽然没有捅破窗户纸,但是已经对彼此的感情隐约明白了。 即便不见面,也不再像上次谣言时那样内心煎熬患得患失。 验证防风邶身世的事情毕竟事关族长的名声,被严格保密了,除了几位族老和几个当事人,谁也不清楚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兄妹之间砌起的墙却是有目共睹,大家都在心里猜测是为什么,稍微想想也就猜到了,怕是姑娘小伙都长大了,该让这兄妹俩避嫌了。 这天,小红绳绕过好大一段路,才绕到了折柳苑,找到意映。 意映看到她很高兴,说自从这墙立起来以后,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红绳却一来就对她认错。 意映迷惑不解,问她认什么错。 她说,前些日子三公子曾经来找她打听过二公子的事,她当时没多想,就没和他们说这事,如今觉得,他一定是去族长那里造谣了,家族才会突然在这里砌了一堵墙。 意映有些惊讶,问她当时防风哲都问了她什么? 红绳仔细回忆,说:“他一直在问二公子和你在一起时都干些什么,可是我平时只顾着静夫人的事,从未关注过你和二公子都在一起干什么。”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和他说,小姐偶尔会来看看静夫人,有时会和二公子一起在这里吃饭。他就问,一起吃饭时有什么不对劲么?我不明白,一起吃饭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说没有。” “还有呢?”意映歪头问道。 红绳说:“他还问了许多二公子的事,比如他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和静夫人关系如何,平时对静夫人怎么样,静夫人对他怎么样……”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实话实说了。二公子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是喜欢照顾静夫人。他们母子两个特别好,二公子对静夫人特别孝顺,静夫人也很疼他。” 听到他“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是喜欢照顾静夫人”,意映没忍住笑,连连点头说:“你说的很对。” 想了想,意映又问:“然后呢?三公子是不是特别失望特别生气?” 红绳好奇道:“小姐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啊!你知道他为什么问你这些么?” 红绳迷惑摇头。 “因为他嫉妒二哥,想挑二哥的错处,结果问了你半天,没有任何错处,他肯定很失望很生气!” 红绳恍然大悟。 “这次的围墙也不是因为你的话才盖起来的。以后你只要小心提防他,别让他套了话去,就没事。” 红绳这才放心。 意映想了想,又问:“这些事,你没有告诉二公子么?” “我刚刚告诉他了,二公子也是这么说的。还说我若是过意不去,就来跟你也坦白一下。他还说,你也不会怪我的。小姐果然也没有怪我。” 意映掐着红绳的小脸蛋笑道:“那当然啦!小红绳这么可爱,我们怎么舍得怪你呢?何况你本来也没有做错什么,你说的都是大实话。” 红绳被她哄了回去。 夜里,意映翻过围墙去找防风邶。 她刚要敲门,防风邶已经把门给她打开了。 防风邶刚刚洗漱完毕,只穿着中衣。 意映也不见外,直接给他来了一个抱抱,甜甜地叫他:“哥哥!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防风邶刮着她的鼻子:“明明昨夜刚见过。” 听到有人走近,防风邶连忙把她拉了进来关上门。 意映噗嗤笑出了声,说:“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防风邶嫌弃道:“你还嫌咱们的谣言不够过火?” “我看,是他们嫌咱们的谣言还不够过火。” “哦?” “嘘!”意映将手指比在嘴唇上,侧着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防风邶垂眸看着她微微嘟起的小巧薄唇,喉头急促滚动了一下。 糟糕,又有点想亲了。 意映用口型无声地问他:“你听到了吗?” 他当然听到了。 有人在靠近。 蹑手蹑脚,鬼鬼祟祟。 怕是想要听墙角。 他冲她笑笑,眼神示意她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意映会意,先是拉开了柜子门打算钻进去,然后看着被她买的衣服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陷入了沉默。 看来要塞不下了。 要给他再添置一个新的衣柜。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却找不到什么能躲的地方,一转身瞥到了他的床榻,连忙掀开帷帐钻了进去。 她钻进去后,两个人都是一愣。 我的妈呀,我钻到了他的床上! !她爬上了我的床! 意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脱鞋,也太不讲究了,于是飞快地脱下了鞋,探出头来想悄悄塞到床底下。 然后和他撞了个正着。 他正来端床边的洗脚水,一弯腰。 “砰!” 两个脑袋碰到了一起。 嗷~~好硬啊!撞得她差点叫出声。 手一滑,差点把鞋子丢进了他的洗脚盆里,还好他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的鞋子,又七手八脚地塞到了床底下。 两颗脑袋面红耳赤地飞速逃离。 她猛地缩回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然后才想起这是他的被子!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果然好香! 他猛地站起了身走了两步,然后才想起自己是来端洗脚水的,连忙又转身回来,端起洗脚水,故作淡定地走到门前—— 迅速把门拉开,哗啦一声把一盆洗脚水泼在了门口。 “啊!”门外响起一声惨叫。 “呀!”防风邶也好像被吓了一跳。 “哪里来的毛贼!”他也没看清是谁,条件反射一般反手将洗脚盆“当啷”一声用力砸在外面那人头上。 “嗷——”那人惨叫一声跌坐在地,眼看防风邶还要再敲第二下,吓得连连求饶,“别打了!别打了!二公子!是我!不是贼!” “谁!”防风邶定睛一看,仿佛这才看清楚这人是谁。 哦,是防风哲的贴身小厮之一,名叫长天。 果然不出所料。 防风哲到现在还瘫在床上呢,每天睡得昏天黑地,应该顾不上想报复他的事。 但防风夫人每天都会去看看她这个可怜的儿子。 “长天?怎么是你?”防风邶一脸狐疑,假装十分意外,“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啊……我……路过……”长天浑身湿淋淋的,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脑瓜子被敲得嗡嗡作响。 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连连道歉,还不忘趁机往屋里扒了一眼。 妈的,什么人也没有,都怪那臭丫头诳我,害得他白吃了一嘴洗脚水! 真晦气! 噗噗噗! 长天一边往回走,一边疯狂吐洗脚水。 妈的!二公子下手真狠,害得他走路都有点头重脚轻,晕头转向。 殊不知没有直接敲晕他,已经是二公子留给他的体面了。 毕竟敲晕了还得把人送回去。 长天直到坚持走回去才晕倒。 第88章 做贼心虚 意映躲在他的被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努力憋笑。 哈哈哈哈哈哈妈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二哥也太狗了吧! 防风邶掀开床帷,拧着眉头,看着他的被子团成一团正在诡异的颤抖。 他一把掀开被子,看到意映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见那贼人走了,她终于放心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防风邶无语地坐下来,说:“你引来的?” 意映无辜地摊手:“我不知道啊。” 防风邶翻了个白眼:“你会不知道?” 意映乖乖坐好,老实交代:“我也只是怀疑。” 防风邶洗耳恭听:“说。” “你让红绳来跟我坦白,也是想让她来提醒我的吧?防风哲既然找了你身边的红绳,说不定也会找我身边的人。” “也许我身边有人透露了什么信息,防风哲才会这么笃定你有问题?” “我问过流霜和沉璧,她们都说没有人找过他们打听什么。也许是防风哲忌惮我,不敢找她们问话,也许,是她们有人说了谎。” “我不如趁机多来找你几趟,看看有没有人搞什么小动作出来,呵,果然。”意映虽然在笑,但却难掩失望的神色,被信任的人背刺,这种感觉果然很不爽。 防风邶有心逗她,故意板起了脸说:“原来你不是真心想来找我的?” “我当然是真心的!我本来就是来想见你!钓鱼只是顺便。”意映立即拉住他的胳膊摇啊摇。 “好了。”防风邶敲了敲她的脑袋,“说吧,你在怀疑谁?” “沉璧。”意映神色严肃下来。 “她对你有意,很可能会为了得到你做些什么……但我觉得她看不上防风哲,而且她是喜欢你的,应该不会对防风哲说出对你不利的消息。” “那可不见得。”防风邶不以为然。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喜欢的人不顾一切的好。 意映说:“不管是不是她,你都要小心她一些,我这边也会盯着她。” “嗯。”防风邶答应,沉璧的水平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他认真地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我准备去会一会无妄墟。” 意映怔了怔,说:“你要去做杀手了?” 防风邶点点头,淡淡笑道:“防风谷的钱不好赚,若是无妄墟的钱好赚,我便去做杀手。” 防风谷这次一定也让他伤透了心,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为防风谷那样劳心费力。 赚谁的钱不是赚呢? 但他的伤才养好没多久,意映还是有点担心,她点点头:“好。你要小心,可别再受伤了。” 防风邶点头答应。 “静姨这些天怎么样?” 防风邶叹了口气:“她的身子还是不大好。但是她的话比从前更多了,总是唠叨我。” 意映笑道:“当娘的,是在乎你,担心你,才会唠叨你。” 防风邶脸上沁出一抹幸福的笑:“嗯,我知道。” “她都唠叨你什么了?” 防风邶回想起母亲唠唠叨叨那些话,耳朵突然一红。 娘最近总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娘说要对自己好一点,自私一点也没什么,要学会好好爱自己,才能好好爱别人,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千万要抓住不要放过。 娘还告诉他,要怎么做才能把喜欢的人追到手,要让人看到你的好,爱要说出来别人才会懂。 娘还说她是当娘的,他是个男孩子,好多话按理不该她跟他说,可是他爹又指望不上,还得她这个当娘的操心。 娘希望他能快点讨个老婆回来,她好着急抱孙子,甚至还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生孩子…… 越想越觉得脸红心跳。 防风邶看了意映一眼,吞了吞口水,撇撇嘴道:“是我娘跟我说的秘密,我才不告诉你。” 意映不知道他想到哪去了,还在为他有了母亲而开心,认真地说:“那你就把母亲的话都牢牢记在心里,好好照做就是了。” “……”照做吗?现在还不太敢…… 意映还在自顾自地说:“我也不好去看她,明天,我再给她做些药送过去。” 她下意识又裹上了他的被子,好像那是她的被子她的床一样。 一想到这被子早上还裹在自己身上,现在却裹着她的身子……他的耳朵更红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弯腰取出她的鞋子,掀开她身上的被子,说:“快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睡觉啊! 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他的床上,意映不禁也有些脸红,她连忙飞速穿好鞋子跑了回去。 意映若无其事地翻回折柳苑,正见到沉璧神思不属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沉璧见到她,明显心虚了一下。 意映问:“大半夜不睡觉,你瞎溜达什么?” 沉璧讷讷道:“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小姐怎么也没睡?” 意映坦然道:“我去看看二哥。” 沉璧无奈极了,指着砌起来的这堵墙说:“小姐,都这样了,你就不要总往是非之地跑了。” 意映幽幽地叹了口气:“二哥的伤还没好,我不放心啊。” 沉璧一愣,问:“二公子受伤了?” “是啊,前些日子怕你们担心,就没告诉你们。那天,二哥不仅被关了禁闭,还受了酷刑。” “什么!”沉璧震惊不已,不可能啊,受到酷刑的不是三公子么?怎么二公子也受了刑? “这些日子三弟被打到下不来床,就是因为他诬陷了二哥,二哥好不容易才验明了正身,证实了他纯属诬告。那么,他是怎么才证明了清白的?自然是扛过了酷刑。” “只不过把二哥那天挨的板子打回去,他才受了不到一半而已,就昏过去了。” “那一天,二哥被打得浑身是血,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可他却还一心惦记着他娘,怕她担惊受怕,让我替他回来安抚好静夫人,编个谎话把她哄过去。” “这样赤子心肠的人,明明只有一片孝心,他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可有些人却偏偏看不见,偏要把他当成敌人,偏要给他泼脏水,恨不得置之死地。” “总有些人为了一己私欲,蠢到被人利用当枪使,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意映的声音越来越冷,像是在说她,又像只是在对她诉说别人的不堪,语气嘲弄又不屑,仿佛已经对某些人失望透顶,厌恶至极。 沉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意映已经回房。 沉璧失魂落魄地呆立院中许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沉璧来到随心堂找二公子,说是替小姐来给他送参汤。 防风邶接过来,嗅了嗅说:“这不是小妹给我的。” 沉璧惊讶地看着他。 小妹对他喜欢的口味了如指掌,定然会做得很合他的口味。 小妹送来给他吃的东西,定然会掺入一些用各种灵药炼化的灵血给他滋补,他已经对她血的味道很熟悉了。 更何况,她给他的东西,从来都是亲自送来,定不会假手他人,尤其是她怀疑的人。 防风邶递回去,淡漠地说:“拿回去吧。” 沉璧说:“听说二公子受伤了,可有好些?” “已经好了。” 沉璧犹豫着将手中的食盒又推给他:“这参汤补血补身子很好用。二公子……” 防风邶没有接,淡淡地说:“小妹当时为了救我也受了伤,失了很多血,你可有给她熬过汤?” “什么?”沉璧一噎,完全没想到小姐也受伤了。 防风邶冷笑一声:“你若是真的有心,该多关心关心自家小姐。” 防风邶扭头回房,关上了房门。 沉璧怔在原地才转身离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89章 偶像来了 防风邶要去无妄墟了。 出门前,意映特意给他送了许多新做的药:“怕你受伤,多给你一些,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用不着。” “你又放血?”防风邶掀起她的衣袖查看,卷到了上臂也没有看到一丝伤痕。 防风邶有些惊讶:“你这次割在了哪里?” 意映无奈地抽回手:“你猜?” “快告诉我。”防风邶神色严肃。 意映说:“就是手腕,我现在用灵力疗伤比从前更快了,才不到半日,就恢复如初了。” 防风邶仍然很严肃说:“总是这样割自己,你不知道疼么?” 意映得意地说:“我想了个法子,每次都多吃一些止疼药,就不觉得疼啦!反正吃下去,也可以将药性炼化到灵血中,你将来把练成的药吃下去也能止疼。” 防风邶想了想,问:“你总是这样乱吃药,拿自己的身子炼药,不知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损害。” 意映愣了愣,倒是从未想过:“古籍上没有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该没有什么伤害。” “不行,你总是这样不听我的话,拿自己炼药,长此以往下去,定会有损身体。”防风邶伸出手来,“你把炼药的方子给我,让我去打听一下。” 意映妥协:“我听你的话,不再随意炼药了就是。” 防风邶勾勾手,很坚持:“给我。” 意映拗不过他,只好翻墙回去把炼药的方子拿来给了他。 防风邶又叮嘱她:“在我打听清楚之前,你不许再炼药。” “哦。”意映推着他往外走,“你快去忙吧!早去早回!” “……” 防风邶来到集市拐角处的一家食肆门前,歪头看了一会儿牌匾——五香斋。 他记得,去年他和意映逛到过这里。 当时两人就觉得,这里的茶点小食并不怎么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得下去的。 原来是靠副业。 见有客人来,店家只是抬眼扫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问:“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 防风邶说:“我要买香。” 店家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您搞错了,客官,我们这里是食肆,不卖香。” 防风邶轻笑一声:“是吗?可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香,特别好吃,好吃到要命。” 听他说出了暗语,店家更是惊讶。 他们这里向来是熟人引荐,可这人竟是自己找过来的,他将信将疑,不想把生意赶出去,又担心他来者不善,不敢在外面接待他,就把他引到后院。 防风邶一眼就察觉到,这里藏着杀人的机关。 店家笑问:“您是……听谁说的?” 防风邶仍是笑:“他们已经是死人了,不重要。” “……”店家干笑了两声,想要引他继续往里走,只需再走两步,他就会触发机关。 防风邶上前一步,笑眯眯地说:“我要见你们主人。” “我们掌柜?您等着,我这就去叫。” “我是说,无妄墟的主人。” “……”店家还没反应过来,防风邶的眼睛已经变为妖瞳,放出红光。 可他只是负责这个据点的一个小喽啰,怎么可能知道无妄墟的主人是谁。但他知道他的上线怎么找。 于是在搜魂术下,吐出了他上线的联系方式。 防风邶很有耐心,就这样一级一级地往上找。 如是往上找了五次,终于找到了无妄墟北地的负责人——九霄。 他猜测,九霄应该已经是无妄墟的核心人物之一了。 为表尊重,这次他没有直接动用搜魂术。 九霄是个女子,是无妄墟核心人物中的唯一一位女子。 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她都会觉得意外,或是不屑,或是揶揄,或明或暗地含沙射影,说她是靠出卖色相才会混到这个位置。 就因为她是女子,长得很美。 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这人见到她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倒是九霄见到他之后愣了愣,这气息有点熟悉,不确定,再看看。 她又凑近了些嗅了嗅,确定了! 她震惊道:“九头妖?” “你认得我。” “真的是你!” 防风邶也嗅出了她的气息:“你也是妖族。” 原来是同类,那就不奇怪了。 此时的九头妖还没有后来那样名震海内,她知道九头妖,是因为她是妖族,妖族对于这位天地间唯一一位九头妖,都存在着骨子里的好奇与敬畏。 除了妖族之间天生的血脉压制,还有另一个原因——九霄是无妄墟的高层,无妄墟和离戎氏打交道不少,因此也知道地下死斗场开办以来,九头妖是唯一一个活着杀出死斗场的妖奴。 九霄还记得她听到这个机密后,第一反应是——(⊙o⊙)哇!不愧是九头妖,我们妖族的第一传说! 当然无妄墟让她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让她骄傲的,而是要让她多留意一下她的地界,万一能抓到九头妖,交给离戎氏,既能送个大人情,还能血赚一大笔金子。 所以九霄认真记下了九头妖留下的气味。 九霄存了私心,她只是想万一遇到了九头妖,起码能第一时间认出自家偶像。 至于抓不抓,那就是两说了。 本来她就抓不住,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维护心目中的偶像,她原本就不打算抓他。 如今见他是个美人,她更不会舍得抓他了——虽然他戴着冰霜面具,但露出的五官和轮廓,走路时的身姿,说话时的声音,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个绝世大美人。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传说中的海底妖王竟然长得如此绝色。真不愧是天地之间唯一一个九头妖。 她以前一直脑补他的人形是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壮汉。 妖族化形的颜值是依照本体的颜值来的,这说明他的本体就是一只漂亮的九头蛇。 也不知会有多漂亮! 九霄看着他笑得荡漾。 九头妖歪头审视着她,总觉得她这种眼神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九霄电光火石间就做出了决定,她不会抓他,但也不打算放他走了——九头妖神出鬼没,自他逃走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或者是,没人见到他之后还能活着回来告诉别人。 如今这人居然主动出现,她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这么牛叉的杀神,最好能让他为无妄墟所用,有他在,他们无妄墟就能彻底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年离戎氏放出那么高的赏金,引来那么多高手都抓不到他,一百多年过去了,如今他不知又强了多少倍,就更别想了。 但那高额悬赏却还在。 只要让人知道他重现大荒,必然会有人想起这个悬赏,必然会前仆后继来追杀他换钱。 “你竟然主动现身了,你知不知道,你可被高额悬赏呢!” 九头妖开门见山:“我要见你们无妄墟的主人。” 九霄心中一动:“你见他做什么?” 九头妖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追问:“你能联系到他么?” “怎么,你是想和他分一杯羹么?” 九头妖漫不经心地笑道:“没错!” 不是吧!不是吧!九霄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留下他,他竟然就是冲着无妄墟来的。 九霄笑得更灿烂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晚,心中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能不能让我见到他?痛快一点。” “我带你见他,有什么好处?”九霄笑吟吟地问。 “好处去问你家主人要。你若是不带我见他,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些坏处。” 九霄兴致勃勃地靠近他问:“是吗?久闻九头妖的大名,今日难得一见,我倒是真的想领教一下,九头妖的手段,究竟有多坏?” “我没功夫陪你消遣。”在她靠近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几支冰霜利刃瞬间出现在她的命门处。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九霄有些幽怨,她不过就是想调戏他一下嘛! 九霄退了几步,妥协道:“看在你我同族的份上,我带你见他。若是他要抓你去换赏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九头妖轻嗤一声:“那就要看你们抓不抓得住我了。” “……”不愧是你,这狂妄嚣张的姿态她喜欢极了。 第90章 凤凰开屏 九霄是北地很多歌舞坊的掌柜。 于是她和防风邶约好这天晚上子时在她的歌舞坊明月阁见面。 明月阁的位置距离防风谷很远,已经接近中原。 防风邶方向感很强,骑着飞毛腿,很快就找到了明月阁的所在。 他幻化出冰霜面具,来到明月阁。 迎客的小姐姐见到了生面孔,兴冲冲地冲过来揽客:“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吧?喜欢什么?我们这里的歌舞可是最好的……” “有酒么?” “有啊!公子想要什么酒?” “最烈的酒。” “好嘞公子!您是一个人么?在大堂还是去雅间?” “交辉庭。” 交辉庭!那是她们主人会客时才会用的独门庭院,外人是不知道的。 小姐姐神情瞬间肃重,向他福了福身:“奴家莲衣,特地在此恭候公子,公子这边请!” 防风邶淡淡道:“多谢。” 莲衣姑娘引着他穿过热闹的小楼,进了后院,左拐右拐绕进过了一处小拱门,门外另有一方天地,几树红梅开的正好,掩映得这处院子格外清雅,与热闹的外院仿佛是两个世界。 莲衣停下脚步:“就是这里。” 莲衣推开门,引防风邶进来,见九霄和一个男人正在喝酒。 男人戴着赤红色的火纹面具,瘫在软榻上,喝酒正酣,并不看他。 九霄回头看了防风邶一眼,笑道:“哟!你来了。不早不晚,倒是准时得很。” 男子浑不在意地抿了一口酒,不满道:“准时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九霄言笑晏晏:“是你来的太早了。人家明明准点来的。” 男人对答:“美人相约,我当然要早点来。” “是吗?这么想我?” “是啊!朝思暮想。” “那怎么我不约你,你也不来找我?” “……” 这两人一唱一和,打情骂俏,防风邶视若无睹,丝毫不觉得尴尬,也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喇喇地坐在了男子对面。 男子这才正眼瞧了他一眼,愣了愣,才想起来解释:“害,我这不是……太忙了吗?” 九霄吐槽:“你的美人太多,确实是忙不过来。” “你还说我?明明是你的美人太多,”男子用眼神指了指防风邶,开着玩笑,“我看,若不是这位美人要见我,你根本想不起我来。” “……”防风邶瞥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莲衣进来,奉上防风邶点的烈酒,刚要为他斟酒,九霄挥手让她退下,抬手打算亲自为他斟酒。 防风邶却自顾自地拿过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男子有些幸灾乐祸:“看来这位美人不想搭理你啊。” 九霄并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本来就不是来找我的。” “他不是因为你来的么?” 九霄白了他一眼,正色道:“我可不敢跟他乱攀关系。你可别坑我!” “这么害怕他?” 九霄幽幽地叹了声:“是敬畏。你不懂。”说着笑嘻嘻地端起酒杯,对防风邶说:“我敬你一杯。” 防风邶举杯向她虚虚一点,算是碰过杯了,仰头一饮而尽。 九霄喝完酒,对男人说:“正式介绍一下,这位美人就是传说中的九头海妖。” 又对防风邶指了指对面的男子说:“这位美人就是传说中的无妄墟主人——他是一只花凤凰。” “……” 防风邶没有感受到同族气息,不是妖族,是神族。 原来是凤凰一族。 凤凰一族偏居西南,不问世事,已经多年不见踪影。 这位花凤凰绽开笑颜,抖了抖有些皱了的衣摆,好似抖了抖身上漂亮的羽毛,凑近九霄问:“那你觉得,我与他,谁更美?” “……” 九霄笑吟吟地看了看花凤凰,又看了看九头妖,毫不迟疑地说:“他美。” “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女人。” 九霄不搭理他,笑着问防风邶:“九头妖大人,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 防风邶啜了口酒:“你们看起来很无聊,是生意太少了吗?” 花凤凰百无聊赖地说:“确实无聊。已经很久都没什么乐子给我看了。” 九霄嗤笑:“怪不得今日我一叫你就来了。原来是想找乐子了?” “还是你懂我。我听说我们无妄墟悬赏最高的九头妖居然要自投罗网要来见我,当即就坐不住了。” 防风邶漫不经心嗤笑一声:“这也算是罗网?” 花凤凰探究的眼神袭来:“你的悬赏一百多年来一直是最高的,你单枪匹马来赴约,就不怕我们把你交给离戎氏换赏金?” “你们不会的。” 花凤凰挑了挑眉:“你就这么笃定,我们抓不住你?” 防风邶点点头,补充道:“我更笃定的是,你们不会抓我。” “为什么?” “因为,他们如今已经不敢收我了。” “倒也是,当年你都能徒手杀出来。如今你恐怕能徒手拆了他们的死斗场。” 眼见他们两个你来我往说的有来有回,九霄幽幽地对花凤凰道:“所以你早早赶来,并不是来看我的,而是着急见他?” 花凤凰正色道:“瞎说!你们两个我明明都想见!” “……” 九霄又问花凤凰:“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有点意外。我怎么也没想到,九头妖是个美男子啊!我还以为是个凶神恶煞的猛男呢!” “原来你喜欢猛男?” “……” “虽然他长得美,但是他杀人挺猛的。不信,你可以看看他在死斗场的战绩。” 花凤凰喝了口酒,深情忽然严肃下来,点了点头:“我信。我亲眼看过他的死斗,不下三次。” “什么?”九霄震惊。 防风邶淡漠地喝了口酒。 九霄问:“什么时候的事!” 花凤凰笑眯眯地说:“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也还没有无妄墟。”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你也从没问过啊?” “……” 防风邶淡淡地说:“若是再不说正事,我就要回家了。” 花凤凰看了他一眼,噗嗤笑了:“美好的夜色才刚刚降临,你怎么这么着急回家?莫非,家中藏了美娇娘?” 防风邶喝完酒,站起身准备走。 九霄连忙起身拦住他,白了花凤凰一眼,嗔道:“好了,别贫了!快说正事吧。” 花凤凰不满地嘟囔道:“谁才是你的主人啊?” “装什么装?你对他不感兴趣么?” “是他要见我!明明是他对我更感兴趣!” “……” “那行,你若是不感兴趣,你先回吧,九头妖大人,咱们两个聊聊。”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 九霄赶人:“你怎么还不走啊?” 花凤凰无赖地往榻上一躺:“我千里迢迢赶过来,怪累的,懒得动。你们聊,不用管我。” 九霄无语地翻个白眼,请防风邶坐下:“九头妖大人,说说吧,你要见他,想说什么?” 防风邶坐下就直接问:“无妄墟的赏金是怎么算的?” 花凤凰嚯地坐起来:“你要做杀手?” “如果条件合适的话。” “那若是条件不合适呢?” “那就去别处做杀手。” “……”九霄有些无奈,“也是,不管你去哪儿,都会是我们的头号竞争对手。” 花凤凰又不满了:“你是哪头的啊?” “我当然是九头妖大人这头的!”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没办法,顶级的杀手才是我们这行最稀缺的。”九霄摊了摊手,转而又问防风邶,“你为什么想做杀手?” “杀手来钱快。” “……”好耿直的理由。 花凤凰来了兴致:“你很缺钱吗?” “你会嫌钱多嘛?” “……” 第91章 入股不亏 图钱就好说了。 九霄连忙说:“那你可来对了,无妄墟有的是钱!我们的条件是最丰厚的!” “说说看。” 无妄墟的杀手分为五等,甲乙丙丁戊,九头妖自然是甲等。甲等杀手的出场底金根据排名来定,每单最低五百金。杀手榜上的第一名,请他出手底金是两千金起步。 每一单按照刺杀对象的身份和身手估算难度,加成在五百金到上万金不等。当然,也看雇主的报价,自然是报价越高,赏金越多。 另外,无妄墟也会发布各式各样的悬赏任务,赏金有金银,也有各色稀有的武器、宝物和药材,杀手们可以按需揭榜。 “杀手的身份你们能保密么?” “当然。这是为了杀手的安全,也是为了我们无妄墟的安全。杀手暴露了,我们就都有可能暴露。” 花凤凰突然开口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们的组织很严密,可竟然还是让九头妖凭一己之力找到了他。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九头妖勾起嘴角:“这就是我的事了。无可奉告。” 花凤凰难得好性子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哪里出现了漏洞。” 九头妖冷漠道:“那就是你们的事了。与我无关。” “……”好想揍他,花凤凰挑眉,“那我们的条件,你可还满意?” “还不错。” “还有其他问题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那我就叫你花凤凰了。” “……”花凤凰忙说,“我叫忘川。还有问题么?” “我的悬赏赏金是多少?” 九霄解释说:“一百多年前,自你逃出后,离戎氏请我们发了一条悬赏追杀令,赏金万金。不过,大家都听说过你的战绩,没人敢揭。后来离戎氏涨到了十万金,陆续有人揭榜,但是,根本没人能找到你。” 忘川默不作声地看了九头妖一眼,九头妖淡漠地品酒,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 九霄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有人说你在海底,也有人说你在极北之地,都是根本没人能去的地方。是真的吗?这一百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九头妖怼回去:“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九霄白了忘川一眼,这句话明明刚刚是他怼的人家,怎么怼回到她这里了。 花凤凰摊摊手,谁让你跟我是一家的呢? 九霄又问:“那,你现在又为什么会主动现身?” 九头妖双手抱臂:“无聊,闲着没事找点事做。顺便赚点钱。” “……” 忘川沉吟道:“你既然想跟我们合作,一定有你的条件。” “我有三个条件。” “说说看?” “第一,撤除对我的悬赏追杀令。” “呵,你不是不怕他们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悬赏在,麻烦就在。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为悬赏来杀我的都是你们的人,来多少,我杀多少。损失的是你们,麻烦的是我,何必呢?” “有道理。”花凤凰看着他若有所思,笑了笑说,“但我只撤这一次,日后若是再有雇主要发高额悬赏追杀九头妖,或者你背叛了我们,我们可没道理不发。” “只要你们不背叛我,我是不会背叛你们的。” “好,这个条件,我答应。第二个条件呢?” “从今往后,凡是乙等以上杀手要杀的名单,我要知情。” 九霄疑惑:“为什么?” “你只说答不答应。” 九霄有些为难:“这些都是机密。” “我只想知道都有谁要被杀,其他的,我不关心。” 九霄思索道:“你是怕有你在意的人会被追杀?” 九头妖喝了口酒,慢条斯理地说:“乙等以上,追杀的都是有些身份和难度的人,说不定,我还能去抢人头。” 忘川喷出一口酒。 九霄瞪了忘川一眼,对九头妖说:“只要不泄露这些消息,这也不难。但是,我只能给你北地的名单,我这里只有北地的消息。” 九头妖又看向花凤凰。 忘川:“别看我,全大荒的消息那么多,我可没功夫关心,更没空给你整理。” 九头妖思索片刻:“也罢,反正我如今也只在北地活动。若以后我出了北地,你得配合我。” 忘川气急败坏:“到底谁是主人?” 九头妖幽幽地说:“我可从没说过把你当主人。” “……” 九霄白了忘川一眼,嘲笑他:“你想当九头妖的主人?不要命了?”九霄敲了他脑袋一下,“你清醒一点,我们只是合作,互利共赢而已。” “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要用强了。” “你威胁我?” “是啊。” 忘川冲九霄告状:“他竟然明目张胆地威胁我!” “……” “我看起来很废吗?” 九霄翻了个白眼:“还用问么?” “……” 九霄很感兴趣:“你很想试试九头妖的手段么?正好,我也想开开眼。” “你怎么不自己试?” “我试过了,然后就乖乖带他来见你了。” “……” 忘川耷拉了脑袋,好像耷拉着羽毛:“好吧。我答应。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除了赏金,我还要入股分成。按我的业绩分成。” “你拿什么入股?” 九头妖脑袋一歪,非常欠揍地说:“我。” “……” 九头妖扬起嘴角:“我就是最好的本金。” 忘川气笑了,指着九头妖对九霄说:“你瞧瞧?什么叫做蹬鼻子上脸?” 九霄笑眯眯地说:“和九头妖谈生意,哪有这么容易?我以为你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忘川气道:“他这是想空手套我的钱啊!我凭什么答应?我长得很像个傻子吗?” 九霄连连点头:“挺像的!” “……” 九头妖气定神闲地喝了口酒,不紧不慢地说:“你是个生意人,不会算不清楚,相比我能给你们带来的收益,你们给我的分成,不过只是九牛一毛。” “据我所知,大荒内有很多报价很高的单,难度很大,你们根本没有人能完成。” “大荒杀手榜上,虽然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你们的人,可他们的水平相差并不大。你们的第一名也只是徒有虚名,一不小心就会掉出前三甲。” “无妄墟,需要一个一骑绝尘的天字一等杀手。没有人能超越的那种。” 忘川定定地看着他说:“你是这个天字一等么?” 九头妖回答:“你不信可以试试。” “好。我这里正好有个无人敢接的单,不如给你试试?” “说。” “离戎氏的族长,离戎诲。” “?” 第92章 他有软肋 九霄震惊:“?!” 九头妖凝眉疑惑:“你们不是和离戎氏有合作么?” 忘川混不吝地笑笑:“是啊!所以这单没人敢揭!给我愁得不得了!” 九霄不解地问忘川:“那你为何要揽下这单生意?” “有人要给大价钱,岂有不赚之理?” 九霄急道:“那万一失手了,不但钱赚不到,还暴露了我们,岂不是正给了他们对付我们的把柄……” “万一事成了呢?”忘川喝了口酒,笃定地笑笑。 “事成……”九霄若有所思,“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才要找个不会失手的人去杀他。”忘川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只言片语间,九头妖想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纠葛。 离戎诲定然是与无妄墟有了利益冲突,甚至是对无妄墟有了威胁,忘川想借机除掉他,离戎氏族长一死,必会乱一阵子,他们再趁机扶持新任族长上位,新族长必然会对无妄墟有所倾斜。说不定这个出大价钱要杀他的人,就是这位新任族长。 而九头妖原本就和离戎氏有仇,此前也被无妄墟悬赏追杀,没人知道他已经和无妄墟达成了交易,即便失手,在外人看来,也是九头妖和离戎氏的恩怨,和无妄墟无关。 忘川的如意算盘响到他九个脑袋都听到了。 想借他的刀,黑吃黑。 但他不在乎,反正,他不会失手。 “好。我接了。” “好,九头兄就是爽快!” “……” 九霄问:“那个……敢问九头妖大人尊姓大名?” “是啊!我总不能一直叫你九头兄吧?” “那就叫我——九命吧。” “九命?” 忘川:“九头妖,九条命,这么直白的名字么?” 九霄愉快地表示:“多威风的名字啊!我叫九霄,你叫九命,一听就是一伙的!” “你又在攀关系?人家认你么?” “你都叫上九头兄了,不也在攀关系么?” “你们做你们的生意,我赚我的钱。没必要论什么关系。” 忘川嘲笑道:“哈哈哈,你瞧,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九霄无语:“……你没听懂吗?他把我们归在一起,他是看不上我,那也是连你一起看不上。” “……” 九霄举杯,向九命敬酒:“不管怎样,欢迎九命大人与我无妄墟合作。” 忘川也举杯,主动碰了碰九命的杯:“得君相助,我们无妄墟,如虎添翼。” 九命笑了笑,和他们碰了碰杯。 忘川正色道:“九命兄弟,那我就——提前预祝你,此次出手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九命淡淡一笑:“那是必然。” 三人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气势。 九命放下酒杯,一句话打破了氛围:“说说吧,这一单多少钱?扯这么多,是不是想赖账?” 忘川:“……” 九霄尴尬的笑笑:“怎么会呢?” 九命毫不客气:“我可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你是不是要多给些奖金?” 忘川眉头抽了抽:“……这是自然” 九命面不改色:“所以,酬劳怎么算?” 忘川打着哈哈:“我手头没带契据,具体数额记不清了,下次……下次算好了告诉你。” 九命点点头:“嗯。那就等你算好了,付了定金,我再琢磨如何动手。” “九命大人,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九霄:“你这话说的,我们无妄墟岂能让高人吃亏?” “也是,摇钱树,要好好供着才好。” “……” 正事谈妥,九命起身离开。 两人没有送他。 他们这行,从不告别,已经成了习惯。 九命早已离开,九霄还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发什么呆呢?你真的看上他了?” “我只是感慨。” “感慨什么?” “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他。九头妖,是我们妖族的传说。神秘、强大、可怕,却又让人好奇、向往……今日,他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面前……而且,不但没有让我失望,反而还有点惊艳……” “你果然还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色!” “算了,你这个肤浅的男人!说了你也不懂。”九霄白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忘川也不恼,笑嘻嘻地喝酒:“我懂,怎么不懂?……就和我们神族的传说一样嘛!谁家还没有个传说了?” “你真的看过他死斗么?” “当然是真的。” “不可能,你若是那时就见过他,怎么会不知道他长得很美?” “你又不是没见过妖奴死斗,那个时候……他们都是脏兮兮臭烘烘的,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哪里能看得出好不好看啊?” “……” “怎么?他的美好形象破灭了?” “怎么可能……就是突然更感慨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感慨,都不像你了。” “你懂什么?这才是我。”九霄嫌弃地说,“你当年就认识他了?” “怎么会?我看过的妖奴死斗不下百场,谁会因为几场死斗就去认识一个妖奴?”忘川感叹道,“但他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真是可惜,你当年实在是有眼无珠,错过了这尊大神,如今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 “那他还记得你么?” “我怎么知道?应该不会记得了。” “也是,每次来看死斗的人那么多,都是拿钱看他们用性命取乐的。他不知有多厌恶你们这些看客呢!” “好像你没去看过一样?” “我的心态和你们这些神族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不也是去里面挑一些强的赎出来,给你做杀手,或者打手。不是照样要卖命?” “当然不同。最起码,他们有自由,可以选择卖命,也可以选择拒绝。用命换来的钱,也是自己的。” “嗯,所以现在,无妄墟有不少妖族都是你的心腹了。” “你担心我篡你的权?” “怎么会?我上赶着让你上位,你都不肯!我求之不得你来篡我的权呢!” “哼,你心里清楚就好,谁稀罕你的那点权力。” 忘川笑笑,又说:“今天不虚此行。收了他,不亏。” 九霄得意极了:“那当然,我的眼光从未错过,我是不是立了大功?” “大功一件。” “你怎么奖赏我?” “奖励你今日侍寝如何?” “滚!” “那我给九霄大人侍寝如何?” “……说点有用的!” “那就,奖励你来总坛做我的副手,如何?”忘川正色道。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这个想法了,但九霄有自己的想法,一直拒绝他,他趁机再次郑重地发出邀请:“跟我去总坛吧,我需要你。” “我考虑考虑。” 见九霄态度有所动摇,忘川高兴极了:“好,那你要考虑多久?” “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算。” “……”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立血契?” 忘川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看上他了?原来,你的心还是在我这里的!” “无妄墟也是我的事业,我自然要考虑无妄墟的利益。他这样的人,我们完全拿捏不住,不得不小心。” “血契牵制不住他。就算把他的血契发到全大荒,有人抓得到他么?” “你另有办法牵制他?” “没有。” “……” “这不是还有你么?” “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和他是同族,趁他比较信任你,赶紧打探一下他有没有什么软肋?” “软肋?” “比如?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家?他的家在哪里?有没有什么家人?” “哦~你是说嫂子!” “你就这么执着于这个嫂子?怎么?当成情敌了?” “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所以,还得请你多留意,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我可不保证能打探出来,他不会信任任何人。弄不好,还会反目成仇。” “尽力就好。也不过是想要找个把柄牵制一下他,不是真的要做什么。我也只是猜测,不见得真的有这么个软肋。” “一定有。这就说得通了,他明明不在意被悬赏追杀,可他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撤除追杀令——说不定,他是怕身边的人被他牵连。” 忘川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第二条,说是要去抢人头,可我总觉得,他是想暗中留意有没有他在意的人被追杀。所以,他一定有在意的人。” “有软肋的人加入这一行,可不太明智。” “他可是九头妖。他能消失一百多年没人找得到他,他在意的人,也是能藏得住的。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他现了身,就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你有方向吗?” “我要先查一查,这几年背叛或者失踪的杀手。他知道的不少,一定是内部泄露的。” 第93章 寻他晦气 意映这些天也没闲着,她将前些日子一边做任务一边游历积攒的好多千奇百怪故事素材整理了一下,开始为她的话本子事业奋斗。 她以游历中的所见所闻为素材,写了好多小故事出来,她便将这几个小故事整理在一起,打算便写一个“大荒八卦连载话本子”,起名《大荒秘辛》。 她断断续续攒够了六话的内容,每一话她都绞尽脑汁取了夺目的标题,什么“百骨镇三招见鬼,千娇门一发入魂”“声声娇吟深见骨,夜夜魅影晓无踪”“义父子云端跌宕,亲兄妹水底相缠”……无不令人想入非非。 但去看看正文,又不是那么回事,可又确实全是字面意思,让人无法指摘。 意映选出三话书稿,落上笔名“折柳”,投递给了防风谷周边的书局试试水。 接下来写些什么呢?她有些灵感枯竭了。 这天一大早,流霜就把意映薅起来见贵客。 意映睡得正迷糊,稀里糊涂地任由她们沐浴熏香梳洗打扮,人模人样地被推了出去,才知道所谓的贵客,原来是离戎氏的一位夫人带着儿子要来相看她。 “……” 就很无语,就很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打扮了!蓬头垢面出来才好呢! 反正她也不想嫁人!更不怕丢人! 总比被那个叫离戎治的lsp盯上好吧! 离戎治一见到她,眼睛就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般,言行举止油腻轻浮却还自我感觉良好,令她十分不适。 真不是谁浪荡起来都招人喜欢。 意映实在坐不下去了,于是称身体不适,早早回了自家折柳苑。 一边往回走,流霜和沉璧还在愤愤不平。 “什么世家公子,那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讲话那么轻佻,真是无礼。” “就是,这仪容气质比咱们家的公子一半都不如。”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太猥琐了!小姐,咱们得跟族长和夫人好好说说,千万打听清楚了。” “对!人品不好,门第再高,小姐你也不能嫁!对女子来说,结婚如同第二次投胎,你可千万要慎重!” “对!反正咱们神族花期长得很,小姐不要着急,哪怕挑个几百年呢,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嫁人。” “那可不行,几百年也有点太长了,好男人早就被抢没了!” “能被人抢走的,能是什么好男人了?” “……” “反正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太草率!” 意映噗嗤笑了:“好了好了!谁说要嫁人了!是谁推着搡着要我去见贵客的?怎么如今比我还生气?” 流霜气得红了脸:“还不是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还以为是多好的人物呢。” “那你可要长点心,以后千万不要被别人几句话就忽悠跑了。” “我才不会……不是,小姐,跟我有什么关系?在说你的事!” “你家小姐我聪明着呢!只有我忽悠别人,没人忽悠得了我!” “是吗?小妹忽悠了谁?”防风邶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几人齐齐循声望去,见他悠悠然从折柳苑中信步而出,好像他才是折柳苑的主人一般。 “二公子。”流霜和沉璧行了一礼,乖乖退下了。 防风邶走近意映,笑着问:“看不出来,小妹还骗过人么?不知道你骗了谁?” 意映笑笑:“我随口说说罢了,二哥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去相看离戎治了?” 不愧是她的好哥哥,明明是她被人相看,他偏要说成是她去相看别人。 意映抿嘴微笑:“二哥消息倒是灵通。” 防风邶说:“这母子俩要在咱们防风谷住上一阵子,父亲差人来说,让我随时准备着陪离戎公子好好玩玩。” 意映翻了个白眼:“呵!好大的架子,谁有工夫陪他啊!” 防风邶轻笑:“我也是这么回绝的。” 意映笑出了声:“你也不怕把父亲气着?” “他被我气着好多次了,应该早就习惯了。” 意映忍不住哈哈大笑。 防风邶也跟着忍不住笑起来。 意映又问:“这人住在哪里?” “怎么?” “我得绕着他走,免得碰到了觉得晦气。” 防风邶说:“我还以为你要去寻他晦气呢。” 意映被打开了新思路,点头称赞:“对哦,也不是不可以。” 防风邶笑道:“别,你可别去。免得回头被抓包,连累我。” 意映却兴致勃勃:“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你要来真的?” “那要看他了,他最好别惹我。只要他来招惹我,我就来真的。” 安安生生过了好几天,意映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她都忘记这个人了,谁知离戎治又来招惹她了。 意映最近十天憋不出八个字来,于是决定出来溜达溜达,换个脑子。 她正在好好地逛街,突然就被离戎治拦住了去路。 他在防风谷吃喝玩乐快活的很,每天都在搭讪新的漂亮姑娘,早把防风意映抛在了脑后。 今天突然在街上远远看到一个身量高挑、背影窈窕的姑娘,忍不住就想上前一探真容,见到真容以后更是兴奋,原来是防风姑娘啊。 离戎治突然从身后窜到面前来,意映吓了一跳,差点一个激灵用灵力把这人掀飞。 刚要动手,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就愣在了原地。 这人却难掩眼中的惊喜,冲她笑得荡漾:“防风姑娘,我们真是有缘。” 意映这才想起来他是谁。 她有些脸盲,除非长得特别好看的或者特别丑陋的能让她过目不忘,像离戎治这样长得特别正常的,她实在没法只见过一面就记住。 直到他露出格外猥琐油腻的笑脸。 除了离戎治,她没在别处见过了!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反思起来,自己以前对着防风邶犯花痴时,落在对方眼中是不是也似这般猥琐。 意映浑身打了个寒战。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多离谱。 以后一定要收敛,千万不能再败坏自己的形象了。 意映转身就走。 离戎治上前拉住她的手:“姑娘别走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意映甩开他,后退一步冷着脸道:“离戎公子,我们不熟,请你自重。” 离戎治见这个小氏族的小女子竟然敢给他甩脸子,有些不爽,阴阳怪气起来:“这几天听到一些传言,我还以为姑娘不在意男女大防呢。” 意映冷笑一下,当即怼回去:“这几天我也听到了一些关于离戎公子的传言,实在是不得不防。” 离戎治脸色一僵,转而又笑得不怀好意:“姑娘难道不明白?对我们男人而言,什么传言都不过是风流逸事,可对你们女人来说,若是有什么过火的传言,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意映抚掌嗤笑:“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可求之不得!看来得让传言再过火一些。” 离戎治一愣。 防风哲呼哧呼哧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离戎公子,你怎么突然跑没影了,急死我了,可算找到你了!” 离戎治找到了台阶,立即笑道:“这不是突然看到一位绝色佳人么?觉得熟悉,追上来一看,原来是令姐。” 防风哲这才看到意映:“姐……姐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是防风哲,意映眉头一挑,心想这可太好了,今天我就算捅破了天,也是连累防风哲。 真是一举两得。 算盘打好了,意映脸上笑眯眯:“原来是三弟在陪离戎公子。你可要跟紧了,千万别把人给丢没了。” “……”这话怎么哪里怪怪的? 今天的意映和之前上门相看时见到的端庄乖巧可人儿完全不同,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么? 离戎治突然觉得更有趣了,娶不娶的另说,他一定要拿下她。 于是他盛情邀约:“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防风小姐不如跟我们一起玩?” 他原以为会遭到拒绝,哪知意映唇角一勾:“离戎公子喜欢玩什么?” 这是答应了? 离戎治一愣,连忙说:“防风小姐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好,这可是你说的!” 她就等他这句话呢。 第94章 射他脸上 原书中的离戎氏,笔墨可谓不少。 但意映看着看着眼睛就被相柳完全吸引走了,至于其他角色完全是一目十行,看完就忘了。 对离戎氏,她只记得他们开遍大荒的地下赌场和死斗场,地下生意做得很大,黑白两道通吃,祖先是双头狗,却不乐意让人提。 离戎氏的族长离戎昶,和涂山璟是一对“狐朋狗友”,他一直在撮合夭璟。 嗑夭璟就嗑呗,还一个劲的踩相柳。 看得出来,离戎昶和相柳也很熟识。 为数不多知道防风邶就是相柳的人,离戎昶是其中一个。 他的大伯和相柳很是熟识,既是同袍,又是忘年交。 相柳并不在意离戎昶的拉踩,还很认同——他说自己本就不是适合女人跟的男人。 瞎说! 只能说他不适合有些女人罢了。 未必不适合我! 意映很不爽。 不只是因为离戎昶对相柳的态度。 也因为这个人对女子的态度,令人不适。 至于离戎治,书里没有,也不知和离戎昶是什么关系。 只是她这几天打问到,这时离戎氏的族长叫做离戎诲,还不是离戎昶。 离戎治是离戎诲的孙辈,是同辈中最小的嫡子,很是受宠。因此,家族事务完全不管,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拈花惹草,还没娶亲,都不知道藏了多少莺莺燕燕。 他母亲为了他的亲事操碎了心,门当户对的姑娘不乐意嫁他,乐意嫁他的他们又瞧不上出身。 思来想去想到了防风氏,地位不算高,但多少也是个氏族,族长的嫡女怎么也是倾全族之力精心培养的,想必不算差,带出去也有体面。 离戎氏如今已经越发显赫壮大,防风氏地位已远不如自家,一定好拿捏,一定不会计较自家儿子不成器,身后女人一大堆,还有几个私生子。 防风小怪确实不计较,但意映的母亲还是很计较的,她毕竟是当娘的,对女儿婚后过得幸不幸福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父亲没表态,只说要好好招待,离戎氏毕竟是大氏族,他对这桩婚事确实有些动心,但离戎治在家中虽然受宠,却没有实权,女儿嫁过去也带不来多大好处,因此他还有些犹豫。 母亲明确不同意,说女儿还小,不急着嫁人,更不支持女儿私下和他接触,免得败坏名声。 摸清楚他们的态度,意映也没什么顾虑了。 她决定放手好好寻一寻他的晦气。 虽说按照原剧情走向,她会嫁给涂山璟,爱上涂山篌,除了涂山氏,其他这些桃花都不足为虑,可她不知道在涂山氏之前都会有哪些人来求娶,更不知道那些婚事原本会是什么原因才没成。 她的婚姻大事到底是捏在父母手里,万一一个不小心,哪次应对错了,哪桩婚事不小心就成了呢! 这多麻烦啊! 意映决定使个一了百了的险招,那就是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眼看着意映带着他们离吃喝玩乐的地方越来越远,防风哲忍不住问:“姐,你要带我们去哪里玩啊?” “靶场。” “啊?” “离戎公子不是说,我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吗?我最喜欢玩的,就是射箭,你们不知道吗?” “……” 防风哲心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喜欢打架呢,可是这也不适合约会玩啊? 怎么不适合呢?她和防风邶约会的时候没少玩啊! 防风哲心想,离戎治应该不会射箭,总不能去看人家丢人吧!于是赶紧阻止:“离戎公子,我带你去勾栏玩吧,咱们昨天就约好了……” 离戎治确实不会射箭,他不想丢人,眼看就要变卦。 意映笑容灿烂:“怎么?离戎公子不会射箭吗?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射箭很好玩的!” 是真的很好玩! 尤其是教喜欢的人射箭,更好玩! 离戎治被这笑容迷了眼,一想到她若是教自己射箭,那势必会有很多肢体接触,立即动了心,笑得更荡漾了,当即点头答应。 防风哲拗不过离戎治,只得随他去了。 靶场。 和离戎治想的不一样。 “射靶子多没意思啊!”意映笑吟吟地张弓搭箭,然后转身对准了他,“我平时都是射人玩的。” “?”离戎治干笑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防风小姐真会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意映瞄着他,一本正经地笑。 “而且,我喜欢闭着眼睛射。” 意映笑吟吟地闭上眼睛,手中用力,拉满了弓弦。 “!” 这下防风哲也慌了:“姐,这可不能乱来啊!会出人命的!” “你闭嘴!不然我就换靶子了。”说着意映的箭转向了防风哲。 防风哲再也不敢作声。 离戎治趁机跑远,意映闭着眼睛,却再次精准地瞄上他,离戎治一惊,慌得左躲右闪,意映手中的箭始终循着声音精准地指着他。 “你敢射我,你不怕防风氏被我们家搞死!” “哦?你能做得了离戎氏的主么?” 意映的箭对准了他的脸。 离戎治崩溃:“我是离戎氏最受宠的嫡子!你不能杀我!” 话音未落,意映的箭破空而出,离戎氏转头就跑,意映的箭像是长了眼睛,预判了他的预判,追着他飞去,最后擦过他的耳朵尖,钉在了他前面不远处的大树上。 离戎治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回头惊魂不定地看着她。 “离戎氏的嫡子,都是这种货色么?” “你竟然真的敢射我……” “天地良心,我伤到你一根汗毛了吗?” “……” 意映瞄准了他的下半身,又闭上了眼睛:“听说你藏了好几个私生子。几个呢?” “没有!我没有!” “撒谎。” 意映一箭射出,那支箭擦着他的大腿根飞过去,他的下半身一凉,只见裤裆已经被刮开一条裂缝。 他瘫坐在地上。 接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四肢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卷起,强行吊着他站起了身。 靶子哪有瘫在地上的,这还让人怎么射? 离戎治更是惊恐,他用灵力拼命挣扎,竟然根本挣脱不开她的灵力束缚。 这个女人!竟然恐怖如斯! 把这么个女魔头娶回家去,他还能有命吗!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该来招惹她! 意映幽幽的声音响起:“还不说实话么?到底几个?” 离戎治浑身都在发抖:“一……一个……” “又撒谎。” 意映的箭又搭了起来。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骗我几次,我就再射几箭。” “两个,两个!” “两次了。” 意映用灵力召唤出了一支箭架在弓上。 “五个,五个,真的是五个!” 意映的弓上骤然又多出了灵力化出的三只风箭。 一共五支箭呼啸而至,各自扯开了他的腰带和衣裤,最后一箭冲着他的脑袋飞去,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又突然上拐,射落了他的发冠。 “衣冠禽兽,不如不要衣冠了。” 从始至终,意映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最后剥落了离戎治的衣服,自然更是非礼勿视。 怪辣眼睛的,她才不想看。 她撤开了灵力,离戎治跌落在地,已经吓得失禁。 防风哲早被吓傻了。 他现在觉得,他的姐姐才是防风谷最恐怖的人。 嗯,这下离戎治肯定不敢娶她了。 应该没有人敢娶她了。 真好! 意映转头离开了靶场,心情大好,继续逛街去了。 第95章 二哥补天 她果然捅破了天。 防风小怪派她大哥防风峥带人来揪她的时候,她正心满意足地抱着两套新衣裳走出一家成衣店。 她心情大好,就去给防风邶买衣服,不小心看中了两套,实在选择不出来哪一套更好看,便都买了下来。 防风峥见到她气不打一处来,说:“人都得罪透了,你以为买两身衣服就能赔罪么?” “?”意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是给那个人渣买的了?” “那是给谁买的?” “给二哥……和大哥呀……”意映连忙转了个弯,当着大哥的面说两件都是给二哥买的好像有点过分,算了,那就勉为其难分给他一件吧。 防风峥一阵无语:“给我们买有什么用?现在父亲都要气死了!” 意映一听却乐了:“你若是不要,那我就两件都给二哥了!” “……”防风峥气得要跳起来了,“小妹!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乱子!好多族老都说要把你交给离戎氏处置!离戎氏定然不会让你好过的!” “嗯,你帮我把衣服拿回家去给二哥,我去议事堂请罪了。” “不用了,二弟现在也在议事堂里,正替你请罪呢。” “!!!”听到这话,意映终于不淡定了,“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请的哪门子罪?!” 议事堂里,防风小怪正在气头上,也吼出了一样的话。 防风哲跪得瑟瑟发抖。 防风邶跪得笔直,不卑不亢地说:“当然和我有关系。是我没有管教好小妹,还教唆她去寻离戎治的晦气。” “你你你!你有毛病吗?好端端的,干什么教你小妹去寻人家的晦气?” “因为我听到他说,他根本不会娶我们小妹,只是想玩玩罢了。” 议事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防风小怪闻言也脸色一沉,谢谢,他更气了。 若真是如此,以意映的性子,没有直接把箭射他脸上,已经是很给脸了。 防风小怪听到这话都想给他脸上射一箭。 离戎治丢了大人,当然不肯见人,出面给他讨公道的是他的母亲离戎夫人。 离戎夫人当然不肯承认:“你胡说什么!我们治儿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你怎么证明他没有说过?”防风邶轻描淡写地说。 离戎夫人气结,当即反问:“那你怎么证明,治儿说过这话?” “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防风小怪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问他:“你在哪里听到的?在场的都有谁?” 防风邶说:“五天前,父亲差我去一家歌舞坊办差,我在那听到有人提起我们家,就忍不住停下多听了几句。” “他说他母亲想要给他娶防风氏的嫡小姐为妻,可他根本瞧不上这种小氏族的女人,怎么可能娶她?” “他说在他眼里,防风氏的女儿和他以前玩过的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离戎夫人愣住,想起自己儿子确实夜夜流连歌舞坊,别说五天前了,他几乎每天都是喝晕了被架回来的。他喝大了就会口出狂言,这套说辞的确像是和他的狐朋狗友吹牛时会说的话。 “父亲只要差人去问问,那天和离戎公子一同吃饭的人,还有当天侍酒的人,就知道了。” 防风小怪脸色铁青,他五天前确实让防风邶去过一趟歌舞坊,心知多半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看不上我们防风氏,何必还要上赶着做这桩没太大好处的破亲事? 邶儿这臭小子也是,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别人羞辱自己家的话,说的这么清楚呢! 气死了! 话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似乎已经没有必要追究下去了。 既然大家都没管教好孩子,那就谁也别说谁了。 好聚好散吧。 意映着急忙慌赶回来,她捅破的天已经被堵住了一大半窟窿。 离戎夫人看到她,仍然气不打一处来,说:“无论如何,就因为这么几句话,防风小姐就要拿我儿的性命开玩笑吗!” 意映无辜道:“他身上可有半点伤?” 防风邶嗤笑:“小妹若是有心伤人性命,他早就没命了,哪里还能回去跟你告状?” “那你几次三番拿箭射我儿,究竟是何居心!” 意映被气笑了:“那敢问夫人说是要做亲,明知离戎治藏有五个私生子却隐瞒不说,究竟是何居心?” “多少?” 所有人震惊。 “五个!” “不可能!你这是污蔑!” “谁有那闲工夫污蔑他,是他亲口说的。” 意映再次祭出回音珠,放出了靶场的对话。 所有人都傻了眼。 这孩子才多大年纪,给他生孩子的就五个了,神族受孕生娃的几率并不高,谁知道和他睡觉的姑娘有多少个了? 这货本体别是双头泰迪吧? 离戎夫人也傻了眼,她才只知道两个私生子,怎么冒出来五个?另外三个他藏哪了? 离戎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道自己儿子混账,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竟被她抓住了把柄,还敢毫不留情地当众捅出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盯着意映。 意映无视她,继续道:“我只是想吓吓他,问问他究竟有多少女人多少孩子。谁知道这么多,一时气不过,才手抖又放了五箭。” 防风邶板着脸补刀:“小妹还是手下留情了。若是我在场,定把那五箭都射在他身上。” 防风峥点点头,说他也是。 两兄弟一左一右咄咄逼人地站在了离戎夫人两边,看起来都是一副护妹狂魔的样子。 离戎夫人顿时泄了气,还想狡辩一下,对意映说:“定是你吓得他怕了,这才胡说八道起来……” 意映大惑不解:“这话怎么说的?他又不傻,难道不知道说得越多死的越惨么?还会故意多报么?” 意映的母亲已经气哭了:“我的好姐姐,我拿你当亲姐姐,你竟然骗婚?我精心教养大的宝贝女儿,我还当你是真心欣赏喜欢她,你竟是要让她去你们家受此折辱吗?你竟然拿五个私生子来羞辱我们!” “……” 这一口一个姐姐,意映都惊呆了,她们不是才刚认识吗?哪里就成好姐姐了? 见母亲哭的声泪俱下,意映只好扑上去抱着母亲一起哭。 离戎夫人已经社死,再也无地自容。 防风小怪连忙安慰起夫人来,根本不再理会离戎夫人。 防风氏族老也一个个气得够呛,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离戎夫人可真是好算计。既看不上我们防风氏,又要打我们家族长嫡女的主意。” “若真是稀里糊涂把映儿嫁过去,我们防风氏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离戎氏的算盘都打到我们脸上了,还不让我们家孩子还手吗?” “还好意映聪明果敢,提前问出了真相。” “这是骗婚,当真觉得我防风氏的女儿任人宰割,无人撑腰么?” …… 防风氏毕竟以武力见长,离戎夫人不敢惹了众怒。 离戎夫人再不好多留,不再追究意映的责任,防风氏也不再计较他们骗婚的行径。 离戎夫人走远,意映的母亲立刻不哭了。 防风小怪见怪不怪,也立刻不哄了。 意映看呆了,她爹娘好演技! 想学。 第96章 我罩着你 闹剧结束了,大家都散了。 回来的路上,意映已经听流霜和一清他们七嘴八舌讲完了全部经过。 离戎夫人气势汹汹地来给儿子讨公道,质问他们防风氏是不是不想在大荒混了。 防风哲怂得只知道跪在那里哭,除了一个劲地说不关他的事,什么都不敢说,任由离戎夫人在那里添油加醋兴风作浪。 防风小怪只好让防风峥快去把意映找回来。 防风峥去折柳苑找小妹,惊动了隔壁防风邶,他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然后他就去了议事堂。 他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意映得罪了离戎氏,闯了大祸,必须严惩,好给离戎氏一个交代。 他立即就跪下请罪。 然后名为请罪,实为控告,一举撕开了离戎治的真实嘴脸。 待意映回来之时,人心已经扭转向了她这一边。 扭转人心的关键,就是离戎治在歌舞坊说的那些话。 “你真的在歌舞坊撞见离戎治说那些话?” “他确实说过。但不是在歌舞坊。” “那是在哪里?” “在他的住处,和他的贴身小厮说的。” “他的小厮必然不敢出卖他。所以,根本没有人证。你是在诈他们。” 防风邶点头。 “等等,”意映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重点,“你……你跑去偷窥他了?” “……” 她已经脑补出蛇蛇窝在离戎治家屋顶或者窗外的树上悄咪咪听他们讲话的样子了。 防风邶扯了扯嘴角:“什么偷窥!我是光明正大听到的。谁叫他又蠢又瞎,没有发现我。” “嗯嗯,你说得对。”意映憋着笑点头附和。 “他要娶你。我现在好歹还是你哥哥,当然要替你把关!”防风邶板着脸,说得理直气壮。 “嗯,你说得对,”意映仍是笑,“你是我哥哥。” 防风邶:“……” 意映又敛眸问他:“可是今天这件事明明和你没有关系,你干什么往自己身上揽?” “怎么没关系?他们要罚你,我怎么能不管。” “可是,万一,万一他们不听你解释,或者真的去查了,发现你在说谎,你岂不是平白惹火上身?” “我赌他们必然不会去深究。” 意映想了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父亲想要维护我,又唯恐防风氏真的被人瞧不起,无论离戎治说没说过这话,他都不会想知道,所以他不会去查的。离戎夫人倒是担心离戎治真的说过这些话,当下更不会让人去查。” “没错。” “即便他们回去对质,离戎治不承认,离戎夫人盛怒之下也只会以为他在狡辩,不会发现这些细节。即便他们发现了我们根本没有人证,事情也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聪明。” 原来他对人心竟拿捏得如此透彻。 意映叹服:“二哥可真聪明!” “小妹也很聪明啊。” “可是,你也知道是在赌。” “我赌赢了。就算输了,也不过是跟你一起受罚。” “二哥……” 捅娄子的明明是自己,可他偏要说是他教唆的,那就把更大的责任转嫁到了他身上。 他本就不受宠,到时候为了让离戎氏满意,对他的责罚一定会很重。 即便他是九头之躯,一般的责罚他想必不怕,但她会怕。 她想起那次毒打她就心有余悸。 她不想再让他置于任何风险之中。 意映的眉头皱成一团,小嘴撅得老高。 防风邶看出她在后怕,掐了掐她的脸蛋,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意映补刀补得很好,一下子就把离戎治钉在了耻辱柱上。 那五个私生子,无异于五个炸弹。 这不仅是在羞辱意映了,更是在嘲弄整个防风氏,防风氏所有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人还会记得要去查防风邶说的是真是假。 想起这一堆私生子,防风邶更是生气。 “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的……我妹妹。” “额,其实,今天怎么看都是我欺负他……” “他活该。” 谁让他想欺负你,却没本事,反被你欺负。 那可不是他活该么? “……” 意映终于想起了她给防风邶买的新衣服。 她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在议事堂门前,她把衣服塞给了等在门口的流霜,要她回家后把衣服送给防风邶。 她正准备找流霜要衣服,一回头却发现流霜和一清因为不小心知道了太多,大脑正在缓冲,落在后面老远。 意映懒得等她,伸手用灵力把衣服卷了过来。 流霜:…… “二哥,这是我给你新买的两套衣服!” “小妹,我的衣柜已经要塞不下了。” “瞎说,我明明刚让人给你新打了一个柜子。” “……” 因为这场乱子,意映突然灵感迸发,有了创作思路。 美少女手撕渣男的故事,大荒的贵族美少女们一定爱看。 于是,怒肝三天后,她肝完了《大荒秘辛》最新一话。 这篇故事起承转合跌宕起伏,意映看得非常满意。 思前想后,意映给这一话起了个炸裂的标题:“贵公子婚前倍思春,未婚妻当街怒剥衣。” 当然,涉及到的所有人物都用了化名。 人物关系也做了改动,剧情也添油加醋了许多。 为了戏剧冲突,她把男女主写成了未婚夫妻,未婚妻婚前发现未婚夫竟然背着她到处乱搞,一怒之下当街动武扒光未婚夫的衣服,质问他做的丑事,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因为怕写射箭太惹眼,会让人立即联想到防风氏,她还特意把射箭改成了飞刀。 为了吸引人眼球,她还详细又婉转地描写了男主婚前是怎么倍思春的。 风波还没过去,她打算先压着,到后面再发。 她的话本子靠着炸裂的标题和有趣的文笔,已经逐渐有了些起色,意映盘算着,等她的话本子打出名头来,将来就可以为某九头妖正名了。 正想到九头妖,九头妖就过来了。 他走路实在是悄然无声,等他走进屋子,意映才发觉,手忙脚乱地用灵力藏起书稿。 防风邶歪头好奇:“你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你才鬼鬼祟祟的!你怎么每次走路都没动静?!” 意映小心脏咚咚狂跳,她怎么每次偷摸干坏事都会被他抓包! 好险,若是让他看到自己竟然写这种东西,形象可就更没有了! 蛇蛇无语,轻功好,怪我咯? “你藏的是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防风邶好奇极了,凑近她伸出手。 意映灵机一动,用灵力召唤出一瓶美酒递给他:“呶,给你藏的好酒,本来打算一会开饭了再给你的,既然你看到了,那就提前给你吧!” 防风邶:“……” 当他眼神不好吗?他九双眼睛都看见了!她藏起来的明明是一卷书稿。 意映不管,她扭头就跑出了屋子喊道:“流霜!午饭准备得怎么样了?二公子已经到了!快点!二公子都饿了!” “……” 第97章 是故人来 这天,防风邶收到了九霄的消息,约他见面。 上次离开前,九霄给了他一沓无妄墟特制的传讯符,察觉到传讯符有了异动,他掏出符纸,催动灵力,上面显出了一行小字:“酉时三刻,防风谷西三十里,云外楼。” 防风邶撤去灵力,符纸便自燃烧掉。 他仍是黑发装束,因是夜里,便穿了件黑衣,幻化出冰霜面具。 他过来时,九霄已经备好了酒,正在欣赏歌舞。 见他来了,九霄屏退舞女,递给他一杯酒,九命一饮而尽。 九霄大概摸清了他的行事风格,他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拖泥带水,浪费时间。 于是她直接递给他一张单据:“这是这一单的报酬,你看看。一共五万金,先付你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为表诚意,忘川还托我给你送来一些珍惜宝物。一会我带你去取。以后我们谈事情基本上都在这里,取钱财,都在那边。” 防风邶淡淡扫了一眼清单,还给了她。 “你拿着吧,等下取东西的时候,对照一下,看看别少了什么。” “不用,我记住了。” “?!”九霄惊叹了一下九个脑袋的记忆力。 九霄又给了他一个羊皮卷,说:“离戎诲的喜好、习惯,常去的地方,武功路数,修为水平,护卫力量,都在上面了。” 九命接过,仔细看了一遍。 “这么详细?” “也就是他,我们太熟悉了,才能这么详细。其他的人,就要靠杀手自己打探了。” “这样都没人能杀得了他?” “他的灵力很高,暗卫也很多。和我们的关系又敏感,一旦失手要么背叛要么死。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九命看着羊皮卷陷入沉思。 九霄问:“你有什么想法么?” “他每年年中会去中原的地下赌场。” “没错。这家地下赌场规模最大,每年年中他会去看看经营情况。” “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 九霄没记错的话,当年九头妖就是被拐进了这家赌场的死斗场。 他这个地点选得很有报仇的仪式感。 但是,九霄提醒道:“这里是他的大本营,护卫力量也最多。” “人多,有时候不见得有用。” 人多反而会乱,灯下反而会黑。 九霄点点头,又丢给他一个画卷和几件衣服:“这是他的画像,还有贴身衣物。” 九命扫了一眼画像就丢在了一边,拿起这几件衣物记下了气息,他们妖族,向来是用气味认人。 九霄当时就是闻过栓他的锁链,记下了九头妖的气息。 九命把衣物丢还给她,嫌弃地撇撇嘴:“果然很臭。” “……” “别忘了,要割下他的脑袋,才能证明他死了,作为收尾款的依据。” “嗯。” “你的悬赏已经撤销,这是撤销的公告。这是当前所有的内部悬赏令,还有这个,这是截至目前乙等以上杀手要刺杀的名单,你瞧瞧。” 九命一一接过,有些意外:“这么快?” 九霄笑道:“九命大人的事情,我自然要第一时间给你办妥。” 她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 他扫了一眼要被刺杀的名单,赫然见到了防风意映四个字,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淡淡地问了一句:“这么多人?” “包括本该被杀,但没成功的人。” “接下来还要去杀么?” “看情况,若有人继续出钱,还会去杀,若没有人,就作废了。” 九命丢给她:“作废的就不要写了。” “好。”九霄划掉了几个名字,又交给他。 只有三个,但她却特意搞这么一出。 因为其中一个名字是防风意映。 九命知道九霄在观察自己,他冷笑一声,迎着九霄的目光,直接了当地戳穿:“怎么?想看看我对谁感兴趣?” 九霄也不遮掩,直接问:“九命大人对谁感兴趣?” “没什么大人物,没兴趣。” “是啊,最大的人物也就是离戎诲,已经给了你。” 他又扫了一眼悬赏任务的单子,果不其然又见到了五毒兽,他的名字后面标注着“失踪一年半,已背叛。赏金两千金。” 除了五毒兽,还有另外一个甲等杀手夜枭也在被悬赏,赏金五千金起步。 “您对这两个悬赏有兴趣么?要不要试试?” “没兴趣。”九命把悬赏令也丢了回去,百无聊赖地把酒喝光,站起身准备离开。 见他兴致缺缺,九霄笑道:“那便去看些有趣的。” 九命做出请她先行的手势,九霄带他出了歌舞坊,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宅院,用特殊的敲门方式敲开了门。 一进去,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家地下赌场。 两人一人戴上一个狗头面具,变成了狗头人身。 “以后,我们在这里交易。刚才的敲门暗号记住了么?” “北地有多少家地下赌场?” “十多家吧,人口多一些的城镇都有。怎么了?” “敲门暗号都是什么?” “怎么?你要挨家去逛么?” “不行么?” “你是想找什么人吗?” “总在一家赢钱的话,会被打。” “……那我下次把暗号写给你。” “你记不住么?” 身为无妄墟北地的业务负责人,她怎么可能对常去之处的暗号记不清楚? “我当然记得,这不是怕你记不住么?” “你说一遍就成,我记得住。” “……”是她再次小看了九个脑袋的记忆力。 他们来到死斗场,挤过近乎癫狂的重重人群,九命无所谓地看向下面正在死斗的妖奴。 “故地重游,九命大人有什么感受?” 九命淡漠地说:“从外面看里面的人,果然不一样。” “是啊,你看外面这些人,有多疯狂?” 九命嗤笑,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么? 这场死斗结束,死去的少年恢复成本体,被抬走丢出去,活下来的少年身形单薄,看起来年纪很小,和他当年被诱拐进死斗场的年纪差不多。 但这少年的身子显然没有当年的他强悍,也许最多,还能再坚持一年。 少年蜷缩在笼子里的一角,抬眼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眼神中透着冷漠和不屑。 明明他自己是笼中困兽,这一眼却仿佛外面这群看客才是一群可悲的疯子。 这双眼睛! 防风邶愣了一下。 这双眼睛,一只是蓝色,一只是绿色。 是小灰的眼睛。 是那只小猫! 第98章 窥探太多 防风邶回忆起小灰的气息,对得上,只是比先前更多了浓重的血腥气和汗臭味。 没错,是他! 小灰显然也认出了他! 他虽然戴着狗头面具,小灰看不到他的脸,但他曾经近距离投喂过他那么多次,小灰记得他的身形和气息! 他在防风谷始终收敛着妖气,但是他仍然有自己的气味。 此刻,他向小灰释放出了熟悉的气味,告诉他,别怕,我来了。 小灰的眼睛亮了亮,好似在阴暗的地狱骤然见到了阳光。 防风邶原本以为要一家一家死斗场找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小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遇到了他。 是巧合吗?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无动于衷,眼神淡漠,好似根本不认识小灰。 小灰又看向他身旁的女子,这不是以前经常和他一起来投喂他的小姐姐。 这个气息,他也认得,她时不时会来死斗场,是死斗场的熟客。 他立刻明白了,这个女人不是自己人。 小灰垂下头,也假装不认识他,眼睛却忍不住湿了,像是一个吃尽苦头的孩子终于等到了家人来找他。 “怎么?你看中这孩子了?”九霄在旁边笑着问。 “当年,我也和他差不多大。” “动了恻隐之心?” 防风邶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扭头就走。 恻隐之心? 他没有这种东西。 当年可没有人对他动过恻隐之心。 若不是意映对小灰很在意,他才不会找他呢! 九命若无其事地说:“九霄姑娘好像对我的喜好很感兴趣。” “初次合作,多了解一下,投其所好,总不会错。” 从她选定的接头地点,到给他看的刺杀名单和悬赏任务,再到小灰,防风邶明白,她已经查到他和防风谷有关,甚至已经刺探到了意映,如今,是在试探他。 还好他从找到无妄墟的那天起就多留了个心眼,把自己在防风谷留下的所有气息都抹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意映身上。 她的身上已经沾染了自己很浓的气息。 他找机会在她的衣柜里施了一个可以屏蔽他气息的小法术,让她所有的衣物都成了屏蔽他气息的防护罩。 这样即便是嗅觉天生敏锐的妖族也无法在她身上发现自己的气息。 只要意映不激发出那个印记,她身上就不会暴露有自己的气息。 意映最近一直待在防风谷,这里还没有什么人能把意映逼到激发出印记的力量。 他确信无妄墟没有实际的证据,因此只是试探。 无妄墟想找到他的软肋拿捏他。 但他岂是会被威胁的人? “你错了。对我这种人,打探太多,是会送命的。” 九命是笑着说的,语气也很平静,可就是让九霄觉得不寒而栗。 她的确在试探他。 她查过了,北地目前失踪和叛逃的杀手有五个,悬而未决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叛逃的夜枭,叛逃前的任务是刺杀鬼方氏少主,任务失败后叛逃。 鬼方氏的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蛛丝马迹很少,她查起来有点难。反正只有两个,排除法就可以了。于是她便把鬼方氏搁置一旁,查另一个比较好查的。 另一个就是五毒兽,任务失败后失踪,他的任务对象是防风意映,听说雇主也死了。 虽然防风谷对外宣称那位雇主是死于家族试炼中的意外。 但九霄不信。 五毒兽一定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以她对防风意映的调查,这个对手不会是她。武力值她尚不清楚,最起码,五毒兽的毒一般人解不了,防风谷并不擅长毒术,防风意映的毒术不过是个野路子。 如果这个对手是九命呢?那就说得通了。 五毒兽折在了九命手里,反被九命套出了无妄墟的很多信息。待事态平息,他再顺藤摸瓜找上门。 但他为什么会阻挠五毒兽的刺杀?总不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他是这种会怜香惜玉、英雄救美的人么? 九霄摇摇头,打死她也不相信。 那么,防风意映和他有什么关系? 莫非,防风意映就是他在意的那个人?——是那个软肋,是等着他回家的神秘嫂子? 九霄眼前一亮,顿时感觉自己吃到了大瓜。她一定要顺藤摸出这个大瓜。 她立即派人去防风谷打探,并没有在那里发现九头妖的妖气。 这很正常,强大如九头妖,可以对自己的气息收放自如,只要他想要隐藏,就能抹除掉自己的全部气息。 但却并非一无所获,她打探回来了防风意映的很多瓜。 比如她和她的二哥感情很好,兄妹两个八卦绯闻满天飞,听说五毒兽的两次刺杀都是她的二哥救了她。 她查到意映的这位二哥原本失踪多年,去年年初才从极北之地回来,回来之后,容貌、性情、实力都有所变化。 她还听说,前些日子,离戎氏的公子调戏防风意映,反被意映所伤,防风氏和离戎氏原本就结下了梁子。 她的直觉告诉她,防风意映的这位神秘二哥就是九命。 但她又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也想不通,堂堂九头妖为什么会去冒充一个偏安一偶的小氏族中不受重视的庶子。 他去这里有何可图的呢? 总不是闲得无聊,想去体验生活吧? 难道是为了接近意中人,跑去冒充人家哥哥?可哥哥又不能娶她,要冒充也该去冒充人家情郎未婚夫之类的啊? 她还打听出来防风邶回家后对母亲极为孝顺,许多人都夸他是个好儿子。 她又迷惑了。 难道她方向想错了? 她查到防风兄妹经常一起玩,曾经一起喂过一只小流浪猫,那只小猫刚刚化成人形不久,就被拐进了死斗场,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她觉得防风邶身份可疑,但却毫无证据,又不敢问,于是就这样一点一点迂回地试探他的反应。 他的应对滴水不漏,表情和眼神也不见一丝波动。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九命上前一步,笑容里带着些许迫人的杀气:“窥探我的喜好,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没有套出来,反而还惹来了他的警觉和不满。 九霄赶紧解释:“并非窥探,我们真的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 九命嗤笑:“你们怎么不去了解别人?” 九霄笑道:“别人不够档次。” 这句话是实话,无妄墟才没那么闲,对每个杀手都去耐心地做背调,还要去打探喜好。 不过,大部分杀手在他们眼中本来就是透明的,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他们费尽心思去调查和试探。 九命点点头:“嗯,血契对我没什么威慑,你们干脆就放弃了。可又实在对我放心不下,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拿捏住我。” “……” 他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甚至直接明确挑明。 他在嘲笑他们白费功夫,自不量力。 他真的只是因为自己言语间对他的喜好过度揣测,而心生不满吗? 她又有些怀疑自己也许真的猜对了,他才会这么生气。 可惜,她没有机会再继续试探了。 “你们是做人命生意的,谨慎一点,可以理解。但我说过,只要你们不背叛我,我就不会背叛你们。这么快就忘了吗?” “当然没有忘。” “反过来,你们若是触及我的底线,就要承担后果。” “那么,九命大人的底线是什么?” “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只谈生意,合作才能长久。” 她知道,她只能到此为止了,窥探再多,他就要反击了。 这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九霄笑道:“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只谈生意。来吧,看看定金。” 没有什么不愉快是金钱平息不了的,如果平息不了,那就是不够多。 好在无妄墟有的是钱,九命也很容易满足。 他愉快地大手一挥,所有金子和宝贝都用灵力带走了。 第99章 吓不死你 这段日子,防风邶忙着筹备这第一单业务,几乎天天都要出去,回来总会很晚。 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好去安心做事,意映每天不再点灯坐等,而是如他所愿,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睡不着,就躺在床上发呆。 这些日子她也很忙,一边要努力修炼,一边还会研究火锅和话本子,一边还时不时给他和静夫人做一些药出来。 有几天,防风邶回家都是半夜,意映已经睡了。等第二天意映艰难地爬起来,防风邶又已经早早出门,如是几天,两人竟然都没能见上面。 这可不行,为了见他一面,意映克服了赖床,这天终于天没亮就早早爬了起来,堵住了正要出门的防风邶。 防风邶很诧异:“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不起早一些怎么见得到你?”意映有些幽怨。 “有事找我?” “……没事就不能见你一面嘛……”意映更幽怨了。 真是铁直男,活该没老婆! 防风邶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映召唤出两个精致的小匣子塞给他:“这盒是给你的,这盒是给静夫人的。” 防风邶皱了皱眉:“你又放了血?” “没有,这次给你做的都是毒药。” 防风邶看着她没说话。 意映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你不是要出门吗?快走吧!我要回去补觉了!” 说着扭头就跑了。 防风邶取出两瓶毒药收在身上,其余的毒药连同小匣子一并交给一清收好。 意映没跑几步又停下来,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跑回来抱住了他:“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有一点点想你。” 不知是不是没睡醒,还是她真的有些鼻酸,这声音带着些许鼻音。 这个抱抱弄得防风邶微微失神,害得他根本迈不开离家的步子。 意映却又推开了他跑走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兄妹俩相继离开了随心堂,一清和二白相继探出了脑袋。 “真羡慕二公子,我也想要一个妹妹疼疼我。”一清说。 “得了吧你!不是所有的妹妹都像大小姐这么甜,我家小妹就天天欺负我!”二白嫌弃道。 一清踹了二白一脚:“有妹妹就不错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深夜,防风邶回到家,见折柳苑的灯已经熄了,就直接回了随心堂。 他打开小妹送来的药匣,准备取出一瓶毒药来享用,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拿起其中一个药瓶仔细嗅了嗅,又打开意映给静夫人准备的药匣,取出一瓶药嗅了嗅。 他察觉背后有人,猛地回头,却见是小妹从他的床上爬了起来,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回来,实在太困了,就借你的床睡一会。”意映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有些无赖地笑,“你不会怪我的吧?” “困了怎么不回去睡?” 意映瞅着他手中的药瓶:“我是想第一时间提醒你,沉璧今天偷偷来过你这里。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防风邶点点头:“她把你给我娘的补药,换成了给我的毒药。” 意映好奇地问:“我已经重新换了回去,你是怎么发现的?” “闻出来的,她动过这两瓶药。” “……”九个鼻子果然厉害得很! 防风邶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意映垂眸:“她留不得了。但在此之前,还得你来帮我弄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她。” 防风邶翻墙跃入折柳苑。 这晚的风不小,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风穿过门窗时,还有呼呼啸声,听起来阴森瘆人。 沉璧睡不着,走出房门打算透透气,谁知刚出门,身边的大树上就传来一句幽幽的男声:“沉璧姑娘,借一步说话。” 沉璧打了个激灵,吓了一跳,抬头见竟然是防风邶,欣喜之下又有些紧张和惶恐,结结巴巴道:“二……二公子……怎么是您?您怎么会来找我?” 防风邶一跃而下,落到了她的面前,他拂了拂衣摆上的尘土,漫不经心地上前一步,语气淡漠,气势却莫名地迫人:“你动了给我娘的药,是谁派你来的?” 沉璧有些惊恐地后退一步,叫道:“我没有!我没有!” “我再问一遍,是谁让你来的。” “什么药?我不知道,我根本都没有碰过那些药,谁给二公子送来的,二公子去问谁呀!” “是防风哲?还是防风夫人?”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是药……是药出了什么问题么?” “那些补药,变成了毒药。” “不可能!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二公子凭什么说是我……” “你上次来找我时,身上有一种浓腻的脂粉香,这瓶子上,就有这种气味,小妹送来时可没有,她素来不喜这种香气。” 沉璧不可置信,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 她什么都闻不到。 但防风邶的嗅觉好过她千百倍。 沉璧不知道他闻得到,却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恰恰暴露了她做贼心虚。 防风邶笑了,笑得沉璧毛骨悚然。 他猛地掐住了沉璧的脖子,笑着说:“原以为你只是针对我,现在你把手伸到了我娘身上,还背叛了你家小姐,你可真是好样的。” 防风邶歪着脑袋,声音冷得像是刀子刮过她的骨头:“我可没有你们小姐那么好脾气,我再问最后一遍。” 防风邶手上青筋暴起,沉璧被掐得喘不上气,目眦欲裂,恍如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防风邶目光寒冷,语气凉薄,一字一顿道:“是谁,让你换的药?” 答案防风邶其实猜到了,沉璧没有这个必要来坑他,防风哲也没有这个心眼,答案昭然若揭,是防风小怪的夫人,小妹的亲生母亲。 目的,大概是为了借意映的药,毒害死静夫人,想要一举毁掉他们兄妹的关系,彻底解决兄妹之间的谣言。 防风邶最在意的就是母亲,意映最擅长的本事之一就是做药,而且,意映没事就会做药给静夫人吃。 这次被换的药,就是意映早上刚刚送来的。一旦得手,意映还真说不清了。 意映是防风氏嫡女,死的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姨娘,无论如何家族都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但防风邶一定会。 到那时,两人的关系将无法挽回。 他们很懂人心,无论多好的关系,两颗心只要生了嫌隙,就再也难以恢复如初。 只是他们想不到,防风邶对小妹太过了解,根本没有丝毫怀疑,这事和小妹有任何关系。 他们也想不到,沉璧的所作所为都被意映看得清清楚楚,她早就把药又换了回去。 即便她没有发现,他也会第一时间发现。凡是静夫人的东西,他都会检查一遍才会给母亲用。 静夫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兄妹俩的关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只有沉璧吓得要死。 她不知道那竟然是毒药。 防风夫人哄骗她,只说静夫人吃了会多受些罪,不会有性命之忧。 到那时,防风邶不再相信意映,而她可以趁机把一位神医的地址告诉他,给他雪中送炭。 待事情过去,防风夫人会顺水推舟把她指给防风邶做侍妾。 既可以釜底抽薪断了小姐这段不伦的关系,又可以得到想要的男人。 问完了话,防风邶松开她的脖子,沉璧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方才他只要轻轻一拧,就可以拧断她的脖子。 经此一事,沉璧吓破了胆,别说嫁给二公子了,只是想到他,都要吓死了。 防风邶原本可以像上次审问她一样动用妖力搜魂,神不知鬼不觉地问出真相。 但他就是故意要这样用最凶狠的样子去逼问沉璧,就是为了彻底颠覆她对自己的好感,彻底断绝她对自己的想法。 沉璧被吓得大病了一场。 意映念在从小长大的情分上,容许她先养好病。 意映把沉璧的身契还给她:“等你病好了,就走吧,以后,你和防风谷不再有任何关系。” 沉璧并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像她这样从小养到大的世家婢女,纵然拿回了身契,看似拥有了自由,可一介孤女想在这大荒中谋生,太难了。 可她没有脸再求他们留下自己。 她见识过二公子和意映对付敌人的手段。他们留自己一命,已经是看在自己和意映从小长到大的情分上了。 她们已经回不到最初了。 沉璧鼻子一酸,爬起来想要给意映磕个头,被意映制止。 意映也很难过,她在这里真心以待的朋友并不多,如今已经失去了一个。 意映扭头离开,沉璧忍不住叫住了她:“小姐!等等!” 意映回头看着她。 沉璧张了张口,还是忍不住提醒意映:“小姐,你可知道,二公子,其实……其实……他很可怕,他真的很可怕……你……” 意映明白了她想说什么,打断她说:“也许对敌人来说,他的确可怕。可在家人眼里,只觉得他可爱。” 沉璧愣了愣,没再多说什么。 她一开始,也曾把二公子和小姐当做家人的,不知是何时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也便和家人离了心。 曾经可爱的人在她的眼里也变得可怕。 原来是自己变了,终是自己不配拥有这样可爱的家人。 第100章 崽崽出生 这天深夜,防风邶兴冲冲地回到家,直奔折柳苑。 他感应到法阵碎裂,是他们从秘境里一起捡来的小蛇出生了。 当年为了让这枚蛇蛋平安孵化,他们研究了好多古籍,游历时也请教了许多高人,最终找到了这种无父无母的“孤蛋”孵化方式——布置一个灵台法阵,模拟出适宜蛇妖孵化的环境,将蛇蛋置于其中保护起来。 他们一起研究出如何设置灵台法阵。 然后他们用灵力一个控制好湿度,一个控制好气温,给蛇蛋铺设了一个宜居的空间。 防风邶还悄悄用自己的气息灌注进法阵,给了蛇蛋同族间的安全感。 意映没事就去和蛇蛋说话,给了蛇蛋足够的陪伴。 于是,蛇蛋来到折柳苑的两年半之后,破壳了。 他出生时是大半夜,意映都躺下睡了,突然感应到法阵碎裂,穿着里衣立即就跑去看。 一只通体红色的小蛇探头探脑,刚出生就有意映的手臂一般粗。 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又亮,长得很漂亮。 他很乖,不咬人,也不吓人。 他很聪明,刚出生就知道谁是亲人。一破壳就往意映怀里钻,在流霜的惊呼声中缠上了她的腰。 缠人得紧,根本不下来。 这小蛇怕不是把自己的腰当做了大树枝? 她只好用自己的腰带着他去见防风邶。 “小宝宝,我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 她只穿着里衣,回来披了件外衣就翻墙去了随心堂,防风邶还没回来,她就坐在这里等他。 防风邶回来,在折柳苑没见到她,心下一慌,连忙感应了一下印记的位置,察觉她就在自家随心堂,放下了心。 他便翻墙跳回了家。 意映终于等到他回来,兴冲冲地跑过去就解衣服。 防风邶吓了一跳。 意映敞开外衣让他看腰上小蛇:“你看!我们的崽崽出生啦!” 防风邶看到了贴着她的细腰一直缠到胸前的小蛇,脸色很不好看地把他扒了下来,提留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又和颜悦色地递给了意映,说:“是母的,不错。” 意映眉开眼笑地接过小蛇,好像什么大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原来是个小女孩儿。” 小蛇攀上了她的手臂,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又向防风邶的方向探去,想去蹭蹭他,被意映一把拉了回来,按住了脑袋:“不行不行,男女有别,你不许亲他!” 防风邶笑出了声。 小蛇委屈地吐了吐信子,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不让她去亲“爹爹”。 “既然是女孩儿,那就叫你小红吧!”意映胡撸胡撸小红的脑袋,定下来她的终身大名。 他们围着小红逗弄了许久才入睡。 第二天,意映醒来已经近午,防风邶一反常态没有出门去忙,主动来邀请意映出去玩。 意映好久没有和他一起出去玩了,兴奋地手舞足蹈:“是去歌舞坊吗?” “……你怎么就知道歌舞坊。” 防风邶想不通,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对歌舞坊的兴趣这么大,去一次还不过瘾。 那不是男人喜欢逛的地方吗?他自己也就新鲜了几次,如今觉得也不过如此。什么歌舞,什么美人,看几次就觉得无聊,倒是很多美酒还不错,可小妹酒量又很差,不怎么能喝酒。 但他还是答应她,下次再去。 云外楼成了他和九霄接头的地点,下次去玩要换个地方了,还得重新考察。 出门时已临近晌午,他先带她去吃了一顿好吃的。是涂山氏在防风谷新开的一家饭庄,叫做知味阁,听说环境极为优美,美食也很好吃。 意映看了看知味阁的环境,一边盘算着自家火锅铺子有何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一边赞叹道:“确实不错,看起来很是雅致,不知道饭菜滋味如何。” 店家一眼看出来,这位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她才是说了算的那位,于是乐呵呵地对意映说:“姑娘喜欢吃什么?我们家什么都有!包准不会让姑娘失望!” 防风邶问:“你们家最好吃的是什么?” 店家立刻报上了九道招牌菜,意映听得十分纠结,实在是选不出来,就让防风邶选。 防风邶说:“那就都要。” “!” 意映连忙拦住他:“那也太多了,怎么吃得完!” “吃不完就打包。” “可是,我听说,这里很贵的。” “放心,我带够了钱。” “……”意映见他很坚持,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就不再客气,笑道,“好吧,那今天就宰你一顿。” “不胜荣幸。”防风邶笑道,又对店家豪气地说,“九道菜都要。” “好嘞!”店家喜滋滋地去后厨张罗。 很快,一道道菜就端了上来。 知味阁生意不错,又是饭点,很快四周就已经坐满了人,多是些年轻的男男女女。 屏风错落,隔开了一桌桌客人,但是相隔不远,能听到声音。 临近的两桌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左边这桌的声音传来: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离戎氏的族长被杀了。” “什么?是被杀的?我听说他是病死了。” 右边这桌说道: “他是被人刺杀的。就在他的地下赌场里。” “做地下生意的,反在自家地盘被阴了。这么丢人的事,当然要遮掩一下。” 意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专心干饭。听着听着,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向防风邶看去。 防风邶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给她剔好了一块鱼肉,放在了她的碗里。 两边的讨论声还在继续: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发小的表哥的堂妹的妯娌的远房外甥,在他们的地下赌场当差,他亲眼见的!” “真的假的?离戎诲被杀的时候,他就在那里?” “真的!” 左边这桌说道:“听说是一个蒙面高手,刷刷刷割了数十刀,离戎诲毫无还手之力!” 右边这桌说:“据说是一剑穿胸,离戎诲当场毙命!” 接着两边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是谁杀的他?” 两边同时安静了一下,又同时开口:“不知道。” “……” “据说是个职业杀手。”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不见了。” 意映给防风邶夹了一块肉,笑眯眯地问:“二哥,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割了数十刀,还没人反应过来,一定是假的,否则离戎氏的那些狗子们也太蠢了。” “……” 两边也听到了她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一秒。 防风邶看着她笑出了声。 “那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意映看着他想象了一下,笑吟吟地说:“我觉得,应该是干脆利落一刀封喉,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意映觉得,这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太帅了! 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构思怎么写这一段了。 第101章 各火各的 防风邶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发什么呆呢!菜都凉了!” “菜要凉了?你快多吃一点!”意映回过神来,连连给他夹菜。 想到这几天他闷声不响干了这么个大事,一定很不容易,如今刚刚尘埃落定,又第一时间来请自己出来玩,多疼她啊!这么好的老公哪里找啊! 今天他用的一定是他这一单赚来的钱。 想来这一笔赚了个大的,可即便来钱很快,也是用命挣来的啊! 意映心疼极了,但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得不断地投喂他,很快就把他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够了够了,我自己会吃。你吃你的。”防风邶哭笑不得。 意映看了看他,有很多话想问,又担心隔墙有耳,硬生生憋住了。 隔壁一桌已经转移了话题,另一桌还在讨论这个神秘杀手。 “你们说,不会是鬼魅动手吧!” “呸呸!别瞎说!” “你一个神族,还怕鬼魅?” “要我说,活该他被杀!丧良心的事做多了,活该被鬼敲门!” “就是,靠赚黑心钱发家致富,赚够钱了想洗白,没门!” “就他们那地下赌场,害多少人倾家荡产?” “就说那些死斗场,多少妖怪死在里面,说不定,是那些妖怪来索命了!” “得了吧,若是那些妖怪动的手,割他数十刀都是轻了!得凌迟!” “现在清高了?你们谁没去过地下赌场?死斗赌得少么?” “你不是也没少去!谁也别说谁。” “不过是一些妖兽,在外面也是为非作恶,还不如让他们去死斗场自相残杀,还能给我们找点乐子。” “啊!那他死了,地下赌场不会不干了吧?” “怎么会,赌场又不是从他这代开始的,还能没了他就不干了……” “……” 他们的话题逐渐岔开,意映的心情却越发沉重。 只要想到死斗场,她就很心疼。 她扫了一眼防风邶,他的神情看不到任何异常,见她看过来,就冲她笑笑,然后继续干饭。 他没有困在过去。 想来,在他拼死逃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重获新生。 这次杀掉离戎诲也不是为了报复,单纯是为了完成任务。 他不会也不屑为了泄愤而去凌迟对手。 “怎么了?” “没什么!” 意映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继续努力干饭,一边吃还一边打了个嗝。 不远处又传来几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看《大荒秘辛》?” 意映不小心噎了一下。 防风邶见状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没有哎,那是什么?” “我看了我看了!是新出的话本子!” “里面写的东西可有意思了,全是各种绯闻秘辛。” “都是瞎编的吧?” “谁知道呢?我觉得写的挺真的!就跟作者趴在他们床边看到了一样!” “床边?” “哈哈哈!你还小,不要听!” “是谁写的?有名吗?” 意映慌忙张口叫了声“二哥,”想要说点什么转移防风邶的注意力。 却听到那姑娘说:“忘了,不怎么出名,以前没见过他写的书,应该是个新人吧。” 意映松了口气,却又听到另一个姑娘说:“我记得,好像叫折柳。” 意映一呆,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埋头干饭。 防风邶顿了顿,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她:“你刚刚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想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意映继续努力干饭,然后又打了个饱嗝。 “吃不下就不吃了,打包带走。”防风邶忍着笑。 出了知味阁,意映立即问他:“你没受伤吧?” “没有。” “真的吗?”意映不由分说一把拉过他的手腕仔细搭脉,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不相信我?” “还不是担心你!”意映冲他撒娇。 防风邶摇了摇头,总觉得小妹对他说话似乎越来越娇了。 恰好路过一家话本铺子,看起来客流量还不错。 防风邶脑袋一歪,示意意映进去看看。 意映拉着他就走:“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说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嘛!” “我还以为你喜欢话本子呢!你不是还说要写?” “哎呀我就是随便说说!” 意映囧极了,早知道这么容易就火了,就不起这么明显的笔名了。 早知道防风邶有可能会看到,就不写得那么放飞自我了! “你再拉着我瞎走,就要走过了。” 防风邶笑着拉住她,往身后的一个小巷子钻去。 “你还没告诉我,要带我去哪玩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带着她熟稔地穿过几个小巷子,意映都绕迷糊了,终于到了地方。 门上有一个徽记,意映在家族课上见过,她想了想,好像是离戎氏的。看着他花式敲门的样子,意映立即确认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地下赌场?!” 门开了,防风邶点点头,做出邀请的姿势。 意映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带她来这里玩。 一人一张狗头面具,遮住了俊俏的真容,也掩盖了真实的身份。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变成了狗头人身,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意映看了一眼狗狗邶,笑得眼睛弯弯,果然他变成狗狗也是漂亮的狗狗,她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他的“狗头”,笑道:“真可爱!” “……” “哈哈哈,你现在真的成了‘狗头军师’。” “大小姐,在这里,你最好不要提‘狗’字。” “既然不想让人提,为何又要做狗头面具?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 两人并肩走进去,穿过一丛一丛的人群,意映四下打量,到处都是沸腾的叫嚷,欢呼的,懊恼的,狂喜的,崩溃的,愤恨的,荒淫的,暴力的……仿佛人间百态全都浓缩在了这一方阴暗的地下世界。 也许是因为早就有所了解,虽然是第一次来,意映也很是淡定。 他们漫无目的,防风邶带着她四下乱看,见她没什么兴致,就拉着她离开,去看下一处。 意映说:“我什么都不会玩,你去玩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不难,我教你两把,很快就会了。” “我今天没带钱,万一把你的钱都输光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有我在,不会输的。” “……” 半个时辰后,意映抱着满怀的金子心满意足。 “赌博果然刺激,怪不得会让人沉迷!” “还赌吗?” 意映连连摇头,怀里的金子实在拿不动,就一股脑都给了防风邶:“不了!见好就收,我们赢了不少,再赢下去,怕是要被打出去!” 防风邶笑笑:“赌博最难的不是赢,而是见好就收。” “哈哈!对我来说不难,我没什么本事,就是心态好,不贪心!” “你还没什么本事?” “嘿嘿!那要看跟谁比了。”跟她家狗狗邶比,那她可不是没什么本事么? 意映冲他笑得眼睛弯弯,连带着她的小狗头都变得更可爱了。 防风邶忍不住也撸了一把她的“小狗头”,笑道:“真可爱。” “……” 第102章 拆了地狱 不远处忽然开始喧闹起来,周围瞬间围满了人。 “打!打!快打!” “打死他!你给我使劲打!” “啊啊啊打啊!打啊!打死他!” 意映笑容消失,明白那里一定就是死斗场了。 “去看看?”防风邶见她看过去,笑吟吟地发出邀请。 意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说:“好。” 防风邶拉着她艰难地钻过已经陷入疯狂的人群,好不容易挤进最前面。 “要下注吗?”防风邶问她。 意映摇摇头,平静地向下看去。 两个不成人样的少年打在一起,一个身形壮硕,一个身形单薄。 她的目光被那个瘦小单薄的少年吸引,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满脸血污,意映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的身子像一张薄薄的纸,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他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又一次一次爬起来,出手狠厉又倔强。 他浑身是血,满目疮痍,就是不肯认输。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少年,好像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年的相柳。 她有点想哭,没敢回头看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和他五指相扣。 他的手掌冰凉。 她的手心温暖。 防风邶也扣住了她的手,看看交握的手,又看看她。 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只看到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围栏,身子向前探去,像是被那少年的命运紧紧拴住,似乎紧张到身子都有些发抖。 直到那少年死死咬住了对手的脖子,对手逐渐没了声息。 少年赢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知道凭借这少年的本事,这场他一定会赢,所以并不担心,但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百感交集,好似酸甜苦辣都涌了上来,又被他努力压了下去。 她好像低头揉了揉眼睛,是在擦眼泪吗? 她回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红彤彤的。 悲悯、难过、心痛、伤怀……她眼里面的情绪很是复杂,防风邶敏锐地捕捉到了所有,却没有一分正面的情绪。 他问:“你不喜欢这里。” 意映摇摇头:“不喜欢。” 死斗场,究竟是什么样的所在。 看着只言片语的文字想象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忍不住拉过他,又紧紧地抱住他。 她有多么想,穿越到当年的他面前,紧紧地抱住他。 她有多么想,拆了那可恶的死斗场。 防风邶怔怔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不喜欢,我们以后不来了。” 意映抬头看着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想拆了这里。” 防风邶愣住。 说干就干,意映拉着他转身又回到了围栏前。 死去的妖兽早已被抬了出去,赢了的少年也不见欢喜。他身上拴着重重的铁链,似乎比他的身子还要重。 他蜷缩回角落里,好像那里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铁链当啷一声重重地敲在地上,如同重重地锤在意映的心头。意映盯着少年凝神沉思,已经开始思索拆了这里的可行性。 少年抬起头,满怀期待却又不抱希望地扫了一眼上面围观的人群。 意映认出了那双眼睛。 曾经漂亮得像璀璨的宝石,如今蒙了尘。 一只是蓝色,一只是绿色。 意映震惊地看着那个少年:“这是……小灰吗?” 防风邶也定定地看着那个少年:“是他。” 真的是他?! 意映的眼中闪过惊喜,接着又变成了愤怒。 她的小灰找到了! 可是,她是在这里找到的。 他真的被拐到了死斗场。 她后悔极了。 神情也变得坚定。 “我要带他走。” “你想把他赎出来?” 小灰看上去弱小极了,却总是能绝地反杀,现在正是摇钱树,身价绝对不低。 但他现在有钱了,给得起。 防风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钱,方才嬴的金子,就是为这件事准备的。 如果她想和平赎人,他就掏钱。如果她想暴力抢人,他就动手。 “不。”意映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奴隶主,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把钱给他们,他们不配。” 奴隶主,就是拐走他的罪魁祸首。是一切罪恶和悲剧的起点。 意映看向了小灰,坚定地说:“我要拆了这里。” “我要放他自由。” “放这里所有的妖兽自由。” 她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好像飘渺的神音,瞬间涤荡了这里所有的污垢和尘埃。 她戴着狗头面具,他看不见她的面容,只看到昏暗的烛光打在她的眼睛里,映出点点微光。 防风邶眼睛骤然睁大,看着她微微失神。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意映会选择第三种方式,更暴力,更大胆,更霸道的方式。 却也是更博爱,更柔软,更温暖的方式。 他喜欢的这个女孩子,总能带给他新的惊喜,新的心动。 他笑了:“你要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想怎么拆?” “他们的铁链子能打开吗?” “很难。上面附着束缚妖力的咒印。” “那我用灵力可以打开吗?” “可以。但也很难。这种铁链很坚固。强行破开要耗费很多灵力和时间,短时间内打开所有的铁链还不让人发现,不可能。” “那如果用钥匙呢?” “你想去偷钥匙?” “不用偷。” 意映狡黠地眨眨眼睛,用灵力在手中悄悄捏出一条细细的风丝,变幻成钥匙的形状,几乎一瞬间便由虚变实。 防风邶恍然大悟。 “你想用风去开锁。” “我先试试看,能不能做到。” “你一定能做到。” “我也觉得。” 意映笑笑,收拢灵力,向笼中的少年走去。 没有乐子可看,人群早已经散开,只剩他们两人还留在这里。 奴隶主早看出他们似乎对这个奴隶很感兴趣,说不定可以坐地起价要一大笔赎金,于是立刻就上来拦她。 防风邶长腿一伸,拦住了奴隶主,从怀中摸出一块金子丢在地上,奴隶主立刻捡起金子揣进怀里,点头哈腰地乖乖让开。 小灰早就认出了他们,他期待他们把他接走,却又害怕希望会落空,他不敢让自己多想,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见他们向自己走来,他坐直了身子,却还是不敢给自己希望。 直到意映走近他,他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神情,才敢确信,她真的是来接他的。 他依旧面无表情,可早已干涸的眼中流出了一滴泪。 “小灰,”意映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轻轻地摸着他的脑袋,柔声低语,“我来带你回家。” 只这一句话,小灰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 他扑到她的怀里,仿佛身上所有的硬壳都脱落,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呜呜咽咽地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 意映眼睛红红,轻轻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防风邶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们,眼中有些许动容。 这一刻,他真的有点羡慕这个少年。 很快,小灰平静了下来,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意映在小灰的耳边低语:“现在我试着悄悄打开你的链子,你不要动,假装链子还锁着。明白吗?” “嗯。”小灰明白了她想干什么,轻声答应。 他伏在意映肩头,抬眼看向意映身后不远处的防风邶,从他的视角看去,防风邶身形高大,恍若一尊安全可靠的人形靠山。 他的哥哥姐姐来接他了。 接他离开这个地狱。 接他回家。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 第103章 来干坏事 防风邶双手抱臂,正懒洋洋地倚在笼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身子却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奴隶主的视线。 意映的灵力放出,一股微不足道的风钻进了铁链子的锁眼里,循着锁眼的形状舒张开来,填满了锁洞,化虚为实,然后用力转动了一下。 “咔哒——”轻微一声细响,铁链的锁扣被打开了。 “好了,小灰,你耐心等一等,我去把大家的锁链和笼子都打开。等一会,会刮起大风,熄灭火烛,我会打开所有的天窗和屋顶,你寻着光亮的方向走,就出来了。记住了吗?” 小灰震惊地看着她,她竟然,想要放走所有的妖兽! 他怔怔地点头。 意映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他,然后站起身,向防风邶走去。 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防风邶幽幽地感叹:“他可真幸运,遇到了你。” “是遇到了‘我们’。”意映拉住了他的手,仿佛看透了一切,“你找到了他,然后,特意带我来接他,对不对?” 防风邶笑道:“小妹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所以,他最幸运的是遇到了你。没有你,我根本找不到他,有心也无力。” “你和我,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是呀!我们分不清楚了。”听到他这么说,意映好开心。 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我要做坏事了,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你要我做什么?” “你帮我找到所有的妖兽,告诉他们,先不要乱,等我刮风的时候再一起逃。” “他们凭什么听我的?”防风邶歪头看着她,似乎觉得很难办到。 “那就是你的事了。”意映巧笑一声,眨眨眼睛,假装无赖一般把难题丢给了他。 她笑嘻嘻地复述了一遍他不久前才和她说过的话:“你一定能做到。” 是啊,他当然能做到。 他是九头妖,血脉压制之下,妖兽怎么可能不听他的话? 他懂得这里妖族奴隶才懂的特殊语言,连奴隶主都听不懂,恰恰可以瞒天过海。 防风邶在前面带路,带她走向了那一排排铁笼子。 越往后走,被囚禁的妖兽越是弱小,围着的狗头人也越多,他们对着铁笼子指指点点、挑挑拣拣,花着大价钱变着法子让妖奴供自己取乐。 不乏听到一些污言秽语,看到一些辣眼睛的画面。 “把这几个洗干净给我们送过来。” “他们还没成年吧?” “要的就是没成年的小崽子。我这次专门带了特制的鞭子,保你过足瘾!” “……” “这个,还有这个,让他们两个交配给我看。” “他们……都是公的啊……” “都是公的才有趣,你不懂了吧?今日给你开开眼!” “……” 意映的眼睛越来越红,握紧了拳头,她不敢想,他曾经是不是也遭遇过这些? 她不敢多想一点点。 不会的,这些妖兽都很弱小。而他的身手那么厉害,一定是专门养来死斗的,奴隶主才不会舍得让他去做别的事情消耗精力。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看他那么纯情的样子,他一定没有经历过这些。 “小灰还算能打。否则,就会被关在这里。”像是看出了她的难过,防风邶平静地开解。 意映长舒口气,点点头,终于放下了心。 他比小灰能打得多,那他一定没遭到这些折辱。 这个位置很合适,正处在所有妖兽笼子的中间位置。 意映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有些紧张的情绪。 防风邶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别怕。失败了也没事,有我给你兜着。” 意映点点头,突然就不紧张了。 防风邶冲她一笑,继续向前面走去。 意映隐在人群中,放出一缕缕灵力,将风化作细丝填进一个个铁笼子和铁链子的锁眼中。 她还没忘记放出一丝灵力,跑去刚才那个奴隶主怀中,摸索到了防风邶丢给他的那块金子——说了不给他,就一块也不给他。 喧闹的人群中,时不时响起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淹没,无人在意。 那些妖兽却仿佛都受到了什么召唤,一个个扬起了脑袋。 一个个麻木的,茫然的,死寂的灵魂,逐渐苏醒了过来。 很快,防风邶回到意映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五指相扣,相视一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地下城。 在他们身后,一个个锁眼被悄然打开。 忽而狂风大作,先是卷起了屋顶的瓦片,卷开了大门和天窗,接着吹灭了所有烛火,地下城陷入了黑暗。 人群陷入混乱,拥挤,恐慌,尖叫。 但屋顶和大门洞开,外面的月光很快指引人群跑了出来。 趁乱跑出来的,还有所有的妖奴。 防风邶和意映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意映闭目凝神催动着灵力,防风邶盯着地下城的情况。 防风邶拉起的结界隔绝了他们的气息和灵力波动,离戎氏的人发现不了他们这边的丝毫动静。 他担心她恐高,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臂。 “够了。” 防风邶数过妖兽的数量,确定妖兽已经尽数逃了出来,立即制止了意映。 这一顿操作耗费的灵力,比当初她从高空摔下来时保护他俩的护盾只多不少。 但她这次已经不会再口鼻出血。 掀屋拆门要大开大合,打开锁眼要精细灵活,她都做到了。 两年前,她还没有办法自如地调动灵力疗伤,可如今她对灵力的掌控,已经游刃有余。 “我做到了!”意映兴奋极了。 “我就说你一定能做到。” “哈哈!我这灵力好像很适合做坏事,让我想想,还能做些什么?” “只这一件‘坏事’,只怕就要轰动大荒了。” “哪里哪里?比起你直接杀死离戎诲,这件事不值一提。” “小妹谦虚了。咱们两个,‘坏’得不相上下。” “那不是正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灰已经找到了他们,来到了他们的大树下。 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两位做“坏事”的“大好人”。 防风邶撤去结界,率先跳了下来,然后意映也踩着风稳稳落地,知道她怕高,防风邶还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我们,都出来了。” 第104章 跟我走吧 小灰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说:“我们,都出来了。” “嗯,你饿了吧?”意映撸了撸小灰的脑袋,又回头看向防风邶。 防风邶已经用灵力召唤出了他们当时打包带走的知味阁美食,一样一样摆了满地。 意映笑道:“你一早就是给他准备的吧?” 防风邶也在笑:“是你吃不完,他才沾了光。” 意映笑而不语,还不是因为你故意要了这么多,谁能吃得完? 小灰看看这堆吃的,又怔怔地看看他们。 意映笑道:“怎么?以前你吃得可不客气,如今倒是客气了?” 小灰想到以前,只觉得恍如在梦中一般,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 他强忍住泪花,不再客气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狼吞虎咽起来。 意映也坐在地上,仔细端详着小灰。 真奇妙,他的人形原来是这个样子,虽然脏兮兮的,小脸乌漆嘛黑,但仍然能看得出他的五官轮廓精致,比例完美,身形修长瘦削,又带着可爱的少年稚气。 洗干净应该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就像他曾经也是个漂亮的猫猫。 真可气,她都没来得及看到他化成人形的样子,他就被拐去了死斗场。 一晃两年过去了,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他刚刚成人形,明明崭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被耗在了死斗场里。 若是没有人把他救出来,他不知能撑多久,能不能撑到活着出去? 意映很清楚,能活着走出死斗场的,要么像相柳这样强到能反杀奴隶主,靠自己杀出来。 要么像左耳那样,遇到可遇不可求的机缘,活着走出去。 妖兽进了死斗场,大概率都会死在里面,他们好好的人生还未来得及开始,就全被葬送了。 远处混乱不堪,乱成一团,有几个身影却趁乱悄悄靠近。 小灰耳朵动了动,警觉地丢下了美食,瞬间弹了起来。 防风邶幽幽地说:“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 于是,从一棵大树上,一片枯草中,一个屋顶上,一口水井中,分别冒出了几个少年,甚至有一位,从意映眼前的土地下钻了出来。 “……” 意映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窜到防风邶身后,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胳膊。 防风邶笑出了声,接着又板起脸严肃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从土中钻出来的那个少年头顶上还顶着一团泥巴,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想跟着您。” 意映突然想到原书的左耳,走出死斗场后,就是这样对相柳说的。 但是相柳冷漠地拒绝了他,说他不需要人。 意映懂得,他不是不需要人,更不是冷漠。 他只是不想用恩情拴住这个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的少年,跟着他走上死路。 但是现在,他还不是神农义军的军师,还没有必须赴死的使命,他不必装得这么冷漠,随心而为就好。 另外几位少年也纷纷开口: “我也是。” “俺也一样。” “我也要跟随您。” …… 防风邶错愕了一下,转头看向意映,问她:“人是你救的,你想收吗?” 意映脑袋一歪:“明明是我们一起救的,你想收吗?” 防风邶想了想,摇了摇头。 是哦,他现在是防风氏的二公子,唯一的使命就是照顾好母亲,确实也没有那么需要人。收留这么多妖兽,反而可能会惹来更多的麻烦,暴露自己的身份。 几个少年很失望,有两个机灵一些的,看出这个哥哥其实很听这个姐姐的。而她还没表态,还有攻略的余地,于是一左一右围住她。 “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不要,吃的也不多。” 他们不懂得那么多弯弯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甚至话都说得不那么流畅,可他们真诚又热切的目光,让意映无法拒绝。 意映看了看防风邶,防风邶摊了摊手:“你自己决定。” 她认真地想了想。 其实原书中并没有出现太多妖族,笔墨多一些的,左耳被他拒绝,后来跟了小夭,成了护卫。獙君和烈阳长年在玉山避世,獙君和他算是君子之交,但也一心向着小夭。再有,就是信天翁这样的杀手,根本就是敌人,出场就被秒杀。 海底的鲛人、海妖、玳瑁,也许都是他的伙伴,很可惜,甚至都没有一个具体的角色。 他向来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他是妖族,可谁说妖族就要单打独斗,不能有自己的势力呢? 就算最后他还是不想留下他们,她也可以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去做一番事情,还能趁机多了解一下妖族。 于是意映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想跟着我们?” 几个少年都被问住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凭着野兽的直觉和本能,想要靠近他们,跟着他们。 从土里钻出的少年回答:“你们救了我们,是好人。” “你瞧,他说我们是好人。”意映笑吟吟地对防风邶这个执着于装恶人的好人说。 “他们若是分得清楚好人坏人,就不会被拐进死斗场了。”防风邶不以为然,淡漠地回答。 “……” “你们就是好人。”这位少年也很执着地认定他们就是好人。 “还有什么原因?” 一个少年耿直道:“没有原因,就是想。” “……”意映没忍住笑出声。 另一个少年说:“你们救了我,我要报答你们。” “你想怎么报答?” “做你的仆人。” 意映愣了愣,这话有点耳熟,她突然想起了涂山璟,就是要做小夭的仆人。 她连忙摇摇头:“我并不需要仆人。你也不是仆人。” 意映想起原书对左耳的描写,他们大多初成人形就被拐走,如今重获新生,历尽沧桑,满身疲惫,却又如同初生的婴儿,刚刚开始学着做人。 遇见什么样的人,就会长成什么样的人。 意映突然觉得任重道远,有种带孩子的压力。 她觉得首先要把孩子们的三观摆正,于是正色道:“妖族并不会低人一等,我救了你们,也不会因此高人一等。我们是平等的,你们明白吗?” 几个少年懵懂地点头,意映知道他们还不太明白。 “你们今日想要跟着我,是你们的自由,将来想要离开,也是你们的自由,我不会阻拦。” 这句话很好懂,少年们忙不迭地点点头。 “那就跟我走吧。” 意映暂时不方便把他们带回家,他们纷纷乖巧地表示会留在后山的树林里,他们从出生就在野外生存,不用她操心。 他们和小灰分食了知味阁的美食,一个个像是从未吃过饱饭的样子,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去往防风谷的后山。 他们就只带了小灰回家。 小灰恢复成本体,变回小猫的样子窝在意映的怀里,静静地睡着。 已是深夜,两个人走在寂静的街头。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来这里接头。我原本打算把北地的死斗场都翻一遍,没想到,在这里就发现了他。” “这么巧?他就在你接头的地方?是巧合?还是?” “你觉得是什么?” “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会不会是刻意安排到这里接头的?” 窥一斑而见全豹,防风邶对于小妹的敏锐与警觉见怪不怪了,他淡淡点头:“应该是。” 意映有些紧张:“那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不会。但是,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 “他们若是知道我是谁,也会查到你。” “我才不怕他们呢!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你收留他们,打算做什么?” “还没想好,但他们都有我没有的本事,说不定以后能帮我做什么大事呢!” 防风邶笑道:“小妹的眼界果然不俗。” “那是,也不看看我哥哥是谁!” 第105章 平安幸福 翌日,他们俩搞出来的这场轩然大波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意映却躺在被窝里安心睡大觉。 流霜在给小灰洗澡。 小灰浑身是伤,意映夜里已经给他的伤口涂上药,又喂他吃过药,嘱咐他平时在家里就保持猫的形态,既能节省灵力,还不会引人注目。 他的毛又脏又长,包扎起来反而对伤口不好,意映便没有给他包扎。 猫怕水,尤其他现在遍体鳞伤,更是怕水。 可是流霜一大早见到这只脏兮兮臭烘烘的小猫,第一反应就是抓他去洗澡。 小灰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在这个安全的港湾睡得沉沉,惊醒时已经被流霜抱在了怀里。 小灰嗅到她的身上有意映的气味,知道是自家人,就没有反抗。 哪知这位自家人下一刻就把他按进了水里。 小灰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弄得到处是水,流霜拼命抓住他往水盆里按,直到发现水变红了,才惊觉这小猫身上有伤,流霜这才慌忙放开了手。 小灰撒丫子蹿了出去,没了踪影。 防风邶来找意映,刚翻过墙来站定在折柳苑中,一团湿淋淋的灰白色生物就窜进了他的怀中。 防风邶多爱干净的人,下意识就想把他打飞,可想到小灰是意映的心头宝,还是强忍着没动手,只是嫌弃地把他从怀中拎了起来,灵力一动,转瞬间就烘干了自己的衣服和小灰的毛。 这时流霜也追了出来,见到二公子手中拎着这只小猫,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没让他跑丢了!否则要怎么跟小姐交代啊!二公子真厉害!还会抓猫!” “……”真不是他抓的,是小灰自投罗网。 小灰被防风邶拎着命运的后脖颈,还冲着流霜龇牙。 防风邶问流霜:“怎么回事?” 流霜连忙解释:“也不知道小姐从哪里捡回来的小猫。我见他太脏了,就想给他洗干净,谁知道他身上有伤。可能是弄疼了他,他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给他简单擦擦就好。他身上有很多伤,不能沾水。”防风邶不顾小灰张牙舞爪地抗拒,把他又递给了流霜。 流霜有些心疼又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灰,抱在怀里:“这猫是二公子和小姐一起捡回来的?” 防风邶点点头。 “是从哪里捡的?他怎么弄得一身伤?” “是在街边遇到的流浪猫。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真可怜。”流霜叹了口气,更心疼了,一边走一边对小猫说,“等下我仔细给你擦擦,我会小心的,绝不弄疼你,你不要乱动,可别伤得更重了。你身上这么脏,不利于伤口恢复。” 小灰明白了她是好意,这才安安分分地窝在了她的怀里,不再挣扎。 见他安静下来,莫名的乖巧,流霜乐了,腾出一只手撸了撸他的猫头:“好乖啊!真可爱!” “……”小灰使劲甩了甩脑袋,想要摆脱她的蹂躏。 防风邶出门时已经是午后了,意映还没醒,睡得昏天黑的,看来昨天折腾的这一场还是累到了。 防风邶摸了摸她的脑袋,却被她在睡梦中捉住了手,听她含混不清喃喃说道:“哥哥……不要走……” 于是他便没舍得走,好脾气地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睡了一会。 云外楼内,九霄笑吟吟地给他斟了一杯酒:“真是稀奇,你今日迟到了半刻。” 九命拿起酒杯问:“找我何事?” “听说了吗?我们常去的那家地下赌场被人掀了,里面的妖奴全都跑了。” 九命眉飞色舞地冷笑:“呵,活该。” 九霄好奇地探头过来:“九命大人,这不会是你干的吧?” 九命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是我干的,你奈我何?” “……” 九霄原本只是试探性地随口一问,他这么大喇喇地认下来,九霄反而拿不准了。 九命挑眉轻笑:“怎么?你们要帮离戎氏杀我么?” 九霄说:“怎么会?我们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来为难我们的天字一等。离戎氏如今群龙无首,正是混乱不堪,无暇他顾,哪里顾得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九霄神色忽然郑重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更不要说,我也是妖族。你做了我想做的事。应该说是,我们所有妖族都想做的事。” 九命浅啜一口酒,淡淡一笑:“那我可不敢居功。让你失望了,这事不是我做的。” 九霄并不相信,追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九命靠在软榻上,懒洋洋道:“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啊!” “……”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个赌场毁了,我们得找个新的地方交易。涂山氏在离这里三条街的地方开了一家当铺,你可知道?” “无妄墟和涂山氏也有合作?” “当然。大荒所有的可用之人,我们都会合作。” “涂山氏为什么会和无妄墟合作?” “这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你可以去问问忘川。” 九命挑眉:“是吗?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九霄摊摊手:“我不知道的事可太多了。比如究竟是谁拆了死斗场。” “……” 九命看着她轻笑,仰头又喝了一杯酒,问道:“那个当铺怎么联络?” 九霄也喝了杯酒,掏出一张单子递给他:“你只要拿着我给你的这种单子,就可以从他们那里提钱。” 九命接过,见上面的数额写着“九千九百九十九金。” “这是什么?”离戎诲的单子明明已经结算清楚。 “这是忘川给你的奖金,你这单干的漂亮,他很高兴,八月十五要到了,他想送你一些礼物,却又不知道送什么,干脆直接送钱了。” “……” “九千九百九十九,凑个吉利数,寓意我们的合作长长久久。” “还不如凑个整数,一万金,更实在一些。” “……” “还有事么?” “没有了,”九霄举杯,“提前祝九命大人过的愉快的中秋,平安顺遂,阖家幸福。” 平安? 大概是每个杀手最难实现的事。 阖家幸福? 大概是无家的孤儿最不敢想的事。 但是如今,他可以想想这件事了。 九命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笑。 这种笑容九霄还从未在他脸上见过,不禁看得呆了一呆。 九命回过神来,满不在乎地问:“咱们妖族什么时候也开始过这些神族的节日了?” “过节只是个由头,重在祝福的心意。” 九命轻笑,他也举杯对她说:“那就也祝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这个祝福有些意思,仿佛看透了她有什么所求,什么所愿。 九霄也笑了。 两人欢饮一杯,各自离开。 第106章 离家出走 沉璧的病好了,意映没有经过母亲允许就把沉璧送走了。 母亲觉得她没有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还来斥责她,意映则十分气恼她母亲竟然为了一个谣言就使出这么恶毒的手段。 她早就对母亲心生不满,母女两个大吵一架。 母女两个闹得很僵,意映气得离家出走。 防风邶很清楚,她们母女这次吵架只是个由头,小妹是想去做她的事情了。 因此他并没有很担心。 反正两个人有传音鸟,她身上也有他的标记,他感应得到小妹的位置。 小妹先是来到了防风谷的后山。 她是抱着小灰出的门。 “小姐?你出门怎么还带着小灰?他特别淘!你可千万别让他跑丢了啊!”流霜在后面追。 “知道了!”意映一边应一边踏风跑远了,她很好奇,促狭地看了眼怀中的小猫,有心想逗逗他:“你平日都是怎么淘的?说来听听?” “哼!”小灰傲娇地撇了撇头,“她才是特别淘的那个!” “啊哈?你们俩处得还不错?” 小灰炸了毛:“谁跟她不错!处得不好!相当不好!” “怎么不好?说来听听?” “就是不好!” “哦?说来听听?” “……”小灰反应过来她在逗他,无语极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如说说姐姐昨夜是怎么回来的。” 意映昨天和母亲闹翻,想到自己的弟弟挑唆自己的父亲对防风邶下死手责打,自己的母亲又对防风邶最在意的母亲下毒手。 她觉得没脸见他了。 那些都是她名义上的亲人,眼下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摆脱家族的控制,她还不能和这些亲人割席。 眼睁睁地看他被自己的亲人坑害,却没办法给他出气。 她很郁闷。 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郁闷,一个人跑出去喝闷酒,她只记得自己一会哭一会笑,还打跑了好几个试图趁机调戏她的混子,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反正一醒来,她就已经在家里的床上躺着了。 “你看到了?” “对!我看见哥哥抱着你回来,他突然闪现在你屋里,把你放在床上,帮你脱了衣服鞋子。”小灰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所见,果然意映顿时羞红了脸,什么话也不说了。 小灰口中的哥哥,自然是防风邶了。 小灰没说的是,他当时刚被流霜强迫着洗完香香,挣扎着逃到意映的床角藏起来。流霜想反正他洗干净了,就由着他在意映床上窝着。 谁知流霜刚走,小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防风邶就抱着意映突然出现,看见他登时火大,直接用灵力把他丢了出去,还警告他不许再进意映的卧室,更不许上意映的床,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小灰越想越委屈。 有种被他哥哥嫌弃了的感觉。 不过他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通过野兽的直觉悟到了什么。 他的哥哥姐姐其实并不是哥哥姐姐。 应该叫哥哥嫂嫂,或者是姐姐姐夫。 只不过他们妖族并不计较这些复杂的人际称呼,心里明白就好。 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姐姐的床他是不能上的,那是只有哥哥才可以上的。 意映已经转换了话题:“你要一直叫小灰这个名字吗?要不要给你改一个名字?” “不要。” 这是姐姐给他起的名字,是他一辈子的名字。 “变成人形也不要改?” “不要。” “长大了也不要改?” “不要。” “好吧……希望你长大了不要后悔。” 孩子还小,还不懂得羞耻,等你长大了,恐怕就会哭着喊着要改名字了。 她一边又庆幸,还好,共工大人给相柳起名字时没有像她这么草率。 小灰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在死斗场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是相柳这样的特殊体质,意映又舍得给他用最好的灵药,他恢复得很快。 他半夜会替意映跑去后山看看那五只小妖的情况,送去些药材和衣食,他们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意映带着小灰去找到了那五个小妖,逐一对上了号。 有两个小妖本就有名字,一个叫树宝,一个叫星星。 他们两个都是自己的娘亲给他们起的名字,可惜,树宝的娘亲失踪了,星星的娘亲死掉了,他们不得不独自流浪。 树宝是一只卧牛,力气很大,能徒手倒拔垂杨柳,人也抗揍,别人锤他一拳,就好像挠他痒痒,他锤别人一拳,别人得缓十天半个月。 星星是一只小锦鲤,水性极佳,还会幻形,本相也很漂亮,心思灵巧细腻,人也机灵可爱。 另外三个少年,由意映给他们起了名字。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人形,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她,这次意映起名字走心了许多。 一个叫扶风,一个叫听风,一个叫钻风。 扶风是一只鸿鹄,轻功很好,飞的很猛。他自告奋勇要给意映当坐骑。但意映说他有更重要的使命。 听风耳力极强,只要凝心静气细听,他在这里都能听到折柳苑团团圆圆扇翅膀的声音。 意映让树宝星星和扶风听风配合起来,学着找人,让他们去把防风谷附近天上地上水里所有的流浪小妖都找出来。 意映还嘱咐他们,顺便给附近的妖怪们做好防拐宣传教育,死斗场的妖奴一下子全都跑没了,他们一定会大规模重新搜罗妖奴,一定要让附近的妖怪提高警惕,不要随便轻信他人,那些无力自保的,可以跟他们一起走。 当初跑出去的这些妖奴,意映担心可能会有报复社会的,让他们几个盯紧了,听风监听,扶风传讯,一旦发现有为非作歹的妖兽,就让扶风告诉小灰,让小灰去找防风邶解决。 钻风是那个从土中冒出来的少年。他是一只地鼠,不爱说话,最擅长钻地挖土打洞。 意映让小灰把他带回家,帮她把折柳苑和随心堂中间打个地道。 这是临走前,意映和防风邶商定的,他们觉得每天见面都翻墙,白天太过扎眼,夜里又等不及,于是便决定挖一个密道。 意外的是,意映还看到了那只小鹿呆毛。 好巧不巧,五个小妖闯到了呆毛的地盘,不打不相识,呆毛一只鹿敌不过五个人,还是身经百战的五个人,正被揍的惨兮兮。 可他不甘心放弃这个水土灵气绝佳的领地,不肯认输。 直到小灰来了,呆毛嗅出小灰身上有很浓重的意映的气息,这才停手认输,互相交流了一番,发现都是被意映救过的小朋友,于是便一笔勾销了恩怨。 意映看到他们已经成了朋友,很开心。 安排妥当,意映就走了,她是带着呆毛走的,其他小妖很羡慕,可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不能跟她一起走。 呆毛回头冲他们略略略,哼!让你们初来乍到就欺负我,姐姐还不是和我亲近! 意映骑着呆毛,脚程快了许多。 她没了天马小乖以后,再没有契约过天马,出门基本上靠腿。 呆毛只在陆地上奔跑,速度就很快了,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恐高。 她先去看了看收养了摄梦妖的小崽子的那家人,两个小崽子被养的胖胖的壮壮的,有一个才两岁就能操控梦境了,妖族的基因果然强大,半人半妖都能如此天赋异禀。 她又去了无方镇,看了看那里的几个姑娘,她们都活得还不错。 意外的是,意清和鬼方游也在这里。 鬼方游会回到这里不奇怪,意清会出现在这里就很奇怪了。 瞧着两个人已经很熟络的样子,意映立即嗅到了什么八卦气息。 “清清怎么会在这里?”意映揽过意清,眯着眼睛打趣她。 意清双颊微红:“我出任务回来,恰巧路过这里,想到你说过这里的事,就也想来看一看。没想到,游公子也在。” 路过,真是一个好用的借口。 意映点头笑道:“嗯,当时我讲了许多个游历时的故事,只有这个故事里有游公子。说起来,他比我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呢,对这里的乡亲们感情也更深。他会在这里,太正常了。” 你就是冲着他才会来想看一看的吧? “念九姑娘,邶公子怎么没同你一起?”鬼方公子笑眯眯地反问她。 提起邶的名字,意映就心头一软,眼中都不自觉带了笑,嘴上却说:“他自然有他的要事,怎么会时常同我在一起?” “是吗?听清妹妹说,你们俩天天黏在一起。” 意映一本正经地说:“别听她瞎说。我们明明已经七天没见面了。” “……” 才七天而已,也值当说一说? 还数得这么清楚? 然而当天,她就收到了防风邶的传音鸟:“小妹,密道已经打好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第107章 初创团队 当天,意映收到了防风邶的传音鸟:“小妹,密道已经打好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意映想了想,回复道:“二哥看过满意就好,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红许久没见到你了,她很想你,每天闹个不停。我拿她实在没办法,要不……我把她丢掉吧?” ??? “不行不行!那可是我们养的崽崽呀!怎么能丢掉?” 可当初她说的是要自己养小蛇,如今还没养几天,就把小红丢给他不管不问自己跑了,确实不太地道。 她决定晚上偷偷回去一趟把小红接出来,却又收到了防风邶的回音:“那……我带她来见你。你在哪里?” 呀!他要来找我啦! 意映眉头一皱,后知后觉,突然顿悟,是小红想我吗? 不对,是——他想我了吧? 意映喜笑颜开:“我在无方镇!” 他当然知道她就在无方镇,他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出现在无方镇。 总不能又是路过吧! 当晚,防风邶就带着孩子来找她了。 他没想到鬼方游也在。 看到鬼方游,他神色一滞,待又看到防风意清也在,神色和缓了许多。 “邶公子!”鬼方游见到防风邶却兴奋不已,“白天还和念九姑娘说,怎么没看到你,晚上你就过来了。” “你一定是听到了我对你的思念,这才赶来的?是不是?”鬼方游厚着脸皮蹭上来说。 “早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防风邶傲娇回怼,离他远了一点,伸手将意映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意映忍不住失笑,好想叫他一声林妹妹。 鬼方游好生失落地说:“看来不是我。那你一定是听到了念九姑娘对你的思念。她说,你们都七天没见了。” 防风邶挑眉看向意映,意映小脸微红。 防风邶轻笑:“是啊,这么多天没见了,孩子都想她了。” “孩子?”鬼方游石化。 他们都有孩子了?! 他们才多久没见? 不可能啊?! 这么快嘛?! 没听说啊?! 神族生娃明明很漫长的! 难道说邶公子果然是神兽? 神兽这方面也很强大?和神兽造娃的效率也会比较快? 谁也不知道鬼方游短短几秒钟脑子里转过了多少种古怪的念头。 他震惊地看向意清,意清也是满脸茫然,她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孩子?谁家的孩子?防风谷现在没有小孩子呀? 只见防风邶笑吟吟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只乖巧漂亮的小红蛇。 小红蛇立即扑到意映怀里,意映喜滋滋地任由她缠上自己的腰,伸长了小脑袋蹭上自己的脸颊。 鬼方游目瞪口呆。 防风意清吓了一跳,连忙跳到鬼方游身后。 “这是……你们的……孩子?”鬼方游有些滞讷地问。 意映扭头看了防风邶一眼,笑道:“是呀!” 防风邶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笑。 鬼方游人彻底傻了。 意映哈哈大笑,说:“是我和邶一起捡回来的。” “捡的啊……”原来如此,想到自己刚才想得有多歪,鬼方游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意清想起来那次秘境试炼,好奇地从鬼方游身后探出脑袋:“她就是那个蛇蛋?” “对。”意映撸着小红的脑袋,凑近了意清,笑着说,“她不咬人,很可爱的,你要不要摸一摸?” 意清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了!” 鬼方游下意识护着意清往后退了几步。 意映笑问鬼方游:“怎么?游公子还怕蛇?” 鬼方游愣愣地摇摇头。 开玩笑,鬼方氏的图腾就是蛇,他们怎么会怕蛇? 不怕是不怕,可他们也不会把蛇缠自己身上玩啊! 可她不但不害怕,好像还享受得很。 防风邶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一对还真是非同凡响。 “那么,公子怕妖么?” “比我厉害的妖,还是怕的。”鬼方游坦然道,说着还瞥了瞥防风邶。 “可很多妖都比我们厉害,他们天生就具备很多我们根本没有的天赋和能力,我们修炼到死也赶不上他们。所以谈起妖族,神族总是如临大敌。” 鬼方游听出她话里有话,问道:“念九姑娘想说什么?” 意映抚摸着小红的小脑袋:“我们为什么要把妖族当作敌人呢?当作伙伴,取长补短,互利共赢,不好么?” 鬼方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防风邶,问:“你想和妖族合作做什么?” “我想借助他们的本领,去做成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比如呢?” “比如,打造一个全大荒无孔不入的消息网,他们可以帮我们去找到所有想找的人,打听到所有想知道的消息,如果用的好,甚至可以掌握整个大荒舆论的话语权。” “再比如,成立一个妖族的联盟组织,让他们为我所用,而我们可以给他们庇护,让他们不再被人驱赶追杀,不必再躲躲藏藏地活着,受了伤可以光明正大的求医,可以堂堂正正凭借正经的营生来谋生,生了崽崽还有妖族的学堂帮他们教养长大……” 鬼方游呆住。 防风意清已经听傻了。 防风邶看着意映,毫不掩饰眼中的骄傲和欣赏。 鬼方游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若是能做成,妖族和神族的关系势必能缓和,妖族不会被逼到绝境,能过上正常的生活,神族也不会再被妖族仇视报复,还能得到妖族带来的更多便利。” “虽然最初时,双方可能都会接受不了这种新的相处模式,但是长期下来,一旦尝到个中好处,态度就会慢慢转变过来,如此一来,两族的关系会达到一个新的平衡。” “不愧是鬼方公子,想得就是深刻。”意映适时吹出了彩虹屁。 鬼方游回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防风邶:“这是你们商量出来的?” 防风邶看了看他,觉得他看低了意映,蹙眉道:“是小妹自己想出来的,我也是刚刚才听到。” “那你怎么这么淡定,一点也不吃惊?” “小妹这么聪明,这么善良,想出什么好主意都不奇怪。” “打扰了。” 意映说:“我也是这几天才想到的,原本也想和二哥商量一下,今日恰巧你们都在,不如一起说了。” 鬼方游问:“那念九姑娘和我说,是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拉你入伙。” “入伙?我可不认识什么妖怪。” 意映笑道:“妖族的事交给我。只是这样的势力一旦出现,必然会遭神族忌惮,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到时候,游公子,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鬼方游沉吟片刻:“鬼方氏不会参与任何江湖纷争。” 意清震惊地看向鬼方游,先前鬼方游一直以游方的身份和她相交,她猜得出游方的家世不一般,但却从没想过他会是四大世家的鬼方氏。 “我不会让你们卷入纷争。我只问你,万一哪一日,我们遇到了什么威胁,你愿不愿意站在我这边?” “当然。若有需要,我必义无反顾。但是,我只能代表我个人,不会牵涉我的家族。” “有你个人的支持就够了,我们一时半刻也成不了什么太大气候。不过眼下,还有一个燃眉之急,需要你。” “什么?” “你有钱吗?” “……” “我们创业初期,需要大量的钱,公子不如入个股怎么样……” “……” 第108章 心上之人 几人相谈甚欢。 第二天一早,意映和防风邶准备离开。意清想要和意映一起回家,但意映并不打算回家,而是要去游历大荒,考察市场,顺便带着孩子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防风邶没有打扰小姐妹聊天,他牵着天马远远走开。 仿佛看透了意清在想什么,意映直奔主题:“你喜欢游方,对吗?” 意清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喜欢就去争取,不要害怕。你所畏惧的,无非是觉得和他家世悬殊。可你和他相处这些天,可有觉得,他对你的家世有什么嫌弃?” 意清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我们防风氏的确只是小氏族,你、我还有二哥,我们都是防风氏的人,可他对我们一直都是真心相待,毫无轻视之意。这说明,他看人,不看家世,只看品行,只看是否投缘。” “可是家族联姻,怎么会和交朋友一样呢?” “鬼方氏这样的氏族,根本不问世事,向来特立独行,又怎么会为了家世和人联姻?” “不一样的,即便都是防风氏,你也是族长嫡女,而我只是族中旁支庶女,即便能和鬼方氏议亲,家中也不会考虑我的。” “那是你没有见到父亲对鬼方游的态度,鬼方游若是认定了你,咱们家族绝对不敢不依。” “可是姐姐,我看得出,他喜欢的是你。”意清越发失落。 意映一怔,摇摇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未必是真。况且,我不喜欢他,你若是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不会喜欢你?” 意清有些意外:“你真的不喜欢他么?” “当然是真的!” “可是他对你很好,你对他也很好,怎么会……你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因为……”意映抬眸,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个身影,眼中晕出深深的笑意,“我早就有了意中人。” 意清有些意外:“什么?是谁?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意映也很无奈,在外人眼里,他和防风邶还是兄妹,实在是不能官宣呀!何况他们自己都还没明说……更不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结果。 “反正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你为什么又说,总有一天,我会知道?” “我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的!”意映颇为笃定,“如果真的注定和他不能有好结果,我也会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到了那时,你一定就会明白。” “飞蛾扑火……”意清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姐姐,你不是一直都不屑嫁人,不在意情情爱爱的么?” 意映笑了,敲了她的脑袋瓜一下:“谁说的!我只是不屑于嫁给别人。如果不是他,我便不嫁人。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意清愣愣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所以,我努力修炼,努力搞钱,努力寻找不同的出路,不单单是为了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也是为了我自己,能有不将就的底气。将来即便不嫁人,不靠男人,不靠家族,靠我自己,也可以在这个大荒过得很好。” 意清恍然大悟,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姐姐,我会去努力争取,也会去努力修炼。” 意映看着她笑:“其实,我看他对你也很不错,你为什么不猜他喜欢的其实是你呢?” “姐姐!” “念九姑娘!意清姑娘!”身后传来鬼方游急匆匆的声音。 意映和意清停下脚步,意映碰了碰意清的胳膊揶揄道:“他来了!” 意清有些羞怯地看了鬼方游一眼,他已经离得很近了,意清急忙对意映比了个“嘘!” “你们!你们又要不辞而别么?”鬼方游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地对着意映说,然后看到意清,下意识放缓了语气,有些幽怨地问,“连你也要对我不辞而别吗?” “我……我没有……我……我不是……”意清见他很伤心,有些着急,连忙解释。 意映扑哧笑了,对意清笑道:“我说什么来着?” 意清愣住,双颊逐渐绯红。 “什么?”鬼方游不解。 “她不走,只是来送送我。” “哦……”鬼方游闻言,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跑得太急,他白皙的俊脸也有些泛红。 “意清就如同我的亲妹妹,我把她交给你了。”意映说着将意清往鬼方游身边一推,眉眼弯弯,语气郑重,“她心肠很软,胆子很小,从小没有父母兄弟照拂,总是受欺负,被忽略。但是,她又很坚韧,很勇敢。反正,她很好,请你好好对她。” 鬼方游有些怔祌地看着意映点了点头,忽又意识到什么,目光有些闪躲地问:“你的妹妹,为什么要交给我?” 意映笑着反问:“你说呢?” “……” 意映不再管他们,转身欢快地跑向前方那个静立已久的身影。 防风邶牵着她的手上了天马,自己也一跃而上,拥着她绝尘而去。 “小妹真的不回家么?” “不回。” “那你想去哪儿?” “嗯……去一趟百泉村吧,在那里我收了一个小徒弟呢!” “嗯,我送你过去。” “百泉村以酿酒闻名,上次还说要带酒回去给你,结果你出事了,我走得匆忙,也没顾上买酒,正好你送我过去,我请你喝酒!” “好。”防风邶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意映笑得有些狡黠:“等家族意识到没有我不行,求着我回去的时候。” …… 意清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震惊地自言自语:“不会吧……” 鬼方游还在看着她,问:“什么不会?” 意清有些凌乱,结结巴巴地对他说:“意映姐姐,和邶哥哥,他们……他们……” 意映说的心上人,难道是防风邶?! 第109章 地下情侣 意映姐姐的心上人,竟然是邶哥哥嘛! 所以她才说,不能告诉她! 他们竟然——真的乱伦了吗?! 防风意清仿佛三观碎裂。 不可能的!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啊! 突然她又想到初次见到鬼方游的那天,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告诉过她,防风邶被族长怀疑身份,如今已经验明了正身。 难道说,他其实真的不是真正的防风邶!他们并不是亲兄妹? 可他又是怎么验明正身的? 联想到验证的神器是鬼方氏的,游方就是鬼方游,所以……是鬼方游帮了他们? 意清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鬼方游,问:“你们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鬼方游一怔,说:“我的身份,我没有打算瞒着你,我只是,不想借助家族的名声行走江湖,我出门在外,一直用游方作为化名。” “我和他们相识,也是用的游方的名字,是因为邶公子的事,家族派我前去处理,这才知道了彼此的真实身份。” “我们还是习惯叫初识的名字,我也不觉得鬼方氏这个身份有什么好说的,就没有和你提起。” 见鬼方游有些急切的解释,似乎生怕她不高兴,意清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真的嘛……” “真的!” “呦呦?……呦呦?”呆毛刚刚睡醒,有些迷茫地跑出来。 意清看到呆毛,才想起来:“呀!我们都把你给忘了,意映姐姐已经和邶哥哥一起骑着飞毛腿走了……” 呆毛觉得自己刚刚受宠一天就失宠了,整个鹿都不好了。 它焦急地蹦来蹦去,像是在问意映他们去哪里了。 意清也有些懊恼:“我们也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她用传音鸟给意映发了消息想问问她,发现意映果然已经把她屏蔽了。 “昨天姐姐说,她这次是离家出走,屏蔽掉了家族所有人的传音鸟,看来是真的。” “那你联络一下邶公子?他们这几天应该都在一起。” “对哦!”意清也反应过来,然后更懊恼了,“我没有给传音鸟存留过他的气息,我联络不到他……” 呆毛好失落。 鬼方游笑眯眯地撸撸呆毛:“要不你和我们走吧,我们正好也缺个坐骑。等我们联系到他们了,再把你送回去。” “我们?”意清愣了愣。 鬼方游向她发出邀请:“我打算去其他地方游历一段日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嘛?” 意清开心地笑:“我愿意!” …… 意映在外面一逛就是几个月,收到防风邶的传音鸟:“小妹,北地会武就要开始了,他们天天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看来家族终于坐不住了。 “是家族让你来劝我的嘛?” “是我想你了。” 意映被防风邶忽悠回了家。 她回来时,防风邶正一遍遍反复回放着她的传音消息。 他忽听得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却见是意映趴在随心堂的后窗窗沿,正身手矫捷地跳下来。 “你怎么不走门?”防风邶哑然失笑。 “我当时和母亲吵架说气话,说只要她发誓不再为难你和你娘,我就发誓再也不踏进随心堂的大门半步。”意映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近他。 “不过她气我竟敢逼她这个做母亲的发誓,根本不理我。这个誓言没成,但还是小心为妙。以后,我还是不要走大门了。” 防风邶摇头发笑:“有密道了,以后你确实也不用走门了。” “密道在哪里?”意映笑盈盈地来到他面前。 他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人瘦了一大圈,但是眼睛里的神采光芒更加耀眼夺目,看来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被他眼中的浓情蜜意晃了神:“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对你动手动脚了……” 防风邶眉毛一挑,张开双臂,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好啊,反正你长得好看,随便你动手动脚。” “……”怎么回事?蛇蛇跟谁学的?几个月不见,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 殊不知有可能就是跟她学的。 防风邶张着怀抱,脑袋一歪,笑着问:“小妹要先动哪里?” 意映不怀好意地搓搓手:“那我可不客气了!” 自然是要从头摸到脚! 意映伸出手,就要投入防风邶的怀抱。 她怀中的小红已经先她一步扑进了防风邶怀里,正要攀住他的手臂,绕到脖子上去贴贴,却被防风邶一把揪起,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到地上去了。 “……” 意映没忍住噗嗤笑了。 这个抱抱被打断,她已经收回了手。 防风邶却再次张开怀抱,直接将她拥进了怀抱。 意映愣怔片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们抱了好久,像是在无声地倾诉压抑已久的思念之情。 小红被丢在地上懵逼了一会,见无人搭理她,便绕着他们俩来回打转转,求关注。 勾勾这个的腿,咬咬那个的衣摆,见还是没人搭理她,就委委屈屈地自己爬到房梁上咬尾巴玩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脚步声传来,两个人清醒了过来,意映说:“我得藏起来,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回来了,我还要和他们谈条件呢!” 防风邶便拉着她,走到了床边。 第110章 北地会武 防风邶便拉着她,走到了床边。 意映想起上次躲到他床上的情形,以为又要让她藏在床上,谁知防风邶却是轻轻转动了床头的一处机关。 然后拉开了那个她让人给他新置办的衣柜。 衣柜里面整整齐齐塞满了衣服,看起来和普通衣柜并无两样,柜底却已经自动打开,露出了一条密道,是防风邶亲自设计,让钻风打通的。 “小妹正好验收一下,看看是否满意。” 防风邶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意映好奇地钻了进去。 来人脚步声已经走近,防风邶关上了柜门。 意映顺着台阶下到最底,柜底已经自动合上,严丝合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外人根本察觉不出任何端倪。 眼前是一条宽敞的通道,还摆了一座宽大的软榻茶几,上面还有一套茶具。 “……” 密道中还不忘享受生活。 意映觉得有趣,便歪在了软榻上,在外面流浪了几个月,她还挺累的,倒上去就合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来了。 意映抬眼,是防风邶。 他坐在她身边,给她倒了一杯茶:“看来小妹对此处还算满意。” 意映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笑道:“舒服极了,我很满意!” 防风邶笑道:“你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可以在此处临时待几天。” “甚合我意!”意映四下打量,“我们要怎么出去?” 防风邶拉着她,一一告诉她各处的机关。 密道的一端是他的随心堂,另一端是她的折柳苑。折柳苑的出入口在她收藏宝贝的柜子里,开关在她的床腿。 出入口的门上都设了阵法,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防止他们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突然出现。 这条密道,除了小灰和钻风,就只有他们两人知情。 他们悄咪咪溜进折柳苑,又悄咪咪溜回了随心堂。 没有惊动任何人。 其实防风邶可以用灵力完成短距离化雪闪现,这条密道就是为意映打造的,方便她掩人耳目随意出入折柳苑和随心堂。 意映对这个密道十分满意。 有了这个密道,他们可以不用等到半夜翻墙,可以随时偷偷“幽会”了。 “刚才是谁来了?” “是大哥。” “大哥?他找你什么事?” “说北地会武的事。小妹对此知道多少?” “咱们北地尚武,听说是北地的大小世家联合举办的比武盛会,每一百年举办一次,一百年前我还没有出生,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子。二哥见过吗?” 防风邶摇摇头。 其实真正的防风邶是见过的,虽然那时他还年幼,但这么大的盛会他依然印象深刻。 但相柳一百年前还在极北之地,他确实没有见过。 “小妹想参加吗?” “二哥参加吗?” “我没有时间。” “那我也不参加了。” “小妹不想趁此机会去和人打架练手吗?” “我也不缺人陪我打架。”她有相柳大人陪练呢!谁还稀罕其他人? 防风邶显然也想到了这层,没忍住摇头失笑。 “不一样,我和你过招终究会手下留情,你若是想提升实战经验,还是要和别人多打架。” 意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她扬起笑脸,问:“那二哥对我下手时,留了几分情?” 防风邶耳朵微红,眼眸带笑,微微点了点头:“很多。” 意映看着他的眼睛,小心脏突突突的,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表白了一样。然而—— “等你看到我打别人时就知道了。” “……” 原来他真的是在说打架。 意映撇撇嘴:“可是大哥找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今年的北地会武在防风谷举办,家族很重视,他们想让我参赛,还要你也参赛。” “可你不是不想参加吗?” “是啊,我不愿意参加,所以大哥就要我答应他,只要能劝动你回来参赛,我就不用参加了。” “???”意映眨眨眼,问他,“二哥?所以,你是把我给卖了?” 防风邶笑得一脸坦然:“谁让你屏蔽掉了他们所有人的传音鸟呢?他们只好来为难我了。” “怪我咯?” 防风邶笑道:“但我确实觉得,这对你是一次好机会。你不想看看大荒的这帮神族如今都是什么水准吗?” 她还真得有点好奇。 她很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在大荒能排到什么梯队。 “平时你揍了他们,肯定要被罚,但在这里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揍他们。” “……” “揍嬴了,家族还会有奖励。” “……” 见意映似乎不为所动,防风邶说:“小妹帮了我的忙,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件事。” “成交。”意映憋着笑立即答应。 他的一个承诺可抵万金呢! “我还要趁机给父亲提条件,我还没原谅他们呢,想让我参加,没那么容易!” “……” “二哥,你告诉他们,我可以参加,但是他们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小妹真是硬气。”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想让我给家族露脸的。还不是因为同辈中我最能打?” “没错。” “不对,是除了你之外最能打的。” “但你却是身份最合适的,你代表着家族嫡系正统。” “所以他们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小妹要提什么条件?” “我还没想好呢!容我好好想想!” “……” 在她正式回家之前,她白天就在密道里睡大觉,晚上出来找哥哥玩,吃的喝的都是防风邶给他送过来。 她若是觉得闷了,就施展幻形术暂时变成别人的脸溜出来,反正家族中比她灵力强的人也不多了,多是各位族老,根本不会到随心堂来,因此没人能识破她,压根没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直到家族答应了她的所有条件。 她要求这次比赛要放宽条件,不限身份地位,凡是有能力者皆可报名参赛。 她要家族出一笔钱,她会为家族打造一支箭术骑术体术都很出挑的人才队伍,就从这次参赛中开始挑人。 她的零花钱要涨一倍,今后家族得到的所有上等法器和武器都要她先挑。 从今往后不得干涉她的任何自由。 任何人不得为难她的人,包括防风邶母子,以及她的朋友,和她捡回来的小灰小红。 …… 起先,家族还有很多人不忿,觉得意映太狂了。 直到她连赢了五天的比赛,没有人再说什么。 因为其他人都是各有输赢,只有意映不管对上谁,场场都赢。 第111章 莫名其妙 会武一共三轮,初赛五天、复赛三天、决赛一天。每轮中间休息三天,供参赛的子弟们休整,也给外地来参赛的子弟们游玩的机会。 但意映是本地人,并不稀罕出去玩,于是到了第六天开始休息时,她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流霜告诉她,外面等着要见她的青年才俊和名门贵女几乎排满了一条街。 还都带了许多礼物,看来小姐要发财了。 ??? 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意映又重重躺了回去。 不是吧?她揍人揍得这么凶,应该所有人都对她退避三舍才对啊?怎么还专程带着礼物来找她? 都被揍傻了吗? 流霜说:“小姐,咱们北地尚武,可不是吹牛皮吹出来的。” “很多人都说是来向你讨教习武方式的。” 习武方式?那可不能说!我有相柳大人当我的陪练兼贴身私教呢! “有几位高人问你愿不愿意拜他为师?” 不要!什么师父能有相柳大人厉害! “还有很多小姐们,问你肯不肯收徒的?” 停停停!我年纪轻轻尚未成年!收什么徒? “也有很多年轻公子,问你愿不愿意收他为夫婿的?” “……” 意映突然就明白了防风邶为什么不愿意参加这次会武了。 她原以为他是不愿意太出风头惹人注目暴露身份。 她只是放开手脚揍了五天的人而已。 原来会惹来这么多麻烦啊! “不见!谁都不见!” 意映觉得自己的一个头有九个大,连连摆手道。 “可是,公子们不见就算了,小姐们也不见吗?” “不见!” “可是,普通门第的不见就算了,某些大氏族也不见吗?” “大氏族?都有谁?”意映有些意外。 原书的防风意映绞尽脑汁去讨好攀附神农馨悦这帮世家贵女,却仍然被她们瞧不起,后来她成了涂山璟的未婚妻,才放下了她们高高在上的架子带她玩。 但她们心底对意映依然瞧不上,论个人能力,意映吊打她们不知多少倍,也不知道这帮贵女高傲个什么劲。 嘁! 意映深知她们的心理,她本来就看不上她们,压根就懒得搭理她们,更遑论去费心思攀附了。 除了她的好哥哥之外,她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去关注那些底层人族和妖族身上了。 她恐怕走了和原书的意映完全相反的社交路线。 如今怎么会有大氏族的女子主动来结交她? 会是谁? 意映很好奇。 “方雷氏和离戎氏。” 除了四大世家中位于北地的鬼方氏,方雷氏和离戎氏在北地确实算得上是势力最大的几个氏族了,方雷氏和轩辕王室世代姻亲,政治势力庞大,离戎氏的家族地下生意做得很大,黑白两道通吃。 她看过此次会武的来访宾客名单。 鬼方氏没有来。 她对鬼方氏好奇极了,可她只见过鬼方游,他说他是他们家最不能打的那个。 好可惜,她还真的挺想见识见识鬼方氏高手的真正水平。 方雷氏有两位公子参加了比赛,还有一位小姐作为贵客来观赛,大多数参赛的还是族中专门培养的长于打斗的子弟。 离戎氏倒是来了好几个公子小姐,鉴于前些日子他们两个家族结下了梁子,意映合理怀疑他们是来搞事情,给离戎治出气的。 直觉告诉她,这些世家大族的人不好应付,还是统统不见的好! 尤其是离戎氏。 于是意映便推说自己前几天累到了,正在养精蓄锐,闭关谢客。 打发了她们,意映钻地道去找了防风邶,告诉他这些事,询问他要不要见这些人? 防风邶说:“随小妹的心意就好,不想见就不见。” 意映点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才不想参加的?” 防风邶无辜地笑笑:“我的确是没有时间,有这个功夫陪他们玩,还不如多陪陪母亲。” 也是,他又不需要去开眼界,也不需要扬名立万,何必去浪费这个时间呢? 防风邶笑问:“听说又有许多世家公子向小妹示好?” “……”意映有些无奈,“没有!我统统都没有见!” 意映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只是打了几架而已!怎么会这样?” 防风邶笑而不语。 小妹似乎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休息的第三日是家族例会。 父亲召唤意映去议事堂,和家族一众族老肯定了她的成绩,奖赏了她许多东西,又叮嘱了她一大堆,无非是要她不要只顾自己打得爽,还要顾及一下其他家族的颜面。 意映嘴上答应,心里却想,凭什么! 既然非要求着让我参加,就要做好我打掉别人颜面的准备。 既然敢来参赛,就要凭真本事赢得颜面! 全力以赴,才是给对手的最大尊敬! 回来的路上,意映被街边的炸糕香气吸引,正准备去买一锅,突然觉得身后一股掌风袭来。 意映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头移步,抬手抓住一只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拧,将人拽到了自己面前。 “啊!”一声惊呼,意映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女孩子。 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看起来和意映是同龄人。 意映手上放轻三分力度。 她平时和二哥喂招,都是拼尽全力的,虽然她的力气拼不过二哥,可一般女子都是承受不住的。 小美女抽出手腕,再次出招。 意映感觉到她没有恶意,看来只是想切磋一下,也来了兴致。 你来我往对过几招,这位小美女已经被她制服。 小美女虽然打不过她,但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了。 她被意映反扣着手腕,虽然输了,但并没有一丝不服气,反而神色平淡,显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意映松开手,问道:“小姐身手不凡,为何没有报名参赛?” 这次北地会武,意映特意要求放宽了条件,习武者不论出身皆可参赛。 这次参赛的没有几名女子,除了意映,所有女子在第一轮的五天都已经淘汰。 可意映没有在这五天的赛场上见过她。 若她参赛,一定也能进入第二轮。 这女孩淡淡地说:“离戎氏的女子,没资格参赛。” 他们的家族,女子只是用来联姻给别人传宗接代的工具人,根本没有资格代表家族出战,能争取到来观赛的机会,都已经很不容易。 意映一怔:“你是离戎氏?” “在下离戎歆。”离戎歆以比武场上的规矩对她行了一礼。 意映也以比武场的形式回了礼:“防风意映。” 离戎歆随意地笑笑,问道:“意映小姐有没有后悔,刚才没有对我下手重一些?” 意映也笑了:“和你有什么关系?跟我结下梁子的是离戎治。” “他是我堂弟。” “……”好吧,确实和她有点关系,意映笑问,“那你是来给他报仇出气的吗?” “他还不配。”离戎歆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意映也笑了。 第112章 心心相印 旁边的小摊刚刚出锅一锅炸糕,香气四溢,意映想起,方才她是要来买炸糕的。 她买下了这锅炸糕,包成三袋,她送给离戎歆一袋。 “这家的炸糕虽然不起眼,但是很好吃。” 离戎歆爽快地道谢,接过来拿起一块丢进嘴里,情不自禁地点点头,确实好吃。 两个女孩子似乎莫名其妙成了朋友。 “你们的前一任族长离戎诲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祖父。” “……”意映哽住,好家伙,他们兄妹和离戎歆的仇似乎还不小。 “那现在的族长呢?” “是我叔叔,离戎治的父亲。” 按照辈分猜测,下一任族长应该就是离戎昶了。 “离戎昶和离戎治是亲兄弟?” “对,还有离戎则。” 离戎则? 不认识。 意映回忆了一下这次北地会武的访客名单,这个人似乎在上面。 “大家都在猜测,下一任族长,不是离戎则,就是离戎昶。” 这样啊,意映大致理清楚了他们的人物关系,也就不再多问了。 离戎歆却又说:“你要小心他们。” “谁?”意映吃着炸糕问她。 “离戎治、离戎则、离戎昶,这次来的这几人,你都要小心。离戎则和离戎治一母所出,对离戎治特别护短,你上次让他丢了人,他们一定会报复回来。” “嗯,我知道。” 这两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她,离戎治压根没敢上场,她也看了离戎则的比赛,不过如此,两个人的武力值不足为虑。 只是不知道离戎氏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又会对她报复到什么程度。 离戎歆忍不住提醒她:“以他们的作风,还不知会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果然? 但她有些意外,离戎歆会愿意提醒她,意映点点头,收下了这份善意。 “离戎昶和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么?” “不是,他的母亲是族长的原配夫人,已经亡故了。离戎治和离戎则的母亲是后来续弦的夫人。” “那我为何要小心离戎昶?” 离戎歆的眼睛里有看透一切的洞明:“如果离戎则他们会去放火,那离戎昶一定也会趁机添一把柴,把事情闹大,好坐收渔利。” 意映问她:“你为什么要来提醒我?” 离戎歆看了看她,随性一笑:“我只是不想因为离戎氏的内斗牵连到无辜的女子。” 意映脑袋一歪,问:“你觉得我是无辜的?” 她堂弟可被她欺负得很惨啊! 离戎歆笑道:“你是说你射了离戎治?我觉得你射得好。他就是欠收拾。” 离戎歆又收住笑,顿住脚步,说:“你这样的女子,不该被他们毁了。” 意映微微怔住。 离戎歆看着她,叹道:“真羡慕你,可以为家族出战。” 离戎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意映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道:“我不是为家族,而是为我自己。” 离戎歆顿住脚步,喃喃道:“为自己吗……” “你这样的女子,不该被家族困住。” 离戎歆的身子僵住。 意映已经想起来了,原书中玱玹的一堆老婆中,有一个离戎妃,就是离戎昶的堂姐,不知道会不会就是她。 书里称呼她为离戎妃,她甚至没有名字。 但看这通透随性的样子,意映猜测八九不离十,就是她。 关于她的戏份,只有被神农馨悦设计,在她组织的鸿雁灯会上,差点摔死小夭。 只那寥寥数笔,就看得出,她是个向往自由的女子。 她并不想嫁给玱玹,更不在意他给的荣宠,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而被迫联姻。 这样的女子,不该被家族牺牲,困在一场她并不喜欢的联姻里。 虽然玱玹对她还不错,她最后也求仁得仁,看似被打入冷宫,其实独自避居在一座山峰,终于可以寄情一方山水,远离后宫纷扰。 但她终究被折断了翅膀,赔上了一生的自由。 意映走上前来说:“若有机会,我想组织一场女子会武。” 她拍了拍离戎歆的肩膀笑道:“届时,我一定会去邀请你来参加。你可一定要赏光。” 离戎歆看着她,眼眶微红:“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来。” “一言为定!” 意映伸出手。 两个女孩的手掌相击,掌心相握。 …… 是夜,防风邶外出办差去了,意映当日份修炼目标已经完成,有些百无聊赖。 休息的三日假期也将要结束,想到明天又要早起打架,意映便早早洗漱歇下。 半梦半醒中,觉得自己好热,她便掀开了被子,谁知她还是觉得越来越热,她便随手解开了里衣。 不对劲。 此时早已是晚秋,夜里已经很凉爽,她怎么可能这么热? 她强打着精神想要醒来,可却发现自己困到模糊,眼睛根本睁不开,全身都没有力气。 “小红?”意映唤醒了小红。 小红在她身边盘成一团睡得正酣,一时没有清醒过来,听到她叫自己,迷迷糊糊地凑到了她的面颊来贴贴。 “小红,醒醒,我中了毒。” 小红闻言立刻惊醒。 还好小红是毒蛇,和相柳一样,她天生就不怕毒。她爹爹妈妈平日也没少投喂她奇奇怪怪的毒物和毒药,这次的毒药根本奈何不了她。 小红凑近意映观察了一下,见她没有性命危险,这才放下了心,下床去寻找毒源。 她用尾巴捻灭了窗边地上的一截残香,飞身到窗外去,一口咬住了外面一人的脖子,同时紧紧缠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没给他们发出声响的机会。 “留活口。” 小红乖乖听话,没有下杀手,只是把那两人一人一口毒晕了。 “去找找小灰在哪……” 小红窜了出去。 意映努力爬起来,打开所有的窗子,让屋中残留的药性尽快散去,然后去自己的药箱找解药吃了。 她出去看了窗外倒地的人,是离戎治和他的小厮。 果然。 意映冷笑一声。 竟然还敢来招惹她。 还敢对她出这种下三滥的阴招。 她气不过,狠狠踹了一脚离戎治的下身。 她的小妖怪们全都散了出去各忙各的,只留了小灰一个,一直在盯着离戎治他们,经过离戎小姐的提醒,意映让小灰召唤了听风他们,只是他们已经走得很远,还没回来。 离戎氏动手倒是挺快。 离戎兄弟出手了,小灰却没有动静,说明小灰一定是遇上了高手。 偏偏今夜大哥交给了防风邶一项任务,此刻还没回家。 意映心中有些焦急。 几颗解毒丸吃下去,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看来她中得也不是普通的毒,她坐回床上催动灵力,想要运功将这毒逼出体外。 谁知这一动灵力,更是不得了,她的丹田越发燥热,灵气也有些不听使唤,在她体内乱窜,瞬间涤荡全身,惹得她浑身上下躁动不安,冲得她有些上头。 她又慌忙停止了运功。 灵力已经激发起她脖子上的印记,红色的月牙若隐若现。 她面色潮红,气息紊乱,浑身滚烫,丹田灵气奔腾混乱,神智似乎也越来越不清醒了。 她好热,只想把自己的衣服尽数脱掉。 她好痒,满脑子都想扑倒防风邶和他贴贴。 这症状是——魂癫?! 第113章 以身解毒 是魂癫么? 那种无解的……春药?! 小红去而复返,她费尽力气才把小猫形态的小灰拖回来,焦急地滋滋吐着信子,意映原本听不懂她的话,此刻却听懂了几分,她说她在小灰身上嗅到了妖兽的气息,小灰应该是被妖兽打伤的。 意映吃了一惊,她让小红去随心堂,等爹爹回家了让他快来找她。 她赶紧查看小灰的状况,还好小灰没有大碍,一颗灵药喂下去,小灰很快醒了过来。 一见到意映,小灰就急急地说:“他们勾结了三公子,要对你和哥哥下一种叫魂癫的毒,还要对流霜下毒……他们带了一个厉害的妖兽,我要回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我打不过他,被他打晕了……” 原来如此,离戎治不可能对防风氏族长的内宅布局如此清楚,他一定有内应。 原来又是防风哲那个蠢货。 离戎氏还带了妖兽过来,这么多天过去,防风谷都没发觉这个妖兽的存在,定是个高手,怪不得小灰吃了闷亏。 意映要他先找个地方把离戎治和他的小厮藏好,还给他一颗特制的吐真丸,让他好好审问一下这两人,小灰领命而去。 她去给流霜解了毒,还好,她中得是普通毒药,只是昏迷不醒,没有性命之忧,她的灵力低微,解毒丸虽然服下,但还要过一阵才能醒来。 醒来只怕也以为自己是半夜睡醒了,应该不会察觉自己中过毒药。 也好,免得吓到她。 可意映中得毒越来越严重了,她强撑着意识站起身,努力回到房间,把房门反锁起来,又去关窗。 外间的窗子一一锁好,还有里间卧房的一扇窗。 她摇摇晃晃地向卧房走去,觉得自己的意识越发涣散,身子也越发瘫软。 她有些站不住了,腿一软跌了下去,却被一个怀抱稳稳接住。 是防风邶。 他察觉到她的印记波动,立即赶了回来。 见她卧房的窗子大开,便直接从窗子跃入。 “你……回来了……”意映看清是他,松了口气,卸了力气,紧绷的身子变得软绵绵。 她冲他笑得有些沉醉。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趁人之危,但若是他的话——她可以。 防风邶将她横抱起来,一边向床边走去,一边急急地问她:“你怎么了?” “我……中了魂癫……” 防风邶脚步一滞。 他已经走到了她的床边,一时不知道是该将她放在床上,还是继续抱着。 好像无论哪样,都是在火上浇油。 “你能不能……帮我解毒……”意映揪紧了他的衣服,神色迷醉,还在勉力维持着一丝清醒,声音却已经娇软得不成样子,一双眼睛氤氲着蒙蒙水雾,懵懂又勾人。 防风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耳朵涨得通红。 他慌乱一瞬,又立刻恢复了冷静:“不能。” “你……你……你难道要我……去找别的男人……”意映委屈极了,眼睛越发湿漉漉,脸颊红得像晕染了厚厚的桃花胭脂。 “不行!”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那只有你了……”意映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软糯糯地说。 他喉头发紧。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防风邶抱着她,双手紧握成拳。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还在冷硬地提醒自己:“我是你哥哥。” “是吗?”意映似笑似嘲,眼角却又滑落一颗泪,美得惊心动魄,声音抓心又撩人,她反问他,“你是我哥哥?” 防风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她揉捏成一团乱麻。 意映喘息重重,眸色幽深,语气幽怨:“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防风邶眸光闪动,盯着怀中的可人儿轻声问:“你……希望我是谁?” “我希望……你是你……”意映眼睛有些失焦,像是在透过他的面孔看向灵魂。 她的神色迷蒙,气息柔弱却又坚定:“不管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只要是你……做你自己……就好。”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防风邶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已经被她弄得凌乱了起来。 外面有人在靠近。 防风邶猛地一脚踹开她房间的密道机关。 他这一脚动静闹得不小,意映吓了一跳,伏在他怀中嘤咛一声。 外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然后瞬间想歪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防风邶抱着她,仿佛这房子着了火一般,飞速从密道中逃离。 密道下,防风邶将她轻轻放在软榻上,坐在她身旁。 两个人的眼睛对上,仿佛都藏着千百种情绪,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意映热极了,早就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她强忍着扒掉他衣服的冲动,只是揪住防风邶的衣袖不肯松手,盯着他呢喃:“邶……我……好难受……你……救救我……” 她的眼睛湿润,睫毛轻颤,声音在发抖,紧紧攥着他衣袖的双手也在发抖,却死活不肯放开他,好似生怕他会把她丢下一样。 防风邶觉得自己也有点热,他不敢再看她,垂眸深吸了一口气,托起她的脑袋,缓缓俯身咬住了她的脖子。 魂癫也是一种毒药。 只要是毒药,他就能帮她吸出来。 虽然不是她想的那种解毒方式。 但他咬上了她的脖子——这意味着,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究竟是谁。 “你终于肯对我摘下‘面具’了么?相柳。”意映环住他的腰,轻声呢喃,“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相柳停下来,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混乱的呼吸,凝视着她的眼睛,陈述着心中的疑问:“你早就知道了。” 毒还没有解完,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好难受,她扭动着身子缠住他撒娇:“哥哥……不要停……” “……” 相柳只好先给她解毒。 不然这火迟早要烧到他身上。 毒虽然在一点点减少,但她的神智早已被魂癫荼毒,先前她一直在强撑着理智,而此刻他离她这样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温软的唇贴着她的脖子,温柔的吮吸如同在给她全身过电,一下一下撩拨着她,刺激得她止不住地战栗。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的双手有些不听使唤,有一只手摸索着想要探进他的衣襟,被相柳紧紧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又开始趁机作乱,蹂躏起他紧实的后腰。 而他的另一只手在支撑着她的后颈,实在腾不出来。 他有点埋怨自己,怎么没有长九只手啊! 长九个脑袋有什么用? 她随便一闹,他的九个脑袋都乱了套。 他松口,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喘息,轻声喝止她:“你别乱动。” “我……控制不住……”意映有些委屈地娇嗔,还趁他不备换了个姿势。 她猛地翻身将他向榻上一压,他差点被她扑倒,连忙反手撑住身子。 她一双长腿趁机环住他的腰,骑在了他的腿上。 救命!这个姿势! 她舒服多了。 可却要了他的命了! 意映换了另一边脖子凑上去,脑袋伏在他的肩窝,软软地说:“雨露均沾,这边也要……” “……” 显然她的毒还没有解,相柳无奈,再次咬了下去,这次他加快了吮吸的节奏和力度。 有点疼,疼痛的刺激似乎又加剧了某些快感,意映的手越发不安分,揉得他衣衫凌乱。逼得他不得不用灵力绑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她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扭来扭去。 他的双手分别托着她的后脑和后腰,轻轻摩挲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毒素终于清除,意映逐渐恢复了理智。 但相柳却好像……不知何时中了毒。 他松了口,脑袋却还伏在她的颈窝没有动,只是松开了束缚着她的灵力。 她就跨坐在他身上,后知后觉又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她垂眸看了看,愣了愣神,抬头有些惊慌地看向他。 他的眼尾泛红,红色的妖瞳目光灼灼,正紧紧勾着她,似乎在打量送到嘴边的猎物,喉头急速滑动了几瞬,像是在琢磨从哪里开始下口,他托着她的头,将她重重向自己怀中一带。 鼻息纠缠,理智已经要土崩瓦解。 “你……你也中毒了?!” 她惊怔不已,想不通他百毒不侵,怎么也会中毒! 莫非他对这种毒没经历过,不耐受?! 那可要赶紧解毒! 不然会要命的! “没事,我……我来帮你解毒……”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闭上眼睛,温柔又果决地吻上他的唇。 第114章 你行不行 她的唇还没碰到他,他便托着她的脑袋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然后猛地偏头,嗷呜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 ? 意映闷哼一声,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又痛又痒。 这一口下口有点重,但她忍着没有吭声也没有动,死死咬住了嘴唇,全身都绷紧了,双手也死死抱紧了他的肩膀。 相柳意识到她会痛,立刻放缓了力度。 疼痛逐渐消失,变得酥酥麻麻痒痒的,这种感觉像是过电一般迅速从脖子传遍全身。 她好像又中毒了一般…… 她忍不住轻抚起他的后背,一寸寸蹂躏起来。 他一手垫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隔着单薄的里衣,从她的脖颈逐渐下滑到腰窝。 她的腰也很怕痒,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他双腿跨在她身上,牢牢紧锁住她,她便动弹不得。 她果然好吃。 她的血又纯又净,又香又甜。 就是不解渴。 他急切地吮吸,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缓解一下什么不对劲。 缓解不了一点。 怎么好像越吃越饿? 他越来越上头了。 他一半的脑袋用野兽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是没有用的,但他另一半的脑袋又告诉他,不能依着野兽的本能来。 还有一个脑袋正在中间左摇右摆,还没有站队。 他的喘息越发急促,弓起的身子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不知道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会戳戳她的小肚子。 ? 那是…… 小小蛇? 意映反应过来,又是羞涩又是好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笑他:“你……你这个傻子……你中了毒,吸血是没有用的……” 相柳松了口,重重地喘息了几下,伏在她的颈窝,用好听的气声给她下蛊:“你才是傻子。” “……” 意映再次被他撩得浑身一颤,忍不住轻嗔了一声。 他抬起头,轻轻摩挲起她的脸颊,妖瞳时隐时现,目光焦灼又迷蒙地在她身上游走,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又像是在挣扎要不要在这里就把她吃干抹净。 意映不给他挣扎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向他的小小蛇袭去。 扑了个空。 他猛地推开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就要跑。 意映愣了愣,着急地拉住他的衣摆:“不行!你得解毒!” “我没有中毒。”相柳气息不稳,声音微哑,血红的妖瞳又打败黑瞳占了主位,怎么看都不像没有中毒。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骗我!这毒若是不解,会死的!” “我没有骗你!”相柳急于逃脱,强硬地挣脱她的手,语气也有些冷。 意映以为他宁死也不肯让自己睡他,又是伤心,更是着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活不肯放他走:“你若是不愿意,我……我可以用手帮你……解毒……” 相柳顿了顿,一时有些疑惑,用手解毒?怎么解? 意映见他没有抗拒,伸出手就又要摸向他的小小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慌忙握住了她的手。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保持着最后一颗脑袋的最后那点冷静,只是颤抖的气音出卖了他的那点“冷静”有多岌岌可危:“我真的没有中毒……” “真的……没有吗?”意映将信将疑,停下了动作,瞥了他身上某处一眼又迅速离开,“可是……那怎么……” 意映突然反应过来,他没有中毒,是因为她的撩拨才…… 趁她愣怔的瞬间,相柳挣脱她,转头就化作凌乱的雪花,逃得无影无踪。 …… 意映脸色更红了,在原地独自凌乱了好久,才冷静下来,离开密道。 小灰正等着她回来。 见她从密道出来,他有些不自然地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看她,也不好意思化成人形,就用猫的形态跟她说了他探查到的前因后果。 离戎则和离戎治密谋,对她用了魂癫,意图让离戎治趁机玷污她,发泄了心中的这口闷气。 但离戎治只想睡到她,并不想娶她。 他最近好不容易订了亲,新娘身份好,又温柔好拿捏,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影响婚事。 他更害怕意映以后报复他,不敢让她知道睡她的人是他。 想到防风谷本来就有关于他们兄妹的谣言。 于是他们趁防风邶不在家,在防风邶的房间也下了魂癫,等他回家中毒之后,再把他们俩关到一起去,让他们兄妹两个乱伦。 一边让防风邶替他背个锅,一边又败坏了他们的名声。 如今许多外客住在防风谷。 他们会再故意闹出些动静来,最好惊动防风谷所有人,以抓贼的名义引大家来这里捉奸。 到那时,防风邶和防风意映必定身败名裂。 到这一步,他们的仇才算报了。 “……” 意映听得一阵沉默。 竟然还替她拉上了防风邶。 我谢谢你啊! 真的谢谢你。 小灰继续说,他们找到防风哲,假装和防风哲不计前嫌,勾肩搭背胡吃海塞了几天,防风哲就把他们当成了亲兄弟。 喝了几次酒,防风哲就透露出对防风邶的不满,离戎则说会替他出气,要趁半夜教训一下防风邶,让他身败名裂,哄他告诉了自己防风氏内宅的布局。 他们还让他留意着防风邶的动静,一旦他离开家就派人告诉他们。等他们事成后会联系防风哲,让他想办法把所有人都引到这边来,捉贼捉脏。 知道意映精通毒术,他们还特意搞来无色无味且无解的魂癫。这种东西做地下生意的离戎氏并不缺,别人重金也搞不到一星半点,他们一下子就拿来了两支,给意映和防风邶一人用了一支。 意映的那支残留了半支。 丢到随心堂的那支魂癫,也被在那等着爹爹回家的小红掐灭了。 防风邶化雪出现在随心堂的床上,小红衔着那支魂癫来给爹爹邀功,防风邶却没搭理她,冷冷地扬手用灵力将她掀到一边,让她回去拿给娘亲。 小红悻悻离开。 防风邶坐在床上凝神静气打坐调息,初醒的欲望蓬勃又浓烈,他好久才压制下去。 小灰原本不太明白他们的报复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还特意问了他们魂癫是做什么用的,要怎么解…… 刚刚他又在门外听到了某些动静,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一边讲,一边害羞又尴尬得爪爪抠地。 他听到他们藏进了密道,然后防风邶设下了结界,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可什么都听不到,反而更引人遐想。 意映从密道回来时虽然脸很红,但明显已经解了毒。 那么——他们两个一定已经酱酱酿酿过了。 怎么感觉时间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长? 防风邶是妖王,意映又中了魂癫,两个人应该都很生猛才对,小灰都做好要在外面等一晚上的心理准备了。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拖了后腿? 小灰摇摇头,心想他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意映还不知道小灰已经替她脑补完了一整出动作戏,她正在想怎么报复回去。 小红带着随心堂那半支魂癫回来了,正在跟娘亲摇头摆尾地邀功。 意映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只是小灰打不过离戎氏带来的那个妖兽,还得让小红去给防风邶传话,让他去帮个忙。 她对小灰叽叽咕咕讲完复仇计划,小灰听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可他们两个都是公的呀…… 小灰突然又想到在地下城,确实有些人常常这样摆布妖兽,顿时觉得他们活该,立刻就去执行了。 小红却还不动,意映催她快去找爹爹,小红滋滋滋地抱怨着爹爹凶,不想去。 …… 刚才……情况特殊,他能不凶吗?现在……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意映又有些脸红,哄着小红:“你再不去找爹爹,小灰哥哥怕是要有危险。” 小红一惊,不再磨叽,立刻飞身扑去隔壁找防风邶了。 第115章 以牙还牙 防风邶听完意映要他做什么,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冷哼一声,就闪身出去了。 小红松了口气,回来娘亲身边。 过了一会,外面乱了起来,一群人靠近。 流霜被惊醒,迷惑不已。 他们说谷中闹了贼,一定要查过每一间房间。 防风峥和防风哲领着一大群人,除了自家族老和护院,还有许多外客,身份最尊贵的,要数游方了。 他也报名参了赛,只是并未以鬼方氏的身份,而是用游方的化名,以普通平民的身份参赛,因此在场除了防风氏的几位族老和公子小姐,没人知道他是鬼方氏。 在他们眼里在场身份最尊贵的,就是方雷氏的两个公子,和离戎氏的离戎昶。 此时方雷氏的两位公子正义愤填膺要替防风氏抓贼,离戎昶则是冷眼旁观,看热闹不嫌事大。 流霜横眉冷对:“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怎么可能有贼?别是谁在贼喊捉贼吧!” 防风峥也觉得,小妹毕竟是女孩,深更半夜让这么多大男人闯进来抓贼,实在不妥。 防风峥说道:“小妹武功很高,贼人若是藏在这里,她必定自己就能抓住。如今这里确实不像有贼,明日小妹还要比武,不要吵她了。” 防风哲却说:“那可不行,要查过每一间房间,不能漏过一处,何况我亲眼见他往这个方向来了,万一贼人对姐姐下了什么迷魂药呢?” 方雷氏二公子也说:“查过了,有贼就抓,若没有贼,咱们大伙也都放了心。” 方雷氏大公子一直在旁边拉他,冲他摇头,还是拦不住他这傻弟弟的快言快语。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防风峥还要说什么,意映已经没好气地打开了房门。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们这么多人干嘛呢?” 意映裹着披风,头发披散,打着呵欠,显然刚刚被惊扰了好梦。 防风峥挡住小妹,不想让外男看到她,好言宽慰着小妹,跟她解释原因。 防风哲不由分说,招呼众人一起进来抓贼。 小红从她腰上钻出披风探出头来,不悦地冲着他们滋滋滋吐着信子。 其他人被她吓住了,没跟进来。 防风哲进来之后傻了眼,不是说防风邶会和她在这里半夜私会吗? 防风邶人呢? 抓贼抓的就是防风邶啊! “怎么没人?”防风哲自言自语。 意映幽幽地问:“你在找谁?” 防风哲一噎。 “你觉得应该有人?”意映挑眉,“小弟这是已经预设好了,贼就在我这里?” 小红冲着防风哲冷眼吐着信子龇牙。 防风哲汗毛倒竖:“我没有!” 意映冷冷地问:“既然每个房间都要找,小弟的房间找过了吗?” 防风哲一愣。 他张罗起大家之后,言之凿凿地说贼往这边跑了,众人乌泱泱地往这边赶,哪里查了他自己的房间。 “对啊,就是三公子最先发现的贼人,说不定那贼声东击西,根本没跑,就躲在三公子房间呢。” 说话的是游方,今天他听到动静,见始作俑者是防风哲,隐约觉得是冲着防风邶和防风意映来的,就一直混在人群中围观,此时他一出声,大家立即发觉,他们都是被防风哲一面之词引到这里来的。 防风峥脸色一沉,立刻带人离开,浩浩荡荡去往了防风哲的宅院。 然后在那里,抓到了正抱在一起缠绵激战的离戎氏两兄弟。 他们不是想让人观看乱伦嘛? 那不如亲自表演一下。 按照他们的话说,两个都是公的,更刺激呢。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现场震惊了,震惊过后,凡是有点脑子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便是防风哲,也后知后觉地猜到,如果不是姐姐使了什么手段,让离戎氏兄弟自食恶果,大概现在正翻云覆雨被众人抓包的,恐怕就是姐姐和二哥了。 他原以为只是会捉到两人半夜私会,原来竟然会是这样的大场面! 防风哲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到了那时,身败名裂的不只是防风邶和意映,更是整个防风氏。 原来自己竟然这样蠢,差点成了外族的帮凶。 他悟了。 只是晚了,他让父亲彻底失望,勾结外族坑害自家,犯了防风小怪的大忌。 他又被关了禁闭。 那已经是后话了。 打发他们一群人走,流霜还在愤愤不平,差点忍不住要追上去骂他们,意映拉住她,让她放宽心赶紧睡觉去吧,说着她打了个哈欠,要去睡觉了。 流霜反应过来,应该是小姐自有安排,她便踏下心来准备走,忽然瞥见意映露出的脖子上红肿一片,惊呼起来:“小姐,你的脖子怎么了?” 脖子? 意映下意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用披风重新裹得严严实实。 “……” 都怪这臭蛇!下口这么重! 还两边都咬了,两三个红印子挨在一起,太惹眼了! 意映红着脸应付:“啊……没事……可能是被蚊子咬的……” 流霜不可思议:“这都是秋天了,哪里来的这么毒的蚊子?咬这么大包!” 意映咬牙切齿:“秋后的蚊子最毒了!” 流霜点点头:“也是,小姐从小就爱招蚊子,只要有你在,蚊子都不咬我们。” 流霜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两年,咱们防风谷的蚊子好像都少了许多呢……” 何止是少了许多?是根本没有了! 自从防风邶回到防风谷,各种蚊虫蛇蚁就都离她远远的。 意映再也不怕蚊子咬了。 瞧瞧,他是多么宜室宜家的人啊! 意映心想,这么好的老公,她就快要娶到手了吧! …… 第二轮的赛场上,意映对上了离戎昶。 “在下离戎昶,请姑娘赐教。” “你就是离戎昶。”意映冷淡地说。 “姑娘认识我?” “不认识。看招!”意映招招毫不留情,直攻要害,迅猛又直接。 离戎昶应对得逐渐有些吃力,他也不恼,笑道:“姑娘对我似乎有好大的怨气。” 意映不理他,只管继续打他。 “是因为我那两个兄弟吗?” 意映仍然不答,他觉得自己猜对了,继续自顾自地说:“昨夜之后,他们已经在大荒扬名了,姑娘手段了得,这样还不解气嘛?” 意映一直冷着脸不回答,此刻却突然出声:“恭喜你,距离下一任族长之位又近了一步。” 离戎昶愣住。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昨夜那么大的阵仗,离戎公子没少出力吧。” 是的,昨天晚上这么快就聚齐了那么多外客,他可没少推波助澜。 他是想看兄弟的笑话的。 但他更想看防风氏笑话。 毕竟意映射离戎治那几箭,打的是他们离戎氏男人的脸。 他知道自己兄弟打得什么鬼主意,但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打算顺水推舟,让防风氏兄妹身败名裂,然后他再让人把离戎氏兄弟推出来,和防风氏揭发一切都是离戎则的阴谋,让离戎则也身败名裂,自己落个好人,争夺下一任族长的胜算也更大。 没想到,她竟猜到了! 这女人真是被他小瞧了。 红裙飞扬,他措手不及的瞬间,意映已经制住他。 “姑娘还真是……女中豪杰……”离戎昶歪起了嘴角。 意映冷声说:“不要小瞧任何女人,否则你要吃大亏。” 离戎昶笑了笑,却也只能做出大度的样子拱手认输:“多谢姑娘提醒。” 离戎昶正要退场,意映却又说:“若你有朝一日成了族长,望你待族中女子好一点。她们的价值,不只在于传宗接代。” 离戎昶愣了愣,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116章 妖王夫人 比赛结束,意映离开赛场,她看到游方和意清正在对她招手,便笑着去找他们,却被两个公子和一位小姐拦住。 几人对她恭敬行礼,其中一位道:“姑娘请留步,在下方雷同盛,这位是舍弟,方雷同贺,舍妹,方雷同音。” 几人一一见礼。 “昨日我二人不明真相,跟着去叨扰了姑娘,现在想来确实欠妥,在此向姑娘赔罪。”方雷同盛说。 意映客气还礼:“公子言重了,你们是出于仗义之心,真心要帮我们防风氏抓贼。若要赔罪,也是舍弟惊扰了你们在先。舍弟年幼愚昧,让几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们兄妹都对姑娘的身手十分敬仰,希望有机会能与姑娘好好讨教。” “客气了,不敢当,两位公子都晋级了,将来总有机会对上的。” “不知姑娘今晚可有时间,与我兄妹共进晚餐?” “不瞒几位,我有些累了,改日定来相请。防风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这几日诸君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我。” 防风意缘在一旁阴阳怪气:“意映姐姐向来很忙,防风谷的人都知道,她只爱和她二哥吃饭,从不和旁人一起……” 方游和意清已走了过来,意清冷笑一声,大声打断她:“谁说的,意映姐姐只是不爱和你吃饭罢了,我们前些日子才一起吃过饭。” “你!”防风意缘压根没想到反驳她的会是防风意清,跺了跺脚说,“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游方也说:“咦?都是防风氏的姑娘,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意缘瞥了他一眼,心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平头小子,也就配和防风意清混在一起,不屑道:“你是谁?我们防风氏的姑娘轮得到你评头论足么?” “当然轮不到我,我只是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已。”游方耸耸肩笑道。 方雷氏几位尴尬地围观防风氏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口角,意映对他们笑笑:“抱歉,又让贵客们见笑了。” 方雷氏摆摆手说声无妨,便散去了。 意清焦急地问意映:“昨天的事我听游公子说了,你没事吧?” 意映毫不在意道:“没事啊!你看我今天的比赛就知道了!” 意映一边说还一边又提了提自己的衣领,她特意穿了一件高领的衣裙遮掩他留下的痕迹,如今天气已冷,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游方笑道:“我看你的状态比以前还猛,揍得他们虎虎生风。” 意映乐了:“谁让今天对上的都是昨天晚上跟着来看热闹的?怕是大哥特意安排的,我若不下重手,都对不住大哥的一片苦心。” “这次比赛怎么不见邶公子?他的身手那般厉害,不参加,太可惜了。” “他呀……他忙着呢。”听到他的名字,意映就想到昨天晚上,就有些脸红。 “这样啊,今日不知邶公子有空吗?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我刚刚推拒了方雷氏,也不好答应你,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那麻烦姑娘帮我给邶公子传个话?” “你可以自己去请他。” 游方心说你不去,我们哪里请得动他啊!忽而游方恍然大悟:“咦?你们两个闹别扭了?” 意映面色更红:“才没有!” 大概是太过难为情,从那晚之后,兄妹两个一时间谁也不好意思去见对方,直到比赛结束。 意映毫无悬念夺了魁首,得了许多奖赏,她给二哥也讨了赏,说要不是二哥劝她,她才不会参赛呢。 她带着这些宝贝去找宝邶,却发现他竟然不在家,静夫人说他有事出门一趟,过几天才回来。 他这次竟然没和她说一声就出门去了! 意映有些生气! 不就是差点……这样那样嘛…… 他怎么比自己脸皮还薄的! 至于要这样躲着不见她嘛! 还是说,他恼恨她上次的举动过了界? 意映又有些不安。 比赛结束后没多久就是意映的生辰,家族决定两桩喜事一起,一边庆贺她夺魁,一边提前给她庆贺生日,大摆筵席。 意映这次是绝对的主角。 但她却拒绝出席。 她没有心情! 她参赛前,就要家族答应了不得干涉她的自由。 如今取得魁首,更是在家族中有了任性的底气。 她便说自己太累了,要大家吃好喝好,她就不奉陪了。 这次,父亲只说要她好好休息,没有阻拦她。 她带着小红跑去了大海边吹风。 她躺在沙滩晒太阳,放她家小红自己下海玩去了,结果小红被一只大海怪欺负,差点被一口吞了。 意映连忙扬手把她捞回来,立即飞到海上去给孩子出气,可惜她水性不太好,海怪扬起一个大浪差点把她卷到海里,气得她掀起一大股疾风,把海怪从海里卷了出来,扔到岸上去,用灵力捏起一个利刃,眼看就要割喉。 “自己人!自己人!别杀我!”海怪连连求饶。 “谁跟你是自己人!”意映柳眉倒竖,利刃变为一根鞭子狠狠抽下。 她正有气没处撒,谁让他撞在自己枪口上。 海怪满地打滚呲哇乱叫:“姑奶奶!我错了!我先前眼瞎,不知道您的厉害!早知道您是我们家妖王的人,我哪敢冒犯您啊!别打了!” 意映果然停了手,疑惑道:“你们家妖王?” 海怪哭丧着脸求饶:“姑奶奶!女侠!夫人!您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我离开水就活不成了!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谁让你想吃我闺女!让你也尝尝濒死的滋味!”意映冷哼一声不肯罢休,却也没再动手。 海怪吓得半死,她闺女?那不就是他家妖王的闺女么?天爷啊!这要是让妖王大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妈呀!小人不知道这是您的闺女,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吃啊!您饶了我吧!” 可是他没在那条蛇身上嗅到妖王的血脉气息啊? 莫非不是亲生的? 算了算了知道越多死得更快,还是先求回一条命吧! “夫人!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放我一条命吧!我给您当牛做马!做什么都行!求您别和妖王大人告状行吗!我真的要死了……求您放过我吧!” 这么大一个大海怪,在她面前嘤嘤嘤哭唧唧。 意映撤去灵力,放他回到海里。 海怪回到大海立刻要跑。 “等等!我还有话问你。”意映正要用灵力拘住他,海怪已经乖乖回到了她面前。 “夫人您有什么话?” “你叫我什么?” “夫人……”海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自己不懂神族的规矩,可是神族不是都管媳妇叫夫人么?莫非他记错了? 听说神族求偶仪式繁琐,莫非妖王大人还没得手? 可在我们妖族,妖王留了印记那就是抢到手了的意思啊? 海怪心中大惑不解,但他不敢问。 意映心中也大惑不解。 但她已经猜到了什么,问道:“你说的妖王,是九头妖?” “正是。” 海怪连忙点头,心道还能有谁?这位夫人莫非有许多个夫君?怪不得这孩子没有妖王血脉,还不知孩子爹是谁呢!这在我们妖族倒也并非什么怪事,只是不知道哪个妖怪这么牛逼,敢跟九头妖抢夫人呢? “你说我是……他的夫人?” 意映仍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九头妖本人知道嘛? “正是……” 坏了坏了,莫非这夫人是被九头妖强抢来的,不愿当他的夫人? 那他叫错了,岂不是触了她的逆鳞? 苍天啊大海啊!我只是出来觅个食而已,为什么要碰上这一家子啊啊啊……看来他们家的瓜挺多,但是他不敢吃啊啊啊! 意映轻咳一声,脸色有些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海怪更疑惑了,说:“你身上有他的印记啊?” “印记?什么印记?” 海怪懵逼,原来她不知道! 怎么回事!妖王大人在搞什么?莫非这媳妇是被拐来的? 原来你是这样的妖王大人! 谁知意映满脸娇羞地放他走了,看样子不但不生气,还挺美的。 海怪松了口气,赶紧溜之大吉。 意映大概猜到了。 她摸了摸从刚才开始又有些发烫的脖子,挥了挥手,风静止了,她面前的一小片海水平静下来,像一块晶莹透亮的蓝宝石镜子,她隐约看到了脖子上的浅浅月牙。 她叫来小红,问她:“你看我脖子上是不是有个月牙印记?” 小红凑上来看了看,乖乖点点头。 “那你能闻到你爹爹的气息吗?” 小红重重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这是九头妖的印记啊…… 她那天还当成是摄梦妖留下的什么痕迹,还去问他。 怪不得他那时的神色那么古怪。 可他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印记? 脖子…… 她猛然想起两年多之前在极北之地,他咬上了她的脖子…… 原来他是在给她留下印记么? 这抹印记在妖族,是夫人的意思?! 第117章 好好疼他 什么鬼?自己那个时候就成了他的妖王夫人? 她本人怎么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这个意思,那时她第一次亲他,他又怎么会发那么大脾气? 后来二月初二她还和他表白,也被他婉拒了。 这一定是个误会。 防风邶正在中原准备杀人放火的事,感应到意映的灵力激发起了印记之力,但又很快平息,他猜到她遇到了什么危险,但没有大碍。 在陆地上,他也许不能震慑所有的妖怪,但在海里,他是绝对的王。 她所在的那片海域厉害的妖怪都在深海,她在浅滩岸边,应该不会遇到。即便遇到,她已经激发出了妖王气息,多厉害的海妖海怪都会被吓跑的。 他放出了传音鸟圆圆,问她在干什么。 半日后收到了回音:“刚刚遇到一只大海怪想要吃掉你闺女,被我打跑了,我们现在正在去极北之地的路上……” 极北之地? “相柳,我在极北之地等你。” 今天是意映的生日,她决定要在极北之地和他一起过。 她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他。 他也是。 但是,他今夜有人要杀,怕是会迟到了。 防风邶答应了她:“好,只是我可能会到得很晚。” “多晚我都会等你。” 极北之地,意映用灵力给小红做了一层防风护罩,带着她和毛茸茸玩了大半天。 孩子第一次见到雪,又是新奇又是兴奋,天黑了都不觉得累。 意映却不甚尽兴,一直留意着远方的动静。 月上中天,他没有来。 意映举起酒葫芦,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身后传来嘹亮的啼鸣。 意映猛地转身,待看清楚来得只有毛球,眼中的神采又黯淡了下去。 “毛球,你的主人呢?” 毛球没精打采地摇头,显然他也很失落。 但他看到了小红,哟!看着挺肥,大小正够他吃一顿的!毛球立刻两眼放光。 意映一顿,猛然想起来,雕是蛇的天敌! 毛球刚要动,她连忙把小红召唤回来收在怀里。 “毛球!你别打她的主意!她也是相柳养大的!说起来,算是你妹妹呢!” 呸!什么妹妹!经过我的允许了吗?她才不是我妹妹! “对了,你算是相柳的弟弟还是儿子呢?这辈分应该怎么论的?”意映又自言自语起来。 毛球更生气了,什么儿子?你才是他儿子! 意映连忙祭出了许多毛球爱吃的各种肉干零食。 毛球有被取悦到,吃饱喝足,拿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背,示意她上来。 意映眼睛又亮了起来:“他让你来接我?” 毛球点头。 “去哪里?” 毛球好不耐烦地叫了两声。 意映叹了口气,展开双臂,纵身跃上了毛球的背。 意映有些醉,又是在空中,她下意识扑倒在毛球背上,双手抱着毛球的后脖颈。 毛球无语。 意映撸着毛球脖子上的羽毛,觉得手感不错,心情好了一些,开始不停的碎碎念。 “他怎么还不来呢?他答应了会来就一定会来的……” “你也很想他吧!毛球,你别难过,他现在没办法陪你,将来……等他度过这段日子,就会来陪你……你们再也不会分开。” “毛球,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这几百年的生命里,一直是一个人,只有你,一直坚定地和他在一起。” “但是,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你要快点长大,最起码能化成人形,还能和他说说话,打打架……” “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呀,要多动动脑子,不要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这个人,不开心了,难过了,受伤了,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你要仔细留心,才能发现他真实的心情……” “他就算特别想你,也不会告诉你。” “人心狡诈,你可千万不要轻信于人!尤其是陌生人给的东西!千万不要吃!不然,一不小心说不定招惹了什么麻烦,会葬送你主人的一生呢!” “就算是他的话,你也不要轻信,他脑子这么多,最会骗人了!” “不要他让你走你就真的走了,有的时候你一走,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 “不要他哄你喝酒你就喝了,说不定,他就是要骗你走呢……” “不要他让你传什么话你就传什么话,必要的时候,你要替他说话啊……他做了那么多事,却从不肯说,也没有人替他说……” “罢了……他把你保护的太好了,都宠坏了……谁让他是你的主人呢?他爱怎么养就怎么养吧……” “只是……谁来疼疼他呢……” 意映一边说一边又哭了…… 毛球一开始还嫌弃她啰哩巴嗦,自己的主人他自会好好护着,还用她来教自己做事吗? 可听着听着,他听进去了。 他感觉到她是真心地心疼主人,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主人。 很多时候,他确实不能理解主人的行为,更别说理解主人的心情。 但他想主人好。 他想主人天天都开心。 看来她和自己是一样的。 怪不得主人对她另眼相待。 还给她留下了印记。 这在妖族的概念里,就是定下了终身的意思。 毛球那时在极北之地看到她就炸毛跳脚,就是因为发现他的主人竟然这么草率就和这个女人定下了终身。 他很生气,很不能接受,很担心主人会被这个女人骗了。 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好像还不错。 他似乎可以勉为其难接受她做他的女主人。 毛球想,他要再努力一点,快点长大,快点修炼,快点化形,快点融入主人的生活。 他才不要落在这个愚蠢的神族后面。 意映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声音,趴在毛球背上睡着了。 …… 毛球到了目的地,停在那座山顶上的小木屋门前,束手无策。 他想把她扔下地,却又不敢,只好呆若木鸡地站在木屋门前,任由她趴着睡。 正在一筹莫展,相柳落在毛球身旁,疑惑地问:“她怎么在你背上睡了?” 毛球惊喜地要跳起来,叽叽喳喳地就要告状,被相柳制止了,他对毛球比了个噤声,然后抱起意映转身走进小木屋。 “……” 他把她抱到床上去,熟练地褪去她的外衣和鞋袜,帮她裹好被子。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小红醒来,看到他,兴奋地窜过来要亲亲蹭蹭,被他一把捏住脖子,甩到了床角:“你娘亲说过,不许你亲我。睡觉去。” 小红委屈,却又不敢反抗,只得盘成一团乖乖睡觉。 毛球变成一团毛球,扑棱着小短翅膀飞进小木屋,相柳对他说:“你也回去睡觉吧。” 毛球依依不舍地飞了出去,又倔强地飞了回来。 相柳歪头疑惑:“怎么?” 毛球不肯走,叽叽喳喳地用鸟语对他说:“我不走。” “她说了,不要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不要你让我走我就走。” “她说你就算很想我也不会告诉我,还说你把我宠坏了。” “……”相柳有些意外,更有些好奇,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毛球把她说过的话都说给了他听,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他听明白了。 最后毛球还跟他告状,说她哭了他一身鼻涕眼泪,他美丽的羽毛都不美丽了! 相柳一挥手烘干了他的羽毛,哄他回去了。 他看着意映,眼眸深邃,良久,抬手轻抚她的脸颊。 他今天没有戴面具。 可惜她睡着了,看不见。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你对我,知道很多?”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人回答他,意映睡得很沉。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早就知道他是谁,还待他这么好。 想到他们度过的第一个二月初二,她对自己说喜欢相柳,原来真的是在对他表白。 可惜他当时没有听懂。 她当时一定被自己伤到了心吧。 他看着她姣好的睡颜,轻轻拂开她额角的碎发,缓缓俯下身子,凉凉的唇覆上了她的额头。 她向里面翻了个身,给他让出来好大的空位。 相柳失笑:“你是在邀请我吗?” 他将被她踹飞的被子拉回来,给她盖好。他没有上床去,支着脑袋伏在床沿,闭上了眼睛。 小红探头探脑,从最里侧的床角狗狗祟祟地绕到了两个人中间,幸福的小宝宝要在爹爹妈妈中间睡觉才对! 她把脑袋偎在意映身上,尾巴搭在相柳面前,压住了他垂下的一缕发丝,酣然入梦。 第118章 冰雪为容 意映醒来,还有些茫然。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毛球的背上…… 她昨天梦到相柳夜里赶来赴约了,是他把自己抱到了床上来。 但她见床边空空,不禁又有些失落。 难道真的是个梦? 不会的,他不会食言的,除非他遇到了什么事,被绊住了脚。 意映想召唤出传音鸟去问问他,团团却被冻得根本出不来,意映便不为难他了。 小红却在旁边快乐地拱来拱去,见娘亲似乎不大开心,就探过头来蹭她,口中还挂着一根白得晃眼的细细银丝。 意映摸摸她的头,有些无语地从她嘴里拽出这根银丝:“你这个贪吃蛇,不要什么都往嘴里塞!” 她把这根银丝把玩在指尖,越看越觉得眼熟,自言自语道:“好像他的头发啊……” 小红立刻点头。 “真的是他的头发?” 小红重重点头。 “他昨晚真的来过?!” 小红点头,还开心地转圈圈。 !!! 意映弹了起来,跑到屋外大声叫道:“相柳!相柳!” 不见相柳的影子。 只见毛球飞来。 “毛球,他在哪里?” 看毛球和她一样垂头丧气,意映就知道了:“他走了?” “怎么也不等我醒来……” 小红已经缠上了她的腰间,轻蹭她的脸颊,安慰她。 你睡得太香了,爹爹舍不得叫醒你。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意映轻拍小红的脑袋。 “……”爹爹不让,我怎么敢。 小红饿了,把脑袋探到她的手心里,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委屈地瞪着大眼睛吐信子。 “就知道吃!” 嘤嘤嘤,人家还是个宝宝,不吃饱怎么长大啊! 召唤出零食喂饱小红,意映又去投喂毛球。 饱餐一顿,毛球对她友好多了。 “他昨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意映好奇。 毛球叽叽喳喳,小红滋滋滋吐着信子,两个人说了半天,她一句也听不懂。 “……” 奇怪,她那天还能听懂小红的话,没过一会,就又听不懂了。 还有那个海怪,正常来说,她是听不懂海怪说话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隐约记得她听懂小红和海怪说话时,都动用灵力激发了他的妖王印记。 看来这个印记还怪有用的。 但总不能为了听他们说话就催动印记吧? 歪头沉默半晌,意映道:“你们是大孩子了,该学着说话,学着写字了。” 小红&毛球:“???” 意映拎起小红,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按着她的脑袋让她仔细看着,一手握着她的尾巴尖,在雪地上写了两个字——相柳。 “这是他的名字,记住怎么写了吗?” “……” 意映突然回想起他初到防风谷时,她教他写字的情形,只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她脸上挂着笑,继续蹂躏着小红:“我还教过他写字呢!他那时特别乖,人也聪明,学得可快了!你要向你爹爹看齐。” 嘤!不要!她还是个宝宝!她不想上学! 小红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试图挣脱她的魔爪。 意映又看向旁边幸灾乐祸看笑话的毛球,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是不是也大字不识一个?” 毛球见状一呆,惊恐地展开翅膀,逃向了天际。 “……” 接着,毛球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又鸣叫着飞了下来,那叫声无比欢快。 相柳远远看着她们嬉闹的场景,仿佛看到了未来她在家中教训孩子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意映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向他看去。 雪白的衣袂翻飞,轻盈的雪花飞舞,初升的太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又在发光了。 她看到了太阳雪。 她看到了她的神明缓缓向她走来,一步一步沉稳有力,坚定不移。 他踏雪而来的景象,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美。 意映唇角轻扬,伸出手,接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她用灵力将掌心的那片空气变冷,垫在手心之上,那片雪花便在她手心里,完好无损,没有融化。 看吧,只要她努力想出办法,还是可以留住它的。 她笑了,也向他走去。 一步一步,都像是在宣誓她奔赴他的决心。 他们来到了彼此的面前,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只是轻轻地笑。 她终于见到了他白衣白发的样子。 冰雪为容玉为骨。 果然俊美到妖异,绝尘似神仙,那是种惊心动魄的美。 意映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向前探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然后心满意足地笑:“终于见到了妖仙哥哥的真容。” 相柳垂眸探究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何时知道的,我就是他?” 意映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相柳却不急于要她回答,自顾自又说:“你早就知道。你对我究竟知道多少?” 意映想了想,故作轻松地向一旁走了几步,看向远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我可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猜猜看,若是猜对了……” 相柳打断她:“你会头痛么?” 意映身形一顿。 相柳来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她:“若是我猜对了,你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头痛得要命?” 他竟然,猜到了禁制的存在。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但他猜到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她的自由,一不小心就会头痛。 意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可以试一试。” 相柳摇摇头,他不想让她冒这个风险:“不必,我可以不用知道那些。我只要知道……” 我只要知道你爱我,就够了。 他话说一半,意映好奇地追问他:“你只要知道什么?” 毛球和小红一直在一旁围观,此刻一个比一个脑袋伸得更长,他们也很好奇。 相柳轻咳一声,转头瞪了毛球一眼,无声地驱赶他。 毛球抗议,抗议无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叼起小红飞走了。 意映好奇地看着他们用脑电波交流,问道:“你是怎么和毛球沟通的?也不见你说话,毛球就能懂你的意思,你还能听懂毛球的鸟语……” 相柳笑而不语,又听到意映说:“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在我脖子上留下的,究竟是什么?” 相柳顿了顿,没想到她已经猜到了。 相柳没有回答,像是知道她还没有吃早饭,他召唤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汤递给她,意映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 她还记得上次喝到这碗汤还是两年前来极北之地,心满意足地说:“终于又喝到了!我特别想念这个味道!以后你不用再隐瞒你就是相柳了,经常做给我喝好不好?” 相柳压着笑意,傲娇地翻了个白眼:“那要看心情。” 意映颇为自信:“我保证把你哄得天天都是好心情。” 相柳没绷住笑。 意映又说:“你改天告诉我怎么做,加上这个奶汤锅,我的九味火锅就能凑齐九个口味了……” 相柳的笑容消失:“不行。” “为什么?” 相柳心中莫名升起一些无用的占有欲:“我早就说过,我做的这汤只你能喝。” “嗯,你做的只能我喝,你把方子给我,我让店里的伙计去做来卖给别人喝……”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相柳有些生气。 他特意依她的口味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去? “好吧。”意映一向好说话。 但在重要的事情上,她一向不好说话:“你还没告诉我,我脖子上那个印记的事。” “……” 第119章 心悦君兮 意映扯开她高高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脖子,追问起那个印记。 相柳看了一眼她的脖子,那上面红色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好似雪地里落下的瓣瓣红梅。 他想起那天给她“落红梅”的情形,觉得有些耳热。 他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 意映说:“当然了,我不知道的事还是很多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还会用这招。” 相柳唇角勾起,那是因为除了她,不可能有人让他动用印记的。 意映也疑惑过,为什么原书里他没有对小夭用过这个?她猜想,也许是因为这个印记需要动用灵力才能被激发,而小夭已经没有灵力了,这个印记对她没有用。 而且他们相遇的时候,他已经被整个大荒追杀,他不可能让任何人察觉到有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们有情人蛊呢?即便相隔再远,有这个蛊虫在,一旦她受伤遇险,他就能感应到她,还不会暴露他的气息,在外人面前暴露两个人的关系。 相柳问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意映回答:“我每次打架,灵力用得猛了,脖子就会发烫,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这个月牙印记。” 她提出猜测:“这个印记我大动灵力就会激发出来,对不对?” 相柳点点头。 意映继续印证自己的猜想:“它可以让妖族察觉到你的气息?” “嗯。” 意映又问:“这个印记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轻笑着反问:“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意映脸色微微泛红,她看着他的眼睛:“昨天我遇到的那个海怪,他一见到我,就叫我……叫我……” 相柳歪头浅笑:“叫你什么?” 意映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跺脚,定定地看着他回答:“妖王夫人。” 相柳点点头:“他叫的没错。” “……” 意映看着他,又摇摇头:“不可能,你一定是在哄我。你当时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你留下这个印记是有别的用处,对吧?” 相柳眉头一皱,歪头问道:“你不愿意做我的夫人?” “你!你还问我?”意映脸色更红,又好气又好笑,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给我留下的这个印记?” 相柳被她逼得后退一步。 在极北之地,可那时,他推开了她。 他明白了,她这是在秋后算账。 “是不是在极北之地,你咬我脖子那次?” 相柳点点头:“小妹真是聪明。” 意映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他:“你现在是相柳,不许叫我小妹!” “……” 听到“小妹”两个字,她更生气了:“你那时就给我留了印迹,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二月初二,我和你表白,你是怎么说的?” 她的手指在他胸口戳戳点点,大声“控告”他:“你说,你是我哥哥,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走上岐路,你绝对不会答应的。你可不知道,那时我有多伤心!多绝望!” 相柳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抱。 他柔声轻哄,和她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时就认出了我,我不知道你竟是真的在对我表白。” 意映轻易就被他哄好了。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立即就原谅了他。 她原本也没有真的生他的气,还给他找补:“好吧,那时你是防风邶。怪我表白错了人。” “……” “那现在,我再对你说一次。” “相柳,我心悦你。” “嗯。” “我想和你在一起,天长地久。” “嗯。” 相柳抚着她的后背,闭着眼睛,眉宇唇边都是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可她埋头在他怀里看不见。 意映不满意了,抬起头质问他:“你怎么不回应我?” 相柳一把将她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别动,让我再抱一会。” “……” 意映便在他怀里享受了一会来自霸道蛇蛇沉静的爱。 相柳抱着他,躬身把脑袋伏在她的肩头,一点也不想起来。 过了一会,她又抬头问:“你告诉我,在妖族,你对我留下这个印记,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势必要问一个肯定的答案出来。 相柳松开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撩开她颈间垂落的头发,轻抚她的脖子,看着她的眼睛说:“在我们妖族,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你是我的。” 他原来是在……宣示主权嘛…… 意映有些失神,怔怔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觉得好不真实。 相柳只觉得还没有抱够,又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她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不知道……” “哼!” “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见你,可能是你第一次抱我……也可能是你教我写字,可能是我教你打架……也许是听到你替九头妖争辩,也许是吃到你的血……” 他断断续续地说,意映有些恍惚地陷入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才短短三年不到,可他们却仿佛已经一起经历了无比悠长的岁月…… 他们一起骑马射箭,一起打架修炼,一起闯秘境,一起关禁闭,一起拆死斗场,一起养小崽子,一个做毒药一个吃,一个杀人一个收尸,一个为她受伤一个为他放血…… 这一天天,一年年,一幕幕,一步步,都是他们彼此爱的见证。 意映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睛,下意识将他抱得更紧。 他感觉到了,也将她抱得更紧:“反正……不知不觉……我就……” 他说不下去了。 “你就怎样?”意映笑着抬起头问他。 相柳不说话了,再次把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 良久,她又问:“你为何不告诉我这个印记的事?” 相柳沉默了一会,说:“我怕你接受不了,会吓到你,就想着以后再说。没想到,是你先吓到了我。” 意映不解:“我什么时候吓到了你?” “你那时勇猛极了,一口亲上来,我九个脑袋都被你吓懵了。” “……”意映哽住,“所以你推开我,是被我吓得?” 意映气闷极了,推开他转头就要走。 相柳紧紧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来。 “你当时把我一把丢在地上,”意映撅起嘴来,显然是对他们结印记时的情形耿耿于怀,“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那天发生过的一切,相柳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夜里他吓唬她自己会吃人,给她留了印记,没想到她根本不害怕他,还有样学样的咬了他。 后来她吻过他之后,却被他冷漠强硬地一把推开,她伤心得抱着自己的腿哭了好久。 他忽然就有些心虚了,仔细觑了觑她的神色,问道:“你是在怪我,你强吻我以后,我的态度不好?” 意映有些羞恼地跺脚脚:“你……我……我那才不是强吻!” “那是什么?”相柳歪头,不解地眯起了眼睛。 意映梗着脖子狡辩:“是你先强吻我的!我见你不肯承认,气不过才……吻回去的!” “……” 明明是她醉酒发疯,学着他的样子咬破了他的脖子,他怕她中毒,情急之下才吻上她的唇,把毒血吸出来。 她一口咬定那是个吻。 还仗着自己喝大了脑子不清醒,就吻了他。 “你……你当时生了那么大的气,吓得我还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意映想起来就觉得委屈,气鼓鼓地扭头就要走。 现在告诉她,他当时就已经动心了,所以才对她下了印记,甚至是在她吻他之前——她才不信呢! 相柳拉住她,捧起她的脸,认认真真地吻上她嫣红的唇。 他浅尝一口,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 意映呆住,大眼睛懵懵地看着他。 这是……吻? 不是渡气,不是解毒,是一个纯粹的吻。 他吻了她? 他这次,主动吻了她?! 相柳又一次歪头眨了眨眼睛。 “你……”意映的脑子也有些打结了。 相柳又等了一会,见她还是傻傻地站着没有动作,微微俯下身子来逗她:“我又‘强吻’了你,你这次怎么不吻回来了?” “……” 意映愣了愣,实在是没忍住,被他的脑回路逗笑了,她用拳头怼了他的胸口一下:“幼稚鬼。” 相柳对她毫无防备,真的被她一拳怼得后退了一步。 他抿唇笑着看她,又上前一步:“你若是还不解气,就再揍我几下。” “我才舍不得揍你呢。” 意映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敛住笑容,轻声问他:“你那时就已动了心,后来却还要硬着心肠拒绝我,你那时,一定也很不好受吧?” 相柳愣住,没料到她会想到这一层。 他回忆起当时的心情,的确是很难受。 他的自我消化能力和调节能力很强,但不代表他就不会难过。 他掩饰得很好,不代表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以后,不管因为什么,你都不许再推开我。”意映看着他,认真地说。 “好。” 第120章 你最会了 虽然刚刚喝过一碗汤,但意映的肚子又在咕咕叫了。 相柳召唤出他捕的猎物,一股脑摊在地上,有雪鸮、雪狼、麝牛、白熊……甚至还有一只独角鲸。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可谓是一应俱全,个头一个比一个大,意映的嘴巴也越张越大。 “你……你这是……”意映有些迷惑,“你去打猎了?什么时候打了这么多?” 相柳面无表情继续往外掏:“时间来不及了,只找到了这么多。” 北海海底他都没来得及扫荡。 意映不明所以:“什么时间来不及了?” “我估摸着你要醒了。” “?”意映更糊涂了,“所以呢?” 相柳有些无奈地解释:“你挑一个喜欢吃的,我先给你烤着吃了。” 意映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这些体型一个比一个庞大的生物,她怕是只能吃掉一只烤牛腿…… “那剩下的呢?” “给你带回家去。” “……”意映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都是给我打的?” “对。”相柳点点头,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他们妖族,雄兽是要好好打猎的,他要打好多好多又大又肥的猎物,好把家里的雌兽和幼崽养的壮壮的。 一旦有了看中的雌性,都是要好好秀一波他的捕猎能力的,好获取雌性的芳心,让她相信自己是有能力让她和幼崽过得很好的。 一旦定了情,更是要送来许多许多猎物给雌性的,送的越多,个头越大,她们就会越喜欢,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往后的小日子也会过得越来越好,就好像神族的下聘一般。 意映还在努力消化着他的行为。 怕是什么妖族和神族之间的文化差异。 但相柳已经反应了过来,她是神族,她不会理解,也不会喜欢他们妖族的这一套的。 神族下聘都是用什么? 他没有看过别人是怎么结婚的,他也不知道。 他便按照妖族的习俗来了。 他猜到意映约他过来,是要说破心事,彼此定情,于是他一大早就出去打猎了,他本就错过了意映的生辰,怕她醒来看不到自己会更难过,又掐着时辰急急地赶回来。 时间有些仓促,他来不及去捕获更丰厚的猎物送给她,只好找到什么就捕什么。 也许……没这个必要了。 她可能……并不喜欢。 相柳神色有些黯然。 妖族和神族天差地别,是他忘了,她再怎么喜欢他,再怎么对妖族另眼相待,她也是个神族,和他们妖族不一样。 妖族所珍视看重的一切,在神族眼里,也许不值一提。 看来,他还要努力融入神族的世界。 相柳没再说话,蹲下来架起了火堆,一刀割下一只麝牛腿,闷闷地烤了起来。 他周身的气场又变得冷冰冰的,生人勿近了。 意映看着他怔怔出神,沉思了一会,终于想明白了他的这些行为可能代表着什么含义。 她忽然笑了,觉得他煞是可爱,忍不住蹲在他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大早没有看见你,原来你是去打猎了?” 相柳有些别扭地别开了头,仍旧在给她烤着麝牛腿,没有回答她。 意映双手扳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这么短的时间,打了这么多猛兽,你有没有受伤?” 相柳愣了愣,没料到她第一反应是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他又控制不住的心头一暖。 她真好呀! “你也太小瞧我了。”他笑了,摇摇头,站起来指着这些猎物,“这算什么?给我几天时间准备,我还能打更多。” 意映笑吟吟地问:“那么,相柳大人是在准备什么?” 她站起身,冲他巧笑嫣然:“为什么要特意去打猎,在妖族,这意味着什么?” 相柳看着她的笑容,耳朵逐渐又红了。 她又摇上了他的袖子:“告诉我嘛!” 她没有不喜欢这些,而且很感兴趣。 他看中的心上人,果然和外面那些神族不一样。 相柳松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又郑重地对她说:“意味着,我在向你提亲。” “提亲?”意映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这么……这么快的么……” “快么?”相柳歪头,也有些不理解,“已经很慢了。” “……” 相柳摩挲着她的脖子:“在妖族,你有了我这个印记,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意映还有些懵(?? . ??)。 “两个人互通了心意,定了情,就可以入洞房了。” “?”意映有些无语,红着脸说,“要不是那天你逃了,我们已经……已经入洞房了……” 相柳想起那天,冷白的俊脸也有些泛红:“可你现在还嫌快呢!” 意映红着脸怼他:“我不是!我没有!你……明明是你现在嫌慢呢!” “我没有嫌慢,那天也不是入洞房,那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相柳颇为认真地说。 “我知道的,对神族女子来说,入洞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她的眼睛,珍而重之地说:“在你们神族,成了婚的夫妻才会入洞房,生幼崽。” “我不能让你和我这样不清不楚地……入洞房。” 意映看着他,又是羞涩,又是动容。 没想到,她的蛇蛇虽然对人类的许多事情还不懂,可他竟一直站在她的立场上,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他还在努力学着做人,在努力学着融入她的世界。 “万一真的不小心让你生出幼崽来,怎么办?” “……” “而且,我若是彻底失控,会伤到你。” “?” 意映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忽又有些脸红心跳。 但相柳说的却是一本正经。 相柳对这些事还有些似懂非懂,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九头妖,是妖兽中的妖兽,妖兽发起狂来有多可怕,她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若是完全放任自己抛却理智,沉沦于野兽的本能中,后果……也许不堪设想,她……未必承受得来。 意映害羞又尴尬,觉得他想得太多了,又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你……你若是完全失控了,会怎样?” 相柳板着脸吓唬她:“说不定会把房子都拆了。” “???” 不是睡觉觉嘛? 又不是在打架。 “为什么要拆房子?” 相柳别过头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什么时候?” 相柳正色道:“我知道按照神族的习俗,从定亲到成亲,再到入洞房,一定还有好多仪式和步骤。” “我们现在还是兄妹,没办法按神族的方式来,我只好先按照妖族的习惯和你定亲。” “等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妹,我会按照神族的习惯,光明正大,娶你为妻。” 相柳的神色十分认真,又带着一丝温柔和向往,像是在说此生最重要的事。 “好。”意映不小心又被他弄得红了眼睛,“我等着你来娶我。” 意映又有些好奇:“按照妖族的习惯,你送我这些就是定亲了?那之后,是什么步骤?” 相柳歪头沉思一下,颇为诚恳地说:“好像就是……入洞房了?” “……”意映锤他一拳,“你又在耍我!” 相柳有些无奈地笑:“我没有。我没有成过亲,我们妖族也没有去围观别人成亲的习惯。我也是猜的。” “……” “但我们妖族成亲多半都很直接。” 看对眼了,直接抓去入洞房,也是有的。 “……”意映有些无奈,“你应该多学学妖族的这个好习惯,不要学神族的臭毛病。” “?”蛇蛇歪头不解,直接入洞房,是个好习惯嘛? 原来她喜欢直接的? 意映忽然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 “我在笑……”意映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又提前退得离他远了一步,“我那天……看你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相柳又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不会?” “没什么!蛇蛇你呀!什么都会!”意映仍然忍不住抿嘴偷笑。 相柳感觉她笑得有些别有深意,联系了一下上下文,嗯……前面他们一直在说入洞房,他明白了。 她在嘲笑他不会入洞房! 真是岂有此理。 相柳气笑了。 他就算不会,也不能承认! 意映猜到他要发飙了,哪个男人能容许自家女人嘲笑他不懂这方面的?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妖中霸主九头妖? 她转头撒丫子就跑,刚跑了几步,相柳化出一条冰做的长蛇缠住她的身子,她便动弹不得了。 相柳来到她面前,伸手箍住她的后脖颈,对她笑得有些邪气:“别担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究竟会不会。”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神仙美貌,听着他让人易孕的低沉气音,意映又有些被冲昏头脑,她笑得好看极了:“我知道,没有人比你更会了。” 说着她踮起脚尖,浅啄了他的嘴唇一口,趁他失神之际,冰蛇溃散,她转头欢快地跑远了。 明明是……没有人比她更会了! 相柳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笑得无奈又宠溺。 第121章 定情信物 他们一起烤着吃了几只麝牛腿,吃饱喝足,又将满地的猎物收好,准备踏上归程。 相柳又召唤出一个漂亮的银色牌牌递给她。 这个牌牌是月牙状的,通体雪白,阳光之下晶莹剔透,上面还有不知名的银色流光暗纹,泛着银色的光晕,好像真的如同夜空中的皎皎明月。 它很大,都可以遮住意映的脸了,拿着却又很轻盈,质地很是坚硬,边缘也很锋利,看起来是怕会割伤她,特意渡了一层软软的薄膜。 意映一时没有看出这是何物,赞叹道:“你把天上的月亮给我摘下来了嘛?真好看!” “喜欢吗?” “喜欢!这是什么呀?” “你可以叫它‘雪逆鳞’。” 逆鳞? 鳞?! 这不会是——他的鳞片吧! 听说龙有逆鳞,就是月牙形状的,是保护他们的咽喉要害用的。 蛇蛇,应该也有。 意映有些意外:“这……这是你的鳞片嘛?” 相柳点点头。 意映震惊极了,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这个鳞片,又有些担忧地摸了摸他的喉结:“你不会是从身上撕下来的吧?” 那她岂不是要心疼死了! 相柳喉结颤动,他慌忙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摸:“是……是我小时候蜕下来的。” “蜕下来的……” 哦,蛇蛇是会蜕皮的。 意映放下了心,忽而又意识到什么不对:“小时候?” 意映看着这个比她脸还大的雪逆鳞,难以置信道:“你小时候,就这么大个了?” 相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意映忽然就对他那句“失控会伤到你”又信服了几分。 他现在长大了,本体还不知会有多大……那他的小小蛇…… 意映吞了吞口水,不太敢想了…… 没事没事,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人形的他应该还是正常大小的…… 那天太过紧张匆匆一瞥,也没有摸到,她也没看清楚究竟是多大的。 她忍不住烧红了脸。 等等……妖族和神族那个什么,应该……是用人形的吧? 应该是的。 用本体尺寸也不太匹配…… 意映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相柳心中其实也在紧张,这鳞片取自他的本体,她对他的鳞片能接受,将来也许就能接受他的本体。 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只见她的神色瞬息万变,浑然不解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的关注点又跑到了奇怪的地方:“听说逆鳞长在你们的咽喉上,你有九个脑袋,是不是也有九个逆鳞?” “……”相柳顿了顿,有些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我的逆鳞长在心口。” 他有九个脑袋,但心只有一个。 唯一的一颗心,已经给了你。 意映立刻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双手捧紧了他的雪逆鳞:“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相柳失笑:“傻瓜。我是送它来保护你的,不是让你来保护它。” “保护我?” “你可以把它放在你的心口,它很坚固,上面附有我的妖力,可以抵挡我这样实力的人全盛状态下的致命一击。” 意映恍然大悟,视若珍宝一般将雪逆鳞比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她正要说雪逆鳞这么大一只,她要怎么放进心口的衣服里,这雪逆鳞像是有灵性一般,直接钻进了她的衣襟里面,找到了她胸前心口的位置,甚至还自然而然变化成了无比贴合她身体的形状。 “……” 一想到这片鳞片曾经长在他的心口,保护着他的要害部位,如今却贴身放在了她的胸前,她的脸更红了。 相柳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禁也有些脸热。 相柳连忙转移话题,说起了雪逆鳞的种种用途:“它还可以帮你避毒,只要毒不到我的,就不会毒到你。” “它可以让你听懂海底妖族的语言,你可以用它来号令海里的妖族。” “只要我还是海底妖王一天,你就能拿着它,随意驱策海底的所有妖族。” 意映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越张越大。 原来这才是海底妖王的实力嘛? 原来这就是妖王夫人的待遇嘛? 意映由衷感叹:“好厉害……不愧是你,只是身上的一片逆鳞,都能这般厉害!” “……”她的彩虹屁都不带重样的。 意映又问:“它可以让我在海里自由呼吸嘛?” “不能。”相柳摇摇头,说,“鱼丹红可以,我去给你寻来。” 说着相柳就打算去北海给她抓一条鱼怪挖鱼丹。 “不用不用!”意映连忙拉住他。 提起鱼丹红,她就想起原书的防风意映涂山篌和小夭的那些事,她可不想沾边。 不能在水里呼吸倒是正好,意映冲他笑得意味深长:“我有你就够了。” 她可以理直气壮要他渡气了。 也不知相柳听没听明白她的小九九,点了点头笑道:“嗯,你什么时候想去海里,我就带你去。” “……” “那你送我这个,是昨天的生辰礼嘛?” “是。” 意映笑他,他送她生辰礼,总是要晚一天才能送到她手上。 相柳又说:“也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意映怔住,没想到,他还会特意准备定情信物。 “你还知道定情信物?” “话本子上见到的。” 话本子上的痴儿女定情,总会送一个定情信物。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信物后面都会派上大用场。 相柳思来想去,就选了一个他身上最有用的东西送给她。 她本来也已经成为了他的“逆鳞”,是他心中最不可触碰的存在。 是他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坚硬的地方。 是软肋,亦是铠甲。 意映又笑:“我还以为我们的定情信物,是那些猎物呢。” 相柳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那些是送给你吃的。” “……”意映心道,在你眼里,我是有多能吃啊…… “原想昨天晚上送给你的,谁知你竟睡得那么沉。” 意映嗔怪:“谁让你到的那么晚。” 相柳笑了笑,也没有解释他干什么去了,反而还怪她:“你说多晚都会等我的。” “我在等呀,谁让你到了也不叫醒我……” “……” 意映说:“我也要送你一个礼物。” 她抚摸了一下他银色的长发:“但要借你的头发一用。” 相柳歪头好奇,任由她动作。 意映轻轻握住他的一缕银发,手中灵力化刃,割下了那缕头发,又割下了自己的一缕黑发,她将两缕头发打了一个同心结,递给了他,笑道:“这是人族的仪式。” 相柳接过来,疑惑地看着她:“人族?” 他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提起人族。 意映盈盈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人族,成婚时的习俗。” 有妖族的聘礼,和人族的仪式。 在她心里,来自人族的林意映,和来自妖族的九命相柳,已经结为夫妻。 相柳收下了这个礼物,也放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 天空依然飘着太阳雪,像是在为他们欢欣雀跃。 遥遥响起嘹亮的啼鸣,一声又一声。 毛球也在雀跃着飞舞,不知悄咪咪听了多久的墙角。 意映伸手握住相柳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要和你,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好。” 第122章 互相染色 毛球载着相柳和意映回家。 小红缠在意映的腰上瑟瑟发抖,孩子虽然爱爬高高,可也没有飞这么高过,她吓得藏在意映衣服里根本不敢出来。 意映嘲笑她:“终于见到比我还怕高的了!” 相柳一直在看她,她被他看红了脸,扭头对上他的视线,问:“你看什么呢?” 相柳回过头去:“我们第一次见面送你回家,就是这个样子。” 依旧是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硕大的太阳金光灿灿,照得他们身上和心上都是暖洋洋的。 可这一次从极北之地回家,和前两次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意映看着他浅笑:“不一样,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家四口了。” 将来家里还会有更多人口。 微风拂过,卷起他们的发丝,他的银发和她的青丝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和他们一直扣在一起的手指一样。 几丝雪白的发丝抚过她的耳尖,她轻轻捏住看了看,好奇地问道:“你做防风邶时,头发是用什么染的?” 她果然知道很多,还知道自己的头发是染的。 可她又不知道是用什么染的。 她似乎知道很多大体的事情,却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相柳回答:“我试过百十种草药,才找到那种不会褪色的。” “是什么草药?” 相柳凑到她面前,又开始逗她了:“这可是独家秘方,小妹用什么来交换?” 意映伸出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你又在叫我‘小妹’了!” 相柳耳根又是一红,他现在似乎根本禁不住她的任何肢体触碰了。 他偏头躲开,撇了撇嘴:“我现在既是你夫君,也是你哥哥。” “……”意映无语,蛇蛇还挺贪心,还想既要又要,“不行!夫人和妹妹,你只能选一个!” 相柳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为难,想了好半天,最后颇为纠结地说:“小妹疼了我三年,夫人才刚刚定情,我选小妹。” “你!”意映有些气结,她还以为他会选夫人的,自己竟然败给了自己。 等等,他们妖族有兄弟姐妹的概念嘛? 他到底分不分得清夫人和妹妹有什么区别? 意映眉头越皱越深。 相柳绷着笑,觉得逗她很有意思。 他其实只是叫“小妹”叫得习惯顺嘴了,并不是真的把她当妹妹。 “哼!”意映松开了和他握在一起的手,说,“妹妹是不会和哥哥手拉手的,夫人和夫君才会。” “……” “夫人是要陪你一辈子的,小妹不可以。小妹是要嫁给你妹夫,陪别的男人一辈子的。” “!”相柳果然变了脸色。 意映憋笑,又板起脸来捧过他的脸,一口亲了上去,然后又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推远:“夫君是可以亲亲的,哥哥不可以。” “……”相柳又被她撩红了脸。 意映又往旁边挪了挪:“兄妹长大了,是要避嫌的。我要离你远一点。” 说着又挪得更远了。 “……” 相柳见她坐得很靠边,伸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也不怕掉下去?” 他在这里,还能让她掉下去? “哼!”意映傲娇地撇撇嘴,转头就憋不住笑了。 相柳也憋着笑投降认输:“好了,我选夫人。” 意映双手抱臂昂起脑袋以示生气:“晚了,你的夫人已经生气了。” 相柳会心一笑,伸手捏上她的下巴,强行别过她的脸,对着她的唇啄吻一下:“这样,还生气嘛?” 意映实在是绷不住笑了,扑哧笑出了声。 小红憋得慌,好不容易大着胆子探出头来透口气,就看到了这一幕,默默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毛球飞得也不稳当了,他翅膀都颤抖了一下,浑身都炸起了毛,他骂骂咧咧地鸣叫一声,示意他还在呢!让他们收敛一些!要不然不小心把哪个甩下去了,可不能怪他! “……” 对不起,他们都忘了还有两个小崽子在了。 很快,他们就飞到防风谷附近的山林里,落在一个小木屋前。 相柳跳下来,接过了意映,让毛球带着小红出去放放风,两个人向小木屋走去。 “这里也是你的家?” “嗯。” 意映推门走进去,环顾了一圈,这个小木屋和极北之地的很像,但陈设却丰富又温馨了很多,桌椅板凳床榻柜子一应俱全,已经像一个正常的家了。 相柳在她身后倚着门说:“来防风谷之前,我会在这里临时落脚,染好头发。” “你染头发的草药也是在这里采得嘛?”意映好奇。 相柳拉着她出来,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就是你脚下的这些草。” 意映连忙抬脚,蹲下来仔细研究,果然是一种没见过的草药。 相柳回到屋里支起了窗子,坐在窗边的桌旁,凝出一套冰霜做的杵臼。 他正要卷几株草药过来准备染头发,一抬头,透过窗子看到她在那里饶有兴致地摆弄草药,他便停下手上的动作,支起脑袋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她。 没一会,意映就把自己搞得两手黑黑,她时不时撩一撩自己的碎发,浑然不知把自己的脸抹花了。 相柳看着她嘴角上扬。 小红从草丛里钻出来,伸长了脑袋要来和娘亲贴贴,意映看到她,伸出手想撸撸小红的脑袋,谁知小红瞅着她愣了愣,嗖的一声钻回草丛里跑了个无影无踪。 “叽叽喳喳喳喳喳喳!” 小毛球在她头顶的树枝上,扇着小翅膀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笑个不停。 “?” 意映叉着腰问毛球:“你笑什么?” 相柳也忍不住轻笑。 意映回头,相柳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摸了摸她的脸蛋,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这草不怕水,不褪色,你恐怕洗不下来了。” 意映看到了自己被染得斑斑驳驳的黑爪子。 “……”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意映嗔怪一声。 “谁知道你会这么傻?”相柳嘲笑她。 “你说谁傻?”意映舞起两只小脏手都向相柳脸上抹去。 相柳早有防备,脑袋一偏,她摸了个空,她又去摸,相柳脚下闪躲,只在方寸之间步履腾挪转换,围在她身侧打转,可她就是抓不到他。 但意映不依不饶穷追不舍,势必要抹花他的脸。 直到她累得停了下来,扶着大树直喘气,见相柳停下来看她,又要上前去抹他,反被相柳的一双大手捉住了两个手腕,将她顺势抵在了大树上。 “小妹的体力变强了,跑这么久都不嫌累。”相柳笑着打趣她。 “可我还是抓不到你。”意映撅起嘴,不满道。 相柳看着她嘟起的红唇,不知不觉靠得她更近了些,两个人近在咫尺,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气氛到了,不认真亲一口似乎不太礼貌。 相柳吻上去的瞬间,只觉手心一空,嘴唇触到了一片温热。 意映趁他心神松动,抽出了手,手心正横在两人唇间。 意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像奸计得逞的小妖精:“你方才又叫我小妹,你现在是我哥哥,你不许亲我!” 说着她轻轻用手心推开他的唇,又两只手重重抚上了他的脸。 哈哈!他的脸颊和嘴巴终于都被她涂上了黑印子! 可她还没来得及欣赏,他就又掰开她的手,吻上了她的唇。 “叽叽喳喳喳喳吱——”毛球正在幸灾乐祸呢,笑声戛然而止。 “……” 毛球无语,烦死了! 咬来咬去的有什么意思,毛球才不想看呢,他转过头,呼哧呼哧飞走了。 相柳修长的十指划入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她的十指。 真正的亲吻不应该是浅尝辄止对嘴唇,他想再多尝一尝。 但是应该怎么亲? 不知道。 宝宝蛇遵循着本能,试探着咬了咬她的嘴唇。 咬一下,好软,再咬一下,好吃。 “呜……” 她被他咬破了,相柳松了口,闭了闭眼睛,终于喘匀了气。 睁开眼睛看到她嫣红的唇瓣也被自己染成了黑色,相柳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 “……” 好半天意映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他咬的生疼! 意映扬起黑爪子,啪啪啪打在他身上,又给他的白衣服蹭上了几道黑印子,这才满意。 她看到他被自己弄花的脸,又没绷住笑了起来。 相柳显然忘了自己脸还花着,看她笑成这样才想起来,他手中灵光一闪,又重新恢复了那副冰清玉洁的样子。 好像刚刚那个咬人的家伙不是他。 “……” 这法术真好使!意映眨眨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呢我呢?我也要!” 相柳故作傲娇扬起眉:“求我。” 意映很听话地双手合十星星眼:“求求你。” 相柳憋着笑:“拿出点诚意来。” 意映想了想,笑道:“我本来想再亲亲你的,可是我现在嘴巴黑着,亲完你也黑了,还得再麻烦你动用法术,不如你先给我洗掉,我再亲你。” 相柳一眼看穿她的小把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你洗掉,你就跑了。” “……”意映被他戳破,只好认输,“好吧好吧,那你提要求,我随你处置。” 相柳这才挥挥手,把她嘴巴上的黑印子洗了个干净。 意映倒是很守信用,也没有跑,眨巴着大眼睛,乖乖等着他处置。 第123章 让我看看 意映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等着他处置,满脸都在祈求他下手轻一点。 相柳看到她的嘴巴有些红肿,皱起了眉头,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问她:“疼了?” 意映抿了抿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委屈巴巴地说:“已经不疼了。” 相柳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想了想,看了看她的神色,又俯身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她的唇。 妖兽的唾液天生自带凝血效果,平时受了普通的外伤,他们都是独自舔舐伤口的,会愈合得快一些。 在受了内伤或者严重的外伤时,他们才会去寻求药物辅助疗伤,像相柳这样体质特殊的,寻常药物对他没有用,就只能慢慢硬扛。 意映的唇只是被他咬破了一点,红肿了些,他舔舐之后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意映呆呆地看着他,吞了吞口水。 他刚刚歪着脑袋盯着她,舔下来的那一下,莫名的妖异,莫名的勾人。 嘤! 她好喜欢! 比亲亲还喜欢! 意映捂住脸背过身去,她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奇怪癖好。 她的脸好烫,今天就一直不是在脸红,就是在脸更红的路上。 意映连忙又拿手给自己扇扇风,走来走去到处晃悠。 “啊!好热!好热好热!” 这大秋天,还怪热的。 “……” 确信她并不讨厌他的舔舐,他又莫名的安心了几分。 好像,他每一个来自妖族的小动作,她都没有不喜欢! 似乎,还很喜欢的样子? 他的心情好极了。 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这次放过你,先欠着,下次再处置吧。咱们要赶紧回家了。” 意映急忙点头配合他:“嗯嗯嗯!那你快点染头发吧。” 她跟着相柳回到小木屋,趴在桌上好奇地看着相柳动作。 相柳卷来一大把草药,用那冰霜杵臼碾成碎末,混入了清水和特制的药粉,耐心地一点点搅拌成浆。 意映张大了眼睛,又夺过来研究起了这罐相柳自制的“染发膏”。 相柳将头发散下来,又凝出一面冰霜小镜子,从她手中夺回染发膏,对着冰霜镜子准备给自己上色。 美人微微侧头,银发如瀑,自他的耳侧垂落,耐心地用梳子给自己梳头发,阳光正好,落在他的银发上,泛起一层银光,好一幅美人梳发图。 意映一不小心又看呆了。 他把头发理顺了,又开始用小刷子染头发。 看了一会,她跃跃欲试起来:“我来帮你染吧!” 相柳动作微顿,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染发时有多狼狈,果断拒绝:“不要!” “来嘛!” “……” 意映不由分说伸手就要抢他的刷子,结果自然是没抢到,还被他用冰蛇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 “你再胡闹,我就要想想怎么处置你了。” “……” “我要重重的处置你。” “……” 意映果然不动了,乖乖坐好,撒娇卖萌:“好吧好吧,我不给你捣乱,你放开我吧?” 相柳显然信不过她,不为所动,还用冰蛇把她缠得更紧了,直到把头发染好了才放开她。 “……” 意映被迫坐在原地欣赏美人染发,美人梳头,嗯,很养眼。 就是没法亲自上手摸摸,弄得她心里怪痒痒的,不过瘾。 迟早有一天她要亲自上手摸一摸。 嗯,是摸摸他的头发,她是个正经的小妹,要正经给哥哥染头发的。 美人用灵力烘干了头发,起身准备更衣了。 意映又跃跃欲试起来:“染头发我不会,穿衣服我还是会的,我帮你换衣服吧!” 相柳把她推出门去关上门,意映又立刻闪身来到了窗子外面。 相柳:“……” 相柳把窗户落下来,关严实。 意映:“……” 意映在外面跺脚:“小气鬼!换个衣服而已,这都不让我看!” 相柳不理她,慢条斯理地换衣服。 意映在外面叫嚣起来:“胆小鬼!就这还想娶我呢?换个衣服都不敢让我看?” “有本事!你永远别让我看!” 相柳换好了衣服,打开门,已经变身防风邶了。 防风邶双手抱臂,眨着大大的狗狗眼,歪头看着她。 意映还要继续挑衅,但看到他骤然出现的小模样还是没出息得被美到了。 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防风邶说:“小妹想看我换衣服?” 意映只是叫得凶,他本人在她面前的时候,又忍不住得怂。 她不承认自己怂了,傲娇地撇撇嘴:“那又怎样?” 防风邶俯下身子靠近她:“公平交易,我让你看一次,你也得让我看一次。” “……”意映果然不敢吭声了,脸红到了耳朵根。 “啧,”防风邶憋着笑,捏了捏她的脸,“脸皮这么薄,也敢跟我大放厥词。” “你才脸皮薄呢!” 防风邶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得有些坏:“其实,我早就看过你换衣服。” “?”意映疑惑,“你什么时候看过了?” “在秘境里,你受伤了,昏迷不醒,我给你包扎伤口。” 意映也想了起来,顿时羞红了脸:“你不是说,衣服是用灵力换的嘛?” “衣服确实是用灵力换的,但是——包扎伤口的时候,我还是要给你解衣服的。” “……” 虽然她也猜到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好羞耻。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 别说了别说了!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刚在一起的小情侣,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尴尬。 意映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柳眉倒竖:“不行!公平交易,你也得让我免费看一次!” “……” 他干什么要告诉她这事? 意映却又想到了什么,追问他:“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防风邶又仔细想了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老实交代起来:“其实,我们的初吻也不是在极北之地,是在秘境里。” “?” “你被药丸噎住了,我给你渡了一口气,你才咽下去。” 防风邶认真地指指自己的唇又指指她的:“我的嘴巴碰到了你的嘴巴,就是吻了吧?” 意映看着他,消化了很久这个消息:“你那么早就……偷偷亲我了!” “我那时不知道,这就是亲吻了。”防风邶垂眸解释,“我也不知道,在神族,我亲过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是要对你负责的。” “……” “后来在极北之地你这么说,我才知道的。” “……” 在极北之地,那是她为了把他骗到手,胡说的! 神族没有这个规矩。 这是她意映自己的规矩。 意映一笔一笔算起了账:“偷偷给我留印记,偷偷亲我,偷偷给我换衣服,你老实交代,还有多少瞒着我的事?” 防风邶仔细回忆,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蛇蛇老老实实摇头:“没有了。” 意映伸出三根手指:“三次。” “?” 意映在他眼前得意地晃了晃那三根手指:“你欠了我三次福利,回头要免费还给我!” “……”他怎么越交代越吃亏了? “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我很生气。”意映佯装生气,扭头就走。 她必须要给蛇蛇掰过来这个臭毛病。 防风邶追上去拉着她和她解释:“我那时不是故意瞒着你,是形势所迫。” 意映憋着笑在前面走:“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许瞒我!” 防风邶追着她:“我知道了,我答应过你的,以后决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 意映停下来认真看着他:“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我记住了。” “还有那三次福利,你也要记着还我!” “……记住了。” “那好,我们回家吧!” 防风邶遣返了毛球,临走前,两个人一起给毛球烤了一顿大餐,承诺很快就会回去接他,毛球这才安心地回了极北之地。 他们重新回归防风氏兄妹的身份,召唤飞毛腿过来接驾,一起回到了防风谷。 刚落地,意映就听说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离戎氏兄弟俩,在自家歌舞坊暴毙了! 第124章 穷凶极恶 意映瞬间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防风邶。 防风邶冲她抿嘴笑笑。 “你干的?” “他们想坑害你。”防风邶理直气壮地说。 这两个狗,一个在背后出馊主意,一个妄图去染指他的人。 他怎么可能容许这两个人渣好好活在世上! “你……没必要替我出这口气的。”意映有些担忧,他这下怕是和离戎氏的梁子越结越深了。 “我是在给我自己出气。”防风邶傲娇地别开脸。 “……” 他气鼓鼓地说:“你的气,在你惩罚他们交配之后就消了,我的气还没消。” “……”意映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加害她,她的蛇蛇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意映忽然又想通了一件事,她那时比完赛去找他,却发现他一声不吭就出门去了。 她还气恼他的不辞而别,以为他因为魂癫事件都不想见她了。 那时正是北地会武刚刚结束,离戎氏兄弟刚刚回家不久。 他定是打定主意要去杀掉他们,又不想让自己担心,才这么不辞而别。 “那天你不打招呼就走了,去极北之地赴约还来得那么晚,就是去杀这两个人了?” 防风邶点点头。 意映心中百感交集,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她蹙起眉头说:“你还说没有了,你这不是又瞒了我一件事!” 防风邶张了张口,也有些委屈地说:“其实……我都把这件事忘了……” “……” 杀人也许对她来说是件大事,可对他来说,太过稀松平常了。 他的人生中,从出生开始,最常见的就是杀戮。 他的声音有些冷:“我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好说的。” 亲亲抱抱这样的事,在他生命中才是稀奇的事,才是他值得记住的值得说的事。 更何况,他刚刚定了情,讨到了媳妇,有了家。 在这件天大的大喜事面前,他哪里还会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 可她和自己不一样。 她很少杀人,她会经常救人,那些命如草芥的人族,那些生来低贱的妖族,她都会去救。 “我杀过很多人。”防风邶忽而垂眸,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和她坦白,“我也吃过很多人。” “从出生起,我杀了不知多少的妖兽,吃过不知多少人。” 防风邶抬眼看她,盯着她的眼睛:“我是个妖,是穷凶极恶的妖兽,和你想的不一样。” 他的声音极为冷漠,似乎在说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意映歪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双幽深漂亮的眼睛冷静无波,可她看见了藏得极深的那一点点忐忑不安。 她知道他在不安什么。 她捧起他的脸,抿嘴浅笑,问他:“和我想的哪里不一样啊?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妖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妖,你会吃人,会杀人。” “至于‘穷凶极恶’?”意映歪头沉思,又时不时的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穷’,嗯,经常钱不够花。‘凶’?有时也会装凶。‘极恶’……嗯,经常很饿?九个脑袋,是要比别人能吃一些,所以,很容易饿,总是吃不饱肚子?” “……”防风邶差点被她逗笑,他板着脸偏头挣开她的手:“别闹!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意映笑了,不但没让他挣开,反而双手使劲揉捏着他的脸蛋摇了摇:“没和你闹!我也在和你说正经的。” 他用力打开她的手:“我是真的会吃人。” “我知道啊!” “你不害怕嘛?” “你早在极北之地就问过了,你也吃过我了,你觉得我害怕嘛?” 防风邶有些无奈,那怎么能一样呢? “我那只是咬了你一口,不是真正的吃人。你没有见过我吃人的样子。” 意映毫不在意地说:“反正你又不会吃我,我怕什么?” 防风邶心情好了许多,看着她忽然笑了:“谁说我不会吃你?” 意映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凑到他面前笑得欠兮兮的:“那你吃一个让我看看?” “……” 防风邶白了她一眼,离她远了一些,警告她:“你的亲二哥,就是被我吃掉的。” “嗯,”意映点点头,丝毫不意外,也丝毫不恐惧,“是死了吃的,还是活吃的?” “死了以后吃的。” “那他是你杀死的嘛?” “不是。我捡到他时,他已经要死了。” “别告诉我,你又是‘路过’,捡到他的?” “……就是路过。” “那么大的极北之地,你非要从他脸上路过?” 意映一针见血戳穿他的小心思:“你是发现他要死了,想去看看还能不能救吧?” “我闻到了他濒死的气息,就去看看,能活就不管了,不能活就吃掉。”防风邶打定了主意要和她反着说。 意映却正色道:“我知道,你杀人和吃人,都是为了活下来。”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野外生存的原始生命都是这样活下来的,这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我一个天生就有热饭吃,有衣服穿的神族,有什么资格去高高在上地指责你呢?” “我也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为了作恶去杀人的。人不犯你,你也从不去犯人。” “你没有错,也从来不是‘穷凶极恶’。” “相反,你还总会时不时地‘路过’,去救一些人,帮一些人。” “你从来就不是恶人。” 意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说得笃定。 防风邶看着她,良久,长舒一口气,终于笑了。 她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早就知道,他的女孩,心胸眼界都远远高于那些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神族。 他早就猜到,她不会因此而害怕他,嫌恶他。 但他仍然会有那么一丝不安。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会有不安。 怕她会因此而和自己生出嫌隙,心有隔阂,然后渐行渐远。 如今他终于安心了。 他每天好像都会更喜欢她一点。 他好喜欢! 意映忽然又扳过他的脸,很认真地说:“以后,你做什么都要告诉我,尤其是杀人放火的事,更要告诉我。我若是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了,我会多想,会更担心的。” “我知道了。”防风邶乖乖点头。 意映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有些担忧:“你在这个节骨眼杀了离戎氏兄弟,也不怕因此惹上麻烦。” “不会的。”防风邶拿开她的手,反握在手里,看上去颇为自信,胸有成竹。 意映疑惑极了:“为什么?” 防风邶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穿过热闹的集市,慢慢地走。 但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了。 第125章 一起面对 离戎氏的这件奇事已经传遍了防风谷的街头巷尾。 他们一路走回来随便支起耳朵听几句,意映就明白了。 “你们知道嘛?离戎氏的前一任族长离戎诲,就是被死掉的这个离戎则杀的!” “真的假的?离戎诲不是病死的嘛?” “是买凶杀人!被离戎则找人刺杀的。” “不会吧,离戎则是离戎诲的亲孙子啊!” “是真的,离戎则兄弟死的时候,凶手在墙上写了几个大字。” “什么字?” “买凶弑祖,罔顾人伦,死有余辜!” “天哪!他们竟然对自己的亲爷爷下手?” “真是死有余辜!” 远离了人群之后,意映问他:“出钱让你去杀离戎诲真的是他们?” “是离戎则出面找无妄墟谈的这笔生意。” “原来如此。” 离戎则本来就是出面去买凶弑祖的人,这一点没得洗。 虽然他很可能是替他的父亲——离戎氏的现任族长离戎薄做的这件事。 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压下这场轩然大波,离戎薄只能把离戎则当做这个替罪羊。 防风邶轻而易举就把这件事变成了离戎氏内部因为争权夺利而演变出的冤冤相报。 意映又问:“那离戎治的死该怎么解释?” “谁让他们兄弟俩好到穿一条裤子?死在一起也不冤。” “?”意映好像又嗅到什么大瓜,不是吧?不是吧? 意映嘴角抽了抽:“你别告诉我,这兄弟俩死在一张床上了?” 防风邶点头。 “……”意映又问,“是你把他俩抓去一起的?” “我哪有这么闲?我原本打算一个一个杀的,谁知道他俩那天夜里就在一起呢,倒是省了我的事。” 这兄弟俩竟然……真的有一腿?! 还是说她歪打正着,不小心开启了这兄弟俩探索新世界的大门? 防风邶的确是不太想回忆起这件事的。 毕竟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他到的时候,这哥两个正和几个公妖母妖一起搞多人运动,几个赤条条的人交错缠在一起,辣眼睛,污耳朵,还搞乱了气味。 他颇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认清了人,这才确保没杀错人。 防风邶当时都膈应死了,刚认清人就赶紧下手,一人送去一个大冰刀割了脑袋。 正巧他们两个就缠在一起,他在他们兄弟两个登上极乐之时,颇为好心地送他们去了极乐世界,永享极乐。 剩下的那几个公妖母妖原本就是他们从妖奴里选出来折辱取乐的,都被这一幕吓傻了,都以为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奴役久了的原因,他们第一反应竟都是抱头等死。谁知等了片刻,谁都没有死,又纷纷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墙上赫然多出了一行血字:“买凶弑祖,罔顾人伦,死有余辜。” 四周空无一人,好像没有任何人来过,现场诡异恐怖得就好像方才是见了鬼一般。 这几个妖奴却仿佛遇见了救命的神——他们发现,他们身上束缚妖力的锁链已不知何时被尽数破开。 他们自由了。 他们衣裳都顾不得穿,欢天喜地地四散逃命去了。 意映好奇地问:“那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们谁上谁下?” 防风邶歪头疑惑:“什么上下?” “他们两个,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 “!” “……” 防风邶听明白了,他重重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意映捂着脑袋,说起了正事:“我们才刚刚和他们结下梁子,这两天我们又不在家,他们一死,肯定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的,得想想办法洗清咱们的嫌疑。” 防风邶又敲了敲她的脑门:“放心,我早就想好了。” “什么办法?”意映也不捂脑袋了,立即好奇起来。 “这还不简单?你和防风意清联系一下,让她和鬼方游说好,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这两天,一直和他们两个在一起。” 鬼方游和意清一直在一起游历,和他们两个关系也不错,说他们四个在一起游历,也很正常。 鬼方游的身份摆在那里,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话。 意映由衷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哥哥可真聪明!不愧有九个脑袋!” 防风邶又要敲她的脑袋,这次意映有了防备躲开了。 防风邶说:“你还没来得及想,想一想也会想出来的。” 意映摇摇头:“有你在,我都不需要动脑子了。” “不行,你还是要自己动脑子的。” “我只有一个脑袋,再怎么动脑子,也想不过你呀!” 她的脑袋又挨了一下。 “你干什么总打我脑袋?打傻了怎么办?” “你有一个脑袋就够用了。” “……” 意映给意清发去了传音鸟,问了问她和游方在哪里,揶揄了他们一会,又嘱咐他们和自己一起串供。 意清那边又问:“姐姐,那你和邶哥哥,你们两个人这两天其实去哪里了?你们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不让人知道?” ? 意清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吃瓜了? 一定是和鬼方游学的! 意映怼回去:“是不是鬼方游教你问的?你不要和他学坏了!” “是我自己猜的!你不要诬赖他!姐姐,你快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有进展了?现在能告诉我了嘛?” 意映正在震惊,她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难道她也知道防风邶不是真的防风邶了?又想到她一直和鬼方游在一起,也许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意映听团团传话时没有回避防风邶,他就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意映尴尬极了:“我没有告诉过她,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没事。她是你的朋友,知道了正好。” “正好?” 防风邶说:“我们现在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本来就委屈了你,旁人信不过,不能说,总不能连你的朋友也不能知道。” 意映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对。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乐没有办法与人分享,快乐都减了一半。 何况是这样重要的婚姻大事。 她恨不得向全天下炫耀她的男人是相柳呢! 她凑到他耳边说:“等我们可以成婚了,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男人!” 防风邶笑了:“好。” …… 防风邶这一趟出门,一走就是三天,他一回家,就一头扎到了静夫人那里。 他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娘。 这天深夜,防风邶灵力化雪出现在意映的折柳苑。 意映对他这样的出场方式毫不意外。 防风邶说:“看来你知道我会这一招。” 意映摇头晃脑地胡说八道:“我能掐会算……” 防风邶问她:“你知不知道,我娘的身子……能不能好起来?” 意映心中一沉,也严肃了起来,问道:“她怎么了?” 防风邶垂眸:“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瞌睡越来越多,饭量却越来越小。” “她的神智似乎也不太好,总会看着我发呆,有时候会突然哭出来,有时又突然笑起来。” 意映沉默。 防风邶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她在沉思,如果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他的母亲,只剩下一年左右的生命了。 但是,既然她和他的关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母亲的寿命,也有改变的可能。 意映看着他:“我所知道的,未必就会发生。” 防风邶看着她,忽然笑了,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防风邶又问她:“看来你所知道的,和如今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意映看着他笑:“是呀,不一样了。” 防风邶也没问她有什么不一样,而是问道:“那年,我和你去海上看日出,你在睡梦中哭了,你说,你梦到了生离死别。” 意映惊讶极了,万万没想到,他还会记得这个。 防风邶轻轻问:“是梦到我死了?” 她更没想到他会猜中了答案。 她的眼睛又止不住得发涩,垂眸没有说话,而是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但他懂了。 也许那不单单只是一个梦。 防风邶也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还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方才不是说了,你所知道的,未必会发生。” 意映一怔。 防风邶笑得豁达,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既然未必发生,那就不必在乎。我只在乎眼前人,眼前事。” “既然有什么已经改变了,那一切都是可变的。” 他的目光坚定:“你别怕。至少,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意映也笑了,眼睛似乎又想流口水了。 他握住她的手,笑道:“走吧,带你出去玩。” 想那么多干嘛? 眼下的良辰美景,不可虚度。 飞毛腿飞来,载着小情侣跃入天空,奔向人间烟火。 第126章 妖王夫妇 兄妹俩依偎在一起,天马带着他们逛过夜市,玩了许久。 夜已深,但防风邶见她根本没玩尽兴,歪头笑问:“小妹还想玩什么?” 意映想了想,偏头说:“我又想去拆死斗场了。” “……”防风邶顿了顿,笑道,“你不会连我在死斗场里做过妖奴,都知道吧?” 意映没有回答,而是问他:“你在那里待过多少年?” 原来她真的知道。 防风邶敛住笑,沉默一瞬,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 意映愣了愣,却又觉得在清理之中。 那里暗无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日复一日的无尽杀戮,又哪里分得清今夕何夕?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漫漫无边,他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 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如刀绞,眼睛不禁又红了,声音带了一点鼻音,有些咬牙切齿:“我想拆了大荒所有的死斗场。” 防风邶轻声一笑:“好,你想拆多少,就拆多少。” 意映将手覆在他牵着缰绳的手背上,温声问道:“你所在的死斗场在哪里?” 防风邶仍然慢悠悠的驾着天马,说:“在中原。等到了那里,天都亮了。” 意映沉吟道:“那就下次再去,我们先去拆近处的。” 防风邶想了想九霄当年给他的死斗场布局图,在心中挑选了几处不远不近的,提议道:“防风谷的这家取缔了,我们去长乐城看看。” “取缔了?”意映有些意外。 她只是拆了一次而已,并没有指望那个死斗场会彻底消失。 她打算时不时再多拆几个,等自己的势力壮大起来,再去和离戎氏谈条件,彻底取缔死斗场。 防风邶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她,笑道:“附近的妖怪们不知都得了谁的警示,变得警惕许多,奴隶主拐不到新的妖兽,自然也就开不下去了。” 意映轻笑,她让扶风他们打配合,一边在大荒搜罗合适的妖族加入他们,一边在妖族中科普防拐防骗的知识,看来他们的任务完成得颇有成效。 今夜月色很美,最适合做坏事了。 他们一鼓作气,一连拆了三家死斗场,一家比一家大。 第三家拆完,意映的灵力有些透支,被人察觉了异常,发现了她们的藏身之处。 防风邶拉着她从小巷子跑出来,身后一大群追兵,两人却笑得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没心没肺,浑然没把身后的那群追兵放在眼里。 见她上气不接下气,跑不动了,防风邶便揽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身边卷起美丽的雪花,将两人环绕其中,眨眼间便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花纷纷扬扬飘荡,他抱着她出现在一片树林里。 意映第一次和他一起化雪来去,她觉得新奇极了,忍不住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转了几圈,又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感叹起来:“好美呀!” 裙摆飞扬,笑靥如花,雪花悠扬地落在她的身上。 确实好美。 “你还可以带着我一起闪现?”意映回眸,抱着他的胳膊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 不愧是你,关注点永远是——这个好厉害,我要学! 防风邶回过神来,一本正经的像个督促徒弟勤加修炼的师父:“你的灵力还不够强,还要再修炼。” 意映好奇:“那我也能化成雪吗?” “你应该是化作一阵风。” “哇!那好像也挺酷的。”意映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酷?”什么是酷? “就是像你一样!厉害!威风!帅!” “……” “那我需要多强的灵力才能做到?” 防风邶板着脸伸出一根手指比划在她眼前:“比现在至少再强十倍。” “……”好吧,看来至少还要再修炼几十年。 “不玩了不玩了,我们快回去修炼吧!” “……” 妖王夫妇拆迁一时爽,可苦了善后的小灰他们几个。 突然放出来大量的妖兽,意映安排小灰叫上他麾下的那些小崽子们,一只一只找到这些妖兽,再一只一只安排人盯住,还要一只一只打听清楚是什么情况,免得引起什么混乱,酿成什么祸事。如果有愿意跟他们走的,就把他们编入他们的团队当中。 好在第一批放出去的妖兽已经有很多人加入了他们,近期他们又搜罗来了许多新的妖兽加入,还不至于人手不够。 愿意和他们走的这些妖兽,大多是战斗力比较薄弱,本性也比较淳朴良善的,在妖族中,他们本来就活得艰难,跟着他们走,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领取任务,然后按劳获取食物,还可以得到他们当中强者的庇护,受伤了也会领到专为妖族研制的药物,因此他们没有怎么犹豫就加入了。 小灰年纪不大,却挺能干。他对每一只妖兽的情况了如指掌,任务安排的人尽其用,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井井有条,妖兽之间起了什么纷争,他也能压制得住,在他们当中颇有些威望。 意映省心极了。 他们拆死斗场时,意映用了很多灵力,也或多或少激发出了妖王的印记气息,妖兽们多少有些察觉,他们都知道救他们的人可能就是九头妖。 小灰这些第一届妖奴毕业生,时不时会被他的“学弟学妹”们缠着问东问西,他也就时不时勉为其难地和他们吹吹牛逼,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把他们救出苦海的,就是传说中的九头妖大人,和他的妖王夫人。 小妖怪们就会问他能不能见到他们?小灰就说能啊,他和他们处的就像亲兄弟一样,天天同吃同住,好得就像一家人。 小妖怪们缠着他想让他带他们去见见妖王大人夫妇,小灰告诉他们这可不行,他不能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不然会打扰他们的生活,给他们带来大麻烦。 小妖怪们只好作罢,又会问他妖王大人是不是和传说中的那样凶?小灰就说那当然!他的气场可强大了,对他们冷冰冰的,离近了都会被冻得慌!可他只是看着凶,其实对他们可好了。他还说,妖王大人天天对他们板着个脸,可一看见妖王夫人就笑眯眯的,可双标了! 小妖怪们又问妖王夫人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很凶?他又说妖王夫人可护犊子了,谁要是欺负他们,她第一个不依,定要给他们出气的。她平日可温柔了,从来没有凶过他们,尤其对妖王大人,那更是无比的温柔。 小妖怪们会问他妖王大人长得什么样?妖王夫人长得美不美?他会把他们夸的天花乱坠,说他们美得不像人。 小妖怪们就说他们确实不是人啊?是妖怪。小灰就告诉他们妖王大人是妖怪不假,可是妖王夫人是神族,不是妖怪。 他们又不可思议,神族怎么会管他们妖怪的死活?她还愿意和妖怪在一起?神族不是天生都会瞧不起妖族,惯会欺负妖族的嘛? 小灰也沉默了,他也不解,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像她这样对妖族这么好的神族。 小妖怪们百思不得其解,小灰想了想,忽然灵光乍现,说,也许因为妖王大人是妖族吧?我们都是沾了妖王大人的光了。 哦~ 小妖怪们齐齐点头,恍然大悟。 …… 意映和防风邶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了妖兽们口中口口相传的大恩人,大英雄,还拥有了属于他们的传说。 他们人都没露面,就已经莫名其妙拥有了一大批妖怪拥趸。 他们夫妇的八卦传说,也在妖兽口中衍生出了八百个版本。 第127章 我的女人 云外楼。 九命和九霄相对而坐。 “九命大人最近有什么喜事吗?”九霄笑盈盈地问。 九命顿了顿,收敛了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强行换回冷漠脸,说:“有事说事。” 但声音也是压抑不住的轻快欢愉。 “……” 九霄笑了笑,没再多问,说道:“前一阵子的北地会武,九命大人可有关注?” 九命面不改色,眯起眼睛反问:“怎么,有什么值得我关注的么?” 九霄看着他笑道:“出人意料,这次的魁首是一个小姑娘。” “哦?”九命的嘴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问道,“是谁?” “防风氏的大小姐,防风意映。” 九命淡淡地嗯了一声,喝了口酒。 “九命大人可听说过她?” 九命垂眸说道:“听说她的箭法极高,是防风家的翘楚。” “没错,但这次比武,她没有用箭法,甚至没有动用灵力。”九霄赞叹道,“她只用武力,就拔得了北地的头筹。可上一届会武时,她还没出生。” 九命点头,煞有介事地夸赞:“那还真是天赋异禀。” “……”九霄继续笑,“这样厉害的小姑娘,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 九命挑眉:“哦?” “据我所知,防风谷擅长的是箭法,在武力这方面,可没有这样厉害的师父。” 九命点点头:“嗯。” “我看她的一招一式,颇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 他就知道他们必然会和他说这件事。 因为他抽空悄悄去看了几场意映的比赛,在观众席看到了九霄和忘川。 他们遮掩气息,隐藏身份,以平民的身份来观战。 防风邶当时就坐在某棵树上,没有人知道他来过。 他就知道,小妹这般亮眼的表现,定然会引起这两人的注意。 他们本就是做杀手生意的,对武学奇才那是相当的感兴趣。 “是吗?”九命饮尽壶中酒,笑着打哑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一定要去看看这个姑娘,把她收为徒弟。” “……” 九命问:“还有别的事吗?” “又有三座死斗场被人拆了。” 九命嗤笑一声:“那不是挺好?” 九霄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其中有一座地下城的人发现了些端倪,他们说,是一个女子动的手。” 九命看上去并不担心,笑问:“抓到是谁了吗?” “没有。他们说,有一个男人在保护她,是个高手,他们很快就逃没影了。” 九命点点头:“这个男人干得好。” “……” “离戎氏刚刚给我们发来了高额悬赏通缉,要抓这个女人。” “多少钱?” “五千金。” 嗯,不错,小妹这次身价涨了不少。 九命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紧张不安的情绪,反而还挺欣慰。 “……”九霄再次凌乱。 如今意映的实力,已经不会怕这些人了。 而且,他一直遮掩着意映的气息,任凭离戎氏发出多高的悬赏,他们也没有任何线索。 除了那阵妖风会让人联想到风系灵力者。 可放眼全大荒,风系灵力的人也不是只她一个,风系妖力的大妖更是难以确定多少,意映也从未在外人面前暴露过她的灵力究竟有多强。 这就是桩无头公案。 何况受益的是妖族,他们也只会以为是哪个大妖出来报复他们,根本不会想到神族身上。 九霄继续说:“我问过当时逃出来的妖奴,他们的嘴很严,但也有人被套了话,说当时听到了妖奴的特殊语言召唤,也感受到了妖王之力的存在。” “九头妖大人,拆死斗场的那个女人,和你一定有关系吧?” “是我的人。”他们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九命已对九霄他们的底细摸了差不多,他信任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可以作为长期合作的伙伴,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九霄反而被他的坦诚整不会了。 “九霄大人要去抓她吗?”九命眼睛微眯,看着九霄笑道。 这笑容让她觉得有些危险,九霄合理怀疑,她要是敢动那个女人,他一定会杀了她。 九霄定定看了他一眼,笑道:“那要看她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女人。”九命耳根红红,语气淡淡,眼中却是压不住的笑意,“她知道我的过去,是在为我出气。” 我能怎么办呢?只能陪着她一起闹了。 “……”九霄猝不及防被噎了一嘴狗粮。 “原来真的有嫂子,”九霄实在压不住吃瓜的心情,身子前倾,眼睛都亮了起来! 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拿捏住九头妖大人,还能拆掉死斗场? 是那个防风意映么?她真的能做到拆死斗场嘛? “我能知道是谁吗?” “不能。”九命冷漠拒绝,严肃道,“你只要记住,她是我的人,你们不能动。” 九霄无语道:“九命大人真会为难人。” “有什么好为难的,你们悬赏照发,没人能抓到她的。” “……” 行吧。 真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还是对他的女人太过自信。 即便他的女人真的是防风意映那样能打的,可一旦他的身份暴露,想杀他的人拿他没辙,但拿他的身边人下手却很有可能。 这行干久了,这样的悲剧她见多了。 九霄敛住笑容,说道:“九命大人,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这行的人,软肋要藏好。” 九命肃默半晌,正色道:“我知道。” 他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张扬,要藏好她的身份。 正在疯狂滋长的九个恋爱脑瞬间偃旗息鼓。 九命大人不太开心了,于是有些人要倒霉了。 “最近的悬赏任务给我看看。” 九霄便拿出了单子,除了拆死斗场的神秘人,还有五个悬赏任务,其中一个就是五毒兽,因为长期悬而未决,赏金翻了好几番。 “这五个,我都接了。” 九霄:“……” 九霄又问:“还有一件事,不知是否和你有关?” “说。” 九霄说:“离戎氏的两位公子被人杀了,听说,他们和防风氏的这位小姐,在会武时结下了梁子。” 九命点点头说:“是我杀的。” 九霄有些无语:“离戎诲的事才刚刚过去,你为何又私自去动手?是因为那个防风小姐么?” 九命挑眉:“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九霄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买凶杀离戎诲的雇主,就是离戎则。” 九命说:“我自己查出来的,无可奉告。” 九霄叹了口气说:“你可害苦我们了。” “哦?” “我们这行,暴露雇主信息,是大忌,你这岂不是在砸我们无妄墟的招牌。” 九命漫不在乎:“我查出来的消息就是我的,怎么用是我的事,和无妄墟有什么关系?你们本就不知情,如实说就是了。” 九霄说:“离戎薄不听啊,他一口咬定是我们暴露了他儿子,跑来控诉我们违约,不但要撤销对我们的承诺,还要我们赔偿他。” 九命轻嗤:“忘川连这种蠢货都摆平不了?” “……” “还是你们把我当蠢货,想要讹我?” “……” “离戎薄根本坐不稳这个族长位置,他要靠你们的扶持才能上位,怎么可能有胆子和你们撕破脸?” “离戎昶的竞争对手也被杀了,下一任族长就是他,他更不会追究。帮了他一个大忙,他高兴还来不及。” “离戎氏两代族长都仰赖你们上位,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九霄大人若是不满意我的行事风格,我们就终止合作吧。” 九命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 九霄:“……” “九命大人言重了,我只是希望,你下次私自杀人前,能知会我们一声。” “我的私事,为何要知会你们?” “……” 九命大人敛住笑容,开始胡言乱语诳人:“实不相瞒,我有很多个身份,每个身份每天都会杀很多人,都要告诉你们么?” “……” 九命不想再理她,转头化雪离开。 回到家,看到那道倩影,防风邶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 意映正伏在桌前看着小妖怪们给她整理出来的妖精名册,旁边放着的一册,是这次北地会武她精心筛选出来的人才。 她心中构想的,未来可能会成气候的两大势力已经具备了雏形。 一个以遍布大荒各处的妖族为主力。 一个以擅长武力的防风氏子弟为主力。 她要神族妖族两手抓。 将来,她还要把舆论软实力战和武力硬实力战都打赢。 第128章 这男妖精 防风邶提醒意映,无妄墟的人已经盯上了她,要她最近小心些。 意映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 防风邶:“……” 不愧是她,和自己猜想的反应一模一样。 防风邶抓了小红,说要带她去吃点好东西,就把她带进了意映的仓库,翻出了冰封已久的五毒兽尸体,让她给自己留个脑袋,剩下的都给她吃。 小红愉快地吃掉了五毒兽的尸体。 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她的毒功因此又大涨了不少。 防风邶把五毒兽的脑袋和符咒一起烧掉,告诉九霄第一个悬赏任务他已经完成,提醒她该准备钱了。 意映给她选出来的防风氏子弟们训了话,还给他们的队伍起了个威风的名字——神兵骑。 灵感来自于,每次防风邶骑着白马穿着黑斗篷出现的样子,都恍若神兵天降一般。 她要把她看中的这队骑兵各个个都打造成神兵。 意映最近每天都去考校她选出来的这些神兵骑,她还请来北地会武时向她递来橄榄枝的各路武学高手,给每个人量身制定训练计划。 意清听说了这件事,也报名加入了其中,想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拳脚和箭法。 于是意映一拍脑袋,在神兵骑中特别拉出了一支女子特训队,取名红衣阁,专门招收想要学习武艺的女子,无论出身,只要有一定的资质又肯吃苦,他们都收,但至于学的成果如何,还要看她们自身了。 意映忙了一天回来,躺在床上让流霜给她松松筋骨,听到流霜跟她八卦,说她母亲防风夫人要给二公子指婚,还颇为好心地说是给他母亲冲喜。 ? 流霜话音还未落地,意映已经翻墙去找防风邶了。 可防风邶还在静宁阁照顾娘亲,只有一清和二白在家,他们正在八卦二公子这桩婚事,意映便抓过他俩问,母亲给二哥说的亲是谁。 说起来,意映还要叫那人一声表姐,是她母族家的表小姐。 一清二白一唱一和: “听说那位小姐曾经来防风谷和你们一同上过家族课。” “想必是被二公子的美貌和风采折服,回去就害了相思病。” “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家族给她议亲,可她死活不愿意嫁给别人。” “家中好一番追问才问出她心里有人了,正是咱们家二公子。” “她不但不介意公子是庶出,执意想嫁给他。” “还提出要把娘家丰厚的产业带过来做陪嫁。” 夫人一听就狠狠心动了,这句话他们没敢说,毕竟是意映的亲生母亲。 意映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她怎么忘了,她的美人二哥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家族就算再不重视他,也该给他说亲了。 尤其是防风夫人,再怎么看他不顺眼,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然传出去,该说她苛待庶子了。 防风邶回来了。 一清二白识趣的退了出去,一边走还在一边八卦。 “其实这位小姐条件还不错,也不知二公子会不会娶她?” “我猜不会,二公子不像是这么势利的人。” “也是,否则他怎么会对咱们谷中这些嫡出公子们不冷不淡的。” “二公子这是会识人,他和咱们大小姐就很亲近。” “也是。” 意映郁闷地看着他,嘴巴撅得老高。 防风邶掐了掐她的脸蛋:“生气了?” 意映有些怨念地问他:“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么?” 防风邶给意映倒了一杯茶:“你在忙着神兵骑的事,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等你回来再说。” 意映气得跺脚:“你都要娶别人了!还不是什么大事!” “你母亲一片好心,我推辞不掉啊。”防风邶装作无辜,故意逗她。 “她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家里答应过我,不会再为难你,我去同她说,让她不要插手你的婚事。” 防风邶拦住她:“她原本就是要趁机掐断你我的关系,你出面只会适得其反。” “那,就说你母亲不同意?不行,他们再来为难静夫人。你就说你心有所属了!不行,还得再编一个‘心上人’出来……”意映急得团团转。 防风邶掐了掐她嘟起来的脸颊笑道:“我的心上人还用编?” “可你又不能说,你的心上人是我呀!” “怎么不能?” “?” 知味阁。 防风邶正搂着一个漂亮姑娘卿卿我我。 那漂亮姑娘正在生气,防风邶喂她一口一口吃着红豆糕,低眉笑眼地哄她。 “听说有位小姐寻死觅活要嫁给你。” “是啊。”防风邶不甚在意道。 漂亮姑娘柳眉倒竖:“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防风邶笑得活脱脱是个渣男:“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不过是图谋那冤大头的钱和地位罢了。” “谁知道你转头是不是也这样哄她?”姑娘扭头傲娇道。 防风邶搂住她:“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只是假意和她成婚。待我把她的嫁妆谋到手,就把她当个摆设放在那里。” 他笑眯眯地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不过是为了给母亲冲喜罢了,若是母亲没有好转,我就都赖在她的头上,说她是克星,再把她休了。” “说得容易,被休弃的女子想要再嫁,谈何容易?她肯定要赖上你,死也不肯答应的。” “待你和她成婚后,彻底把我忘了,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防风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顺着她的话一本正经地说下去:“我永远不会抛下你和孩子的。我所谋来的所有东西,将来也是给你和我们的孩子用的。” “我此生决不会碰任何人,只会和你生孩子。” 他说得那样认真,怀中的女子被他眼中的深情蛊惑,脸颊逐渐又烧了起来,一时间都忘了是和他在做戏了。 隔壁雅座冲出一个女孩子,呜呜咽咽跑走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丫鬟跑去哄她们家小姐。 好几个丫鬟瞪了他们一眼,还有一个彪悍一点的啐了他们一口,跑了两步,实在忍不住又跑回来,大骂着“贱人”想要扇防风邶怀里那女子两巴掌。 那漂亮姑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吓得连连往防风邶怀里倒。 防风邶一阵灵力隔空掀翻了那个丫鬟。 那丫鬟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防风邶怀里的人儿终于憋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 幻形术撤去,她恢复了本来容貌,正是意映。 “你还笑,谁让你胡诌出一个孩子来的?”防风邶耳朵涨得通红。 “不下点猛药,怎么能让人彻底死心呢?”意映红着脸冲他吐舌头略略略。 “猛到招来别人喊打。” 意映嗤之以鼻:“哼,那也是个脑子不清爽的,明明做了坏事的是男人,她凭什么打女人?” 防风邶挑眉:“你还想让她打我?” “你刚刚的话好恶毒,谁听了不想打你!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 他以为她在嫌弃他的话恶毒,没料到她是在说他对自己狠。 “这下子,你把你的名声彻底毁了。”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防风谷二公子的名声算是坏透了,应该没有什么正经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对此,防风邶很满意。 他满意道:“现在应该没有人敢嫁给我了。” 意映突然想起之前她五箭吓退离戎治的事,不禁笑说:“正好,也没有人敢娶我。” 防风邶点点头:“也只有我敢娶,你敢嫁了。” 意映心满意足地窝在他的怀里:“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嘛?” “哪一句?” “你永远不会抛下我……” 他浅笑一声,埋头亲了亲她:“自然是真的。” 他低声在她耳边一句一句下蛊:“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你是我夫人,我所谋来的全部身家,自然都是给你用的。” “你若是不愿意给我们的崽子用,那就不给他们,都给你。” “除了你,我不会碰任何人。” “我只会和你生幼崽。” “生好多好多幼崽……” 意映被他的话迷到五迷三道,还一直笑得荡漾点头附和,待反应过来他的话越来越歪,又捶了他一下:“谁要和你生好多幼崽了!” 防风邶不解:“可是,入洞房,就会生幼崽,你不想和我入洞房?” “……”意映红着脸从他怀里起来,“那也不能生很多!你想累死我嘛?” 防风邶点点头:“那就不生那么多……生一次,又要好久不能入洞房……” 意映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别说了!” 懵懂蛇蛇胡言乱语大放骚话,这谁顶得住啊! …… 很快,意映的母亲给防风邶说的婚事就凉了,她打听出来了前因后果,不知道那和防风邶“有孩子”的女人就是自家女儿,还纳闷他把那小妖精藏哪了,他们竟打探不出来。 防风夫人细思极恐,只觉得若是真的,他在外面胡搞乱搞,那就是个到处用美色勾搭小姑娘骗身骗心的男妖精。 按自家女儿的性子,断然不会和这样的男人真的有什么的。 可若是假的,这男妖精心机手段深不可测,竟能装的和真的似的,还瞒的死死的让人查不到端倪,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不管真的假的,这样一个男妖精天天和女儿混在一起,太危险了! 第129章 只娶一人 防风夫人敲打了意映好半天,说她二哥是个风流滥情的浪荡子,要她不要总是和他混在一起了。 还煞有介事地把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还搞出个孩子的事和她说了,就等着看女儿去射他几箭。 意映努力憋着笑,颇为义正词严地说,还有这种事!看她怎么收拾他! 结果等了几天,都没啥大动静。 防风夫人找机会又把防风邶叫过来,说他年纪也到了,既然不愿意娶妻,不如先娶一房侍妾。 世家中的男孩子大了,多的是先娶侍妾的,为的是给他们疏解欲望,提前演练男女之事,将来好和正牌妻子琴瑟和鸣。 正牌妻子是主人,侍妾却是奴隶,主人们在欢好时,还会常常让侍妾从旁伺候。 正牌妻子若是身子不方便,男主人也多会去找侍妾排遣空窗期的寂寞。 大多数正牌妻子娘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侍妾就不同了,出身微贱,可以任意磋磨,也有许多世家子弟会在侍妾身上肆意发泄,满足各种花哨的癖好,磋磨死人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在高贵的神族中,根本无人在意这样微不足道的人命罢了。 防风邶的母亲就是这样出身微贱的侍妾。 静夫人生了儿子,地位才稍稍提高了些,能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了,可惜儿子没甚大出息,还欠下一屁股债,后来又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她便又回到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后来防风邶扬眉吐气地回来了,又为家中做了不少贡献,家族看在防风邶的面子上,才又让静夫人过上正常的养老生活。 如今防风夫人又要给防风邶娶侍妾,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在刺他的出身。 可他又不是真的防风邶,压根不在意她的刺激嘲弄。 他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拒婚。 烦死了,他要想个办法让她死了这条心,好让他安安心心给母亲养老送终。 到时候他就可以丢掉这个身份,再想办法光明正大和小妹成亲,和小妹双宿双飞。 防风夫人给防风邶找的侍妾人选,是红绳。 防风邶愣了一下。 对红绳,他还真的没办法下死手推拒。 红绳毕竟尽心尽力照顾了母亲这么久,防风邶对她很是感念。若是直接拒绝,怕是会让红绳今后不好做人。 防风夫人以为拿捏住了防风邶,就问红绳是否愿意。 红绳跪在地上,不敢说一个字。 她从没和人说过,她确实仰慕二公子。她不敢和人说,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承认。 她也从不奢求什么。 她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好静夫人,替他多分担一些压力。 外界对二公子有许多传言,但她知道,二公子人其实很好。 二公子对她很好。 对她说话,从来没有拿过主人的架子,他会感谢她把静夫人照顾得妥帖,会时不时给她放假涨工钱,不小心犯了错,也没有苛责过她。 但她知道那不是男女之间的好。 那只是因为二公子人很好。 她知道一个丫鬟躲不过做侍妾的命运,若是遇上好色残暴的主人,侍妾的命运往往很惨,能给二公子做侍妾,一定会过的还不错。 但她不敢说愿意,让二公子为难,更不敢说不愿意,将二公子的名声推到更坏的地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埋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沉吟片刻,防风邶开口了:“红绳姑娘很好,我娘很喜欢她,早已将她看作亲生女儿,已将她收为义女,我就是她的义兄,将来会替她做主,让她嫁一个好人家。” 防风夫人愣住,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他又冷声说:“我娘这辈子过得艰难,全是因为做了父亲的侍妾,我断不可能让红绳步我娘的后尘。” “我此生也只会娶一个妻子,不会娶什么侍妾。” “你……”他这话倒是让防风夫人有些意外。 世间男人多是好色的,有些身份地位的,无不是三妻四妾,找许多女人,那些只娶一个女人的,未必是不想娶,而是因为没有能力娶。 他却信口就是此生只娶一人,要么是随便说说并不走心,要么是真的为人深情专一。 真的有这样专情的男人? 防风夫人可不信,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 可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他若真的能做到,那他娶的那位夫人,倒真是三生有幸。 防风夫人看着他有些出神。 防风邶淡淡地放出大招:“您不必再为我操心了,娘亲身子不好,我实在是无心旁的事。您若有时间,不如多操心操心三弟。” 防风夫人一愣:“哲儿?” “三弟也大了,最近也搞出了一些风流韵事,您若不及时插手,将来怕是会和离戎治那般不好婚配。” “?!” 防风哲搞出什么幺蛾子了?她怎么不知道?防风夫人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这就忘了,她刚刚才感叹世间男人多好色呢。 “是真是假,您查一查就知道了。”防风邶冷笑。 开玩笑,防风邶虽然懒得搭理防风氏内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相反,他消息灵通的很。 谁家院子里的树上的鸟生了几个崽,他听路过的鸟八卦一嘴就知道了。 若论起吃瓜,谁能吃得过耳聪目明的九个脑袋,十八只眼睛和耳朵? 他只是懒得关心罢了。 意映听说母亲又把防风邶叫过去,就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她就趴在屋顶听完了前因后果。 意映等他回家,立即就问他防风哲的是什么瓜? 瓜吃一半,百爪挠心,真的很不好受。 正巧她的《大荒秘辛》好久都没有什么大瓜可写了。 防风邶拗不过她的纠缠,就告诉了她,说防风哲在关禁闭的时候,和身边的丫鬟小厮玩得可开心了,也不知是不是和离戎治兄弟学的。 “……” 吃了会瓜,意映又看着防风邶沉默良久,幽幽叹道:“看来红绳也是喜欢你的。” 防风邶怔了怔,说:“又在胡说八道。” 接着意映又自顾自地点点头:“这很正常,你这么好,稍微了解你的人,应该都会喜欢你。” 防风邶轻嗤:“莫要胡言乱语。” “是真的,不知有多少人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呢。” 你不知道,在那个后世你看不到的那个时空,就有无数的读者和观众喜欢你。 第130章 落花流水 防风邶夜里又出去杀人了,意映在家码字。 这次她码的是一篇恐怖文,正写道:“一阵阴风猎猎而起,身后传来一阵阴测测的女子笑声,大门忽地关上”。 忽听身后响起一声女人的笑声,意映悚然起身回头,一道香香的身影掠过眼前,凑在了她的身边。 意映回过神来下意识退开一步,这人却拽住她的胳膊欺身上来,埋头在她颈窝深深一嗅,叹道:“好香。” 意映汗毛倒竖,挣开了她的手猛地推开她问:“你是谁?” 女子笑笑,说:“你猜?” 意映可没心思陪一个不认识的不速之客玩,她的好脾气可不会谁都给。于是她翻了个白眼:“你猜我猜不猜?” 女子也不恼,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的桌上说:“别生气嘛!我只是听说防风谷的大小姐能一阵风掀了死斗场,好奇来瞧瞧罢了。” 意映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并不接茬,直接反问:“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传言?死斗场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掀它?” 女子也不接茬,意味深长的一笑,自顾自说道:“我还听说防风小姐和她的二哥,不甚清白?” 意映冷脸盯着她沉吟半晌,噗嗤笑了,说:“我若是说对了你是谁,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啊!” “你是无妄墟的人。” 女人愣了愣,然后笑了:“你知道无妄墟?啧,看来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诈出了她的身份,意映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旋即歪头假装疑惑:“你说的‘他’是谁?” “还能有谁?” “你说五毒兽啊!”意映恍然大悟。 “?”女人一噎。 “他那时被我抓住一通折磨,生不如死,自然什么都告诉我了。可惜被他逃了,也不知死哪去了,他说他接的是死契,不死不休。他没能杀了我,又换你来了?” “……” “你又是什么妖?在你们无妄墟排到第几号?” “……” “这次又是谁要杀我?出了多少钱?涨价了嘛?我赢了北地会武,身价应该涨了点。” “……” 这丫头用得是和九头妖一样的招数,玩的就是模棱两可,句句都在否认,又句句都像在承认,可你偏偏没有证据。 意映冷声问:“说吧,谁让你来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女人笑吟吟地吓唬说:“你不是说了嘛?我要来杀你。” 呵? 当她防风意映是吓大的? 这里离静夫人的院子太近了,意映担心会惊动她,也担心惊动防风谷的人。 意映冲角落里的小红和小灰看了一眼,两个小崽子心领神会。 小红:娘放心,我会守好家。 小灰:姐姐放心,我这就去找哥哥! 意映冲那个女人勾勾手:“想杀我,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说着她翻身出来,一路来到了后山,对方跟了出来。找到了一个合适打架的地方,意映停下来,扭头就说:“动手吧。” 九命赞道:“你这性子,跟他倒是真像。” 都没什么耐心,喜欢直接动手。 那就动手吧! 片刻间,九霄召唤来了许多树枝树叶,冲着意映迎面刺来,意映灵力微动,忽而想到她是无妄墟的人,可能也是妖族,会识别出她的印记,来人敌友不明,目的未知,她不能莽撞暴露九命就是防风邶,于是她连忙收住了灵力。 九霄以一枝树枝为剑刺到了意映眼前,意映翻身腾空躲开,也捡起一枝树枝和她对起了招。 九霄攻势迅猛,不留余地,势必要逼出意映的全部实力,想要验证她是不是掀了死斗场的人,更想知道她是不是九头妖的女人。 意映没用灵力,一时招架不住,有些手忙脚乱,脚下使出了相柳教过她的闪避步法,很快,她的脚下不再混乱,手上也不再匆忙,逐渐稳住了局势,开始反击。 转瞬已经百十来个回合下来,胜负难分。 “你怎么不用灵力?” “打你还用不着灵力。” “小丫头真是狂妄。”九霄嗤笑一声,聚集起妖力准备发出猛攻。 一支利箭从天而降,直奔九霄的心窝而去。 是防风邶来了。 意映的树枝也直逼她的命门,避无可避,逼得九霄不得不遁地逃走,化作满地落花。 落花满地,倒是颇有些意境。 防风邶乘着天马落地,踏在落花之上走向她,问道:“你没事吧?” 意映摇摇头,却还是有些气闷:“她是谁?” 防风邶如实回答:“她就是我在无妄墟的接头人,九霄。” “哼,她和你可是熟得很。”她觉得心中很是不畅,丢下这句酸溜溜的话转头就走。 见她似乎很不高兴,防风邶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拂去了她肩头的一片落红,解释道:“不熟。就是接头而已。” “哼!” “你是在吃醋?” “我才没有。” “她有男人。” “……”意映无语,“谁关心她有没有男人……” “我也有女人。” “……”好吧,这句话让她彻底消气了。 “她是冲着我来的。她想知道我的女人是谁。” “她是妖族吗?” “是。” “嗯。”意映点头,没说什么。还好她没有贸用灵力,否则印记被激发,他和她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自己似乎成了他的拖累?她有些郁闷,下意识挣了挣他的手。 防风邶并没有放手,他一眼就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你是怕这个印记暴露了你我的关系,所以才不用灵力?” 意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有些懊恼:“我动用灵力也打不过她。” “谁说的?她打不过你。” “别哄我了,她已经能用妖力闪遁了,可见我的灵力和她还差得远。” 防风邶摇摇头,认真道:“这不只需要灵力,还需要幻术。她是妖族,天生擅长幻术,你是神族,所以才需要更高的灵力才能掌握。” 原来是这样。 防风邶继续说:“你不用灵力都能和她打平。何况你的灵力更适合打架,刚才你若是用了灵力,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真的?” “当然。” 听到自己原来不是拖累,意映的懊恼一扫而空,立刻就被哄好了,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防风邶失笑,只要能打赢别人就开心,不愧是他的女人。 防风邶顺势说道:“以后面对可疑的人,就都当作敌人,放手去打,不要瞻前顾后。” “嗯嗯!”意映重重点头。 防风邶正色道:“像这样的事,以后也许还有很多。比她更狠的人也更多。” 意映沉默了一会,说:“我会更努力地修炼的。” “她对你应该没有恶意,但是你也不要轻易相信她。” “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防风邶顿了顿,笑了一声:“你最好也不要相信我。” “……”意映想了想,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不能相信你,有时候,你的话要反过来听。” 这个常常口是心非的男人。 “……” 防风邶拉着她上了天马,他搂着她的后腰,飞毛腿很有眼力见,并没有飞起来,载着他们在地上慢慢地往家中走去。 意映倚在他怀里问他:“无妄墟是不是有很多妖族?” “嗯。” “那你觉得,我和他们合作,可行嘛?” “你想合作什么?” “我觉得,他们原本就有一定的势力,组织也很完善了,又有很多的妖族在里面,将来我若是想给妖族成立联盟,他们或许能帮得上忙。” 防风邶想了想,点头同意:“我觉得可行。” “真的?” “他们说过,大荒任何可用之人,他们都会去合作的。你可以试试,和他们谈谈条件。” “那你觉得,我可以嘛?” “当然可以。你前一阵子拆死斗场,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早就想知道你是谁了。” “真的?” “真的。” “可是,这岂不是会暴露你的身份?” “我一直都是戴着面具和他们见面,到时候你也戴着面具,我再给你改装一下,抹掉气味,他们最多是怀疑,没办法确认我们的真实身份。” 意映兴致勃勃的说:“我要一个和你的冰霜面具一样漂亮的面具!” “好。”防风邶失笑,“只是,一旦你出现在人前,就免不了会让人知道,我有夫人了。” “怎么,你还不敢承认你有夫人?”意映挑眉不满。 “他们对我们没有恶意,但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也是。你一旦露面,就会涉入危险之中,就有可能被人抓到蛛丝马迹,就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意映却颇为豁达地笑:“暴露就暴露了,我们难道还要藏一辈子?做你的夫人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巴不得昭告天下呢!想找我们麻烦的,来就是了,我现在可以自保,不怕他们。” 防风邶浅笑一声,将她抱得更紧,还从背后亲了亲她的耳背。 “嘤!”意映娇呼一声,“别闹!好痒!” 天马无语地摇摇头甩甩尾巴,呼噜呼噜了一声,也不知在吐槽什么。 第131章 春暖花开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意映头戴花环跑来静宁阁,问静夫人和防风邶自己编的花环好不好看。 静夫人笑着夸赞。 防风邶笑而不语。 意映立即眉开眼笑地召唤出两个花环,一个给静夫人戴上,一个要给防风邶戴上。 防风邶自然不肯,拦着她不让戴。 “戴嘛!”意映撒娇。 “不要。” “唉呀戴一下嘛!就戴一下让我看看就摘掉!” “不要!” “戴上!” 意映小嘴一撅,防风邶哽住,手也顿住,意映便趁机把花环一把扣到了他头上。 力道之大引得他蛇躯一阵,甚至震落了几朵花,美人长身玉立,落英缤纷点缀,反而更添意境。 “好看!”意映心满意足地欣赏他的盛世美颜。 意映转头想让静夫人也好好看看:“娘!快……” “嘘!”防风邶连忙制止她。 意映眨眨眼,看到静夫人已经带着笑意歪着脑袋沉沉睡去。 防风邶取下母亲头上的花环,轻轻扶着母亲平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又看了母亲一会,才拉着意映出去,带上门。 “她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意映轻声问。 “她最近的精神头越来越差了,经常说着说着话就打起了盹。” “医师们怎么说?” “他们说,她的病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可惜我的血对神族没有多大用处。” 如果像小夭那样,无论什么种族,多严重的伤和病,都可以用自己的血让她起死回生,该多好。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她是我娘,我总不能把什么希望都寄在你身上。” 意映算了算时间,如果按原书来算,静夫人只怕熬不过今年了。 如今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改变。 但她和他都在努力。 意映在努力做药,尽力给她调养吊命,她的小妖怪们则为他们打听到了全大荒的所有名医所在。 防风邶在努力赚钱,去给她一一请遍这些医师,也在努力地照顾好母亲的衣食起居,照顾好她的心情。 随着静夫人身体越来越不好,他们已经不再出门去玩了。 防风邶也不再外出做家族任务,也停了杀了么业务,一心陪伴母亲,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生怕哪一次出门回来,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意映足不出户,却已经把自己的小事业搞得风生水起。 话本子畅销大荒,《大荒秘辛》已经出了二十多话,已经成了大荒吃瓜的第一手资料,每一话都卖得很好,书局说读者们天天都在催更,而且对她隐晦爆料的各种瓜深信不疑,神秘的“折柳”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舆论话语权。 九味火锅开始盈利了,她终于开起了分店,她找到知味阁,和涂山氏合作,借他们的势,意映提供配方,很快将连锁店开遍了大荒。 她的出身决定了她平日接触不到那些大世家和王族。 她也懒得攀附他们。 她很清楚,只有自身硬起来,有了让人不可小觑的势力,才会让他们从心底重视你,不敢随意欺负你。 第一批选入神兵骑的子弟们已经训练的有模有样了,他们开始分散到防风谷周边的城镇,庇佑那些人族和普通神族百姓,再逐渐扩散到整个北地,防风氏的名声逐渐在百姓中有了良好口碑。 意映给他们每个人装备了最好的天马和弓箭,不擅长弓箭的,就按他们所长配备了武器,给他们定制了拉风的黑斗篷,每次出场都恍如神兵天降,神秘莫测,威风凛凛。 防风小怪最初并不看好意映的操作,觉得她在浪费钱瞎折腾,后来听到几次外族族长夸赞防风氏的神兵骑,这才重视起来,开始支持投入更多的钱,意映便扩大了搜罗武学奇才的范围,由防风谷扩大到北地,再由北地扩大到整个大荒各国。 防风氏本来就擅长武力,可却一盘散沙各玩各的,站队也站不对,好好的一家子高武战士,一个个拉出去都是顶配,莫名其妙成了替那些王公贵族背后干脏活的打手,真是浪费。 有这样的武力值,不如开宗立派培养一批“游侠”出来,既能多挽救一些底层群众,又能在群众中间多积累一些口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这些贵族还不懂这个道理,每天忙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根本不把那些毫不起眼的“水”放在眼里。 可等防风氏慢慢发展起来之后,无论是路人缘还是武力值,都会让那些王公贵族不敢再随意小觑。 防风峥很早就入了股,他作为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很重视新生事物的发展和人才的培养,他觉得小妹的神兵骑刚好可以让他遴选人才,他便提前投资,以便将来优先挑选可用的人才。 遇到一些难以抉择的家族事务,他也会特意来听听二弟和小妹的意见。 他已经单方面把二弟和小妹视为了他的左膀右臂,浑然不知道,过几年这俩熊孩子都会“弃他而去”,不回家了。 妖族的联盟则要更难一些,毕竟妖族天生喜欢自由不喜约束,独来独往惯了,未必愿意接受她的统帅,那些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妖更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意映决定先把愿意跟着她的这些小妖怪安顿好,并且由他们作为主力,建立了一个消息组织,在北地建立起了第一个据点。 据点选在了防风谷的九味火锅铺,这里食客多,消息多,打探消息的人也多,不打眼。 意映给这个组织起名“神不知”。 神不知,鬼不觉,谁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而他们主打一个无孔不入,什么都知道。 意映让流霜做了神不知的大管家,汇集整理每天搜罗来的消息情报。 小灰负责管束越来越多的妖怪,为将来的妖族联盟做准备,同时也负责保护流霜。 流霜前不久才知道小灰是妖怪,小灰化为人形来找意映,意映不在家,他被流霜当做了贼,差点打出去。 可怜小灰战斗力不错,却被流霜打得灰头土脸也不还手。 他说自己是小灰,可流霜不信,她说你是小灰,那我还是小红呢! 小红在旁边吐着信子略略略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灰只好把自己的眼睛变回了一蓝一绿的妖瞳,流霜才将信将疑。 她将他绑起来问过了意映,才相信了他。 意映见流霜接受度良好,对妖怪并不惧怕,也无偏见抵触,便告诉了流霜神不知的大业,并把一应管理事务交给了她。 可流霜只想摆烂偷懒,崩溃了好一阵,被意映用高额月薪诱惑了。 流霜很快就适应了人形小灰就是猫猫小灰,但她还是没事就去撸人形小灰的脑袋,小灰和猫猫形态一样,是拒绝的。 他脑袋一偏,用力扒拉开了流霜的手,差点把她推个屁股蹲。 流霜柳眉倒竖,跳过来就要暴捶小灰,被小灰躲开,流霜撇撇嘴,觉得还是猫猫灰抱在怀里比较好撸。 听到“抱在怀里”四个字,小灰微不可查地红了耳朵尖。 他对流霜龇牙,以后都不许她像撸猫一样撸他。 流霜不服,你本来就是猫猫,凭什么不让人撸!你不让我撸,我偏要撸! 于是流霜和小灰一见面就鸡飞狗跳,可偏偏意映觉得他们关系好,总是安排他们一起做事。 意映每天都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吃瓜吃得很开心。 第132章 得子如此 静夫人早已吃不下多少东西,她只能吞咽一些流食,防风邶就和意映、红绳一起,研究出了许多种美味又营养的糊糊。 可惜她吃多了,就会吐出来,防风邶就给她少量多餐,一天喂她吃十几次,哪怕她每次只能吃一点点,防风邶也一定要给她喂进去。 再后来,静夫人开始失禁了,当人的身体步入这个阶段,生命也就进入了倒计时。 生而为人的体面没有了,似乎也就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但防风邶没有让母亲失去体面。 他总会及时给母亲清理干净。 当然,他是用灵力。 他用灵力化水,给母亲冲洗身体很方便,不必让母亲在他面前袒露身体,也就不会让母亲觉得尴尬和愧疚,不会让她失去尊严。 但想要给母亲盲擦干净,不留一点污垢,仍然需要极致的细心和耐心,更需要很强的责任心。 他每天都要重复许多遍同样的动作,不论白天还是夜晚。 防风邶夜里便宿在了静宁阁。 常常刚收拾完,新的一波却又袭来,只得重新收拾。 久病床前无孝子,也许正是因为如此。 但防风邶始终好脾气地做着这些事。 不知不觉,就做了两年。 他熟练地给母亲清洗身子,换衣服,翻身,按摩,耐心地给母亲喂饭,喂药,只要天气好,他就会背她出来晒太阳。 他在努力延长母亲的生机。 他在努力让母亲体面地度过每一天。 静夫人早在知道他不是邶儿之后,心志越发消沉起来。 她不敢去问他自己的邶儿究竟怎么了,仿佛只要不去问,邶儿就还会回来。 她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差,不想用亲情绑架住这孩子对自己尽孝,所以一直忍住了没有提起,早已知道他不是邶儿,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平日里,她想到什么,就会絮絮叨叨地对他说些什么,想趁自己还能清醒地说话,多教教这孩子一些。 她想等到生命快到尽头时,用意映的回音珠给他留一些话,告诉他,他也是有娘的孩子,告诉他要好好活着,好好爱自己。 谁知道这孩子竟是白天黑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她压根没有机会单独和意映说话了。 看他日复一日地对自己这么尽心尽力,她又被他重新唤醒了一丝生机,她又有了再多努力活一阵,再多疼疼他,再多教教他的念头。 可现在她也知道,自己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又是一次夜半擦洗之后,防风邶给她换衣服,静夫人看着他,终是有些不忍:“孩子,娘没用,让你受累了。” 防风邶动作麻利,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安慰她:“娘说什么呢?孩儿不累,不过是一些灵力而已,我有的是。” “孩子……”静夫人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说话已经有些含糊,神智也时常有一些恍惚,有时觉得他不是邶儿,有时又觉得他就是邶儿。 她时不时陷入长时间昏睡,生怕哪一次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很怕自己突然死去,而想说的话却还没有说出口。 她要趁着还清醒,把想说的都告诉他。 “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娘?”防风邶顿住,随即有些紧张地问道,“娘都糊涂到不认识儿子了吗?” “傻孩子……当娘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 防风邶的眼睛骤然黯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娘很清楚,你不是他,”静夫人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想要抬起来,可却徒劳无力,“好孩子……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邶儿啊,娘……”防风邶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他的手也有些发颤,声音也有些发颤,似乎在害怕母亲真的认出他不是邶儿,又似乎在期待母亲认得出来。 静夫人笑得有些凄然,又有些无奈:“别哄我了,我太清楚邶儿了,你不是他……” “娘……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 是他没有做到位,所以才会让娘亲识破吗? 还是母子连心,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突不破血缘的力量。 防风邶是真的有些慌了神。 “不是!你做的很好……” 静夫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防风邶连忙给她搭好靠枕,扶着她坐好。 静夫人大口大口喘着气,只是几句话,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但她依旧努力说得认真而郑重,每一个字都努力让他听得清楚,记得牢固。 她平静地说,防风邶静静地听。 “孩子……你不知道……我早就把你当做了亲生儿子……” “娘很喜欢你……你是个好孩子……” “刚刚猜出来……你有可能不是邶儿的时候,娘亲不是没有过疑虑,可你照顾了娘亲这么久,娘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对我好,娘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就算是邶儿,他也做不到你这样的地步……” “他呀,对他最亲近的人,反而最任性,最没有耐性,最没有好脾气了……” “若是他,这两年,一定要怨声载道了……” 静夫人回忆起自己的邶儿,忍不住笑着数落起来。 这个傻孩子不懂,在很多人家里,其实越是亲人才越是肆无忌惮。 越是小心翼翼,反而不是亲生。 可防风邶听来却是以为娘亲在埋怨她的邶儿。 “不是的,他最惦记的,就是娘了!他一定会好好孝敬娘的……” 她当然知道她的邶儿惦记她,否则怎么会专门让他来代他照顾她? “是他,让你来的……” “他回不来了,是不是……” “你告诉娘,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你又为什么要替他来尽孝?” “娘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娘总要知道,我的邶儿究竟怎么了……” “我总要知道,照顾了我五年的这个孩子,究竟是谁……” 静夫人流下眼泪,眼中却又充满了期许。 防风邶看着静夫人,沉默许久,决定告诉她实情。 第133章 我有娘了 防风邶攥紧了衣袖,垂下眼睫说:“我是在极北之地遇到他的。他那时已无生机,经脉寸断,甘愿用自己献祭,请我替他回家,代他宽慰母亲。” “献祭……”静夫人颤声重复着这个词。 他没有忍心,直白地告诉她防风邶的一身灵力和灵血已经被他吃掉,但他又不愿意骗她,就用了献祭一词。 但含义是一样的,静夫人听明白了。 静夫人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她的邶儿不那么出息,不那么成器,不那么聪明,不那么完美,但他却那么爱他的母亲,就像她,是那么爱他一样。 她的邶儿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心彻底死去,但她也得知了她的邶儿到底有多爱她。 没关系,她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她就会再见到邶儿了。 若有来世,希望还能和他再做母子,到那时,她一定要好好教他,教他学会爱自己,学会快乐,学会放下。 防风邶见母亲伤心欲绝,想要宽慰她,可抬起手,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他只是用衣袖给她认真擦着眼泪。 静夫人的手颤抖着想要冲他抬起,他发现了,迟疑地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握住他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防风邶仔细观察着母亲的神情,想尽办法想要让她好受一些,努力宽慰道:“我是在替他完成遗愿,娘,在他献祭于我的那一刻,我就是他了。” 静夫人认真地看了他许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是他……” 防风邶的一颗心倏地沉到了海底,母亲终于还是要丢弃他了。 他明白的。 哪个母亲能接受,自己亲生的孩子被别人吃掉呢? 无论他怎么做,都抵不过亲生儿子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只是有些难受。 但他的承诺还没有完成,不管母亲怎么看待他,他还是要认真完成诺言的。 他依旧会把她当做自己的母亲,好好照顾她到最后一刻。 他觉得母亲应该不太想看到他了,起身想要离开。 静夫人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防风邶只好坐了回来。 静夫人的身子虚弱极了,情绪激荡之下,根本本喘不上气。他连忙用灵力给母亲顺气。 静夫人努力喘匀了气,终于平复了心情,她看着他,百感交集。 她只希望眼前的这个孩子没有被她教坏,只是可惜,他们的母子缘分只有短短的五年,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只怕恍如昙花一现。 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的人。 静夫人看着他,缓缓地说:“你这个傻孩子……是不是以为,我会怪你?” 静夫人苦笑了一下,说:“娘是个想得开的人,不然,也不会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活得下来。” “我知道的,如果没有你,邶儿依然会死,在那个鬼地方死了,他也会被别的猛兽吃掉,根本留不下一个全尸,死了都没人知道他死在哪里。还不如和你换一个交易,还能帮他了却一个心愿。” “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若是没有你,他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可他遇到了你,一切都不同了,他走得了无遗憾,我也能安度余生。” “他是他,你也始终都是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你自己的本心。” “没有人知道你们的交易,你完全可以敷衍了事,我这个样子,你只要给我一口饭吃,什么都不管不问,也没有人会追究。可是你没有,你对我尽心尽力,自始至终,从无懈怠。” “就像对待你真正的娘亲……” “你从来都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一个交易。” “孩子,娘不会怪你的……这个交易,本身就是他占了便宜,他付出的,是他原本也保不住的东西……可你付出的……是真心……和时间……这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 “孩子,谢谢你……” “谢谢你……替他完成了遗愿,也成全了娘亲的心愿……还给了娘亲一个孝顺有为的好儿子……”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等将来,我见到了邶儿,我会告诉他,他没有看错人,他请来的朋友,没有辜负他的托付……” “孩子……你究竟是谁……” 防风邶看着母亲,眸光动容,喉头有些哽咽。 母亲……她知道了真相,却没有怪罪他……也没有厌弃他…… 他决定告诉他的娘亲,他是谁。 “我是相柳。” “相柳……相柳……”静夫人喃喃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努力记住他的名字。 “相柳……好孩子……真好……娘现在,有两个儿子了……” 静夫人含笑闭上了眼睛,相柳慌了神,连忙探了探母亲的脉息,还好,娘还活着,只是又已沉沉入梦。 相柳呆坐在床边,握着娘亲的手,怔怔地看着他的娘亲。 她依然愿意,把自己看做她的儿子嘛…… 他……有娘亲了嘛…… 他握住静夫人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娘说,谢谢他,成全了他们母子。 其实,他才是要谢谢她们母子,给了自己一个娘亲,一个家。 “娘……” 原来有娘亲疼爱的感觉这么好。 相柳的眼睛有一些湿了。 他从来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哭过。 而今,他竟然有些想哭。 他来到了折柳苑。 意映算账算得头晕脑胀,正在把一张张单子用灵力高高地贴在墙上,想要再重新算一遍。 见他来了,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招呼他过来帮忙:“我颈椎病都要犯了,你快来帮我算算……” 他从身后抱住她。 他脑袋伏在她的肩头,垂下来的发丝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意映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她丢下笔,反抱住他的手,问:“你怎么了?” 他闭着眼睛,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脑袋,嗓音闷闷的说:“小妹,我有娘了。” 意映顿了顿,明白了什么,她忍不住也红了眼睛。 意映转过身,又重新抱住他,一下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轻叹:“真好。” 第134章 人生无憾 而后的几个月,静夫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把他当做邶儿,又时而记起他不是邶儿。 “邶儿……娘没什么遗憾的了,就是遗憾,娘看不到你成家立业了……” “娘……” “邶儿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有,可要早点下手啊……” “……” “你要好好待她……若你不能对她负责……就不要去招惹她……若你娶了她……就要负责到底……” “我会的。” “千万不要像你爹对我一样,始乱终弃……” “娘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跟了你爹……可娘最开心的,就是娘亲有了你……” “不管你在他们眼里是好是坏,在娘亲眼里,你都是最好的孩子……” 这天,她又对他说。 “柳儿……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娘……” “这么好的孩子……可惜娘不能看到你娶妻生子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谁……” “……” “其实,娘觉得咱们防风家的映儿很不错,你觉得呢?” “她很好……” “可惜你成了她哥哥,要不然,你们真的很般配……” “娘……” “等娘走了,你也就解脱了,到那时,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不要!” “你不想和她在一起么……” “我不想要娘走。” “人都是会死的……柳儿,你不要伤心……” “娘……” “娘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认你……这样,你是不是开心得更久一些……” “娘……” “柳儿……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呐……” “……” “娘,其实,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真的?” “是真的。” “好……好……真好……这样,娘也能放心了……” “娘……” “孩子……几个月了?” “娘?” “快抱来让娘看看……” “……”看来娘又糊涂了。 “柳儿啊,不管你将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娘都希望你能好好爱护自己,不要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 “就算是为了最亲的亲人,为了最爱的爱人,也不要伤害自己……” “否则娘不会放心你……爱你的人,也会为你心痛的……”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你不是孤身一个人……你有娘亲,有朋友,有爱人……将来,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亲人……更多的朋友……” “会有……更多的爱人……” “???” “……”娘亲果然是糊涂了。 “他们都会爱你……疼你……他们都会希望你能好好的……” “你答应娘……你要好好的……娘才能安心……” “我答应你,娘。” 后来,静夫人不再有力气说那么多话。 她只是时不时看着他发呆,在外面晒太阳时,也会时不时看着天空发呆。 相柳也会看着她沉思。 若有来生,希望她能得自由,不要再被困在这一角天空。 想着想着,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娘,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嘛?” 静夫人已经无力点头,但是眼睛却突然有了亮光。 可惜静夫人只能躺着,没办法骑天马。 他召唤了毛球。 相柳把母亲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叫来了意映,让她跟在他们身边,用灵力屏蔽母亲身边的风,免得母亲被风吹得着凉,病情会更重。 他背起母亲,和意映一起带她来到了防风谷后山,最高的那座山顶。 等待毛球的过程中,他背着母亲,让她依靠在自己肩头,看着天边的夕阳。 夕阳西下,漫天熔金,美不胜收。 夕阳打在他们三人的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静夫人静静看着夕阳,脸上扬起祥和的笑容,像一个心满意足的孩子。 她想起她少女时,好像也曾这样看过夕阳。 可惜记忆太过久远,她早已忘记了那是什么感觉,也已经忘记了当时在她身边一起看夕阳的人是谁。 “娘,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你的名字?”相柳轻声问。 我的名字吗……原来,我也是有名字的…… 可是,自从嫁进了防风谷,她就再也没有了名字…… 她的名字…… “夏……静……”她记起来了,“盛夏之夏,宁静之静。” “夏静。”相柳重复了一遍,认真地回答,“儿子记下了。” 静夫人露出了淡淡微笑,似是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里。 意映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牵着相柳的一角衣袖,将自己的灵力传递过去,让他们身边的风也变得安安静静。 在高山之巅俯瞰防风谷,是那样的渺小,那样微不足道,谷中的纷纷扰扰,似乎也如过眼云烟,何足道也。 相柳背着母亲,来到一处小小的土包前,他蹲下身对母亲说:“娘,我将防风邶葬在了这里。” 希望他在这高山之巅,能够打开胸怀,放下曾经放不下的一切心结。 希望他在这故乡之上,能够常常看到无限好风景,看到在乎的人。 山顶的坟很容易被风雨侵蚀,但相柳显然在此处设了法术屏障,这里被保护得很好。 静夫人愣了一下,垂眸看着那个小小的土包许久,干涸的眼睛流下了一滴泪,落在了土包上。 意映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相柳竟将防风邶带了回来,让他魂归故里。 但又觉得,这就是相柳啊! 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那时不知道,你们这样的氏族都有家族陵墓,将来我会想办法将他迁入陵中。” 静夫人却觉得邶儿不会喜欢和防风氏的人待在一起,她也不喜欢。 她轻声说:“不要……就在这里……把我也葬在……这里……” “好。听娘的。” 嘹亮的啼鸣划过天际,白色的大鸟袭来,绕着他们欢快地飞了几圈,打破了有些忧伤的氛围,然后落在相柳的身边。 静夫人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奇,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鸟。 “毛球,过来,见过我娘亲。” 毛球更是惊奇,他从不知道九头妖还有娘亲,疑惑地看向九头妖背着的老妇人。 意映更是兴奋地对静夫人介绍:“娘,就是毛球一直在极北之地陪着相柳,也是他,好几次送我们回家,他是相柳的好朋友!” 静夫人轻轻嗯了一声,似乎觉得毛球的名字有些可爱,还笑了笑。 “娘,毛球还会变成‘小毛球’呢,特别可爱!” 毛球听见她说自己可爱,又要炸毛,相柳却瞪了他一眼,他只好乖乖变成‘小毛球’的样子,绕着静夫人身边飞了两圈卖萌。 静夫人果然被他萌到,笑意更深。 意映牵着静夫人的手,伸到毛球的小脑袋撸了撸。 意映也趁机撸了一把,果然很治愈。 毛球似乎很不乐意别人撸他的脑袋,但他没有抗拒。 毛球变成大雕,相柳背着母亲坐上去,将母亲揽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臂弯。 小老太太小小的身形安静地窝在他怀里,好像她才是那个孩子。 相柳将母亲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一些,意映坐在他们身侧,牵着他的衣襟,更努力地催动灵力,在他们周身撑起一圈无形的空气罩,她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母亲吹到半点风。” 毛球振翅翱翔,带着他们飞到防风谷的上空。 相柳指路,先是带着母亲看过他们在防风谷常去玩的每一处角落,每到一处,毛球都会在上空盘旋一会,相柳会让母亲侧头看看下面的样子,意映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讲着每一处发生过的故事,每一个听说过的传闻,相柳则垂眸静静看着静夫人的表情。 后来,是北地稍远的地方,是防风邶或者意映曾经去游历过的地方。 后来,他们跟着静夫人的模糊记忆,寻到了静夫人的家乡,让她看到了故乡如今的样子。 后来,他们又去看过大海。 接着,又看过神农中原,看过高辛水国,看过轩辕险壑。 但毕竟是不同的国家,为了不惹事端,他们飞得很高,只是在边界看一看不同的风景,就会离开。 他们慢慢地飞了九天九夜,看了日升月落,看了星河万里,看了山川江海,看了大漠草原,最后飞向了茫茫的极北之地,去那里看雪。 担心会冻到静夫人,意映越发凝神静气,将厚厚的灵气聚在静夫人身上,维持着她身边的温暖。 毛球落在白茫茫中的一处,这里白雪皑皑,和别处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 千里苍茫,万古寂寥。 宇宙洪荒,沧海一粟。 相柳对静夫人说:“娘,我是在这里遇到的防风邶。” 原来,这里是他和防风氏缘起的地方。 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也是防风邶的故事结束的地方。 静夫人平静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了多余的情绪。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一个人的生与死,都不过是宇宙中的沧海一粟。 她早已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遗憾。 若有来世,她想做一只自由的鸟,生一双翅膀,去翱翔九天。 第135章 我没娘了 他们回家半个月后,静夫人去世了。 静夫人是夜里走的,相柳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气息逐渐微弱,直到断了气,握着他的手渐渐无力,然后一点点没有了温度。 她的最后一句话气若游丝,含混不清,但他听清楚了。 母亲对他说:“好好……活着……” 相柳一动不动地跪在母亲床头,目光有些空洞茫然,像一个刚刚找到了家,却又突然迷失了家在哪里的孩子。 天亮了,红绳进来给静夫人送药,才知道静夫人去世了,她傻了一会,哭着跑去折柳苑找意映,防风谷的人才知道了这件事。 但防风谷没有人在意这件事,防风小怪连静夫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来见,只是把防风邶叫到自己跟前来,象征性地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静夫人身份低微,家族不会给她操办丧事的,但给她留了一处墓地,会让人帮忙把他母亲葬过去。 相柳漠然地听他说完,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 防风小怪还要斥责他无礼,被防风峥拉住,说二弟刚刚丧母,恐怕正在悲伤过度,要父亲不要苛责他。 相柳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去,回到母亲床边。 意映已经和红绳、流霜一起帮静夫人擦洗过身子,换好了新衣服,然后守在静宁阁等他回来,见他终于回来了,松了口气。 意映眼圈红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陪着他。 相柳跪在母亲床前,对母亲缓缓叩头,行了大礼。 良久,他起身背起母亲,一步一步来到防风谷的后山,似乎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就可以和母亲待得再久一些。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神族的人死后下葬,是要葬在棺椁中的,他来到山顶才想起来,似乎应该先去买棺椁。 但没想到,山顶上竟然早就放好了一副棺椁。 一定是意映备好的。 防风谷其他的人,还有谁还会把静夫人的事放在心上,替防风邶操心呢? 相柳将母亲放进棺材中,仔仔细细整理好母亲的衣服和头发,最后看了母亲一眼,封上棺材,将静夫人葬在了防风邶的坟茔旁边。 他静静地填上最后一抔土,呆坐了半晌,又去树林中找了两块木头,灵力化刃,一点点将两块木头修成方方正正的碑,一笔一划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一块刻着“防风邶”,一块刻着“夏静”。 这个山顶极为险峻,鲜有人来,即便有人来发现了这个墓碑,他也不在意惹人怀疑他是假的。 反正母亲已经不在了,他这个身份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又不能用防风邶的身份和小妹在一起,他随时可以舍弃这个身份。 他静静地跪坐在坟头,给母亲烧着纸。 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苍穹皓月之下,他拜别了母亲。 那天晚上,他仍然宿在了静宁阁。 一整天,不,是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流一滴泪,也没有吃一点东西。 红绳担忧他,给他送去了吃的,但他没有动。 夜深人静,他没有睡,就安安静静地枯坐在母亲床边,也没有点灯。 意映给他送来一壶酒,将酒放在他身边,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带上门出去了。 意映曾经听说,极致的悲伤不是痛哭流涕,而是欲哭无泪。 她想,大概就是他这样子了。 他本就是个不爱哭的孩子。 但她知道他很难过。 也知道他的难过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她在屋门外的台阶上坐下,陪着他一起难过。 她看着天上惨白的月亮喝酒,心想他的心情大概像这晚的月光一样惨白。 他没有娘亲了。 五年,他只拥有了五年的娘亲。 但是,五年……比原书中足足多了一年多! 又有一处,改变了! 意映喝着酒,哭着哭着就笑了。 他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可变的! 他们一起努力,也许还能改变更多。 只是,不知道原书中的静夫人有没有认出他不是邶儿,有没有告诉他,她明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防风邶,却仍然把他当儿子一般爱着他。 他刚刚知道真相,刚刚拥有了一个母亲,而不久后却又失去,会不会比从来不知道真相更难过? 这些改变了的事,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意映笑着笑着又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才重新恢复了知觉,他听到她坐在外面喝酒,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的月亮。 月亮还在,她还在他身边。 他还好好地活着。 他拿起身边的酒,想将自己灌醉,可惜,他从来不会醉。 原来失去娘亲的感觉,会这么难受。 他不会醉,就只能清醒地感受着每一寸悲伤将自己刺得体无完肤。 他没有娘亲了。 唤他柳儿的娘亲。 他才拥有娘亲没有多久。 但他和娘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他都牢牢记得。 娘亲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答应了娘亲要好好活着。 好好爱自己。 他会做到的。 枯坐了一夜,晨光熹微,天色微亮。 太阳重新升起。 他发觉意映在外面坐着还没走。 他已经从最惨烈的伤心难过中缓了过来,他缓缓起身,开门走了出来。 意映纤瘦的身影蜷坐在台阶上,双手拄着脑袋望着天空发呆。 他坐在她身边,见她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他怔了怔,苦涩地笑了一声,说:“是我没有娘了,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明明一整天都没有说话,可他的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好像比大哭了一场还要声嘶力竭。 意映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他一说这话,害得她忍不住又要流眼泪。 “就是因为你不会哭,才让我替你把眼泪都流完了。” “……” “你回去睡吧,我没事。”说着相柳夺过她的酒,大口大口灌进了自己口中,然后将空酒壶还给她,起身就要回房。 意映起身抱住了他。 她没说话,只是拼命的想将自己心中的温暖传递给他,驱散他心底的无尽冰凉。 他全心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感受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是生命的力度,是好好活下去的信念。 他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告诉她,别担心,他没事。 他们闭着眼睛,安静无声,似乎化成了一座雕塑。 良久,她睁开眼睛,喃喃地问他:“相柳,你是不是,要走了……” 相柳顿了顿,垂眸问她:“这么希望我走吗?” 意映无语地抬眸看他:“你明知道,整个防风谷最不希望你走的,就是我。” 意映顿了顿,又有些无力地承认:“可我也知道,你不属于这里,终究是要走的。” 相柳沉默半晌,说:“你也不属于这里。” 意映愣住,看向他的视线惊疑不定。 相柳回应着她的视线,似乎看透了一切,笃定地说:“你和我一样,和这里格格不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意映越发震惊地看着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相柳却又笑了,说:“所以你和我才会这么臭味相投。” “……”意映吐槽,“哥哥,不要乱用词语!你应该说志趣相投、情投意合、心有灵犀……” “……” “所以,你能不能再多呆一阵再走?” “傻瓜,我几时说我要走了?” “你不走吗?” “一直都是你在说我要走。” “……” 第136章 我要走了 不知是不是怕自己闲下来会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防风邶根本不想闲下来。 他开始报复性接活,从家族任务到杀手任务,他马不停蹄,天南海北,到处跑。 意映若是没事,他会带上她一起出门,顺便去玩一趟。 有时两个人都没有事做,就一起出去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防风邶没了母亲,也就不再在意防风邶这个身份,和小妹相处起来更加随心所欲,也不再刻意避嫌。 当然在家的时候,人前有人的时候还是会注意分寸的。 但他们经常不在家。 防风峥好几次来找他们商量事情,都找不到人,传音鸟发出去,意映这边总是已读乱回,防风邶这边则经常已读不回。 除了防风峥给他派活,并且酬劳还不错的时候他才会回复。 “……” 防风峥:我的一片真心终究还是错付了。 他们大把大把地赚钱,又大把大把地花钱,好像只管眼前,根本不管明天。 身上带的钱花光了,便就近找一家地下赌场打秋风,赚到盆满钵满,再在离戎氏想要动手赶人时离开,然后——大摇大摆地拆掉身后的死斗场。 又有钱了,他们就开始新一轮的寻欢作乐。 同时也认识了更多有趣的小妖怪们。 然后,把他们收编。 他们身后的妖族队伍越来越庞大。 在时光的雕琢打磨下,少年少女已初长成。 他们的足迹,也从防风谷,蔓延到整个北地,逐渐延伸到中原,又逐渐遍布整个大荒。 他们去逛过侏儒族的珠宝店,逛过夸父族的饭铺,逛过花妖开的脂粉店。 他们去揭随手遇到的悬赏榜单,去寻随意听来的奇人异事,去捕随机遇到的奇珍异兽。 他们一起去探索没去过的每一处角落,一起去尝试没见过的每一个未知,踏遍这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 慢慢的,他们发现,这个大荒和以前不一样了。 纷争多了,战火多了,苦难多了,流浪的生命多了,死去的生命也多了。 不管是神族、人族,还是妖族,哪怕是没有灵智的野兽,都被逐渐波及,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出去玩时,入目都是满目疮痍,所见都是人间疾苦,他们也无法再寻到纯粹的快乐。 意映知道,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轩辕和神农的这场战争打得惨烈。 许多人丢了性命,改变了人生。 小夭失去了父母,此后似乎再也学不会快乐。 共工失去了故国,终生都在打一场无望的仗。 神农国落败,共工落魄,防风邶终究是坐不住了。 神农氏族人死的死,降的降,散的散,共工却还在苦苦坚持,带着不肯投降的那些将士们躲进了深山。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时,某人从未出现过在共工面前。 所有人都对共工避之不及时,某人却要主动送上门去了。 “我要走了。” 防风邶站在高高的山巅,俯瞰着逐渐荒芜的大地,对意映说。 意映平静地看着远方,没有说话,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防风邶知道,她早就猜到了他的决定。 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这一次决定,距离她梦到的“生离死别”又近了一步。 但他必须要去。 意映明白,若他不去,他余生都会良心难安,即便好好活着也不会快乐。 他一定会去的。 纵然知道那很可能会是一条不归路。 虽九死其犹未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就是相柳啊! 微风拂过山顶,拂过离人的发梢,两人的发丝纷纷扬扬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什么时候回来?”意映敛去眼底的哀伤,平静地问。 “不知道。”防风邶目光黯然地看着远处,有些不敢看她。 意映灵力微动,不知从何处卷来一支柳条,递到防风邶面前,就像他们初见那次一样。 防风邶微微一愣,然后笑了,垂眸收下了那支柳条。 “我等你回家。”意映眼睛红红,却在对着他笑。 “嗯。” 她坚定地说:“你若是不回来了,我就去找你。” “我会回来的。”防风邶也坚定地说。 意映对他说:“你要答应我,给我好好活着。” “嗯。”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许把自己搭进去。” “嗯。” “你必须一条命都不能少地回来见我!” “嗯。”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要告诉我。” “嗯。” “你要一直记得,我在家里等着你。” “我记得。” 防风邶看着她郑重地点头,一句一句答应了她。 家中有他心尖尖上的人在等他平安回家,他一定要好好的,全须全尾地回家来。 意映随手一挥,召唤出好大一个箱子。 “这是什么?”防风邶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足足有他半人高的箱子。 “给你做的药。”意映淡淡地回答。 “!!!” 防风邶吃了一惊:“你……你这是放干了全身的血嘛……” 意映笑了:“怎么会?那我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防风邶有些急:“你答应过我,在我查清你炼药的方子之前,不会再做药。” 意映狡辩:“你说要去弄清楚这个方子有没有害,可你一直没下文了啊?我想着,若是有害,你一定就告诉我了,所以我就当作是无害了。” 防风邶有些气恼:“我还没查清楚。” 他这些年每次遇到名医,都会问问这个方子对炼药之人有没有害处,医师都说不知道,也有的说无害,但他不放心,也许是他们医术不到家,看不出来呢。 他就不提这件事了,免得一提她又想了起来,又要放血去了。 他还以为他不提,她逐渐就会淡忘这件事。 谁知道她不仅没忘,还瞒着他悄咪咪做出来这么一大堆! “这些年来,我每隔好长时间才会做一些,日积月累,才做出这么多来,不会对我有什么害处的。” “……”防风邶看着她,眸光幽深,喉头发紧。 “够你用一段日子了,当然,我还是希望你根本用不上。”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受伤。 可是你走上这条路,受伤只会越来越多。 但我不会让你再孑然一身踏上征程。 这次,她的宝宝蛇再上战场时,身上已有铠甲,身后也有归途。 “你这个人,受伤也总是不说,总觉得是小伤就不在乎。我只好提前备好,什么时候你需要时,都有得用。” “不全是疗伤药,还有一些是毒药。不过,我的毒术还在学习中,将来的毒药会比现在做的更好,所以这里面的毒药不多,但也够你吃上一阵子了。” “以后我会再做一些更厉害的毒药出来,定期送给你……” 意映还要再说些什么,防风邶已经猛地伸出手,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她一怔,反抱住他。 这一抱,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觉得她什么话都不用再说了。 毛球在他们身边飞过一圈又一圈,没有打扰他们的告别。 最后,毛球带着他的主人,奔向了他们的战场。 相柳看向远方,没敢回头。他生怕回头看到她,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浓睫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他将手抚上胸口,那里放着她送他的“同心结”,是他们如命运般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意映目送他飞远,直至那一抹白消失在天际。 她也抚上胸口,那里是他的“雪逆鳞”,在护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和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她好想哭啊。 但她已经又长大了许多,轻易不会再流眼泪了。 她也要去奔赴她的战场了。 第137章 他的战场 这几年下来,“神不知”已经颇具规模,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买主想要的消息无论多难,他们竟然真的都能查到,只是越难得到的消息,需要付出的佣金也越贵重。 但他们收取佣金不限于金钱,也收取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宝、法器、神兵、药材等等,也可以用消息换取消息。 神不知逐渐被大荒各方势力注意到,已经开始有一些王公贵族来买消息。 大家纷纷猜测其幕后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但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神不知的主人有一块冰雪令。 传说神不知里尽是妖怪,神不知的主人想必也是只大妖怪。 因为冰雪令,许多人猜测就是九头妖。 但大家又觉得不可思议,所有人都知道,九头妖去了共工那里做“叛军”,自从他去了之后,竟然带着“叛军”打了许多以少胜多的胜仗,“叛军”比从前更难啃了。 九头妖正一门心思和轩辕对着干呢,哪里有功夫去经营神不知? 意映麾下已经网罗了各式各样的小妖怪,和无妄墟、离戎氏、涂山氏陆续达成了明里暗里不同程度的合作。 小灰和流霜已经成为了意映的得力干将。 随着年纪渐长,手下带的人越来越多,小灰对自己的名字终于有了意见,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像小孩子了,震慑不住那些属下。 意映早有预料,当即给他改了名字——白沙。 小灰本就是白色的猫,“沙”听起来又像“杀”,小灰觉得好听又霸气,于是很满意。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他根本不知道,意映是特意取了和“流霜”对应的“白沙”二字,浑然不知她给她嗑的cp起了情侣名。 但意映和流霜早就叫习惯了小灰,就像他的小名一样,私下还是会叫他小灰。 小灰反抗无效,也就由着她们叫了。 但也只有意映和流霜敢叫。 小红用妖语叫他小灰,都是会被他胖揍的。 还有呆毛——那只长着呆毛的漂亮小鹿。 有时出门,不太远的路途,意映会骑着呆毛跑过去——谁让她还是怕高呢?能在地上跑,她绝不飞上天。 若是极远的地方,意映也会骑飞毛腿慢慢飞过去,相柳带走了毛球,把飞毛腿留给了她。 相柳离开已经许多年了,但他还是会时不时就回家看看。 或是逢年过节,或是母亲的忌日,或是意映的生辰,或是二月初二,他就会回家。 平时家中兄长有任务找他,或是军中不太忙时,他也会回到防风谷来。 每到他回来时,“兄妹”两个就像以前一样,一起出去玩个尽兴,不醉不归。 这天,他们在一间酒肆喝酒,防风邶不经意用左手拿起酒壶品了口酒,对她说:“共工大人想收我做他的义子。” 意映一顿,问他:“你答应了。” 防风邶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 防风邶又喝了口酒:“他对我很好。” 他笑了笑,娓娓道来他在军中的日子。 “他和你一样,不会因为我是个妖怪而防备我,鄙夷我。” “他会认真听取我的想法。不论多么胆大妄为,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也愿意相信我。” “他毫无保留地教了我许多东西。” “从兵法、阵法,到下棋、弹琴……他想起什么教我什么。” “他说我学东西这么快,不学就太浪费了。” “他军中事务那么忙,还总会抽出时间来认真考校我的所学,生怕他哪天战死了,却还没有教完。” “他说我学会的东西越多越好,将来去哪里都能安身立命。” “他按照我的武功路数和冰属性,给我量身设计了一把刀。” “他和你一样,每次打仗回来都很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每次受伤疗伤,他必会在我身边护法。” “他知道我体质特殊,知道我的每一瓶药都来之不易,他也一直在暗中帮我寻药。” “说起来,我教你的那套疗伤功法,就是他当年教我的。” “我若是犯了错,他也会毫不留情地骂我。” “可是军粮耗尽的那天,他剩下的最后一个饼,还是给了我。” 防风邶说的认真。 他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他迫不及待地和意映分享。 就好像一个怀才不遇的千里马,终于遇到了真正赏识他的伯乐。 就好像一个未经开采的天然璞玉,终于遇到了肯精心雕琢他的师父。 又好像一个渴望父亲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来自父亲的关怀。 意映用手撑着脑袋看着他,静静地听。 “他说,我是他见到过的,最聪明的年轻人。”防风邶笑了笑,又说,“也是最傻的。” “他说,我在战场上救了他一次,已经还清了他的救命之恩,没有必要再留在那里。” “他说,我身上有经天纬地的本事,跟着他只会被埋没,让我趁早去另谋出路。” “他说,神农王室在中原过得也很艰难,但好歹是正统,将来也能光明正大的在大荒活下去,让我去他们那里。” 防风邶又笑:“或者去找你的‘神不知’,去过我们妖族的好日子。他说我本事这么大,定能在神不知的妖精堆里谋个‘头头’当。” 意映也笑了:“不行,我才是神不知的‘头头’,你可以做‘头头’的男宠。” 防风邶又要敲她脑袋,意映躲开,两人笑闹片刻,防风邶敛眸说:“他一直在赶我走。” 意映看着他的眼睛说:“可你不想走。” 防风邶点点头,左手又拿起酒杯灌了一口酒。 意映没说话,也喝了一口酒。 防风邶仰头喝完酒,继续说:“他们的日子很难。” “没有粮草,缺医少药,一支箭射出去,还要再捡回来反复用,和你一样抠门。” 意映白了他一眼。 防风邶敛眸:“每一场仗,都会死很多人。从我来之后,我已经埋葬了一千三百四十二个人。还有许多失踪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他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意映看着他,忍不住红了眼睛。 防风邶继续说:“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退到深山里,再也退无可退。” 他像是在嘲笑:“最后一个神农王族都投降了,他们没有希望了。” “在中原活着的那些人,根本不敢提起他们,连祭奠他们一杯酒,都不敢。” “可他们,还是没有人愿意投降。” “甚至,还总有些新兵会来送死。” “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群傻子?” 意映扭头看向窗外:“是啊。一群傻子。” 意映幽幽叹道:“愿意投降的,都在中原过着‘好日子’呢。” “可王族投降了,不代表这个民族就要投降。” 她看着远方西沉的落日,想起华夏上千年的滚滚历史洪流,感叹道:“一个国家战败了,不一定就会消失,可若是一个民族的脊梁断了,精神被荼毒了,文化被吞没了,那才是彻底消失了。” “几千年以后,也许现在所有的国家都已不复存在。” “但他们坚持过的信仰还在。江山代代,总有些人会像他们一样,身处绝境之中,却会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前仆后继,赴汤蹈火。” “总有些人选择生命,也总有些人选择信仰。” “选择信仰的人,带着信仰心甘情愿赴死,选择生命的人,带着他们留下的希望活下去。” “若是没有这些人的宁死不屈,谁又能瞧得起那些活下去的亡国奴呢?” “他们所做的,都是为了把这个希望传承下去。” “他们不该被人遗忘。” 防风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再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共鸣。 她好像和他一样,明明身处纷争熙攘之中,却又超脱于世外,用看透一切的目光俯瞰这片大地,仿佛游离在滚滚红尘之外,却又共情其中的每一个生灵。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想再多陪他们走一程。” 意映叹了口气,向他举起酒杯:“敬你一杯,你这个最傻的傻子。” 防风邶笑了笑,举杯和她相碰:“还有你这个小傻子陪我。” 两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防风邶说:“义父见死活赶不走我,只好暂时将我留下,让我给他当当军师,出出主意。” “为了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便认我为义子,和他父子相称。” “从那以后,军中再没有人,敢当面议论我是个妖怪了。也再没有人,会质疑我做的决定。” 原来是这样。 意映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是共工将他收为义子,他被父子情困住,这才一直留在共工身边。 却没想到,他是为了留在那里,才有了这个义父义子的名份。 是呀! 他什么时候被别人困住过? 他所有的选择,都是他主动做出的,所有的牢笼,也是他自己拼尽全力走出来的。 没有人能困住他。 只有他心甘情愿选择被谁“困住”。 防风邶说:“委屈夫人,要再多等我一段日子。” “没关系,我若是等不及了,便去找你。” 防风邶变了脸色说:“不行。” “为何不行?” “那边毕竟是两军前沿,形势波诡云谲,你过来,太危险。” “好吧。”意映不想让他分心担忧她,便只好退让。 等她眼下的事做完,她就去找他。 她打定了主意想去,谁也赶不走她。 九头妖也不行。 第138章 难以尽兴 说完正事,意映看了看他的手,问道:“你的右手受伤了?” 防风邶一顿,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意映解释道:“我见你今日推门、拉椅子、拎袋子、喝酒都是用左手,可你并不是左撇子,平时都是习惯用右手。” “……”防风邶有些心虚地把酒壶转到了右手中狡辩,“我只是突然想换个习惯。” 说着就要举起酒壶向口中灌酒。 意映板着脸按住他的手腕,探上他的脉搏,果然探出他有伤,虽然只是一道不算太深的外伤,但也是有伤。 “你又瞒着我!” “这只是一点小伤,没有必要告诉你。” 意映蹙眉,一把夺过他的酒壶,说:“酒没收,不许玩了,回家养伤。” “钱都花了,岂能白花?”防风邶拒绝。 “回家。”意映很强硬。 “这点小伤,根本不用放在心上……”防风邶混不在意,甚至还想抢回他的酒壶。 两人四手在小小的一方酒桌上你推我挡,噼噼啪啪地抢夺这个小酒壶。 意映有些气恼,觉得他对自己的身体太不爱惜。 可真得动手,他即便有伤,硬来她也是抵不住的。 她一边用灵力强行缚住他,一边有些赌气地将酒全部猛灌进自己口中。 “你……”防风邶也有些气结,挣脱她的束缚抢下酒壶,她已经把酒灌完了。 那本就是他的酒,很烈,虽然意映的酒量已经进步了很多,但怎么可能扛得住这种烈酒! 她已经上了头,脸色艳若桃花,整个人摇摇欲坠,还在对劝他回家耿耿于怀:“回家!” 然后重重地向前栽去,“啪”得一声,脑袋磕在了他及时垫在桌上的手掌心,不省人事地醉了个彻底。 “……” 行叭!这下他们不得不回家了。 防风邶背着意映走在回家的路上。 意映醉醺醺地趴在他背上,把玩着他的头发,软糯糯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让我给你染头发呀?” “下次回来。” “我好久没有见到你白衣白发的样子了……” 如今他已经成为轩辕的劲敌,被渲染成了大魔头,到处贴满了悬赏追杀令,人人得而诛之。 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但却人人都知道他的白衣白发白雕。 所以现在,他更不能在防风谷用白衣白发示人了。 “我可想你了,每次在外面看见写着你名字的悬赏令,我都走不动道……” “……” “可惜上面的画像太丑了!”意映不满的控诉。 “……” “那叫一个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有把你画成老头子的,有画成大胖子的,哈哈,还有把你画成大美女的,嘿嘿!你什么时候变一个大美女给我看看?” “休想。” “你的本体也是白色的嘛?” “嗯。” “你的九个脑袋,我早就想问了。他们九个长得一样吗?还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我的脑袋自然都很好看。” “那你现在化形的样子,是他们当中最好看的那个,还是最不好看的那个?抑或是他们的平均水准?” “……” “他们分男女嘛?” “……”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本体啊?” “不能。” “哦……” 意映也不强求,也不懊恼,趴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就陷入了梦乡。 “……” 防风邶将她带到了防风谷附近的小木屋,把她放在床上,为她脱去衣裙鞋袜,正要离开,被她拽住了衣袖。 “别走。” “我不走。就在外面。” “不要,就在这里。” 防风邶依言坐在她的床头,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意映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好大一个空位:“躺下,我要抱着你睡。” 防风邶失笑:“你确定?” 意映点头:“嗯。” “我若是控制不住想要吃你,可如何是好?” 意映迷迷糊糊地笑,口中大放虎狼之词:“那就让你吃个够。” 防风邶不躺下她便不肯睡,他只好在她身边躺好,意映往他怀里拱了拱,又拱了拱。 “……” 没过一会,防风邶忍无可忍,翻身骑在了她身上。 “……” 四目相对,意映的眼中还有酒醉未醒的迷茫,防风邶没给她机会清醒,俯身吻下。 这次,他总算找对了吃人方式。 微凉的唇齿咬过她的唇瓣,吃不够,又去咬了耳垂,颈窝,锁骨…… 凉凉的鼻尖抵在她的颈窝上下摩挲,像是在仔细探索着她身上的气味,又一路向下慢慢滑去…… 直搅得她浑身颤抖。 一双大手游走过她的腰窝,隔着轻薄的寝衣,顺着她的腰线一点一点向上攀去,直至攀上高峰,和他的唇汇合,这边揉揉弄弄,那边拱拱嗅嗅,不舍得再移开…… 她被他蹂躏地难以自控,浑身轻颤,隔着薄薄衣襟,他看到了若隐若现的曼妙风景。 他的妖瞳时隐时现,九个脑袋空白了一瞬,然后齐齐支持他咬了下去…… 咔哒—— ??? 明明摸着软乎乎的,什么东西这么硬,硌了他的牙? 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看了看,哦,是他送给她的雪逆鳞。 “……” 虽然雪逆鳞早已经化为无形,但仍在尽职尽责保护着她的心口。 谁也不能侵袭。 他自己也不行! 蛇蛇懊恼地用妖力一扯,把雪逆鳞丢到了一旁。 “哈哈!”意映实在没忍住,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她竟敢嘲笑他! “嗷呜……” “嗯唔……” 她被他一口咬(嗷呜)住。 他此前也会时不时咬(嗷呜)咬她,已经掌握好了她能适应的力度,不会再将她咬痛。 只是还从来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咬过这么多敏感地带。 他隔着她心口那一层薄薄的衣襟,毫无章法地舔舐吮咬。 她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痒意迅速从心口蔓延全身。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小嘴一张一合,像要喘不过气来,眼尾泛着红,眼神越发迷醉。 一双柔软的小手张牙舞爪抓住了他的衣襟,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抓挠着他迷人的锁骨,诱人的胸膛,毫无章法地用力扒拉。 他松口,呼出的气息变得炙热,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扯自己的衣服,半遮半掩的风光却更是魅惑。 他始终没敢动她的衣服,只是隔着衣衫,就把她弄得身心凌乱。 “你……”意映被他勾得蠢蠢欲动,却不解他为什么不让她尽兴。 他血红色的妖瞳妖异迷蒙,身上某处早已蓬勃欲出,呼吸也已乱了节奏。 他吞了吞口水,紧紧弓起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深深呼吸几下,猛地从她身上下来,侧身躺在一旁。 “?” 意映茫然地看着他。 “不行……”他努力维持着清醒。 “为什么!”意映委屈巴巴。 “这房子……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拆了……怪可惜的……” “谁要拆房子了?” “再这样下去,我要忍不住……变原形了……” “?”意映懵了一下,然后悚然一惊。 她看了看他丢在旁边恢复原状的巨大逆鳞,惊恐的想象了一下他本体的某处尺寸大小。 “你……你……你必须要变成原形,才能……入洞房?” “不是……只是我现在定力还不够,入洞房……会维持不住人形……会忍不住……变回原形……” “……” 意映吞了吞口水,觉得拆房子事小,拆了她可怎么办? 原来他当时说的会伤到她,是这个意思? 意映超级小声问他:“你……你的原形,那个……很大嘛……” 防风邶用气声回答:“嗯……你受不了的……” 意映有些无措地问:“那……那每次,你都会这样嘛……” “我再好好修炼一阵,等以后,定力更强,就能维持得住人形了。” 他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强,所以妖力不够,才总是维持不住人形。 殊不知可能是因为初尝禁果,九个脑袋都没吃过这样的好吃的,争先恐后地想要冲出本体。 等以后多吃几次,九个脑袋都逐渐适应了,就好了。 “定力?”意映觉得这很不人性化,“可是……还要用定力强忍着,那多不尽兴啊……” “夫人说的是……”他握着她的手,用额头蹭蹭她的额头,闷闷地说,“到时候,我可以先用定力维持人形,让夫人尽兴了,然后再变为原形……” “之后呢?” “再辛苦夫人用手……帮我尽兴吧……” “……” 还得交替着来,还不能同时尽兴…… “可是……你那么大一只……你确定我的手……能让你尽兴嘛……”意映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十分不自信,她的手比他的手都要小一圈,怎么可能能让他的本体尽兴? 他笑着握住她的一只手,和她五指相扣:“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试试吧……” 意映好生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要到什么时候啊……” 几个喘息之间,防风邶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面色还有些红,某处已被他压制下去了。 “夫人等不及了?”防风邶看着她笑得有点坏,“我可以现在就用手帮夫人尽兴。” 第139章 用完就扔 “夫人等不及了?”防风邶看着她笑得有些邪气又颇有些妖异,“我可以现在就用手帮夫人尽兴。” “?” 意映心中一慌,就要向后躲去:“不……不用……” 防风邶不由分说勾住她的后腰,将她用力揽回到自己怀中,另一只手猛地向她身下莽去。 “嘤……” 隔着薄薄的里衣,他只觉触手一片温温软软。 他一时没忍住心下的新奇,“恶”从心头起,还颇为使劲地挠了她一把。 “呜……” 意映猝不及防被他撩到,下意识一个用力全身绷紧,他的手反被她紧紧勾住。 “……” 两人都有些慌了神,防风邶觉得浑身好像又烧了起来,急忙缩回了手。 意映刚刚被他挠的心痒难耐,他却又逃了,简直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她忍无可忍地抱住他的手臂:“你不许逃!” 虎狼之词脱口而出:“我痒得好难受……你……再……给我……挠一下……” “……” 她的眼睛泫然欲泣,湿漉漉地勾着他,诉说着难以言喻的渴求,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她的唇瓣粉嫩娇艳,如同初绽开的花瓣。 雨露盈盈,花苞吐蕊,清香诱人,他凑上前来深嗅细品,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来,耐心安抚这支独属于他的花。 …… 不知过了多久,意映终于浑身瘫软,心满意足地昏昏睡去。 徒留防风邶一人在那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 第二天,意映醒来,防风邶不在。 她还记得昨天喝了他的烈酒,很上头。 后来呢…… 她坐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仔细回想了片刻,忽然记起了什么,脸色越来越红,她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有床单被子,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痕迹。 雪逆鳞也老老实实待在她身上。 是梦嘛……呼…… 一定是个梦。 可她总觉得身上的某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舒爽余韵。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见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奶汤,像是算准了她会什么时候醒来,温度掌握得正正好。 意映大口大口地喝掉,还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咂摸着嘴巴正要把碗拿出去洗洗,却见那碗上的痕迹已经被凭空出现的一股水流冲洗干净,然后碗也凭空消失了。 “……” 唔,他的灵力果然好用得很。 太适合娶回家过小日子了。 “……” 意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子,又看了看那边干干净净的床榻。 他的灵力很好用。 说不定…… 防风邶昨天夜里真的帮她挠了痒痒,然后随手就给她洗干净烘干了…… 所以才没有任何痕迹。 想到这个可能性,意映同手同脚走出来,一抬头,防风邶正在门口的树上坐着,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意映看到他,脸色一红,嗫嚅地问他:“你……我……我们……昨天……有没有……有没有……” “怎么?” 防风邶皱着眉头跳下来,漂亮的眼眸颇为幽怨地看着她。 他煞有介事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啊晃:“夫人用完了我,转头就忘干净了?” “?” “!” “……” 懂了。 她没脸见人了! 她捂住脸转头跑回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啊啊啊啊啊啊!”屋子里传来一声她的惊天尖叫。 惊起一滩鸥鹭。 远处正在抓野兔的毛球也被她的嚎叫吓了一个激灵,到爪的早餐跑没影了。 毛球:“……” 烦死了! 九头妖又和那个女人干嘛呢! 我都躲这么远了还要被殃及! “笃,笃,笃。” 防风邶好脾气地敲门。 他委屈巴巴地说:“夫人?你用完了我,就把我丢在外面不要了?” “别说了!”她凶巴巴地吼他。 防风邶更委屈了:“夫人昨夜可不是这样的。” “闭嘴!!!” 防风邶叹了口气:“你若是不肯见我,那——我走了。” “别!”意映慌忙打开门。 他们好久没见面了,好不容易才见这一面,她怎么舍得就这样让他走了。 轻松拿捏。 防风邶看着她,没忍住笑。 “你……你耍我……”意映反应过来,又羞又恼,气得又要关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防风邶闪身溜了进来,“砰”的一声,他被关在了门里面。 意映:“……” “轻功好,了不起!”意映气鼓鼓地白愣他。 浑然没想起来,他若是真的想强闯,这门怎么可能关得住他? 防风邶却敛住笑意:“等下,我是真的要走了。” 意映的快乐瞬间消失。 防风邶摸摸她的脸颊:“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意映的眼睛都要红了。 她抱住他的手:“不能再多呆几天嘛?几个时辰也好?” 防风邶轻叹口气,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了她。 “不行。” 因为他已经将能和她相处的时间,拉到了最满。 毛球的啼鸣从远处传来。 “我得走了。” 每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下次见面又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意映眼里满是依依不舍,防风邶捧起她的脸,又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一口。 他转身出去,纵身跃上了毛球。 “相柳!”她追出去喊他。 他回头看她。 意映看着他,红着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等我回家。” 意映点点头。 防风邶深深看了她一眼,努力压下心头的不舍,转头飞向远方。 第140章 釜底抽薪 意映估算了一下如今的时间线,距离主线已经不远了。 她告诉流霜,自己也将要出远门,也许会很长时间不再回来,问她有何打算。 流霜要一直跟着她,她去哪自己就去哪,保证把神不知给她管得井井有条。 一清和二白一直留在随心堂,替二公子打理宅院,这里依旧是他的家。 红绳完成了照顾静夫人的任务,她仍然想要留在防风谷,她要替意映看着折柳苑。 防风邶也没有食言,真的替静夫人将她收为义女,母亲去世后,以防风二公子义妹的身份留在防风谷,虽然这个身份并不尊贵,但总好过任人宰割的奴婢。 意映也留下了几个小妖怪在暗中看顾着他们。 安排好身边的人,她就在着手搬去清水镇住了。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她在大荒游历时,见到了寻找高辛大王姬的悬赏。 看来小夭已经流落在大荒了。 以意映的身份地位,她还没有办法去接触轩辕和高辛王室贵族,也没有资格上玉山,所以她此前压根就没打算找过这些主角。 但只要他们流入江湖,那就是她的天下了。 意映给神不知所有擅长寻人的小妖们下了指令,让他们盯紧所有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找一个善于变幻容貌的“无脸”神族小孩,尤其要注意有只缺了尾巴的九尾狐妖的动向,遇到了立刻报告她。 她打定主意要在九尾狐妖囚禁小夭之前拦下来,这样,如果小夭能避免被囚禁虐待和灵力散尽的悲剧,以后的心态和命运一定会大不一样。 而且,不再经历这一劫,没有了和相柳相似的苦难经历,也没有了治愈相柳的灵血,她对于相柳的特殊意义,也将不复存在。 不但能救她,还能釜底抽薪,从根源处断绝夭柳的可能性。 她的小妖怪们不负众望,在九尾狐妖刚刚抓走小夭时,找到了她的下落。 意映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现场,见到一个浑身脏污、遍体鳞伤的小孩。 她蜷缩在笼中一角,显然已经被狐妖狠狠折磨了一番。 意映心中一紧,连忙用灵力打开笼子,蹲在她身边探向了她的脉息。 小夭对她的靠近十分排斥,充满了敌意,她刚一伸手就条件反射般地挣扎起来。 但她根本挣扎不开,意映探知她的灵力还在,还好还好,她还没有被散功,意映长长松了口气。 似乎察觉到她没有恶意,小夭不再挣扎,但一双眼睛仍然满是警惕,问她:“你是谁!” 意映定定地看着她,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出去,让你亲手杀了这只狐妖,怎么样?” 小夭看着她的眼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意映有些意外:“你都不问问我,要你答应的是什么事?” 小夭嗤笑一声:“什么事都好,还会比现在的事更坏么?” 意映点点头:“好,痛快。” 意映站起身,像拆死斗场时一样,打开了拴住小夭的锁链,然后伪装成她仍然被锁着的样子,隐匿在了黑暗中。 妖族的嗅觉敏锐,但意映已经从相柳那里学会了隐匿自己的气息,不被狐妖发现端倪。 很快,九尾狐妖回来了,他带着散功的毒药,想要强行给小夭灌下去。 谁知小夭瞬间便挣脱了铁链的束缚,用铁链缠住他的脖子,拼尽全身灵力和气力将九尾狐妖死死勒紧,直到狐妖一动不动。 小夭浑身都卸了力,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意映从黑暗中走来,探了探九尾狐妖的脉息,还没有断气。 意映提醒小夭:“他还没死。” 小夭爬起来,用那铁链子将狐妖锁了起来,又捡起地上的药碗,将狐妖要灌给她的散功毒药灌进了狐妖嘴里。 很快,狐妖被痛醒了。 他痛得满地打滚,嗷嗷惨叫,咣咣撞着铁笼子,恨不得自己了断了自己。 小夭看得毛骨悚然,想到自己差点被他灌下了这药,不禁又后背冒出了冷汗,打了个哆嗦。 “散功之痛,痛入骨髓。”意映幽幽地说。 这个女孩子,这次终于避免了这个惨痛的悲剧。 小夭看着狐妖咬牙切齿。 好久,狐妖终于消停下来,显然是尝够了散功的痛楚。 “能不能借我一个趁手的武器?” 小夭问意映。 她特意等狐妖熬过了散功的痛楚之后才了结他,够狠,意映很喜欢。 意映了然地用灵力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她。 小夭握住那把匕首,干脆利落地插进了狐妖的心脏。 离开了这个山洞,小夭一时被久违的太阳光晃了眼,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似乎知道她饿了许久都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意映从灵囊中召唤出一只烤鸡,递给她。 小夭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来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见她把自己噎得够呛,意映又贴心地递给她一个水壶。 小夭喝了一口,才知道是酒,是酒更好,更下饭,于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舒服了。 她知道小夭的酒量很好,并不担心她会喝醉。 她召唤出自己的那份烤鸡吃得慢条斯理。 很快,小夭吃饱喝足,还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你叫什么名字?”意映问她。 小夭想了想,随口给自己编了个笔画相近的名字:“我叫小六。” “嗯。”意映点点头,似乎根本不怀疑她的话。 “你叫什么?” “念九。” “念九?”小夭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她在大荒流浪过很久,她想了想,突然想了起来,问道:“你就是念九?” 在北地流浪时,她听说过有个叫念九的女侠,专喜欢为女子打抱不平。 “你知道我?”意映也有些惊讶。 她知道小六不奇怪,可小六竟然会知道她,这就很奇怪了。 她的名声竟然已经这么大了嘛? “听说你特别喜欢替女孩子出气。” “嗯,没错。”意映笑了笑,倒恰好说得过去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我这不是替你出气来了么?” 小夭却绷紧了小脸,义正词严道:“我是男孩子。” 意映绷住笑,没有拆穿她:“好,你是男孩子。” 小夭:“……” 意映正色道:“传言其实并不准确,我是喜欢替人出气,不管男女。只是女子受到不公的几率更大,所以,我替女子出气的时候多一些。” 小夭流落在外的这些年,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她才会变化成男子的样子,伪装成男人的身份,就是为了自保。 沉默了一会,小夭问:“你要我答应你一件什么事?” “先欠着吧,我还没想好。”意映吃得很慢,她还没吃完,还在慢悠悠地啃鸡腿。 “……”小夭有些无语,“那你就肯救我,不怕我赖账吗?” “你会吗?” “那可说不定。” “也是,那你要发个誓,保证不会赖账。” “我若是偏不呢?” “你打不过我,也逃不掉。” “……” 小夭的灵力在同龄人中很强,但她年纪比意映小,从玉山出走后,又一直在东躲西藏,忙着逃命,并没有好好修炼。 而意映不但天分很高,还从小卷到大,后来又是相柳手把手带着亲自陪练出来的。 她根本不是意映的对手。 “所以,你还是乖乖发誓吧!” “行,我发誓,我答应念九,将来为她做一件事,绝不会赖账,否则天打五雷轰。” “……”意映无语,原来她从小发誓就只会说天打五雷轰嘛? “这也太没有诚意了。”意映摇头嫌弃。 小夭满不在乎地说:“那你说,怎么说你才满意。” 意映啃完了手中的烤鸡,慢悠悠地擦干净手上的油,慢条斯理地说: “若你违背此誓,凡你所喜,终将成痛,凡你所乐,终将成苦。” 第141章 奏大师 意映早就想到了原书中,相柳答应和小夭种蛊时,要她发的那个誓言,此时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了出来。 其实,她刚刚想到这个誓言的时候,也想到了情人蛊,她想让小夭答应,将来无论如何不能去和相柳种蛊,最好把这个蛊交给她。 可现在,小夭还没有得到情人蛊,更不认识相柳,意映没办法提这个要求。 那不如让她先发下毒誓,提前承诺下这件事。 于是自然而然地,就念出了相柳让她发过这个的誓。 怪只怪这个誓言太过让人刻骨铭心。 当时她看到这里时,都觉得这几个字平平无奇,却又惊心动魄。 意映一不小心就记住了。 小夭虽然最终没有违背这个誓言,但她的人生却仍然没有逃过这个魔咒。 这句话更像是她此后人生的预言。 小夭听到后,果然愣了愣,她莫名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这么狠?” 小夭想不通,这个女孩看着那么美,怎么会想得出这么狠毒的誓言? 果然人不可貌相,她还是太容易被人骗。 意映叹了口气:“我也是从某个人那里学来的,提起发誓,不由得就想到了。” 小夭立刻抓到了重点:“某个人是谁?他让你发了这个誓?是谁这么恶毒?” 意映摇摇头,很不幸,这个“恶毒”的誓言他也是让你发的。 但你不知道,种下这个蛊,他为你交付的,是他唯一的一颗真心,此后因为这个蛊,为你付出的,更是半身妖血和数不清几条性命。 想到此处,意映下定决心,这个承诺,她必须要到。 虽说相柳此生已经爱上了她,好端端的定不会去和小夭再种蛊。 可有禁制这种未知力量的存在,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呢? 她必须要斩断相柳和小夭任何牵绊的可能。 绝不手软! “好吧,我发誓。”小夭并未再纠结下去。 她举起手来,认真对天地盟誓:“今天念九救了我一命,来日我必会报答她一件事。如若违背,凡我所喜,终将成痛,凡我所乐,终将成苦。” “好了,你可以放心了。”小夭说。 她也可以放心了,她不喜欢亏欠别人。有了承诺作为交换,她也好受一点,不再觉得那么亏欠。 “嗯,我走了。”意映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你……”小夭愣了愣,她莫名觉得有些不想让她离开,可是,人家又凭什么留在自己身边呢? 她若真留在自己身边,她反而还要怀疑这人会不会也像那九尾狐妖一样,对她别有用心。 小夭自嘲地笑了笑。 像自己这么拧巴的人,还是适合一个人活着。 她装作冷漠地问:“那以后你若想好了要我做什么事,怎么找到我?” 意映却只是笑笑:“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找到你的。” 她知道再过不久,小夭就会来到清水镇,就算她不来,这次神不知能找到她,以后也可以。 她腰上的小红也已经暗戳戳记下了小夭的气息。 小夭却并不相信,她转头就会换上另一张脸,再起个别的名字,到时候茫茫人海,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她。 小夭当着她的面就变换了一张脸,像是在提醒她,自己随时可以变换身份消失在人海中,还故意道:“那我走了。” 意映却对她的变脸毫不惊讶,也没有任何恐惧与嫌恶,反而眼睛一亮,夸了她一句:“好厉害的变脸!” 意映玩心又上来了:“再变一个!给我变个大美男看看?” “……”小夭无语,有些赌气式的反而变了个丑八怪,说,“我走了!” “嗯,你走吧。我也要走了。再见!”意映毫无留恋地和她挥手告别,甚至比她还要先转身离开,脚步颇为轻快。 “……”小夭看着她的背影发了好久的呆。 对小夭,意映看书时没少怨怪她,可自己毕竟没有经历过她的一切,没有立场责怪她。 如今,相柳已经是她的人了,她知道相柳的一颗心只会给一个人,有了她,就断然不会再有小夭什么事了。 她也不再去计较原本的故事里谁是谁非,她只想让他这辈子过得好。 因此,意映不会去刻意和她交好,只要她不来坑害相柳,意映也不会去伤害她。 但求一个相安无事罢了。 做完了这件事,意映总算心无挂碍,她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清水镇,准备来见她的宝宝蛇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她让流霜和小灰在中原替她看顾神不知,只骑着呆毛,带着小红就来了。 她没有去找他,而是悄咪咪地搬到了清水镇安居下来,担心他知道了会赶她走,她压根没有告诉他。 见不到他的人,没事听听他的八卦也很开心。 只可惜她听到的八卦基本上都不太让她开心。 如今相柳的名头已经传遍了大荒,清水镇离他更近,关于他的传言更多,都不用特意打听。 茶馆说书,书局话本,饭馆花楼,街头巷尾,常常都有关于他的议论。 说他不知用了什么妖术,把共工大人哄得团团转,待他比自己亲儿子还亲,还把他收为义子,竟然还对他委以重任,把义军的重要大事都交给他处理。 说他是难缠的大魔头,他带着几万残兵,竟然能把轩辕的精兵强将打得疲于应付,这个妖怪不知使出了多少狡诈诡计,竟能好几次都出其不意的打赢了。 一听就是轩辕那边散播的言论。 意映嗤之以鼻,听到一次怼一次。 “有道是兵不厌诈,自己蠢,中了对手的计,不怪自己没脑子,却怪对手太聪明,要点脸不?” “共工大人看重他,那自然是看中了他的本事,觉得他比自己亲儿子还能干,觉得他能打胜仗,能啃硬骨头,才会把军中大权交给他。” “共工大人不比你在乎义军的前途?他还能拿自己的义军开玩笑么?不交给他,难道交给你么?” “这说明共工大人识才、惜才,而且还敢不拘一格用人才,瞧瞧人家的格局!” “他的战绩恰恰说明他也没有让共工失望啊!” “这不是正说明共工大人没有看错人?”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也能妖魔化。 一定是对手打不过他,就造谣抹黑他,不就是拉踩那一套吗!谁还不会了! 意映立刻动笔,她不仅在《大荒秘辛》中含沙射影地爆料一些王室贵族乌七八糟的猛料,一边悄咪咪夸一夸九头妖。 还有好几篇专为相柳正名造势的话本子悄无声息地传遍大荒。 《惊!原来你是这样的九头妖!》 《深扒大荒第一大“魔头”的九九八十一副面孔》 《这个杀手不太冷》 《妖王臣服之义父在上》 《霸道将军爱上在逃大王姬》 …… 如今折柳已经有了名声,她下笔更加任性,怎么爽怎么写,原书现世、各种马甲、各路cp、真真假假,她掺在一起写,写得不亦乐乎,根本停不下来。 她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宝宝蛇究竟有多好。 她在距离河边不远的大柳树下,找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宅子买了下来,开了家话本铺子,起名“折柳斋”。 许多话本书局都爱用出名的作者为噱头,因此也没有人觉得她的铺子叫折柳斋,她就和折柳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她喜欢折柳,卖折柳的话本子会更多,喜欢折柳的书迷也更乐意来她这里淘话本子。 她还布置了茶座,贴心的准备了各种精致的茶水点心,供书客三三两两闲坐看书。 折柳斋开了小半年,生意还不错,吸引了许多小姑娘来她这里买书,一来二去和她也熟识起来。 她化名阿九,大家都叫她九姑娘。 “九姑娘,折柳先生最新的话本子出了嘛?” “啊这……”意映面露惭愧,说,“还没有,在催了在催了,他答应我下个月一定出!” “你上个月也是这么吹牛的!” “……这次是真的!” “你看我信嘛?” 一个正看书的女子冲说话的女子打招呼:“呀,是秀秀姑娘,快来快来,和我一起看书!” “宝儿姑娘啊,你看到哪一本了?” “我在看《妖王臣服之义父在上》,我的妖王殿下好惨的,义父对他这么好,他们干脆在一起吧!” “你傻不傻,你看这书名,一看他们就会在一起啊!” “啊?真的吗?我就随便说说,他们是真的?”宝儿姑娘一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肯定啊!可惜更新太慢了,我在追《霸道将军爱上在逃大王姬》,相爱相杀,虐得我欲罢不能,可带劲了!” “啊……我不喜欢虐的……我还是喜欢甜的。” “唉,折柳大人偏偏在关键时刻卡住了,我被吊得好难受!”秀秀摇头叹息。 意映给她端来一份点心,贴心推荐:“那你可以看看《这个杀手不太冷》,这本是已经完结的短文哦!” “这本我看过,特别好看!”宝儿立刻两眼放光,对秀秀推荐,“你绝对想不到,这个杀手最后和他的刀在一起了!” “?我还没看呢,你咋给我透完了?!” “……” 常有好几个不同种族的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妖族、人族、神族都有。 “我好爱霸道将军啊!有没有这样的男人来爱我!” “我好爱这个杀手!杀了我吧!” “我喜欢妖王殿下,我为妖王臣服!” “没人喜欢九头妖嘛?我好爱他!” “嘘!小点声,你别忘了,真的有九头妖的,这里是九头妖的地盘,可别让他听见!” “……”气氛突然安静,几个姑娘对视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好像……我们这里也确实存在一个多智近妖的将军?” “似乎……妖王也是真实存在的?” “……” “这些故事……会不会都是真的?” “说不定,话本子都是借假言真呢?” “妈呀……那我可不敢说了。” 嗯,不错,意映在一旁满意点头,她想要的效果达成了。 看着战战兢兢突然陷入迷茫惶恐的姑娘们,意映扑哧一笑:“怕什么?你们是在夸他,还怕被他听到吗?” “对哦……” “外面骂他的言论那么多,有谁因为说他坏话被他杀掉吗?”意映问。 “不知道哎……” “没听说啊……” “那不就得了,骂他都没事,怎么夸他喜欢他,反而不敢说了呢?” “对哦!那我们继续!” “继续继续!” 第142章 我等待的 意映已经来到清水镇好久了,明明离得那么近,可她一次也没有遇到过相柳。 她曾经好几次进山,借采药或者修炼的名头在深山中探寻,靠着小红对他气息的记忆,指引她探知过他所在的大致方位,但她看到禁地的标志就没有再靠近过。 她知道义军的生存有多艰难,她不想贸然靠近他们,给他们带去任何隐患和麻烦。 她只是实在想他,期待着哪怕在山中能看到毛球的一片羽毛也好。 有一次,她发现了朏朏的粪便,想试试能不能把朏朏吸引出来,便唱起了婉转的相思。 她在心中描绘着他的脸庞,口中轻轻唱道: “海天月 月照衣 衣发胜雪 山水笑 笑眉目 目光如星 相思染 染情蛊 骨刻心铭 等一次雪落 等命运垂爱 等你一生来 等不尽思念 等不到花开 等不到的等待 红尘九曲 一处处 是恋慕 是自苦 柔情深许 一声声 是缄语 是禁锢 心若浮图 一幕幕 是来路 是归途 命似雪舞 一步步 是孤独 命似雪舞 一步步 是结束” 这是《长相思》的作者给相柳写的歌《等不到的等待》,乍听时,她以为是在唱相柳,可再听几遍,又觉得是在唱给眼睁睁看着相柳走向死局的那个无力的自己。 也许是太过走心动情,她差点把自己给唱哭了,唱完久久才回过神来,发现居然还真得把朏朏给勾搭了出来,也不知道这一只朏朏是不是原书中后来被毛球撕掉的那只。 白白的,萌萌的,天真又懵懂,和原书中形容的一样可爱,真不愧是解忧兽。 虽然朏朏没有把毛球给钓出来,但是它成功萌化了意映,意映实在没忍住把它抱回了家,起名叫做萌宝。 家中爱宠越来越多,俨然是个小动物园了。 萌宝胆小怕生,意映便把它养在后院,小红常常陪在她身边在前院看店,团团自从来到清水镇再也没有给相柳传过信,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呆毛除了带意映出门,平时也会帮她看顾这帮熊孩子。 有一天,她的店里来了一位白衣女子。 这名女子一身素雅,眉清目秀,眉宇间尽是淡淡哀愁。 她像是漫无目的走进来,随意看了几眼她摆在显眼位置的话本子,目光像是被什么吸引住,抽取了几册出来,坐在窗边翻看。 翻了几页,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就又换几本书翻。 她不像是在看书,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意映一看到她,就觉得她身上定然有故事,便请她免费喝了壶茶。 但她知道这清水镇多得是有故事的人,谁也不愿意被人窥探隐私,她便从来没有问过。 这女子最近常常来,却并不像偷闲看书的那些书客,她从不和其他书客交流,而是极有目的性地翻看有关神农义军的书,哪怕那本书里只有提到义军一句话,也会被她翻找出来。 有时又常常趴在窗外,对着后山的方向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实说,意映看到这姑娘总爱穿一身白衣,真的怀疑过她不会是相柳变得吧! 可这姑娘周身的气质和相柳完全不同,那双眼睛也和相柳完全不一样。 她除了一身白衣,没有任何地方和相柳相近的。 而且这女子从来不正眼看她,从来不搭理她。 不可能是相柳。 那她为什么会这么关心神农义军呢? 莫非—— 意映想了想,莫非她和自己一样,有很重要的人,在这义军中? 这天,这姑娘又来了,看样子仍然没有找到想要的书。 意映送她一碟糕点,坐在她身旁,问道:“姑娘究竟想找什么书?这些书竟是都不喜欢么?”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起身就要走。 出门前又回过头,忍不住问意映:“你,对神农义军知道多少?” 意映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请坐:“别的我可能不知道,神农义军,我知道的还算多。” 白衣女子果然不走了,坐在她对面急急地问:“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想知道哪些方面?” 白衣女子张了张嘴,却又茫然地闭上了,沉思一会,叹了口气说:“说些什么都好。” 意映喝了口茶,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你未必感兴趣。我也只知道,我夫君的事。” 白衣女子果然睁大了眼睛:“你夫君?你夫君也在军中?” “是啊……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你呢?” “我也是。” “讲讲你夫君的故事吧?” “你也讲讲你的夫君……” “好。”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就这样成了朋友。 这女子名叫雪娘,是一只梅花妖,在中原的一个小村庄定居,她的夫君名唤三郎,说是夫君,其实也只是刚刚定情并未成婚。 三郎游历时住在了她家隔壁,曾经从收妖人手中救了她一命,一来二去,日久生情。 三郎是神农国的人,是和家中闹别扭离家出走跑出来的,谁知后来战争爆发,他的父兄都死在战场上,三郎崩溃欲绝,为了给他们报仇,辞别她上了战场,再未回去。 她到处找他不见,前不久终于收到了他的信,说他对她不过是逢场作戏,从未动过真心,要她也不要当真,他不会再回来了,要她不要等她,从今往后和她一刀两断,各自嫁娶,再不相见。 好家伙,这操作分明就是又一个简配版相柳。 难道这是他们神农义军的基本操作嘛? 意映沉默,过了一会问她:“你想找到他?” “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若是再也找不到他了呢?” “那就一直找。” “若是他执意要和你分开呢?” 雪娘顿了顿,红了眼睛:“若是他打定了主意,我能怎么办呢?” 意映垂眸,不说话了。 是啊……若是他打定了主意……她又能怎么办? 意映闷闷地喝了口茶。 她绝不会认命,也不会由着他去。 雪娘又问她:“你呢?你的夫君是怎么回事?” 意映叹了口气:“我也是来找他的。” “我和他……也算是隔壁邻居呢!”意映想了想,他们的折柳苑和随心堂就是一墙之隔,那可不是隔壁邻居嘛? “真的?” “真的!”意映回忆着他们的故事,笑道,“我有一个哥哥,少年时期离家出走了,后来死在了外面,临死前被他捡到,他知道我哥哥心里放心不下母亲,他便替我的哥哥回来,给娘养老送终。然后,就住在了我的隔壁院子。” 雪娘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来到你家,成了你的哥哥?” 意映点点头。 好家伙,还有伪兄妹恋呢?这样的关系太劲爆了! 雪娘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住了。 “然后呢?” “我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就遇到过他,我那时就喜欢上他了,他一来到我们家,我就知道了他是谁。” 想到三郎的名字,意映笑道:“我就叫他九郎吧!” “我一直都知道他就是我的九郎。” “只是他一直把我当妹妹。” “后来呢?” “我怎么甘心一直当他的妹妹呢?就一直勾搭他,勾搭着勾搭着,他也爱上了我。” “后来呢后来呢?” “再后来,有一次为了救我,他用出了九郎才会的招数,承认了他就是九郎。” “再后来,我们就定了情。” “再后来呢?” “后来母亲去世了,他完成了他的承诺,再后来神农国破,他也来到了义军中。” “他也是神农国人?” “他不是。” “不是?!” “他是为了报恩才来的。” “报恩?” “他早年在外面流浪时,吃了许多苦,有一个恩人救过他的命。他听说他的恩人在义军中,处境很艰难,他就来报恩了。” “再后来,他被义军将士们感染,舍不得走了。” 雪娘沉默半晌,感叹道:“你们的故事若是编成话本子,一定很好看。” “兄妹变夫妻,这本来就很猎奇。” 意映愣了愣了,突然觉得对哦,她写了一大堆九头妖的cp,怎么就忘了写兄妹cp呢? 明明这才是相柳这辈子最正经的cp! 说写就写,意映琢磨着,给这个话本子起啥名呢? 雪娘问她:“他也和你决裂了嘛?” 意映摇摇头:“没有。他答应我,一定会回家的。” “真好。”雪娘羡慕地红了眼睛,“他是个好男人。你可一定要把他抓牢了!” 意映点点头,坚信她等待的他,不再是等不到的等待。 他此生也不需要再等待,她会一直都在他身边。 意映笑道:“所以呀!我也来找他了,我怕他被别人抢走了!” 雪娘说:“军中都是男人,不会有人和你抢的。” 意映胡言乱语:“你懂什么?有的男人仗着自己是男人,反而更加肆意妄为!说不定哪个狗男人看中了他,就把他拐走了!” 雪娘被她逗笑了。 意映逗她:“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多笑笑啊!” 雪娘又叹了口气:“我已经很久笑不出来了。” 意映说:“你多告诉我一些你家三郎的事,我帮你找找他。” “好。” 第143章 白衣美人 这天午后,意映在家打盹。 她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桌上,一个重重的点头差点栽倒,把自己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家店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位面生的客人。 又是一个白衣女子,蒙着面纱,正站在墙边的书架边,随手翻看着一本书。 意映愣了愣,连忙起身热情地打招呼:“呀!对不住,姑娘来了多久?想找什么书?” 白衣姑娘回头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地说:“都像你这样做生意,店被搬空了都不知道。” 虽然她戴着面纱,但是——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睫毛浓密纤长,眨一下,就能撩动看客的心。 黑白分明的明眸似是盛着星辰大海,眼下厚厚的卧蚕又让这双眼睛更添几分灵动。 意映不禁被这双秋水美目美得呼吸一滞。 大美人! 和相柳的眼睛好像! 这不会是—— 相柳变得大美女吧? 好一会儿,意映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不会的,有小红帮我看着店呢。” 小红正蔫头耷尾地伏在她脚边。 说着意映敲了敲小红的脑袋,责怪道:“怎么回事!小红,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叫醒我!我养你干什么吃的!” 小红满脸委屈地冲她吐着信子,滋滋滋地吐槽。 意映笑着沉思,小红一向很机灵也很警惕,有生人来,一定会很快叫醒自己,这次是怎么回事? 除非——这个人小红认识,根本不是生人。 那在清水镇,有什么人是小红认识,意映却不“认识”的? 那就只有——变化了容貌的相柳了。 意映笑眯眯地打量眼前的这个白衣美人。 她的衣饰简单随意,却干净整洁到和这个小镇的居民格格不入。 这出尘的气质,冷漠的神态,绝妙的风姿,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含情美目,和相柳本尊简直如出一辙。 意映有些出神的盯着她,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和新奇,慢慢地靠近她。 白衣女子恍若不觉,眼角余光却有些心虚地瞟了瞟她这边,微不可查的红了耳朵。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她似乎有些嫌弃地问。 “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美人,实在忍不住多看两眼。”意映已经凑到她面前,忍不住笑嘻嘻地说。 大美人翻了个白眼,薄薄轻纱下还隐约可见她的嘴角撇了撇:“那你不如拿个镜子来多看看自己。” 这语气和说话方式,已经彻底暴露了他是谁。 意映在心里笑的前仰后合,面上却努力憋住了,是他,肯定是他,那个白眼翻得极具相柳大人的神韵和灵魂。 意映脑袋一歪,笑眼弯弯地陪他玩:“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买个书而已,干嘛要问称呼?”美人蹙了蹙眉,根本没想到还要给自己临时起个名字。 “我见到姑娘就觉得亲切,既然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嘛!” “你见到谁都觉得亲切吗?”美人眉头蹙得更紧,傲娇回怼。 “……” 意映反应过来,他一共在他面前出现过三个身份——相柳、防风邶、白衣女子,可她每次初见面都说感觉他很亲切熟悉,俨然见一个撩一个的海王,竟然连女子都不放过! 意映苦了脸,还不是因为你马甲太多,可我却知道他们都是你呀! ╭(╯^╰)╮ “唉,谁让我一见到你,就想起我的一位故人了呢……”意映幽幽叹了口气。 “故人?”美人扬起眉,薄纱下隐约可见的薄唇也微微扬起。 “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还真有些想他……” 白衣美人顿了顿,合上了手上的书,没有看她,只是垂眸幽幽地问:“他许久不来见你……你不怪他么?” 意映重重点头,煞有介事地抱怨:“怪,我心中特别怪他。怪他怎么一点也不想我,怎么忍心留下我一个人这么想他。” “可我越想他,就越舍不得怪他了……”意映也垂下眼睫,认真地说,“我越是见不到他,就越是总会想起他从前待我的好,就越是想他……唉,我简直要害相思病了……” “……”白衣美人回头看她,这一眼看得格外认真又深情,像是要把她如今鲜活生动的小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 许久未见,他又何尝不想她? 方才她熟睡时,他已经悄悄看了她好几眼。 他进来时就是化作了白衣女子的模样,但小红一下子认出了他,立即兴奋地扑了过去,被他甩了回来,小红又要叫醒娘亲来分享自己的快乐,也被他制止了。 他就在旁边静静地凝望了她一会,无声地宣泄自己的思念。 她似乎更瘦了一些,脸颊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少了些憨态,多了些英气,五官也又长开了些,长成明艳动人的大姑娘了。 盛夏的午后闷热极了,意映睡梦中沁出了薄汗,相柳灵力微动,她身边的闷热湿气退了一些,清凉了许多,她觉得舒适多了,睡得也更香。 如今神农义军的处境很艰难,而他初出茅庐就身负重任,竟然很快就帮助义军扭转了局面,盯着他的人很多,义军内部那些不服他的刺头,那些混入义军的奸细,轩辕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义军的人,外界打算拿他换取巨额悬赏的人,都在绞尽脑汁寻找他的软肋。 所以,他不能出现在她的身边。 再想她也不行。 这些日子,他们就连用传音鸟传讯都很少。 直到最近,他发现她竟然来到了清水镇。 他再难压制自己的思念,忍不住来看看她。 前几天,他也远远地看过她,见她开起了书斋,生意做的还不错,出入其中的大多是些小姑娘,还听到过一些她们在讨论的话。 于是,他也忍不住变作一个小姑娘,想来近距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来她的书斋看看她最近写的话本。 意外的是,似乎许多话本都和他有关。 离谱的是,许多内容都写得很离谱,一本比一本离谱。 但他又莫名地想看下去,正看到无语处,她醒来了。 意映也看到了他拿着的话本,赫然写着《霸道将军爱上在逃大王姬》,她心中一沉,暗叹他还真是会选,直接选了和原书设定最接近的一本来看。 她以相柳为主角,用了化名,重新写了一遍他和小夭的故事。 意映问:“姑娘喜欢这本书么?” 白衣女子顿了顿,微微点头称赞道:“故事和文笔都不错。” 意映心中更沉——还是原书的吸引力大啊。 这本的销量最大,如今就连故事的主人公也很喜欢这个故事。 白衣女子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但是我不喜欢。” 意映一愣,问道:“你……你不喜欢么?” “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一本?我帮你找。”意映来了兴致,在心中暗自猜测他更喜欢哪一本。 白衣女子却看着她笑笑,伸手探向她的身后,取出了一本书——《念九游》,这是意映以自己为原型写的,主角就是她自己。 意映愣住。 “你……你看过这本书?” “是啊。可惜,这本书似乎许久没有下文了。作者是忘了她还有这么一本书么?”白衣女子似乎化身她的书迷来催更了。 意映立刻便有些莫名的心虚:“嘿嘿,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忘记……” 只是她开的坑有点太多了,一时有些顾不过来罢了。 谁让她最近忙着写九头妖系列呢! “若是这本书出新的了,别忘了告诉我。” “那我怎么告诉你?” “你在门前的木板上写上书名,我看到自然会来。” “哦……”她还以为又能解锁他一个新的联系方式呢,“那姑娘究竟叫什么名字?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随意。” “那……我叫你小白吧?”意映故意逗他。 漂亮的白蛇,就要叫小白呀! 小红点点头,滋滋滋地说着对对对! “……”大美人又翻了个白眼,他岂能和小红小灰相提并论! “不行!” 意映灵光一现:“要不然,叫你雪媚娘?” “……” “那就神仙姐姐吧?” “……”他明白了,她在逗他玩呢。 “别告诉我,你也是妖?妖仙姐姐?” “……”看来她已经把他认了出来。 “还是不喜欢,那就白雪公主?公主,就是王姬的意思,白雪王姬?” 大美人的白眼越翻越大,抬了抬手又忍住了,意映憋笑,知道他又想敲她脑袋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啼鸣,两个人都是一滞,齐齐向外看去。 是毛球在叫他了。 他,又要走了么。 大美人回过头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长吸一口气,敛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缓缓转身,就要离开。 意映猛地从身后抱住他。 她果然早就认出了他。 他缓缓抬起手来,轻轻覆上她的手,柔声说:“我会再来看你。” “还会以这个样子来么?” “不会。”特意变成女孩子来见她,还被她抓到了,他觉得很丢蛇!他才不要再用这个马甲了! “不要换嘛!这个大美人我还没看够呢!” “……” 毛球又在外面叫了一声。 他长叹一声,放开她的手,离开了。 意映追出去,看着他清冷的背影,一步一步缓缓消失在巷尾。 第144章 长大成人 眨眼间,意映又快过生日了。 等她过了今年的生辰,按照神族的算法,她已经长大成人,可以正式议亲了。 这次生辰逢十逢百,加上又是她的成人礼,家族很重视,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催促她回家去,意映不胜其烦,她确实也想念家中的那些朋友们,就回家去了。 反正,往常她的生辰时,防风邶也都会赶回家来和她庆贺,这次的生辰那样重要,他一定也会回来的! 意映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盛装打扮。 可惜,一直到她生辰的当天,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她等来了他的传音鸟:“小妹,我这里有些急事走不开,怕是赶不上你的生辰宴了,你今日不要等我了,早些休息吧。” “等我办完了事,会尽快赶回去。我回家定会补上贺礼,请你大吃三天来赔罪。” 他的语气平静中还带着笑意,根本听不出他在忙的都是何等凶险的大事。 末了,他顿了顿,认真地送上了祝福:“意映,祝你生辰快乐,平安顺遂。” 也不知他是在忙什么事?她的神不知早已逐渐渗透整个大荒,但为了义军的安全,他们从不去探听神农义军的消息。 他从未具体说过义军如今的处境,但意映清楚地知道,军情不等人,每一刻军情都事关上万将士的生死,自然耽误不得。 她不会像小儿女那样要求心上人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更不会要求他在某些重大的日子必须出现。 她只希望他能平安,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不太忙的时候,能快快乐乐随心所欲地度过每一天。 只希望那时,他的身边有她在。 只希望她不在他身边时,也会像她想念他一样想念她。 她反复播放着他的传音鸟,听不够,又用回音珠记了下来。 传音鸟只会传音,记录新一段话时,上一段话就会被清除掉,她要用回音珠留下证据,将来等他回家了,好去找他讨要欠她的贺礼和三天大餐。 她悄咪咪用回音珠记下了许多他们的日常。 想他的时候,就会反复地听。 她反复地听了许多遍,听他在秘境里和她一起捡蛇蛋,捉五毒兽,听他在极北之地和她打架,吓唬她,给她种印记,听他们在祠堂里悄悄话,听他们在雪地里诉衷情。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清冷、低沉却又很有磁性,好像在耳边给她下蛊。 大哥防风峥在外面叫她了,她收起回音珠,理了理衣裙头发,颇为端方地出来。 大哥无奈地数落她:“平日不回家也就罢了,今日是你的大日子,怎么也这么磨蹭?” 意映冲他撒娇:“我这不是正在认真打扮嘛!还不是怕丢了大哥的脸?” 大哥无奈地摇头叹气:“你把你自己的脸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意映也叹了口气:“看来大哥还是颇为嫌弃我,唉,那我赶明就走吧。” 大哥闻言立刻急了:“我哪敢嫌弃你?我巴不得求着你常常回家!一个你,一个二弟,一个两个的都不着家,平日里我给你们发去传音鸟,竟然也敢不理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大哥越想越觉得生气。 意映连忙甩锅:“谁说的!大哥的传音鸟我都有回!不理你的一定是二哥!” “是,你给我回的什么东西?我每次问你在哪里,在干嘛,什么时候回家,你就给我胡说八道,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防风峥数落完小妹,又数落起二弟来:“你那个二哥更是,平日不理我也就算了,怎么你的成人礼,也不回来?真是不着调!” 意映煞有介事地煽风点火:“就是!大哥,等你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防风峥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更气了:“我根本见不着他!” 两人已经快要走到前院,流霜上前见礼,说鬼方氏的使者送来了大礼。 意映一猜就是游方来了。 防风峥和鬼方游客套了一阵之后,就离开了,让他们老友叙旧。 意映笑道:“鬼方氏的使者?你是来替我撑场子来的嘛?” 鬼方游嘿嘿一笑:“我是真心来庆贺朋友生辰的。” “我的朋友是游方,又不是鬼方氏,你出门也从不说自己是鬼方氏,这次却打着鬼方氏的旗号来给我送贺礼,还说不是给我撑场子?” “哈哈!我这是给我朋友应有的排场,怎么样?这排场够大吧?” 鬼方游特意穿上大黑斗篷戴上铁面具,带了好几个黑斗篷面具人,给她抬了一大箱子生辰贺礼,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鬼方氏和防风氏的关系不错。 意映用灵力拍了鬼方游的肩膀一巴掌,笑道:“不错不错,好兄弟!够意思!” “哎呦!你轻点!我可不是你家邶公子,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你的一巴掌。” “……” 提起防风邶,鬼方游忽然严肃了起来:“邶公子呢?” 意映神色有些黯然:“他今天不来了。” “今天是你的成人礼,他也不来么?”鬼方游有些惊讶。 意映说:“他有急事绊住了脚。” 什么急事能有老婆的生日重要?鬼方游觉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问:“这些年我一直都找不到他,他究竟去哪里了?” 意映冲他神秘一笑:“他呀,他去拯救世界了。” “……” 意映意识到了什么,问他:“你找他做什么?” 鬼方游说:“当年,我答应过他,帮他查一查他和鬼方氏的联系。我找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意映有些惊喜,也很好奇,“是什么线索?” 鬼方游有点遗憾:“关键的证据我拿不到,恐怕还需要他自己来。” 意映点点头:“我会尽快转告他。” “小姐,离戎氏的小姐差人送来了贺礼!”流霜又来叫她。 “马上就来。”意映说,“鬼方公子去尝尝我精心准备的盛宴吧?” 鬼方游笑着拒绝:“你知道的,鬼方氏不喜参加这样的聚会。” “我在随心堂摆了小宴席,只有我们几个相熟的朋友。”意映笑道。 鬼方游在这里相熟的朋友,其实不多,防风邶不回来,意映要在前厅待客,那自然,就只有意清了。 鬼方游果然急转了个弯:“啊,那我就去尝尝看吧。” 意映便让红绳带鬼方游去随心堂,她和流霜去见其他客人了。 世家公子小姐初初成人,往往都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和圈子,他们的成人礼,大多是父辈们的社交盛宴,前来道贺的宾客,也多是这个氏族的亲朋好友。 但意映的成人礼不太一样,冲着她本人来的,比冲着防风氏来的人只多不少。 防风峥看着这些来往的世家贵族颇为欣慰,看来防风氏的地位已经不经意间有所提升。 他回头看了看小妹,深知这一切,小妹一手带出来的神兵骑功不可没。 意映如今毕竟也是要搞事业的,她成长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知道注意形象了。 作为主角,她打扮得端方大气,言行举止从容,进退有度,努力在人前扮演着一个大家闺秀,刷足了好感。 好不容易要坚持到宴会快结束,意映脸都要笑僵了,想着马上就要送走这些人,可以回房休息了,意映稍稍松了一口气。 流霜和意映说,九味火锅、神兵骑和神不知也送来了贺礼,都抬进了意映的仓库。 意映笑:“神不知的贺礼就是你送的吧?” 流霜也笑:“不是,我的贺礼已经放到你的房间了。神不知的贺礼,是那些小妖怪们送来的,每一个妖怪都送了呢!” 意映震惊:“每个人都送了?!那得多少?” 流霜说:“可不是嘛!你的库房都要放不下了!该扩建了!小灰把那些贺礼带回来,都要累死了!” 意映又问:“怎么?你心疼了?” 流霜傲娇扭头否认:“我心疼他干什么?” 意映笑而不语。 流霜说:“对了,有一个妇人不请自来,没有请柬,听姓氏也不是贵族,像是来打秋风的。” 意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了一位打扮素淡典雅的妇人,她不认识,这妇人和周边的人也不认识,也不攀谈,只是认真吃饭,似乎察觉到她看过来,也回头看她,和她对视一眼,淡淡一笑。 意映游历大荒时她常常见到这样性情古怪的奇人,有许多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没准就能促成什么机缘。 她没有察觉到敌意,不甚在意道:“不是来找事的就行,若只是来吃饭的,便由她去吧,咱们不差她这一顿饭。” 流霜说:“小姐放心,神兵骑和神不知的人都在,不怕她闹事。” “嗯。” 意映正要回房去放松片刻,忽然听那边的几位公子们提到了神农义军。 “听闻最近轩辕和神农残军又打了一场硬仗,伤亡惨重。” “是啊,他们这一仗没白打,虽然死了不少人,可他们差点就全歼了叛军。” “可不是么?叛军在清水镇盘踞了这么多年,轩辕都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可见是下了血本。” “是嘛?那他们一鼓作气继续打,说不定就把残军剿灭干净了。” 意映直听得心惊肉跳。 第145章 强闯军营 意映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天旋地转了起来,脑瓜子嗡嗡直响。 她很快稳住了心神。 没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他若是这么容易出事,义军若是这么容易被全歼,又怎么可能苦苦支撑得住上百年! 可她实在是担心。 她和大哥借口说喝多了有些头晕,再不回去歇着,怕是又要发酒疯了,大哥一惊,立刻让她回去休息。 她向诸位宾客道了失礼,谎称不胜酒力身体不适,返回了折柳苑。 她和流霜红绳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防风谷,骑着飞毛腿匆匆赶回清水镇。 她心神不宁,双手有些颤抖,不停催促飞毛腿快一些,再快一些。她心急如焚,只想快点见到相柳,确认他的情况。 怪不得他赶不回来,原来他竟然是打了一场恶战。 他们说义军差点被全歼,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是不是受了重伤。 她出发前就已放出了传音鸟,问他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但是一路都没有收到回音。 意映更是着急。 她赶回清水镇,依然没有回音,她决定冒险去军营探探情况。 今夜无月,夜黑风高,深山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小红的指引下,循着相柳的气息,她摸索到了军营的大致位置。 距离军营越近,陷阱机关也就越多,她平复下心绪,仔细用灵力感知着陷阱的所在,小心翼翼避开每一处。 已经能看到一些灯火,军营近在眼前,时不时有士兵来回跑动,气氛很是焦灼。 意映闭目仔细用灵力查探,应该还有最后一处陷阱了,她小心探去,打算等过了这个陷阱,把小红平安送进去,让她去打探爹爹的消息,自己就在外面藏起来等她。 黑暗中,不知从何处忽的飞来一颗石子,击中了她面前的这片陷阱。 意映反应极快,立即放小红飞身向石子飞出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眼前的陷阱塌陷,地下深埋的长矛刺出,树林里四面八方飞出数十支羽箭,意映急忙灵力化刃,一边格挡一边闪身躲避,好险,还好她反应得够快,只是肩头浅浅擦伤几处。 但是,这动静显然惊动了义军。 “奸细在那边!抓住他!” 她瞬息就被层层围住,士兵们对着她举起长矛,严阵以待。 这些士兵看起来都是普通人族,几乎都已经受伤了,身上无不缠着层层绷带,却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气势颇为唬人。 意映不想伤害他的同袍,收了灵力束手就擒,脑子在飞速旋转着。 “我不是奸细。”意映指着方才石子飞出的方向,“你们要抓的奸细,恐怕往那边去了。” 她指的方向自然是早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大树沙沙作响回应她。 “……” 好吧,眼下看来她的确可疑得很,她说的话根本没有说服力。 意映无奈叹了口气,只希望她能被抓到相柳那里去。 士兵们不敢大意,迅速将她用附着灵力的绳索绑了起来,送到了一个将军面前,说抓到了奸细。 唉,不是相柳。 这可难办了。 也不知道这个将军和相柳的关系如何,是敬服他的那一波,还是不服他的那一波。 意映不知道这位将军是谁,她除了相柳,谁也不认识。 但她知道他的军中有奸细,她除了相柳,谁也不相信。 不知是她这个“奸细”级别不够,不足以送到相柳面前,还是他另有要事,不在军中?抑或是他们现在不信任他?所以不让他审问奸细? 意映没有贸然提出要见相柳,她担心如今军中怀疑他、不服他的人尚有很多,自己这样一个可疑人物,一来就要见他,定然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方才已经趁乱让小红溜走,去顺着那石子飞出的方向寻去,但愿小红能抓到真正的奸细。 眼下,她决定随机应变。 面前的将军生得身材魁梧,豹头环眼,面相很凶。 他见这个被抓到的奸细竟然是个女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他愣了愣,厉声盘问她:“说,你是什么人?” 意映并不畏惧,真正厉害的人应该是相柳那样的,不怒自威,淡定自若地威慑别人,越是声色俱厉,越是虚张声势。 意映想了想,觉得他们军中应该也没有比相柳更聪明厉害的人物了,想来这个人也应该比相柳好糊弄一些。 但意映并不打算撒谎。 她喜欢虚虚实实半真半假地说真话。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样才比较好蒙混过关。 意映说:“我叫阿九,就住在清水镇,听说你们打了一场恶仗,实在不放心,就来看看。” “我们打仗,你为啥不放心?和你有啥关系?” “军中……有我朋友的心上人。”相柳的身份敏感,她决定先不提相柳,借用雪娘的故事,正好替雪娘寻一寻她的情郎。 “你的朋友?是谁?她的心上人又是谁?”军官眉头一挑,这仗都打得火烧屁股了,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居然还有人有功夫出去撩骚小娘子? 她朋友?既是别人的心上人,和她有甚关系?她朋友为啥不亲自来寻? 怕不是眼前这女人“无中生友”,自己来寻心上人的吧? 看起来这女人长得还颇有姿色,却不知是哪个将士撩骚来的小媳妇? 一想到这女人本事还不小,竟然能悄无声息地闯过层层陷阱,潜到军营门口,他就觉得这个女人身份不简单。 什么小媳妇? 定是哪个憨批中了美人计,引来的敌军奸细! 他正要发作,又考虑到她万一说的是实情,这次仗打得那么惨,死了那么多兄弟,说不定她或者她那个朋友,已经是某个兄弟的遗孀了…… 这位将军便留了几分情面,决定先听她把话说完。 “说来听听,你那朋友的心上人,是谁?” “他叫三郎。” “可有姓氏?” “没有。” 若是没有姓氏,那定是位出身低微的底层士兵。 “去查。”身边有士兵退下,他继续追问她,“他们是如何相识,如实道来。” 意映就把雪娘的故事和他讲了一遍,直讲到三郎送来了绝交信,那将军原本还将信将疑,此刻却更信了几分。 待讲到雪娘来清水镇寻他,这将军还忍不住伸长了脑袋问道:“那她寻到了吗?” 意映点点头,又摇摇头。 “……”将军一拍桌子,怒道,“你逗我呢?” 意映垂下眼眸:“有时她曾感觉到他就在不远处,可是她却从来没见过他。” 将军沉默了。 她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若她的情郎,抑或是她口中那个朋友的心上人,真的是他神农义军的战士,那还真的有可能会这样,只是远远看着却不上前相认。 私会外人是违反军规的。 因为他私会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会给整个军队带来灭顶之灾。 也因为他的每次私会都可能被敌人的眼线发现,从而威胁到他在意的人。 饶是这个莽汉不懂爱情,此刻也有些为这位战士的爱情心酸了。 将军问:“你说的,是你的朋友,还是你自己?” 意映顿了顿:“当然是我的朋友。” “她为何不自己来寻人?却要你一个外人来寻?” 意映叹了口气:“她是妖族。怕你们对妖族有诸多偏见,不敢前来。” 将军愣了愣,许是想到了军中对九头妖的诸多偏见,顿时无话可说。 他又问她是如何寻到的军营位置。 意映适时说出了小红。 “他们曾共同养过一只妖兽,我带那妖兽寻着他的气味找到了附近。我见这附近陷阱密布,想着定然是离军营重地不远了,便跟着陷阱找了过来。” “你竟能识出这陷阱?”这将军意外极了,这可是那九头妖亲自设计的陷阱。 “恰好学过,歪打正着了不是?”她家九头妖亲自教过她识别陷阱呢。 “你带来那妖兽呢?” “方才有人从树林里射出了暗器,触发了陷阱机关,把你们的士兵引到了我这里。” “我想,那人应该才是你们要找的奸细。我当时觉得那人可疑,就放那妖兽去追他了。” 将军一听有可能放走了真正的奸细,立即起身急道:“他往哪里去了?” “营地西南方向。” 将军和他的亲随交换眼色,觉得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却也有可能是捏造了一个奸细出来,是故意引诱他们的陷阱。 将军正在纠结要不要再冒险派人出去看看。 他的手下却带回来了查到的结果:“禀告将军,属下查问了所有将领,他们回禀,没有名叫三郎的将士。” “?”意映大吃一惊。 “你果然在耍我。”真心实意为她的故事感到难过的将军如遭雷击。 我真情实感嗑的cp,我差点就信了!居然并不存在! 这女人果然是奸细,满口谎话,蛊惑人心。 想到这次惨败,就是奸细作祟,害得义军伤亡惨重,他怒从心头起。 “来人,鞭笞!” “等等!” 第146章 可敢信我 “来人!鞭笞!” “等等!”意映冷静地喝断他,这将军竟是被她的气势震慑了一瞬。 意映说:“将军莫急,我此来的确有两个目的,寻找三郎,只是其一。” “呵?你这是要不打自招了?”将军冷笑一声,不想再看她耍花招,“晚了,鞭笞!” 士兵们闻令而动,迅速拿来了鞭子。 意映倒是毫不畏惧,也不管他想不想听,自顾自地说:“大人,可知道神不知?” 意映觉得还未准备充分,她原本不想拿出神不知的身份。 但今日事急从权,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将她的计划提出来。 反正,她也已有了七八成把握。 “神不知?”将军愣了愣,觉得有点耳熟,好像是传的挺邪乎的一个什么组织? 可他整日一门心思忙着打仗,对大荒的形势并不怎么关心,他一时想不起来神不知究竟是什么。 他杵了杵身边的随从低声问:“是什么来着?” 随从连忙提醒他:“就是那个妖族的消息组织。” “哦。”他想起来了。 他们家共工大人还曾经要把九头妖赶到那里去,还说凭他的本事去那里定能过得风生水起。 谁知这家伙竟然还不肯走。 神不知竟然还找上门来了?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要搞什么幺蛾子? “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是神不知的人。” 将军嗤笑:“那你方才怎么不说?” “方才信不过你。” “……”将军无语道,“你方才还说住在清水镇,神不知可没有把手伸到清水镇来。” “那是以前,你怎么知道?我们永远不会把手伸到这里来?” 将军顿了顿,觉得有些道理,他又问:“你说你是你就是了?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意映轻笑一声,用灵力召唤出一个银白色的令牌让他看。 是一个冰晶做的令牌,令牌是六边形的,也就意映的手掌心那么大,上面刻着一枚精致的雪花,纯净无瑕,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传说神不知主人的令牌,就叫做冰雪令。 意映被绑着双手,冰雪令就凭空浮在她的身边,缓缓向这名将军飘去。 不过她还不想把神不知的主人究竟是谁公之于众。 意映说:“这是我家主人的随身令牌。” 随从挡在了将军面前,拿过令牌,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不见有什么异样,又递给将军验看。 将军和随从大眼瞪小眼,他们都听说过冰雪令,看着倒是挺好看的,但谁也不知道如何验看真假。 将军轻咳一声,说:“呵,你做一个假牌子,糊弄谁呢?” 意映冷笑:“假的?你做一个给我看看?” 意映灵力一动,那令牌被他握着的地方,忽然变出了一对虚空透明的獠牙咬了他一口,恨不得把他手指头都咬掉了,疼得他把令牌丢了出去,那令牌却又恢复了常态,乖乖地回到了意映怀里,自己把自己放好了。 传说真正的冰雪令极有灵性,这令牌若是落在了外人手中,会冒出各种离奇诡异的事情,谁也动用不了这块牌子。 意映仍在笑:“信了吗?” 那将军气急败坏拍桌大喝:“我不信!” 他的手更疼了,他把手放在桌下悄悄揉捏:“谁不知道神不知里都是些妖怪,你一个神族混在里面,还能有你家主人的令牌,谁信?” 意映轻嗤:“神农义军是神族的军队,不是也有一个妖族混入其中,地位仅次于你们共工大将军么?” “你!”将军气得又拍了桌子一下,却又无法反驳,他揉了揉眉心,问,“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请将军屏退左右。” “呵?我凭什么听你的?” “听闻如今义军中有许多奸细,事关义军前途命运,大人若是不怕人泄露出去,那我可就直接说了。”意映颇为无所谓地样子。 “……”将军变了变脸色,犹豫片刻,只留下一个亲随,屏退了其余人等,说:“你说吧?” “我家主人打算在清水镇建立一个据点,义军是离清水镇最近的势力,因此,我们打算和你们合作。” “合作?和我们合作,”这位将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嗤笑起来,“谁不知道我们朝不保夕,自身难保,和我们合作,你们从我们身上,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就是我们主人,和你们共工大人要谈的事了。” 这将军恍然大悟:“呵!终于亮出你的目的了?你是冲着共工大人来的!我看,你们神不知是和轩辕勾结起来,前来刺杀我们共工大人的!” “呵,轩辕?”意映嗤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我家主人,看不上他们。” 在外面把九头妖污蔑成狡诈诡异的大魔头,他们自己还不是靠着阴谋诡计上位的?一个个的,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亲骨肉,把自己的爱人都算计在内。 一群伪君子。 在这装什么清高呢? “?”将军看到她眼中的不屑不像是装的,莫名觉得对她没那么排斥了。 “怎么?你家主人和轩辕有仇?” “有大仇。”那可是杀夫之仇。她只要想到九头妖万箭穿心的画面,就觉得心口绞痛。 “多大的仇?”原来如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有着共同的仇人,这将军觉得这女人看着又更顺眼了几分。 “我为何要告诉你?” “……”就是这张嘴他怼不过,和那九头妖一样讨厌!他看她又不太顺眼了几分。 意映见她就要说服这个人了,说:“你们可以封住我的全部灵力,这样,还不敢让我见你们共工大人么?” “我们共工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合作大事,当然要和能做主的人来谈。” “你在神不知能做主?” “当然,不然这令牌你以为谁都能拿?” 将军沉思,陷入纠结。 “我家主人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义军中的人,若是连这点胆识和魄力都没有,前途堪忧啊!” “你大胆!” “我胆子不大,也不敢来啊!” “你!” “罢了,义军如今几乎陷入绝境,轻易不敢冒险,可以理解。不见共工大人,至少,也得是你们的军师大人。” 将军挑眉:“你还敢见他?他的手段,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意映满不在乎地笑:“我听说,他有九个脑袋,应该比你更擅长判断真假。” “……” “我是妖精堆里的神族,他是混在神族里面的妖族,说不定,我们真能谈得来呢?” “……” “怎么?连他你也不敢让我见么?”意映挑眉,精准拿捏,语带轻嘲,“你肯定不是怕我刺杀他。” “让我猜猜,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他?” 早有传闻军中不信任相柳的人很多,意映倒要看看,这种很可能决定义军前途未来走向的大事,他们真的敢放心地交给九头妖来处理么? 他们的态度决定了意映的态度。 他们若是真心实意地把相柳当自己人,意映才会真心实意地把他们当做自己人。 她果然戳中了这位将军心中的雷点。 这将军又被她气得暴跳如雷:“你放屁!我们军中之事,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这位将军不说话了,神色很不好看。 意映心中忽然一紧,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莫非,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意映的身子紧张得有些颤抖。 这时,忽听帐外的士兵朗声行礼道:“军师大人!” “嗯。”他的声音响起,琅琅如碎冰撞玉。 意映的心骤然一松,长舒了一口气,心口的大石头落了地。 他来了。 他没事! 这位将军霍地站了起来,竟是比意映还要激动几分,他急切地向营帐门口走了几步,见相柳进来,又硬生生止了脚步,硬邦邦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嗯。”相柳在回答他,眼睛却一进来就在看她。 意映回头,看他虽然风尘仆仆,但不像有事的样子,松了口气。 见她虽然被绑着狼狈了些,但好端端的没被动刑,相柳也松了口气。 相柳轻咳一声,恢复了冷静,对这个将军说:“听说句龙将军抓到了个奸细?” 原来他叫句龙。 句龙将军轻哼:“相柳将军人不在,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相柳点头:“交给我吧。” 句龙顿了顿:“你?你刚回来就跟我抢功!” “抢功?敢问将军审出什么结论了?何功之有?” “你!”句龙将军颇有些丧气,烦躁地挥了挥手,“带走吧带走吧!给你审!” 末了还气急败坏地补了一句:“我就说抓奸细这活不适合我!就该让我去打这场仗!” 相柳挑眉轻笑,回过头颇为欠揍地怼他:“论打仗,你也不如我。” “你放屁!”句龙在他身后暴跳如雷。 意映在一旁憋笑。 她看出来了,虽然他们针锋相对,但彼此之间的相惜之情还是有的。 此前她也试探了出来,这叫句龙的将军对九头妖看起来虽有不服,但却不容别人质疑相柳的地位。 意映彻底放下了心,是友军。 意映和相柳相视一笑。 几名士兵进来要押送意映,被相柳抬手屏退,还冠冕堂皇地说:“此女灵力高深,我亲自押送。” 意映:“……” 相柳说罢抬手扼住了她的后脖颈,带她出了营帐。 第147章 小吵怡情 相柳扼着她命运的后脖颈,来到自己的营帐前,两名守卫的士兵对他抱拳行礼道:“军师大人。” “嗯。”相柳微微点头回应。 士兵掀开营帐,请军师大人进去。 他们的军师大人放下手,对反绑着的意映说:“请吧。” 只见她笑吟吟地进去了。 军师大人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去。 两名士兵看得有些疑惑,放下了帐帘。 “什么情况?那女人不是奸细么?” “是啊,军师大人亲自押回来的,定然是死定了。”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果然是个厉害的奸细,要军师大人亲自审的。” “不知军师大人会用上什么手段?” 两个士兵不约而同附耳上去,什么也听不到。 “……” “算了算了,好好站岗。” “嗯!军师大人抓到我们开小差,又要挨骂了。” 两人恢复了一本正经站岗的样子。 他们一进来,相柳就立即拉起一个结界,防止外人窥探。 相柳手一挥,松开了捆绑着她的绳索,意映嗔怪着抱住他:“你吓死我了!” “你也吓死我了。”相柳轻抚她的后背,“这个时候被当做奸细抓进来,我还以为你至少已经挨了二十鞭子。” “我是谁呀!”意映得意地笑,“谁能轻易欺负得了我?” “不愧是我的夫人。”相柳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那是!”意映抱着他撒娇。 他看见了她肩膀上有伤口,皱眉问道:“是外面的陷阱机关伤的?” 意映点点头:“嗯。” 她太过担心他的安危,压根不记得自己刚刚还受了伤。 他拉着她坐在床榻,要解下她的衣服给她上药包扎。 意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拉着自己的衣襟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我回去自己上药就好了。” 相柳蹙眉:“伤在肩头,你自己怎么上药?” “……”意映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相柳眉头微扬,故意逗她。 “……” 意映红着脸捶他,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又要去解她的外衣。 她缩回手忙道:“我自己来。” 之前被他看到时都是在她不清醒的状态下,她现在很清醒,也就很是不好意思。 她转过身背着他,褪去自己的外衣,又慢慢解开里衣,掀开领口,露出肩头的伤。 她的肌肤光滑莹润,只有那两道血红的伤口翻开了皮肉,刺目得很。 他用灵力轻轻洗净她肩上的伤。 她又痛又痒,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口中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相柳心疼又自责,皱紧了眉头,一声不吭地给她涂药包扎。 他明白,她之所以会出现在清水镇,就是因为他在这里。 她可以去找他,但她从不去找他,就是不想给他徒惹麻烦。 他一直不来见她,也是怕给她惹来麻烦。可他却也一直舍不得赶她走,想着没事时能远远看看她,以陌生人的样子能跟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没想到,如今还是牵连她步入了危险。 今晚他没能赶上她的成人礼,她又没有收到他的及时回复,她担心他受了重伤出了大事,这才不管不顾的闯来一探究竟。 那时他还在突围的战场上,他这场仗打得很凶,团团根本无法靠近,在战场附近着急地打转转。 为了大部队的安危,他们决定断尾求生,他这支队伍负责诱敌吸引火力,伤亡很重。 他好不容易才带着最后一股残军突出重围杀出来。 他这才得到团团的消息,猜到她得不到回应一定会来军营找他,急急地赶过来,就听说抓到了一个奸细,是个女子,他一听就知道是她,当时都要急死了。 好在她随机应变,应付过去句龙的盘问,没有受刑。 没想到军帐前的陷阱机关竟伤到了她。 他们军中的重重机关陷阱,都是他精心设计出来的,曾经也防住了不少敌人,困住了不少奸细,如今却伤了她。 他的心揪着,好像有千百般滋味在心头,冲得他心烦意乱。 意映微微侧头问他:“是你做的机关吧?” 相柳点头:“嗯。” “我就知道,这么厉害的机关,肯定是你做的!” 她竟然还有心思夸他,她一点都不怪他么? 相柳很快给她处理好了伤,从背后给她拉起了衣服,遮住她白皙的肩。 意映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和他说:“我本来只是想悄悄来打探下情况,确定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没想惊动任何人的。” “我知道。”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思。 “幸亏你教的好,我一眼就看出哪里有陷阱。” “眼看着我就要闯过那片陷阱了,谁知道……呀!”意映猛地站起身子,急急地对他说,“那个奸细!” 相柳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坐下,从她怀中摸出她随身带着的药,一瓶一瓶喂给她吃了,不紧不慢地说:“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抓了。” 意映一愣,赞叹道:“这么快?相柳大人动作果然迅速。” “幸亏你放出了小红去追他,小红用毒放倒了那个奸细,我回来时遇上了小红,我就派人跟着她去抓了。” “那我是不是立了大功?” 相柳轻笑点头:“的确,省了我好大的功夫。” “那按你们的军法,该如何奖赏?” “定当重赏,军中的奖赏要待我请示过义父。夫君的奖赏,这样够吗?”相柳说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去你的!”意映轻笑着一把推开他,又抓过了他的手腕,“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受伤了。”相柳的语气有些委屈巴巴地卖可怜。 蛇蛇还会撒娇了。 他受了内伤,外表看不太出来,可内里确实伤得不轻,意映无奈叹息:“我给你的药呢?” “我一直随身带着。”相柳却不去拿,而是张开了双臂。 意映会意,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从他怀里摸出几瓶药,止痛的,止血的,加速愈合的,一瓶一瓶喂他吃了。 “你快疗伤吧,我给你护法。” “不用,义父会给我护法,你快回家去吧。” 意映摇摇头:“我不走。” 相柳却自顾自地给她安排好了:“等你养好了伤,我就送你回防风谷。” 意映愣了愣,不由得气恼起来:“好哇,你不但要赶我离开军营,还要赶我离开清水镇?” 相柳的语气不容置喙:“这里局势复杂,你留在这里太危险。” 意映的态度也很强硬:“我不走,我不但不走,我还要和你们合作。我方才已经和句龙提出来了,我要见你们共工大人。” 相柳愣住,随即有些急道:“胡闹!” 意映也很急:“我没有胡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相柳耐心地哄她:“听话,你乖乖回家,等义军站稳了脚跟,我就会回家。” 意映才不上他的当,到什么地步才算站稳脚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休想诓我!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来。不但我要来,我还要带着神不知一起来!” “不行!” “为何不行?” “神不知是你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里面的小妖怪也和义军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把你和他们拖下水。” “义军也和你没有关系。” “共工是我义父。” “你还是我夫君呢!” “……”相柳顿时哑口无言了。 “你的义父在这里,所以你来了。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你和我都在这里,所以他们也要来。” 她理直气壮:“你要留在这里,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不拦着你。来到这里,也是我的选择,你也要尊重我,你没有权力拦着我!” 相柳摇摇头,态度没有任何松动:“别的事我都听你的,但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意映的态度也很坚决:“我不要!我就是不走!我打定主意的事,谁也别想阻拦我,就算是你,也不行!” “听话!” 意映站起来,气呼呼地和他说:“我不听!你别想着送我走,你送我走多少次,我就再回来多少次!” “你!”她怎么这么倔呢!相柳要被她气死了,却又拿她没办法。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赶我走!” 她竟还敢以死相逼了?! 相柳也气呼呼地站起来,指着她半天,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是十分恼火地憋出了一句:“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意映打开他的手:“明明是你在气我!” 意映也是气恼委屈到了顶点,说出的话也就不管不顾了:“你现在有了义父,就把我抛在了脑后!你如今眼里只有义军,根本没有我了!” 相柳震惊极了,她怎么会这样想他! 他扳过她的脖子,有些委屈又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胡说什么!你明知道我不是!” “我不知道!”意映撅起嘴巴,眼睛红红看着他。 相柳被她惹得九个脑袋的火气都没地方撒,看着她嫣红的唇,忽然觉得找到了发泄点。 他一把搂过她,俯身吻上她的唇啃咬起来。 “?” 她愣怔片刻,条件反射就要回吻,又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决不妥协!嘤!” 相柳还没有发泄完,他气呼呼地搂过她的脖子,张口露出獠牙咬了上去,大力吮吸起来。 “?” 第148章 大吵伤身 相柳气呼呼地揽过她的脖子,张口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獠牙,一口咬了下去,大力吮吸起来。 “?”意映懵了。 “!”相柳也懵了。 这一口下去,就给蛇蛇好吃懵了,他的妖瞳闪现了一瞬,又急忙松了口,惊疑不定地问:“你的血……” 意映反应过来什么,唇角轻轻勾起,说:“还没告诉你,神不知寻来了一套特殊的功法。” “用这个功法练功,我不用再放血做药了,我可以直接把我的灵血和灵力融合淬炼,在我体内淬炼成对你有用的药。” “你!”相柳惊呆了。 “我刚刚吃过药,我的灵血恰好药效正强,正好给你疗伤用。” 意映却有些得意,还在和他兴高采烈地炫耀:“我每天都在练这套功法,已经很久了。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效果了?” 相柳震惊地声音都有些发抖:“你……你……你竟然把你自己炼成了药?” 意映像是故意在气他一般,还挑了挑眉,扬起恶劣的笑,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他连她放血做药都觉得心疼,担心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隐患,她竟然还敢拿她自己的身子胡乱去炼药! “你!你!”她一次又一次不和他商量,先斩后奏,让他抓狂极了。 相柳又急又气,对她的口气也越来越凶:“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你也敢胡乱去练!” 意映听了也很气:“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是神不知从药王那里寻来的,我也问过许多医道高人,这是正经的功法,只是知道的人少,才没有人练,对我没有害处的!” 相柳一听,更气了:“你问过许多人,就是不问我!” 意映却理直气壮地说:“我问你,你会同意我做嘛!” 好家伙,这是明知故犯! 相柳有些气急败坏:“你明知我不会同意,你还偏要做,你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她明白相柳是在担心她,可他的态度好凶好凶,意映听了很生气!很委屈! 她的大眼睛忍不住泛上了点点泪光,她无可奈何地埋怨他:“谁让你的体质这般特殊,又天天都在刀尖上舔血!你让我怎么能放心?” 相柳见她似是要哭了,语气不自觉地柔缓下来,他也很无奈:“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受伤,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伤到我。” 意映都要气笑了:“是,你没有那么容易受伤,没有什么人能轻易伤到你。” “所以,军中那些最难打的硬仗,最难啃的硬骨头,你都要冲在最前面!”她戳着他的心口说,她越想越觉得心痛。 “这次这场仗就是这样,是不是!”意映显然已经猜到了一切,她越说眼睛越红。 “我说你的眼里只有义军没有我了,你还不承认!你冲在最前面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起来,还有我在家里替你担惊受怕,生怕你会受伤,生怕你会出事!”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意映死死憋着眼泪,但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让相柳心疼极了。 她的话一句又一句冲击着他的心窝,让他无比动容,又无比难过。 他猛地将她拥在怀中,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 两个人沉默相拥,默默无言,又好像已经说过了千言万语。 他终是柔声开口:“是我不好,我的错。你不要难过。” 他一哄她,意映就再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颗一颗落在他的心头。 她抬起头看着他,委屈巴巴地控诉他的错处:“你还凶我!你还要跟我吵架!你还要赶我走!” 相柳连忙擦掉她的泪:“你别哭。” 相柳叹了口气,温声哄道:“我不是在凶你,我只是……只是……” “我太害怕你会被我牵连……” 相柳摩挲着她的面颊,轻声叹息:“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意映已经止住了哭泣,对他说:“我能顾得好我自己,你也不要太小瞧我。” 他吻了吻她脸颊未干的泪珠:“不是小瞧你,是关心则乱。” “是我忘了,小妹已经长大了,本事大得很。” 意映推开他,咄咄逼人地戳他的胸口:“你又叫我‘小妹’!” 相柳反握住她的手,眉头一挑,俯身凑在她的耳边轻笑着逗她:“许久没听到你唤我‘哥哥’了,叫一声听听?” “滚!”意映破涕为笑,揍了他胸口一拳。 他似乎被她捶到了伤处,眉头一皱,轻抚着胸口轻嘶一声。 意映果然慌了神:“你没事吧?我弄疼你了嘛!” 相柳眉头紧皱,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疼……” “哪里疼了?快,再吃点止疼药!”意映慌忙去他的怀里翻药。 他却一把搂住她,长叹一声,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心疼……” “……”意映顿住。 竟敢拿她的担心吓唬她了! 她哼了一声,推了他一把,又不想理他了。 “你这样做,我心里很难受。”相柳却把她抱得更紧。 意映问:“哪样做?你是说,我练这套功法?把自己炼成药?” “嗯。”相柳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 意映长叹:“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可我不是别人。” 意映从他怀里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我自己的夫君,我不好好疼着,难道要给别人疼嘛?” 相柳:“……” “明知道自己的灵力和灵血对你有用,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不去管?” “其实这样挺好的,我不用再去割手腕放血了,你不知道,割手腕可疼了!” 相柳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炯炯,里面的柔情似是要溢出来了。 “而且……”意映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声嗫嚅,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很喜欢你吸我脖子的感觉……” “?”相柳歪了歪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意映垂下头,不好意思看他了。 她摸了摸刚刚被他咬过的地方:“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反正……我觉得……挺舒服的……” “……” 相柳歪头看着她仔细琢磨,觉得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又见她低着脑袋不敢看他,双颊绯红,声音也极为小声,相柳恍然大悟。 懂了,夫人很喜欢他吸她的脖子。 想必那会让她极为快乐。 正好,他也喜欢吸她。 那也会让他极为快乐。 此前他还怕她不喜欢自己这种属于妖兽的本能习性,还一直收敛着呢。 早知道就不收敛了。 看来以后他可以多吸吸她的脖子。 他的唇角压不住地想要上扬。 “夫人是说——这样嘛?” 相柳又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凉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痒得她又打了个激灵,身子绷得紧紧的,肩膀耸得高高的。 她忍不住想逃,又舍不得逃。 他紧紧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逃。 他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共沉沦”。 蹭一蹭,舔一舔,咬一咬,吸一吸。 “嘤!” 第149章 妖孽军师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纯粹以享受的心态吸取她的血。 妖族本就天性嗜血,她又认真炼化了灵力进去,此刻又满怀爱意,心甘情愿地任他吸取,相柳只觉得一口下去,吃到了香甜可口又灵气充沛的极致美味。 真让人着迷! 他将她拥得更紧,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脑,一手轻轻揉着她的后腰。 意映轻轻嘤咛,相柳重重喘息。 他忍不住想要吃更多。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他没忘记她也刚刚受了伤。 也没忘记,他们还在军营里,外面许多将士还在等着他“审奸细”。 他恋恋不舍地松口,吻了吻咬过的地方,咬痕便成了红红吻痕。 “怎么不吃了?你伤得不轻,再多吃点。”意映说着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又把她诱人的颈窝露了出来。 相柳无奈,深吸了一口气,吞了吞口水,又掩住了她的衣领:“夫人真把自己当成药了?” 他摸了摸她的脸:“你方才已经喂我吃过了药,足够这次疗伤了。” “哦。” “你送我的药还有很多,够我吃许多年了,不至于要吃你。”说着相柳凑上她的耳畔吹气,“我要吃你,只有一个原因。” “?” 意映痒得缩了缩脖子躲远了些,看着他沉沉的眸光邪邪的笑,突然顿悟了什么,顿时小脸通黄,她推着他的胸膛:“你走开!” 相柳轻笑着牵起她的手站起身:“走吧。” “你还是要送我走?”意映急了,想挣开他的手,她自然是挣脱不动,“你放开我!我不走!” 她这是被他弄得都有心理阴影了? 相柳无奈地解释:“带你去见我义父。” “啊?”意映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 . ??) 这么突然的嘛? “你不是要见他嘛?” 意映忽然有种要见家长的局促:“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准备见面礼,我这一身衣服也搞脏了。” 相柳愣了愣,忍不住失笑,敲了敲她的脑门:“想什么呢?我现在是带神不知的主人去见他,不是带我的夫人见父亲。” “我……我知道啊!”意映反应过来,小脸刷得又红了,“神不知的主人,也……也是要注意形象的!” 相柳手中灵光一闪,白色的水光绕过她的衣裙,转眼间就把她的衣裙清洗干净了。 他这才看出来,原来她这套衣裙是这般精美雅致。 他仔细看了看她,扶正了她的发簪,帮她理好了有些凌乱的碎发,问:“是生辰礼上穿的?” 意映点点头,这身衣服她本来就是精心准备穿给他看的,只可惜他没有来。 没关系,但他依然看到了。 她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衣带翩跹翻飞,就好似一只清雅脱俗的蝴蝶,振翅欲飞。 她扬起笑颜问他:“好看嘛?” “甚美。” 相柳看着他的蝴蝶微微失神,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却只是指尖碰到了她的衣摆,恍若她绚丽的翅膀擦着他的指尖滑过,转眼就要飞走了。 他垂下眼睫,忽又有些懊恼地顿住了手:“可惜我错过了。” 意映迎着他伸出手,握住了他正要缩回的手。 “没关系,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意映巧笑嫣然:“等你有空了,再专门陪我过一次生辰就是了!” “嗯!”相柳郑重点头答应,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就要走出营帐,忽然想起有什么不对。 不对,在外面那些将士们眼里,他是在审问她这个奸细呢! 他怎么能就这样牵着她出去? 现在还不是暴露她的时候。 也不是小儿女去见家长的。 他又清醒了过来。 他松了手,意映也明白现在不是官宣的时候,也乖乖缩回了手。 可似乎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两个人只要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气氛就会变得莫名的暧昧。 意映清了清嗓子,说:“对了,我和那个叫句龙的将军说了我想和你们合作的事,也说了我想见你义父,不知他在你军中是何地位,是不是已经转告了共工大人。” 相柳点点头:“他肯定说了。他就是义父大人的亲生儿子。” “?!” 意映有些意外,原书从未提起过,她还以为共工大人没有亲儿子呢,所以才会把相柳认作义子,当做亲儿子一般培养信任。 她想了想,又觉得原书本来就不是相柳视角,对义军本就笔墨甚少,就连共工都从未出场过,何况是他儿子呢? 可对于相柳来说,这义军中的每一个同袍,都是活生生存在过的生死之交。 “你还同他说过什么?”相柳问她。 “还有三郎。” 他们互相交换过信息,相柳就带意映去见了义父共工。 此时天光已将破晓,但不出相柳所料,共工还没有休息,那位句龙将军此刻也正在共工的帐中来回踱步。 “拜见义父。”相柳施礼道。 共工急切地迎上来问他:“怎么样?你可有受伤?” 句龙见他来了,也急忙走过来,待看到意映,又惊讶道:“你真的把她带过来了?” 相柳不理他,径直对义父介绍意映:“义父,她就是神不知的主人,念九姑娘。” 意映向共工行了一礼:“共工大人。” 意映见到共工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共工会和他儿子句龙一样凶巴巴的,谁成想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看起来,竟还有些憨态可掬。 共工看到意映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神不知的主人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孩。 共工狐疑地看了一眼相柳,又冲意映点了点头,笑问:“你就是神不知的主人?” “正是。” “念九?” “正是。”意映乖巧地回答。 共工咂摸着她的这个名字,看看意映,又看看相柳。 句龙疑惑不已,问:“你方才还说,你是你家主人派来的,现在,你又成了你家主人?” “正是。”意映又对句龙笑眯眯地说。 “……” 她现在就会说“正是”两个字嘛? 她方才伶牙俐齿怼天怼地的,哪里是这副乖巧的模样? 怎么他审她就那副拽样子,九头妖审完她就这么乖了? 定是因为这个妖孽比他长得招小姑娘喜欢! 他不信这个邪!句龙对共工说:“父亲,这女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她定是个骗子!” 相柳挑眉:“她只是对你不说实话。” “……” 意映笑眯眯地说:“我说实话你也不信啊?你相信我是神不知的主人嘛?” 句龙大声道:“我不信!” “你瞧?”意映撇撇嘴。 “……” “我就知道你不信,还不如说一个你比较容易相信的身份,免得你又不信,又要说我是奸细。” 像是在打他的脸,帐外有军士前来大声报告:“军师大人,那个奸细抓到了!” “……” 相柳说:“送到句龙将军营帐中吧,这次我不和你抢功。” “……” 意映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了拍胸口:“好险!差点替那奸细挨了一顿鞭子。” 句龙正要走,闻言又回来指着意映气不打一处来:“我要鞭笞你,还不是因为你杜撰的那个三郎……” 意映正色道:“三郎的事不是杜撰,我说的也是实话。” 句龙笃定道:“不可能!我方才又让人查过一遍,军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也许有。”相柳打断了句龙。 意映已经和他讲了雪娘和三郎的事,但相柳却作出了不同的判断:“据我了解,和她所说的三郎情况相近的士兵,有三个。” 句龙疑惑:“情况相近?” 相柳解释道:“他们都是和邻家的女子相好,投军之后,就断了联系。” 句龙糊涂了:“可是,军中根本没有叫三郎的,就连名字相近的都没有,一个都没有,哪里来的三个!” “他们的确不叫三郎。” 意映想了想,说:“他是离家出走出来的,也许他和雪娘相识时用了化名。也许是雪娘和我讲述时,为了保护他,用了化名。” 相柳点点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没有这个名字,不代表没有这个人。” 意映也点点头,她和她家相柳都有一大堆名字呢。 句龙将信将疑:“那你又是怎么找到他们三个的?” 相柳说:“从我的脑子里找到的。” 句龙:“?” “军中的每一名士兵,我都知道。”相柳淡淡地说。 “每一名?这军中可有上万名士兵啊!”句龙震惊了。 别说是句龙,意映也有些意外,只有共工似是见怪不怪。 相柳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了更好的用兵,也为了弄清每个人的底细,最大限度的排除奸细,我看过所有人的花名册,也去查过所有可疑之人。” 句龙张口结舌:“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查得过来?还能记得清楚?” 相柳笑了笑,看了意映一眼,说:“我的脑袋多,脑子也多,效率很高,记性自然也好得很。” 意映也对他笑,这还是她当年夸过他的话。 句龙:“……” 相柳又道:“你若不信,就去查查第六部、十三部和十五部的士兵名册。” 句龙愣住,第十三部、十五部是这次死战的主力军,第六部则是相柳带去诱敌的那一部军队,无不是伤亡惨重。 而相柳说的是让他去查名册,而非把人带过来问话,这说明,这三名战士很可能都已经战死了。 句龙沉默片刻,转身出去了。 相柳转头对意映说:“待查清三郎的真实身份,第一时间告诉你。” 意映点点头。 “哎呦!哪里来的毒蛇!”帐外传来句龙惊惶的怒吼。 “小红!”意映一惊,连忙去救她的崽。 第150章 一场豪赌 “哎呦!哪里来的毒蛇!”帐外传来句龙惊慌的怒吼,“看我不打死你!” “小红!”意映一惊,灵力一动,就把自家崽崽卷到了怀里来。 句龙:“……” 句龙眼看着那条蛇顺着风就飘进了营帐里,一脸懵逼地追进来,又见那蛇正缠在意映腰上冲他略略略。 意映无语道:“你又要冤枉好人?她可是帮你们抓住奸细的大功臣!你不能打她!” 句龙茫然地看了看相柳,相柳点点头默认了她的话。 句龙反应了好久才转过味来,震惊地问:“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妖兽?” 意映点头。 “?”句龙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烧坏了,“你不是说,那妖兽是雪娘和三郎养的?” 意映狡辩:“谁养的重要么?重要的是她帮你们抓到了奸细,是功臣。” 句龙要被她搞疯了:“你究竟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 意映笑而不语。 相柳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他。 共工无奈摇头:“好了,你快去查三郎吧。” 句龙有些混乱地走了。 打发走了句龙,共工请意映入座,相柳和她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士兵来给三人上了清茶。 共工笑道:“军中条件艰苦,只有这种粗茶,姑娘莫要嫌弃。” 意映笑看了相柳一眼,回答道:“茶的滋味不止在于茶本身,还在于饮茶人的心境。” 三人各自饮了口茶,又各自含笑放下,都觉得这茶的滋味还不错。 共工问:“听句龙说,姑娘想见我谈合作?” 意映点头。 共工看了看相柳,笑着问意映:“姑娘想和我们合作什么?” 意映反问他:“句龙大人对我疑虑很多,共工大人真的敢相信我,毫不怀疑我么?” “倒不是相信你,”共工摇摇头笑了,看了看相柳说,“我是相信军师的判断。凡是需要动脑子的事,我都相信他。” 意映笑了,她也看了看相柳,相柳冲她点了点头。 共工貌似不在意地品了口茶,把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全看在了眼里。 他放下茶杯,笑道:“如何合作,姑娘请说。” 意映正色道:“据我所知,义军如今的困境,是暗中潜藏的奸细,还有紧缺的粮草和药物。” “巧了,我们神不知最擅长打探消息。你们军中的奸细有多少,都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给你们挖出来。” “我们甚至可以在轩辕、高辛、中原慢慢安插你们的眼线。” “我们在那里都已经建立了据点,将来你们的人去了那边,可以作为落脚点。” “深山之中无法耕作,但中原沃土千里,我们曾经用几条价值连城的消息,置换了中原贵族手中的大片良田。” “那里的收成,可以全部用作军粮,经由神不知这些年建立的据点,分批次悄悄送到这里来。” “将来若是有条件,我们还会去置办更多的良田。” “我们曾用一条百黎族人看重的消息,换取了他们的承诺。他们知道你们和蚩尤将军的关系,愿意为你们提供紧缺药材。” “至于他们的安危,我的人会仔细看顾。药材也会通过我的渠道送过来。” “算算时间,第一批药材也即将送到清水镇了,或许正可以缓解将士们眼下的燃眉之急。” 共工越听越是惊讶,眼睛越瞪越圆,听到后来,眼睛竟是有些泛红,他颤声问:“你……你为何要如此帮我们?” 意映看着相柳,幽幽叹息:“为无数个像雪娘一样的姑娘,能等回梦里人。为军中无数个‘三郎’,能早日平安回家。” 想到“三郎”已然凶多吉少,相柳喉头滚动了一瞬,终是不忍心再看她了,敛眸掩饰自己的情绪,喝起了茶水。 共工看看相柳,长叹一声,又问她:“既是合作,姑娘提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不知想要我们为你们做些什么?” 意映抬眸望着相柳,又对共工平静地抛出一道惊雷:“望你们能还我们一个天下太平。” 共工怔住:“天下太平?” 意映神色肃重:“我想要天下再无兵戈。” “我想要神族,妖族,人族和谐共处。” “我要天下再无奴隶之说,也无贵贱之分,无论什么种族,什么出身,都能生而有尊严,堂堂正正的活着。” 相柳也是一怔,手中的茶盏顿住,看着他的蝴蝶久久未能回神。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竟可能会有这样的一天么? 共工怔怔然许久,然后怅然一笑:“姑娘说笑了,我神农义军尚在泥潭中挣扎,自身难保,如何助姑娘实现这样的宏愿?” “所以才需要我啊!”意映笑道,“若是义军自己就能实现这些抱负了,还要我做什么?” 意映继续说:“而只靠我现在的势力,我也是做不到的。我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支持我。” “而且这支军队,必须要是一支仁义之师,上至军中领袖,下至普通将士,都要心怀大义,信仰坚定,忠诚可靠。” “据我所知,义军军纪严明,无论处境多么艰难,也从不去伤害无辜,即便缺衣少食寸步难行,也从来没有去劫掠过百姓。” “你们抓到了奸细,也不会选择最简单也是最稳妥的方式直接杀掉,而是会仔细甄别,绝不错放,也绝不会错杀。” “我听闻,判断人的品格是看他在最低处时能否坚守底线,我想,如今的义军将士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品行。” “何况,义军将士皆是宁死不降的义士,我相信众位将士的风骨气节。” 共工站起身,正色道:“但凡是真正的义军将士,品行必然是靠得住的,这一点,姑娘请放心。但是——” 意映和相柳也相继站起身来。 共工踱步至意映面前说:“义军如今举步维艰,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局势,你可知,你若要帮我们,便是上了‘贼船’,将来也许会和我们共沉沦。” “姑娘可知道,我们如今的身份,在大荒中是‘叛军’,是‘恶魔’,若是败了,必然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意映凄然一笑,幽幽地说:“我知道。” 意映冷笑一下,毫不在意地说:“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成为王,败为寇。” 意映已经换上了无所畏惧的笑容:“赌博嘛!往往看起来最没有赢面的那一个,最后却能成最大的赢家。在最低点买入,才能以最小的投资实现最大的回报。” “也有可能赔到更低,血本无归,甚至搭上你自己。”共工实话实说给她泼冷水,仍是想劝她回头。 “呵呵,最坏的结果我都能接受,只要比最坏的结果好一点,我都是赚了。”意映看着相柳,笑得豁达又有些怆然。 相柳也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共工看了看他们两个,沉默了半晌,哈哈大笑:“好,好。既然姑娘敢下注,我就敢和你赌。” 说着共工已经踱步到了相柳面前,他拍了拍相柳的肩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相柳:“……” 共工回身又向意映躬身一拜,意映吃了一惊,连忙拦住他:“共工将军?” 共工正色道:“姑娘所言,共工深感于心,无论将来合作成与不成,某都铭记姑娘的大义。” “姑娘今日所言之愿景,某亦牢牢记在心里,义军若有未来,愿为这个愿景肝脑涂地。” 意映淡淡一笑:“将军言重了。我并非什么大义之人,我也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将来能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相柳垂眸浅笑,似是忍不住也在心中开始畅想她所描述的未来。 共工失笑,回到主位举起手中的茶盏,对这两个年轻的孩子点头:“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相柳和意映也举起了手边的茶杯。 “敬义父。” “敬义……敬共工将军。” 意映差点脱口而出,随着相柳叫出一声义父来。 相柳和共工都恍若未觉,笑着喝完杯中茶。 共工放下茶,严肃道:“合作一事,且容我和军师商议之后,再做答复。” 意映看了看相柳,相柳冲她微微颔首,意映对共工行礼:“好,那我便不叨扰了。” 共工笑道:“军师,替为父送送贵客。” “是,义父。”相柳向共工抱拳行了一礼,转身送意映出去。 相柳在前面走着,意映在后面跟着,军营中人来人往耳目众多,两个人没有交谈,仿佛相柳真的只是奉命送一个贵客出营。 意映看着他清冷的背影,和自己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两个人就这样出了军营,直到周围没有了任何人,相柳才停下来,回身看着她:“原来夫人的心里,装着这样了不起的未来。” 意映轻笑着上前一步:“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他抱住她轻声说:“会实现的。” 毛球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她闭上眼睛,伏在他怀里不想起来。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不便再送了,毛球会送你回清水镇。你好好养伤,我会再去找你。” “嗯,”意映抬头,“你也赶快回去疗伤吧。” “嗯。” 意映目送过他的背影不知多少次,但这次,是相柳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毛球载着她飞远,风吹展开她的衣带,猎猎翻飞。 他的蝴蝶好像变成了鸿鹄,展开翅膀,扶摇直上云霄。 第151章 军规严明 相柳回到共工的营帐,句龙也已经回来了,他手中拿着几卷名册,正颓丧地坐在帐中,揉着眉心。 共工见相柳回来,起身对他说:“这次的仗打得艰难,你定又受了伤。让为父看看。” 相柳淡淡一笑:“我已经吃过药了。” “你这伤,只吃药不行,得赶紧运功疗伤。你这孩子,回来就该第一时间疗伤!”共工无奈地看着他,又有些揶揄地笑道,“审‘奸细’着什么急?她又跑不了。” “我这不是来找您疗伤了嘛?”相柳笑得有些无赖。 “……”共工无语,“你现在想起我来了?” “如今军中奸细众多,我实在信不过别人,只好辛苦义父给我护法了。”相柳理直气壮地说。 共工笑了笑,佯怒道:“你这混账小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不想着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害我提心吊胆的等着!现在要疗伤了,知道找我了?” 相柳拱手笑道:“义父说的是,是孩儿的错,让您担心了。孩儿这就回去,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着相柳作势就要走。 共工抬手就要打他:“臭小子!你给我坐下!老实疗伤!” 相柳闪身避开,坐在了句龙旁边的榻上。 若是从前,句龙定然已经和他吵起来了,现在却这么安静,相柳一眼就看出了他情绪有异。 共工哼了一声:“若不是句龙和我说起,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句龙还在那边闷闷不乐,没有想插话的意思。 相柳瞥了句龙一眼,轻笑:“句龙是来找义父告状的吧?” “没错,我就是告状,怎样?”句龙回过神来,气呼呼地问。“你审她为何还要设下结界不让人听?” 相柳脑袋一歪,问道:“你来偷听了?” “我!我光明正大地要听听看,你是怎么审问奸细的!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段究竟有多厉害?” 还不是因为共工总是要句龙和相柳多学着点,他不服气,却又好奇,想去看看同样是审奸细,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哪知这个小气鬼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还不让他听?! 句龙气鼓鼓。 浑然不知相柳好不容易才和自家夫人见上一面腻歪一会,他只是单纯不想被别人听去了墙角。 相柳纠正他:“你现在知道她不是奸细了。” 句龙又垂头丧气起来,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他的话。 很显然,句龙这次又输给了他。 相柳说的都是对的。 “说说看,你查到了什么?”相柳也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问他。 “那三名士兵都已经牺牲了。”句龙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过,却又不得不服气,“他们确实都有和三郎相似的经历。” “嗯。”相柳轻啜一口茶,点点头,垂着眼睫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句龙又道:“这次的仗太惨,他们恐怕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又该如何确认,哪一个是雪娘要找的三郎?” 相柳说:“第六部,简生。” “简生?”句龙连忙翻出手中第六部士兵的名册,念道:“简生,是你麾下第六部乙队下等兵。” 相柳点头:“就是他。” 句龙急忙起身,让亲随去第六部好好查查简生的情况。 共工一直看着这两个孩子斗嘴没有插话,此刻又问相柳:“简生牺牲在这次战斗中了?” 相柳点点头。 共工长叹一声,又说:“也不知那个雪娘,能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相柳垂下眼眸,神色也有些黯然。 共工让相柳先疗伤,他在这里守着他。 相柳却说不急,先把这事弄清楚再说。 句龙交代完亲随回来,忍不住又问相柳:“你真的每个士兵的情况都记得?” “没错。”相柳平静回答,他放下手中的茶,慢慢地说:“我也只是粗略了解,看看有没有需要格外注意的人。” 句龙:“简生的事,你知道多少?” 相柳说:“我留意到简生曾闯过大祸,离家出走,为了躲避仇家,在外面隐姓埋名流落过几年。” “也许那几年,他就是化名作‘三郎’。” “他有我查不到的经历,我便多留心了他几分,专程让人盯着他。” “前不久,他曾经从清水镇向外寄过一封信,被我劫获了,我那时怀疑他会不会是奸细,但查验过后,发现真的是一封家书,便将那信原封不动的寄出。那封信上的内容,和念九姑娘说的基本不差。” “那封信,我用法术拓印了下来,以防有人事后指摘简生私自和外界联系,会被怀疑为奸细,他到时说不清楚。” 句龙说:“那他应该就是雪娘说的那个人。” 共工问:“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相柳敛眸:“是一封决裂书。简生说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逢场作戏,让她不要再等他,往后一刀两断,各自嫁娶,互不干涉。” “也是一封诀别书。”共工说。 几个大男人都沉默了。 共工问句龙:“这次牺牲的战士,找到了多少?” 句龙摇摇头,黯然答道:“还在清点,许多兄弟已经找不到尸骨了,还需要一段时间。待清点清楚,我再一一通知他们的家人。” 末了句龙又叹了口气,补了一句:“若他们还有家人的话。” 他们都是亡国之人,之所以来投军,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大多早已死在连年战火中。 还有家人亲眷愿意追随他们的,几乎都已经接到了军中。 很多人曾经的亲朋好友,都已经投降了轩辕,如今在中原过得很好,早已和他们分道扬镳。 也有些人,将仅有的那些可以思念的家人藏在心底,为了他们能好好活下去,永生不再相见。 简生就是这样的人。 很快,句龙的亲随部将带来了查到的消息,他们找到了简生所在的第六部,带来了他幸存的战友,也找到了当初盯着简生的人,和相柳说的分毫不差。 相柳拓印的那封信也找了出来,信的内容和雪娘说的也能对上。 基本已经能确认了,简生就是那个三郎。 只待将来从雪娘手中要来那封信比对一下,就能百分百确定了。 却不知对雪娘来说,这个答案究竟是找到更好,还是找不到更好。 沉默片刻,相柳提议:“若是雪娘,或者其他不在军中的军属想来祭奠亡人,还请义父开恩,让她们进来。” 共工点头:“只要他们愿意来送他们一程,我自然不会阻拦。” 相柳说:“我会仔细核查他们的身份,确保不会让奸细趁机混进来。” 共工点头:“嗯,你做事,我是放心的。” 共工又对句龙说:“龙儿,我总是让你和柳儿多学学,凡事多听听他的意见,看看他是怎么做的,你总是不服气。这次,你总该知道你究竟差在哪里了。” 句龙气馁极了,却仍然有些不服气,说道:“可是,他,他做的也有不对之处!他触犯了军规!” 句龙不理解,这军规还是相柳和父亲共同商议制定的,他怎么能带头违反呢? 句龙说:“军规不许任何人和外界私联,简生偷偷向外界传信,他既然已经劫获,为何又替他传了出去?而且不上报军中军法处置?” 相柳说:“大战在即,他又不是奸细,没必要把这些小事上报义父让他分心。” 共工点点头:“况且战前处置将士,也会动摇军心。” 相柳说:“正是如此。” 句龙仍不服气:“可违反军规就是违反了军规,无论什么理由,他也是违反了军规。” “相柳知情不报,刻意隐瞒,包庇纵容,岂不是把他自己也拖下了水?” “信件经了他的手,却又传了出去,私联外人这件事,他便也有份。” “他身为简生的上官,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 句龙理直气壮。 “你!”共工气结,抬手就要打他。 相柳却不紧不慢地说:“句龙说的没错。” 相柳说:“我的确触犯了军规。按照军规,隐瞒包庇下属,当鞭笞二十。简生私联外人,亦当鞭笞二十,如今他已战死,但他是我的兵,我理应将他的刑罚一起受了。” 句龙呆住,共工也是愣住。 第152章 义父明鉴 共工急了:“柳儿,你身上还有伤,这次又立了大功,早就功过相抵,两清了……” 相柳站起身:“义父……军规既然已立,就该严格执行,否则难以服众。我身为军师,又是您的义子,更应以身作则,将来才能御下,以儆效尤。” 句龙没料到他竟要这样做,心中有些懊恼,却又嘴硬道:“你说的好听,若不是今天捅出来这件事,你也不说应该罚你……” “你怎知,我此番不是专程来请罪领罚的?”相柳轻嗤一声,“所以我不急着疗伤,就是准备等鞭子打完了,再一起疗伤。” 句龙:“……” 说着相柳便径直出了营帐,向军营中央的处刑台走去,自请受罚。 句龙人傻了。 他站起来追了两步,想拦住他,口中喃喃道:“他……” 共工叹了口气,对句龙说:“龙儿,你还是不懂。” “他先前知情不报,就是不想责罚简生,毕竟简生为了义军的大业,割舍了自己的个人幸福。” “如今简生已战死,此时说出这件事,人们也只会为他惋惜哀叹,不会去计较他有没有违反军规。” “而他若是瞒下来自己知情,我们也不知道。可他选择坦诚此事,还要替简生受了军法,就是想全了军规严明,又能全了袍泽之义。” “……”句龙沉默一会,懊恼地撇撇嘴,“他真是八百个心眼子,惯会收买人心。” 共工摇摇头,气笑了:“收买人心?我看,这是他的处世原则。” “他虽然是妖族,但却比我们很多神族都重情义。以他的聪明,他若是真的想收买人心,又怎么会在大荒中神憎鬼厌,又怎么会收买不了你这样的傻子?” 句龙被亲爹当面骂傻子,忍不住跳起来说:“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共工无语摇头:“我也怀疑,你这性子,当真是我亲儿子么?” “爹?!” “你难道真的不清楚,他之所以任由世人污蔑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替为父引去敌人大部分的注意力。” “我好歹是个神族,又是神农旧人,他们为了名声,明面上也不会太为难我。可他是妖族,又和神农故国没有半点关系,不光是轩辕人欲除之而后快,就是中原那帮人,为了表忠心,也会拿他泄愤。” 句龙不是不知好歹,他只是仍然在嘴硬的找补:“父亲救了他的命,他怎么回报都是应该的。” 共工苦笑一声,摇头叹息:“我当年救过的人那么多,可这些年里,咱们过得这么难,只有他来回报我。那么多人不报我的恩,你怎么不去说?” 句龙哑口无言。 “我不过是看中了他的才华和品行,给了他一个施展的空间,他就如此回报我。” 共工正色道:“这次义军陷入绝境,我不得不舍出一股人马,断尾求生。我的本意是由你去孤军诱敌,去做断掉的那一尾。” “但是他不同意,他执意要自己去。他说,只有他去,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全更多人。” “他也的确做到了。他带出去的人,活着带回来了一大半。” 句龙顿时无话可说。 共工厉声质问道:“若去的是你,你还能有命回来么?那些带去诱敌的兄弟们,你能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这么多么?” “你真的以为,他就不会受伤,不会痛么?” “你真的以为,他就没有家人牵挂惦记么?” 句龙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是彻底服气了。 相柳受到父亲青眼有加,却对自己百般嫌弃,句龙对此一直很委屈,很不忿。 可他又真的不得不服,相柳这家伙,就是很强,也真的很好。 句龙口口声声说他是为了出风头抢功,其实句龙心中也很清楚,他们军队里这劳什子功劳,既不能加官进爵,又不能封妻荫子,他抢这玩意有什么用? 句龙只是嘴硬不愿意承认他罢了。 但经过了这般凶险的一次战役之后,他已经彻底服了。 他垂着脑袋:“父亲,儿子知错。但凭父亲责罚。” “你对我无错,你错在对他的态度。罚你与他共担刑罚,你可认罚?” 句龙认罚,转身出去了。 相柳正站在处刑台的中央,脊背挺直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傲骨铮铮,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 无论面对多伤人的流言蜚语,也无动于衷。无论面对多强悍的敌人,他也无所畏惧。 句龙来到相柳身边。 相柳歪头看他:“你来做什么?” 句龙撇撇嘴:“我可不是可怜你。” “?”相柳点头,“我又不需要你可怜。” “……”句龙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 相柳说:“我为何听你的?” “……”句龙又被他气得要跳起来了,共工从身后按住他,让他老实站好。 还能动的将士们都已被召集起来。 共工对众将士们讲明了前因后果,又说道:“相柳将军包庇简生之事,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同袍之义。可他挽救义军于危难之中,立了大功,功大于过,故其二十鞭刑可免。将士们可有异议?” 众将士纷纷摇头。 “无异议!” 此战之前,或许不服相柳的人还有许多。 但经此连番恶战之后,所有人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明白相柳将军为他们究竟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才明白相柳将军对他们有多么重要。 战场之上,那一袭白衣就是敌人最显眼的靶子,他吸引了敌军的全部攻击。 生死之间,他白色的身影就像定海神针,有他在,他们便觉心安,仗再难打,他们也不会失去士气,丧失军心。 人心早已悄然变化。 “不能鞭笞军师大人!” “军师大人是为了我们好!不能让军师寒心!” “对!不能!” 相柳看着台下的士兵,仍然面无表情,可他眼睛中的神情,已然不一样了。 他从未在意过将士们怎么看他,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不想违背本心,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但他们的态度转变,他仍然觉得很开心。 “好!”共工将军也很欣慰,他知道他的将士们都是好样的,起码是明事理,知是非的。 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相柳的好,终会被将士们一点一点发现的。 共工让大家安静下来:“为维护军规威严,相柳将军自请承担简生应受的鞭刑。但简生已为我神农捐躯,其过早已抵消。故我认为,简生这二十鞭亦应免除。众将士可同意?” “同意!”众将士齐齐答道。 “好!简生一事,句龙将军亦有失察之责,更是险些误伤来我军中寻亲之军属。然句龙将军无功可抵,故罚十鞭。” 句龙:“……” 众将士:“……” “你可认罚?” “认罚。” “好。” 鞭笞之后,共工又道:“将士们!军规威严不可亵渎,无论是谁,即便是我的儿子,即便是我,触犯军规均应责罚。” “为我义军奋不顾身之义士,更不可亵渎!” “是!”众将士声如洪钟,齐声回应。 遣散众将士,共工把相柳捉了回来,要看着他疗伤。 句龙追过来说:“我也要去父亲帐中疗伤。” 共工骂道:“你滚回你自己帐中去。” 句龙跳脚:“父亲!你就是偏心!” 共工怒道:“你和他能一样么?这军中的奸细还未查清,一个个都在盯着他。我必须仔细看着他。” 句龙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便不再计较,回自己营帐去了。 等共工陪着相柳疗伤结束,天色已经大亮。 相柳睁开眼睛说:“义父一夜未眠,快些休息吧。” 他说着起身对义父一拜,就要回去。 共工捋着胡须问他:“你和神不知的念九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相柳的身形顿住。 第153章 好大一瓜 共工轻抚着胡须,幽幽问他:“你和神不知的念九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相柳身形一顿,反问:“义父看出来了?” 共工无语道:“我又不是老眼昏花了,你们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的,谁看不出来?” 相柳笑道:“句龙将军就看不出来。” 共工骂道:“你岂能把我和那个傻小子相提并论?” 相柳又笑:“是,义父明鉴。” 共工说:“你少打岔,老实交代,和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相柳垂眸,又坐了下来,慢慢地说:“我和她,已定了情。虽还未成婚,但已认定了彼此就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在我心中,她已经是我夫人了。” 共工睁大眼睛追问:“何时的事?” 相柳说:“已有许多年了,是我来军中之前的事。” 共工惊讶极了,他站起来骂道:“你这混账小子!竟然瞒得我死死的!你有了媳妇,还敢来跟着我这个老头子送死!你怎么想的?” 相柳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无辜地说:“我媳妇同意了的。” 共工又忍不住想打他了:“她同意也是心疼你,不愿让你留遗憾。你呢?你真的就来送死了?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媳妇?” 相柳敛眸,抬手摸了摸心口的同心结,说:“我心疼的。” “……”共工又打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人家姑娘都追到这里来了,还要跟着你一起来送死。” “我舍不得赶她走了,只好同意她的想法了。” “你!你真的要同意?”共工摇头叹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哇!” 相柳正色道:“义父,如今义军的前途,已经不止是我的事业了,也是她的。” 共工说:“你明知道留在这里是九死一生。” “无论是生是死,我会和她一起。”相柳站起来,迎着帐外透进来的明媚阳光缓缓走去,笃定地笑。 “她不是需要人关在笼中饲养的燕雀,她是鸿鹄,她也可以振翅飞上九天。” 相柳回眸笑道:“她很厉害的。” 共工愣住,看着他良久,也点头笑了:“也是。这姑娘定会有大出息。” 共工又松了口气,来到相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这样的姑娘陪你呀,我也能放心不少。” “我还以为你这傻小子要孤独终老了,谁知你早就讨到了媳妇。”共工笑得颇有兴味,“回头和我仔细说说,这媳妇是怎么讨来的?” 相柳垂下眼睫,浅浅一笑,这一笑似有些羞赧,又满是幸福。 共工想了想,又忍不住操心他:“只是,你这孩子从小独来独往惯了,许多习惯,要改一改。” “什么习惯?”蛇蛇歪头,虚心求教。 “你需时时记得,你是有媳妇有家的人,你的命就不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她的,不能再由着你自己随便祸祸。” 相柳点点头:“义父放心,我心中有数,我也答应过她,不会丢命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岂是你答应了她就万无一失了?像你这样不要命的打法,该改改了。” “习惯了。”相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从出生以来,不是在荒野求生,就是在死斗场挣命,他从小打架就是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一时半刻也是改不掉。 共工严肃道:“习惯了也得改!答应了你媳妇的事就要做到,否则你一次次伤她的心,小心她不要你了!” 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相柳眼中闪过了一瞬紧张,双手都握紧了衣袖,说:“答应她的事,我都会做到。” “最好是,你可万万不能像我一样……”共工感叹了一下,又急忙住了口。 “像义父什么一样?”蛇蛇歪头好奇。 共工轻咳一声,说:“我说的这些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相柳乖巧答道:“我都记得的。” 共工挥了挥手赶他回去休息:“记得就好,快滚回去睡觉去吧!” “是,义父。” 清水镇,折柳斋。 意映一回到家倒头便睡,一觉醒来,意外地看到了流霜。 这些年,流霜一直在中原打理神不知,并没有和意映一起呆在清水镇。 也是因为意映的生辰,流霜才特意赶回防风谷,谁知和小姐还没亲热够呢,意映又着急忙慌回了清水镇。 意映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和流霜细细解释。 此刻见到流霜,意映有些惊喜:“流霜?你怎么来了?” 流霜一边给她摆饭,一边埋怨她:“哼,小姐,你可是拍拍屁股风风火火就走了,可把我们急死了,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你倒好,呼呼大睡到这个时候!” 意映这才想起自己走得有多匆忙,连忙把她拉过来坐在床上:“出了点急事。好啦!知道你千里迢迢赶来,定是累坏了,快别忙活了,先歇歇!” “什么急事?是二公子出事了么?”流霜问。 意映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什么:“是他把你接过来的?” 流霜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一只白色的大鸟接我们来的。小灰说,这个大鸟说你受了伤,他是来接我过来照顾你的。小灰说他身上有二公子和你的气息,我们就跟他来了。” 果然,是相柳特意派了毛球八百里加急把流霜和小灰接过来了。 嘿嘿,老公真贴心! 她家夫君是知道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平日里练功卷得很,生活琐事上却极爱偷懒,受了伤更是只顾贪睡,定是会不好好吃饭了。 这才专门去把流霜接过来。 意映笑问:“小灰也过来了?” “对,我让他出去采买些东西,顺便好好探探环境。小姐,你怎么会受伤的?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为何急匆匆地就走了?” “已经没事了。如今你来了,我就可以安心的做个病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 “小姐,相柳就是二公子,对吗?” 流霜再怎么心大,也不是个傻子。 曾经二公子和大小姐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秀恩爱,特别是静夫人去世后,两个人更是无所顾忌,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小姐不提,她也一直闭口不提,她相信小姐自有分寸,她便全当不知道,也懒得操这个心。 小灰也很是靠谱,从来不会和任何人泄露九头妖相柳就是防风谷二公子的事,即便是流霜,他也没有说过。 如今这只白雕和二公子联系到了一起,结合相柳传闻中的坐骑,再结合当年意映和他们提起过的“好朋友”相柳。 流霜就猜到了真相。 可流霜也知道,如今相柳在外面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听,她也不禁有些替两个人担忧起来,决定问个清楚,她也好安心。 意映心想,反正她也是自己人,神不知将来要和义军合作,流霜迟早要知道的。 相柳这次让毛球亲自去接她,说明他也不打算瞒着她,意映便承认了。 她敲了敲流霜的脑门:“真聪明,不愧是我最信赖的女人。” “……”流霜瞪大了眼睛,竟然真的吃到了这么大的瓜,“小姐,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从实招来!” “还有,好端端的,二公子怎么就成了相柳?不对,相柳什么时候成了二公子的?不对不对,二公子和相柳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怎么成了神农的军师?你快给我好好捋捋!” “他真的是九头妖么?小姐,你知不知道,外面把九头妖传的有多邪乎?还有,你知不知道折柳写的九头妖,和外面传的一点都不一样!咱们神不知里好多人都爱看九头妖的话本子呢!” “对了!你们两个从来不在神不知露面,神不知的小妖怪们对你们可向往了,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见见他们?” “……” 意映被她吵得一个头九个大了。 “哎呦,我伤口疼,我好困,我好累,我要再好好睡一觉……”说着意映就一头栽倒回去。 流霜一把拉住她:“不行!你不许睡了!先把饭吃了!再给我讲明白,讲不明白,今天都不许睡觉了!” “……” 第154章 夫人莫气 流霜和小灰来的正是时候,意映的伤很快就恢复了,她便让他们两个在清水镇盘了个铺子,开起了九味火锅。 一边卖火锅赚钱,一边将这个铺子作为神不知在清水镇的据点筹备起来。 再次见到相柳,是半个多月后的夜里,相柳主动来找她。 他乘着毛球落在清水镇附近,然后直接悄无声息化雪闪现到了她的卧室。 意映正坐在桌前对镜卸掉钗环,散下了青丝如瀑,正困得直打哈欠,不期然在镜中见到了他的身影,很是惊喜地回头,开心地扑上来抱住了他。 “相柳,你来啦!”她一下子不困了。 “你不是不喜欢我不打招呼就闯进你的卧室吗?”相柳摸摸怀里的人儿,眉头轻轻挑起,问道。 “谁说的,我是不喜欢你闯别人的卧室。”意映微微皱眉。 “别人是谁?”相柳轻笑着埋头在她肩窝深深一嗅,是久违的气味,好香! 意映又被他弄痒了,锤了他一把笑道:“自然是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女人。” 相柳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除了你,其他人的房间我这样闯进去,必是去取他们性命的。” “……”好有道理,她脑补了一下杀手蛇蛇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留痕的画面,深感认同。 意映巧笑问道:“那你这样闯进我的房间来,是来做什么呢?” “我来检查一下,你的伤好得如何了。”相柳笑了笑,伸手去拉她的衣领。 意映一惊,连忙护住衣领急道:“就那么两道伤,早就好了!” 蛇蛇挑眉,故意逗她:“我要亲眼看过才能放心。” 这话听起来似曾相识,连语气都和她那时一模一样。 她也想起来了,他在祠堂关禁闭那时,她就是这样说着要扒开他的衣服验伤的。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蛇蛇果然是个记仇的蛇蛇! 可她那时并没有得手! 意映涨红了脸,也去抓他的衣服:“不行!公平交换,你让我看一次,我才能让你看!让我先看看你的伤!” “……”相柳紧紧抓住她的手,无奈地说,“我是内伤,身上又看不出来,哪里需要脱衣服验看了?” “我说需要就是需要!”意映才不管呢!她的规矩就是规矩! 相柳想了想,张开了双臂说:“好吧!你刚才说的,我让你看一次,你也得让我看一次。” 蛇蛇歪着脑袋,看起来很是无害,但她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玩味和恶劣。 “……”意映猛然惊觉又上了他的套! 不管谁看了谁,反正事态发展到最后,他到时候又要借口不想拆房子,到时候吃亏的定又是她自己。 她才不会一个亏吃两次!╭(╯^╰)╮! 她连忙摇摇头:“不不不!那……那我先不看了!” 心中想着定要找时机报回这个仇来。她也是个记仇的蛇蛇夫人! 她压下脑中胡思乱想的画面,抓过他的手腕红着脸找补道:“我把个脉就知道了。” 她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仔细探了又探,他任由她动作,眼眸带笑。 她确认他身上没有伤,松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心:“不错,养的挺好,也没有再受新伤。” 相柳失笑:“我都说了,我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意映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一个上了战场就只攻不守不要命的人,还总是往最难打的地方冲,你不容易受伤谁容易? 以他的修为,他确实已经很难被伤到了,除非是像上次那样的殊死恶战。 他们最近并没有再打仗,上次义军伤得惨重,但轩辕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义军中坚持到现在的,都是血战到底宁死不屈的那些勇士,在战场上一个个都是和他一样不要命的打法。 中原还不稳固,高辛又在侧虎视眈眈,轩辕早已越打越疲,他们本就是侵略一方,没有像义军那样抱着为故国和后人死战到底的信念,士气也就不堪一击,越发涣散。 没能在最好的时机一举歼灭义军,往后也就越来越难了。 这一战之后,轩辕已经放弃了和义军死磕。 义军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他们得到了来之不易的喘息机会,最近都在休养生息。 相柳说:“义父同意了,你的合作计划。” 意映笑道:“我这么优厚的合作条件,他没有理由不同意。除非……” 相柳问:“除非什么?” “除非是你不同意。”意映挑眉,“你虽是我的夫君,可你才是最有可能阻拦我的那个人。” 相柳点点头:“是啊……” 意映把玩着他胸前漂亮的白发,仰起脸问他:“你真的同意了?以后可不许反悔!又要赶我走!” 相柳也抚摸起她垂下的长发,说:“不会的。夫人既已下定决心要和我一起走这条路,那我就和你一起走下去。” “这还差不多!”意映想了想未知的前路,又笑,“说不定这条路走到后来,是你在陪我作死了。” 相柳点点头:“为夫不胜荣幸。” “我正要告诉你!第一批药物已经到了,数量不多,就放在九味火锅的后厨,等下带你去取。第二批药物马上也就到了,这次数量和种类很多,需要寻个稳妥的地方。” 相柳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安排。 意映又指了指九味火锅的方向,对他说:“九味火锅就是我在这里建立的据点,流霜和小灰现在都在那里,他们正在寻找合适的地方,作为以后和你们交接药物粮草的据点。” “我知道。” 意映有些好奇:“你在清水镇是不是也有许多眼线?” 相柳点头轻笑:“是。” 意映说:“那岂不是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你都能知道?” 相柳点点头:“只要我想知道。” 意映问他:“那你能告诉我,你们的据点都是哪些地方?你们可信的人都是谁?” 相柳给她画了一个简单的清水镇地图,勾了几个位置,说:“奸细还在肃清当中,别处还未可知,但这三处的人都是可靠的,都与我亲自联系,你若是想找我,可以通过他们传信。” 意映仔细看了看,是一个茶肆,一个信局,还有一个娼妓馆。 意映眉头一皱,指着那个娼妓馆,板着脸问他:“这里你也亲自联系?” 相柳看她指的位置,知道她又想歪了,笑道:“我没有去过。” 意映才不相信呢,咄咄逼人地问:“那你是怎么联系的?” “他们后院中的树上有一窝鸟,那些鸟能懂人语,都是毛球的小弟,他们有什么消息会告诉毛球,毛球再告诉我。” “……”意映呆了呆,转而又眼前一亮,找到了新的发展模式! 这样的飞禽走兽消息网,才是真正的无孔不入啊! “我的身份不便总是露面,另外两家也是这样传信的,对我的人来说也安全很多,绝对不会暴露。”相柳笑道,“只不过毛球的小弟太少,远远没有神不知那样势力庞大。” 意映佩服道:“神不知只能管管那些妖怪,这些未开灵智的飞禽走兽,还真的管不了。我管不了,但你可以啊!看来将来真的应该把神不知交给你来掌管。” 相柳埋头蹭到她的耳边又是轻轻一嗅,低沉性感的嗓音又在钓她了:“是谁说,我只能当神不知主人的男宠?” “我错了!”意映轻而易举又被他撩烫了脸,慌忙推开他。 相柳轻笑一声,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她的床榻上,拉着她坐在了他身边,说:“这些日子,我们肃清了不少奸细,重新开辟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作为营地。” “轩辕那边应该会消停许多,我们最近都是安全的,夫人不必太过替我忧心。” 意映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我会替你忧心。” “夫人别生气,”相柳召唤出一个血红色的圆球球,递给她。 意映果然很好哄,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记得假装生气了,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相柳笑了:“你的护心呢?” 意映扬了扬手中的手镯,说:“我一直戴着呢。” 相柳取下她的镯子,手中掐了一个法诀,将这颗血红色的圆球融了进去,手镯就变成了血红色。 “这是昆仑之巅的青鸟凝出的本命精血灵珠,青鸟最喜高处,和护心相配可以安抚你的心神,你戴上它,以后就再也不会怕高。” “再也不会怕高?!”意映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还有这种好东西! 相柳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歉疚:“是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只是那阵子困在了战场上,没来得及去取。” 他的生辰礼送到她手中时,还真的总是会错过她的生辰。 蛇蛇有些懊恼。 想到自己平日里不能陪伴她,就连成人礼都不能陪她过,还害得她那天因为担心自己闯军营受了伤,甚至还要跟着自己来送死,蛇蛇就更是愧疚不安。 他觉得她跟自己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实在是好生委屈。 但意映并没有觉得自己委屈,反而笑得幸福又满足。 他送给自己的东西,都是一些很实用又好用心的宝贝。 她好喜欢! 她正不知说些什么来表达她的开心,毛球已经飞来,在夜空中优雅地盘旋,相柳拉着她的手化作雪花原地消失,跃上了毛球。 “(⊙o⊙)!” 第155章 家属优待 毛球飞来,在夜空中优雅地盘旋,相柳拉着她的手化作雪花原地消失,跃上了毛球。 “(⊙o⊙)!”意映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到毛球背上来了。 “小妹试试看,效果如何?”虽然他心中早就不再将她当做小妹,可是他还是喜欢叫她小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奇怪的小癖好。 意映坐在毛球的背上仔细感受,竟然真的不会再感到恐慌。 恐高是她唯一的缺陷,克服了这一点,她就再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哥哥……”意映看着他,越发星星眼。 他叫自己小妹,她下意识条件反射也叫出了哥哥,而后她看着他的白衣白发才回过了神:“相柳!你又叫我‘小妹’!” 相柳的嘴角早就压不住了:“小妹终于又叫我‘哥哥’了。” 意映捶他,又红了脸蛋。哥哥妹妹什么的,实在是太羞耻了! 毛球:“……” 眼见毛球又骂骂咧咧地炸起了毛,相柳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驱策毛球飞到了九味火锅附近。 为了不引人注目,毛球从来只在高空飞旋,并不降落在清水镇。 相柳带着意映一个闪身,闪现在了九味火锅店的后厨。 流霜和小灰正在清点药物的数量,忽然觉得寒风掠起身后一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从身后出现。 什么情况?他们神不知刚刚建立的据点,就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了?! 小灰反应极快,惊得转过身一把将流霜护在身后,亮出兵器就要对敌,定睛却发现闯来的原来是相柳夫妇,这才松了口气。 “不错,有长进。”相柳冲着小灰点点头。 “……”小灰有些无语地收了兵器,自己人吓自己人,会吓死人的好嘛!他差点以为要重建一个新据点了! 流霜看着白衣白发的相柳目瞪口呆。 眼前这人明明和二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气质却这般清冷高傲,气场又这般强大慑人,搞得她实在有些不敢认。 流霜小声试探:“二……二公子?” 相柳点点头:“好久不见,流霜姑娘还是这么傻乎乎的。” “?”流霜凌乱不已,二公子可从来没有嘲笑过她傻! “二公子!你变了!”流霜跳脚。 意映笑而不语。 相柳转过身问意映:“我变了么?” 意映上上下下打量他,仔细回忆起他刚刚离开防风谷时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变瘦了,好像也比以前又长高了一些。” 相柳:“……” 虽然他根本弄不清自己究竟多少岁了。 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不是宝宝了! 他早就长大了! 是个会对着媳妇发情的大蛇蛇了! 他哪里还会再长高! 她说他还在长高,分明就还是把他当做一个宝宝蛇在调戏! 相柳眯起眼眸瞪了她一眼,目光忽而变得有些危险。 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场变化,意映吞了吞口水,忽又想到了他总会时不时冒出来的压迫感和力量感,慕强的灵魂又颤动了一下,颇有求生欲地说:“比那时也变得更强了!” 相柳:“……” 流霜:“……” 她说的变了可不是这些方面。 小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也是个大猫猫了,对妖兽身上瞬息万变的荷尔蒙气息很是敏锐,他不想秒懂,甚至不想在场。 相柳不理她们了,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她们身后的药材上面,他走过来,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一瞬这些药材。 意映清了清嗓子,问流霜:“怎么样?数量对嘛?” 流霜有些无语:“正数到一半,被你们打断了,现在只怕还得重新数。” 相柳已经扫视完一圈,说:“我数过了,一共六百七十二匣。” “???”三个人目瞪口呆。 相柳蹙眉问道:“怎么,数量不对么?” 意映愣愣地点点头:“不是……是太对了。” 九个脑袋数数都能这么快么?! 两句话的功法,他怎么数的? 莫非是一个脑袋分了一堆,分工合作数完的? “那就走吧。”相柳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挥一挥衣袖,把所有药材都收进了囊中。 然后拉着意映转身就化成雪花不见了。 “?”流霜和小灰这才回过神来,留在原地风中凌乱。 流霜问:“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数半天?” 小灰摇摇头:“不知道。” “早知道让他们俩自己来不就好了!” “你说的对。” “走吧走吧!不管他们了!快回家睡觉!” “嗯。” …… 这边两人气呼呼地徒步回家去了。 另一边,毛球载着相柳和意映两人慢慢悠悠向深山之中飞去。 他们的军营已经转移到了更深的山谷中,若是步行,要弯弯绕绕走好久的山路,还要穿过层层雾霭形成的天然迷障。 意映向下看去:“这位置是你选的吧?” 相柳点点头。 意映点头叹服:“还真是难找,若是我自己来,怕是会迷路在这深山里了。” 相柳摇摇头说:“不会的。你来,自然是让毛球来接你。” 这就是军师夫人兼合作伙伴的待遇嘛? 意映忍不住扬起嘴角。 相柳塞给她一个牌子:“这是义父给你的。你拿着这个令牌,不管我在不在,你都可以在军营随意通行,无人会阻拦你。” 意映一愣:“义父给我的?” 相柳笑道:“对。他知道了你我的关系,说这是特意给儿媳妇准备的。” “儿媳妇……”意映听着这个词,忍不住红了脸颊。 相柳也红了耳朵根。 他没有说完。 义父的原话是,他现在穷困落魄,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儿媳妇,只有这军营之中他尚能做主。 义父说,若是儿媳妇思念相柳思念得紧了,可以随时来找他,若是他想见媳妇了,也可以随时把她接进来,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住在军营当中。 义父还半开玩笑地说,军营当中许久都没有娶妻生子的大喜事了。 念九姑娘若是不嫌弃军中简陋,他们可以随时见证他们俩的大喜事。 他知道她不会嫌弃。 但他不想把她困在这个深山之中的军营里。 他们的军规并非不许军中将士娶妻,只是愿意嫁进军营之中的女子,也要和他们的战士一样,不得私自外出,私会外人。 即便义父可以给她放宽军规,可一旦她入了军营,就不可能再是自由身。 他只给了她牌子,没有再说后面的话。 只要她想来时,随时可以来,想走时,随时可以走。 意映开心地收起这块牌子。 气氛安静了一会,两个人忽然都想起了一件事,不约而同地开口:“对了……” 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你先说……” 两个人愣了愣,又一同笑了起来。 相柳说:“夫人先说。” 意映笑道:“我生辰那天见到了鬼方游,他让我转告你,关于你的身世,他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还需要你亲自去一趟鬼方氏,才能彻底弄清楚。” 他的身世,终于还是要知道答案了么? 却不知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可能仍然会让他失望,他与鬼方氏无关,他的来历仍旧成谜。 亦或是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若他真的和鬼方氏有关,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相柳沉默片刻,又忍不住握紧了衣袖,沉声说:“我知道了。” 意映拉住他的手,认真地说:“无论结果怎么样,你的身世究竟如何,都不影响你是谁。” “也不会影响我陪你走到底的决心。” 相柳看着她的眼睛,笑了。 他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 感觉到他的回应,意映低头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也笑了,问他:“好啦,你要说什么?” 相柳垂眸:“三郎,找到了。” “真的嘛?太好了!”意映有些惊喜,但看到他的神色,又忍不住心中一凛,意识到了什么:“他……他还活着么……” 相柳摇摇头。 意映想起了雪娘,红了眼睛,叹了口气。 “那封书信,竟然真的成了诀别书。” 意映很替他们难过:“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相柳说:“这次牺牲的将士们三天后下葬,雪娘若是想来送他,我会派人去接她。” “她一定会去的。”意映握紧了他的手,“我也要去。” 相柳早有预料,点头答应:“我让毛球来接你。” “好。” 这夜的月色苍白,他们看着天边明月,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第156章 雨绵绵兮 三天后,深山之中,是将士们的葬礼。 阴雨连绵,像极了他们的心情。 他们在山中面向中原的方向搭了一处祭台,将能找到的兄弟全都抬了过来,找不到的,就找来了一些血衣残片,或者生前遗物。 偌大的祭台之上,并没有多少尸身。 这些士兵中,有的是神族,也有的是人族,他们都是血肉之躯。 可这毕竟是神族的战斗,有许多杀伤力极高的法器加持,许多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被法器击中,轻则断肢残臂,重则尸骨无存。 因此许多人都已残缺不全,甚至找不到了。 每名战士身上都佩戴着刻有他们名字的铁牌,肉身不在了,牌子或许能留下来,多少留下些痕迹,好让生者心中没有那么难受。 除了军中将士,从外面特意来送行的人并不多,只有不到十人。 有垂暮老者,也有携幼子而来的妇人。 每个人似乎都早已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没有一个人哭天抢地,全都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 雪娘形容憔悴,一身缟素,站在人群最后。 意映就在她的身旁,帮她撑起伞。 相柳缓缓走来,将一片血衣包裹着的铁牌交给雪娘。 雪娘神色木然地接过,双手颤抖地打开那片血衣,摸着刻有“简生”两个字的铁牌,眼神空洞,没有流泪,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简生……简生……” 她摸着那块牌子,良久,她凄然自嘲一笑,喃喃道:“呵,你到死都没有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她紧紧抓握着那片血衣,浑身颤抖地跪坐在地,意映扶不住她,伞也再遮不住她们,落在了一旁,雨水淅淅沥沥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将血衣上的血慢慢染红了她的双手。 雪娘笑得让人心碎:“好一个一刀两断,各自嫁娶,死生再不复见……” “好,如你所愿……”她的脸上看不出是雨还是泪,她站起身,慢慢向祭台走去,意映在她身边跟着她。 雪娘双手颤抖,咬牙将那片血衣连同铁牌丢上祭台,狠心道:“我才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我才不要记得你!” 这一下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又似是抽走了她全部的灵魂,她转身就想走,可踉跄了几步,就昏倒了。 意映在一旁接住她,她垂着头,相柳看不清她的情绪,只见她肩头在微微颤动起伏,似乎在强压着悲伤。 雨水也冲花了意映的脸,让人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意映深吸一口气,起身带着雪娘将她送回营帐中。 雪娘像是撕开了大家一直在强忍着的情绪,剧烈的悲伤像是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冲破了心口的堤坝,淹没了所有人。 相柳和众将士一直在旁目睹着这一切。 以往他们也送别过战友许多次,可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那些在外面再也等不到他们回家的军属,会有多痛苦。 许多战士忍不住泪流满面。 再难打的仗,再痛的伤,这些铁骨男儿也不曾流过一滴泪,可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老人和妇孺,他们受不了了。 相柳忽然想到意映曾梦到她和自己生离死别的情形,又想起意映同共工说过,最坏的结果她都能接受,那时她的那抹笑是莫名的心酸凄凉,令他心头莫名的震动。 他猛地明白了什么。 那个最坏的结果,也许就是他也会尸骨无存,和她生离死别,死生不复相见。 若有一天尸骨无存的真的是他自己,她会怎么样…… 他闭了闭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再睁开眼睛,他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军师大人了。 他让士兵将那些撑不住的军属带回营帐中好生安抚。 意映安顿好雪娘,回到祭台不远处,看向唯一那道雪白的身影。 共工发表完简短的首领讲话,重新提振了士气,将杯中酒洒向祭台。 相柳接过同袍递来的酒,洒在祭台之下,点燃了祭台。 熊熊烈火吞没了他们逝去的战友,也燃起了他们为之报仇雪恨的决心。 更燃起了他们要带着逝者的希望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雨绵绵兮 劲草葳葳 雪莽莽兮 劲草葳葳 枯荣抱兮 忠臣骨 永不降兮 神农士”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众将士跟着他齐声唱起。 战歌萦绕不绝,就好像傲骨和忠魂永不会消散。 祭礼结束,他们的骨灰被葬在了面向神农山方向的山丘上。 众将士陆续回营,相柳却没有离开。 他一袭白衣被雨打湿,长身玉立在连绵成片的坟包前,静默无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意映来到他身旁,用灵力给他撑起了伞,罩住了两个人。 毛球落在他们中间,给他带来了他常吃的酒,意映和相柳一起坐在坟前,慢慢斟起了酒。 毛球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叫他们给自己也倒一醅酒。 相柳摇摇头:“你这么点大一只鸟,怎么酒瘾这么大?” 意映一边给毛球摆好酒碗,一边哼了一声:“定是你惯出来的。” 相柳没有反驳,向毛球的酒碗中倒了半碗酒。 两个人拿起各自的酒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毛球也不甘落后,吨吨吨地拿他的小鸟喙啄酒。 意映问他:“今天埋葬的,是你亲手送走的第几个?” “两千二百五十一个。”相柳闷闷地说着,又仰头饮了一口酒。 意映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来九个脑袋记性太好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相柳向她举起了酒葫芦:“还好这次有你来陪我说说话。” 幸好此生有你,让我的九个脑袋里记得的不止是无尽的杀伐和死亡,还有了许许多多快乐甜蜜的记忆。 这些喜与乐的滋味,足以冲淡所有的悲与痛。 意映和他碰了一下酒葫芦,和他一起再饮一口。 毛球在一旁叽叽喳喳,说自己以前明明也有陪他说话。 相柳嫌弃地打了他的小脑袋一下:“你太吵了。闭嘴。” 毛球:“……” 意映也伸手过去,揉了揉毛球的小脑袋说:“我们毛球可乖了,才不会吵呢!” 毛球:╭(╯^╰)╮ 毛球白了相柳一眼,委屈巴巴地离他远了一些,往意映身边蹦了蹦。 相柳无语失笑,摇了摇头。 不知何时阴雨已停,西斜的太阳悄悄从漫天阴云中探出一角。 意映收起伞。 微风时时起,卷落枝头花簌簌,零零散散落在这些坟包上,落在两个人身上。 意映捻起他肩头一片落花,把玩在手中问:“他们都有亲人来送么?” 相柳摇摇头:“绝大部分都没有。” 意映叹道:“有你们这些同袍相送,他们走得也算不孤单。” 相柳看着坟包喝了一杯酒。 意映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着眼睛叹了口气:“可若是,当所有同袍都已战死,又有谁来送一送,那战至最后一刻的将军呢……” 意映闭上眼睛,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相柳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垂眸,好像又有些醉了。 她用灵力将满地满身的落花卷起,又用灵力撅起一个小土坑,将落花纷纷埋葬。 “未若天地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她颇有些豪气地吟诵了一句她临时改写的《葬花吟》,眼角却又忍不住滑落一滴泪。 在那个原本的故事里,他没有人收葬。 她今日以花相喻,就当葬过了那时的他吧。 若那个时空的他有知,一定也会笑自己是个傻子吧。 她忽然又笑了,在那个原本的时空里,他的圆满是那样的壮烈无痕。 但在这个时空里,她定要给他另一种圆满。 相柳看着她动作,抬手拈下她发梢被她遗落的一朵花,又顺手别在了她的鬓角。 这次,他要把他这朵花留在人间。 他仰起头站起来看向远方,又仰头喝了口酒,轻声道:“未若留在伊人畔,共看红尘好风流。” 意映怔住。 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意思么…… 他饮罢壶中酒,垂眸冲她笑了笑,伸手牵起她:“走吧。” 意映怔怔然被他牵走了。 “小傻子。”相柳轻轻叹了口气。 意映又忍不住红眼睛了:“你才是傻子……” 相柳默许了她的反驳。 意映又问他:“你说雪娘,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相柳没有说话。 意映又说:“若是你敢做简生这样的混账事,我决计不会接受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相柳将她一把揽了过来,揉着她的脑袋道:“我不会。” “我舍不得让你这么难过。” “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 两个人的背影迎着夕阳走远,一双影子被无限拉长,此情此景,竟让人觉得虽然已近黄昏,可也是无限好的。 毛球在后面呆了呆,连忙扑棱着小翅膀追了上去,叽叽喳喳地叫着。 “等等我呀!” 第157章 忙里偷闲 雪娘大病了一场,竟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气的样子,意映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了血把她捞了回来。 人虽然救了回来,可雪娘的意志却仍然消沉得很。 这在意映的意料之中。 因为雪娘也是那个无处可去、无人可依的人,三郎是她此生唯一可喜的那道光。 相柳军中的事务逐渐告一段落,他最近很闲,时不时就会来找意映,现下正倚在门边看着她忙来忙去团团转。 意映给雪娘服过药,雪娘昏昏睡去,意映带上门,拉着相柳出来。 相柳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都顾不上打理自己了。 但他的小蝴蝶天生丽质,即便是这样凌乱的样子也很好看。 神不知在清水镇又建立起了几个落脚点,军粮和第二批药材也已经送到了。 意映和流霜、小灰商量出来调到清水镇的人选也都已陆续就位。但和义军合作在她心中是何等重要的大事,意映根本不放心,还要时不时去暗中考察一下他们干的如何,是不是真的靠得住。 她还要担心雪娘的情况。 意映对相柳感叹:“你瞧,简生这样做,并没有对她有多好。” 相柳点点头。 意映眉头皱成一团:“若是无心之人,简生那封信或许能起到效果。可越是有心之人,越是信任他不是那样的人,越是要来问个明白。” “越是有心之人,这样做到最后反而对她的打击越大。” 相柳认真听着她的感叹,又是重重点头,深感认同。 但他的关注点仍然在自家媳妇身上,他拉着她的手皱眉道:“你放了多少血。” 意映解释道:“她的体质没有你那么难救,几滴就好了。” 相柳仍然不高兴:“你的血,不许随便给别人用。” “我这是随便用嘛?她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你的兵造的孽?”意映戳戳他的胸膛,理直气壮地问。 相柳张了张口,顿时心虚了。 他摩挲着她的手腕:“你明明说割手腕很疼的。” 意映叹了口气:“没办法呀,她虽然也是个妖,可只是个吃素的梅花妖,不会像你一样咬人脖子吸血……” “你竟还想让别人咬你的脖子?!”相柳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极为不悦地箍住了她的脖子。 意映被他带到了他的面前,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吞了吞口水,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有些无语地笑道:“她是个女的。” “女的也不行。”相柳生气了,声音和他周身的气场一样极冷。 意映却觉得他好似一个类银又似雪的白瓷娃娃,俊美又可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意映绷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哄他,“我的脖子只有你能咬。” 相柳冷哼一声:“本来就是,你的脖子只有我能碰。” “你还生气了?”意映笑着质问他,“我可是听说了,你要替你的兵挨打呢,那我要替你的兵照顾好媳妇,怎么了?” 相柳顿了顿,没想到她竟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底气瞬间就没那么壮了:“我最终没有被打。” “那你也是主动要去挨打的。”意映气鼓鼓,越说越生气,“若非义父明事理,你就挨打了!你那时本来就有重伤,你还要去主动讨打!” 他又犯了她的大忌,一边答应她会保护好自己,又一边冲在了最前面去伤害自己。 相柳立即认错:“我错了。” 意映不吃他这一套了,双手抱臂板着脸怼他:“你总是认错挺快,可是下次还敢!” 相柳乖乖保证:“下次不敢了。” 意映仍然撅着嘴:“我再也不信你……唔……” 他扳着她的脖子咬上了她的唇,咬了一会,又轻声在她耳边气语:“下次真的不敢了。” “……”蛇蛇是真懂怎么拿捏她的! 意映毫无出息地被他轻而易举撩化了心。 “最近军中无事,带你出去散散心。”相柳不由分说带她跃上了毛球。 “?”意映懵了一下,回过神来,“你等一下!你没事我还有事呢!你让我给流霜交代一下啊!” 她又这么拍拍屁股扔下一堆烂摊子就走了,流霜岂不是又要崩溃了。 “用传信符交代吧。”相柳才不管流霜会不会崩溃呢。 “……” 蛇蛇还真是,兴致上来了就不管不顾别人的死活! 意映给流霜发了传信符,其实那些大事她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雪娘还不太让人放心。 意映让流霜看顾好雪娘,若是她仍然没有求生的意志,就让神不知收了她,给她找些事做,人忙起来,有了心理依托,就会暂时遗忘那些悲痛。 意映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相柳正色道:“还上欠你的三天大餐。清水镇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去别处吃。” 意映来了兴致:“好啊!三天可不够!我在心中给你计了利息,多欠一日,就要多请我一顿饭!” “……” 意映数了数,距离她的生辰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如今不多不少,整整三十顿饭。看在你如今军中怕是也要用钱的份上,就你请客,我掏钱吧!你只要陪我吃够三十顿饭就好。” “……”相柳明白,每一餐都不过是他们在一起的由头,他笑道,“我有钱。三十顿算什么,三十天的饭我都包了。” “相柳大人真是大气!”见他说得豪气,意映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三十天也不够,我想和你一起吃三十年,三百年,三千年的饭。 可是,他暂时还承诺不了那么久。 两个人笑过,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似乎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自从他来到神农义军,他们便聚少离多,每次相聚的时间都很短暂,每次在一起的时光,都像是偷来的。 那么快乐,却又那么短暂。 所以每一次相见,他们都分外珍惜。 “你是不是要先去染头发?”意映问他。 他们飞出了清水镇,相柳驱策毛球飞向了一处丛林,点了点头。 “嘿嘿……”意映看着他,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嘛?” “……”相柳想起来了,上次他以防风邶的身份来见她时,答应过她,下次再让她给自己染头发来着。 相柳无奈地摇摇头。 自家夫人要拿他胡闹,他能怎么办呢? 也只能纵着了! 他们降落在一处无人的山林里,放毛球自己玩去了。 相柳坐在一处大石头上,召唤出一应俱全的家伙事,悬浮在了两人身旁。 他散开了自己的头发,把梳子递给自家夫人。 意映接过那把冰雪小梳子,看向他面前悬浮着的冰霜大镜子,里面映着两个人绝美的身影。 他的银发像是流泻的霜雪,又像是九天蜿蜒的银河,意映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静静欣赏起来,有那么一瞬微微窒息。 相柳看着镜中的画面,也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晃神。 镜中好一幅岁月静好的夫妻偷闲度日图。 阳光正好,打在他们的身上,只让人觉得暖融融的,懒洋洋的,平静、安逸又幸福。 意映一下一下慢慢地梳着他的长发,只想就像这样和他一天一天把这日子慢慢过下去。 梳好了头发,她拿起小刷子,沾上了黑乎乎的染发汁,又一下一下给他染起了头发。 很快,她就打破了这幅和谐美好的画面。 “防!风!意!映!” 第158章 有点意思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也没想到意映能把他搞成这副样子。 黑乎乎的草药汁斑斑驳驳淋了他一身一脸,当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满手都弄的黑乎乎的,偏她还总用手去挽救,把他的脸抹得更花。 每当他觉得忍无可忍了,意映都要他再忍一下,信誓旦旦地说她定能补救回来。 他还真信了,一次一次又忍了下去,虽然如坐针毡,但仍然由着她反复折腾他。 于是补救到最后,好好的一条白蛇,整个蛇都要变成黑乎乎的了。 偏她还嫌弃镜子碍事,故意把镜子推开了。 发现实在补救不回来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说再给他绑个防风邶的高马尾就大功告成了,然后悄咪咪给他绑了个他曾经绑过的大美女发型。 意映看着相柳的样子,实在是绷不住笑了。 相柳把镜子召唤回来,只看了一眼。 “……” “防!风!意!映!” 相柳转身站起来,怒气腾腾瞪着她。 这架势,似乎要把她吃掉才能解解气了。 “相柳大人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偏她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笑。 她竟还敢笑! “你就是故意的。”相柳咬牙切齿地用妖力困住了她。 他挥一挥衣袖动用出清洁法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自己全身上下恢复到冰清玉洁的样子,好不容易解开自己的头发,自己把自己的头发涂匀了,端端正正地绑了个高马尾。 洁癖蛇蛇终于舒服了。 然后他坏坏一笑,把剩下的草药汁涂了她一脸一身,恨不得不放过她身上一处。 他看了看她现在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板着脸撤去了困着她的妖力,扬长而去。 转头就绷不住笑了。 “……” “相柳!你才是故意的!”意映追着他张牙舞爪不依不饶。 她明明离他不远,可她一路跑一路跑,他的身影近在她的眼前,就是让她追不到。 哼,又是在故意拉练她! “没错,我就是在故意惩罚你。”相柳冷漠无情地说。 “相柳!” 防风邶回过头,看着她恶劣一笑:“我现在是防风邶,小妹乖,叫哥哥。” “滚!” “是你叫我滚的,我滚了。”防风邶扭头就继续走了,他背着手轻轻纵跃几下,看起来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速度却比方才又快了一倍。 “……”她好不容易快要追上他了! 她只好使出了吃奶的劲,迈着小碎步踏上小碎风,追着他一路抓狂地狂奔。 终于跑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但也看到了意映的“九味火锅”,既然都看到了,怎么能不去照顾一下自家生意? 意映对着她最爱吃的火锅干瞪眼却下不了口。 她的嘴唇又肿又红,热辣辣的美食一碰,火辣辣的疼! 都怪他! 她好不容易追到了这个小镇附近,防风邶才终于停了下来,在她的苦苦哀求之下,他才肯施法帮她把脸和衣服洗干净。 代价则是——让他咬一口。 然后她的嘴巴就肿了。 意映瞪了他一眼,恨恨地扒了一口肥肠。 防风邶笑眼弯弯地看回去,似乎在说,再有下次,他还敢。 …… 这些日子,他们仿佛回到了防风谷的时光,他们一边逛吃,还没忘记一起修炼,他们时不时打个架喂个招,又时不时遛着她跑一段,有时也陪她一起琢磨适合她灵力的心法。 他们又去逛过了许多地方,有的是从前就一起去吃过的,有的是防风邶从军之后,两个人才又各自新探索到的地方。 防风邶带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 远远地就闻到了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好香啊!”意映跟着他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看这小巷子笑道,“这么难找的地方你都能找到,你该不会是闻着味找过来的吧?” 防风邶笑而不语。 他们绕到小巷深处,推开一个破旧的木门走了进去,看到一个独臂老人正在一口大锅前搅弄着。 意映看到这个老人空荡荡的袖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老人回过头,见到防风邶咧嘴一笑,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女娃笑着说:“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娃子?” 防风邶笑笑点头,不禁又红了耳朵,带着意映穿过小屋,从另一个门出去,来到一方小院子。 他们相对而坐在竹席上,意映好奇道:“你和这老人家说起过我?” 防风邶点点头,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意映喝着水好奇地问:“都说了我什么?” “我说,你和我一样,爱吃又能吃,改日定要带你来一起尝尝。” “你才能吃呢!” “我有九个脑袋,确实比较能吃一些。却不知你是为何和我一样能吃?” “……”意映白了他一眼,胡言乱语道,“你不知道,我其实有九个胃!” “……” 老伯打断了他们的打情骂俏,给他们上来了两海碗驴肉汤,又上了一碟大饼。 意映被这香味勾出了馋虫,拿起筷子便开始干饭。 “好吃,老伯的手艺真是一绝!” “他是离戎族的,这驴肉是他的拿手本事,全大荒没有比他做得更好吃的了。” 意映使劲点头附议。 防风邶奇道:“他是离戎氏的人,小妹对他没有什么芥蒂么?” 意映说:“我是防风氏的人。” “嗯?”蛇蛇歪头疑惑,不知她要说什么。 “防风哲和防风意静也是防风氏的人。” “嗯。”他明白了。 意映问:“你会因为他们对我怀有芥蒂么?” 防风邶摇摇头笑了:“这倒是。” 意映笑道:“能和你关系不错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坏人。” 意映凑近他,极为小声说:“倒是他,若是知道你杀过他们的族人,会不会对你怀有芥蒂?” 防风邶摇摇头:“曾经有,现在大概没有了。” “哦?” “他是离戎诲的长子,也是离戎则兄弟的大伯。” “啊?” “我们初认识不久,我就告诉了他,他那个爹是我杀的。” “嚯!” “他当时确实很生气。还要杀了我,但是他没打过我。” “额……” “说我什么坏话呢?”离戎老伯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抬手要打他的后脑勺,被他微微一偏脑袋闪开了。 老伯又端上来一盘菜,坐在一旁的木墩上。 “我若不是少了条胳膊,哪里会打不过你?” “嗯。” “不对,我不是打不过你。不过是那个爹对我也未尽过养育之责,我懒得给他报仇了。”老伯找补道。 “……”原来如此,两个人对视一眼,听他继续讲。 离戎老伯喝了口酒,摇头嗤笑:“他还不如神农王和大将军对我好呢。” “……” 老伯继续说:“若不是看在你对神农义军很好的份上,我还会继续和你打。” “嗯。”他都这么大岁数了,纵然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如今却已沧桑垂暮,不可能打得过他。防风邶也不拆穿他,只是笑着点头应和。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意映问道。 她记得他们在原书中关系就很好,像是忘年交。 她记得这位离戎老伯当年是蚩尤大将军的旧部,但她也记得共工和蚩尤当年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来着。 不过相柳加入义军已经是神农国破之后的事了,国都没了,这些旧人曾经的恩怨纠葛似乎也就一笔勾销了。 她一直好奇,他们两个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我重伤未愈时,就是我这胳膊刚刚断掉不久的时候,他帮我一起杀了我最想杀的人,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老伯喝了口酒说,“我就是那时认识的他。” 意映托着脑袋看着防风邶出神,她又听到了他一个她从不知道的故事。 防风邶笑道:“怎么不吃了?” 意映追问了一句:“那是个什么人?你为何要去帮老伯杀了那个人?” 防风邶笑笑,似乎是知道离戎老伯不想多说这件事,他也没有多说:“想杀便杀了。” 意映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是你的风格。” 老伯看了看意映,觉得有些意思,问道:“小女娃,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他?” 意映看了防风邶一眼,垂眸又扒了一口肉,口中嚼得含含糊糊的,听来却又理直气壮:“想跟便跟了。” 老伯愣了愣,又看了看防风邶,继而哈哈一笑:“有意思。” 防风邶和意映相视而笑。 老伯喝了口酒,笑道:“小女娃,你要多多和他一起来玩。” “好啊!那你可能多多送我些驴肉吃?” “……” “你这肉做的实在好吃。” “行,没问题。”老伯愣了愣,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爱吃肉的女娃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分价钱一分肉,反正出钱的是他,我不亏。” “……” 第159章 背入洞房 离开这里之后,意映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防风邶:“离戎老伯是离戎兄弟的大伯,离戎兄弟又是离戎歆的堂兄弟,离戎老伯不会是离戎歆的父亲吧?” 防风邶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从未说起过家事。” 意映又问:“那你们怎么会说起我的?” 防风邶有些不服气:“他有一次说,像我这样的人,将来定然讨不到媳妇的。” 意映愣了愣,没绷住笑:“那你是怎么说的?” 防风邶颇有些骄傲地说:“我立即就回嘴了,我说我早就有媳妇的!” 意映追问:“然后呢?” “他不相信。我就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带过来。” “……”意映觉得他可真的是太可爱了,“所以你今天特意把我带来的?” 防风邶点头:“他做的驴肉确实很好吃,我想和你一起吃。” “这倒是,我们以后常来这里一起吃。” “嗯。” “这老伯一直待在这里嘛?再没有回过离戎氏?” “是。离戎氏一直对外称他战死了。他不回家,对离戎氏更好。” 意映想了想,他毕竟是蚩尤将军的旧部,神农又已亡国,离戎氏现在轩辕的统治下,自然是不得不和他划清界限了。 他不回家,反而是为了家人能好好活着。 似乎等待神农旧人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意映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 他们又在大荒浪迹了一段时间,流霜来给意映送信,看到防风邶就在意映身边,流霜毫不意外,在旁边“啧啧”几声,小声咕哝道:“就知道你又是跟着二公子跑出来玩了。” “怎么?”意映捶她。 “嗷!小姐!”流霜佯怒,“你下手越来越重了!二公子!你管管她!” 防风邶和以前一样摇摇头笑道:“我可管不了她。” “啧啧啧,二公子,你什么时候去神不知看看去?你可不知道,我们那帮小妖怪一起读话本子花痴你的时候,我忍得有多辛苦?我特别想告诉她们,我见过你本人啊!你长得可比话本子里写的还要好看!” “……”意映憋着笑,故意逗她,“你这是嫌我……嫌我们折柳大人的话本子写的不够好嘛!” 好悬,她折柳的马甲差点要被自己曝掉了。 防风邶看了她一眼,摇头失笑。 流霜点点头说:“我觉得,他本人比话本子里写的还要好。” “……”好吧,意映想了想,确实是。 和他相处过之后,才发现,他的好,她能写出来的,的确只是冰山一角。 和他在一起有快乐,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防风邶歪头,似是有些不解地问流霜:“小妹说,幸好有你扛起了她的神不知,原来你整天在忙着看话本子么?” “……”意映心中要笑死了,蛇蛇噎人从来都是一针见血,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不是!”流霜果然一噎,狡辩道,“我那是给我们相柳大人捧场罢了!” 相柳点点头:“哦,那我还得谢谢你。” “……” 意映憋笑:“好了,流霜,你来送的什么信?什么消息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流霜笑道:“那自然是我们小姐妹的好消息!” 流霜送来的是红绳的请柬——她和二白订了亲,一年后即将成婚,特地邀请小姐和二公子届时参加他们的婚礼。 “啊?”意映愣了愣,然后好开心,尖叫着一把抱起流霜转圈圈,“太好了太好了!” 防风邶:“……” 跟着来保护流霜的小灰:“……” 意映和流霜决定到时候提前去看看红绳,帮她筹备一下婚礼。红绳没有亲人了,她们就是她的娘家人。 说完了正事,流霜和小灰非常识趣,假装被路上的小吃吸引掉了队,然后越落越远了。 “小红绳终于想通了,不枉二白坚持了这么多年。”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二白,还是……只是将就。”意映看了防风邶一眼,若有所思地感叹。 防风邶收敛了笑容,似是有些不解,问:“二白很好,怎么会是将就呢?” 意映看着他,摇摇头笑了一下叹息道:“人啊,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以后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将就。” 防风邶闻言顿了顿,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眼眸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都是彼此年少时遇到的最惊艳的那个人。 防风邶又不解地摇头说道:“他们订亲了,她自然是爱他的。若是不爱,谁还能逼她不成?” 意映却没有再看他,转头看向了远方的夕阳,说:“你不懂,我们神族人族成婚,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爱。” 防风邶眉头轻蹙,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们妖族和谁在一起,只会因为爱。” 意映看着他点头笑道:“嗯,这可是个好习惯,你一定要传承下去。” “我这不是传承得挺好的。” 说着意映又好奇地问:“妖族会举办婚礼嘛?” 防风邶想了想说:“我们的求偶仪式没那么繁琐。” 意映忍不住失笑:“求偶?” 防风邶撇了撇嘴:“说到底,你们的订婚成婚,不都是在求偶么?” 好像没毛病。 “那你弄清楚你们的求偶仪式是什么样的了么?”他们初定情时意映问他,他还是个懵懂的蛇蛇,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想来已经了解地差不多了? 防风邶眯起眼睛,看着她似笑非笑,目光莫名有些危险:“我们若是互相看对了眼,就直接抓去……” “入洞房。” “……”意映被他看得满脸羞红。 净胡说,她这些年专门去看过书的,书上说,妖族中的雄性求偶,会向雌性展示魅力和实力。 他们海里的妖族,比如鲛人到了发情期,男鲛人会用猎来的海贝追求女鲛人,那才是求偶仪式!女鲛人若是看上了男鲛人,会接受他的海贝,定了情后才是在海贝里……入洞房…… 他怎么直接跳过了求偶的环节! 直接抓去入洞房?唬谁呢? 她还没见到他的大海贝呢! “瞎说,你说的都是之后的事了,哪里是求偶?” “哦?”防风邶眉头轻挑,笑道,“小妹看起来很懂啊。” “……”她的脸色越发红,慌忙转头快走了几步,转移话题说,“我要给红绳挑一套最好看的首饰,让她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得嫁人。” 防风邶立即跟上她的脚步,就黏在她身边。 意映盘算着给红绳买礼物的事。 “她不是你的义妹嘛?你准备给她送什么礼物?” “你不是她的义嫂么?自然是由你给我准备了。” “我也算是她的半个姐姐了,我准备我的礼物,你的那份礼物,你自己操心,别想偷懒。” “哦?你要和我做兄妹?”防风邶眉头挑起,欺身上前,幽深漂亮的眼睛在她的眉眼和嘴巴间来回逡巡,俨然是不知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明明是你一直叫我小妹!”意映吞了吞口水,连忙伸手抵在他胸前,傲娇道,“不是你说的么?你现在是防风邶,我们可不就是兄妹么。哼,你要注意分寸。” 说完她便转头拂袖而去。 “……” 好吧,防风邶摇摇头轻叹口气,自己自作孽,如今能怪谁? 他快步跟上,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就是寸步不离地黏在她身侧,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 高马尾在他脑袋后面随着步伐一甩一甩的,像极了可爱修狗在愉快地摇晃尾巴。 意映停下脚步,实在是憋不住笑了,推了他一把说道:“你别这样……” 防风邶被她推得退了一步,又立刻上前一步凑到她身边,无辜又茫然地眨巴着眼睛问:“我哪样了?”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呀! “……” 她受不了! 天哪谁能受得了防风邶无辜卖萌! “对了,你是她的义兄,按照神族的习俗,哥哥要背妹妹出门,亲自送妹妹出嫁的。你会送她嘛?” 防风邶点头:“既是兄长该做的,我自然会送她。” 相柳送嫁!天哪!这也是柳粉绝无仅有的待遇了! 意映不知不觉把红绳也归为自家柳粉姐妹了。 她露出羡慕的目光,叹道:“真好。” “?” “你也想让我背着你出嫁?”防风邶微微歪头,思索着这个可能性,“也不是不可以。” 说起来,他似乎也是她的娘家人? 他是她的哥哥? 又是她的夫君? 这关系似乎有些剪不断理还乱。 说出去怕是要轰动大荒。 但是不重要,他们妖族不在意这些。 大不了他就一路背着她,从娘家背到自己家。 亲自背着她出嫁,亲自背着她成婚,亲自把新娘背到自己家入洞房,似乎也不错。 第160章 龙衔灵珠 防风邶思索着背她出嫁的可能性,甚至越想越觉得还觉得挺不错的。 “不不不!我才不要你送嫁!”意映却是在想,那可不行,那岂不是她要嫁的是别人了! 防风邶却挺坚持:“你是神族,就按照神族的方式办婚礼。” 防风邶一直笑:“哥哥背你出门,应该的。” “你若是想要,我就一路背着你,背到咱们的洞房里。”防风邶认真描述着。 “……”原来是这个意思。 意映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觉得确实也不错。 一提到入洞房,她就不自觉地会想起那两次和入洞房相关的经历,又忍不住要脸红心跳了。 “谁要和你入洞房了……” “不和我,那你要和谁入洞房?” “……” 两个人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意映忽然收到了意清的传音鸟,说是鬼方氏约好了他们见面的时间地点。 他们出来玩的时候,就和鬼方游发去了见面的消息,如今终于有了回应。 他们约见在了一家酒肆。 三人没怎么客套,鬼方游便切入了正题。 “我查遍了族中古籍,还去问了族中年纪最长的那些老者,得到了一个传说。” 鬼方游理了理思路,将传说娓娓道来。 他们族徽上的神兽叫做烛九阴,是传说中的烛龙。 传说烛九阴生于天地鸿蒙初开之时,烛龙虽名为龙,本体却是人面蛇身,身长千里,全身赤色如火,常居钟山之下。 但世人不知的是,鬼方氏的起源地就在钟山脚下。 世人更不知,那神通广大的烛九阴与他们鬼方氏先祖是过命的交情。 后来远古混战爆发,天倾地陷,九州四海一片混乱,那位烛九阴前辈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鬼方氏的族长也在那场混战中殒命。 族中最年迈的那位族老说,他的父亲那时年幼,曾亲眼所见,烛龙口衔一枚灵珠一样的东西,腾云驾雾向北方疾行而去。 北方。 北方走到尽头,就是极北之地,极北之地走到尽头,就是北冥。 北冥,也就是北海,相柳出生的地方。 莫非是这灵珠和相柳有什么关系么? 他从小就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那里没有烛龙,也没有灵珠。 如果烛龙在那里,如果烛龙就是他的父母亲族,他的幼年和童年也不至于过的那么凄惨。 他只知道自己从蛋里爬出来,那枚蛋被一个法力超强的阵法护着,护着他平平安安破壳而出,他一直觉得,那一定是同族特意留下的,有着同族间特有的安全感。 他在蛋壳里,一直以为自己是有亲人护着的。 可他破壳后,还没有等他九个脑袋的眼睛完全睁开,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保护着他的阵法就碎裂了。 没有了这个安全的屏障,他的世界不再安全。 无论什么种族,刚出生的幼崽都无异于最新鲜诱人的食物,哪怕是神兽,刚出生时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没有人护着他,他从一出生就开始学着自己逃命了。 没有人投喂他,饿了,就自己找吃的,他从一出生就学会了捕猎。 他就在逃避追杀和追杀别人的过程中懵懵懂懂地长大了。 防风邶面无表情地听着,面无表情地记起了这些原本他以为早已经遗忘的幼崽记忆。 看来他的九个脑袋记性太好了,真的未必是多让人开心的事。 意映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防风邶冲她一笑。 鬼方游继续讲,他们的家族禁地中供奉着一枚龙血逆鳞,听说就是那位神兽烛九阴身上的,传说那里面就封印有烛龙的一滴龙血,若是可以拿到,或许就可以验明他们有没有关系了。 但是禁地有层层封印,他进不去。 鬼方氏有祖训,不到万不得已,禁地不会开启,不是家族存亡这种危在旦夕的情形,更不会允许任何人去打龙血逆鳞的主意。 打开封印恐会损坏逆鳞,更是不会被鬼方氏允许。 鬼方游有点犯难。 防风邶喝了口酒,思忖道:“单凭他的逆鳞封印不住龙血。” 鬼方游疑惑:“什么意思?” 防风邶说:“我想,他会用他的龙息从旁压制。逆鳞为蛇的护心之物,只会助长龙血的活力,必需要他精纯的龙息压制,才能封印得住。” 鬼方游又问:“那又如何?” 防风邶说:“我可以识别出他的龙息我是否熟悉。” 意映有些惊讶,即便他和烛九阴有什么关系,他出生之后想来也没再见过烛九阴,他竟然在蛋里的时候,就感应得到外面的气息么? 鬼方游也有些震惊。 防风邶的血可以激发印记,他定然和鬼方氏有什么关系,可他却是纯纯的妖族,无半分神族的血统。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和当年共同制造神器血鉴的神兽烛九阴有什么关系。 鬼方游没有明说,但他怀疑防风邶很可能就是烛龙口中衔着的那枚“灵珠”。 他觉得那不是什么灵珠,而是烛龙的龙蛋。 族老却极为笃定地摇头否认,当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他却印象深刻至极,烛龙的原形身长口大,那枚灵珠又大又圆,是银白色的,四周萦绕着极为浓郁的灵气,还泛着隐隐流光。 那灵气浓郁到烛九阴远在高空瞬息之间就飞远了,他们却在地面都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的灵气流动。 这样强大的灵气,绝不是什么龙蛋所能有的。 他们当年一同见到的人,都认为那定是一颗天地灵气化育的灵珠,定是烛龙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天地至宝,被他急匆匆藏起来用来炼化修炼了。 但不管那灵珠是什么来历,鬼方游仍然认为,防风邶很可能就是那个灵珠。 既然他只靠气息就可以识别出来,那不妨一试。 鬼方游思忖片刻,决定冒一冒险:“那好,如此,我会寻机会带你去探一探禁地。” “嗯。”防风邶神色无波,没有任何失望或欣喜,他只是一杯一杯喝着酒。 他想了想,又道:“你只要带我找到鬼方氏的所在即可。” 鬼方游一怔,明白他是在担忧万一私闯禁地最终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到鬼方游。 鬼方游笑道:“多谢邶公子体恤。” 防风邶敬了他一杯:“这次,是你帮了我。” 鬼方游又有些担忧:“我只怕最后的结果不如我们所料,会让邶公子空欢喜一场。” 防风邶笑了笑,说:“即便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又如何,我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就算知道了身世,也未必对我有什么好处。” 鬼方游饮下一口酒,感叹:“邶公子看得通透。” 防风邶笑笑,若非他看得开,可不一定能长这么大。 旧友吃过了饭,他们辞别了鬼方游。 第161章 极北海底 辞别鬼方游,意映对防风邶说:“我想去看看北海。” 防风邶说:“那里很冷,没有一个神族能在那里活下去。” “我知道。”意映很坚定地要去,“我现在灵力还可以,足以自保。” 防风邶想了想,她现在的灵力相当可以。 再不济,还有他呢。 在他的老家,他还能护不住她? “我早就想带你去看看了。”防风邶拉起她的手,笑着说:“只要你敢去。” “那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呀,我有何不敢的?”意映笑靥如花,满眼都是期待,“我也早就想去了。” 说走就走,防风邶召唤出毛球,飞向了遥远的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那也是毛球的老家,自从他跟着九头妖来到大荒世界,他也再没有回去过了。 毛球也有些想家了。 也想那个傻乎乎的毛茸茸了。 也不知没有他这位雕中霸主的庇护,那傻狐狸还活着没? 毛球兴奋地啼鸣一声,载着他们一路向北疾驰。 极北之地。 防风邶已变回那个高岭雪莲花相柳了。 毛球去和毛茸茸过二人世界去了。 留下相柳和意映两个人过二人世界。 北海,大概是这世上唯一未被人类踏足过的领域,也是唯一未被人类破坏过的净土 这是一个被冰封的神秘世界,这无边的壮美和寂静,也只有他和她能领略了。 错落的冰山像一柄柄利刃,将天与海割开。 越过冰山,不远处就是大海。 冰与水碰撞,传来阵阵低沉而悠长的声音,如同从远古奏响的乐章。 相柳牵着她,走在冰层之上,冰层下包裹着的海水,呈现出奇异而深邃的蓝。 意映新奇又兴奋地看着脚下的冰雪幽蓝,似是看到了这世间最瑰奇的美景。 相柳呼应着她的视线和动作,时不时看看她,亦是像在看着一生中最美好的美景。 他们踏着冰雪来到了北海岸边。 雪岸边的冰层被海水侵蚀了不知几千几万年,形成了奇特的形状,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意映四下欣赏着每一处新鲜的景致。 相柳却有些担忧她,意映到了海底就会无法呼吸和说话,相柳牵着她的手嘱咐道:“我会一直拉着你,你若是冷得受不了,就捏捏我的手心。” “嗯嗯。你放心吧,我一直用灵力护着自己呢,不怕冷。”意映点点头。 相柳一脸严肃道:“海底和外面不一样,很冷很冷,一个不小心就会冻死人。” 意映明白不能大意,立即捏了捏他的手心,乖巧答应道:“我记住啦。我难受了就立即捏捏你的手心。” “嗯。” 相柳看着她又给自己多加了一倍的灵力护体,这才放心,拉着她从冰层走向了海面。 仿佛和刚才走在雪地冰层没有任何区别,他带着她踏海而行,如履平地,闲适地向海中央缓缓走去。 不知他做了什么,原本时不时掀起浪花的大海此时平静又乖巧,随着他们走近,竟还逐渐张开了幽深的怀抱。 幽蓝的海水一层一层向深处荡开,他们的脚下步步成冰,所踏之处一级一级向下蔓延下去,转眼间竟是向海底铺就了一道长长的冰雪长阶。 好像他们去往的不是海底,而是一座神秘的地下冰雪宫殿。 世上最神秘而令人生畏的地方,莫过于大海。 而世上最神秘又令人生畏的大海,莫过于极北北海。 北海之渊,这世间最神秘冷漠的大海,在他主人的指示下,用最美好的姿态恭迎他们的女主人回家。 意映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冷艳奇绝的人间盛景。 她忍不住顿住脚步,看看相柳,又四下看看,一下子被惊艳到有些词穷。 相柳看着她笑,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去。 大海像是被他从中间凭空掘开了一道海底通道,他们越走越深,两边的海墙也越来越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海底的各色生物。 一些海底生物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似是看到了什么大热闹一般,又四散开去奔走相告,很快又召来了更多的生物。 “???” 意映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问相柳:“他们在干什么?” 相柳笑道:“在看你。” “看我?看我做什么?”意映有些意外,她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海鲜围观,有些不适应。 四面八方传开了海鲜们激烈的超声波加密通话。 “惊!九头妖大王居然带回来了另一只没长尾巴却长了两只脚的生物!” “是和他变身后的模样一样,长有鲛人的脑袋和身子,却没有鲛人的尾巴嘛?” “是啊是啊!没有尾巴!我从未见过没有尾巴的生物!” “啊?咱们北海要添新物种了嘛?” “什么物种?不知是来吃我的,还是能让我吃的?” “似乎是个雌性。” “九头妖大王带回来的物种,想必是他要吃的,咱们不能吃。” “你个傻蛋!九头妖带回来的雌性,那必然是他找来繁衍幼崽的配偶。” 迟钝的海鲜们恍然大悟。 “啊?九头妖大王什么时候找配偶了?” “啊啊啊?他找到配偶了?我没戏了嘛!我不信!我不信!那一定是他的食物!不是他的配偶!”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九头妖找的配偶什么样?” “妖兽啦!九头妖竟然喜欢没有尾巴的两脚兽!” “好气!九头妖是觉得我还不如这个没有尾巴的物种漂亮又能生嘛?” “啊?你说什么?九头妖没有尾巴了?不能生了?” “……” 这些加密通话意映听不懂,她甚至连他们的声音都听不到。 相柳却是听得不能再清楚明白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他原本还想告诉意映,教她控制雪逆鳞,她就可以听懂他们海族说话了。 还好他还没有告诉她。 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看来是他太久没回来了,这帮海族已经皮痒欠收拾了。 意映很快发现了他的气场又变冷了,简直要比她身边的海水还要冷。 她急忙问他:“你怎么了?” 相柳还没说话,周围围观的海洋生物们察觉到了危险,纷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四散逃窜了。 “……” 意映又一脸懵逼地看向了两旁那群忽然跑没影了的海鲜,更迷茫了:“他们这又是怎么了?” “他们太吵了。我打算吃掉他们。” “……” 他们已经走到了海底深处,相柳对她说:“屏息。” 意映连忙深呼吸一口气,乖乖屏住呼吸。 也没见相柳做什么,他们身后和脚下的海水又聚拢起来,大海恢复了原样。 他们身处在大海之中了。 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光也变得和温暖一样吝啬,只有最微弱的光能穿透厚重的冰雪,给幽暗的海底带去一点点光。 只有最坚韧又聪慧的生命,才能在这里活下来。 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活下来的。 他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他拉着她游啊游。 每到她一口气快憋不住了,他便给她渡一口气。 每见到一个她没见过的生物,他就告诉她那是什么,是她能吃的,还是能吃了她的。 每到一处故地,他还要给她说说发生过的故事。 “我出生的地方就在这里。” 意映看着眼前除了海水空空如也的海底,茫然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他们一路游来,周围没有动物也有植物,没有植物也有石头和冰山,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相柳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意映解释:“听那些海族说,我破壳时闹出的动静太大,引起了海底地震,把这一片所有东西都掀没了。” “……”(⊙o⊙)! 意映目瞪口呆,又一次词穷了。 第162章 远古沉冰 “听那些海族说,我破壳时闹出的动静太大,引起了海底地震,把这一片所有东西都掀没了。” “……”(⊙o⊙)?! “后来再没有生物敢靠近这里,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意映心中感叹,她家蛇蛇果然是天选之子,破个壳都这么大威力。 相柳却又叹了口气:“也正因此事,我刚出生就莫名其妙地和诸多海族结了怨。” 意映眨眨眼睛,莫非是他带来的那个地震把那些海族的家都拆了?莫非把他们亲戚震死了? 相柳长叹一口气,装作很无辜的样子说:“我那时九双眼睛才睁开了一只,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好多海族追着打。” 意映又是震惊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瞪大了眼睛想要骂人,都忘了自己还在海里,一张嘴就吃了满口的海水,又惊得连忙闭上了嘴巴。 她的两个腮帮子都被海水涨得圆鼓鼓的,仿佛快要憋炸了,十分无助地看向他。 相柳好笑极了,笑着吻了吻她,吸出她口中的海水,又给她渡了一口气:“夫人别慌,他们也没从我身上占到什么好处。” “虽然我的眼睛们还没睁开,但我的嘴巴们很厉害。” “?”(?? . ??)? “我的九个脑袋冲着他们张口就是一顿乱咬,把他们全都吓跑了。” 意映:“……” 我算是白心疼了。 她翻了个白眼,他这故事讲的,还真是跌宕起伏,他定然是在故意大喘气逗她。 意映气鼓鼓地一撇头,示意他自己生气了。 相柳捏着她的下巴扭过她的脸,又给她渡了一口气。 哄好了。 他们继续游,游到了一座冰山底下。 “小时候,我遇到过一个比我体型大好几倍的鲨鱼。” 意映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比你还要大?那得有多大一只? 相柳看着她的表情憋笑:“我那时刚刚出生不久,个头还是很小的。” 意映歪头好奇有多小。 相柳指了指旁边路过的一只海妖:“我的本体那时就像他这么大吧。” “……”意映看着那个比自己的个头大了两圈的海妖陷入了沉默。 他果然又是在逗她! 欺负她现在在海里说不出来话! ╭(╯^╰)╮! 相柳指着她身旁的冰山上一个冰晶掩映的冰窟说:“我就是躲在这里,逃过了一命。” 听到他说的好严重,意映又忍不住要担心他了。 意映用眼神急切地询问,后来呢? “后来再次遇到它,它的个头仍然比我大许多,但却是我追杀它了。” 意映的眼睛仿佛说了一声:“哇!” “再后来,我的九个脑袋就争先恐后把它吃光了。” “……” 论能吃还是你比较能吃。 她就知道自己又白担心了。 果然又上了他的当。 故意大喘气吓唬她。 意映扭头就要游走了,她再听信他讲的故事,她就不姓防风! 相柳拉住她,又给她渡了一口气。 好吧,她又被他哄好了。 他们又游了一阵,意映对海底的这些冰山很是好奇。 不只是因为冰山好看。 这些冰山透明的山体里,还隐约能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生物轮廓,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多少生命被冰封在了这里,像是时间和冰雪一起做成的标本。 相柳淡淡地说道:“听说他们都是远古时代的生物。都已经绝迹了。” 远古时代?! 意映一惊,远古时代还能留到现在的,恐怕只有这些被冰封的记忆了。 意映陷入了沉思。 相柳感觉时辰差不多了,太阳应该已经落山,夜里的海水只会更冷。 相柳抱着她回到了岸上,立即用灵力把她烘干。 她虽然没什么被冻到的表现,但她的手是凉冰冰的,相柳便给她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炭火取暖。 他们吃了烤鱼填饱肚子,靠着对方的肩膀看起了星星月亮。 意映看着天边的弯月,问:“日子都过糊涂了,今天是几月初几?” 还真是快乐到不知今夕何夕了。 相柳笑道:“不知道,肯定不是二月初二。” 意映笑道:“我现在觉得,每天都是二月初二。” 相柳也在笑。 他们两个在一起时,做的最多的事,好像就是不自觉地发笑。 相柳召唤出他的月牙弯刀,说:“你看我的这把刀,像不像天上的月牙?” “真的好像!”意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弯刀,惊艳极了。 只见这把刀通体晶莹皎洁,如冰似雪,月光下晕起漂亮的暗纹,泛着隐隐流光。 她接过他的刀在手里掂了掂,又站起来舞了几下,这么漂亮的刀竟让这么漂亮的姑娘舞得虎虎生风。 意映舞尽了兴,把刀还给他。 相柳问她:“怎么样?” “真是好刀!明明那么轻盈,舞起来却锋芒毕露,威风极了!” “这把刀的前身,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座冰山脚下的万年沉冰。” “他竟然是冰晶做的?” “对,那是天下最坚硬、最锋利的冰晶。” “它那时就横在那冰窟前,帮我挡住了那个鲨鱼。” “我当时就发现它是个天然的神兵材料,试图把它从冰山上拔下来,可我那时太弱小了,根本拔不动。” “那你是什么时候拔动它的?” “在我决定离开极北之地,准备去防风谷的时候。” “那么早?可你的刀不是你的义父给你量身设计的嘛?” “是啊,我那时还不会设计兵器,没想过拿它做刀,也不知道把它做成什么好。后来是义父帮我画了设计图,带我去了金天氏,才把它打造成一把真正的刀。” “这样啊,可你刚到防风谷时,就会做冰晶箭了呀?” 相柳点点头:“那时我是看那些冰晶长得像箭,就简单打磨淬炼了一下,做成了冰晶箭。是义父教会我,如何结合自身的灵力特点设计兵器,威力能发挥到最大。” “原来如此。” “那些冰晶箭,也是拿那块沉冰身上丛生的冰晶刺做的。很粗糙。” “哪里粗暴了?你那时做的冰晶箭就已经很厉害了,又好看。” “我现在做的更厉害。”相柳笑道,“这块沉冰的主体做成了我的刀,还留下了许多小一点的碎冰,恰好可以给你继续做冰晶箭用。” 意映连连摇头笑道:“你快别做了。箭和刀不一样,用一支少一支,即便捡回来反复用,也会有损毁的。我一直都舍不得用。” “那就给你做个别的。”相柳从善如流,当即就改了主意。 “……”意映说,她倒也没想过一定要他给自己做个兵器,“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夫君想做,那我就等着收啦!” 相柳在心中盘算着做什么好,他想了想意映擅长的招数,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你等着,我做的东西,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要给她量身定做一把天底下最厉害的兵器。 意映满怀期待地点点头。 只是他的设想有些复杂,他还要仔细琢磨一下,要用到的材料也很难得。 “可能你要等很久。” “我不急,慢慢来,可能会有大惊喜呢!” “嗯。” 意映回味着他给她讲过的故事,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说那些海族见到过你出生的场景?那他们有没有看到,是谁把你留在这里的?” 相柳摇摇头:“我问过当年所有的生物,他们都说不知道,他们出生时我就在那里了。” 意映有些意外。 “我去问了海里年岁最老的那些石头精,他们也都说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他们都说,就好像一夜之间,那里就凭空多了一个巨大的蛋,谁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 “这么神奇?”意映想了想,猜道,“一定是那位前辈做了什么,故意瞒过了所有人。说不定,他就是为了隐瞒你的来历,就是为了保全你。” 相柳点点头,他也想过这个可能性。 “你那时还只是个蛋,海里有没有谁去吃你?” “有。只是蛋上面施了阵法在保护我,他们吃不了我,碰都碰不到我。” “就像我们孵化小红那样的阵法嘛?” “比那个更复杂,更厉害。所有想靠近我的,都被阵法伤了,有的直接被阵法杀死了。” 意映惊叹:“这么厉害呀!你在蛋里也有感觉?” “有。但那也是后来了,最初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没有记忆。” 意映点点头,猜想那就好像宝宝待在母亲肚子里的感觉一样,长到后来,生出了五感,对外界也有些知觉。 只是人类都不会记得胎儿时期的事了,而他九个脑袋的惊人记忆力,从他还在蛋里时就有所展现了。 意映回忆起那个冰山里被冰封的生物,又想起鬼方游讲到的烛九阴前辈,就是远古时代的创世神兽。 若那灵珠真的是相柳,想必烛九阴前辈定然竭尽全力护住了那颗灵珠。 否则,也许这颗蛋还未出生,就也被冰封在那个远古时代了? 他难道真的来自远古嘛? “你在那个蛋里待了多久?” “不知道。”相柳的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他看向了远方天际。 “很久很久,久到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是要待在那个蛋里的。” 第163章 小六来了 相柳看向远方,感叹道:“我曾以为,那个蛋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他在蛋里时,曾以为那个蛋就是全部世界。 他破壳以后,又曾以为北海就是全部的世界。 直到他化成人形,爬上了岸,来到极北之地,又来到大荒。 他看到了天空,看到了雪,看到了山,看到了远方。 他的世界在一步步变大。 一步步变得危险,也一步步变得更有趣。 他从不后悔他走来的每一步。 所有经历,好的坏的,都是珍宝。 所有遇见,好的坏的,都是缘分。 “我一直在蛋里没什么动静,久而久之,他们就把我当成了一个大石头,在那附近生息繁衍了不知多少代。” “谁知道忽然有一天,我又破壳了,把他们全都掀没了。”相柳有些委屈,他才刚出生,就给别人带来了厄运,他也不想的。 意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感叹道:“我总觉得,你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你从出生都这么神秘,说不定啊,是天将降大任于你。” 相柳不置可否,只是偏头打开了她的手:“以后你不许摸我的脑袋。” “为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 “我偏要摸!” “你再敢摸一个试试!” “我就摸我就摸!略略略……” “……” 他们此行早已超过了一个月,还真是乐不思蜀。 流霜和共工那边都已攒了一大堆棘手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翘首以待他们赶紧回来上班,每天都在催问他们何时回来。 他们又去吃了许多好吃的,又去拆了许多家死斗场,还去接了好几单杀了么。 玩够了,这才终于踏上了返程。 他们回来时是深夜。 毛球飞到清水镇时,意映靠在相柳怀里睡得正酣。 相柳便横抱着她跳下了毛球,慢慢向折柳斋走去。 走了几步,意映醒了,睡眼惺忪看着他。 “到家了。”相柳轻声告诉她,声音和眼睛都看得出他有些恋恋不舍。 意映搂着他的脖子,黏黏糊糊不愿意松手,她有心想把他留下来一起睡,想起曾经一起睡发生过的事,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折柳斋附近,相柳停下脚步,笑着掂了掂她,说道:“夫人似乎比我们刚出发时重了不少。” 意映立刻就碎了,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你说谁胖了!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我下来!” “就不放。”相柳轻笑,“夫人莫慌,你就是再长胖十倍,我也是抱得动的。” “你才再长胖十倍!” “我可不能再胖了。我现在的体重,夫人只怕都会受不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意映却不知看到了什么,急惶惶地捶他:“你快把我放下来!” 相柳见她真的急了,就把她放了下来。 意映刚一落地,就向他身后急走了两步,抬头看着折柳斋隔壁邻居的牌匾,瞪大了眼睛。 相柳也跟着她过来,抬头看着上面的牌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回春堂” “……”意映沉默。 呵,来得还真快。 竟然还住自己隔壁。 她原来的邻居哪里去了? 她明知道自己和相柳的关系,早已经是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了。 即便是玟小六,在如今的相柳眼中,想来也不过只是一个路人甲。 可当她真的看到玟小六来到了这里,此刻还距离自己和相柳这么近,她心里还是很不爽,也很不安。 意映心烦意乱。 相柳幽幽地说:“原先住在这里的那家人离开了清水镇,去中原了。” “哦……”意映看着他神色复杂。 偏他还要好死不死地又继续说:“这间院子是三天前被租下来的。主家叫做玟小六,是个医师,听说没什么大本事,专治妇人不孕不育的。” 相柳每说一句,意映脸色都更沉一分。 他闭了口,不禁有些疑惑。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玟小六了,可先前她也只是面对玟小六一个人,尚能满不在乎,游刃有余。 而现在,相柳也已经知道了玟小六,甚至比原书还要提前了很早。 她有些紧张了。 她急了! 意映上前一步冷笑一声质问道:“好哇,相柳大人消息果然灵通。你人和我在一起,心却在清水镇,随便搬过来的一个人是谁,你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被她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 意映的神色和语气很不对劲。 相柳愣了一愣,又上前一步,蹙着眉头审视着她的眼睛:“夫人此话何意?清水镇本就是我的势力范围,我想知道什么不容易?” 意映咄咄逼人地问:“你为什么想知道她?” 相柳十分严肃地说:“这个节骨眼,你忽然换了个新邻居,我怎么可能不让人查探清楚?” 意映又被他逼得后退了两步,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 她们神不知刚刚和义军达成合作,她和他的关系又这般敏感,他自然是要仔细留意她身边的每一处疑点。 这么说来,他其实是在担心她。 都怪自己太过紧张,错怪了他。 还真是关心则乱。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相柳把她瞬息万变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九个脑袋又开始飞速旋转了。 只见她叹了口气,强颜欢笑推着他:“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多想。这么晚了,我都困死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他没有动。 意映说着转身就要回折柳斋去,相柳拉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说:“不对。你不对劲。” 意映更是心虚,又有些烦躁难安,垂下眼睫没敢看他,挣了挣自己手腕,嘴硬道:“我哪里不对劲了?” 相柳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喉头滚动了几下,想要问个清楚,又忍住了。 他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淡淡地说:“既是困了,早点睡吧。” 相柳转身离开,意映心中更是不安,她下意识追了两步想叫住他,又停了下来。 相柳顿住脚步,猛地转身回来,将她揽在了怀中。 似是察觉到了她心中的不安,他心头也有些隐隐的不安。 虽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还是极为耐心地安抚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相柳,我……”意映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抱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冲你……” “不用怕。我在呢。”相柳打断她,只定定说了这几个字。 意映立刻安下了心。 “嗯!” 过了一会,相柳放开她,又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啄,轻笑着告别:“走了。” 意映羞涩一笑,白了他一眼。 相柳这才离开。 意映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空中。 她转头又看向回春堂,又重新找回了底气。 即便玟小六和玱玹有主角光环。 即便还有禁制这种未知的力量在束缚着她。 她也不害怕了。 她在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孤立无援了。 她双手叉腰,看着回春堂的牌匾在心中无声地给自己打气。 “你来啊!我不怕你!” 第164章 生几个娃 第二天,玟小六发现她的邻居终于回家了,就来拜访一下她这位神秘的新邻居。 意映睡到日上三竿才打开门。 她走出来,在院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头也没梳,披头散发的,一看就是刚睡醒。 她取出一块烤得焦香的兔子腿,是昨天和相柳猎的野兔,吃不完,就打包带回来了。 她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荡悠悠地晒着太阳啃了起来。 玟小六来到她的院子,在心中琢磨竟然有人比自己还懒,怎么说也是做生意的,竟然到这个时辰才起来。 玟小六敲了敲院门,也没见主人有什么动静,门栓已经被打开了,只听里面懒洋洋地传来一句悦耳的女声:“门开了,进来吧。” 玟小六推门进来,看见这姑娘正吃了一嘴的油,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躺在躺椅上好不惬意的摇啊摇。 听见她进来了,意映漫不经心地冲着她的方向歪头看了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意映的头发没有梳拢,垂下一缕发丝,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眉眼看起来已经很美了。 玟小六愣了愣,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 不重要,反正现在她早就换过了百八十副面孔,就算是以前见过的人,不可能有人认出她是谁。 只要自己不主动暴露,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谁。 至于这位邻居又是谁,不重要,清水镇的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家都是来安安生生过日子的,没有人会去探究别人的过去来给自己找麻烦。 但既然决定了要在这里长住,必要的面子交往还是要有的,搬来不过短短几天,玟小六就已经串遍了清水镇,认识了镇上的大多数人,可这位隔壁邻居却一直不在家,她还没有见过。 玟小六今日就是来会会这位新邻居的。初来乍到来打个招呼是应该的,如果合不来就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合得来就可以闲着没事多聊聊。 反正神生漫长又无聊,她又很喜欢说话。 “你就是我的那位新邻居么?”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人,意映早已经猜到了他是谁,她问了一句,继续啃着手中的兔子腿。 玟小六的脸上立刻挤出一抹笑容,也不客气,坐在院中的一个小石凳上和她打招呼:“是啊姑娘,我就是你的新邻居,我叫玟小六。” “小六。”意映继续啃鸡腿,眼睛眯起来,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她的样子。 平平无奇,是那种意映平时很难一眼记住的长相。 这就是她给自己捏的新造型么? 相柳曾经就是透过这副面容,认识的她。 “对,玟小六。姑娘看起来比我小,你就叫我六哥吧。”玟小六吸了吸鼻子,垮着身子倚在旁边的石桌上,也翘起了二郎腿,对意映嬉皮笑脸。 “我开了一家医馆,叫做回春堂,专治妇人不孕不育,姑娘若是有需要——害,希望姑娘将来用不着我……不过姑娘气色看起来不错,身体一看就很好,确实用不着我。” 玟小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还有秘法,将来能让你想生几胎就生几胎。要是钱给够,我还能让你想生男孩就生男孩,想生女孩就生女孩。咱们神族生一次孩子不容易,我能让你随心所欲,一步到位……” “……” 怪不得玟小六这么容易被打。 说话果然讨打。 顶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脸,和一个未婚女子说这个,真的合适嘛! 虽然她确实想过要给相柳生崽子。 可她俩还没成婚呢! 现在说来似乎有些为时过早。 “害,看你年纪不大,生孩子对你来说还早,哈哈哈,若是你身边有人需要的,尽可以来找我。”玟小六也反应过来自己对一个陌生的未婚女孩说这个似乎有些不妥,拍了拍胸膛找补道。 “……” “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 意映啃完了兔子腿,又嗦了嗦手指头上的油,慢悠悠地回答:“念九。” 意映在清水镇的化名一直是阿九,并不是念九。 这几天虽然没见过她,但玟小六早就在清水镇的居民口中打听到了她的消息,这位邻居是卖话本子的,名字叫做阿九。 因此小六也没仔细听她说了什么,顺口就接了句早就准备好的话:“原来是阿九姑娘……” 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她是谁,小六惊讶地直起了身子,不可置信道:“念……念九?” 意映用灵力给自己随意挽了个相柳那样的发辫,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她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又伸了一个懒腰,冲她笑道:“是啊,小六兄弟,好久不见,不认识我了吗?” “……”玟小六看着她目瞪口呆。 朏朏萌宝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小脑袋,贴心地给意映叼来一块可以去油去污的灵绢,意映蹲下身接过来,狠狠撸了一把萌宝雪白的毛,蹭了他一身的油,萌宝炸了毛,委屈地嘤嘤嘤跑开了。 玟小六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意映慢条斯理地擦手,冲玟小六笑得狡黠:“你还欠着我一个承诺呢,发过誓的,你可别想赖账。” “……” 她自觉笑得很是人畜无害。 小六却莫名觉得浑身发毛。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那个誓言的内容。 “你看,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吧?别以为换了个皮囊我就不认识你了。” “……”小六倒是没打算耍赖否认,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耸了耸肩,无奈道,“明明是我自投罗网……” 意映轻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守株待兔?” 玟小六更毛骨悚然了:“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会来这里,特意来这里等着我吧?” “那倒不是。”玟小六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她这么上心的,只有她家相柳。 玟小六松了口气:“我就说啊,我都打听到了,你早就来这里好久了,我也是前不久才想搬到这里的,你怎么可能提前那么久就知道我会想来这里?” “那我还真知道,”意映神神叨叨胡言乱语,“我能掐会算。” “……”小六撇了撇嘴,说,“别兜圈子了,这么久了,你可想好要我做一件什么事了?” 意映沉思了一会,坐直了身子,神色郑重道:“我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问我要东西?我穷的响叮当,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小六突然想到了什么,脑袋一歪,坏笑道,“你莫非真的想要我方才说的那种药?” “?”什么药来着? 不是玟小六欠揍,而是她觉得自己除了药,也没什么好值得念九图谋的东西,她笑得欠兮兮地问她:“你想给谁生孩子?想生几胎?要男还是要女?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包你得偿所愿。” “……” 意映没理会她的调侃,直视她的眼睛,十分诚恳认真地伸出手:“我想要你的山核桃。” 小六愣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山核桃?” “你曾经帮过一个脏兮兮的老妇人,给她洗了澡,梳洗打扮干净,送她去见了她的情郎,她送给你了一个黑黢黢的山核桃,那里面是一对蛊虫。” “你是怎么知道的?”玟小六震惊地跳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能掐会算。”意映悠悠地笑道。 “……”玟小六汗毛倒竖起来。 这个女人太诡异了!不对劲! “我还知道,那蛊和常见的子母蛊不同,那是一对雌雄蛊,力量相当,中蛊者也必须是一男一女,一旦种蛊成功,下蛊的一方痛,另一方也痛,一方死,另一方也死。”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小六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咕咕哝哝,百般不解。 “你知道这蛊怎么才能种成功么?” 意映神情肃重,半分不见开玩笑的样子。 小六不在意地说:“把蛊虫驱策到别人身体里,不就种成功了?” “你太天真了。这雌雄蛊,又叫情人蛊,顾名思义,是要相爱的一对有情人心甘情愿的种蛊,这蛊才能真正种成功。否则,只是暂时强行种下,双方迟早要被反噬。” “一旦种成,两人便同命连心,生死都绑在了一起。” 如果她不愿意给,意映也不打算强迫她。 但她一定要清楚地告诉玟小六,这个蛊是情人蛊,绝不会让她再稀里糊涂地去和别人种蛊! 那不是坑人害人吗? 虽说无知者勿怪,可别人因此无辜被坑害,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轻飘飘的过去的。 小六听后果然惊骇不已,瞪圆了眼睛。 这蛊竟然有这么多说道?! 第165章 你有情郎 意映的话让小六半天才回过神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意映板着脸道。 玟小六想了想,无所谓道:“那这个蛊对我没什么用,我肯定是用不上的,给你就给你吧!” 意映没想到,小六这么快就同意了,而且立刻就回去找这蛊去了。 小六觉得,她救了自己一命,却只要了一个没什么用的蛊虫,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会爱上什么人的,更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和一个男人生死都绑在一起。 就算有了这么个人,可是自己痛爱人也跟着痛,有这种好事,该种给仇人啊! 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就算她乐意种蛊,也得她情郎乐意啊! 可这蛊摆明对对方没有任何好处。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男人? 不可能的。 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男人。 明知是火坑,还要跳。 甚至明知小六可能根本不明白这个蛊的意义是什么,还是要跳。 在知道小六的身份之后,明知道两个人立场敌对,明知道他们俩不会有结果,感应到她受伤了,还是要一次一次地来救她,感应到她心痛了,还是要一次一次地来找她玩。 意映还在怅然出神,小六很快把蛊取来了,果然是个黑黢黢的山核桃。 意映刚要接过,小六却又把手收回,她歪着脑袋审视着意映,问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意映淡漠地说:“这你就不必管了。” 小六笑得坏坏的:“莫非……你真的有个小情郎,你想用这蛊拴住他?” “……” 听到“小情郎”三个字,意映的脸有些发烫,她板着脸说:“别打岔,你是要反悔么?” 玟小六眼睛瞬间亮晶晶:“看来被我说中了。你的情郎是谁?让我看看呗!” 她有一瞬间的好奇,这个女人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 意映拒绝地很干脆:“不可能。” 给谁看也不会给你看! 万一你又惦记上他了怎么办? 玟小六笑了笑,并未继续追问,她们毕竟没多熟。把蛊送给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她们之间就算两不相欠了。 玟小六渴望陪伴,渴望亲近。 但别人若不给,她也不会去主动要。 对爱情是这样,对友情也是。 因为她更害怕被抛弃。 她闲的无聊会经常去主动和人说话,但她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她看起来嘻嘻哈哈很好接近,但心上封着硬硬的壳,不会有人能轻易走进去。 只要没有人能进得来,那就永远不会有人能丢弃她。只要从未拥有过,那也就永远不会失去什么。 意映接过蛊,又问她:“你可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蛊双向感应的?” “什么?”玟小六有些惊讶。 意映说:“这个蛊只有被下蛊的一方能感应到下蛊者的痛,我想让下蛊的一方也能感应到对方的痛。” ??? 小六更不解了,问:“你想感应到你那情郎的痛?” 意映点头:“这样,这个蛊才算是名副其实的情人蛊,就和感情一样,没有只让一方付出,只让另一方吃亏的道理。” “要双向奔赴,双向感应,双向救赎,才是真正的有情人,才是真正的同命连心。” 这话让小六愣在了原地。 “你……你是……傻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意映,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聪明的女人,竟然会为个男人做这么傻的事。 意映知道玟小六内心的纠结别扭,对待感情一边期待又一边逃避,对待喜欢的人,一边克制不住的心动,又一边强行让自己冷静远离。 这种心态很难得到真正的幸福快乐。 但只要她不去靠近相柳,意映并不在乎她的感情态度,她又不是她爹,她管不着。 意映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只问她最关心的事:“到底有没有这种法子?” “我不知道。”小六已经平静了下来,反正她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犯傻就犯傻吧,她也管不着。 小六仔细想了想,又说:“这对蛊虫本来就力量相当,谁拿心头血养他,他们就会认谁为主,认谁为主,谁就是被感应的那方。或许,你可以试试用你们俩的心头血一起养来试试?” 一起养? “但我也只是推测,不知道有没有用,也不知道怎么养。更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什么坏处。” 意映点点头。 她会再去想办法探寻,如果真的可行,她就用这个法子,拿相柳和自己的心头血一起养这个蛊。 如果他愿意和自己种蛊,那就种蛊。 他总是会受了伤也不告诉她,到时候,她可以借这个蛊感应到他。 万一哪天他又把自己的九条命都祸祸完了,她也可以用这个蛊把他救回来。 如果他不愿意,这个蛊就当白养了,反正其他人也用不了,也不会祸害别人就是了。 见折柳斋终于开了门,外面很快涌来了一群小姑娘。 秀秀远远地就在大喊:“阿九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可要想死我的霸道将军了!” “……”呵!我不在,你这么惦记我家夫君可还行。 宝儿姑娘也闻声赶来:“九姑娘,妖王大人那本更新了嘛?” “……”意映心中一囧,这段日子忙着清水镇据点的事,后来又跑出去和夫君度假去了,她早就把话本子的事抛在了脑后。 意映有些不好意思说:“都还没有,折柳大人最近想必是忙得很,要委屈诸位姑娘们多等些日子了。” 秀秀柳眉倒竖:“不专心写话本子,他忙什么呢?” 意映信口胡言乱语道:“想必他是忙着哄‘媳妇’呢!” 秀秀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有道理,他写得话本子里,男人都这么会哄媳妇,想必他本人也极会哄媳妇的。” “……” 宝儿姑娘点点头:“哄媳妇是大事,我原谅他动不动就拖更了。” “……” 她们已经来到了折柳斋的院子里,玟小六见意映顾不上搭理自己了,就摆摆手和她告辞。 “咦?这不是六哥么?六哥也爱看话本子么?”秀秀叫住她。 小六嘿嘿一笑:“写的有趣的,还是会看看的。” 宝儿奇道:“原来男人也是会看话本子的么?” “热闹谁不爱看呢?”玟小六说。 秀秀连忙推荐道:“六哥快看看,那个《霸道将军爱上在逃大王姬》,可好看了!” 听到“在逃大王姬”几个字,玟小六心头一动,意映心中也是一个咯噔。 不能看!绝对不能让她看! 她写的霸道将军这么迷人,玟小六看完对号入座了,又惦记上她家夫君了怎么搞? 意映愁眉苦脸,早知道收敛一点了,把他写得这么好,现在这么多人惦记她家夫君,她脑袋都大了。 “这是写什么的?”玟小六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意映冷漠道:“是写一个天下最厉害的大妖,被敌方一个没心没肺的王姬骗心骗命的故事。” 玟小六愣住。 秀秀也愣住了:“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故事我初看特别上头,到后面,越看越气。那王姬,太没良心了!还没脑子!” “前面看着还挺聪明挺勇敢的,后面当回王姬了,反而越活越憋屈。一手好筹码赌得稀烂,天天自怨自艾的,不知道的,以为她比我过得还惨呢!” “就是,她小时候确实过得惨,可咱们在大荒流落的,哪个不比她过得惨?就说话本子里的那些人,又有哪个不惨呢?” “后来她好歹回家了,金尊玉贵的,要啥有啥,一群男人围着她转,那么多牛逼的长辈宠着,还不知足,还觉得自己惨,全世界都欠她的。” “别人欠她的,我们大将军可不欠她的!就因为我们家将军不像那几个舔狗一样舔她,给她豁出几条命去她都看不见。” “本来就是敌对的,凭啥要让人家为了她背弃自己的军队,这对一个将军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就是,也没见她为了我家将军放弃什么,哪里来的底气还对自己的恩人要这要那,就许她维护自家哥哥,不许别人维护自己的信仰。” “我家大将军都因为她放过她哥哥许多次了,她硬装看不见,非得让人家投降才行,不然就是不爱她,哪有这么侮辱自己爱人的?” “我看她根本不爱他!她只爱自己!” “不行!后面我要看霸道将军反杀大王姬!她不配我家大将军惊天动地的深情!” 意映:“……” 这反转她属实没想到。 玟小六:“……” 她忽然就不感兴趣了。 玟小六摇头无语:“女主角写得这么差劲,也没什么好看的。” 意映点点头:“对对对,不好看,你千万别看。” 玟小六又道:“你们这帮小姑娘,可别被话本子带歪了,真以为有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好的男人。这天底下的男人,可没多少是好人!” 秀秀正要反驳,意映一把拉住她,继续点头:“对对对,话本子里写的好男人都是假的。他一点也不好,你千万别信。” “……” 第166章 我的宝藏 好不容易把玟小六忽悠走了,意映安顿那几个姑娘挑起了新的话本子。 流霜来找她了。 意映带她进了后院。 流霜抱怨了她好久:“明明说一个月就回来,这都几个月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 意映好半天才哄好她,答应这段时间清水镇的事告一段落,就给她和小灰放个长假。 流霜压根不信她的话了。 流霜和小灰只是暂时留在清水镇,等据点建好,他们还是要回中原的总坛去,毕竟神不知的主要业务都在中原,必须由她最信任的人看顾。 也就是说,还要重新找一个可靠的人在清水镇协助意映管理九味火锅这个据点的一应事务。 雪娘加入了神不知,流霜本想把她留在清水镇给意映当助手,但雪娘并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 意映便让流霜安排人送她去了海边的一个据点。 她总觉得,多看看大海这样波澜壮阔的风景,心也会慢慢被打开。 流霜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很是着急,意映看过她和小灰筛选的名册后,不慌不忙地选定了几个名字。 意映笑道:“这一家三口,是故人。” “故人?”流霜好奇地看着她勾选的名字,念道:“梦鸢,黑脸?黑……黑腚?” 意映微微一笑。 梦鸢,是无方镇外收养摄梦妖那两个小崽子的妇人。 她也是妖族,本体是一只鹰。 黑脸和黑腚,则是她给她收养的那对小崽子起的名字。 原因则是这两个小崽子的本体,一个脑袋黑乎乎,一个屁股黑乎乎。 流霜嘴角抽了一抽:“这名字,也太草率了吧?” 意映笑道:“名字不重要,人靠谱就行了。” 流霜点点头:“行,只要你信得过就好。我让小灰接人去了。” “去吧。”意映道,“等人接过来,就给你们两个放假。” “成交!” 流霜有些好奇,又问了问梦鸢他们的故事,意映简单和她说了。 梦鸢的夫君是普通人族,意映遇见他们的当年就已年近半百,如今又过去了许多年,想来她的夫君已经不在了,不然,这娘仨也不会来投奔神不知。 人类的寿命,果然很短暂。 神族拥有这么漫长的岁月,又岂能辜负? 又有许多时日没有见到相柳了。 意映修炼遇到了瓶颈,她放出传音鸟,问他有没有时间,她有事情想问他。 这天夜里,相柳出现在她的床上。 她洗漱完推开卧室的门准备睡觉,看到相柳就那样大喇喇地斜倚在她的床榻上,歪着脑袋看着她似笑非笑。 意映先是一笑,又板起了脸轻哼了一声:“哼,我不叫你,你也不来找我。” 相柳坐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好似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 意映坐在他身边,相柳解释道:“最近来了许多新兵,要仔细甄别他们究竟是不是奸细。等再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玩。” 意映习惯性地抓起他的手腕,问他:“最近可有受伤?” “没有。”相柳任由她把脉。 意映说:“我想了想,还是要给你做一些药随身携带,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及时服用。” 相柳想了想,摇摇头说:“别再放血了。你的药还剩下不少,我一直带着。只要离你不远,我受伤了就来找你疗伤。那些药,可以省下来应急。” 意映说:“那行。” 相柳问道:“你就是想问我这件事?” 意映说:“不是。我明明应该突破了,可却一直没有动静,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意映的灵力一直增长得很快,眼看就要突破至最高的化神境了,这个时代灵力还能达到这个层次的神族,已经很久没听说过了。 她卡在这里一直不突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相柳说:“修炼到后期,实力越强,突破越慢,不能着急。” “那你在我这个阶段,多久突破的?” “你不能和我比。” “……” 打扰了。 怕打击到她的自信,相柳又补充道:“我是妖,于修炼之道本来就有先天优势。” 相柳认真衡量了一下她的实力,认可道:“你在神族中,已经是佼佼者,现在大荒中能打过你的神族不多了,女子之中,就算是妖族,也未必有人是你的对手。” 意映摇摇头,并不满足:“可是在战斗中,敌人不会管你是什么种族,也不会管你是不是女子。” “我必须要足够强,越强越好。”意映极为笃定道。 相柳微笑着点点头,颇为认同她的想法。 于是他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带她飞了出去,意映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稳稳落上了毛球的背。 她果然不再怕高了。 意映有些疑惑地问他:“干嘛去?” 相柳淡定地说:“打一架。” “……” 从前都是她缠着他打架,还从来没有过他主动和她约架呢! 相柳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瓶颈,但我的经验告诉我,实战是很好的突破方法。” 他就是在一次次的死命搏杀中飞速突破的。 他们飞到一处深山中才下来。 意映刚刚站稳,相柳就说:“动手吧。” “……” 他们这一打,就打到天都快亮了。 呼,好累! 意映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来。”相柳一脸严肃地伸出手,对她勾勾手指,还要再战。 意映却翻了个白眼,伸开双臂仰面躺了下去:“不了不了,我打不动了。” “起来。”相柳却不依她,他走到她身边来,双手负在身后,垂眸看着她,颇为耐心地说,“你就快突破了。要功亏一篑么?” 听到这话,意映立即来了力气,猛地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真的假的?” 相柳十分笃定地点头,说:“今夜你定能突破。趁你的灵力正盛,再来一次。” 意映翻身而起,重新来了斗志,一掌向相柳击去,缠斗了十来招,再次被他撂倒在地。 她又输了,没有突破。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再来。” “……” 她全力出招,又又输了,还是没有突破。 她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再来。” 她没有质疑,也没有泄气,虽然已经疲惫至极,几乎要站不住了,却仍然努力调动全身灵力向他袭去。 没撑多久就很快落败,仍然没有突破。 “再来。” …… 她又双叒叕输了。 但她的气息却稳了不少,竟然比前几次都要稳健。 她眼睛一亮,明白自己的灵力比从前更稳固也更强劲了。 相柳唇角浅浅上翘,说:“再来。” 意映再次飞身上前,她觉得自己脚步似乎轻盈了许多,疲惫之感也不再那么强烈。 “再来。” …… 不知第几十次失败又重来,天终于亮了。 像是太阳终于跃出暮霭,金光撕破长夜,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灵力骤然冲破了什么屏障一般,霎时间倾泻全身,恍如阳光倾泻大地。 她终于,突破了。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神清气爽,通体熨贴舒畅,像是全身的浊气都涤荡干净了,重新换了一身全新的灵气。 这灵气仿佛有生命一般,不用她刻意调动,只是心念稍动,灵气就已经按照她的想法争先恐后地游走开去,肆意而行。 灵气替她将相柳拉过来,她飞身扑到他身上,双手挂在他的脖颈上,双腿向后翘起,一荡一荡的。 她兴高采烈地啄吻他的唇,赞道:“相柳!你可真是我的宝!” 第167章 弄疼你了 夫人总是猝不及防对你动手动脚,投怀送抱,这让人怎么忍得了? 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两颗心一起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 意映只是想浅浅啵他一下,就要下来。 撩完就想跑? 相柳箍紧了她的腰,不让她离开,他们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交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低头俯身覆上了她不点而朱的唇。 …… 不知过了多久,意映才回家。相柳来的时候直接闪现在她的床上,再回家时,意映却不肯让他进屋了。 “……” 她原本漂亮的唇形微微红肿,此刻正撅得老高。 相柳看着她的模样,问:“你生气了?” 意映气呼呼:“嗯,我生气了。” 相柳不解:“为什么?” “……”意映耳朵爆红,“你说呢?” 相柳无辜眨眼:“我不知道。” “……”意映捶他一拳,气得转头就走。 相柳却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相柳耳朵也有些红,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嘴巴,问:“是我把你弄疼了吗?” …… 那倒也没有…… 只是,他全无技巧,全凭本能。 情到深处之时,总会依着本能不自觉地吮咬起来,一不小心就会下重了口。 疼倒是不至于,毕竟不是真的咬。 可她的皮肤娇嫩,尤其是嘴巴,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弄得又红又肿。 她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她还要去管神不知呢! 这要她怎么见人啊! 而且!他才和她打了一晚上的架,怎么不累也不困的? 还能有这么好的体力和精力? 这……才只是亲亲小嘴而已。 将来若是……和他……造小蛇……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承受得来…… 看来还要再努力修炼,变得更强就不怕了! 相柳不知她在想什么,就见她的耳朵越来越红,他觉得有些有趣,忍不住捏了捏她红红的耳垂,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下次会轻一点的。” 嘤! 他的灼灼气息和低磁声线仿佛在对她下蛊,耳垂也被他捏得好痒,她只觉得耳朵一麻,半边身子都跟着软了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唔!我要睡了!”意映转身落荒而逃,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门对他有意义嘛? 但他看出来她想逃,便没有闯进去,抿了抿唇,似是在回味什么,然后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意映在窗子后面悄悄看着他,直到他转身离去才松了口气,她捂着小心脏舔了舔嘴巴,回味着什么进入梦乡,睡梦中笑得有些荡漾。 自从玟小六来了清水镇之后,一直是相安无事的状态。 时间久了,意映也就放松了对她的戒备,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也至于让她这么如临大敌? 相柳似乎也是压根没有把这人当回事。 他俩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玟小六却闲着没事总会来找意映,说是来看话本子,意映也没道理往外赶客,常常让小红在家看店,自己出去忙活自己的。 小红似乎很懂得自家娘亲对这个披着男人皮的女人不大喜欢,她便也不大喜欢,小红常常对她龇牙吐信子。 玟小六从小就爱逗蛇玩,压根不害怕小红这两下子,反而把小红气得够呛,小红更讨厌她了,最近总是请示娘亲,自己什么时候能咬死她? 意映就说你随意,随便咬。 小红嘴上凶,其实是个乖宝宝,好好地也不敢真的无缘无故咬人。 玟小六来时,意映有时会问她一些想不通的毒术难题,小六也不藏私,对意映有问必答。 意映感叹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为何不将你所知所学写下来,或者带几个弟子传授出去?将来说不定还能惠及苍生万民?” 玟小六愣住,她倒从未想过这样的路子。 她当年就不想背这些医书毒经。 这些年在外面流浪,也一直把这些被迫装进脑子里的知识当做谋生的手段,偶也会有些济世救人的想法,但更多时,是觉得时世间疾苦那么多,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小六不在意地笑:“我才懒得费这功夫写下来。至于教徒弟,我愿意教,也得有人愿意学啊?” 意映无语道:“你不去教一教试一试,怎知没有人愿意学?” 她不喜欢玟小六的这种心态。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内心很想要,却又先给自己设一个限,做一个否定的假设,把自己框起来,告诉自己,那不可能。 你都不去尝试,怎么可能有可能? 玟小六不说话了。 她脑子里本来就有医术绝学的存货,教徒弟收学费又可以多赚一类钱,带出来的徒弟也可以给她搭把手减轻负担,将来还能把她医者仁心的好名声打出去,这没有任何坏处啊? 意映怎么想都觉得这怎么看都是大好事,她怎么也不愿意做呢? 意映自己脑子里若是有这么多白给的资源,定不会这样浪费。 可惜她没有,她只能借助身边能找到的所有资源一点一点自己摸索。 意映的医毒之术也仅限于能自保自救,平时做些灵药毒药倒是还行,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对于普通伤病还能有效,对于疑难杂症,她也没有办法。 玟小六也是她能找到的资源之一,意映自然不会放过她,她挖出了玟小六的不少用毒技巧,和自己的所学结合起来,很快又做出了许多色香味更佳的极品毒药。 每攒一些毒药,她就会让团团给相柳带话,约他出来见一面。 相柳有时军中不忙,也会来主动找她,多数时间是来找她玩的,偶尔也会带着伤来,找她疗伤。 意映也很意外,她学得的那套炼体为药的功法,竟练的莫名的得心应手,好像那功法专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她如今灵力更高了一层,灵气旺盛,把她的灵血也养得更是诱人。 她的血对相柳来说,早已经离不开了。就和她的人一样。 这天深夜,相柳伴着雪花,出现在意映的卧房。 见她睡得正香,相柳便没有叫她,缓缓走到她的床沿坐下,卸了浑身力气,全身都放松下来,正准备好好调息一下。 不经意回头看了她一眼,相柳刚刚放松的身子浑身僵硬紧绷。 只见意映背对着他而卧,露着光洁如玉的肩背和手臂,只在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薄的蚕丝小毯子,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腰身,修长白皙的小腿和脚丫也在外面露着。 她看起来好像——没穿衣服?! 相柳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站起身来就要逃走。 可他本就失了血,此刻气血翻涌,他觉得有些头晕,踉跄了一步又停下来缓了一缓。 “相柳?”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她刚刚惊醒,声音还有些懵懂慵懒的哑,还带着一丝浑然不自知的娇。 他身形一僵,仿佛被她的声音勾住了脚步。 天气热极了,想到昨天相柳才来找过她,和她提起最近军务繁忙,他最近都没有什么时间来找她玩了。 她便放心大胆的脱掉衣服——舒舒服服的裸睡。 睡梦中忽然觉得四周空气一凉,她被冻得一个激灵,惊醒了。 醒来就看见相柳近在咫尺的雪白背影,便叫住了他。 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这么晚突然出现,一定是受伤了! 她慌忙坐了起来。 盖在她身上的小薄丝毯滑落—— 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今日只穿着一件底裤,因为不喜欢束缚,她连抹胸都没穿。 她慌忙扯起小毯子将自己包裹严实,只觉得从头到脚浑身全都滚烫起来。 尴尬了尴尬了! 社死了社死了! 相柳没有回头,听到她起身的动静,连忙就要离开。 她的灵力已经先她一步,机灵又懂事地勾住了他的衣摆,将他紧紧拉住。 “你受伤了?”意映着急地问,她裹着小毯子就要上前来。 相柳深吸一口气说:“你……先把衣服穿好。” “哦……”意映更是脸红,却也顾不得害羞,一把抓过抹胸来仓促系好,又裹上一件外衣。 她走到相柳身边,相柳也不和她客气,揽过她的脖子咬了上去。 她双手轻轻环过他的腰。 过了一会,她又困了,便放松下来,双手从他的后腰松松垮垮地滑下,然后—— 相柳原本弓着身子伏在她的颈窝,一手轻揽着她的后脖颈,一手扶着她的肩头,不疾不徐吃得正香。 忽然间,她感觉扣着她的那双大手的力度稍重,他的吮吸节奏也乱了几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摸到了什么。 那是他的——翘臀。 怪紧致的,弹性还不错,意映大概有点大脑缺血,一时手痒,没忍住掐了一把。 “……” 第168章 令人头痛 相柳原本弓着身子伏在她的颈窝,一手轻揽着她的后脖颈,一手扶着她的肩头,不疾不徐吃得正香。 忽然间——她的一双手从他的后腰间滑落下来,触到了他的臀。 她摸就摸了! 竟然还敢掐他! !!! 相柳整个腰背都绷得像个蓄满力量的弓,手臂和脖子都隐隐绷起了青筋,双手扣紧了她的肩膀和脖子,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吮吸的节奏也随着他的气息忽然乱了。 意映疼得闷哼一声。 相柳慌忙松口,胸膛剧烈起伏,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颇为怨念地谴责她:“胡闹。” 意映被他咬疼了,也颇为怨念的“哼”了一声。 相柳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睁开眼睛细细抚摸着她的脖子,喃喃问道:“疼吗?” 意映被他抚得酥酥麻麻,她打了个激灵,眼睫轻颤,摇摇头。 “又骗我,小骗子。”他方才一个激灵,力道没收住,吮得有些狠,她怎么可能不疼? 相柳抽回手,擦掉唇角沾染的血,微微勾着唇角威胁她:“下次再敢胡闹,我就真的吃了你。” “不敢了,不敢了。”意映连连摇头认怂,心中却想,下次胡闹定要选个好时机,最好是他疗伤不能动的时候,反正绝对不能是他咬着自己脖子的时候。 相柳不疑有他,看着她怂怂的小模样轻笑一声,坐回了她的榻上。 意映也坐回了榻上,问他:“你要疗伤了嘛?” 相柳摇摇头,问她:“你隔壁的那个玟小六,为何总是来找你?” 意映怔住,板起脸不悦道:“不知道。” “他究竟是什么人?”相柳问。 意映更不开心了:“你问她做什么?” 相柳如实回答:“我总觉得他很可疑。但我查不出他的来历。” 意映呆了一下,问他:“你为何觉得她可疑?” 相柳摇头:“直觉,我也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他的身份,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野兽的直觉这么厉害么? 意映有些无奈,她一点也不想让相柳靠近玟小六,严肃道:“她的事你不要插手,交给我。” “不行。”相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呵?怎的偏她的事特殊?还信不过自己了?非要他自己查不可么?! 休想! 意映秀眉皱成一团,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维持着冷静问道:“为何不行?” 见她因这人的事不高兴了,相柳也有些不爽。 相柳理直气壮地冷声回答:“他动机不明,莫名其妙接近你,不知在图谋什么不轨。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意映愣了愣,反应过来什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你说……我?她对我?图谋不轨?” 相柳极为严肃地点了点头。 意映的脑子打了个结,好不容易才捋顺过来是怎么回事。 搞半天,他俩竟然在吃同一个人的醋? 玟小六这“主角光环”还真是非同凡响。 “……” 意映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相柳对她的态度颇为不满,他在说一个很严肃的事!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意映笑问:“相柳大人是在吃醋嘛?” “我没有!”相柳顿了顿,立即冷着脸矢口否认。 他的确不喜欢看到任何男人接近意映,他本能地觉得抗拒。 他确信意映的心只拴在自己身上,但野兽的本能,还是会让他将一切接近意映的男性都归为敌人。 所以他才会格外关注这个人。 这样一关注,他还真发现了玟小六身上有许多疑点,可他却又查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和来历,这让他觉得这人更可疑了。 因此对玟小六的疑虑和敌意也更深。 意映无奈道:“你野兽的直觉没有告诉你嘛?她是女的。” 相柳愣了愣:“你说什么?” 看来他还真不知道。 也是,毕竟他这次没见到玟小六唱歌勾搭朏朏。 意映无奈笑道:“玟小六是个女人。” “???”相柳顿住半晌,摇摇头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她用了幻形术?不可能啊,我竟一点都瞧不出来。” 意映说:“差不多吧,她会变脸幻形,她其实是个女人。” 一个灵力没多高的神族,竟能使用出他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幻形术,相柳只是惊疑了一瞬,就相信了。 相柳从来不怀疑她的话,她说是,那一定就是了。 但是相柳仍然摇摇头,说:“女人也不行。你要和他保持距离。” 意映点点头:“你放心,我恐怕比你更为提防她。你的猜测没错,她的身份的确有问题。” 意映决定早点告诉他她的身份,早点知道她是敌对阵营的人,对相柳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相柳多聪明的蛇蛇啊,她还没有明说,他就猜到了:“你的意思是,她的确是奸细?是高辛派来的,还是轩辕派来的?” 意映摇摇头解释:“她不是奸细,但她的确和高辛和轩辕都有关系……” 相柳有些意外,蹙紧了眉头:“都有关系?” 意映还想说,她甚至和神农都有关系呢。只是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世,非常坚定地维护玱玹。 可意映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又陷入了一阵猛烈的头痛中。 “你又开始泄露天机了。这次只是惩戒,下次,可不会这么简单了。”脑海中的禁制冷冷出声威胁她。 “呵,你终于又出现了。”意映在心中冷笑道。 她在一点点筹谋眼前事,也在一点点试探禁制的底线是什么,她能做的是什么,不能做的又是什么。 她一直在猜测,禁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意映冷声问:“我不能对相柳袒露我的身份,异世穿越在这里尚且算是不可为人知道的‘天机’’,小夭的身份算什么天机?他原本也迟早会知道小夭是谁。” “这些都是原本的意映不该知道的。” 禁制也很头痛,若是其他的人对相柳说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恐怕反而会被他认为别有用心。 可意映不同,她说什么相柳显然都会相信。 禁制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他的能量枯竭,自从送意映过来,他一直都在沉睡畜养能量。 养了好几十年,他才苏醒过来,提醒了意映一句,相柳快来了,想让她好好表现,结果话还没说完,能量又耗尽了,昏睡了过去。 后来他就决定先好好养足能量,只要她不违背天道,就放任意映自由发挥。 他一直在沉睡,只有在意映踩雷时会被惊醒,然后压制她,警告她。 然后可能又会耗尽好不容易积攒出的那点能量。 然后再次下线。 “原主不会知道,我就不会知道?”意映不吃他这一套说辞,理直气壮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神不知查不到小夭的身份?我们神不知查到的消息,我凭什么不能告诉他?” “这……”禁制被问住了。 意映心中轻笑,看来这禁制也有自己的思考,既然它能思考,那就有谈判的可能。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意映开始反问。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你让我穿越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和相柳谈恋爱的吧?”意映嘲笑他,“谁设的禁制,这么不正经,还有这种癖好?” “我才不是!”禁制一向冷漠无波的声音竟有了些许情绪波动。 “那你是为了什么?”意映沉声追问。 禁制不吭声了。 “你不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怎么可能如你所愿?” 禁制仍然不吭声。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死了?莫非禁制那边信号不太好?或是脑子不太好? 淦!意映在心中咒骂。 意映警告他:“你不告诉我,我就按我的想法来了,你可别怪我把事情做绝。” “所有对相柳有威胁的人,我都不会心慈手软。” 禁制无声无息。 头痛渐渐消去,意映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不知多久,才渐渐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茫然了一会,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相柳的怀里。 相柳眉头紧皱,牙关紧咬,额头隐有青筋暴起,似是也陷入了一阵莫大的痛苦中,但这神情只是一闪而过。 意映抬头看向他时,他的眼睛中只剩下了浓浓的疼惜。 他一下一下轻轻揉着意映的脑袋问道:“头还痛嘛?” 意映看着他柔声回答:“不疼了。” 意映察觉到相柳的状态也很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相柳的手掌滑落到她的脖子上,那里,她的月牙印记正在隐隐闪动。 第169章 以魂养魂 意映看到旁边滚落在地上的几粒止痛药丸,明白了什么。 相柳方才定然是喂她吃过了止痛药,可惜她的止痛药,并不能缓解这种神魂上的伤痛。 相柳何时把东西掉在地上过?想来他那时一定很慌乱,慌乱到手抖,喂药时掉出来了好几粒。 意映问道:“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其实……” 相柳把手指点在她的唇上,制止她再说下去:“别说了。我不问了。” 相柳有些懊恼,他做什么非要问这个玟小六的事? 他垂眸默默捡起那些药丸,用清洁术弄干净,逐一塞回她的药瓶子里,递给她重新放好了。 方才意映虽在脑海里和禁制吵架吵得有来有回,可她的肉身却已经头痛欲裂,痛到昏厥。 相柳喂过药后也不见缓解,慌乱之中也猜到了,定是又和上次一样的情形,是他的问题牵扯到了什么,她只要想说出来,就会引发剧烈的头痛。 他岂会任由自家夫人被一个不明物体如此欺负? 他判断出这个东西是在对她的神魂下手,怕自己的干预会伤到她的神魂,他不敢贸然出手做什么,当机立断催动了妖力,与她的月牙印记联通,和她强行通感,想要弄清楚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只要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就能想办法解决掉它。再不济,他也会避免下次不小心又诱发她的头痛。 印记在她的体内融合已深,他们离得又这般近,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她的头痛有多恐怖,他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和这个禁制的对话。 原来那东西是个禁制! 原来她真的另有身份! 这禁制是如何而来的?不知道。 什么叫做“异世穿越”?不太懂。 “谈恋爱”又是什么意思?不明白。 “小夭”又是谁?不重要。 信息量很多,他听得一头雾水,九个脑袋疯狂运转,也几乎没有一句话能听懂的。 但他的九个脑袋都听懂了最后一句话:“所有对相柳有威胁的人,我都不会心慈手软。” 一刹那,相柳心神俱荡,在无比剧烈的头痛中,在一片嗡嗡作响的混沌中,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深情。 那样的无所畏惧,百折不挠,坚定不移,情深不悔。 那一瞬间,相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种情绪冲击着他的九个脑袋,最后,又全都化成了剧烈的无力感。 他的小蝴蝶,究竟背着多大的重担?究竟藏着多少的心事? 可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么? 他不甘心。 她究竟要去做什么? 她对禁制说的“把事情做绝”,是多绝的地步?是把敌人赶尽杀绝?还是也不惜她自己的性命在内? 她若是做绝了,代价又是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 他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夫人独自去面对那未知的危险。 头痛渐渐消退,相柳判断那个禁制目前已经失去了效力,他看着怀中痛苦的人儿,心疼不已。 他轻吻她的额头,通过印记强行催动妖力,用自己的神魂与她的神魂相连,两个人无形的魂体在一片虚空中抱在了一起。 相柳用自己强大的神魂温养着她刚刚受创的神魂。 神魂,是一个人最隐秘也是最真实,最脆弱又最顽强的存在。 愿意为一个人交付自己的神魂,必然是最信任的人。 因为,肉身若遭重创,甚至灰飞烟灭,若还有一息神魂尚在,也有可能活转过来。 而神魂若遭重创,乃至寂灭消散,即便肉身完好无损,也再无生机。 神魂受创的痛,锥心蚀骨,就如同在一刀一刀凌迟你的大脑。 养护神魂,也需要另一个神魂毫无保留地消耗自身的魂力,一点一点抚平对方的创伤。 正常人,也是无法以自身的神魂之力去养护他人的,因为正常人的魂力能维持住自己的神魂精神,就不错了。 若非相柳的修为极为高深,精神意志力又极为顽强,神魂蕴养出的魂力也极为强悍,还真的做不到这样极为冒险的事。 不知过去多久,意映被禁制伤到的神魂就被他养护回来。 只是,相柳的魂力消耗了不少,一时还有些虚脱无力,他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还有些难以形容的痛楚。 他掩饰得不错,只是意映还是察觉了什么。 “你真的没事么?”虽然相柳说自己没事,但意映还是将信将疑。 “没事。”相柳轻轻扯起一个笑,安慰她。 意映扯过他的手腕,却也只探出了刚才他受的外伤,探不出其他。 “难道是伤得太重了?”意映探着他的伤,倒没有她想得那般重,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但想起他先前吸血吸了一半就被自己打断了,她对他说:“你再吃一点吧。” 相柳没有说话,从善如流地揽过她的脖子,埋头又吃了几口。 浓郁的灵气和深情都已融入到她的灵血中,化作世间最珍贵的灵药,一瞬间治愈了他魂力受损的全部痛苦。 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神魂上的痛苦,比他此前所有的伤痛都令人痛苦。 他自觉他有九个脑袋,很能抗痛,可他感受到的都很痛了,意映那时感受到的,又该有多痛? 魂力受损算什么?他只恨不能将意映那时的那些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还不知道意映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为他做了多少事。 他越想越心疼,吮得温柔极了。 一双手也格外温柔地揉着她。 安抚着她,也安抚着自己。 …… 吃着吃着,似乎又有什么变质了。 这次她的手的确不敢乱动了,可她的气息混乱,时不时也会忍不住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相柳放开她,目光有些迷离地盯着她。 意映也有些意识迷离,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心跳声,剧烈极了。 呼吸声,凌乱不堪。 气氛摇摇欲坠。 他的目光迷蒙,却又极具侵略感。 受不了。 意映不太敢看他了,有些羞赧地垂下了眼睫。 相柳野兽的本能正上头,用力抬起了她的下巴,不让她闪躲,又想去吃她的嘴巴。 偏他明知她怕痒,另一只手还要去蹂躏她的颈窝,惹得她打了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然后—— 相柳突然觉得眼前有什么红红的东西一动,吸引了他的视线。 意映的抹胸原本就穿得仓促,偏偏她这天晚上,脖子上的动静一直都不小,系在她后脖颈摇摇欲坠的细带逐渐滑落。 抹胸无声滑脱。 意映一惊,慌忙双手抱在胸前,没有让这抹红完全坠落下来。 但是她身前大片莹白的肌肤已经露了出来。 还好还好,还有一层外衣遮挡着。 可是盛夏时节,外衣也很轻薄,遮了,又好像没怎么遮。 将落未落,半遮半掩,若隐若现,更是引人遐想。 似乎比直白的赤裸带给人的冲击力更大。 两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愣怔片刻,相柳化雪逃了。 他可不敢再吃了,更不敢待在这里运功疗伤。 再待下去,一定又要拆房子了。 弄不好,会把半个清水镇都拆了。 第170章 危险交易 不知不觉,玟小六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老木,串子,麻子……回春堂的人逐渐凑齐,但看麻子串子还是小孩子,原书主线想必还有一段日子。 意映时不时就会消失一段时间,要么去义军中找相柳,要么回防风家打卡,要么去解决一下流霜和小灰搞不定的事。 清水镇上的人都知道,折柳斋的阿九姑娘时不时就神隐一阵子,折柳斋也会时开时不开,大家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只是一旦她消失,爱来她这里看书的书客就会等不及。 意映还颇为贴心地推出了借阅业务,老书客看中的书,可以凭信用借阅,若是在追连载的话本,每有新出的她还会派人专程送上门去。 这样不管她在不在清水镇,折柳斋开不开门,都不会再影响书客看书。 爱看话本子的大多数都是女人和小孩,家家户户都有女人和小孩。 娼妓馆里也不缺女人。饭馆茶楼说书,也需要话本。 即便是清水镇的半个君王——涂山氏的家奴俞信府上,也有许多爱看话本的小丫鬟。 一来二去,跑腿送书的小妖怪们和镇上所有需要话本子的人群拉近了关系,没多久,就和镇上的所有人都拉近了关系,无话不谈。 这些小妖怪都是神不知的人。 但他们也只是辅助而已,九味火锅才是主攻。 九味火锅本身就是食铺,民以食为天,谁都是要吃饭的,无论是堂食还是外送,九味火锅的人接触到任何人,都不足为奇。 食铺需要采集各色食材原料,有时需要进山采集天然食材,有时频繁出入清水镇进货,都不会让人生疑。 最重要的食材就是粮食,他们时不时就去清水镇的粮米铺子,这很正常。有两间铺子,被神不知的人承包了,成了他们接收和存放军粮的地点。 九味火锅的药膳锅一绝,时不时也会去药铺选一些灵药,那些药铺,也是神不知收放药材的地点。 神不知的据点,不一定是什么铺面,但他们的消息网,都是用类似的手段,一点一点渗透大荒的每一个城镇,甚至是王公贵族身边。 他们的势力,就是这样逐渐在大荒铺开的。 神不知在清水镇已经顺畅运行起来。 梦鸢母子干的很好,梦鸢名义上是九味火锅的老板娘,暗中把据点的业务打理地无比顺畅。 意映很满意,义军曾经最令相柳头痛的难题,她已经帮忙解决了很大部分,现在只差一点了,那就是军火武器和作战法器。 清水镇也有不少军械锻造铺子,但供不应求,义军中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需要的量太大了。 这一点神不知没办法解决,她的小妖怪们打架大多数都是靠妖术,兵器法器也都是他们自己搞定的。 但是防风氏为了打造神兵骑,没少和大荒的军械法器作坊打交道,虽然这些作坊不比金天氏造的好,但胜在量产数量大,质量也足以用于寻常战斗所需。 只是她只懂弓箭,不太懂其他的兵器,当年配备兵器的事就是拜托大哥搞定的。如今她又长年累月的不回家,神兵骑的事早已经全权交给了大哥防风峥。 意映和相柳商量,要不要她回家一趟,探探大哥的口风,能不能找一些合适的军械法器作坊合作。 相柳摇头失笑道:“小妹这是要把防风氏也拖下水么?” 意映顿了顿,不说话了。 是她出来太久了,差点忘了自己还是防风氏的嫡女,大哥也是防风氏将来的继承人。他们两个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防风氏的态度,一旦被轩辕的人抓住把柄,搞不好真的会连累家族。 她虽不是原主,也不喜欢包括她爹娘在内的大部分“亲戚”,但她毕竟曾经受了家族吃穿用度的养育恩惠近百年,也是真真切切在那里一年一年长大的,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更何况,爹娘虽存了拿她当棋子的心思,但她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对她也没有恶意,大哥对她也很好,她的小姐妹防风意清也还没有出嫁,她的神兵骑也几乎都是防风氏最有出息的那些子弟。 她不能真的把防风氏拉下水。 而且,她觉得大哥其实还不错,眼界和心胸都比她爹要靠谱,将来防风氏由他接手,说不定整个氏族都会焕然一新。 那怎么办呢? 要不她偷偷打探一下那些军械铺子的联系方式,换一个别的马甲去对接,哪个马甲合适呢? 他们两个坐在一棵大树上,她荡着两个脚丫子,愁眉苦脸陷入了沉思。 相柳扭头看了看她,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小妹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意映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此前的兵器和法器都是从哪儿来的?” 相柳看向远处的军营:“他们原本就是战士,都是自己带过来的。只是后来损耗过度,不得不从外面采购。神农那些贵族虽然已经投降,但也有许多人一直在暗中资助义军。” 意映点点头:“怪不得义军能一直撑下去。” “但是军械毕竟太敏感,他们处在轩辕的管控之下,也弄不到太多。他们资助的大多为钱财和衣物日用,至少能保证将士们能活下去。” 意映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你们从哪里买来的军械法器?” “涂山氏。”相柳淡淡地回答。 意映点点头,不出她的所料。 她记得原书中相柳说过,当年经涂山璟的手卖给他们的,可比那些药材危险得多。 那时意映就猜测,不会是军火吧。 而且书中没少透露出,相柳和涂山璟当年没少打交道。 当年好多狐狸粉黑相柳,说他没少利用小夭和狐狸做交易养义军,可人家明明认识小夭之前就在和狐狸做生意了。 拿交易做个借口,小夭没有上帝视角也就罢了,有些开着上帝视角的观众还真信了。只能说那些人不是蠢,就是坏了。 还有狐狸吹说,这么多年是狐狸养活的义军,没有狐狸,义军早就没了。 这言论低智到意映都笑了,这些人不但不把那些默默资助义军的神农遗族和玉山王母放在眼里,还把涂山璟当成大慈善家了? 好像涂山氏资助义军是真的做慈善不要钱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涂山璟大发慈悲白白捐给义军的呢! 意映问:“涂山氏可是一门心思赚钱的高手,他们定然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卖给你们的军火,是不是很贵?” 相柳极为认同地重重点头,抱怨道:“贵死了!” 意映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 涂山氏定然是趁机卖到了天价。要不然能让相柳大人为没钱发愁? “有多贵?” “他们也知道除了他们这里,我们没有别的渠道能买到大批量的军火和法器。” “每次都是我去和涂山氏谈判,他们都会开出很高的价,我已经尽量往下压了,但是义军毕竟处在弱势,手中没有什么筹码,再压,也比正常价格要高出一两倍。” 意映嗤笑一声:“还真是赚钱高手。” 相柳叹了口气:“原本他们卖给我们军火就是冒着很大风险,要价高一些,也说得过去。万一被轩辕查到,也是单纯为了赚钱,总比勾连叛军要好脱罪。” 看看!蛇蛇还给狐狸说公道话呢,但意映仍然不忿:“他们不过是趁火打劫赚黑心钱,装什么大善人?” 相柳轻笑,明白意映定然是无条件地偏帮自己说话,他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意映说:“待义军壮大起来,我们有了更多筹码,他们就不会这样了。” “嗯。” “那你们买军火的钱,都是哪来的?” “义父有一些私产,将士们也会捐一些钱财。但他们的钱只出不进,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那些中原贵族有的是钱,有时也会会偷偷送一些过来。” “急需用钱应急时,我也会在无妄墟接一些大单子,一单就能赚许多钱了。有的单子,也可以直接赚取一些作战法器。” 意映点点头,她就知道蛇蛇必然没少自掏腰包。 好在他的义父和同袍们也不是只知伸手要钱的主。 还有已经投降了的那些亡国遗族。 寸步难行的境地里,定然是齐心协力,才能撑过去百余年。 意映说:“我这里也有钱,你若是急着用钱,就找我要。” 相柳摇摇头:“那是你的钱,不给他们用。我的钱本来也都是给你的,分给他们用一些,本就已亏欠了你。” 听到这里,意映又忍不住笑了:“你的钱都是给我的?” “那是自然。”相柳说,“你忘了?我说过,我谋来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意映巧笑倩兮,美目流转:“那可不能忘,我记得清清楚楚,将来把你的全部身家都卷到我身边来。” 相柳翻了个白眼:“财迷。” “还不是跟你学的?” “嗯,不愧是我家的夫人。” “……” 第171章 蛇蛇吃醋 笑闹了一会,意映又好奇地问道:“你早就见过涂山璟?” “没有。”相柳摇摇头,“你问他做什么?” “好奇嘛。” “哦?”相柳眉头挑起,看着她的眼睛幽幽地说,“原来小妹也会好奇大名鼎鼎的青丘公子?” “……”意映看了看他的样子,意识到了什么,故意逗他,“哦?原来相柳大人又吃醋了?” 相柳翻了个白眼,傲娇地撇过头去:“我没有。” 意映“哦”了一声,憋着笑逗他,却不小心把自己给埋坑里了:“听说青丘公子长得也很好看,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还真的有点好奇了。” 呵!差点忘了。 这女人! 颜狗! 海王! 气人! 他明知道她在故意气他,他还是忍不住生气。 相柳又转过头来,没好气地冲她递来一个眼刀子,什么也没说,又飞快地把头扭回去,开始放冷气了。 大夏天的,给意映冻了一个激灵。 “哎呀!好冷啊!”意映夸张地自己抱住了自己,瑟瑟发抖。 相柳不理她。 好嘛,这是真生气了。 意映只好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相柳大人,我冷,你抱抱我嘛?” 相柳甩开她的手,冷冰冰地说:“冷就离我远一点,靠近我只会更冷。” 意映像个泥鳅一般甩不开,她抱过他的脸,浅啄他一下,继续撒娇:“夫君夫君!你抱抱我嘛!” 她捧着自己双颊的手冰凉彻骨,她竟然丝毫没用灵力护体,任由自己被他冻着,真是胡闹! 相柳急忙收住了冷气,无奈地从背后揽过她,将她抱在了怀里,一双大手包裹住她的一双小手,给她一点一点搓热乎。 “胡闹。” “你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 “我没有。” “好吧,”蛇蛇是要面子的,意映翻了个白眼,也不戳穿他,解释道,“我不是好奇他,我其实只是好奇,你们是怎么交易的?谈了那么久的生意,从来没见过面?” 相柳神色缓和了许多,说:“他从来没有露过面,都是派心腹出面,他就在不远处的密室里监听,指示他的心腹和我谈。” “还真是谨慎。”意映啧啧一声。 相柳满不在乎:“我也不吃亏,我每次见他们,都换不同的脸去。” 意映表示很好理解,形势所迫,他肯定不敢用防风邶的脸,否则是真的把防风氏拉下水了。 但想到他瞬息万变的九九八十一张面孔,意映觉得很有趣:“那你都会变成什么样?” 相柳说:“不一定,但是为了不引人注意,越普通越好。” “怪不得外面贴的悬赏令什么样都有。一个比一个丑。” 相柳正色道:“那是他们丑化我,我只变普通的正常人,从不变丑的。” 意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蛇蛇还是有一些形象包袱的。 “笑什么!太丑也很引人注目,我才不变。” 意映点头笑道:“嗯,我知道,不是因为你臭美。” 相柳抬手打了她的脑袋一下:“知道还笑?” “就笑!” 过了一会,相柳问她:“你那九味火锅的人,可是当年我们从无方镇回家时看到的那家人?” “正是,相柳大人记性可真好。” “那两个小伙计,是摄梦妖留下的小崽子?” “对!听说黑脸两岁的时候就能摄人入梦了……” “黑脸?” “你还记不记得?他们两个一个长着黑脑袋,一个长着黑身子。黑脸就是那个小黑脑袋。” “那另一个叫什么?” “黑腚!” “……”相柳实在绷不住笑了。 意映打趣道:“你们妖族取名字,是不是都这么有趣?” …… 每次能见到相柳时,月色都很美,时光流逝得也都很快。 每次送她回去前,他们也都会依依惜别,有时候会吸额头,有时候会吸嘴巴,有时候也会吸脖子。 这取决于当下相柳的九个脑袋离想要拆房子的念头有多远。 自从那次他感觉自己差点快要忍不住拆房子之后,他就再也没敢吸过她脖子以下的地方。 也再没敢深夜两个人共处一室过夜。 他也有些懊恼,这么久过去了,他的定力怎么也不见长。 …… 意映对玟小六一直是不冷不淡的态度,玟小六对她也差不多,平日嘻嘻哈哈的,其实万事不走心。 久而久之,玟小六注意到,意映的嘴巴上或者脖子上,有时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痕迹,小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直到这次意映兴高采烈跑出去,一脸娇羞的跑回家,都被小六撞到了,小六才恍然大悟,那痕迹是什么。 玟小六瞧见意映脖子上又出现了奇妙的红痕,打趣道:“你又去会你的情郎了?” 意映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小六凑上来促狭地问:“你们怎么总是闹得这么激烈?是你家小情郎干的?” 意映也不害羞,大方承认:“对啊!我家情郎干的,这你也羡慕?自己找一个去!” 小六轻嗤:“羡慕个屁!” 可小六从未见过她家情郎本人,不禁又好奇地问:“他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意映挑眉:“你为什么要见他?” 小六义正词严:“咱们好歹也是邻居,你又救过我,我要给你把把关啊!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免得你被他骗了,回头被吃干抹净了才知道后悔。” “……” 谢谢。婉拒了哈!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拐到手的男人! 别的男人确实靠不住,他是唯一靠谱的那一个啊。 意映没理她,自己的快乐自己知道就好了,她转头就要走。 “你信我的,男人靠不住。”小六拦住她,她的外爷是这样,她爹也抛弃了她们母女,流落大荒时遇到的色狼更是恶心。 小六苦口婆心奉劝她:“什么正经男人回回找你都是晚上?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将来吃大亏。” “……” 离他远一点…… 意映前不久刚在相柳口中听见一模一样的话,都让自己离对方远一点,意映有些哭笑不得。 “谢谢啊,小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自己更清楚怎么做对我才是更好。”意映说。 “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靠男人。” “我找他,只是因为我喜欢。” “我喜欢他的一切,他的全部样子,我都喜欢。” 意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续笑:“我和他弄出这些痕迹,也是因为我喜欢。” “我不会吃亏,因为这是我想要的。我已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我很快乐。” “而且,他的确也靠得住。天塌了,他都不会塌。” 玟小六愣在原地。 意映已经美滋滋地回到她的折柳斋,美滋滋地入梦去了。 相柳在不远处的夜空中,坐在毛球的背上,目送意映平安回家。 他又不小心听到了意映的全部真心话大表白,美滋滋地扬起了笑。 他也美滋滋地转身回军营,美滋滋地入梦去了。 第172章 包你喜欢 第二天,意映一出门,再次遇上了玟小六,她问玟小六:“小六,去娼妓馆不?” 玟小六连连摇头:“不去不去!以后我都不去了!” 意映没事就喜欢去娼妓馆这样的地方转转,倒不单纯是去“玩”的,而是借着和姑娘们“玩”的名义,给她们送去一些补身子的药。 意映一开始去那里,确实是出于好奇,有一次联系相柳,她特意装扮成男人,跑去了他说过的那处娼妓馆看了看。 但去过几次后,她对那里的姑娘,就只剩下了心疼。 这些年,清水镇越发兴旺,人越来越多,娼妓馆也越发多了起来。 里面的姑娘大多数都是些穷苦的人族女孩,被拐、被卖、被逼来到这里,不得不出卖自己来求生,可赚来的钱大多都进了娼妓馆的主人口袋里,她们自己所得的钱财很少,根本没有多少积蓄。 长年累月被蹂躏,她们身子都很差,可她们看不起大夫,治不起病,买不起药,不管病得多难受,都只能硬扛。 意映就时不时跑去给她们送药。 作为回报,她让她们多多光顾自家折柳斋看话本子,买不买无所谓,只要给她造势,让人觉得她这里生意很好,进来的人就会更多。 这都是她们力所能及的回报,却又让她们觉得自己出了力,帮到了她,不是白得便宜,欠人恩情。 但是意映并不是大夫,她自己也并没有正经学过医,因此,她常常忽悠小六一起去,毕竟小六是开医馆的,正经背过医书,对医术懂得比她多得多。 一开始小六并不去,可后来,意映从乱葬岗里捡回了一个险些被磋磨致死的女孩,交给小六去救,玟小六就改变了态度,时不时就会去娼妓馆看看,甚至比她去得还要勤快。 但这回,玟小六却死活不肯去了。 意映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就自己去了。 直到娼妓馆里的一个漂亮姑娘追问起六哥怎么不来,得知她说以后都不会来了,万分失落,意映才恍然大悟。 啊哈? 这是被漂亮妹妹看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意映要笑死了。 漂亮姑娘突然对她身后招了招手:“甜儿,快过来!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阿九姐姐。” 甜儿。 听到这个名字,意映心尖一动。 桑甜儿。 原书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女子,是娼妓馆中的妓女。 可她却是意映最喜欢的一个女性角色之一。 清水镇里的故事,是全书中最轻快有趣的部分,意映读得最仔细了。 桑甜儿,是除了相柳之外,清水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那个人。 意映后来时不时会来娼妓馆,其实就是来找她的。 她并不知道桑甜儿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清水镇,但她记得她所在的娼妓馆,是南槐街上的。所以,她时不时就来这里逛逛,比去相柳麾下的娼妓馆还要勤快得多。 “阿九,幸好你来了!快来看看她,这孩子烧了好几天都没有退,还要被逼着干活。” 意映看过去,一个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半大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 一看她就没有吃饱过似的,身形单薄瘦弱,个子小小的,面色苍白,却眉清目秀,这小模样,长得十分惹人怜惜。 “甜儿?”意映唤道,冲她伸出了手。 甜儿乖乖地走到她面前来,一双大眼睛像是平静下又藏着惴惴不安的小兔子。 “你姓什么?”意映问道。 “桑。” 果然是桑甜儿。 “多大了?” “十一岁。” 看来是营养不良,长得比实际年纪看上去小了许多。 意映又问:“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半个多月了。”叫住桑甜儿的女子替她回答,“是被她爹娘卖到这里来的,为了给弟弟们换口粮。” 意映轻嗤一声:“和你的遭遇一样?” 女子也哼了一声,她叫暮云,也是像甜儿这么大的年纪,被亲生父母亲手卖到了娼妓馆。 暮云对甜儿说:“摊上这样的爹娘,流落到这个鬼地方,是咱们命不好。可是,往好处想想,起码还有阿九和六哥这样的人对咱们好。” “生在这个世道,只要人还活着,就是好的。” 甜儿点了点头。 意映蹲下来,掏出几瓶灵药递给她:“我对医术并不精通,只会做一些药,你若是想看病,还得去回春堂,找六哥。你说是我的朋友,让她找我要钱就好。” “可是,我没有钱还给你。”桑甜儿低下头,小声说。 意映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那你就帮我宣传一下折柳斋,让身边的姐妹都来我这里买书就好。” “真的?”甜儿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真的。” “谢谢姐姐。”甜儿说着就要跪下磕头,被意映一把拉住。 “别,女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和父母,不要去跪别人。若是爹娘不值得,也不要去跪他们。” 甜儿点点头,又说:“可你是帮我的恩人。” “恩人也不要跪,情分记在心里就好。” “为什么?” 意映眨眨眼,笑道:“我怕会折我的寿。” “……” 意映看了看暮云,又对甜儿说:“六哥好像有要带徒弟学医的想法,甜儿若是想学,可以去试试。” 甜儿的眼睛都亮了:“我想学!” 意映笑道:“那就去试试,说不定,你真的是学医的料子。” 暮云愣了愣:“我也想学。” 意映又笑:“那你也可以去试试呀?” “我也能去试试?” “怎么不能?若是有心想学,谁都能去试一试。” 暮云愣在原地。 甜儿抓着暮云的手说:“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暮云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安慰甜儿:“行,你快去把药吃了,抓紧时间歇息一会儿。” 甜儿乖乖吃了药,回她们的房间去了。 意映看着甜儿的背影正在出神,暮云忽然冲意映一笑,拉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来,我有些好东西给你。” “什么好东西?”意映满面狐疑地被她拉走了。 暮云在她床底下藏的箱子里翻了又翻,终于从箱子底翻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递给她,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个。” 意映好奇:“这是什么?话本子么?从哪家买的?” 暮云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你家。” 意映一脸受伤地接过来:“你竟然还去买别人家的话本子!” “害!我也想去你家买,可你家没有啊!” “怎么可能?我家什么话本子都有,怎么可能还有我家没有的?”说着意映就不信邪地掀开来看。 原来是画本子。 画了许多两两相拥的小人。 各种姿态。 极尽风流。 “……” “这可比话本子好看吧?”暮云笑嘻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打趣道。 意映看得目瞪口呆,面红耳热,她赶忙把书合上塞还给暮云:“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暮云瞄了一眼她的脖子,笑得意味深长:“我看你有男人了,姐姐我别的不会,可是怎么在床上更爽,我却摸索出了好多经验。你若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 暮云又把画本子塞给意映:“你别瞧不上这画,里面都是能让你快活的好花样,咱们做女人本就不容易,能让自己快活一分是一分。你拿回去和你男人好好试试,包你喜欢。” 暮云又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坏笑:“相信我,你男人一定也喜欢。” “……谢谢你哈。” “甭跟姐姐客气,我这还有许多本,你是初尝,不宜学太难的。待你觉得不够用了,再来找姐姐要!” “……” 意映嘴上说不要,夜里还是没忍住好奇,拿出来羞红着脸研究到了大半夜。 …… 这天,流霜和小灰急匆匆地来清水镇找意映,说是神不知出了大事。 第173章 妖王魔女 神不知有许多小妖怪莫名其妙被杀害了,他们却查不出原因来。 还有许多小妖怪不但被虐杀,还被泼脏水,说他们生前害人才被报复,在许多城镇闹得沸沸扬扬的。 好不容易接受与妖族和平共处的神族和人族,纷纷又对妖族仇恨起来。 许多小妖怪为了报仇和自保,也对神族和人族发起了反击。 他们好不容易在那些城镇扭转了人们对妖族的偏见,维持起来的平衡轻而易举被打破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们推测,应该是神不知被人忌惮上了,有人想要搞垮神不知。 意映想了想,很有可能是轩辕那边干的好事。 神不知毕竟是妖族的势力,轩辕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他们不可能任由这样一支不可控的力量发展壮大坐视不管。 背后出阴招,也是他们的风格。 意映让他们停止所有明面上的活动,安排那些小妖怪们去当年防患未然设下结界的隐匿点分散藏好。 他们一起研究,给每个隐匿点分配了几个战斗力强悍的大妖镇守,护住那些较为弱小的妖怪。 同时,每个隐匿点也都安排了几个擅长动脑识人的妖怪,肃清内部,警惕有内奸的存在。 安排妥善之后,流霜带着神不知中的一些神族去了轩辕,打算深入打探一下敌人的情况。 小灰则搜集来了所有被杀害的小妖怪那边的全部线索,然后带着意映去看了他们的尸体。 他们死因不同,但无一不是死于残忍的手段,意映看着尸体上的伤痕,判断出是同一个人所为,应该是个实力强横手段狠毒的大妖。 看着惨死的那些小妖怪,意映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 她蹲下身来,合上了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太歹毒了!”小灰恨得咬牙切齿,“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意映站起身,平静地说:“他对你有血脉压制。交给我。” 意映顺藤摸瓜找到了真凶的位置。 意映根据那些伤痕上的线索估量了一下这大妖的实力,确信自己的实力能打得过。 他妖力高深,对小妖们也有一定的血脉压制。她便没有带那些小妖怪,一个人孤身犯险。 意映轻而易举找到了那个大妖,用灵力掀了他的藏身老巢。 意映戴着相柳给她做的冰霜蝴蝶面具遮住了面容。 相柳在那上面施了法术,让那面具可以随着她的心意,随意变化颜色。 她今日穿了一袭红衣,便将那蝴蝶面具变得火红。 他们打得也很红火。 她一边打,一边质问那个大妖,为何要虐杀同族。 这大妖嗤之以鼻:“好好的妖族,偏要去做你们神族的走狗,为你们神族驱策,鞍前马后的赚钱,他们早已不配为妖!” 意映冷笑:“你不也被神族收买来的?怕还不是一般的神族,这么大的手笔,想必是轩辕王吧?不知他许诺了你什么?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残害同族?” 大妖哽住,没想到被她一针见血戳破了真相。 “哼,我瞧不上他们,恰巧那些人也瞧不上他们,我不过是顺手处理了这些妖族耻辱,换取我应得的罢了。” 意映声音沉痛:“他们若是想离开,随时可以走,他们自愿留下,就是因为在我们神不知过得很好。” “是你,毁了他们来之不易的好日子。”意映咬牙切齿。 “你才不配为妖。你才是你们妖族的耻辱,败类!”意映厉声唾骂,“你不配活着!” “少废话!”那妖怪自知理亏,也懒得和她争辩,他细细打量她一眼,盘算着怎么处理掉她,才算是没有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定然很好吃。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给我做毯子,再一点一点活吃了你!”大妖阴测测地一笑,气势凶猛地向她逼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逼得惊动相柳的妖王之力了。 随着她灵力提升,灵力上限也在提升,只有她的灵力波动过半时,才会激发出这个印记的妖王之力。 她知道他在军中也常常会是九死一生,不到紧要关头,她不想惊扰他。 可这家伙实在不好对付,她不得不调动起全部灵力,还是触发了印记。 对面在短暂的震惊和惊恐之后,反而来了精神。 “有意思,你竟然是九头妖的女人,怪不得这么难缠。”他眯起丑陋的眼睛,起了探究的心思,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拿下九头妖。 他一定要拿下这个女人。 “神不知竟然真的和九头妖有关!”他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轩辕,定能换个大好处。 九头妖如今高居大荒悬赏榜首,说不定抓住她还能诱出九头妖,到时候他亲手捉到九头妖,又是大功一件! 他已经开始做起美梦了。 意映看透了他的心思,嘲笑道:“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抓住他?他若是来了,你只会比在我手中死得更惨。” 对方哈哈大笑,说:“你本事不大,狂妄倒是学得和他十成像。” 意映却不生气,反而笑了:“嗯,我本事不大,你怎么还没打过我?” 她才不会轻易就被cpu呢! “……” 她说得没错,她都已经很难对付了,他还真不敢和九头妖直接硬碰硬。 没关系,那就把她交给轩辕,只要告诉他们,她不但是神不知的头头,还是九头妖的女人,轩辕定会好好“招待”她的。 不过,九头妖的女人,他可要先好好享用一番,将想到的折磨人的新花样都用在她身上,让她生不如死,再把她交出去,享受轩辕的款待。 “呵呵,等我把你抓到,再交给轩辕,你猜你的下场会如何?”他狞笑道,好像他已经得手了一般。 意映继续笑:“你猜上一个这么想的人,下场如何?” 意映言笑晏晏,在他面前伸出手,似乎只是随意一勾手指,他便呼吸一滞,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他又尝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竟然再也不能呼吸。 他身边的空气竟然被她牢牢控制住,所有的空气不再流动,他根本无法随意呼吸了。 他拼命挣扎,想要动用全身妖力冲击开她的灵力,可她的灵力远高于他的想象,竟似深不见底的深渊,令他根本无法冲破。 意映笑得有些邪气:“我还是第一次尝试这一招,还没想好名字呢。”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寂静了下来,原本随风沙沙作响的树木枝桠都瞬间平静了下来,安静的可怕。 意映灵光一闪,满意地笑道:“不如,这招就叫‘风止’吧。” 大妖陷入窒息,很快就要憋死了,更遑论对敌。 他手脚并用的挣扎,想要逃离出这个地带,但却根本动弹不得。 他后悔了,想要求饶,想要服软,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意映红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着冷笑,全身灵力汹涌,心中一个发狠。 她凝出数只风刃,先是绞断了他的手脚,说:“你绞断了如风的手脚,赔给他一对手脚吧。” 他痛得想要惨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任人宰割。 接着意映又剖开了他的肚子,冷漠地说:“你活剖了丽丽,不如也尝尝这个滋味。” “果然是黑心烂肠的家伙,臭气熏天。”意映嫌弃地捂着鼻子离远了些。 “可惜了,那时丽丽腹中还有个小崽子被你剖出来吃了,你腹中却没有。” 意映歪着脑袋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笑得天真又无邪:“那便把你生小崽子的家伙剖掉吧。” 妖怪惊恐地看着意映。 他只觉得眼前这女人竟然比自己还恐怖了。 意映指使着她的灵力胡乱一剖,又胡乱地塞进了他的嘴里,还问他:“好吃嘛?” 还贴心地说:“你还想吃什么?我都剖给你吃吧?” …… 她陆续把他虐杀那些小妖怪们的手段一一还了回去,直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又不许他昏厥,直到所有的惨事他都尝了一遍,最后才割断了他的咽喉。 真不知道虐杀别人能得到什么乐趣,看着这样血肉模糊的一团,她只觉得恶心。 意映召唤来了小灰,让他收尸,顺便查查这大妖值多少钱,选一个悬赏最高的去揭榜换赏金。 这么难缠又狠毒的恶妖,意映猜测一定有他的悬赏令,她可不能白费这么多功夫。 搞了一出血案,她必须要洗掉身上的血腥味,她在附近找到一条河就迫不及待跳进去。 泡进河里,她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舒服了。 忽然身边空气似乎凉了不少,竟然悠悠扬扬飘起了雪花,大夏天的,怎么下雪了? 意映猛地反应过来。 是他来了! 第174章 抹去痕迹 相柳雪白的身影随着雪花出现在了河岸边。 他焦急地向她看来,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泡澡,相柳呆滞一瞬,猛地背过身去。 意映更是窘迫,她连忙把身子向水中缩了缩。 还好因为是露天洗澡她不太有安全感,还穿着抹胸底裤,没有脱光光。 她觉得自己满身血腥气着急洗一洗,却忘了她刚刚惊动了他的印记,他随时都可能赶来。 更没想到此处离清水镇挺远的,他竟会来得这么快。 尴尬了好一会。 相柳喉头滚动,率先开了口:“你……没事吧……” “没事……小麻烦,我已经解决了。”意映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微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是什么人?”他察觉到这次她的灵力波动不小,猜到她这次遇到的麻烦其实并不小。 “是一个妖怪,小灰和流霜正在查,应该是轩辕收买来对付神不知的。他杀了我许多人,我给他们报了仇。” “嗯。”他没再多问。 他感觉得到,他的印记之力被激发之后,意映的灵力波动比之前反而更大,这说明,对方不但没有被他的妖王之力吓住,反而因为他的关系对她更加不依不饶。 他已经踏进了大荒的纷争,他是杀手,如今又是神农义军的军师,此后,想要杀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带着他的印记,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 意映的实力已经足够自保,此后这个印记带给她的伤害会远远大过庇护。 相柳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纠结。 意映哪里还有心思洗澡,已经用灵力把衣服卷到了自己手中,就在河里草草地穿好了衣服,然后悄咪咪爬上岸用灵力烘干自己。 意映简单收拾停当,慢吞吞地靠近他,正在低着头不好意思,忽然瞥见他的袖口处露出的一点点雪白里衣带着一丝鲜红。 “你受伤了?!”意映心中一慌,忙抓过他的手腕查看脉息。 相柳正在想着印记的事,任由她握着。 “你最近为何总是受伤?”意映忧心忡忡。 他拉过她的手。 “没什么,我只是又想吃你了。” “……” 意映毫不见外地撩开自己的衣领,示意他随便吃。 相柳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脖子,那一抹红色的月牙正在慢慢消退。 意映被他弄得微痒,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颇为妖异地笑了一下,他亮出妖瞳,眼角眉梢莫名流露些许邪气,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咬上了她的脖子。 意映以为这次也和寻常吸血疗伤一样,十分配合地催动了灵力调和灵血,心甘情愿任他吸取。 可慢慢的,她感觉他吸取的似乎不是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的体内剥离出来。 她迷惑了一会,忽然明白了什么,大惊失色。 “你在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她用力推他,却是徒劳。 是他的印记! 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他爱她的痕迹。 定情时,他告诉她,有了这个印记,她就是他的人了。 可他的印记,在一点点抽离。 她很伤心,又觉得有些痛苦,用力捶打着他的肩头。 “相柳!”意映气极了,愤怒地捶打他,运起灵力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掌控。 他用妖力钳制住她,不想让她因为挣扎加剧痛苦。 “不要,不要!”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心头,意映红了眼睛哀求道,“相柳……我求你了……不要除掉它……” 相柳的唇吻在她的颈窝,舌尖也随着吮吸时不时舔一舔她。 他的双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腰和后颈,像是轻轻的爱抚,无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也撩拨着她的心。 难耐的酥痒让她暂时缓解了伤心。 一滴泪无力地滑落。 她放弃了挣扎,痛苦也似乎减少了许多。 许久,他才停下来。 他的唇贴着她的脖子,轻轻一吻。 意映轻轻喘息,泪眼朦胧,又难过又生气,一口咬住了相柳的肩头,狠狠地咬。 温热的唇舌和尖尖的小虎牙扣动着他的心,宣泄着她的爱与恨。 他的身子骤然紧绷。 相柳将她的腰箍得更紧,任由她发泄。 没一会她就又心疼了,不舍得咬疼他,又松了口,红着眼睛瞪着他。 她好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是不是很疼?”相柳轻轻摩挲她脖子上的红痕,眼尾有些泛红,“耽搁越久,它在你的体内融合得越深,去除它就会更痛苦。我该早点抹除的。” “我不想你抹掉它。”意映是真得很难过,这是他和她唯一的牵绊。 可他抹去得那样决绝,不带一丝留恋,也不给她一丝反抗的余地。 她想到他最后一战前,舍掉两条命和小夭解蛊,又抹去她狌狌镜中的回忆时,也是这样的决绝,忍不住鼻子一酸。 “你这个混蛋!混蛋!”意映恨恨地捶打他。 他好脾气地和她解释:“这个印记很难完全去除,我只是拔出了我的气息,还是有一些残留的。” 只要他想,他还是能感应到她的位置,也还能和她强行通感,只是不会再有那一抹月牙,也不会再激发出他的气息。 意映一听,更气了:“你的气息都没了,拿什么证明我是你的夫人!” “傻瓜。”他哄着她,“有没有这个印记,你都是我的夫人。这还需要证明嘛?” “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夫人!你想留印记就留下,想抹除就抹除,你根本不问我的想法!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意映越想越生气,委屈地控诉。 相柳这样的行事风格,让她觉得心中很不安。 相柳没理会她的控诉,仍然在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你已经不需要它了。” “我需要!” “它会给你带来危险。” “我不怕!”意映眼角流出一滴泪。 “是我怕。”相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 “……” 他的眼睛很平静,又似暗藏汹涌。 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又实在生不下去气了。 可她实在不想原谅他。 她叹了口气,扭头就想走,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可又猛地想起他还有伤,她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来探了探他的手腕。 他刚刚主要在拔除她体内的印记气息,没怎么吸血。 她问:“是不是因为察觉到我有事,你才会受伤?” 相柳顿了顿,缩回了手,转开头避开她的眼睛,目视远方,淡淡地说:“不是。” 他明明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可却一直都不太会骗人——反正是骗不过她。 他每次逃避她的眼睛时,那就是在说谎了。 “也许没有这个印记,对你更好。”意映垂眸淡淡地说。 “……” 其实他还是能感应到她的,但他没有说,怕她会更生气。 意映不再和他置气,但她仍然在生闷气。 她一言不发地撩开衣领,露出了光洁的颈窝和锁骨,颇为大方地示意他继续吸血。 剩下的气,等他疗完伤再撒。 他忽然想起刚刚看到她在水中裸露着的肩膀,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将她的衣领合上,忽然将她打横抱起,闪现到了一个山洞里。 “?”意映还有些懵。 怎么回事,咋还突然换个地方。 看这个山洞的布局画风,很显然也是他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山洞很深很宽敞,意映向山洞深处打量,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以后不要在外面洗澡。” “……”她还没原谅他呢,倒给她提起要求来了。 “也不要在外面把衣领掀这么大。” “……”意映无语瞪他,“你还吃不吃了?” 蛇蛇不再多话,这才开始吃。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很不爽,这次她的血,不像以前那样香香甜甜,掺杂了许多酸楚苦涩的滋味。 许多种滋味混杂在一起,也让他的心头五味杂陈。 他抚了抚她的脑袋,仔细分辨着那些复杂的味道,专门挑出那些令人伤心的味道先咕咚咕咚大口吃掉了。 ??? 意映只觉得原本还在生气,让他吃了几口血,莫名其妙就不生气了。 原本还很伤心难过,让他吃了几口血,莫名其妙就通体舒畅了。 “……” 她这是什么没出息的癖好! 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 她还是要生他的气的! 怎么回事,好像气不起来了…… 酸涩苦痛的滋味消失了,她的血又恢复成令人愉悦的无尽香甜。 她的灵力比之前也更加醇厚了许多,让她的血吃起来更为回味悠长。 好吃极了。 真让人上头。 然后,果然…… 事态发展再次不太好收拾了。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藏在了山洞里面。 果然越吃越饿。 看来以后不能总是这样吃她了。 他松了口,舔过她的脖子,鼻尖和舌尖配合起来,在她的颈窝逡巡了好久,又蹭得她浑身战栗起来。 他没忘记夫人刚刚生了他好大的气,铆足了力气势必要把她哄好。 只是山洞中空气很闷,他有点燥热。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诱人的锁骨。 第175章 蛇尾诱惑 相柳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诱人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 趁意映失神愣怔的片刻,又颇有先见之明地一把扯出她胸前的雪逆鳞丢在一旁,就要再去尝尝那诱人的地方。 “你……不许咬……”意映回过神来,慌忙伸手抵住他的唇。 上次他就是一路咬下去,弄得她丢盔卸甲,一发不可收拾,丢了好大的人呢! 她才不会同样的亏吃两次! 何况她还没原谅他! 休想就这样蒙混过关! 他的唇是冰冰凉凉的。 他有些不满地看着她,舔了舔她的手心,喘息着问:“不咬了……那这样呢……” 意映松开手,他将她的双手压在身侧,濡湿的舌尖在她的颈窝打了个转,又顺着她颈间的弧线下滑,游走到锁骨时流连了许久。 嘤嘤嘤痒死了! 意映战栗不止,立即就没出息地投降了。 他的一只手依着上次的经验记忆,摸索着向她的身下探去。 意映被两面夹击,防不胜防。 “不行!”意映慌忙握住他的手,“这……这是在野外……还是……还是白天……” 蛇蛇不玩则已,一玩就玩这么野的嘛! 他正在上头,一心只想吃到到嘴的好吃的,随手设下一个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不会让里面的动静传出去。 他重重地喘着气:“放心,这里很安全。” “那也不行!你……你刚刚受了伤,怎么能……” “这点小伤,何必挂齿。你的夫君没有这么脆弱。”他又埋头在她耳边对她气音下蛊,“方才惹夫人不高兴了,我要好好给夫人赔罪,让你好好尽兴。” “……”意映顿了顿,忽然计上心来,狡黠一笑,“这是你说的,你今天可一定要满足我!” “定让夫人满意。” 相柳眉眼迷离,浑然不知他承诺了什么,还以为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意映轻笑一声,忽然猛地用力翻身将他一推,他正沉迷于攫取她的滋味,丝毫没有防备她偷袭,被她轻而易举反压在了身下。 “……”相柳有些迷茫地看看她。 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反手向他袭去。 相柳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意映笑得魅惑:“我要好好惩罚你。” 她早就感觉他又在戳她了! 哼! “你得让我出了气,我才能满意。”她笑得简直像一个邪恶的小魔女,相柳觉得,此刻她好像才是那个会吃人的妖怪。 意映回忆了一下新学的画本子,跃跃欲试。 只是…… 意映低头看下去,吞了吞口水。 隔着衣服,倒看不出什么来。 只是这模糊的触感,确实有点令人惊心。 她用上了灵力,精心奉起他那极脆弱又极坚硬之处。 “嗯……” 他的血瞳骤然出现,猩红妖异地勾着她,呼吸也粗野了几分。 他回过神来,动用了妖力想要推开她,却又怕激动之下伤到她,不敢下重手,只能暗自咬牙切齿:“你放开我。” “就不放!” 她催动了灵力,口中念动了一个咒语,他全身忽然一滞,动弹不得了。 “我新学到的困妖诀,专门束缚妖力的,这小法术平日定然对你无效,但想必此时的妖王大人会比较脆弱好摆布,还是能困住你片刻的。” 意映笑得有些坏,用灵力将他的领口扯的更大,却被腰带绊住了,她又去扯他的腰带。 “你!”他有些气恼,可又控制不住地眼尾泛红,妖异的红瞳氤氲起一些水雾,更是勾魂摄魄。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竟像是在求饶一般柔声哄着她:“听话……住手……” “你夫人都大方地让你看过了,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害羞!” 虽然她那时喝大了,根本不清醒,她也不记得他究竟看到了多少,她不管! 反正她非要讨回来不可! 更何况!他竟敢不经过她同意就强行抹除了他的气息,她气极了! 她理直气壮地报复自家夫君。 “公平交易,你那次把我伺候得舒服极了,我也得好好伺候你一回。” “……”相柳只是想效法上次的经验,把她哄舒服了就好,没想到这次一个大意,直接把自己玩脱了。 相柳挣扎欲出,不太敢想任由她胡闹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毫无威慑力地警告她:“你休要胡闹!” “夫君别挣扎了,没有用的。” “防风意映!” “在呢!夫君唤我做甚?” “……” 真是气死蛇了! 这种事上,他岂能落了下风?那岂不是太丢蛇了?!说出去他都不要做妖王了! “你可莫要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 相柳猛地冲破她的困妖诀,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嗷呜一口用力咬住她的脖子。 他的唇触在她的颈窝,已经变得滚烫。 但她仍旧没有放过他。 “……”相柳眼睛红红,无奈极了。 他大力吮吸。 她也大力挑衅,给他莽得生疼。 偏偏这疼又似乎更加剧了某些令他欲罢不能的快意。 终究是他先败下阵来。 他的身子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气息混乱不堪,似乎要支持不住了。 他慌忙松了口。 他又想拆房子了…… 不对,这次是要拆山洞…… 反正这个山洞很大,也很牢固,想来也是不怕他拆的。 意映趁机又催动了困妖诀,将他重新反压在地,终于扳回一局。 完了完了,看来这次是真的要丢大蛇了。 相柳有些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算了,遇上这么生猛的媳妇,他也只能认命了。 算了算了,折在自家媳妇手里,不丢人。 不过—— 眼下这已经不是丢人的事了。 这是会吃人的事了。 他感觉他真的要憋不住了! 他呼出一口气,强忍着浑身的战栗,露出了獠牙,恐吓她:“你再不停手,我就真的把你拆吃掉了!” “你吃啊!”意映更为大力地挑衅他,“你说了要让我满意的!” “!!!” 他要疯了! 他紧闭双眼,喉头低吼一声,冲破了她束缚他的灵力,她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股庞大的力量将她震开,在她要摔得四仰八叉之时,却又被什么又冷又硬的东西稳稳接住,继而紧紧包裹住了她。 她懵懵地低头一看,是……巨大的蛇尾! 银白的蛇尾流光闪动,从她的脚腕紧紧缠绕到了胸前。 刚才那一下,山洞被震得碎石滚落,也被他用大尾巴一一扫开。 他将她举到了面前,尾巴尖恰好落在她的眼前,还在颇有灵性的左摇右甩,优雅极了。 意映呆呆地看了看他的大尾巴,又呆呆地看了看他。 他的上半身还维持着人身,刚才那一下妖力震荡,他的白发已散开,有几缕发丝正凌乱地搭在脸上,冷白的俊颜早已染上潮红,更添几分凌乱妖艳的美感。 相柳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气息,终于稳定地维持住了半个人身。 还好,没有直接把本体放出来,没有太丢大蛇! 他睁开眼睛,一双血瞳仿佛在喷着火,声音却又无比冰冷:“夫人可满意了?” 意映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呆呆地看着他,喃喃自语:“好……好美……” “……” 见她没有被他的样子被吓到,反而还一副美呆了的样子,相柳顿了顿,转而蛇心大悦,心情大好。 他盯着她妖异一笑,柔若无骨般欺身上来,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鼻尖蹭着她的脖子。 “好痒好痒!”意映被他弄的好痒,拼命躲着他的蹭蹭。 他又故意舔了她一口。 “嘤!”意映浑身一颤。 相柳轻笑。 谁知意映下意识反手握住了他在她面前摇晃的尾巴尖。 “嗯!”相柳身子也是一颤。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快意从尾巴尖顺着尾巴骨传到脊椎骨,又传到了九个脑袋上。 九个脑袋正在疯狂乱舞。 被他压制住了。 他可不想这个时候把他们放出来丢蛇。 “这尾巴就是你本体的大小嘛?”意映低头把玩着他的尾巴尖,觉得若是这么大倒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是……是为了配合人身……缩小过的。”相柳的尾巴尖从她手中挣脱。 “……”好吧,是她太天真。 他的尾巴缓缓松开她,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她一脱身就围在他的尾巴旁边打转,说:“你能不能先别变回去?让我玩个够?” “……” 她又在胡言乱语了。 她不知道蛇蛇的尾巴是不能乱玩的嘛?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条粗壮有力又精致漂亮的大尾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他的脸被她撩得更红了,冷冰冰的身子也在发烫了。 “别乱摸。” 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的小小蛇呢?” “?” 相柳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东西。 她向他尾根处寻摸过来。 “!” 第176章 温柔剧毒 相柳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立即拿尾巴用力推着她。 意映就捏起困妖诀压制着他,用灵力和他的妖力抗衡,她自然是不敌的。 相柳轻哼一声,心道他还能在一个困妖诀里反复翻车? 谁知意映莽上了他的嘴唇,极为难得主动深入索取他的吻。 相柳的心神瞬间松动,回吻得正酣,就被困妖诀钻了空子,又被困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相柳咬牙切齿,“防!风!意!映!你又骗我!” “夫君别急!我就看看……”她摊开他的大尾巴,拨开几片互相掩映着的雪白鳞片,然后惊呼一声——“啊!” “怎么……怎么会有两个的?!” 相柳又欺身上来,抬手轻抚在她的颈窝,笑得妖里妖气的:“小妹不知道么?蛇,都是有两个的。” 意映喃喃自语:“怎么……怎么比刚才还要大了……” “你怕了?”相柳轻笑一声。 “我……我怎么会怕!我……我是在研究,要先宠幸哪一个才好!” “……” 意映说着不管不顾随便捧上了一个。 相柳身子一颤,他的大尾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滚。 他的尾巴力量很大,一下子将她甩在了地上。 “你……”相柳有些急了,他真的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她。 “你别再乱来了……” “你别再乱动了!”意映也很崩溃,指着他凶巴巴地吼道。 “……”相柳滞了一下。 “你就是这么哄我开心的?”意映要气哭了。 说好的让她满意呢! 相柳沉默一瞬,默默放弃挣扎,他的尾巴也终于老实了许多,但他也落入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我就不信了!”意映很不服气地爬起来,又用上了困妖诀,强行压制住他雪白的大尾巴。 然后,有一只小蛇落在了她的手心里,她轻轻柔柔地摸摸小蛇的脑袋,安抚着他。 …… 相柳受不了了,猛地紧紧抱住她,又是一口重重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唔!” …… 良久。 一声喟叹。 …… 接着。 意映忽觉双手一阵灼痛,忍不住轻呼一声。 她的双手原本被他染得纯白晶莹,此刻却已经变得红肿不堪,又迅速变成青黑颜色,甚至有几处眼看已经见血。 相柳呆了呆,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忙用妖力拂去了她手上的东西。 他一寸寸亲吻过她被腐蚀灼烧过的双手,直到恢复得完好如初,心有余悸地看着她:“别处有没有沾到?” 意映茫然无措地摇头。 她也明白过来了什么。 相柳,天下独一无二的九头妖,其血乃天下至毒。 他身上的精血更是剧毒。 刚刚她沾染到的,更是他的精血之精华。 那岂不是毒中之毒? 毒到她根本无法承受。 两个人都有些迷茫地呆愣片刻。 大眼瞪小眼。 相柳连尾巴都忘记收回去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倾泻元阳。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连此物都有剧毒。 如坠深渊。 仿佛被兜头泼下一头冷水。 快乐消失了。 那么大的快乐,消失了t_t! 他刚刚才初体验到的!那么极致的快乐!竟是最后一次了么…… 这……这岂不是意味着,即便相柳以后能够控制住自己,维持住人形,他们也根本没办法正常的愉快交流! 他们根本不能肆意妄为! 更没有办法生幼崽! 不行!意映比相柳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瞥见被相柳丢在旁边的雪逆鳞,忽觉看到了救星,她抓起雪逆鳞糊到胸口戴好,抱住了相柳的另一只小小蛇:“你不是说雪逆鳞能避毒嘛?我戴着它再试试!” 相柳呆了一瞬,推开她严词拒绝:“不行!” 他怎么能为了这种事,就让她冒这么大的险! 他用力挣扎着想要收回尾巴,却被意映用尽全身灵力念动困妖诀牢牢困住。 他现在这个状态下,本来就是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刻,他又轻而易举就会被意映撩拨得丢盔卸甲。 意映是势必要套着雪逆鳞再试一次,情急之下用尽了全部灵力,相柳竟一时逃脱不了意映的控制。 意映拼上全身的灵力压制着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动作也娴熟了不少。 甚至急切到有些粗放。 搞得他……又痛……又痒……偏又欲罢不能…… 同一个蛇还要丢两次嘛…… “住手……”相柳声音喑哑难耐,他的欲念本来就还没有消退,被她弄得不上不下进退两难,又急又气,又羞又怒,大眼睛湿漉漉的泛着红,乍看竟像是被她欺负得盈盈欲泣。 真是我见犹怜。 好美…… 意映忍不住轻轻吻上他的眼睛。 相柳闭上眼睛,眼睫轻颤。 她又吻上他的唇,舌尖轻轻抚弄。 手上也没闲着。 “嗯……” 温柔乡有剧毒。 明知不能沉沦,却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相柳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 再次缴械投降…… …… “好像有用!”意映有些惊喜。 相柳冷着脸,用妖力拂去了那些温柔剧毒。 舔舐着她的手。 意映躲开他不让他舔,仔细感受了一下她的手,的确一点都不疼,不红也不肿。 相柳抓过她的手来,气呼呼地继续舔。 她开心地摇晃着他的尾巴:“真的有用!这次没有事!” 相柳收回他的尾巴,变回了那双长腿,不理她,依然舔舔舔。 “以后我们就戴着雪逆鳞……只是不知道若是生娃,雪逆鳞能不能管用?” “不能。”相柳打断她,“雪逆鳞避毒,是因为他能为你设下一层无形的防护盾,隔绝你被毒物侵染。” “可若是生幼崽,我的精血必然要侵入你的体内,可是那样,雪逆鳞也没有办法避毒了。” “那……那怎么办……”意映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忽然觉得有些崩溃。 “那就不要生幼崽了。”相柳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怎么行?” 相柳将她揽在怀里,沉声说道:“我有你就够了。我想要的,本来也是你。” “要幼崽做什么?我本来也不想养幼崽,没钱。” “可是,你明明说过,你想要生好多好多幼崽……” “我胡说的。”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我不会拿你去冒险。”相柳十分严肃又霸道地说。 别的事他都可以退让,但这件事会伤害她,他绝不会退让。 “可是,”意映忍不住红了眼睛,“我想和你生一个幼崽,他的身上流着我和你的血。” 意映终于忍不住讲出了她梦想过许久的画面。 “他长得像你,又像我。” “他一定很好看!” “我们一起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打架修炼,骑马射箭。” “他要继承你身上的本事,继承我的产业。” “他一定很强大!” “有我们两个护着他,他一定很幸福。” 意映一句一句认真说着,相柳一句一句认真听着。 他们似乎已经想象出那个幼崽的模样了。 沉默片刻,相柳开口:“我会想办法,找到解决方法。” “嗯!”意映重重点头,重新找回了希望,心情好了一些。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她扒拉着他的长腿,捏了捏他纤尘不染的裤子:“你的裤子刚刚不是被你的尾巴撑碎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相柳脸色一僵,说:“我暂时用法力变出来的。” “哦……”她还以为他收回尾巴之后,会看到他光屁屁的样子呢。 好失望。 “那你的法力能撑多久?”意映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等会他法力撑不住了是不是就光屁屁了? “你给我闭嘴。”相柳怒气冲冲打了她的脑袋一下。 “哦……” “以后你知道了,我……那个……有剧毒,莫要再胡作非为了。”相柳板着脸警告她。 意映乖乖点头:“知道了……” “赶紧给我回家去!” “哦……” 第177章 用兵如神 相柳拉着意映,就要召唤毛球接他们回家了。 “等等。”意映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眉头一皱,挣开了他的手,戳起了他的胸膛。 “你还教训我?”意映质问他,“我胡作非为?是你胡作非为在先的!” 差点被他倒打一耙带沟里去了。 意映控诉他:“是你不问我的想法,强行抹掉印记,我才要惩罚你的。” 相柳和她算起了旧账:“你去拿自己的身体炼药,也没有问我的想法。” “你!”意映气得跺脚,“这不一样!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想把我炼成什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的印记,是留在我身上的,那就也是我的事!你怎么能不问我?” 相柳用她的逻辑把她绕了进去:“怎么不一样,如你所说,你的血,也是炼给我吃的,那就和我有关。” “你!” “你的人都是我的,怎么和我没有关系?”相柳理直气壮。 “你……你……”意映又羞又气,“你的人也是我的!可你那次去打那场恶仗,也没有告诉我!” “……” “你的命都是我的!可你每一次去上战场,都没有和我说过!” “……” 说到这里,意映又要气哭了:“是我活该!谁让我把你的话都当了真,谁让我对你越陷越深,连你的印记都舍不得!” 意映怒气冲冲地吼完,扭头就走,再也不要理他了。 相柳追上去拉住她,把她拉回自己怀里。 意映想要挣开他:“你放开我!” “我也舍不得。”相柳紧紧搂住她,摸摸她的后脑勺。 “我才不信!你抹掉的那么决绝!” 相柳温声哄道:“你这么想要,那就等你跟着我不再危险时,我再给你种一个印记。” 意映有些意外:“还能种回来?” 相柳点点头:“能。” (?? . ??)? 早说呀…… 早知道不生那么大气了…… 相柳一本正经地说着虎狼之语:“你若是喜欢,我可以给你身上种满了印记。” 意映懵了一下,一把推开他嗔道:“你给我滚!” 相柳拉住她不让她走,问:“夫人现在可满意了?” “不满意!”意映瞪着他,“你种回来又怎样?反正你回头说抹掉又抹掉了!根本不问我!” 相柳严肃道:“不会了。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意映却不吃他这一套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相柳说:“那我们两个公平交换,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谁都不许不打招呼就去涉险。” 意映立即附议:“好!一言为定!谁若是违诺,就……就……” “就怎样?” “你若是违诺,我定要狠狠惩罚你!” “怎么罚?”还是像刚才那样罚嘛?不知是不是尝过鲜的原因,他很容易就想歪了。 意映信口胡言乱语起来:“我要把你绑起来,狠狠鞭笞你!” “……”他莫名其妙想得更歪了。 意映却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你把印记抹掉,却无力反抗,我心里有多绝望……” 相柳闭着眼睛把头埋在意映的肩窝,有些羞耻地抱怨:“你也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你把我……这样那样……却无力反抗,我也……很崩溃……” “……”意映白了他一眼,红着脸小声嘟囔,“难道我把你伺候的不舒服嘛?” 相柳也涨红了脸,他可不好意思承认。 他低声对她附耳说:“这种事,以后交给我来做。” 蛇蛇要脸,真的! 这件事蛇蛇绝对不要落在夫人下风! “……” “虽然我有毒,但是不影响我把夫人伺候妥帖。” “滚!” …… 小夫妻的矛盾暂时解决,神不知的事却还没有。 之前神不知做的风生水起,相柳从未插手过。 如今神不知遇到了麻烦,相柳坐不住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妖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绝不容许有人破坏。 更何况,那是他家夫人好不容易搞起来的事业。 眼看就要成大事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毁了。 他们一起发起了反击。 轩辕这次针对神不知,就是在拿妖族开刀。 真是不自量力,神族都还没团结起来,轩辕内部都还正在争权夺势呢,竟然妄图来破坏妖族的好日子了? 还真以为如今的妖族还是一盘散沙么? 还真以为他们妖族无人撑腰嘛? 他们查到,轩辕收买的大妖,都是通过离戎氏的渠道找来的。 神不知的存在挽救了不少险些失足沦为妖奴的妖怪。 搞得离戎氏的地下生意越来越凉了。 打垮神不知,他们就可以重振旗鼓,因此离戎氏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于是相柳和意映决定,就从妖族最痛恨的死斗场开始报复。 相柳和意映连夜奔袭了包括中原在内的几家最大的死斗场,把那些死斗场通通拆掉,小灰带着人跟在后面,很快就把放出来的妖兽们安置藏匿好了。 伤得重的,安心养伤,还能打的,出去报仇。 那些小妖怪们有组织有纪律地开始了报仇。 诱拐妖奴的奴隶主通通被杀。 离戎氏力主将死斗场作为主业发展的狗子们也通通被杀。 常去死斗场的那些神族,热衷凌虐小妖怪的都被原样报复回去,热衷花钱赌死斗的全部倾家荡产。 其中轩辕的贵族,被打击得最狠。 每次报复的计划,都是相柳提前规划好的,从路线,到分工,到报复方式,环环相扣,精准配合,小妖怪们各显神通,大杀四方。 把这些神族搅得焦头烂额。 他们绞尽脑汁被溜的团团转,一家家无不损失惨重,却抓不到一只妖。 一群乌合之妖,硬是被相柳用成了神兵。 神族们终于意识到,妖族团结起来,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他们终于知道怕了。 意映看着自家妖怪宝子们零伤亡却战果颇丰的战报,喜滋滋地抱着相柳一顿猛夸。 “相柳将军果然用兵如神!” “我就知道军师大人最厉害了!” “我家相柳大人永远的神!” “……” 相柳不满意地笑问:“夫人只有口头夸奖?” 意映心领神会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啵啵他的唇:“还有这个。” 相柳猛地翻身将她压倒,在她耳边笑着吹气:“我觉得还不够……” “……” 离戎氏的地下生意做不下去了。 他们找轩辕王诉苦,说他们遭到了妖族的报复,家业要凉了,怕是交不上税了。 接着是其他遭到报复的神族,日子也过不下去一点了。 离戎氏去找无妄墟,求助无妄墟的主人忘川,想要他们出出主意,从中说和。 忘川是神族。 可九霄是妖族,她本身就很支持意映关于妖族联盟的构想,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她麾下许多小妖怪本身就是和神不知共用的。 她自然支持神不知。 忘川自然支持九霄。 无妄墟中的杀手绝大部分都是妖族,忘川为了自家的杀手们,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忘川两口子和相柳两口子一拍即合,决定统一战线,顺势成立妖盟,给妖族争一个出路。 这次见面四个人聊得很愉快。 但达成共识之后,相柳大人忽然不太愉快了,他问忘川:“你为何总看我家夫人?” 意映:“?” 忘川愣了愣,笑道:“家妻在侧,九命大人可莫要乱说话。” 九霄瞪他一眼,板着脸道:“我也发现了。” 忘川:“……” 相柳冷冷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忘川无奈道:“我只是忽然发现,尊夫人周身的气息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三个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意映茫然地和相柳对视一眼,十分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相柳也有些茫然。 九霄仔细嗅了嗅,不解道:“我都没嗅出什么不一样,你一个神族还能嗅出来?” 忘川仔细琢磨着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不是气味,倒像是某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场。念九姑娘自己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嘛?” 意映不解:“莫非是因为我的灵力更强了?修炼更快了?” 她觉得自己自从突破之后,修炼更加一日千里,连带着周身的灵气和灵血都仿佛更有灵性了。 忘川摇摇头:“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觉得,姑娘身上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九霄无语:“……你这勾搭姑娘的套路也太老套了。” 忘川:“……” 九霄看了看相柳的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她冷笑一声:“九头妖的女人你也敢勾搭了?” 忘川连忙摆摆手:“我可没有此意。” 忘川也看着相柳,笑问:“九命兄弟,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变化么?” 由内而外的变化,相柳倒是觉得,她的灵血比从前更好吃了,她的灵气比从前更强更旺盛了,她的人……对他来说,也比从前更诱人了。 这些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没有。”他的脸色更冷,红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在想什么。 相柳站起来拉着意映转身就走。 意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娇羞地被他拽走了。 九霄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忘川:“你说的,该不会是他们长期深入交流过发生的变化吧?” 忘川说:“不是。我们深入交流过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有这种变化。” “滚!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对别人家媳妇起了歪心思!” “啧!我真没有!你别乱说!” “你这个花心的死凤凰!” “……”花凤凰突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她身上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第178章 妖盟之主 不止妖族,神族这边也开始行动了。 流霜不负所托,很快带来了最新消息,是轩辕的五王七王搞的鬼。 轩辕王发现神不知的势力竟然渗透进轩辕来,心中忌惮,有意打压。 五王七王揣摩圣意,贪功冒进,搞了这么一出幺蛾子,以为不过是一群妖奴罢了,随随便便就搞垮了。 轩辕王有意考验他们,也的确想探探神不知的深浅,就由着他们折腾。 谁知局势的发展出人意料。 折柳在大荒早已拥有了许多话语权,她此前就没少宣传人神妖是一家的思想,勾画了许多三界和谐共处的畅想世界。 妖族并非都是牛鬼蛇神。 神不知给神族曾经带来的便利就是实证。 可如今,神不知却被毁了,毁的难道只是妖族的利益么? 背后得利的又是谁? 折柳是第一个站出来为神不知说话的神族。 鬼方游则是第二个。 他是四大世家的嫡系子弟。 他在许多重要的公开场合说,他曾经被神族买来的杀手追杀至穷途末路,是一个路过的妖族救了他的性命。 因此,他对妖族没有任何偏见,对神族也没有任何滤镜。 他只希望过上和平的生活,谁也不要没事找事欺负人。 这天下本来就是众生共有,没有谁生来就是高高在上,谁生来就要被打压的道理。 接着,得到过神不知好处的神族们也纷纷发声了。 “我家走失的孩子,就是神不知帮我寻回来的!” “家母救命的药引差一味稀世药材,就是神不知帮我找到的!” “我的体质有异,无法正常修炼,是神不知给我找到了合适我的修炼心法。” “我弟弟当年差点淹死在海里,是神不知的海妖帮我捡回来的。” “我婚前托神不知去查夫家的情况,查到了不少猫腻,差点就被骗婚跳火坑了!” …… 神不知受创,紧急中断了和外界的业务往来,许多还没有达成愿望的神族着急了,其中不乏一些世家贵族。 “神不知已经找到了杀害我父亲的凶手线索,竟然这个时候被搞掉?莫不是幕后凶手干的?!” “怎么回事?我还等着他们给我寻来的海底珍奇,送去给恩师贺寿呢!眼看就要拿到了!” “我家新投的铺面下半年就开张了,神不知给我的进货渠道,眼看就牵上线了,娘的,这时候给我搞事!” “阴谋!一定有什么阴谋!” “这么大手笔,是哪家王族搞的鬼?给我们一个说法!” “想毁掉神不知,可以,给我一个可以取代神不知道的渠道!” “没有,就把神不知还给我们!” “对!” …… 好一招借力打力。 迫于妖族的报复,和舆论的压力,轩辕不敢再打压神不知。 神不知的人陆陆续续重出江湖,重启了各项业务。 紧接着,无妄墟和神不知联手,轰轰烈烈地在妖族发出了妖王挑战令。 妖族都已经意识到了,就是因为妖族没有自己的国家,没有自己的王,才会被人如此随意欺凌。 他们决定成立妖盟,发出妖王挑战令,要选出最强的那位大妖做他们的王。 是为妖盟之主,万妖之王。 妖族发出了妖王挑战令,诚邀江湖中神通广大的各路大妖,特别是妖王实力的大妖,前来应战。 一时间,这件事在妖族中引起了巨大轰动,就连神族,也纷纷好奇地加入围观。 人们纷纷猜测,谁会是这个妖盟之主,万妖之王。 许多人自然而然想到了九头妖,这位在神族中,因为神农义军的军师身份而出名的大妖。 神族能接触到的大妖并不多。 一是因为能平安长大修炼出成果的大妖本就不多,二是因为大妖多是高傲避世的,和神族鲜有往来。 只有这位九头妖,因为蹚进了神族战争的浑水,而莫名其妙在大荒中扬起了名。 虽然多是恶名。 但也有一些因为看了话本子听了小道消息,而坚信他其实很好的神族存在。 在妖族中,他的传说就更多了。 这位天地之间唯一一个九头妖,海中霸主海底妖王,一出生就掀翻了整个海底。 后来更是小小年纪便征服了整个海底世界,游遍北海、东海、南海,全无对手,成为了所有海族臣服的海底妖王。 少年时化为人形初出大荒,被骗进死斗场,又凭一己之力杀了出来。 消失百年后再出现,就传闻他几次三番掀了死斗场。 哦——听说还找了个女人,和她一起掀的。 据说他女人掀死斗场,是为了给他出气雪恨,而他,则是为了博红颜一笑。 后来,听说高居大荒杀手榜第一名居高不下的那个杀手九命,就是九头妖。 他从无失手,从无败绩,战绩遥遥领先,第二名换了一茬又一茬,与他却都是望尘莫及。 颇有些独孤求败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滋味。 再后来,听说他又跑去了神农义军。 在死斗圈和杀手圈搅得天翻地覆之后,他又跑去了神族才爱混的打仗圈。 他硬是帮着神农义军绝境中逃出生天,站稳了脚跟。 简直是神了。 似乎九头妖跑到哪里去,哪里就会变成他的天下。 只有他不屑玩的,没有他玩不转的。 妖族向来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这样看来,似乎没有哪个大妖在妖族中能比九头妖的威望还要高了。 许多因为他而逃出死斗场的,更是早就在心里把他奉为众妖之王了。 九霄他们把挑战令挂到了各个国家各大城镇,揭令者是为擂主,其他妖族可就近自行选择各地的擂主挑战,胜者夺令旗,最终各地持令旗者互相挑战,决出最终的胜者,就是最终的妖盟之主,万妖之王。 挑战令上施了妖术,可以实时监测令旗的所在。 神不知和无妄墟以及其他的一些小规模的妖族组织各自派了人,持留影珠守护在挑战令的所在地,见证令旗的去向。 许多小妖怪想要借机见九头妖一面,四处打听清水镇的挑战令,争先恐后想要去现场。 不出所料,清水镇的令旗刚一挂出来,就立即被相柳大人拿走了。 倒不是相柳争强好胜,非要去争这个擂主。 而是清水镇的那面令旗,是意映亲手设计,亲手画出来的,那就是给他做的。 他才不容许别人觊觎,更不舍得让别人拿走。 清水镇的中心地带,是一座高台,挑战令就挂在那里。 从头到脚一袭雪白的少年,一步步登上高台,气定神闲地走到挑战令前,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会那个火红的旗子。 旗子上面写了“胜”字,还在周边勾勒了九个蛇形火焰纹。 相柳认认真真将令旗取下来,扛在肩上,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步行走回去。 相柳大人什么时候在清水镇这么高调过? 平时他别说走回去了,他白天几乎不落地的。 但他今天故意慢慢地从街头走到巷尾,走到折柳斋门前时,故意将脚步放得更缓,还状似漫不经心地向折柳斋的方向随意一瞥。 他立即捕捉到一群围观少女当中那一抹红色的倩影,对她定睛微微一笑,轻而易举勾走了她的魂魄。 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恍若没听到身后震耳欲聋的喧闹欢呼一般,气定神闲地走远了。 折柳斋门前,是秀秀宝儿那些常常来看话本子的柳粉少女,她们今天终于见到了活的九头妖本尊。 如冰雪误入凡尘,似月光路过人间,他就在她们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优雅地飘过,向着她们投下惊鸿一瞥。 虽然他戴着面具,可是根本难掩绝色神颜的冲击力。 只这一眼,所有女孩们仿佛心跳都漏了一拍,集体呼吸一滞,愣怔片刻,转而齐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将只是在其中安静微笑的意映衬托成为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九头妖大人!好美啊啊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他看我了!他看我了!我死了嗷嗷嗷嗷嗷嗷!” “呜呜呜呜呜他看的明明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真正被他看了一眼的那个女孩,正安安静静地沉浸在那一眼万年中仔细回味,欣赏着这片为他而来的狂欢。 秀秀抱着意映发疯一般蹦啊蹦:“啊啊啊啊啊啊啊九姑娘你怎么这么淡定啊!我腿都软了!” 宝儿抱着意映呜呜呜地哭着摇:“呜呜呜九姑娘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我魂都被他那一眼勾走了!” “……”意映绷不住笑了,心道,这才哪到哪呀?这就腿软了?没魂了? 你们要是看到他真正勾人魂魄的样子,岂不是命都要没了? 不行,他那个样子只能我看。 嘿嘿嘿…… 意映整个小脸都烧了起来,冲出了人群捂住脸跑回卧室,冷静一下。 好奇出来看热闹的玟小六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看着这群发疯的女人直摇头:“简直疯了,没救了。” 她一边努力地想挤出人群钻回自家回春堂,一边又忍不住也回头多看了一眼:“好像长得还真挺好看。” 一边又摇摇头叹息:“那样的危险人物,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玟小六得出了她的结论:“越是好看,越是危险。” 第179章 万妖之王 清水镇所有人都在对九头妖的守擂战翘首以待。 然而相柳大人军中忙得很,挑战约架,也要提前预约的,要对上他有空的时间才行。 相柳大人的威名太大,并没有多少人敢来挑战他。 只有一些称霸一方的妖王,不服他,觉得他不过是因为没遇到他们这样的世外高人罢了。 于是,前来挑战的大妖,多为那些不世出的高手。 高手对决,更是带劲。 相柳这边的约架不算多,热度却最高。 第一个赶来挑战相柳的,名叫穷奇,是大荒中有名的凶兽之一,本体是一个长着翅膀的老虎。许是因为有翅膀,飞得快,成为了第一个飞到清水镇的大妖。 共工大人听说了相柳要去夺妖王,为他终于有了新的奋斗目标而高兴,特许感兴趣的将士们分批悄悄出营,前去给自家军师助阵。 许多妖族远道而来,只为远远看一眼妖界传说的旷世风采。 清水镇的令旗守护者们都要竞争上岗,小妖怪们内部决斗了好几轮,打赢的才得到了去清水镇守护令旗的美差,带薪因公出差去见偶像。 神不知在清水镇据点上班的小妖怪们更是幸福,早就提前占好了前排吃瓜观演位置。 意映和毛球小红更是幸福,直接获得了最前排的家属区vip观演席。 黑脸和黑腚为了那天谁留守看家,谁出去观战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 意映颇为贴心地给他们据点的所有人集体放了假,让他们全都去看。 黑脸和黑腚欢天喜地带着娘亲一起跑去深山中找了个绝佳的位置,转头就发现自家主人念九姑娘几乎坐在了赛场上,简直能看到九头妖大人贴脸打架。 牛还是主人牛! 下次他们定要缠着主人求个前排好位置! 意映怀里抱着小毛球,腰上挂着小红,坐在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棵大树上。 相柳给他们所在的位置设下了防护结界,避免他们遭到误伤。 于是,他们离得最近,却啥事也没有。 反而离得远的一些人,时不时被一些呼啸而来的大树枝小碎石什么的误伤。 “哎呀!” “嗷呜!” “娘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 许多人没看一会,就受不了,躲得越来越远。 “看来妖王打架,真不是一般人能看得了的。” 意映毛球小红却看得津津有味。 意映惊喜极了:“原来这才是相柳的真正实力。” 他曾说,他与她对招时,是留了许多情的。 等她看到他打别人时就知道了。 如今她终于知道了。 他打别人时,表情和眼神都透着冷漠,看起来闲庭信步一般,出手却招招都凌厉凶狠,就连衣带卷起的风沙走石都带着凛冽杀气。 对比起来,他和自己打架时,那眼神简直在调情。 穷奇的凶名并非徒有其名。 这第一战,打了三天三夜才分出胜负。 第一天白天,所有人兴致勃勃看得开心。 第一天夜里,许多人昏昏欲睡,意映依然看的开心。 第二日白天,许多人撑不住了,回去补觉。意映仍然看得认真,她又学到了不少招术呢。 第二日夜里,绝大部分人都走了,小红缠在树上呼呼大睡,意映和毛球一边烤肉一边吃,一边继续看得开心。 第三日白天,穷奇渐渐落了下风,补过觉的人回来了,继续观战。 “他们一直没停嘛?” “没有!” “斯哈……相柳大人体力可真好!” “姐妹,你哈喇子流我身上了。” “穷奇连夜赶来的,想必体力受了影响。” “相柳大人还连夜加班加点操练新兵呢,体力怎么就不会受影响?” “嘤嘤嘤!我想给相柳大人当新兵!让他连夜操练我。” “姐妹,你裤子穿穿好……” “我也要去当新兵!怎么报名的?直接去军营报到可以嘛?” “你这样的会被当成心怀不轨的奸细,直接打死的!” “……” 不远处观战的新兵们问老兵:“她们在说什么?怎么看军师大人打架,忽然要来参军了?” 老兵神色严肃:“你还小,不要瞎打听。” 新兵:“?” 旁边的小女妖和花痴的同伴透露:“小道消息,九头妖大人已经有女人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听一个海妖说的,他亲眼见过九头妖的妖王夫人。” “是的,我听神不知的朋友也说,九头妖有夫人,恩爱得不得了。” “啊啊啊我的心碎了!” “我也碎了……” 老兵:“……” 新兵:明白了。 老兵叹气:“可惜相柳将军招来的都是女人,要不然倒是可以把他拉出去,当招新的活招牌!” 相柳和穷奇正打到赛点,现场气氛燃起来了。 不远处忽然有许多男妖大吼起来:“啊啊啊!相柳大人干他!” “啊啊!相柳大人牛逼!” 老兵:话说早了,还是也有招来许多男人的。 新兵:“杀啊啊啊!相柳将军最吊!” 老兵:“……” 意映将附近的动静尽收眼底,她可骄傲极了! 她就知道,她家相柳简直是慕强批天菜。 无论是妖族还是军队,都是慕强者多。 这个领域里的人,无论男女,迟早会被他折服。 意映一边吃瓜一边观战。 毛球一边吃肉一边吃瓜:“哈哈哈哈哈哈!九头妖招来了这么多雌性!哈哈哈哈哈!你有许多情敌了!” 意映幽幽转头:“你怎么一个雌性都招不来?” 小红滋滋滋地嘲笑他。 毛球跳起来叽叽喳喳地骂她。 相柳打过来一颗石子,穿透结界精准无误地打在毛球的小脑瓜上。 毛球:骂骂咧咧埋头吃肉。 第三日夜里,差不多大半个林子被拆了。 穷奇终于认了输:“我输了。” 相柳轻笑收刀:“承让。” 穷奇化出一对翅膀,振翅飞上天空,遥遥对他喊了一句:“相柳,这次的万妖之王若是你,我服。下一届,我必再来挑战你。” 相柳亦豪气干云地扬声笑道:“好,我等你。” 明月之下,深山之中,荧火微光点点,分散在各处观战的人群纷纷爆发出欢呼。 “相柳大人赢啦!” “我要给你举大旗!” “军师大人牛掰!” “相柳大人娶我!” 相柳挥一挥衣袖,拂去了身上沾染的尘土。 他轻轻跃起,掠过意映所在的大树,伸手将她携在了怀里,毛球变身大雕,稳稳接住了这对眷侣。 深山中的人们远远看见一对雪白的身影,恩爱地落在了雪白的大雕上,依偎着飞向了远方。 什么情况? 官宣了? 实锤了! 九头妖有夫人! 是真的! 人们寂静了一瞬,又发出了各种不同的呼声。 有起哄的,有好奇的,有质疑的,有心碎的。 意映被他惊了一下,嗔道:“你这是干什么?” 相柳理直气壮地在她耳边蛊惑她:“被那穷奇纠缠了三天三夜没有抱过夫人,手痒了。” “……” 意映召唤出几块烤得焦香的牛肉给他吃:“饿了吧?给你留的!尝尝我烤得好吃不?” 相柳却先尝了她的嘴巴一口:“好吃。” “……” 他这才就着她的手,把烤牛肉一口一口吃掉。 意映向下方看去,只见星星茫茫火光点点,每一处火光都是为他而来的人。 他们三五成群点着篝火,聚在这里亲眼来看看他的绝世风采。 他们仰望着他们雪白的身影,像是仰望着黑暗中皎白的光源。 他们目送着那一抹雪白远去,却一直不舍得离去。 意映欣慰地笑:“妖王大人,此生,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相柳也向下方的山谷中看去。 他幽深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些点点微光,恍然间只觉得,他又发现了一种此前从未见过的人间美景。 第180章 盛情难却 毛球载着他们在夜空中盘旋。 意映偎在他的怀里,感叹道:“你可不知道,底下有多少小姑娘心碎了?” 相柳唇边漾起淡淡的弧度,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我只知道,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更不会有他们。” 意映愣了愣,笑得幸福极了,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你瞧,她的宝宝蛇绝不会辜负你对他的好。 一点一滴,他全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意映将手抚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如梦似幻的真实。 她闭上眼睛,笑道:“那也是因为你很好。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契机,让他们发现了你有多好。” 他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 大雕原本慢慢飞远,没过一会却又飞了回来,在山谷上空优雅盘旋。 山谷中还有许多流连忘返没有散去的人们。 见他们去而复返,又兴奋了起来。 只见相柳夫妻两个都是一袭白衣,戴着冰霜面具,站在白雕的背上,恍如一对并蒂冰山雪莲花。 相柳扬声道:“诸位连日观战,想必辛苦至极,我夫人心疼了,想犒劳犒劳大家。明日天亮起,一连三日,大家可自行去九味火锅,报我名字即可,我请大家吃饭。” 人群惊怔片刻,欢呼起来。 “好!” “相柳大人豪气!” “相柳夫人真好!” 有人大声好奇道:“不知相柳大人的夫人是谁?” 相柳一家已经飞远,远远传来相柳慵懒又清晰的笑声:“她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大家一边笑着起哄,一边更好奇了:“究竟是谁呀?” 相柳看了看怀里的人,扬声道:“为了她的安全,诸位莫要再问了。” 底下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恢复了冷静。 他们最近沉浸在狂欢之中,差点忘了,无论是神农义军,还是妖族,都是大荒中处境最凶险的那群人。 相柳偏偏是义军的军师,本就在被轩辕忌惮,悬赏追杀。 此后他若是真的成了他们妖族盟主,只怕更是要成为整个神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他们妖族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明枪暗箭,他们此刻正处在通往光明的岔路口上,黎明前的夜充满了希望,却最是黑暗。 他们于此时选出的这位妖王,将来不仅仅是他们的靠山,他们的旗帜,他们的定海神针,精神领袖。 他更是他们整个妖族的活靶子,挡箭牌。 这段路,通往妖族最美好的未来。 但于相柳和他的家人来说,却最为危险。 大家沉默了。 三三两两相携而归的路上,议论纷纷。 “九味火锅,还去嘛?” “去呀,相柳夫妇盛情相邀,怎能辜负?” “可我听说他们军中本就缺钱,我们这么多人都去吃,相柳大人会不会被吃破产了?” “这……” “我身上还有些碎银,不如悄悄留下,当做饭钱。” “行!我也有一点钱。” “也不知妖王大人什么时候找的媳妇,他们成婚了么?” “想必已经成婚了,只是不敢大操大办。” “咦?那咱们这三天就当去吃席了!” “哈哈!那咱们多留点钱,就当随份子了!” “我看行!” 小红愁眉苦脸地跟着大部队往回走,她不过就是在树上打了个盹,被人群的欢呼声惊醒,一睁眼就发现她爹抱起她娘嗖的一声就跑了。 水灵灵地把她忘在了原地,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爹爹娘亲后来又回来了一趟,都没想起来把她接走! 小红混在人群中哼哧哼哧往家爬。 梦鸢和黑脸黑腚母子也在其中,也在愁眉苦脸。 他们早就猜测过,他们家主人念九姑娘会不会就是九头妖的夫人。 刚才那一下,虽然在黑夜中远远的瞧不清楚,意映也没有摘面具,没有出声,但他们依旧认出来了自家主人。 他们知道,念九姑娘就是九头妖的夫人。 他们对视一眼,明白主人知道他们会认出她来,但却仍然不怕让他们知道,就是对他们万分信任。 他们决定保护好这个秘密。 定要保护好念九姑娘的安全。 谁知接下来,就是相柳大人宣布所有人都可以去九味火锅免费吃饭去,三个人傻了。 主人这是—— 官宣一时爽!不顾他们娘仨的死活啊! 这么多人!大吃三天!这是要累死他们的节奏啊! 梦鸢是老板娘,又是黑脸和黑腚的母上大人,差点要累死的自然是他们两个。 黑脸和黑腚欲哭无泪,敢怒不敢言。 好在他们神不知还有许多小妖在这里,人多力量大,倒也没有太混乱。 这三天,九味火锅排起了长队,从早到晚都不停歇。 第三天夜里,相柳大人化身白衣美女也来凑了个热闹。 他安安静静地点了一个海鲜锅,慢条斯理地吃饭,举手投足透着一股矜贵优雅。 黑脸一眼看见这位大美人,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他暗中观察着相柳,殊不知相柳也在暗中观察着他。 看了一会,黑脸见她一门心思似乎只是在吃饭,就顾不上再看了。 那边黑腚已经忙得要死了,他便去搭把手。 黑腚抱怨他:“你傻看什么呢?” 黑脸朝相柳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他看:“我总觉得她好像在看我。” “谁?”黑腚疑惑地看过去,见到一位绝色大美女,愣了愣,嫌弃道,“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明明在吃饭。” 黑脸仍然敏锐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黑腚嘲笑他:“没想到啊弟弟,你还是个小色狼?看美女看得眼都直了?” “滚蛋!我是哥哥!” “你滚蛋!我才是哥哥!” 梦鸢在后面大喝:“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偷懒!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嗷!” 黑脸和黑腚立刻向不同的方向逃窜开去。 黑脸迎面撞上进门的意映,连忙刹住了车,看见救星一般叫道:“念九姐姐!你来啦!” 相柳背对着大门,闻言动作微微滞了一瞬。 黑腚正往他这边跑来,捕捉到了这大美人一闪而逝的滞涩,他忽然也觉得这大美女好像的确有什么不对劲。 意映一进门就看见了这清冷的背影,和梦鸢母子寒暄了一会,就径直坐在了相柳对面。 意映托着脑袋趴在桌上冲他打趣:“好久没见到姑娘了。怎么?姑娘也是听说九头妖请客,来蹭饭的么?” “……”相柳白了她一眼,反问她,“你也是来蹭饭的么?” 意映点点头,凑近他煞有介事地说:“他们都说,就当来吃九头妖夫妇的婚席了。” “……” “还有好多人悄悄留下了些碎银,说是随份子了。” “……”相柳笑了笑,垂下眼睫。 黑脸和黑腚看着他俩,在后面叽叽咕咕八卦起来,梦鸢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大比兜,把他俩赶去后厨干活了。 意映听见动静,回头看着他们娘仨笑。 梦鸢冲意映笑了笑,也转身去了后厨。 相柳说:“念九姑娘,我想问你借用一下黑脸和黑腚。” 意映挑眉:“哦?借他们两个做什么?” 相柳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意映兴致勃勃地猜测:“让我猜猜,他们两个都是摄梦妖,最擅长摄取人的梦境,迷惑人的心魄。相柳大人这是要让他们做什么坏事了?” 相柳大人笑而不语。 意映大人撇撇嘴:“还不告诉我了?等你成了整个大荒的妖王,所有小妖怪都听你调遣,你随便用,还问我做甚?” 相柳笑道:“夫人才是神不知的主人,他们是你的人,我即便真的做了妖王,也不会随意动你的人。” 意映打趣道:“那可有一半的妖都隶属神不知,你这妖王,就不怕被架空了?届时‘后宫干政’,我的权力越过了妖王,可如何是好?” 相柳不甚在意道:“我们妖族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干政算什么?只要有能力,便是妖王妖后共治天下妖族,也无不妥。” 意映惊叹极了:“还是妖族好呀!在神族,一个王位能争得头破血流,若是有谁觊觎他们的王位,那必要除之而后快。” 相柳想了想,解释道:“妖族历来强者为尊,只要你足够强,就可以奉你为王。” 相柳想了想,又道:“届时夫人主事,我只管带他们出去打仗。夫人若是不嫌麻烦,这个王位给了你,也无不可。” 意映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嫌麻烦!我只想做个吃喝玩乐的闲杂人等,这妖王还是你来当吧!” 相柳也谦让起来:“我也嫌麻烦,夫人才华不能浪费,夫人当吧!” “你当!你才是妖!我又不是!” “……” 第181章 迷惑心神 意映和梦鸢打过了招呼,就带着黑脸和黑腚去见相柳了。 是本来面目的相柳。 两个小崽子听说相柳大人看中了他们,一个比一个欢天喜地。 黑脸一见到相柳,就问:“相柳大人,方才那个白色衣服的美女姐姐是不是你?” 意映:“……” 相柳:“……” 意映:“真不是我说的。” 相柳面无表情:“我知道。” 他就知道这俩小崽子只怕在他女装吃饭的时候就看出什么来了。 黑腚扇了黑脸脑瓜子一巴掌:“缺心眼,这话咱俩私下说说就行了,怎么还当面问?” 相柳:“……” 意映:好了知道你俩都在背后蛐蛐相柳大人了。 黑脸打回去:“你才缺心眼!你全家都缺心眼!” 意映白眼一翻,严肃道:“你们两个若再不正常点,当心相柳大人不用你们俩了。” 这话一出,两个小崽子立时安静如鸡。 相柳大人开口了:“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黑脸和黑腚齐声说:“相柳大人想看什么?” 相柳大人说:“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 黑脸和黑腚看了看意映,又看了看相柳,有些踌躇地问他们拿谁下手? 意映坏笑着看了相柳一眼,一脸严肃地指着相柳:“当然是他!他有九个脑袋,天底下最不容易被迷惑心智的就是他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黑脸和黑腚对视一眼,两个小机灵鬼已经想到了主意。 意映说:“你们若是连他都能唬住,那就天下无敌了!” 意映给他们两个打气,让他们放开手脚干就是了,什么都不用顾忌。 说着意映催动了护心护住心神,跑到树上去躲着了。 开玩笑,她可是吃过摄梦妖的大亏的,这俩小崽子年纪轻轻就青出于蓝,她可要躲远点。 谁都知道九头妖有九个脑袋,自然是用他来当实验对象才能检验出两个小家伙的能力来。 “……” 相柳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陷入沉默。 黑腚默默退到一边说:“那让他先来吧。” 黑脸冲相柳嘿嘿一笑:“相柳大人,那我们可要得罪了!” 相柳大人负手轻笑,点头示意他放马过来。 黑脸却忽然向他身后看去,变了脸色惊呼道:“念九姐姐,你怎么了?” 相柳闻言心神一震,立刻转身去看,只见意映似是晕倒了一般,从那棵大树上直愣愣地栽倒下来。 相柳想都没想就飞身扑过去接住了她。 他抱着她刚刚落地,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竟是不知何时被怀里的人催眠了一般,九个脑袋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怀中美人冲他嫣然一笑,她根本不是意映! 相柳气极反笑,反手将人丢出去,美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变回了黑腚的模样。 可相柳已然中了他的摄心幻术。 相柳甩了甩脑袋,强行打起精神,好像没什么效果。 一个脑袋嗷呜咬了另一个脑袋一口。 不困了。 这两个小崽子竟然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就设下了幻境,而他竟毫无察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招的。 还真的有两下子。 他们竟敢拿意映来诱他上套! 他还真上套了! 他的九个脑袋都很生气。 九个脑袋:我们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迷惑了╭(╯^╰)╮。 黑脸&黑腚:关门,放念九。 九个脑袋:…… 真是当场打脸。 黑腚还想乘胜追击,继续对他的心神发起攻击。 呵!这小兔崽子竟然还想窥破他的心防,真是胆大包天! 他的心事岂能随意让人窥见! 相柳凝神屏息,妖瞳一闪,将两个小崽子震了出去。 黑脸构建的幻境空间崩塌。 意映在树上看得目瞪口呆。 这次是真的意映。 开始了嘛? 已经结束了嘛? 从她的视角看去,她只见自己刚窜到树上坐好,黑腚就跟着她爬了上来,她正纳闷他上来干嘛呢,就见黑腚又一头栽了下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见相柳冲过来抱住了黑腚。 意映:??? 这是表演什么节目呢? 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意映吃瓜吃得很开心。 相柳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事不关己吃瓜傻乐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他又瞥了那两个兔崽子一眼,冷哼一声。 两个小崽子都在抱着脑袋嗷嗷痛呼。 他们这下知道天高地厚了! 相柳的心防可不是那么容易窥破的! 即便是一时不察中了他们的幻术,那也是不可能窥破的! 意映跳下来,追问道:“你怎么会忽然跑来抱住黑腚了?” 相柳忍不住揪起了她的耳朵:“你还看起我的笑话了?” “哎呦哎呦!”意映连连撒娇求饶,“疼疼疼!” 相柳松手,无语道:“我根本没有用力。” 意映揉揉自己的耳朵,指着黑脸和黑腚:“我知道啦!他定是变成了我的模样吓唬你,害得你中招了?是不是?” 相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黑脸和黑腚停下来正在前排吃瓜,相柳和意映一个眼刀子飞来,两个小崽子立刻抱着脑袋继续喊疼。 意映又问:“你觉得这两个小家伙怎么样?” 相柳冷漠道:“还行。” 黑脸和黑腚凭借在老虎屁股上勇敢拔毛的骚操作得到了老虎的认可。 能立刻找到目标的软肋并加以利用,说明脑子很好使。 能瞒过他的九个脑袋,瞬间不动声色的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幻境,说明幻术杠杠的。 兄弟俩不用口头交流就能流畅打出一套组合技,说明默契度也是满分。 相柳很满意。 他们先送意映回了家,就只剩下了相柳和他们兄弟俩,相柳大人高冷的气场又让他们兄弟俩心里打起了鼓。 相柳一言未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脸和黑腚跟在相柳身后忐忑不安,还在担心相柳会不会因为刚才的事记他们的仇。 相柳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严肃地对两个小崽子说:“我要你们去做的事,有一定的危险。” 黑脸毫不在意道:“我们从生下来,就处在危险中了。” 黑腚也点点头:“是念九姐姐从火海中把我们救出来的。” 黑脸又说:“我们不怕死,只怕帮不上你们的忙。” 相柳也正是看中了他们两个的心性,才会决定找他们两个帮忙。 相柳叹了口气,说:“我找你们两个,正是为了救她。” 两个小崽子愣了愣,大惊失色,一个比一个急。 “救她?” “念九姐姐有危险?” “她怎么了?” “我们能做什么?” 相柳说:“她的体内有一个禁制,在束缚着她的神魂。一旦发作,就会痛苦难当。我想弄清楚这个禁制的秘密,最好能除去它。” 黑腚疑惑道:“可我们不懂禁制。” 相柳沉吟道:“禁制我会想办法解决,但那势必要进入她的识海。可那样就惊动这个禁制,会反噬她的神魂。” 黑脸问他:“相柳大人想让我们用幻术迷惑住这个禁制?” “对,至少要困住它一段时间。” 黑腚说:“我可以催眠它,让它沉睡过去。” 黑脸说:“我可以设下幻境,让它不知道自己在被你攻击。” 相柳又问:“你能否让我进入禁制的识海中?” 黑脸惊讶道:“禁制也有识海?” 相柳说:“也许有。” 黑脸颇为自信道:“只要有,我就有办法让你进去。” 黑腚和黑脸对视一眼,郑重地说:“我们定会竭尽全力做到的。” 相柳点头轻笑,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小崽子们,你们的本事的确不小。” 黑脸和黑腚憨笑一声。 黑脸挠挠头道:“我还担心刚才没分寸,相柳大人会记恨我们。” 黑腚道:“你怎么又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 相柳笑道:“我们妖族天生就是各凭本事,我为何要记恨你们?” 黑脸白了黑腚一眼:“我就知道相柳大人不会在意我们乱说话。” 相柳又板起脸:“但你们确实没分寸。” 黑脸和黑腚不敢说话了。 相柳冷声道:“再敢拿念九姑娘和我开玩笑,我打断你们的腿。” 黑脸黑腚连忙说:“再也不敢了!” 相柳又说:“这禁制就在她的神魂中,一旦念九姑娘知道了,禁制很可能也会知道。” 黑腚会意道:“所以我们还不能告诉她。” 相柳点头。 黑脸担忧道:“但若她不知情,我们进入她的识海,只怕会伤到她的神魂。” 相柳说:“动手前我会想办法告诉她。” 黑脸又问:“相柳大人准备何时动手?” 相柳回答:“不能操之过急,我还要再试几次你们的能力,做出最稳妥的计划。” 黑脸道:“对,定要万分小心才好。” 相柳让他们平时仍然照常待在九味火锅,有需要时会再来找他们。 “是。相柳大人!” 黑脸挠了挠头,又问:“相柳大人,下次你再打架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们也坐个好位子?” 黑腚附议道:“对对对!也不用像念九姑娘那么近,比她远一点就好。” 相柳:“……” 第182章 巅峰对决 不出所料,相柳守住了清水镇的这面令旗。 又经历了十六场擂主车轮战,全大荒还剩下最后一位对手。 终于迎来了这场妖王之战的巅峰对决。 这场对决,不止妖族,神族也一直在观望。 最终的决战,定在了东海之上的一座海岛。 妖族的这场巅峰对决,势必会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为了选择一个合适的观赛场地,神不知和无妄墟费了好大的心思。 既要四下开阔无人,不能殃及无辜,又不能太过偏远,要适合让人观战,让最多的人看到这场对决。 高辛王适时抛出了橄榄枝。 他无视众臣的反对意见,开放了高辛边境的一片海域结界,邀请妖族来这里进行这场巅峰对决。 他还诚邀神不知的主人和他们高辛贵族一起观战。 意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一阵神不知的翻身仗打得漂亮,一直在隔岸观火的高辛王认可了神不知的实力,也做出了最有利的判断。 她知道高辛王定是想要趁机拉拢她,打探一下神不知主人的庐山真面目,将来也好再深入合作。 她猜想,高辛王定是想让神不知帮他们找回小夭,既然有求于神不知,将来他们必定还会来找她,她不急于这一刻。 反正该着急的是他们,不是她。 眼下,她只想安安心心陪着她家相柳走好他此生最重要的这段转折路。 何况,和他们高辛贵族一起,那必然要高高在上坐在最远最安全的地方,那还看个鬼? 她家相柳的巅峰对决,那我必然要坐在最前面好嘛! 这果然是一场巅峰对决。 海岛上,时不时卷起狂风,不远处的大海也时不时被他们掀起惊涛骇浪。 岛上、海上和天上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大呼小叫地躲避。 好在有了前面几次观战的经验,他们都有了心理准备,提前做好了各种防护措施。 有的身披防护袍,有的戴着防护法器,有的揣着护身符,也有的设下防护结界。 意映和毛球依旧处在很近的大树上,黑脸和黑腚这次也被他们圈了进来。 这次的结界,比以往坚固了一倍,意映不想让相柳提前消耗太多妖力,她用灵力给自己和毛球他们做好了护体的护盾。 但是相柳不放心,又给他们加设了一层结界护体。 相柳的担忧不无道理。 那些做了防护措施的小妖怪们,只后悔自己做的还不够,已经有不少小妖怪被误伤,还有不少已经被掀到海里去了。 还好相柳大人提前给他的海族同胞们打了招呼,这些掉海里的都是他们未来的同盟友军,让他们看见一个捞一个,淹死一个都要拿他们是问,谁捞得多,还有赏。 这些海族都是被九头妖从小揍到大的,他们对围观九头妖打架毫无兴趣,一门心思都在海里蹲着等着捞人。 掉下来一个,都哄抢着去捞人,抢不到的还要去打抢到的,好不容易被捞出来的一不小心又会掉下去,海里头的热闹比海岛上的对决不遑多让。 这次相柳的对手,是一只即将化龙的千年大蛟,名叫蜃息。 蜃息到底比相柳多修炼了近千年,实力雄厚,深不可测。 这次的战斗异常激烈,堪称惊心动魄。 蜃息和相柳的妖力都天生属水,但他们知道围观者众,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动用大海的力量,否则恐怕会把这座海岛都淹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俩每一次交锋,也都引得山海惊啸,整个天地都为之震撼。 蜃息还能引雷,想必还有雷系的力量。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一路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地袭去,雷霆万钧,山呼海啸,给相柳带来莫大的压力。 相柳身形如蛇,灵活而敏捷,身形如同闪电般迅速。 他的速度快到极致,有好几次都闪出了残影,让人难以捕捉到其身影。 相柳的招式凌厉迅疾,如疾风骤雨般凶猛,力量更是刚猛霸道,每一次攻击也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 天空中飘着雪花,闪着雷电,他们的妖力卷起狂风,远远看去还以为这个海岛遭遇了极端诡异的天气。 坚冰和雷电硬刚,仿佛能够撕裂天空,令人不寒而栗。 意映看得目瞪口呆,却又热血沸腾。 遇强则强,相柳此前看来还是收着了。 远处观战的高辛王族和将领看得惊心动魄。 相柳的真实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与这样的人为敌,实在太可怕了。 还好他们高辛和相柳没有什么直接仇怨。 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这场战斗已经打了五天五夜。 两个人都受了伤。 雪白的身影逐渐染上斑斑驳驳的嫣红,意映担忧极了,身子绷得紧紧的,她怀里的毛球也着急得不得了,恨不得冲出去帮九头妖叨他。 像是害怕她会担心,相柳愈发急切地想要扭转战局,向蜃息发起一记猛攻,但他气息不稳就着急出招,反而让自己露出了更大破绽,被蜃息钻了空子,又是一记重伤。 蜃息没想到他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有些失望地冷笑一声:“九头妖,你还是太年轻。这就至于乱了分寸?” 相柳吞咽下胸腔中翻涌上来的几口血,但仍有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下,他垂眸拂去血迹,已经迅速调整气息。 蜃息倒没有步步紧逼,而是探究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听说之前几战,你的女人都在不远处观战。” “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她也在吧?”蜃息说着又看向四周,像是想要找出这附近观战的哪一个是他的女人。 听到他提起意映,相柳的气息又乱了一瞬,他冷冷抬眸,目光像是利箭一般射向蜃息,恨不得给他身上射几个窟窿。 他显然误会了蜃息的用意。 蜃息笑道:“小子,我是在提醒你,软肋不要带在身边。她会让你分心。” 相柳手中的刀一滞。 意映也是一怔。 她默默坐了下来,把自己埋在树叶中,只希望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像这样就能让相柳不再分心。 相柳沉默一瞬,忽然笑了。 “是我的失误,和她无关。” 相柳向她看了一眼,果然见意映面露愧色,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他就知道他的小傻子,若是知道自己会让他分心,定然会万分自责懊恼。 看到了她,相柳反而静下了心,他不想让她再为他担心,决定转变只攻不守的作战方式。 蜃息就是攻守兼顾,比他要稳得多。 既然如此,他便也耐心地做好防御。 相柳决定和蜃息慢慢磨。 反正他年轻,体力好,定然能耗得过蜃息。 再耗个五天五夜,他不信蜃息还能坚持住。 相柳周身结起了一层薄薄寒冰,虽然薄,但却很坚固。 冷气四散,恍若让周围的人也置身冰天雪地中。 蜃息打了个寒战,带起惊天动地的雷电向他狠狠一击,竟然劈不开。 蜃息运起全身妖力又试了几次,相柳完全放弃了攻击,凝神全力抵御,仍是纹丝不动。 屡次三番奈何不得他,蜃息受不了了。 “你小子!” 相柳唇角微勾,笑问:“前辈这是累了?” 那我可不客气了。 相柳也没有趁人之危,等着蜃息调息过来,这才转守为攻,恢复了先前那般迅猛的攻势。 蜃息体力果然渐渐支持不住了。 第八天夜里,蜃息认了输。 蜃息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了,打得酣畅淋漓,痛快至极,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说:“若这是生死之战,我定要与你死磕到底,决个你死我活。” 相柳微笑道:“彼此彼此。” 蜃息对他说:“你可知,成为妖王,要面对的是什么?” 相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月亮的方向轻轻笑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 那是千钧重担。 亦是光明未来。 意映的身影就在月光之下的树梢之上。 在等着他携手并肩踏上这条路。 蜃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这江湖本就是你们年轻人的。” 相柳看着他怔忪,正要说些什么。 蜃息却又哈哈大笑:“这重担就交给你吧。我呀,去找我家媳妇崽子游山玩水去咯!” 相柳:“……” 他觉得蜃息在炫耀。 “相柳,我等你修炼至千年,再来看看你的实力。” “那前辈可莫要只顾着游山玩水,忘记了修炼。” “臭小子!到时我定要揍得你屁滚尿流。” “前辈休要做梦了。” 他们的对话引得底下一片笑声。 蜃息已化作蛟龙,飞上夜空中消失不见。 相柳也要像往常一样,带着媳妇飞走了嘛? 众人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 第183章 安心疗伤 虽然艰难,但不出众妖所料,相柳成了最终的妖王。 整个海岛上和大海里都是一片欢天喜地的氛围。 见他们家海底妖王打赢了,沉迷于捞人的海族们也顾不上捞人了,他们忙着奔走相告去了。 被捞了一半又被丢下去的妖怪还在海里扑腾着,但他们也很开心。 然后他们又被好心的海族捞起来纷纷丢到岸上去,继续奔走相告去了。 这次还有许多外人观战,又有高辛的人在侧,也不知有没有混入轩辕的奸细。 相柳不再像在清水镇那时那样高调,怕被人注意到意映的身份,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 就连小毛球都特意被相柳涂成了黑煤球,免得小白鸟太惹人注意。 他们早就约定好了,这次在一处避人耳目的海边见面,再一起回家。 终于打完了,相柳和意映遥遥相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正欲各自转身离开。 “相柳将军,请留步!”忽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叫住他。 他冲相柳挥了挥手,大步向他走来。 相柳停下来,狐疑地看着这个陌生少年。 意映也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情形。 少年彬彬有礼,向相柳道了声恭喜,笑道:“高辛王座下弟子蓐收,特向妖王殿下送来贺礼,聊表祝贺。” 蓐收! 意映心神一震。 意映永远不会忘记,原书中正是蓐收将军亲帅大军,和相柳去打了最后决战,最终下令,将相柳万箭穿心杀死在一个荒岛上。 没想到,也是在一个荒岛上,相柳和蓐收,见了面。 意映并不怨恨蓐收。 因为蓐收虽和相柳敌对,但却对相柳十分敬重。 那时相柳宁死不降,战至最后一刻,以一人之力杀了蓐收他们不少战士。 但蓐收不容许将士们亵渎相柳的尸身泄愤。 他们虽是死战到底的敌人,却更是军人,而不是仇人。 蓐收是懂相柳的。 若非最后走到敌对的立场上,说不定他们也会是朋友。 相柳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他。 但意映看到蓐收的那一刻,仍然心中很不平静。 谁让他的名字,和相柳之死写在了一起呢。 蓐收就在这一批登岛观战的贵族之中,他就是那些被相柳的实力震惊地说不出话的那些人之一。 而且,他坐得距离意映他们并不太远,怪不得这么快就来找到了相柳。 意映先前几天也看到了他,猜测他是哪个世家贵族的小公子,却没想到高辛王竟会派蓐收亲自前来。 他们神不知先前遭到重创,最近又一直在忙着妖王挑战赛,眼下消息渠道还没有重建起来,看来还要再加快速度,免得将来又陷入什么耳不聪目不明的被动局面。 蓐收是高辛王表兄家的儿子,又是高辛王从小养大的弟子,算是他亲手培养的心腹。 在外交事宜上,他就代表了高辛王的态度。 蓐收客气地邀请相柳留在高辛养伤,顺便在高辛游玩几日,相柳以有要事在身为由拒绝了。 蓐收又道:“那便不强留将军。若有机会,还望能与相柳将军切磋一二。” 相柳笑道:“久闻蓐收大人少年英才,说不定,我们迟早会对上。” 意映:“……” 你们还是永远不要对上的好。 相柳也不客气,礼貌告辞,然后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一堆贺礼。 相柳就这么凭空从他们眼前化雪消失了。 蓐收:? 意映也在不远处抱着毛球化成一阵风离开。 然后出现在两个人约定好的地方。 相柳负手站在大海边,正等着她。 他的衣衫雪白,不见一丝血痕,想来是已经用法术清洁过了。 意映把毛球丢在一旁,跑过去拉着他扒拉过来扒拉过去:“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他一抱住她,就卸掉了半身的力气,整个人坠在她身上,意映一时不防,被他的重量压的后退了两步,急忙撑住身子,让他依靠片刻。 相柳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找到了靠山,抱着她委屈地哼哼了一声。 “我都亲眼看到了,伤得那么重,还装没事。”意映心疼地抚摸他的后脑勺,轻声问,“很疼吧?” 相柳允许自己暂时脆弱一会,无声地和媳妇撒起了娇。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蹭蹭,嗅嗅,却又忍住了没有吃。 意映有些急:“怎么不吃?” 相柳深吸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说:“回家再吃。这里不安全。” “好。我们回家。” 家里很安全。 相柳一回到折柳斋,就卸了浑身的力气倒在她的床上。 意映也被他重重带倒,砸进了他的怀抱。 相柳闷哼一声,意映慌了神,连忙爬起来,嗔怪他:“你看你,拉着我不松手,弄疼了吧?” 相柳仍然死死拉着她,不让她起来。 意映只好躺在他身边。 夜已深,明月悄悄藏进云层里遮住了半边脸,似乎羞得不好意思看他们了。 两人相对而卧,意映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莹白的皓颈,相柳没说话,俯身上来轻轻咬上她的颈侧,吸吮了起来。 他凑上来的一瞬间痒得她打了个激灵,倒是忽略了皮肤刺破的刺痛感,接着是有些凉飕飕的快感。 意映搂住他的后颈,轻轻摩挲。 这次相柳的伤有些重,意映最近一直在练功,灵气越发旺盛,灵血的疗伤效果也不知又翻了多少倍。 这一口血下去,灵气充沛,爱意充盈,治愈性极强,味道也十分诱人,相柳有些意外,没料到她的灵血又发生了质的飞跃。 他慌忙稳住心神,努力克制住想要疯狂攫取的本能,慢慢地吮吸。 细细密密缓缓柔柔的麻痒,反而让意映更加难耐,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却还是没出息地压不住,这导致她灵血的味道也不可避免的愈发变质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吸引力也是一样。 也不知是谁先变质的,说不清是谁先引诱了谁。 相柳再一次越吃越馋,直到再也克制不住,又不小心下了重口。 “呜……”意映闷哼一声。 相柳忙住了口。 他照例轻轻舔舐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破口处,意映照例被他弄得浑身颤栗。 她只觉得一阵酥麻从他舔过的地方蔓延至全身,痒得她没忍住哼哼了一声。 这一声差点也勾掉了他的魂魄。 两个人都被对方撩到了,面色潮红,呼吸都有些粗重,都没敢睁眼。 他们闭着眼睛缓了缓心神。 过了一会,相柳睁开眼睛,目光闪烁地注视着她,问她:“疼吗?”这声音有些低哑,好像压抑着某种情绪。 意映睁开眼睛看他,眼中还有些迷离和懵懂,她知道他的伤很重,这些远远不够。 意映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疼:“你再多吃一些。” 说着她又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连带着半截洁白如玉的肩膀和锁骨一同猝不及防跃入了相柳眼帘。 漂亮的弧线骤然灼烫了他的眼睛,相柳眸光微动,飞快地抬手合上她的衣领。 他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掉那正在疯长的情愫。 “够了。”相柳觉得自己这次吃得可不少。 他已经冷静下来,怕她这次被他吃得失血过多,从她怀里摸出补血的灵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咽不下去。”意映小声哼唧,眼神湿漉漉的,无辜极了。 相柳失笑,轻轻吻上她的唇,给她渡了一口凉凉的灵气,那些药丸便听话地滚落了她的腹中。 唇上的柔软也瞬间抽离。 这个吻也太快太轻了。 意映不满地撅起嘴凑上来:“还要!” 相柳却轻笑着伸手抚上她的唇,身子向后避了避:“别闹,我要疗伤了。” 意映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手心,相柳猛地缩回手,警告她:“你可不许乱来,否则我走火入魔了,第一个吃了你。” “你放心,我绝不乱来。”意映轻笑一声探上了他的唇,轻轻一吻。 然后她乖乖躺下,向后撤离两拳的距离,和他保持距离,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好好疗伤吧!” “……”这还让他怎么静心疗伤! 意映刚刚吻上他时,察觉到他的呼吸错乱了一瞬,她忍不住用被子蒙住头偷笑。 相柳闭上眼睛平复了好一会,这才静下心来,开始运功疗伤。 察觉到他的气息已经稳定,意映从被子里悄悄探出头来,看着他安静沉睡的盛世美颜,心满意足地笑了。 月亮也从云层中悄悄探出了头,静悄悄地窥探着什么。 但他们没再发生什么。 她总要让他先好好疗伤再说。 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傻笑,不知什么时候才睡去。 第184章 可不敢动 天亮了。 意映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他的怀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干扰到他疗伤。 意映慌忙退了出来,又凑上去看了看他,见他的神情平静安详,又探了探他的手腕,见他气息平稳宁静,脉象平和有力,已然探察不到重伤的迹象,显然是疗伤效果很好,看来不像是被她打扰到的样子,她这才放下心来。 相柳躺在她的身边一动不动。 意映又躺下,看着他花痴了一会,忍不住又靠近,叫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以为他还在沉睡。 于是意映来了精神,开始了作死调戏,先是悄咪咪摸了摸他的睫毛,长睫轻颤,然后温软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精致俊美的眉眼轮廓,又滑过他挺拔的鼻梁,勾勒着他漂亮的唇形。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他一定是女娲娘娘亲手捏出来的人儿! 只要想到他已经是她的人了,意映就实在高兴,一个没忍住,偷偷亲了他的嘴巴一下。 相柳忽然睁开眼睛,意映吓了一跳,有种偷偷摸摸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心虚和窘迫,急忙往后缩了缩。 但见他只是盯着她,还是不能动,意映又底气壮了,肆无忌惮的又来捏他的脸蛋。 手感真像剥了壳的煮鸡蛋。 “你……别乱动……” “怎么?相柳大人是要走火入魔了嘛?是不是想吃了我?”意映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笑道。 她又探了探他的脉搏,知道他的疗伤已经度过了紧要关头,接近了尾声。虽然还不能动弹,但也不会走火入魔了。 她若是再不抓紧时间胡作非为,可就没有机会了! 意映嘿嘿坏笑着慢慢凑近他,搓着双手琢磨着从哪里下手好。 “别闹!”相柳睁大了眼睛,意识到了什么不妙,严肃地警告她。 并没有用。 “妖王大人这就怕了吗?”意映轻笑着伏在他的耳边吹气,“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像你这么绝色的大美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跑到别人床上疗伤呢?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的!” 相柳轻而易举被她撩红了耳朵。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你别忘了上次……”相柳有些无奈地警告她。 “没事,以防万一,我戴着雪逆鳞呢!你以后都不许随便给我摘了!” “……” 意映又抬起他的下巴亲亲他的唇,然后手指滑过他的下颌,在他的喉结处盘旋了一会,惹的他咽了下口水,喉结剧烈颤动,她的手指又滑下他的领口,在他的锁骨上摩挲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滑,隔着衣服挠了挠他的胸肌。 “你!” 她仍在试探着继续下滑,滑到了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手感真好。” 他眸光闪动,难以名状的情绪压制不住,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手最先动了动,意映一慌,连忙缩回手爬了起来:“你!你能动了?” 见他全身绷紧了力气,却仍然动不了的样子,意映又放下了心,邪恶地笑着,又伏上来拍了一下他的屁屁。 手感很是q弹,她没忍住,又拍了拍,然后又掐了掐。 相柳猛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完了完了!大意了!玛德!美色误我! 拍上瘾了忘了他快恢复过来了。 她挣了挣,讪笑了一下:“你……你饿了吧!我……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但她没有挣开。 而他已经恢复了全部力气。 “我现在只想吃你。”说着相柳将她一把拽了回来,不许她走。 相柳笑道:“调戏完就想跑?” “不不不,是我的手干的,不关我的事……”意映胡言乱语。 “……” 意映忙不迭地拍蛇屁讨好求饶:“不愧是相柳大人,这么快就能动了……” 相柳看着她笑:“怎么?夫人这就怕了吗?”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蛇蛇这是要报复回来了。 “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像你这样的绝色大美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撩拨男人?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的!” “……”果然…… 说着相柳将她揽过来,然后翻了个身,让她背对自己侧躺在了床上,从她的后背绕过肋下揽住她不让她动,另一只手也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屁。 原来这手感真的很有趣。 他忍不住又拍了一下。 又拍了一下。 “相柳!我只拍了你两下!”意映在他怀里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想爬起来,奈何他用上了妖力,根本无济于事。 “你还掐了我一下。”相柳一点亏也不肯白吃,说着就反手又掐了她一把。 “嘤……” 意映原本还在扭动着想要挣脱魔爪。 可他掐的位置很妙,距离那不可触碰的位置很近很近。 意映一下子就瘫软地不能动了。 他揽着她的那只手原本箍在她的肋下,随着她的扭动已经到了她的胸前,她双手忍不住抱住他的胳膊嘤嘤嘤。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玩脱了呜呜呜! 相柳意识到了什么,两只手都移到了安全地带。 看着她半露着的颈窝,他只觉得香喷喷,忍不住从身后咬住了她的脖子。 像极了野兽羞羞时咬住雌兽后脖颈。 这个从未有过的姿势打开了蛇蛇新世界的大门。 他这次没有咬破她,但却一直紧紧咬着她不肯松口。 隔着层层衣衫,他的双手已从她的身前滑至危险地带,那股莫名的力量不知何时又在他的体内觉醒了。 这次……好危险…… 此时,有一只危险的小蛇正抵在那最危险的入口附近探出头来。 一动不敢动。 进退两难。 不敢进一步,退又不舍得。 虽然还隔着安全的衣物作为屏障。 但这炽热的体温和温存的触感还是让人极为贪婪地不想放弃。 他好像又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大白天的拆掉清水镇,好像不太好收场。 一紧张,相柳嘴上的力道便收不住,咬疼了意映。 相柳慌忙松口,放过了意映的后脖颈,意映一得自由,就立即脱身,翻了个身就要来报复他。 相柳也不甘落在下风,他们都不想放过对方,同时伸出邪恶之手,轻松拿捏。 两声轻呼。 “……” “……” “你……放开我……”意映气喘吁吁,忍着轻颤咬牙切齿,迷蒙的眼眸被他逼出了泪意。 “你先放手……”相柳额间青筋暴起,喉结滚动,身子微颤,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变身”的冲动,一动不敢动。 虽然只是隔着衣物隔靴搔痒,但他们都低估了对方的威力。 偏他们都不肯放过对方。 “你先放开我!”意映恃宠而骄,想要凶他一声,谁知这一声娇滴滴软乎乎的,毫无半点威慑力,反而极具诱惑力。 “我不。”相柳手上没忍住用力一勾,勾掉了她的三魂七魄。 她情不自禁双手一个用力。 要了他的半条命。 “……” “……” 两个人都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僵持半天,毛球在外面叫了一声,恰到好处地来救场了。 意映率先递来了梯子:“你……军中还有要事,眼下万不可胡来。” 相柳急忙顺着梯子下来:“夫人说的是。” 意映立即接话:“那我们同时松手。” 相柳从善如流答应:“好。” 两个人同时放过对方,都长长松了口气。 相柳翻身仰倒在她的身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相柳叹了一声:“夫人可比那些对手加起来还难对付。” 意映哼了一声:“夫君也是一样。” 毛球又在外面叫了两声,在催他走了。 相柳勉力调息,良久,终于恢复了常态。 他偏头看她,意映闭着眼睛,泪意已经打湿了长睫,她白皙的颈窝昨日的红痕还未消退,又已被他烙上深深的齿痕。 “……” 夫人娇嫩,他似乎下手有些重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反省,还是要努力学会控制自己。 他拉上她的衣领,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睫。 意映倏然睁开眼眸,犹豫着也想要吻吻他,被他拦住了。 “你别再勾我。” 第185章 问蛊问情 “你别再勾我。”相柳义正词严地拒绝自家夫人。 “……”被拒绝的意映委屈巴巴。 相柳也很无奈,夫人根本不懂她对他的勾引力。 意映气呼呼地控诉他:“就许你勾我?凭什么不许我勾你?” 相柳理直气壮地说:“你又不会拆房子。” 意映:“……” 意映无语凌乱,相柳憋着笑走了。 前一阵忙着夺妖王令,义军中攒了不少军务等他处理,相柳最近军中很忙,这一别,又有许久没来找她玩了。 意映也没闲着,她抽空跑了一趟百黎,从巫王口中问来了情人蛊双向感应的养蛊方法。 和玟小六猜测的差不多。 这对蛊虫本身就力量相当,谁用血养它们,它们就会认谁为主,被认主的一方的疼痛会被另一方感应到,所以只要蛊虫把两个人都认为主就好。 巫王告诉她,用两个人的心头血一起养,每个月月圆时期取双方的心头血浇灌,等养足九九八十一个月,就可以双向认主,双向感应了。 但随着蛊虫长大,胃口也会变大,第一个月取一滴,每个月多取一滴,到第八十一个月,就要各取九九八十一滴血。 意映又问,若一方的血有剧毒,蛊虫会不会还没养成被杀死了? 巫王却并不担心,说毒蛊不分家,蛊虫天生就不畏毒。 怪不得原书蛊虫能在相柳体内活的好好的。 但想起原书,意映又担心,相柳可以用妖族之间的血脉压制控制住蛊虫,到时候无论有没有双向认主,他都可以随心控制蛊虫,不让她感应到他那边的痛。 意映便问:“若是血脉强悍的大妖被下了蛊,他们强行用妖力压制住蛊虫,该怎么办?” 巫王沉思片刻,摇头道:“这种情况极为少见。蛊虫和一般妖虫不同,乃是远古虫族繁育存活至今的,其血脉源远流长,血脉之力极为强悍,情人蛊更是蛊虫中最为刁钻的存在,现今能压制住它们的妖族几乎没有,否则,蛊术也不会令人如此忌惮了。” 意映不相信,她总觉得原书中相柳就可以用他的方式压制住蛊虫异动,可以根本不让小夭感应到他,她又追问道:“您再仔细想想,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可能性么?” 巫王沉吟许久,回答:“除非是远古时期的高等神兽,才能压制住蛊虫。可远古神兽早已绝迹,如今还听说过的神兽,也不过就剩九尾狐和凤凰这样的瑞兽罢了。” “九尾狐?”意映惊讶了一瞬,差点忘了,九尾狐也是神兽的一种。 巫王说:“传说远古时期,天地初开,根本不分什么神族妖族,那时所有的生灵都属于神兽,即便是像神族这样天生人形,也不过是两脚走兽罢了。” 意映点头感叹道:“看来,天地初开之时,原本就是众生平等的。” “正是此意,后来这世间的生灵越来越多,分出了实力高低,后来又分出了种族势力,分出了神族和妖族。神兽的概念也就变了,属于神族的才叫神兽,属于妖族的,都是妖兽。” “妖族和神族如何区分,是谁定下来的?” “自然是神族。” 意映想了想,了然道:“家族实力庞大的,拥有话语权的,可为人掌控的,有利于神族生存的,都被划为了神族。反之,不听话的,不可控的,不同于常人的,就被划为了妖族?” 巫王笑了:“姑娘倒是真敢说。” 意映笑了笑:“您的意思是,现在只有九尾狐和凤凰这样的神兽,才能压制住蛊虫了?” 巫王摇摇头:“他们压不住。若是远古时期的神兽,还有可能。” 意映明白了,她在家族课上学到过,远古时代,天地鸿蒙初开,纯粹由天地灵气化育而出的第一代神兽,也被叫做创世神兽,是灵气和实力最为强大的神兽。 而今的灵气本就早已不如远古时期纯净充裕,遗传下来的血脉之力也会一代一代被稀释,即便是远古流传下来存活至今的神兽血脉,实力也早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意映问道:“那现在的九尾狐和凤凰一族,实力如何?” 巫王丝毫不拿她当外人:“莫说现在了,再往上数几十代,也是早已空有神兽之名,已无神兽的实力了。九尾狐和凤凰,如今也只是因为被视为祥瑞,才一直保留了神兽的美名。” 意映感叹:“听说如今的九尾狐族并不以战斗力见长,凤凰一族更是销声匿迹了。” “是啊,可惜了。” 他们感叹了一番时代洪流物是人非,又带上了一批给义军的药材,意映才辞别巫王。 她又顺路去拜访了在百草居隐居的药王。 药王是个不问世事一心沉迷捣鼓各种神奇药材功法的奇女子。 当年也是被意映的神不知掘地三尺挖出来的神人。 意映凭借一副稀世奇药获得了她的青眼。 药王便告诉了她如何将自己的灵血淬炼成药。 意映想去问问这位神人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血脉普通的神族和精血剧毒的妖族正常结合的。 意映问过玟小六,也问过清水镇许多医术还不错的医师,他们都说这是医学难题,从无先例,还得仔细研究研究。 她刚要开口,谁知药王一见到她,便愣住了:“你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变化?”意映被她说愣了,“何种变化?” 药王板着脸给她把了把脉,沉吟了许久:“那套炼药入体的功法,你一直在练?” “正是。” “可曾遇到什么瓶颈和难处?” “不曾,我练的很顺利。” “这……”药王惊奇道,“倒是奇事。” “怎么了?” “这套功法谁都可以练,但却谁都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如此显着的效果。” “莫非我灵力强大了,也会连带着这套功法修炼得更快?” “修炼灵力和炼化灵血,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修炼方式,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助益。” “敢问药王这套功法从何而来?” “也是我家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我师父说,是从凤凰一族涅盘之道的修炼心法中找到的灵感。” “凤凰涅盘?”巧了不是,又是凤凰,怎么这两件事都和这些神兽有关? “传说中凤凰乃不死之身,可不断涅盘,其全身的灵气和灵血亦可不断重生,滋生出极为强大的愈合新生之力。” “那旁人修炼没有我这样的效果?” 药王拉着她的手反复把脉,不肯松手:“修炼此套功法的人不多,但大多不会那么顺利,甚至有的人自始至终也修炼不出成果,从未有人的灵血会这么快就发生这么大变化。” “那你探出什么来了?我是不是天赋异禀?”意映也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药王有些失望地叹气:“若非我摸着你的脉息就是寻常的高等神族,我还以为你是早已失传的凤凰血脉呢!” “……”意映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失望之色,“让你失望了。” “唉!”药王长叹一声。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失望。 意映觉得,若自己真是她口中的凤凰血脉,怕是要被她当场当成试验品做实验了。 “你能不能留在我这里?我一定要弄清楚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吧,还是被这药痴惦记上了。 “我会常来找你的,留在这里是万万不行的。” “为何不行?” “我很忙的!”意映无语道。 药王不肯放过她这样奇特的试验品:“那你必须常来找我。” “好吧……”意映问道,“传闻自从女娲娘娘消失踪迹之后,凤凰一族也再未现世了。” “是啊。” 意映猛然联想到忘川也说过她的变化,而相柳说过,忘川就是凤凰一族来着,她总觉得,忘川应该知道点什么。 她得找机会去问问他。 意映又问她和剧毒的妖如何正常交流然后生幼崽。 药王愣了愣,脸色很不好看:“那简单,把你自己炼成百毒不侵的避毒之体就不怕了。” 意映卷王精神又上来了:“怎么炼?” 药王看着她神色复杂:“你又要拿你自己炼么?” “啊……不是……我……有一个朋友……” 药王板着脸训斥她:“你还不如直接去死吧。” “?”怎么还骂人呢? 药王恨铁不成钢:“你拿自己炼药,已经是逆天而为。百毒不侵之体,更是强行逆天淬体,这两种体质相冲相克,你若是要炼,到时候你这副身子就别想要了。” “……” “你若是不想要命了,不如直接去死,还痛快点,没必要拿自己受这个罪。” “我知道了。” 好吧,若这条路会要命,那她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让你家那剧毒的妖去淬体。” “哈?” 第186章 借我点血 “还有一种办法,让你那剧毒的妖去淬体。” 这倒是从未想过的道路。 意映每次都是想着如何拿自己开刀,倒从未想过去要求相柳做些什么。 若是可行,不妨让他试一试。 “他要如何淬体?”意映追问。 “百毒不侵之体,甚至精血中都是剧毒,他定然没少用毒练功。让他反向运功,强行把毒从自己的精血中慢慢剥离出来就是了。” 听起来就没那么简单,意映蹙眉问道:“那……好练么?” 药王颇为冷漠道:“自然不好练。把已经融入骨血经脉的毒强行剥离出来,练功过程会痛苦难当。” 意映想到了他的印记,在她体内才待了短短几年,就已融入了她的血肉,拔出来都那样痛了。 他从小到大用毒练功不知几十几百年了,他的毒想必已经深入骨髓,再想要拔出来,那得多痛?! 意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算了算了,还是另寻他法吧。” 药王嫌弃地冷哼:“这有什么?又不会要了他的命,你若是去练那避毒之功,定然会要你的命。” 意映说:“我也不练就是了。” 药王又是一声冷哼:“你倒是心疼你家男人。当年你找我要的那套淬体炼药的功法,就是为了他吧?” 正常人谁会去练这邪门又冷门的功法?正常人也不会需要这样的药,可她那男人若是剧毒之体,想必寻常药物对他无用,倒的确需要她这样的“药”。 药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十分不理解这种为个男人暗自拼命的行为。 意映笑了笑,没说话。 她明白药王大人在想什么。 遇到相柳之前,她也不理解。 她也从未想过,她会对谁一往情深到这个地步。 药王轻嗤:“那时我跟你说,练那套功可能会痛苦难当,你倒是眼睛都不眨,硬要练。如今不过是换成他,你倒是一点都不肯让他吃苦。” 意映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已经够苦了。虽然他不怕苦,可是我不舍得再让他吃苦了。” 药王嫌弃极了:“你这样的女人,竟也会落入俗套。为一个男人也值得付出这么多。” 意映点头淡淡笑了:“别人不敢说,他确实值得。” 药王更嫌弃了:“傻子。” 意映说:“我又不是真的傻。我当时试练过,没觉得有什么痛苦才练下去的,练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痛苦啊?” 药王恐吓她:“事出反常必有妖,别人练这功都很难熬,偏你不一样,说不定你后面会吃个大苦!”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呀!”意映倒是毫不在意:“那就到时候再来麻烦你嘛。反正你不是越稀奇的情况,就越感兴趣么?” 药王气得抬手就要赶客了:“我这不收你这样的傻子。” 意映歪头,故作不解:“你方才不是还求着我留下来让你研究的?” “鬼才求着你!滚滚滚!以后都别让我再看到你!” “好嘞!”意映也不恼,乐呵呵地抬脚就走了。 “……” 第二天便是十五了,意映一个月也不想耽误,她得赶紧回去找相柳要心头血,准备养蛊。 “心头血?”相柳有些疑惑。 意映看着他满怀期待地点头。 相柳第一反应是提醒她:“我的血有剧毒,心头血更是毒上加毒。” “我知道。”意映点头,怕他猜到自己的目的,她又掩饰道,“不毒我还不要呢!” 相柳挑眉:“你要这个做什么?” 意映故作神秘地胡说八道:“你的血太适合做坏事了!我要用你的血去做坏事。” “……” 相柳没再追问她要做什么坏事,问她:“你要多少?” 语气十分慷慨,像是她要多少他就给多少。 “以后也许会很多,每个月都要比上个月多一滴,但是现在,一滴就好。”意映把一个小瓶子举到他面前。 心头血倒不一定非要戳心取血,那样直接损伤心脏,对自身的伤害极大。 十指连心,只要不是一下子取出很大量的心头血,都可以从指尖慢慢引血。 相柳的拇指指甲变长变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中指指尖上划了一道,挤出一滴心头血来,滴了进去。 这么爽快的嘛? 意映愣愣地问他:“你都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坏事?” 意映还在担心,若他一直追问下去,她该怎么蒙混过去。 她怕如实相告,相柳会不肯给她血,以后也不会同意种蛊。 她更怕他知道了自己也会被蛊虫认主,将来会更容易压制操控蛊虫。 以后他若彻底不给她感应到他的机会,那她如今就白费心思了。 相柳却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自己的袖子:“随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家夫人就是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绝对不会拦着的。 意映故意笑得一脸邪恶说:“你就不怕我想做的事会伤到你?” 相柳还真得想了想,然后笑了:“你若是真能伤到我,那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了。相柳棋逢对手,不胜荣幸。” 意映:“……” 他的语气很真诚,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夸她还是在夸他自己。 相柳忽然想到了什么:“相比伤害到我,我更怕你要做的事会伤害你自己。” “不会不会!”意映连忙保证道,她只不过是要一个公平的双向感应罢了,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相柳看她的神色坦荡,不疑有他,只再次提醒道:“雪逆鳞要时刻戴好,你可别不小心自己中了毒。” “嗯嗯嗯!” 相柳又道:“你如今用毒药把我养得越来越毒,万一不小心被我的血毒倒,你可不一定能解得了。” 意映毫不在意地笑,笑得意味深长:“中毒了你再帮我吸出来舔一舔不就好了。” “……”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他九个脑袋都听明白了。 相柳垂眸,强压下去嘴角没忍住勾起的弧度。 意映忽然想到了一条格外羞耻的路径。 他们若是想要生幼崽。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先把那个弄进去,再像给她解毒时一样单单把毒吸出来? 只不过这时候毒不是融进她的血液中,吸脖子恐怕不行…… 难道直接吸那里?! 妈呀不行,太羞耻了,她说不出口。 意映的俏脸忽然红得有些诡异。 相柳歪头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意映慌忙摇头没话找话:“那以后每个月的月圆之夜,我都会来找你取血。” “好。” “一次也不能断,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你的血可就白流了。” “嗯。” “下个月我要两滴,下下个月我要三滴,也许以后的某个月,会要成千上万滴。”意映夸张道。 “哦。” “……”意映摇摇头叹息,“这可是心头血,你倒是慷慨。” 相柳轻抚她的脖子:“我吃你的血那么多次,只怕早就成千上万滴了。” 意映痒得耸了耸肩,也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不一样,你吃的又不是我的心头血。” 相柳看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深沉:“怎么不一样?不管是哪里的血,都是你身体里的血。” 意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然不一样了,姨妈血也是我身体里的血,每个月都要流一大堆,我不是也没事?要是心头血那样流,我早就死了!” 相柳闻言震惊不已,问道:“姨妈血?那是什么血?” 意映后知后觉地脸更红了,连忙打住,转身就要溜了:“啊!不重要!” 相柳却有些着急地拉住她追问:“什么血每个月都要流一大堆?怎么回事?” 意映:“……” 你说呢?女人什么血每个月都流?意映红着脸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说他纯情吧,他都屡次对她酱酱酿酿了。 说他欲吧,他连女人的这个……都不懂。 “大人的事情,你这个宝宝蛇不要瞎打听!”意映叹了口气。 “?” 看着她的神情,相柳灵光乍现,明白了什么。 相柳猛地缩回了手。 他以前在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上看到过的,女人成熟后每个月身上都会流血。 他也在妖族身上见到过的,有些族群的雌性身上有时也会出血,只是不同的种族出血的周期也不同,听说如果发情期到了,就会出血。 相柳:“……” 唐突了。 看见她“嘲笑”他的眼神,相柳又把手放在她的后脖颈上,把她往自己面前一送,他凑近了她的颈侧,像是又要一口咬下来的样子。 “你说谁是个宝宝?”相柳手指在她脖子上轻轻描摹,弄得她浑身都发痒。 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又有些危险起来,意映立即认输卖乖:“我说我。” “……” 意映撒娇卖萌:“相柳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宝宝计较。” 气氛又莫名变得诡异了起来,相柳松开她,轻咳一声,说:“难得我的血也能让你用得上,就当是回报了。”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意映捕捉到了空气中的暧昧旖旎,不禁回想起以前每次暧昧的后果,她似乎都没占到什么大便宜,慌得立刻落荒而逃。 第187章 龙血逆鳞 相柳收到鬼方游的消息,说今夜恰好他们的族长和掌事族老们都要外出,只剩下一个师祖级别的族老,但已闭关多年不问世事。 正是一个来探鬼方氏禁地的好机会。 意映好想陪着蛇蛇一起去揭开他身世的秘密,可大哥刚刚发来传音鸟,说神兵骑出了点事,人命关天,想请她赶紧回来帮忙。 相柳神色一凛:“神兵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人命关天,你自然要赶紧回去。” 相柳又想起了神不知前不久遭遇到的麻烦,说:“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意映不同意:“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去探禁地的机会,你绝对不能错过。” 相柳沉默。 意映说:“你的身世秘密,我的神兵骑,对我们来说,都是大事。这样,你先去鬼方氏,我先回防风氏,我们视情况及时联系。” 相柳答应了。 两个人分头行动。 去忙自己的人生大事。 入夜,鬼方游带着防风邶来到了神秘的鬼方氏。 这个位置所在真的很难找到。 不出所料,鬼方氏也位于一个山谷之内。 但出人意料的是,鬼方游带着防风邶来到了一座犹如刀削斧凿般笔直峭立的山壁前。 没门。 防风邶有些疑惑地四下看看,没错,这是一个悬崖峭壁。 不仅没门,什么也没有。 鬼方游冲他神秘一笑,闭上眼睛默默念动了一个咒语。 山壁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古老神秘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在黑夜中显得诡秘莫测。 鬼方游催动灵力,依次击中了几个符文,符文汇聚成一个蛇纹形状,石门颤动片刻,缓缓打开。 防风邶叹服:“怪不得世人谁也找不到鬼方氏的所在。” 鬼方游笑道:“这不过是些小把戏,邶公子若是真的和我鬼方氏有关系,可以随便学。” 防风邶正是那种看到没见过的小把戏就想学一学的性子,说道:“那我还真的希望,我和你们有关了。” 鬼方游也来了兴致:“你真的感兴趣?” 防风邶点头。 鬼方游又说:“那你即便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也可以教给你一些。” “鬼方氏的家传术法,还能外传?”防风邶好奇。 “不能。但你救过我的命,我就是要教你,谁也不能说什么。”鬼方游理不直气也壮。 鬼方游这般硬气,想必在鬼方氏的地位不低。 鬼方氏向来神神秘秘,外人从不知道他们族中人物都有谁,都是什么地位,都有什么本事。 鬼方游从未和他们透露过,他们也从不打听。 反正他们相交,也从来不是冲着对方的身份地位。 倒不是故作神秘,而是他们祖训,不能外露自己的详细身份。 他们鬼方氏的家学神乎其神,有的能沟通天地古今,有的能推演过去未来,更有各种各样的奇门遁甲和咒术阵法。 他们从不轻易外露自己的本事,也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自己在族中的地位,就是不想让有心之人惦记上他们,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自身和家族的安全。 鬼方游说:“不过,我的所学尚浅,只怕也只能教你一些简单的小把戏。” 防风邶笑笑:“你教我入门就好,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悟。” “……” 这是什么凡尔赛发言? 他们鬼方氏的前辈耳提面命手把手地亲自带着,都不一定能修炼出成果的术法,他说他可以自己悟?! 鬼方游丝毫不觉得防风邶在小瞧他们的本事,合理怀疑防风邶单纯就是在创他。 他们一前一后沿着那石门后面狭窄的通道一直走,拐了几道弯,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树林,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使得整个林子看起来朦朦胧胧,宛如仙境一般虚幻迷离。 即使已经站在了近前,依然给人一种遥不可及之感。 踏入这片树林,防风邶敏锐地察觉,这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所笼罩,自成一片独特的生态,奇异的花草树木生长其间,鸟兽在其中自在栖息,还有一泓清泉汩汩而流。 静谧,安逸。 是个抛却烦恼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防风邶忽然觉得,将来若是得闲,带意映来此处小居片刻,倒也不错,她一定喜欢。 绕过这片林子,又见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分明是一座很常见的小村落。 此时初初入夜,村落中已无人走动,甚至没有几点灯火,他们族中子弟竟然都已经休息了。 “我们家族格外尊重自然规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族人此时已经都休息了。他们的灵力不高,邶公子可以随意折腾,只要别闹出太大动静来,不会有人注意到的。”鬼方游解释道。 怪不得鬼方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着他进来了。 防风邶贴心地对这个唯一还没去睡觉的鬼方氏弟子说:“那你带我找到地方,就赶紧回去睡觉吧。” “……”鬼方游笑了,“我是我们族中不太听话的那个,通常也睡得最晚,不妨事。” 防风邶点头:“看得出来。” 鬼方游带他绕到村子后面,来到一口平平无奇的水井旁边。 “到了。”鬼方游笑道。 防风邶又疑惑地看看四周。 禁地在哪里? 又有什么他看不见的大门嘛? 只见鬼方游伸手指向了那口水井:“这个井底,就是禁地的入口所在。” 防风邶低下头看去,沉默了一瞬,问道:“你是认真的嘛?” 鬼方游有些无奈:“我岂会拿恩公的大事开玩笑?” 好一个与世俗不同别出心裁的禁地。 鬼方游说:“我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掉到井里去了,这才发现了传说中的禁地入口竟然就在这里。” 防风邶想了想,还是很叹服的:“越是寻常不起眼,越是掩人耳目。” 鬼方游又有些惋惜道:“只不过自从我掉下去误打误撞闯进去一次之后,禁地门口的法阵封印又加固了,现在我也进不去了。” 他拍了拍防风邶的肩膀:“邶公子,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进得去,就看你自己了。” 防风邶微笑:“好,我去试试。” 说着防风邶就化身为美丽悠扬的雪花,不见了。 鬼方游:??? 人呢? 鬼方游坐在原地等了一会,不见任何动静,也不见人出来。 又等了一会,等到有些犯困,还是没有动静。 鬼方游震惊了,他这是已经无声无息地闯进去了? 若是惊动了法阵,绝不会如此安静。 若是他进不去,定然已经出来了。 鬼方游沉默,看来邶公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便安心地回去睡觉了。 井下,防风邶妖瞳亮起,所有无形的封印结界都在他眼前现了原形。 有的包含着无形火焰,熊熊燃烧;有的隐隐结着冰霜,冰棘丛生;还有封着雷电之力,交错闪烁。 他很耐心地逐一寻找出每个结界的法门,逐一破解。 那些看似诡秘复杂坚不可摧的封印结界,在他面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不堪。 他如幽灵般穿梭在其中,每一步都轻盈又稳健,仿佛与这片至暗空间融为一体。 他一路势如破竹,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成功地破解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结界。 防风邶已经探到了禁地深处,好像回自己家一样一路畅通随心所欲。 他看到了龙血逆鳞。 四处幽暗无比,但他精准的找到了它的所在。 他一步步走向它,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这枚逆鳞大到看不见边际,仿佛和禁地的墙体融为一体。 它是暗红色的,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沧桑洗礼,上面布满了神秘而古老的纹路,犹如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血脉,隐隐流淌着强大的力量。 龙血逆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刚一走近就嗅到了。 是他记忆中那熟悉的气息。 是他在蛋里时,曾经嗅到过的气味。 是他曾以为的同族间的气味。 防风邶向龙血逆鳞缓缓走去。 他缓缓抬手,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这片逆鳞坚硬无比,也锋利无比。 防风邶面无表情,眼中却难以抑制心中的震荡。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手心被一道尖锐的暗纹划破,他缩回手,但仍有一滴血蹭在了上面。 逆鳞骤然闪烁起血红色的光芒,在一片黑暗里无比鲜明,使得它愈发神秘莫测。 血红色的微光顺着四通八达的纹路,飞速蔓延开去,转瞬间便点亮了整个龙血逆鳞,也点亮了整个禁地。 他终于看清楚了。 竟然整个禁地,都是这枚逆鳞所化。 而他所面对的,正是逆鳞的最中心。 那里,闪烁的红光汇成一颗心脏的形状,仿佛还在缓缓跳动。 一个古老又旷远的声音在这片无人的禁地中悠悠响起,久久回荡。 “九头蛇,你终于来了。” 第188章 世外灵珠 “九头蛇,你终于来了。” 防风邶浑身一凛,四下看去,却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别找了,小家伙,我只是一缕残魂,你看不到我的。”那声音无比悠然地说着令人悲伤的话。 残魂?! 防风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好像在防风邶的四面八方飘忽乱窜。 残魂喃喃自语:“怎么回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 残魂用深沉的声音无奈地解释:“这么久才出来,已经忘记怎么固定住自己了。” “……” 残魂轻咳一声:“我也是第一次当残魂。总之,你能听见我就好。” “你是谁?”防风邶跟着声音的方向,四下转着身子看去,希望能看到这缕残魂,但却徒劳。 防风邶已经隐隐猜到了他是谁。 那声音笑得爽朗:“你能找到这里,想必已经知道了我是谁。你来,不就是来找我么?” “你是……烛九阴?!” “正是。”残魂的声音稳定了许多,听起来也正经了不少。 “……”真的得到了答案,防风邶空有一肚子话,却突然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让我猜猜,你想问什么。”烛九阴的声音泰然自若,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防风邶仍然没有说话。 烛九阴慢慢飘:“小崽子,你是不是想问,你的身世是什么,你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小崽子。”防风邶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我活着时活了上千年,死了的残魂留到现在,更是上万年了。你在我面前,可不就是个屁大点的小崽子么?” “……”防风邶无法反驳,他迫不及待又有些紧张地问道,“那我们,究竟是何关系?” 烛九阴听出了他声音中饱含着的一丝期许,叹了口气。 “你恐怕会失望了,你和我,没有任何世俗名义上的关系。” 防风邶有些惊讶。 他曾经猜想过,烛九阴会是他的父亲,再不济,也是亲族长辈,又或者是父母的亲朋好友。 可他说,他们没有世俗名义上的关系。 防风邶张口结舌,大惑不解。 烛九阴似乎终于固定住了自己的残魂,悬空在防风邶的前方,在一片虚空中娓娓道来。 “你呀,和我一样,是远古开天辟地之初,吸纳天地灵气精华,自然孕育而出的天生神兽。” 防风邶怔住。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烛九阴告诉他:“是这世间最高等,最古老,最强大的神兽。” “你也是最后一个,由天地自然化育而成的神兽。” “你诞生时,天地间的浊气已经越来越多,灵气已盛极转衰,变得越来越稀薄,最精华的灵气早已消失殆尽,被浊气中和污染,越来越脏了。” “那时的灵气本来就已不够你胎里吃的,后来又爆发了混战,赶上天灾,你呀,差点孵化不出来了。” “原本像我们这样天生天养的神兽,没有父母,但会得到出生早的那些神兽照拂,也可以把他们算是你的父母师长,或者视作亲人手足。” “这样,我们的成长过程,也不会孤立无援。” “若有看中你的,更会看着你孵化出生,从小把你带大,带着你修炼,把所有的本事教给你。” “资质越是上佳的,越是会被我们争抢。” “所有人都知道,自然化育的神兽有多强,也都知道,外面的环境越来越差,灵气越来越少,天然诞育的神兽,以后只会越来越稀缺,甚至灭绝。” “大家都知道,你是最后一个了。” “所以,你,刚刚化育成蛋的形态,离破壳还早的时候,就在被我们争抢了。” “最后,是我打败了所有神兽,把你抢到了手。” “只是可惜,我没来得及把你好好养大。” “天灾不断,混战爆发,我们这些拥有创世神力的神兽,全都牺牲了。” “若是这个世界毁了,我们所有生灵也都不复存在。所以,我只能选择去牺牲一切,拼尽全力。” “最后一战之前,我把你藏在了北海,那里鲜有人至,而你却天生喜冰,把你藏在那里很安全。” “我设下了诸多阵法养护你,希望能护佑你平安挺过天灾和战火,能庇佑你平安出世。” “但我,拼尽全力,也只能护你到出世了。” “后面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这龙血逆鳞,也是我战前留给鬼方氏的,希望能护佑住他们的族群。” “我死后,我在鬼方氏的朋友,找到了我的一缕残魂,用养魂阵强行把我留了下来。” “其实那时,我已经死了,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可能。但是他拿你吊着我的一丝意志,我也真的想能亲眼看看你,便一直苟延残喘,留到了现在。” “你孵化时的灵气已经很糟糕了,我们都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孵化出世,甚至都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孵化出来。” “但我坚信,我看中的苗子,是这世上最好的神兽,你一定会努力出生,你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我等了好久了,臭小子,你终于来了。” “你真的来了。真好。” “到你出生时,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你的同类了,你一定会很困惑自己的身世,也许会找不到自己的家。” “我必须在这里等着你。” “告诉你,你是谁。” “告诉你,天和地就是你的父母,整片天地都是你的家。” “你拥有这天地间最值得骄傲的出身。” “在你的时代,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 “这个世界定然已经比不上我们当初最好的时候了,但也是我们拼尽全力留下来的。” “替我们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 防风邶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懵了头脑,九个脑袋都在努力消化着他的话。 也努力消化着这复杂的情绪。 良久,防风邶声音有些滞涩地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神兽都要牺牲?” 烛九阴叹了口气:“现在已经说不清,到底是纷争混战引起了天灾不断,还是天灾引起的混战不停。” “生灵愈多,纷争愈多。我猜,你现在生存的世界里,也是这样吧。” 防风邶嗤笑一声,点了点头。 烛九阴笑道:“不过是一个时间漫长的轮回罢了,说不定,将来也会再重蹈覆辙,只是身处其中的人,看不清楚罢了。” “直到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像是上天做出的惩罚,无尽的洪水,淹没了这个世界,极端的寒冷,几乎冻死了所有生物,还有控制不住的瘟疫,生灵涂炭。” “只有我们有强大的力量,和天地力量、自然法则去对抗,去遏制,去改变,去挽救。” 一阵长久的沉默,防风邶问:“你们,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么?” 烛九阴沉默一瞬,黯然地说:“我所认识的,都死了。也许有吧,但我也不知道了。” “我有这样的机缘留下一点残魂,也许别人也有。” “希望他们能留下点什么。再不济,若是能转世轮回也好。” “可是。天地化育的神兽,死后也是魂归天地,不入轮回。” “天地灵气都让你占了,怎么会所有的好事都让你占呢?” “但也未必是坏事,风花雪月,山川湖海,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有他们的影子。” “你还算幸运呢。虽然不能正常孵化,也没有最上乘的灵气哺育你,可你好歹保住了性命,还可以慢慢地活下去。” “还有几个小崽子,你那时还是个灵珠蛋,他们就争着抢着抱着你玩。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长大,也都牺牲在那场天地浩劫中了。” 烛九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回忆起了许多细节,也回忆起了诸多伤感。 “说起来,在你之前那个天地化育而生的神兽,也就比你早化成灵珠蛋一百年,若你也能正常出生,她就是和你年纪最相仿的神兽。” “所以,她对你也格外期待。” “那是个小凤凰,是在女娲身边长大的。” “她呀,数她年纪最小,当年却打过了所有的小神兽,把你抢过来玩,抱着你不撒手。” 防风邶神色微顿,九个脑袋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为悠远的记忆,可却渺远到他根本抓不住。 “可惜了,后来,她却是第一个牺牲的小崽子……”烛九阴长长地叹了口气。 防风邶莫名地觉得心口一阵心悸,泛起莫名的悲伤。 “好好活着吧,小崽子。” “你是我们那个世界,最后一个神兽,却也是我们留下的这个新世界里,第一个神兽。” “小崽子,你在这个新世界里,过得好嘛?” 防风邶想了想他现在的家,勾起一抹幸福的笑,他重重点头:“我过得很好。”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烛九阴的声音也越来越渺远了。 第189章 缘浅缘深 烛九阴的声音越发渺远。 防风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惊,问道:“前辈……你……你要去哪儿?” “我早就该走了。我本来就不该留下。” “等到了你,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我要去找我的伙伴们了。” “几万年了,从我那朋友死后,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无聊死了。” “对了,凭我们当年的交情,你可以去找鬼方氏随便提要求。” “我走了!小崽子!” 防风邶心中一紧。 送走静夫人时的锥心之痛,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刚刚找到了属于他的母亲,没多久却又失去。 同样的遭遇,他还要再经历一次嘛?! “前辈?!”防风邶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甚至没有机会看到烛九阴的样子。 “前辈……” 防风邶想要追上去,可四周空空如也,烛九阴的残魂本就没有实体,他连追都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追去。 他向前方伸手抓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烛九阴前辈就在他的面前。 可他什么都抓不住。 一道虚空的身影在半空中摸了摸他的脑袋。 防风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在一片空寂中和他对视。 “听说你有九个脑袋。” “你还在灵珠蛋里,我们就都知道了。” “我们当年,都很羡慕你。”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回荡在这个禁地之中,逐渐飘远,又逐渐消失。 再也不见了。 防风邶追随着声音消散的方向僵立了许久。 他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却是一个令人怆然无比的答案。 那是一个来自远古时期的答案,久远到沧海桑田都变化了模样。 在这片浩渺红尘宇宙中,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来处。 却不知归处在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禁地中出来。 回来的路上,他慢慢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所有的封印结界都变了模样。 想必他惊动出烛九阴前辈,在井外闹出的动静也定然不会小。 想到鬼方氏的先祖费尽心思留下了烛九阴前辈的那丝残魂,也成全了自己的心愿。 防风邶心中对鬼方氏充满了敬重与感念。 他出来的时候,果然见到井外蹲守着一个老头。 “您是?”防风邶礼貌问道。 老头见他出现,立刻站起身,轻抚胡须,上下打量他。 老人家也格外礼貌:“您是……九头蛇?” “正是。”防风邶已将鬼方氏视为了自己人,不再遮掩身份。 老人家激动得眼中涌起泪水,忽的跪倒在地,冲着天空哽咽道:“师父啊!师祖啊!你们苦等了一辈子没等到的人,终于让我等来了!” “呜呜呜呜呜……”老人家哭得格外真诚又伤心,吓了防风邶好大一跳。 防风邶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蹲在了这个老人家身边,想把他拉起来,一时竟然拉不动。 “您这是……” “我太激动了!”老人家急忙站起来,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从我们先祖那一代,我们每一代族长继任时,都会发一个誓言。” “就是为了禁地之中的这个秘密。” “我们的先祖曾经预言,说公子有一天一定会来到我们鬼方氏,在禁地之中和烛九阴前辈相见。” “我们鬼方氏天生不擅长战斗,烛九阴前辈将他的龙血逆鳞留给我们,我家先祖以之设阵,将其能量化作专属于鬼方氏族人的护身符,护佑我们鬼方氏全族平安。” “作为回报,我们每一代族长继任时,都会发誓,一定要等到你。届时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都要竭尽全族之力满足你。” “不知多少代了,他们都没有等到你。我亲眼见到我的师祖和师父,都带着这个遗憾走了。” “我以为,我也就要带着这个遗憾走了。” “方才感应到龙血逆鳞的异动,我还以为是在做梦了……”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鬼方游目瞪口呆。 “师……师祖……” 防风邶想起来了,鬼方游叫他来时,说了族中只剩一位师祖在闭关,多年不曾出来了。 想必就是这位。 师祖身形微微一滞,缓缓擦去了满脸的鼻涕眼泪,恢复了端庄严肃的面目,这才缓缓转身。 “啊,是小游。你怎么在这里?” 鬼方游也很努力地做好表情管理,问道:“您……认识他?” 师祖意识到了什么,反问他:“你认识他?” 鬼方游忙说:“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救过我性命的恩公。” 师祖惊讶道:“你还有这等机缘?” 他们等了几代都等不到的人,竟让这不靠谱的混小子随随便便遇上了? “何时的事?” “许多年前,我外出游历,遭遇一个很强的妖兽袭击。我的护身符都碎了。” 鬼方游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烛九阴前辈留给他们的护身符,虽然好用,可一个护身符也只能抵御一次致命攻击。 “眼看我即将丧命之际,是邶……是他救了我的命。” “原来如此。”师祖感叹不已。 “看来公子和我们鬼方氏,是天生注定的缘分。” 师祖又问鬼方游:“你师父师叔他们呢?叫他们来见我。” 鬼方游面露难色:“他们……都出去了。” “一个都不在?” “都不在,就剩您了。” 鬼方游没敢说,若非他们都不在,他也不敢把防风邶偷偷带来呀。 “……”师祖摇头,“真是不靠谱。” 天色已蒙蒙亮,陆陆续续有早起的弟子已经起来了。 他们不想引人注目,便都移步师祖的房间。 “既然他们不在,我就替他们决定了,”师祖说,“不知九头蛇公子,对我们可有何要求?” 鬼方游:九头蛇?! 是前一阵刚夺得妖王的那个九头蛇妖么?! 防风邶想了想,问道:“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可以,只要我们能办到的。” “能提几个要求?” “几个都可以。烛九阴前辈当年是为救世而牺牲,他留下的龙血逆鳞护身符,更是救过我族不知多少个弟子性命。”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好好把你带大。我们受了他的恩惠,理应回报于你,替他稍稍弥补遗憾。” “你又救了我这徒孙的性命,就是我族的恩人。” “提多少个要求都不为过。” 防风邶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学鬼方氏的所有本事,可以么?” 师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有何不可的?我这就给你安排各个课业最优秀的师父。” 鬼方游:冒昧了。 他带防风邶进来前还想教他呢?原来根本轮不上他。 防风邶又问:“鬼方氏对禁制,可有研究?” 师祖点头:“有。禁制其实就是小型阵法和咒术的结合,我们最擅长的术法,就是阵法和咒术。” “我要先学这个。”防风邶说。 “好。没问题。” 防风邶又道:“我还想要一个鬼方氏的身份,可以么?” 师祖又答应道:“这有何难?你想要什么身份?就算你想当我们的族长……” 鬼方游:?! “?”防风邶愣了一下,忙说,“那倒不用。” 师祖海口夸得顺嘴了,回过神来,有些讪讪地说:“哦,想当族长,还是有些困难的,我一人说了不算。必须要能通过族中的重重试炼,还要得到所有族老的认可,才能当。” 防风邶无奈道:“我不想当你们的族长。” 师祖问:“那您想要什么样的身份?” “什么身份都好。只要能让我名正言顺出入鬼方氏,能得到鬼方氏族人认可,能在外面使用鬼方氏的名号,就可以。” “那只要起个名字,记入族谱即可。我们会在全族公布你的身份,族人不会有异议的。” 防风邶轻笑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在大荒中,名声实在不太好。还请你们慎重考虑,把我纳入鬼方氏,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师祖闭关已久,很不理解:“你怎会名声不好?” 鬼方游终于回过神来,感叹道:“九头妖在外面,可谓是轰动一时。” 但鬼方游想了想,又说:“也不能说名声不好,也是有些好名声的。只是,九头妖的处境的确不好,简直是虎狼环伺。” 鬼方游简要描述了一下相柳在外面肩负的重担,师祖陷入了沉默,然后叹了口气。 “鬼方氏避世隐居,实在是太明智的选择了。” “外面的世界,真是越来越乱了。” 感叹片刻,师祖又问:“公子可还有别的要求?” 防风邶又想了想,问道:“听闻贵地有许多神器和法阵,不知您可有办法,能让我回忆起出生之前,在蛋里的记忆。” 他在蛋中有清晰的记忆时,已经在北海海底了。 对于远古时期的一切,他只记得烛九阴给他遗留下来的那一抹气息和阵法。 他想去回忆起这些从未见过面的神兽们。 他想去感受一下那原本也属于他的世界。 哪怕只有一点点。 哪怕又是转瞬即逝。 他也想看看。 那些他素未谋面的同伴们。 第190章 前世今生 防风邶问道:“不知您可有办法,能让我回忆起出生之前,在蛋里的记忆。” “这……”师祖想了想,“鬼方氏有一个溯洄阵法,我很擅长,但是,也只能让你回想起,你脑海中本来就有,只是你无法自主拾取到的事。” “足够了。”防风邶很笃信自己九个脑袋的记忆力,只要他有一个脑袋已经长成了,他就能记住一些,只是那时他实在太过幼小,记忆太过久远模糊,他无法自己读取出这段记忆。 “因你那时是在蛋中,还未完全发育成形,可能竭尽全力,也想不起太多东西。” “无妨,想起多少是多少。” “记忆太过久远,强行唤起,可能会引起你神魂上的不适。” “无妨。”防风邶打定了主意,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说干就干。 鬼方游退到门外给他们护法,师祖架设起法阵,与防风邶对坐阵中。 九个脑袋都安安静静闭上眼睛。 似是陷入了一场旷世持久的睡梦中。 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耳边的声音却热闹精彩极了。 他喜静,外面吵得他脑壳疼。 他仔细辨析着听到的动静。 是烛九阴为争夺他而打得天崩地裂的声音。 神兽的战斗果然非同凡响,只听得一阵阵噼里啪啦,惊天动地的动静,震得他九个脑瓜子嗡嗡直响。 他想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自己的手还没有长出来。 长出来也没有用,他只有一双手,捂不住九双耳朵。 幼小可怜又无助的九头妖因此陷入好一阵绝望。 接着又是烛九阴得到他之后,得意的笑。 好在后来跟在烛九阴身边的日子,他过得安逸多了,九个小脑袋都在飞快地发育成形。 身体,四肢,也在快速茁壮长成。 再后来,似乎是烛九阴忍不住好奇,想要提前看看他的真身是什么样子,带他去了一个地方,见了许多神兽。 似乎有许多人在围着他,摆弄他,窥探他。 幼小的他竟然察觉到了,觉得十分不舒服,几个脑袋互相掩护着,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一,二,三,四……哎呀哎呀,他又动了。” “你不是慧眼如炬么?数清楚了嘛?他到底有多少个脑袋?” “数不清啊!他的脑袋太多了!还总是乱动一气!” “那你看看,他是男崽还是女崽?” “看不清啊!看不清他把屁股藏哪里了!” “……”烛九阴的声音暴躁如雷,“你真是老眼昏花!要你有何用!” “伸开了伸开了!他把脑袋伸开了!” “快点快点!再数一遍!” “看清楚了嘛?”是烛九阴越发着急的声音。 “一,二,三,四,五……” 热闹的声音瞬间安静,只剩下那位慧眼如炬的神兽数数的声音。 所有的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断了那个神兽数数。 他越数下去,空气越是安静。 “九个!是九个!” “真的?” “真的!我看清楚了!九首蛇身!这是一只九头蛇!是我们从来没有过的种类!” 蛇身。 在他们当中并不稀奇。 女娲,伏羲,烛龙,他们这些初代创世神兽,都是蛇身人面。 稀奇的是,他竟然不但有蛇身,还有九首。 空气安静了一瞬,又爆发出激烈的吵闹声。 “好哇!九为至尊之数,他竟有九个脑袋!烛九阴,你捡到了个宝贝啊!” “什么捡的?我那是凭本事抢到的!” “离我远点,你们都不许觊觎他!” “嘁!我们都有小崽子了,那是看你孤家寡人一个怪可怜的,让给你罢了!” 吵闹愈发热闹起来,又吵得他脑瓜子生疼。 …… 忽然间,一道稚嫩又清澈的女娃娃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似是破开了什么封印,无数远的近的记忆纷至沓来,冲击回荡在他的九个脑袋中。 那声音似是穿越了几千几万年的时空而来,一瞬间便击中了他的神魂。 记忆似乎重叠起来,他有些恍惚。 是你嘛? 他在极北之地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这样稚嫩又清澈的声音。 似海风轻轻拂过贝壳风铃。 轻盈,俏皮,活泼,生动,清凌凌的,脆生生的,直戳人心巴。 “啊!噗!噗噗!” 极北之地,他第一次见到她,她那时正疯狂吐着自己砸了自己满头满脸的雪碴子。 而他耳边刚刚回想起来的远古记忆中,也是一样的几声:“啊!噗!噗噗!” “你敢拿雪球砸我?!” “看我不用风火球砸死你!” 接着是疾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裹挟着一阵滚烫的精火从他身旁飞过。 “啊啊啊!”是其他的小神兽被砸得四散逃窜起来。 没一会,他感觉到一阵颠簸,天旋地转,九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脑袋,脑浆差点要被她摇匀了。 他似乎落在了她温暖的怀抱里。 “我抢到了!他是我的了!” 这声音越来越熟悉,这怀抱也很熟悉。 接着是远处烛九阴一边跑一边抓狂的大呼小叫。 “喂!小丫头!你给我放下!” “他本来就不容易孵化!你别给我摔碎了!” “他可是最后一个灵珠了!你要是给我玩坏了!我定要杀了你!” 她却抱着他不肯撒手,信誓旦旦道:“他是我的,我定会好好保护他,才不舍得把他玩坏掉。” 烛九阴不放心,要从这小崽子手里把他抢回来,却又怕伤到他,不敢硬来。 小女娃转身就跑:“你放心!就算坏掉了,我也有能力把他治愈修复好!哈哈哈!” …… 那几天,他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她时不时就和他喋喋不休。 “他们都说你有九个脑袋,和我们都不一样,好羡慕你呀!” “可你这么多脑袋,都挤在一个蛋里,你不嫌拥挤嘛?” “……” “对了,我们这里还有只九个尾巴的,你们俩应该很有话说!” “……” “不过他太弱了!竟然也敢来和我抢你,我差点把他的尾巴烧秃了!哈哈哈!” “……” “他们说你很强,你什么时候破壳呀,我们来打一架!比一比谁更强?” “那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都打不过我,真没劲。你是最后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呀?你出生以后还会记得我嘛?” “你什么时候才能破壳啊?你怎么长得这么慢?你个笨蛇!” “……” 小女娃抱着这个蛋,噔噔噔跑去找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你给他捏一副最漂亮的人形壳子吧!” 女娲无奈又宠溺地笑话她:“你这丫头就知道要漂亮的。” “我就爱和长得漂亮的小孩玩。” 女娲说:“可我只能给人类捏壳子,他是神兽,他的模样,是老天‘捏’出来的。” “老天爷爷捏出来的,是不是更好看?” “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哦,好吧!那老天爷爷,你一定要给他捏个最好看的壳子呀!” 女娲笑她:“那他若是不好看,你就真的不和他玩了?” 小女娃似乎纠结了一瞬,犹豫道:“他是最后一个神兽了,我若是不陪他玩,他岂不是很孤独?” 她成功劝服了自己:“算了,那我不计较他好不好看了。” 小女娃忽地又问:“女娲娘娘,我们都比他要年长,若是我们都死了,岂不是就剩他一只了?他以后若是孤独寂寞了,可怎么办?” 女娲娘娘也叹了口气,宽慰她:“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们一种生灵。没有我们了,也会有其他生灵陪着他的。” “倒也是。”小女孩老成持重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女娲娘娘似乎被这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 那时,她们都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那天,小女娃戳着他的壳子,稚嫩的童音却有了那个年纪根本不该有的怅惘。 “好久没见了,笨蛇,你都这么大个了!怎么还没破壳?” “你一定是知道,现在破壳出来没有什么好事,所以才不肯出来的吧?” “真狡猾!” “我可能……不能陪你玩了……” “烛九阴叔叔也不知能不能陪你长大。” “可能……真的要只剩下你一个了。” “你会不会很孤单?” “烛九阴叔叔说,他要把你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封印起来,也许要等几万年以后,才能把你孵化出来了。” “他们说,也许,你永远也不会孵出来了。” “不行!你一定要好好孵出来!一颗脑袋也不许少得孵出来!” “一颗脑袋也不许少得长大!” “也不知道等你出生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不,你替我好好看看未来的世界吧。” “我还没看够呢!” “这辈子是见不到你了,好可惜啊,我也没有下辈子了。” “但你还活着。” “你能活好几万年呢!” “你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有一双眼睛,那正好,一双眼睛替我看看,一双眼睛替烛九阴叔叔看看,一双眼睛替女娲娘娘看看,一双眼睛替那臭狐狸看看……” “不够呀,我们那么多人呢,九双眼睛也不够分的……” “算了……你还是替你自己去看看那个世界吧。” “那个世界,没有我们了。只有你。” “为你自己,好好活着吧。” 她最后抱了抱这个她已经抱不住的蛋,最后摸了摸他的蛋壳。 “再见了!九头蛇!” 第191章 命定婚约 从天蒙蒙亮,到天蒙蒙黑。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时,防风邶的表情仍然是那样淡漠泰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这一趟,真是没白来。 顾不得缓一缓强行唤起记忆的神魂之痛,防风邶立刻起身匆匆告辞,鬼方游都没追上他。 他恨不得立刻飞去意映身边,告诉她—— 然而,他刚一走出鬼方氏,就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嘛?涂山氏的青丘公子订婚了!” “啊!那可是我的梦中情郎!和谁订了亲?” “听说是防风谷的大小姐,叫做防风意映。” 防风邶犹如五雷轰顶,僵立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神魂还在剧烈疼痛,他闭上眼睛,缓了几口气。 有一瞬他恍惚以为,自己定然是还在睡梦中,亦或是记忆错乱了,还没醒。 可他的九个脑袋都很清醒,他清楚得知道,这是现实世界。 他此刻所在的小镇里,街头巷尾都已经在谈论这件事了。 “真的假的?” “真的!昨天晚上这个时候传出来的消息!现在全大荒都知道了。肯定是真的!” 防风邶的脑子一片空白,震惊,迟疑,愤怒,失落,伤心……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这一天一夜,似乎经历了几千万年的情感冲击,本来就已积攒了无数种情绪。 九个脑袋已经乱作一团。 他似乎已经忘记怎么走路了,呆呆站在原地许久。 无数的讨论声像苍蝇一般嗡嗡嗡地飞进他的耳朵里,他却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了。 但他听见其中有一些饱含妒意的恶意诋毁。 “防风氏是什么不入流的小氏族?” “就是!防风意映是什么人啊!听都没听说过!” “听说好像是什么,一手带出神兵骑的人?” “神兵骑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 “谁知道是一群什么不入流的人?一个女人能带出什么不得了的人了?” “凭她是什么人?也配得上我们高贵风雅的青丘公子?” 防风邶被这个消息炸到快要碎掉了,可却仍然听不得任何人诋毁意映。 他握紧拳头,灵力一荡,那几个嚼舌根的女子被他狠狠掀翻在地。 她们被吓懵了,抱在一团瑟瑟发抖,满眼惊恐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神兵骑救过无数人,尤其是像你们这样的弱质女子。” “你们也配说她?” “只有不配娶她的人,没有她不配嫁的。” 防风邶面色沉沉,语气冷冷。 此刻,鬼方游终于追赶上了他。 “邶公子!邶公子!”鬼方游气喘吁吁停下来,一路赶来,他也听到了大家都在讨论的事,他也很意外,可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只是神情复杂地看向防风邶。 防风邶已经恢复了冷静,衣袂翻飞,扬长而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徒留一片森寒彻骨的冷气。 鬼方游打了个哆嗦,看到了旁边被防风邶掀翻在地瑟瑟发抖的女子,慌忙又追了上去叫道:“邶公子!你冷静啊!冷静!不对!你不能再冷了!要冻死人了!” 见他终于走远,那几名女子回过了魂来,开始抱头大哭,大声控诉,有人杀人啦!有人打女人啦!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路人也被防风邶刚才那一下吓住了,此时才纷纷回过神来。 “打得好!” 几个女子怔住默默收声:??? 鬼方游:???吓我一跳,怎么回事? “我方才就想说,她们几个没脑子犯花痴便罢了,竟然骂神兵骑?找打么?果然这不是被打了?” “什么?神兵骑都要骂?还有没有天理了?” “啥玩意?谁骂神兵骑了?我们全村人性命都是被神兵骑救的,谁骂他们了,老子第一个不依!” “是啊!谁不知道神兵骑救过多少人?” “她们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娇小姐,哪里知道我们这些‘草芥’‘贱民’的事?” “是啊,她们只知道风花雪月,争风吃醋罢了,哪里见过外面的世面?” “还嘲笑人家防风意映不配嫁什么青丘公子?青丘公子是谁?为我们做过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一听就是个和她们一样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看我们一眼都不会看,怎么可能低下身段来为我们做什么?” “呸!意映小姐不配嫁?她们配?” “对呀,她们这般傲慢又无知,她们最配了!她们怎么不去嫁啊?” “嘁!青丘公子知道她们是谁啊?” “别骂我们青丘公子啊!我们公子定是欣赏意映小姐才去求娶的,和她们可不一样!” “……”鬼方游听明白了。 打得好! 他这些年在外游历,自然是知道神兵骑为普罗大众做过多少事的。 骂神兵骑,那不就是在讨打么? 他还以为邶公子是气到昏头都开始打人了。 原来是在为意映出气。 啧,真好嗑! 他还纳闷怎么邶公子连女人都打。 这样可恶的人,管他是男是女呢?都该打! “打得好!” 鬼方游也混在人群中默默举起拳头。 时间倒回昨日夜里,在防风邶夜探鬼方氏的时候,防风意映刚刚回到家,就被关了起来。 她前脚刚进家,防风小怪后脚就让人把她和涂山璟定亲的消息传遍大荒,拿自家女儿的名声做筹码,彻底断掉她的退路。 因为涂山氏族长夫人看中了她,亲自前来求娶,她人还没回来,父母就已经擅自做主,替她把婚事定下了。 大哥防风峥觉得不妥,认为以小妹的性子定然不肯嫁。 防风小怪觉得他说的很对,于是他当场抓来了两个神兵骑的弟子,那两名弟子先前为救几个普通百姓,得罪了几个世家贵公子。 防风峥原本已经出面调解,达成了一致,只待再送些名贵礼物去让那几个贵公子消气便罢了。 防风小怪却把那两个弟子抓了起来,让防风峥把防风意映叫回来,她若是不回家把这亲定下,就把那两名弟子交给那些贵公子,让他们随意打杀了出气。 防风峥无奈,只好把意映叫了回来。 防风峥知道,此刻小妹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定然已经气炸了。 说不定就要拿箭射他了。 说不定要连爹娘一起射了。 意映冷着脸听完了前因后果。 出乎意料,她没有什么反应。 她在思索。 她想不通。 她记得原书中,是因为防风意映恰好符合涂山璟的理想型条件,才会被涂山夫人选中,定下婚事。 可她从来没有像原书中那样好好表现过,去经营出一个宜室宜家的贤内助大家闺秀形象。 她从来没有去攀附结交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族,在他们眼中,她应该是查无此人才对。 她明明很不听话,很能惹事,在北地也是出了名的。 她根本不着家,一看就不是会顾家的那种女人。 她惩治离戎氏兄弟的事也早被添油加醋传遍了大荒,没什么人敢娶她才对。 她和二哥的谣言也是几次三番的被传出来,她的名声应该很不好听,涂山氏这样的家族定然是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才对。 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是原书中涂山璟会喜欢的那款未来夫人的人设。 她觉得自己定然已经避免了和涂山氏订婚这一出,还傻乎乎地只等着涂山璟来到清水镇,和玟小六发展感情。 她想不通,明明已经不合理的事,怎么可能还会发生?! 就好像是设定好的命运,强行推着她走回原书既定的重要节点。 意映心中涌起了不妙的预感,难道说,不管她怎么干涉改变,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意映在心中呼唤咒骂禁制。 禁制不理她,主打一个见势不妙就装死。 意映冷哼一声,对防风小怪说:“你答应过我,不会干涉我的自由。” 防风小怪理直气壮:“我答应过你,可涂山氏又没有答应过你,现在是他们在逼你,逼我们防风氏,我也没有办法。” “……” 防风夫人也说:“咱们毕竟拧不过涂山氏,得罪不起,只能答应了,你是防风氏嫡女,为家族联姻,本就是你的责任。” 意映无语,涂山氏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行逼婚之事,他们不过是递来了橄榄枝,父母怕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被别人抢了,忙不迭接下了,逼着她配合。 防风小怪连哄带劝地说:“他们许下的聘礼极为丰厚,还专门投来一大笔钱,要用来培养你的神兵骑,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原来如此,涂山氏还真不一定是看上她了。 是看上她的神兵骑了。 这是想用投资加联姻的手段,把神兵骑收入囊中。 意映冷眼看着他,心中暗忖,一直由防风小怪这样只看眼前利益的人当家,防风氏注定是扶不起来的。 “嫁进这样好的世家,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是喜欢瞎折腾吗?他们家有的是钱,你嫁过去随便折腾……”她的母亲也在喋喋不休地哄劝她。 意映对这对父母彻底失望了。 第192章 何时娶我 意映无语道:“你也知道那是他们家的钱,人家凭什么由着我折腾?他们娶我是为了当冤大头么?” “……” “他们可是赚钱赚到大荒首富的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生意。父亲以为,他们为何要投钱入股神兵骑,还非要娶我?” “他们看中了我们家神兵骑的潜力,不管是在江湖上的影响力,还是经济上赚钱的机遇,神兵骑将来都会有无限的潜力。” “他们不过是想要把神兵骑收为己用,想要来分一杯羹。” “神兵骑武力值见长,他们不能硬抢,所以,就这样潜移默化慢慢渗透进来,舍掉一些他们家最不缺的钱和资源,把我们家最值钱的拿走,软刀子杀人罢了,你们还当成了大好事。” 防风小怪怔了怔,但他仍然觉得利大于弊:“那不过是你的臆测罢了,我们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却是真的。” 意映冷笑:“您卖女儿卖得倒是心安理得。” 防风小怪又要被她气的暴跳如雷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让你嫁到这么好的门第,你一句感激都没有?反而指责起我们来了?我是你爹,我能害你么?” “那请问我爹,这桩婚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涂山氏这么好的门第……” “开口门第闭口钱。门第是他们的,钱也是他们的,我嫁过去也不过是去为他们家的门第和钱苦心经营奉献一生,到头来,我能得到什么?” “反而我拉起来的神兵骑,大概率要落在他们手里。” 防风小怪不解道:“你成了他们涂山家的族长夫人,这还不够?” “哎呦!呵!涂山氏的夫人!好大的福气呦!”意映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防风小怪夫妇:“?” “涂山氏老夫人,辛辛苦苦支撑着涂山氏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儿子,又要操心孙子,别人家老太太这个岁数早都颐养天年安享天伦了,她还要给这个擦屁股,给那个收拾烂摊子,到死都要操心家里这些糟心事。” “涂山氏现在的族长夫人,更是绝了,憋着一辈子的委屈给他死了的丈夫养私生子,还差点坑死自己亲儿子。”意映真是叹为观止,若是她,她当场就能把出轨的男人和不该出生的孩子一起杀掉。 “当上他们家的夫人,命可真是好啊!”意映真诚地感叹。 防风夫妇自是不清楚他们涂山氏家的内情,被这大瓜震得张口结舌。 “涂山氏这几代都是靠女人支撑着,却不知涂山氏的男人们,成了什么事?” “更不知这些夫人们辛苦劳累憋屈一生,究竟得到了什么好处?” “咱们家族也许能得到他们一时的扶持,你们以为别人就能高看我们一眼么?” “咱们家自己立不起来,别人仍然看不起我们。”最后这句话,意映没有再看她那扶不上墙的父母,而是看着大哥防风峥说的。 从那之后,意映就没再理过他们了。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若是他们还想不清楚,那就不要怪她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了。 她的办法可一个比一个不留余地。 她恨屋及乌,也连带恼恨上了大哥防风峥。 防风峥知道自己屈服于父亲的命令,把小妹诓回来,定然让她伤心了。 他在门外又是解释又是道歉又是哄劝,只盼小妹能射他两箭出出气,也不要不理他。 但小妹就是不理他。 防风小怪知道意映的灵力很高,联合诸位族老早就暗中给她的房间设下了针对她的灵力法阵,她一旦回来,就无法再踏出一步。 她察觉到了异常,但并没有戳穿,假装什么也没发现,踏进被法阵圈禁起来的折柳苑。 然后吃了睡,睡了吃,竟然真得老老实实安安心心被关着。 防风峥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也许在等二弟回来帮她。 想通之后,防风峥也便放下了心,不再堵门口劝她,该干嘛干嘛去了。 他像这样堵在门口,二弟也进不来啊! 他不知道他们其实有许多种进门方式。 已经过去一夜又一个白天了,防风邶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他的鬼方氏之行是否顺利。 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听到了她“定亲”的消息。 意映给他发去了传音鸟:“你那边顺利嘛?我这边很不顺利,需要你来帮帮我。” 她和衣半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给自己灌着桃花妖,眯着眼睛看着月光在屋子里投下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已深,她还未眠。 她昨夜就没睡着。 即便是北地,盛夏也很是闷热,热得她心口发闷,像是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令人不爽。 窗口飘扬起一阵白莹莹的雪花,恍若在和着满地月光起舞一般,还有几片雪花洒落在她的脸颊和心口,她觉得这口闷气一下子舒解开来,憋闷的心情变得清凉剔透。 她唇边漾起浅浅的弧度,坐了起来,抬眸迎接她的妖仙哥哥。 他来了。 他的眉头微拧,满身寒气,缓缓向她走近,他的黑色眼瞳勾在她的身上,在橙黄的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她只觉得他周身的气息冷冽如冰,连带着她的房间都好像瞬间入冬。 冰下却又藏着炽烈的火,落在她身上的雪花转瞬便融化不见。 “你怎么才来啊?”意映幽怨地问。 “你明明自己就可以出来。”如果她真得想走,这个法阵未必困得住她。 但她却一点都没有尝试。 他很生气。 不明白是为什么。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 他绝不相信她会愿意嫁给别人。 想到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他也绝不会容许她嫁给别人。 想到他们可能曾有的前尘因缘,他更是再不舍得把她放走。 可想到她曾经说,他们神族结婚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爱,他又不安了起来。 他又想起前尘记忆中,她曾提到过的九个尾巴的臭狐狸,莫非也和这涂山璟有关? 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想到他那时还在蛋里,压根没来得及参与到他们那远古的故事中,他更急了。 他的眉头拧得更深。 “我在等你带我走。”意映叹了口气说。 他冷声问她:“去哪儿?” 他停在她的面前,意映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带我去大海吧。” 带我去你的家。 防风邶愣了一下,答应她:“好。” 飞毛腿载着他们,一路向东。 他们许多年没有过这样,共乘一匹天马了。 意映倚靠在防风邶的臂弯,一直没有说话。 她已不像少时那样活蹦乱跳,叽叽喳喳,什么心事和情绪都藏不住。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天马飞得又高又快,风在耳边呼呼吹过,意映率先打破了沉寂:“你送我的礼物实在是好用,我果然再也不怕高了。” 防风邶冷冷地说:“过不了多久,我还要再送你新婚贺礼。我可要好好想想,送你什么好。” 来了来了!她就知道! 意映赌气道:“我不要。” “你若不想嫁他,我可以帮你杀了他。”防风邶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他说的话仍然不中听。 意映闻言气笑了:“好一个‘我若’?我想不想嫁,你不知道吗?” 防风邶也气笑了:“‘青丘公子’名动天下,他可是大荒不知多少名门贵女求着想要嫁的梦中情人。” “……”意映无语道,“只能说她们没有见过世面,没有见过好男人,才会因为一个浮华虚名就想嫁给一个人。” 防风邶点点头,似笑非笑道:“也是,你没有见过他。找机会我带你见他一面,你若是喜欢,就认下这桩婚事,若是……” “相柳!”意映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防风邶却一本正经地噎她:“你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么?听说他长得很好看。说不定你见了,也会喜欢。” “我又不是只看脸!”意映要被他气死了,说,“你在故意气我么?” 她气得双腿夹紧飞毛腿的肚子,飞毛腿却急忙停下一动也不敢动了。 防风邶感受到了她很生气,哄道:“好,你别生气,我明日就去替你杀了他。” “……”意映再次无语,翻了个白眼,“那倒也不必。” 防风邶眉梢挑起,故意逗她:“看在咱们兄妹一场的份上,我给你免费,不要钱。” “兄妹?”意映再次气笑了,“谢谢你啊!二哥!” 防风邶没再说话,意映狐疑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去杀他吧?” 防风邶显然是认真的:“未婚夫没了,这婚事自然就做罢了。” 意映:“……” 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来一个杀一个么? 这不是根本办法。 实打实的现实利益摆在那里,只要在外人看来,防风意映还没有夫君,总会有人上门来求娶,她的父母则必然不会放过每一个机会。 意映冷静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娶我?” 防风邶顿了顿,没有回答。 第193章 你勾引我 防风邶明白,她在问的,是何时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妻。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在她身前拉着缰绳的手攥得更紧,手背青筋隐隐浮现。 意映苦笑一声,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 现在这个局面,他是不会娶她的。 防风邶名义上是她的哥哥,他们两个,永远不可能以防风氏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而相柳,现在既是“叛军”军师,又是众妖之首,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娶任何人,以他相柳现在的处境,娶她就是把她拖进了重重危险的深渊。 那么,要她放弃自己的自由,和他一样,戴一辈子面具,藏头露尾么? 还是要她放弃名声,不顾兄妹伦常和他在一起,然后和他一样,被整个大荒唾骂么? 可她凭什么呢? 她明明可以过得很好。 他不舍得毁她名声。 更不舍得毁她自由。 他们原本可以慢慢等,等到局势扭转,等到和他在一起不会再有危险的那一天。 可现在,容不得他们慢慢等了,已经有别人要来娶她了。 他需要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意映明白他在想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好像在逼他一样。 她也不舍得逼他。 意映淡淡地说:“你不要杀他,留着这个人,我还有用。” 防风邶疑惑:“有什么用?” 意映说:“你相信我吗?” 防风邶说:“当然。” 意映回答:“那就先不要问,以后你自会知道。” 有脑中的那个禁制在,她暂时不能告诉他。 防风邶却好像猜到了什么,没再追问。 …… 月光倾泻在幽深的大海,无声无息却撩动着海上潮汐。 防风邶牵着她的手,躺在海面上。 有他在,他们身下的大海仿佛是他们自己家的软榻一般,海水听话地聚在一起,不软不硬,恰到好处,托着两人的身子,让他们荡悠悠地躺着。 炎炎夏日里躺在凉凉的海水“床”上,舒服极了。 意映枕着大海,看着头顶的海上明月,浩瀚星宇,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侧头看了她不知多久。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涂山璟给你留着,这桩婚约呢?你准备怎么应对?” 意映眯起眼睛,故意逗他:“到了这个地步,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然后趁机捞一笔大的。” “……”防风邶表情复杂,“你准备从他身上捞什么?” 意映化身为一个图谋不轨的渣女:“涂山氏有的是钱和资源,自然是有什么坑什么。” “……” 沉默了一会,防风邶握着她的手不自禁更紧。 “你真的打算做他的未婚妻。” 这话听起来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如同他们现在躺着的平静海面,根本看不到海底下有多汹涌。 “之后呢?等婚期到了,你真的要嫁给他为妻?” 哦?意映听出了他藏的很深的情绪。 她转头挑眉反问:“你又不打算娶我,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 防风邶被她噎住,移开视线望向天空,声音滞涩:“我现在是防风邶,自然是你二哥。” 呵! 意映气极反笑:“我二哥?我二哥可没有这个本事带我躺在大海上。” 说着意映就挣开了他的手,没有他的妖力覆盖,她身下的海水瞬间散开,她的身子猛地沉了下去。 深夜的大海幽暗深邃,她任由自己被海水吞没。 她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张开双臂,向大海深处沉沉坠去。 防风邶怔住,没料到她会突然作死,见她竟然丝毫没有自己游上来的意思,没敢多耽搁,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海里。 他在海里就如同回到了自己的统治区,很快就找到了她。 他潜到她的身边,捞过她的手,却并不着急把她捞上去,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要看看她这口气究竟能憋多久,又像是故意要让她吃点苦头长个记性。 意映一口气已经憋到了顶点,眼见就要撅过去了,防风邶这才揽过她的脖子,闭上眼睛,摄紧她的唇,给她渡了长长的一口气。 意映缓了过来。 防风邶带她浮上了水面。 意映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有体验过窒息的恐怖,也就不会知道空气的珍贵可爱。 意映用灵力拘起一股小风封好,打算下次作死时悄悄揣着保命用。 “你在发什么疯?”防风邶很生气。 意映也在生气:“我现在不想见防风邶,我想见相柳。” “……”防风邶气笑了,猛地抬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就……” 他很生气,却一时想不到拿什么威胁她,狠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你就怎样?”意映笑盈盈地反问,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好像刚刚差点背过气去的不是她自己。 她很好奇他会怎样威胁她。 是打我?骂我?还是吃掉我? 你舍得吗? 意映此时浑身湿淋淋的,碎发湿哒哒的粘在额前,大眼睛湿漉漉的眨巴着,模样甚是无辜。 挺俏的鼻尖还在滴着水,嫣红的唇瓣浸过水,更显得娇艳。 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紧紧贴在她身上,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似乎都能隐隐看见。 防风邶余光不知瞥见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瞬,又倏然松开了她的脖子。 她和他此时仍然身在海中,原本有他的触碰,她还能在海中好好浮着,此刻他突然松手,意映没防备,身子一沉,差点又沉到海里去。 “……” 意映一慌,下意识伸手到处扒拉,也不知扒拉到了什么不该扒拉的东西,防风邶身子微不可察的轻颤一瞬,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扶了她一把。 偏她还不知道自己刚才碰到了什么,以为他又在捉弄自己,是故意把她丢下去吓唬她。 于是她刚刚被防风邶稳住身子,就凑上来质问他:“你就这样吓唬我吗?我才不怕……” 防风邶深吸一口气,气得翻了个白眼推开她,傲娇又无奈地望天,说完整了那句狠话:“你再敢这样作死,我就再也不见你。” 意映一滞。 算你狠。 精准拿捏。 她最怕这个。 她会认输吗?怎么可能? 意映又凑了回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开始耍无赖:“你若是再也不见我,我就淹死在你家海里,死也要赖在你家里。” “……”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钓。 防风邶喉头滑了几下,去扯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意映也不知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勾得紧紧的,他竟然扯不开。 意映见他想要把自己扒下来,气得双腿都借着海水浮力勾过去,想要缠上他的身子。 生怕他说不见她,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 他像是被她气笑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防!风!意!映!” 她没听出他的声音有多哑,只是莫名觉得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中又蛊又欲,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一声而已,耳朵就酥酥麻麻好像要怀孕了。 “嗯?”意映歪头,表示洗耳恭听。 防风邶邪邪勾起唇角:“现在全大荒都知道了,你是涂山璟的未婚妻。你这是在做什么?勾引我么?” 意映愣了愣,心说这算什么勾引?然而她不管这么多,毫不害羞地承认了:“对!我就是在勾引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 意映理直气壮:“这海里的妖怪们都知道我是你的妖王夫人,我勾引自家夫君,有什么不可以的?” “……” 没毛病,她第一次被海怪认出九头妖的气息,知道妖王印记的含义,就是在这片大海里,那只海怪说不定就在附近悄咪咪吃瓜呢。 呵,想起印记,她更气了! 如今她没了这个凭证,这海里的妖怪没准还真不认识她了! 生气! 勾引?这才哪到哪啊?她还没开始发功呢! 一不做二不休,意映说着就开始发功了。 第194章 别招惹我 一不做二不休。 意映说着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咬牙切齿嗔怪了一声:“你个没良心的。” 她的手指顺着他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轻轻滑至小腹,停在他的腰封前——不偏不倚,她的指尖正好戳在他的肚脐眼。 防风邶一个激灵,小腹猛地缩紧,紧紧握住她作祟的这只手,将她向外一推。 意映却像个狡猾的泥鳅,左边身子被推远了,右边身子又靠了过来,换了只手,手指牢牢勾住他的腰封。 防风邶只好双手抵着她的双肩,往外推她。 她不怀好意地笑,眼眸却清凌凌地泛着委屈和无辜:“印记抹去了,你想赖账了?嗯?九头妖大人?” 眼看着防风邶的身体越来越僵,他的气息有一瞬间没控制住,她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喘息。 意映得逞般一笑,继而收敛了眉眼中的笑意,口吻有些幽怨:“是谁说过,没有这个印记,我也是你的夫人?” “哦,我忘了,那是相柳说的,和你防风邶有什么关系?”意映说着手指一弯,勾着他的腰封用力一拉。 “……”他好不容易和她保持的一点点安全距离也被她轻而易举打破了。 呵—— 防风邶的妖瞳闪现一瞬,又被他压制了回去。 他忍得辛苦,罪魁祸首却在这里笑得嚣张。 他忍无可忍,海水化为绳索缚住她的双手,将她牢牢捆住,动弹不得,他气势汹汹地欺身上前,抬起她的下巴就要吻下来。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倔强的风,横在两人身前,死死推着他,不让他靠近她。 “……”防风邶又气又恼地歪起脑袋,啧啧称赞,“小妹真是长本事了。” 她的灵力强到他一时间都无法靠近她。 意映却理直气壮地叫嚣:“我勾引的是相柳,又不是你防风邶。你要做什么?你是我二哥呀!你要注意分寸!” “呵!”防风邶轻笑,低沉的声音蛊惑人心,“我就是来教我家小妹注意分寸的。” 这般没有分寸,那就——后果自负。 防风邶红瞳闪现一瞬,妖力一荡,冲破了意映横在他身前的灵力屏障,两人身下的海水跟着激起一阵激烈的海浪。 “哗——哗——” 他拥着她沉入海底。 在海底下吃瓜的鱼群海怪刷刷惊走。 谁也不敢靠近。 其实他们也没有做什么。 就只是闹得比平时凶了一点而已。 她在水下无法呼吸,怕她一激动会呛水,他的唇便没有离开过她的唇。 他含着她的唇珠重重的咬,唇齿相碰,扣人心弦,灵舌侵入,带去源源不断的灵气,也攫取出一番勾魂摄魄的滋味。 海水的腥咸混杂着她唇齿间的香甜,好生诱人。 他咬得越来愈狠。 肆无忌惮地攫取,惹得她身子越来越绵软。 像是在宣泄心中压抑已久难以言表的情绪。 又像是最后一次放纵。 他双手紧紧箍着她,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她,一寸一寸,流连缱绻,所过之处无不留下红痕。 他的吻隐忍无声,却又宣泄着极致的占有欲,只想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再重一些。 她在海底到底是有些紧张的,没有他那么游刃有余。 她的双手紧紧抱着他不敢撒手,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前。 她忍不住闭紧了双眼,视觉消失,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被他咬着的地方,手指游过的地方,统统又痛又痒。 她的身子不住的颤栗扭动,想将他缠得更紧。 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在她的腿根。 好碍事。 妨碍她和他贴贴了。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 他的唇骤然颤动,牙关狠狠一扣,咬破了她的唇珠,正游到她胸前和后腰的一双手也猛地掐紧了她。 她也骤然惊痛,睁开眼睛幽怨地看着他。 只见他慌忙松开了她的唇,战栗的神色中混杂着许多不可言说的情绪,似乎下一秒就要压制不住了。 她反应过来什么,慌乱之中呛了口水。 他带她闪现到海面上,意映剧烈咳嗽起来,呛得很难受。 他托住她的身子,让她的脑袋伏在自己肩上,用力在她小腹一催,她吐出一大口水,这才缓了过来。 情急之下,他的手正托在她的屁股上,此刻她缓了过来,他也回过神来,忙松手把她放回了海里。 他们的下半身都还在海里,此刻黑沉沉的一片,只能看见飘起来的层层衣摆,她看不见什么不该看的,就不知道畏惧。 也可能是因为被他弄得没了力气,她浑身软绵绵的,骤然没了依托,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脑袋伏在他的颈侧重重喘息,身子被海水冲得飘荡不稳,水下的长腿一点也不安分的到处勾勾蹭蹭。 他又被她招惹到难耐,猛地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咬得比平时都要凶,炽烈地索取。 意映浑身战栗,忍不住轻哼出声。 双手勾着他的身子,狠狠抓挠。 …… 这次他们的情绪都有点激烈。 闹腾地也一个比一个激烈。 直到听到她轻轻呜咽了一声,似乎被他弄哭了。 他慌忙松口。 刚一得到自由,她立刻化作一阵风消失在他面前。 …… 海岸上,意映好半天才缓过来,仰面躺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又过了好半天,某人才重新出现。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更尴尬一点。 反正现在某个人早已将自己收拾体面,此刻衣发干净整齐,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 尴尬得好像只有她自己。 意映爬起来斜斜坐在沙滩上,双手撑着身子,有些幽怨又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她此番从头到脚不知有多狼狈,却又因此多了一些惹人怜惜的破碎感。 他只是随意一瞥,目光又被不自觉地被她吸住,一时觉得自己白白在海里冷静了半天,似乎只一眼就又前功尽弃了。 月光之下,但见她的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眼尾泛红,还挂着几颗水珠,不知是泪珠还是海水。 她漂亮的唇瓣也被咬破,挂上点点血红,更显娇艳诱人,白皙的脖子上还带着斑斑驳驳的红色指痕和咬痕,身上各处想必也是如此景象,只是衣衫遮掩着,根本看不到。 这次他似乎下手确实有些狠了。 一颗水珠落到她的脖子上,顺着锁骨流到胸前的隐秘沟壑中,防风邶喉头滚动了一瞬,慌忙扭头别开了视线。 意映浑然不知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还能诱惑到他。 她一看到他就想起方才他欺负自己欺负得那么凶,只觉得又羞又恼,她才不要理他! 意映嘟起嘴巴哼了一声,用灵力将自己烘干,转过身去开始整理头发和衣服。 脑中忍不住又想,这才哪到哪,要是真的和他这样那样,他得生猛成什么样子?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的头发薅下来好几根。 不过,之前她就发现了,他……他身上是真的很好摸,力量感和美感平衡得恰到好处,手感好极了。 她又想起他那隐忍克制又充满危险的眼神,禁欲感和蛊惑感交织在一起。 斯哈,这该死的性张力! 绝了。 她吞了吞口水。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还没生完气呢!她努力把脑中的黄色废料挤出去。 殊不知她刚背过身去,他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她。 她的身影纤瘦,肩颈漂亮,纤腰盈盈一握,垂下的长发如瀑,长腿蜷坐在身侧,在衣摆的勾勒下好似美人鱼一般。 好美—— 没一会,似是觉得这个姿势很拧巴,她不舒服了,意映将两条长腿支了起来,像个糙汉一般大喇喇地将腿撑开,手肘搭在膝上,继续梳她那不听话的头发。 “……” 防风邶喉结滚动了一会,闭了闭眼睛,也背过身去,深呼吸了好一阵。 良久,他压下心头的滞涩,不知是如何说出的这番口是心非的话:“你既然真得打算嫁给他,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以后,别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去招惹你。” 意映怔住,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 防风邶没有回头,迈开长腿,缓步离开。 “你给我站住!”意映气急败坏,凶巴巴地吼他。 防风邶闻言立刻停下脚步。 他长长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松了下来,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 第195章 招惹一生 “你给我站住!” 意映跑到他面前,有些气结道:“你,你,你竟然真得觉得,我会嫁给他?!” 防风邶歪头反问:“难道不是么?” 意映气得张牙舞爪,双手乱飞,恨不得想要打他一顿,却又舍不得,最后只是跺了跺脚,骂骂咧咧:“你这个傻瓜!笨蛋!你气死我了!” 什么? 你还气? 我还生气呢! 哼! 防风邶扭过头去:“你亲口说的,你要承认这个婚约,还要嫁给他。” 意映气急败坏地说:“我逗你的你也信!我有多喜欢你,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防风邶说:“可你也说过,你们神族为了别的什么将就成婚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你看中了他的钱和资源,就要嫁给他。” 意映急了:“那是别人,我才不会这样将就!”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防风邶眨了眨眼睛,语调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这样大的事,你竟然还敢逗我!” 意映理直气壮:“我还没追究你不肯娶我的事,你还追究我?我逗你几句出出气怎么了?” 防风邶也理直气壮:“你明知道,在我们妖族心目当中,我已经娶你为妻了!” “是嘛?我只知道,在你们海族,你的妻子是会住在你的海贝里的,我们都来海上这么多次了,可你连大海贝都不给我坐!”意映从来没说过,但她一直都惦记着他的大海贝。 可这么久了,她却连他大海贝的影子都没见到过,她心中可没少犯嘀咕。 “你怎么知道的……”防风邶有些意外地睁大了双眼。 “我就是知道!”意映气呼呼地转头就走,“谁知道你的大海贝,准备留给哪个女人睡呢?” “你!”防风邶拽住她,他被她的话气得够呛,他胸膛剧烈起伏,心里委屈又无奈,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板着脸挥出手中灵力。 不远处的海面上忽然震荡起来,片刻之后,海水荡开,一个巨大的海贝缓缓浮出水面。 意映愣住,惊讶地看着这个大海贝。 “这……这么大……” 这海贝之大,超出了意映的想象。 她觉得这个海贝足足可以装下一个篮球场了。 意映目瞪口呆。 防风邶板着脸,心中的委屈和恼火难以掩饰,但他还是忍下了,只是声音依然很冷:“你难道以为,这海贝我天生就有么?” “?”意映愣了愣,这她倒是没有想过。 “我半年前才找到这样一个满意的。” 哦…… “原想等布置好了,到二月初二送给你。” 意映惊讶极了。 原来,他又在给她悄悄准备惊喜了。 结果却收到了她订婚的消息,她竟然还故意逗他,说要承认这个婚约。 想必他的小心脏受到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已经委屈坏了,生气极了。 坏了坏了,蛇蛇怕是哄不好了。 意映又有些心疼他了。 她连忙把眼睛捂上,哄他说:“那,那你快把它收回去,我就当没看到,等你布置好了,到二月初二再送给我!” “……”防风邶又好气又好笑,但他现在只想生气不想笑。 意映指缝悄悄移开,悄悄张开一只眼睛查看他的神情。 只见防风邶继续板着脸:“你都和别人定亲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意映一听,又要炸了:“怎么没必要?你不送给我,难道还真打算留给别的女人?” “哪里来的别的女人?明明你和别人定亲才是实打实的!”防风邶见她总是拿一个莫须有的女人来说他,无语极了。 “我哪里知道这个婚约还会冒出来!谁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意映也很急,一不小心说出了一个重要信息。 “……”她的话让防风邶神色一滞,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极为复杂地盯着她,试探着问,“你所知道的事情里……原本就会有这个婚约?” 意映不说话了,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防风邶明白,自己恐怕猜对了,他眉头倏地皱紧,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试探性地追问,“莫非……也真的还有一个别的女人?” 意映仍旧没有说话,静静垂下了眼睫,叹了口气。 防风邶也不说话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陷入了巨大的不安和迷惘中。 好像被一张命运的迷网兜头困在了其中。 他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感,难道自己的命运竟然不被自己掌控么?!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强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冷声问:“那么……你原本会看中的男人,也不是我,而是涂山璟?” 意映终于开口了:“那倒也不是他……” 防风邶立刻捕捉到了她的弦外之音,追问道:“竟然还有别人?!是谁?” 防风邶是真的有些崩溃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个世界里所有觊觎她的男人都杀掉! 不如一起毁灭吧! “不重要!” 意映发现自己泄露这些事,似乎并没有引起禁制的反噬。 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不属于天机?可以泄露? “那究竟是谁?”他的手越发用力地握着她,她觉得快要把自己的手捏碎了。 “反正我是不会看上他的!”意映信誓旦旦一脸傲娇地说。 防风邶的手倏然松了力气。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清凉的海风安抚着他们,让他们逐渐冷静下来。 远处的海面上远远传来几声清凌凌的轻响,意映转头看向那个大海贝,好奇道:“那是什么声音?” 防风邶也抬眸看过去:“是贝壳风铃。” 意映心驰神往,摇了摇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展颜笑道:“带我去看看!” 防风邶又板起了俊脸:“你不要等到二月初二了?” “不要!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 防风邶终于绷不住笑了。 他牵着她,双双飞身而起,踏着海风跃起,向那大海贝飞去。 海贝通体莹白如玉,远远望去,形如一轮巨大的满月,透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是由最纯净的月光和最深邃的海浪共同孕育而出的天然之宝。 贝壳上天然雕琢的纹路,九曲回环,层层叠叠,如同古老神秘的地图,似在指引她通往它的主人最隐秘幽深的内心。 他们飞近,海贝徐徐张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幽冷香萦绕包裹住她,似清凉的海水拂过心尖,那是从大海深处传来,属于相柳独有的气息。 意映缓步轻移,发出清脆的响声,和贝壳顶上挂着的几串贝壳风铃清凌呼应。 防风邶仍是一头黑发,但衣服已经褪去了法术,换回了白衣。 海贝里自成一片晶莹世界,他在里面点缀了许多处小贝壳,有几处贝壳里还是空的,有几处盛着各种漂亮的深海珍珠。 夜明珠,鲛人泪,幽蓝雨,璨星石。 虽然还没完全布置完成,但这也已经美不胜收,几欲迷人眼。 他摆了几株海底的红珊瑚树,还有几株五颜六色的深海渊花,调和了这片雪白世界的颜色。 绕过这几树深海奇株,她看到了那藏于贝心处均匀铺开的一泓湛蓝清澈的海水,它在贝心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在它那里凝固了一般。 “这是什么?”意映立即被这一汪平静优美的海水吸引住,她好奇地上前摸了摸,明明一触即碎的样子,却很结实,似已被他用妖力牢牢筑了形,摸着手感软软的,还有暖暖的温度。 “是我给你做的床。”相柳眼中漾着笑意。 (⊙o⊙)?! 床?! 真·水床?! “它不会被我压散架嘛?” “你在质疑我的法力?” “不敢不敢!我是怕我太重了!它承受不起!” “再来十个你,它都不会散架。” “一个我还不够?你还想要十个?”意映冲他坏坏一笑,“你也不怕吃不消?” “……”蛇蛇被她的虎狼之词撩红了耳朵。 “相柳大人……”意映忽然想起什么,歪着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倾身上前,故意逗他,“这是允许我,以后再继续‘招惹’你了?” 这话问的。 “……” 想到她方才的那连番‘招惹’——啧啧,算了,不能想。 相柳白了她一眼,傲娇扭头,扭头之前唇角那抹没绷住的笑被她抓住了。 嘿嘿。 她明白了。 她还要再继续招惹他。 一辈子! 第196章 海贝许约 意映试探地坐在海水床上,这床好像真的床一般柔软又舒适,她仰面躺下,兴奋地打了个滚,从床这头滚到床那头。 它不仅没有散架,反而好像极了他温暖又安全的怀抱,随着她的任性翻滚温柔地托着她。 “好舒服啊!”意映翻身趴在床边上,翘起两个脚丫子,双手托腮对他说,“专门给我做的床?那你以前也没有住过了?” 相柳坐在她身边,点头:“没有。” “对不起呀,相柳。” “?” “是我想当然了,我以为你以前在海里就住在海贝里,只是我们还没来过海里,所以你才没有让我住进来。可是我们最近也来过海上几次了,你还是不让我住。一想到……我……我真的有点……紧张了。” 相柳笑了,反问她:“紧张什么?怕我和你一样,和别人定亲?” 意映白了他一眼:“哼!” 相柳捏捏她嘟起来的脸颊,认真解释:“我们海族成年之后,准备找媳妇了,才会去准备海贝。” 意映爬起来,坐在他身边,认真听他讲。 “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件事。可没想到,我却突然遇到了你。” “我原想像所有的海族一样,找到最好的海贝,再去迎娶最好的你。” “后来我等不及了。” “海贝可以慢慢找,可你这般好,晚了必然会被旁人抢走,我想早早定下你。” “给你留下印记,把雪逆鳞送给你,就是定下了婚约。” “等我寻到最满意的海贝,请你住进来,就是成婚了。” “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相柳垂下眼睫,遮掩起无限怅惘:“妖族的仪式,在你们神族那里,算不得数的。” 意映抱住他:“傻瓜。” 意映的声音很轻,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极重的一笔:“在我这里,算数的。” 相柳反抱住她,轻轻揉着她的后脑。 “等等,你是什么时候成年的?”意映忽然好奇,抬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相柳愣了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生于何年何月,又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年呢? “你该不会还没成年吧?”意映猛地从他怀里钻出来,似是发现了一个重要的华点。 “胡说八道!我都会对你……”相柳忽然又闭了口,不知不觉耳朵更红了。 他家小小蛇都对她打过那么多次招呼了,她居然还敢质疑他有没有成年! “对我什么?”意映眨眨眼。 “你说呢?”相柳不悦道。 “?” 相柳冷笑一声:“你若是忘了我对你做过什么,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说着相柳便伸手箍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拉回来,另一只手向她胸前的雪逆鳞袭去。 “不用不用!我想起来了!”意映明白过来,立即双手护住自己。 “是嘛?”相柳得逞地笑了,他将她放倒在海水床上,埋头在她的耳边逗弄她。 他低沉的声线似乎又变得有些喑哑了:“可是我想不起来了。有劳夫人帮我回忆一下?” “你你你!别闹!”意映大力推开他,“先说正事!” 相柳也想起她的婚约,他的夫人此刻还是别人未婚妻呢,他也闹不下去了。 相柳坐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声音又有些冷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意映也坐起来,正色道:“我需要你来配合我。” 相柳点头问:“你想做什么?” 意映认真分析:“虽然我不喜欢我的父母,但他们并不等于防风氏。我希望防风氏能越来越好。” “神兵骑到底是依托防风氏而存在的,大哥将来也要掌控防风氏,意清她们这些女儿家以后还要议亲,也会被我影响。防风氏的名声,不能被我毁掉。” “最好,我准备趁此机会和防风氏决裂,在天下人面前断掉和他们的关系,这样,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会牵扯到防风氏。” “他们以后也再不能约束我。” 相柳同意:“嗯。” 意映冲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我想到了三个主意。” “说。” “第一个,将计就计,这个办法最和气,但要请你稍安勿躁忍耐几年。你相信我,这个婚事注定成不了,那便可以顺势答应下这个婚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要等着他退婚就好。” 按照原书剧情,这个婚约其实并不用太担心,反正涂山璟没多久就会“消失”,婚礼便没法正常举办。等他流落清水镇爱上了小夭,更是会主动要求退婚了。 意映并不想插手他们的命运,涂山璟的命运也大概率不会太大变化。 相柳却意外极了:“你说涂山璟会和你退婚?” 意映说:“是啊,待时机到了,说不定他还会上赶着求着我退婚呢!到时候……” 相柳一怔,随即怒道:“他敢和你退婚试试!” 他纵然不是神族,也知道退婚对一个神族姑娘的名声打击有多大。 他想娶都没机会名正言顺娶的人,这死狐狸竟然还敢上赶着退婚?! 那岂不是不但不负责任,还把人推到水深火热中嘛? 相柳气得要命,站起来指着远处冷声道:“现在主动要求娶的是他,他竟然还敢退婚?!” 相柳恨不得当场让他变成死狐狸。 意映:“……” ??? 你不是不高兴我和他定亲么? 怎么退婚还不行呢? 相柳又坐下,别过头去找补道:“要退婚,也是你主动退婚才行。” 意映:“……” 还真是双标得很。 算了,她知道蛇蛇这是一心向着她,意映没忍住笑:“反正都是要退婚,到时候谁先退婚都一样,我还能趁此机会多找他要点好处。” “谁稀罕他那点好处?”相柳嗤之以鼻。 意映故意逗他:“涂山氏有的是钱,到时候,他们的粮草药材军火铺子,我通通搞到手,所有的东西,我全都白给你。” 相柳愣住半晌,万万没想到她是想给自己谋好处,他怔愣片刻,摇头不悦道:“你这是让我拿我自己的女人去换他那点好处,休想。” 意映笑了,她就知道,像原书那样拿小夭做交易,不过是个推开她的幌子罢了。 若真成为了他的女人,让他拿她去换取一些根本不对等的“好处”,他定然不肯的。 意映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反正只不过是几年的婚约,我又不会真的嫁给他,真算下来,咱们不亏。” 相柳冷着脸说:“亏。我亏大了。几年?我一天都受不了。说第二个办法。” 意映憋着笑:“第二个,杀了防风意映。” “?”相柳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请九命大人和我一起做一出戏,把防风意映这个身份杀掉。防风意映死了,婚约自然没了。此后,也不会再有别的婚约,防风谷也再也管不了我了。” “……” “反正我不做防风意映,还是念九,还是折柳,随便哪个身份,我都可以过得很好。” 相柳皱紧了眉头,沉吟道:“但只有防风意映才是你在大荒中真实的身份,只要遇到故人,就会有人认出你。” 意映混不在意:“戴几年面具不就好了?反正防风意映也只是一个小角色,等所有人都忘了我,也就过去了。” “不行。” “怎么不行?” “就因为他,不值得杀了防风意映。” 那才是她在大荒中最来去自由的身份。 防风谷,是她此生的来处,是她出生长大的家。 将来防风峥继承了防风氏,防风氏发展强大起来,也必然会是她强有力的后盾和倚仗。 断绝关系和彻底死去还是不同的。 关系断了,换一个和她关系好的族长当家,她还可以再回来。 但防风意映若是“死”了,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名正言顺回到这个家了。 意映笑了,她猜到了,这两个主意,看似都不错,但都于她无益,甚至有损她的利益。 他必然都不肯依的。 “那就第三个主意。”意映轻轻勾起嘴角。 “说。” “抢亲。” 相柳怔住。 “抢亲的人,越是得罪不起越好,所以,妖王大人,需要你亲自出面了。” “闹得越大越好,相柳大人,我要你在定亲仪式上,把我带走。” 第197章 神魂交融 “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妖王抢走,就再不会来打我的主意。防风氏也没有办法,顶多被笑话一阵,不会有人怪罪他们的。” “只是,可能会连累妖族和义军树敌更多。” 相柳却说:“反正我们的敌人已经很多,再多几个也无所谓。你倒是真不怕,把自己的名声毁个彻底?” “名声对我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再说了,我这名声也未必会毁掉。你没看见外面那些花痴的小妖怪?神族女孩也有!被你抢走,只怕是她们做梦都羡慕不来的事呢!” 相柳犹豫道:“但会把你彻底拉进和我一样危险的境地。” “我不怕。” “但我要考虑周全。”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娶我!”意映不高兴了,起身气呼呼地就要走了。 “抢亲这主意不错。只不过,”相柳拉住她,笑道,“我要换个身份抢。” “换个身份?”意映目瞪口呆,“你……你要用防风邶的身份?” 相柳顿了顿,挑了挑眉:“你若喜欢,我也可以用这个身份。哥哥抢走妹妹,听起来就很有趣。” “……” “小妹敢跟我走么?”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敢来,我就敢跟你走!” “好,一言为定。” 意映惊呆了:“你真的要这么做?” 相柳憋着笑点头:“嗯!” 他的表情一看就是在逗她,她忽然明白了,他定然另有身份,她无奈地笑了:“行吧,不管你用哪个身份,只要你来就好。” “我一定会来。” 又一件轰动大荒的“大坏事”就这样密谋成功了。 两个人心情都变得好多了,并肩坐在大海贝的海水床上看月亮。 意映荡着两个脚丫子,问他:“看来你这次鬼方氏之行,收获颇多?” 相柳看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得变深:“何以见得?” 意映猜道:“至少,应该让你找到了一个新的身份。” “没错。” 意映好奇极了,凑过来问:“原来你真的和鬼方氏有关?快和我讲讲!” 相柳沉默片刻,说道:“我和鬼方氏的关系并不深,远远不如我和你的关系深。” “你和我?”意映意外极了,一双眸子睁得又圆又大,亮晶晶的。 相柳将他在鬼方氏找到的身世和记忆慢慢讲给她听。 意映听得入神极了,神色瞬息万变。 听到他原来就是天生地养的远古神兽,意映惊呼一声:“我就知道!你定然是女娲娘娘亲自捏出来的人儿!原来是真的!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好看!” “……”她还真是和远古时期的她一模一样…… “女娲娘娘只能捏人类,不能捏我。” “那就是老天爷的鬼斧神工,把你造化得如此神秀。” 相柳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听到他讲起那些远古神兽们的细碎日常,她也跟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心中又生出莫名的遗憾和怅惘。 待又听到当年所有的神兽都牺牲了,意映不说话了。 脑海中忽的飞速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她抓不住那些画面,却仿佛陷入了莫名的巨大悲怆,和乍看到相柳的结局时一样,她的心口一阵钝痛,悲伤化作小虫子一般钻入五脏六腑啃食,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相柳将她揽在怀里,也红了眼睛。 两颗脑袋依偎在一起,共同分担着彼此的悲伤。 良久,意映长叹一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替他惋惜:“你原本,该是被他们宠爱着长大的,你原本会是最幸福的那个小神兽。” 相柳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认可:“可我遇到了你,遇到你之后,我的确很幸福。” 你就是那些宠爱着我的人之一呀。 兜兜转转,上苍终于让我遇到了你。 这莫大的遗憾,就被你弥补了。 “他们都是英雄,好想去那个时代看一看他们。”意映闭上眼睛,抚着胸口怅惘道。 “也许,你真的去过那个时代。” “?” “也许,你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 意映惊讶地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你说什么?” 相柳看着她的眼睛:“烛九阴前辈说的那个小凤凰,也许就是你。” 意映怔住,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我怎么可能?”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族女孩,机缘巧合穿越来到了大荒的世界。 可若是,这个机缘巧合,并不是巧合呢?! 意映脑中轰然炸响。 意映忽然想起忘川和药王说过的话,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又想到自己因为相柳心痛到昏厥,然后莫名其妙穿越过来,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串联起来了。 意映微微抬头,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那个小凤凰?” 相柳垂眸,深沉的眼眸中柔光不知几许:“因为我还在蛋里时,就见过你了,小凤凰。” 意映讶然张大了嘴巴。 “虽然我见不到你的模样,但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那是你。” 脑中似乎有什么就要被他唤起,但却又被什么束缚住。 她捂住脑袋,有些痛苦得闭上眼睛。 “意映!”相柳移开她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放松,什么都不要想。” 意映听话照做,松懈掉全部身心,放空了神识,相柳强大的神魂一瞬间笼罩住了她的神魂,强有力地安抚着她。 意映感应到了什么,似乎是来自神魂的强烈震颤和鸣。 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向她的神魂深处席卷而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动着她灵魂深处那根最为敏感脆弱的心弦。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海浪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淹没,让她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她惊慌了一瞬,却又转瞬被安抚住,她放松下来,循着这种难以言喻的节奏,将身心都舒展开来。 那是另一个神魂! 仿佛是两个古老而神秘的灵魂,正在通过一种特殊而自洽的方式进行愉快交流。 她似置身于一个陌生又莫名熟悉的虚空领域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来自神魂深处的强烈共鸣清晰可闻。 她努力想要抓住这种感觉,但那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让她几乎无法掌控自己的思绪。 是他! 她感觉自己和他紧紧吸引在一起。 无法自拔。 两个灵魂似乎在被无限拉近,交流愈发深入,那种心灵相通、灵魂交融的感觉愈发强烈清晰起来,犹如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她的心弦。 如同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似悠扬旋律共鸣,在虚空中久久回荡。 她与他融为一体,共同沉浸在了神魂交融的时刻。 …… 她骤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和他依旧额头相抵。 好像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奇异幻梦?! “?”意映和他微微拉开些距离,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目光清润,带着迷蒙的泪光。 相柳缓缓睁开眼睛,也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眼中是不带一丝欲念的餍足。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意映犹疑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相柳也很疑惑,“我想安抚一下你的神魂。上回不是这样的啊。” “上回?” “上回你头痛时……那时你昏迷着,”相柳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才没有这样激烈?” 相柳想起来她方才在头痛,问道:“你还难受么?” 意映摇摇头:“不难受。你呢?” 相柳也摇摇头。 他们不但不难受了,反而,有种莫名的愉悦。 从内心深处迸发至全身的那种舒爽和愉悦。 “……” 两个人都很莫名其妙,但天要亮了,由不得他们再耽误时间琢磨是怎么回事。 相柳召唤出天马。 飞毛腿闲的无聊,在暗中偷窥他们好一阵了。 啧。 臭情侣。 不想载他们。 可是又打不过。 飞毛腿心中默默吐槽,面上还是摇头摆尾地做好自己的舔马本分,载着他们飞驰。 许是方才那阵奇妙的感觉和另一种感觉实在有些异曲同工的相似,想起方才在海里招惹他的后果有多严重,意映十分谨慎的和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没敢像之前一样窝在他怀里,挺着小肩膀绷着腰,整个人绷得笔直。 看着她这副样子,相柳觉得有些好笑。 意映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后知后觉地问他:“你那时是真的以为我要嫁给涂山璟,所以才那样……那样……” 所以才那样凶得“招惹”她。 那样爱恨交织,一边隐忍又一边疯狂。 他不承认,也没否认,而是有些痞坏地一笑,低声反问:“我哪样?” “……”意映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又有些委屈地控诉,“又凶又狠,一点也不做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相柳也有些委屈,他一个神兽,那么努力地压抑本能和冲动,他容易吗! 意映:“……” 相柳垂眸,看着她颈侧他留下的红痕,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显得确实过分扎眼,想着下次还是收敛一点。 下次? 这就开始想下次了? 相柳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不做人了。 第198章 除非我死 不知不觉两个人离得又有些近,她感觉到他落在她颈窝的气息,不禁又痒得打了个颤,想到方才惊心动魄的那番纠缠,她心有余悸,慌忙向前挪了又挪。 相柳挑眉:“怕了?下次还敢招惹我么?” 意映反骨上来:“怎么不敢?” 偏她嘴上叫嚣着下次还敢,身子却怂怂得又往前逃了一逃,恨不得坐到飞毛腿的脖子上。 飞毛腿抖了抖脖子,本来又在飞速疾驰,颠簸之下,意映控制不住得滑了回来。 可她的身子还在努力向前倾着,滑下来的只有屁股。 于是她的屁股就又替她不小心招惹上了什么不该招惹的家伙。 相柳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他浑身绷直,双腿下意识用力夹紧了马肚子,手中的缰绳猛地拉紧。 飞毛腿刚要加速狂奔,又莫名其妙地骤然被他勒停,真是被他整不会了,它前蹄高高扬起,一声响亮的嘶鸣—— 意映整个身子水灵灵地滑进他的怀中。 直接招惹了一个大的。 “……” “你……”相柳忍无可忍,只用气声吐出一个字来。 他凌乱的气息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她打了个激灵,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甚至听得到他跳得贲张的心跳声。 她哪里还敢多碰他?她使劲拉着缰绳,像触电一般又向前弹开。 意映欲哭无泪:“我……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次? 看来以前每次都是故意的? 很好。 相柳危险地笑了。 意映哭丧着脸:“要不你把毛球叫来送你,我自己骑飞毛腿回去。” “不。” 他才不要!这么丢蛇的场面有飞毛腿一个知道就够了! 他才不要毛球知道! 毛球能笑话他一辈子。 还好他这次没闹出那么大动静。 他冷静了一下,调整好了气息,低声说:“你别再乱动,老实坐好。” “哦……”意映不敢动,连连点头。 相柳将她送回家,便马不停蹄赶回了鬼方氏。 意映一回到家,就躺床上补觉去了。 在外人眼里,压根不知道她大半夜溜出去过。 她依然吃了睡,睡了吃,好似竟然真的甘心被关在家里等着定亲。 大哥不放心她,每天都来看看她。 这天,大哥终于忍不住问她,真的愿意嫁么? 意映现在心情好了许多,终于愿意搭理大哥了,反问道:“不愿意,我又能怎么办呢?” 大哥说:“我以为他会回来帮你的。” 意映明白大哥说的是谁,笑道:“他会来的。” 大哥叹了口气,失望道:“到底不是亲生兄弟,指望不上。” “……” 大哥却又咬牙下定了决心:“要不,小妹你逃婚吧,我帮你打掩护。” 意映怔了怔:“你说真的?” 防风峥很认真:“当然是真的。” 意映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该不会前脚把我放走,后脚就去把我抓回来,去和爹娘还有涂山璟邀功吧?” “小妹!我是你亲哥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么?”不愧是她,防风峥转眼就被她气得跳脚。 意映却不肯相信他:“爹娘也是我亲爹娘,可他们就这样对我啊!” 防风峥又叹了口气:“等哥哥做了族长,定然不会再让你受家里的委屈。” 意映也叹了口气:“还好,大哥,你没有让我对这个家彻底失望。可你怎么忽然想帮我逃婚了?” 防风峥说:“这些日子我多方打听过,涂山氏的确没有外面看着这么好,内宅的事一团乱麻,比咱们家的水还要深。你嫁过去,没什么好日子过。” 意映惊奇道:“大哥可以啊,你的消息竟比爹娘还要灵通了?” 防风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是找神不知买的消息。小妹知道神不知么?可神了……” 意映:“……” 意映问:“那你花了多少钱?” 防风峥露出肉痛的表情:“花了我一年的月例,外加爹库房里的五件珍宝,我偷拿的,爹不知道。” 意映微笑:感谢父兄的慷慨馈赠。 防风峥说:“我说认真的,趁还没有正式定亲,你逃走吧,去找你二哥也好,去自立门户也罢,许多城镇都有咱们神兵骑的人,他们可以接应你,我在外面也有一些产业,你可以暂时去避一避风头。” 意映看得出来,大哥是真心在替她做打算,她忍不住心头一暖,眼圈一热。 还好,她还是有个亲哥哥的。 但她冷静地说:“大哥,我若是就这么走了,你怎么办?神兵骑怎么办?意清这些没出嫁的妹妹,怎么办?” 防风峥顿了顿,叹了口气,却又哑口无言,更是暗自恼恨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护住妹妹,护住家族。 意映反而安慰起他来:“大哥放心吧,我是不会吃亏的。你就做好你这个少主人该做的事,我还等着你把防风氏做大做强,将来风风光光扬眉吐气把我接回来呢。” 防风峥眼睛一热,有被妹妹安慰到。 她的父母却生怕她搞什么幺蛾子,防贼似的,压根不敢让她出折柳苑的大门,见任何一个人。 正好,她倒是能落个安生。 她定亲的消息一出,一堆不知道是谁的人来道喜,就由她的父母去应对吧。 反正他们是真的很欢喜,“恭喜”的确应该送给他们。 她真正的朋友都知道,她并不喜欢这桩婚约,喜从何来? 防风意清正在外面游历,人还没回来,传音鸟先捎来了她的担忧,听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 意映安慰她没事,还要她在定婚那天一定要回来。 意清无语,姐姐心可真大。 虽然她是和不爱的人定婚,但她定婚的确是大日子,她这个妹妹兼闺蜜是必须要到场的。 她正在替她难过呢,又听到意映的声音继续传来:“什么时候能听到我家清清和鬼方公子的好消息啊?我定亲那天,他一定也会来哦!” 意清:“……” 流霜和小灰双双杀回折柳苑。 外面看得严,他们从密道进来的,流霜爬出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问:“小姐,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抛弃二公子?” “?”意映一口水差点呛出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抛弃了二公子?” “二公子那么好,肯定不会抛弃你,那肯定是你抛弃了他!” “???”意映将茶杯向流霜头上丢去,“你的意思是,我是个坏人了?” 流霜伸手接住茶杯,说:“一定是你看到涂山璟长得美,所以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了!” “……”她颜狗人设立得太成功了。 她明白,流霜是在故意说笑话逗她开心。 意映见流霜已经能徒手接住自己用灵力控制的茶杯了,是真的很开心,夸赞道:“我们的大管家又变强了。” “那当然,神不知有那么多高手,那些功夫我随便看看就会了。小灰现在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意映心道,他是舍不得和你打吧?于是笑着问:“那你怎么还把他带在身边?” 流霜噎了噎,傲娇道:“习惯了,懒得换人。” 意映说:“哦,你如今不需要护卫了,那我给你安排个新人当助理,小灰就去……” 流霜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小灰就跳了出来:“我不走。” “你不听听我给你的新安排吗?” “不听。我哪也不去。我就在她这里。”小灰态度坚决。 流霜顿住,有些呆懵地看着小灰。 意映眨眨眼睛,叹了口气,惋惜道:“那算了,我原本想选你给流霜做夫君的。既然你不愿意……” 小灰呆住。 流霜也目瞪口呆,下意识反驳:“什么?你胡说什么?” 意映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你也不愿意啊,既然你们两个都不愿意,那我就再给你找别人吧!” 小灰毫不迟疑:“我愿意。” 流霜眼睛瞪得溜圆,双颊染上霞红。 小灰转头看了看流霜,又转回头看着意映说:“她也愿意。” 流霜回过神来,一巴掌就要拍在小灰脑袋上,还在嘴硬:“你……你又没有问过我,你怎么知道……” 小灰不闪不避,迎着她的目光:“我就是知道。” 流霜的巴掌顿住,终究是没舍得落下。 意映啧啧一声,拍了拍流霜的肩头,语气有些沉痛地说:“难道你想步我和他的后尘吗?” 明明两情相悦,明明彼此心知肚明,明明有机会确定终身长相厮守,却顾忌这个,担心那个,总以为时间还早,日子还长,不着急,慢慢来。 就被外人钻了空子。 流霜和小灰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流霜说:“他就算……就算是成了我的夫君,也可以继续为神不知做事的。” 小灰点点头表示赞同:“我永远都是小姐的人。” 意映开心极了:“等这件事过去,我就张罗张罗你们的事,说起来,红绳他们的婚期也快到了,到时候,我给你们张罗一个大的!” 流霜愁眉苦脸问她:“可你和二公子,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意映笃定地笑:“当然有机会。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是不会放弃他的。” 小灰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 流霜呸呸呸直跳脚:“胡说八道!你才不会死了!你们谁都不许死!” 意映笑道:“嗯,我们都不会死,都要一起活到最后。” 流霜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 意映扬起嘴角:“你们就等着看戏吧。” ??? 第199章 好戏开场 定亲的仪式很快就到了。 她早就穿上了精心准备好的红色罗裙,盛装打扮好,只等着心上人来找她了。 为了避嫌,青丘公子本人是不会出面的,是涂山夫人亲自将聘礼送到了防风谷。 在世人眼中,身为四大世家之一,涂山夫人亲自驾临,已经给足了防风氏脸面。 按理说,待嫁女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但涂山夫人想见见意映,便把意映叫到了礼堂见客。 意映早有预料,涂山夫人是不可能纡尊降贵到她的闺房来见她的,她必然会被叫到定亲仪式的礼堂去。 见到涂山夫人,意映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涂山夫人选中。 她见过这位夫人。 在她的成人礼上。 那天,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她很重视,也很期待久别未见的心上人回来。 就和今天一样,精心打扮,盛装出席。 她端足了大家闺秀的范。 周到有礼的照顾到了每一位客人。 包括一位陌生的不速之客。 是一位夫人,这位夫人穿着打扮素淡典雅,没有请柬,却出现在了防风谷的内院,坐在上宾才能入座的位置。 防风谷的人不认识她,便上前询问她是哪家的贵客,听闻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姓氏,便查看她的请柬,她没有,显然是来蹭吃蹭喝的。 流霜便来请示意映的意思。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意映敏锐的察觉得出这位夫人没有恶意,瞧着这位夫人周身气度也不是寻常之辈,意映还以为是江湖中常见的那些性情古怪的奇人。 反正又不缺她一个人的饭,便让她安心吃完了这顿饭。 答案昭然若揭,这位夫人竟然就是涂山璟的娘亲。 那次成人礼宴上的见面,她刻意隐藏了身份来考察意映。 想必是担心别人看穿她的目的,攀附他们家的钱财地位,所以故意隐藏了身份悄悄考察。 而防风谷毕竟是个小世家,哪里见过涂山夫人呢?根本没有人认出她是谁。 距离那次见面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她也许考察过不知多少人。 但最满意的还是防风意映。 容貌气质,待人接物,都是满分,涂山夫人很满意,她的儿子一定也会满意。 更何况,涂山夫人听说过她的事迹,觉得她箭术高武艺好,定能护得住她的儿子,又有些眼界和手段,更能应付得了涂山氏这些复杂家事。 听说她凭一己之力拉出一支神兵骑,如今在大荒民间很有声望,此女定是有些前瞻头脑,定然更能给涂山氏的事业如虎添翼。 若是能趁机拉拢住神兵骑,将来涂山氏也能在大荒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意映看着她,表情复杂。 她就那一次生日宴没有发疯创人。 也不一定,要不是临近尾声时她得知相柳的义军出了事,惊得她提前离场,说不定再多喝一会她还是会发疯? 早知道她就应该在公开场合多多创人。 现在开始创人应该也还来得及。 宾客满堂,高朋满座,最是个发疯创人的好时机。 意映便开始了:“不知夫人看中的是我本人,还是我的神兵骑?” 涂山夫人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直白,但仍然维持着得体的笑:“自然是看中了姑娘本人。” 意映笑道:“我出嫁以后,就和防风氏没有关系了,夫人可认同?” 涂山夫人笑道:“那是自然,你嫁过来以后,自是以我们涂山家的事为重。当然,防风氏若是有事,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意映点点头:“嗯,对于防风氏来说,我便成了外人,防风氏的神兵骑也就和我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再管。” “作为我的夫婿,也和我一样,都是外人,都不便插手神兵骑的事。” “?”涂山夫人有些惊讶,“这……” “今日诸位便做个见证,我将神兵骑的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了我大哥防风峥,今日之后,我不会再插手神兵骑的任何事。” 这些年,意映虽然很少回家了,但神兵骑的大事小情防风峥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她一直都有远程参与,否则她也不会一听说神兵骑的弟子出了事就快马加鞭赶回来。 神兵骑的许多弟子,特别是红衣阁中的女弟子都将意映视为目标和榜样,她可以说是神兵骑的灵魂人物。 这话一出,在场弟子都有些哗然。 防风峥也怔住了:“小妹,这……” 但见小妹疯狂对他眨眼睛,防风峥硬是把话憋了回去,没再推辞。 意映继续发疯:“今日也请诸位做个见证,我并非出于本意,而是迫于父母之命,和涂山氏定亲。今日之后,我便与防风氏再无关系。” 所有人都傻眼了。 防风小怪喝道:“意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防风夫人差点要撅过去,她这话说出来,是既不要娘家了,又得罪了夫家,她这是疯了么? 涂山夫人得体的笑容也终于出现了裂痕。 意映终于不装了:“父亲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可从来不是个听父母话的人,定亲之后,你们就再也管不了我了。” 她笑道:“涂山夫人,我提醒您一句,我也不是个会听丈夫话的人。成婚之后,涂山氏可莫要想着管我。” 这怎么行? 涂山夫人皱了皱眉,刚想给她提前讲讲他们涂山氏的家规妇训,就听到意映说—— “否则,我是真的会揍人的。” 涂山夫人:“……” “却不知青丘公子打得过我么?”意映真诚发问。 涂山夫人:“?” 意映贴心提议:“要不让他提前和我打一架试一试?” 涂山夫人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女人家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婚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婚后岂能还这样没大没小?” 意映说:“看来他打不过我,为了您儿子的性命安全,这婚要不您再考虑考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众人:“???” 涂山夫人变了脸色脸道:“我家儿子是君子,岂会和女人动手?那岂不是……” “夫人,打得过但不动手才是君子,和动手了也打不过,是两回事。”意映认真地和她咬文嚼字。 谁不知道他们涂山氏不善武力,这位青丘公子于打架上更是无甚天赋? 涂山夫人终于黑了脸,她站起身,高高在上地对她说:“姑娘这是丝毫不把我们涂山氏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是我看走了眼,这亲,今日莫要定了。” 一片哗然,满堂宾客早已瞠目结舌。 涂山夫人正要拂袖离去,防风小怪夫妇急死了,急忙起身要拦。 外面传来一声轻笑。 “没错,这亲的确不该和他们定。” 一个冷冽硬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他穿着一身红色锦衣,出现在了挂满红绸的礼堂门口。 他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具,半遮住了一双眉眼,看不清楚真容,但却难掩周身的气度和风华。 他踏着四方步,稳稳走来,一步一步,压迫感十足,却又带着极为让意映心安的安全感,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尖上。 他的目光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直勾勾地盯在礼堂高台中间的防风意映身上,薄唇微微扬起。 对上他的眼眸,意映也扬起了明媚的笑。 但除了意映以外所有防风谷的人,都有些震惊,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闯过了神兵骑的层层护卫,闯到了防风谷的礼堂。 防风峥一挥手,不知从何处冲出了数名神兵骑拦了上来,纷纷拔出了刀剑,高处亦有几人搭好了弓箭,严阵以待。 在场的宾客都被迅速出现的神兵骑吓了一跳,后知后觉防风氏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防风峥厉声问道:“阁下是谁?为何擅闯我防风谷?” 来人却不慌不忙,面不改色。 他对着防风峥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朗声笑道:“在下鬼方氏,鬼方相繇。” 防风峥闻言愣在原地,竟然是鬼方氏的人?! 可他却恍惚瞧着这位鬼方公子的身形莫名熟悉,听着这声音也无比耳熟。 防风峥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只见鬼方相繇的眼睛转向意映所在的方向,面具都遮不住他眼中的笑意,中气十足地继续说道—— “在下倾慕防风氏意映小姐已久,特来求娶。” 第200章 君子好逑 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空气安静一瞬,落针可闻,接着又满堂哗然,议论纷纷。 只有防风意映一言未发,只是目光含笑地看着他,那双秋水剪瞳盈盈弯起,闪烁着点点笑意,又蓄着点点柔情。 而他则接住了她的全部柔情,未让她的心思落空一点。 防风小怪的心情被他们搞得忽上忽下,前面刚被意映差点气到背过气去,又见有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到了防风谷的礼堂,更气了。 待听说来的是鬼方氏,竟然也是来求娶意映的,又惊喜得差点背过气去,防风夫人差点扶不住他。 防风意清和流霜小灰也都在现场观礼,他们呆愣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防风意清知道他们和鬼方游的关系,猜到了鬼方相繇是谁,如释重负地笑了。 流霜也猜到了他是谁,对小灰悄声问道:“是他嘛?” 小灰已经嗅出了他的气息,长舒一口气笑道:“是他!” 流霜也忍不住溢出激动的泪水。 防风峥审视着鬼方相繇,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只见这位鬼方公子面具下的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澄澈带笑,冲他眨了眨,又乖巧地行了一礼道:“想必这位,就是大舅哥了?” 防风峥被他整不会了,却也只能强压下满肚子疑问,机械地陪着弟弟妹妹演戏,呆滞地回了一礼:“鬼方公子,不必客气。” 说着防风峥颇为怨念地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瞪了意映一眼,十分恼恨他们排练好了节目却不提前告诉他,害得他小心脏也被搞的忽上忽下起起落落,差点背过气去。 防风小怪终于缓过来,忙不迭开口了:“阁下,真的是鬼方氏的公子?” “正是。”鬼方相繇却并未对防风小怪行礼。 防风小怪追问:“不知,公子在鬼方氏族中的身份是?” 鬼方相繇道:“鬼方氏家训,不得随意对外泄露自己在族中的身份。” 防风小怪:“……” 涂山夫人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脸色瞬息万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极了。 此刻听到他们的对话,她冷笑一声:“防风族长,我来替你问吧,你是想问,他如何证明他是鬼方氏族人?” 防风小怪讪讪一笑。 没错,他的确想问,但不敢。 宾客们议论纷纷。 “对啊?他说是就是?谁知道他是真的假的?” “鬼方氏可是四大世家啊!他怎么敢冒充的?” “若是旁人家,他肯定不敢冒充,鬼方氏的人,全大荒都没几个人见过,才好冒充啊!” “会不会他是这小姐找来的托?!” “天呐!有可能啊!” 防风意映好像根本听不到这些声音,她此刻眼里只有他。 鬼方相繇也仿佛对这声音置若罔闻,他眼睛看着意映,依然笑得淡然:“我走得太急,家中族老们都落在了后面,等他们到了,自会证明我的身份。” 众人愣住了。 敢这么说,看来是真的?! 可谁都知道鬼方氏从来不爱凑大荒的热闹,即便是三大王族家的大事,他们家也未必有人会到场。 谁知听他这话的意思,竟然不但他来了,还有多位族老同来。 他们何时见过鬼方氏家族中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公开场合? “他们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不可能吧!这可是鬼方氏?!” “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求娶她?” 鬼方相繇朗声含笑道:“既是来求娶,自然是家中重要的人物都要亲自前来,方显诚意。” 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向涂山夫人看去。 凡事就怕对比。 同样是四大世家的子弟,同样是求娶人家姑娘,涂山氏求娶者当事人涂山璟却根本没有露面。 有婚前男女避嫌的规矩在,尚能说得过去。 可涂山氏族中也只有涂山夫人一个重要人物前来,一下子便显得毫无诚意了。 涂山夫人脸上更是不好看了。 而防风小怪此刻乐得很好看。 在座也有不少涂山氏的亲朋好友,纷纷开始下场解围并拉踩。 “咱们青丘公子什么身份,那可是涂山氏将来的少族长,岂是鬼方氏中的一个无名小卒可比的?” “是啊,涂山夫人亲自前来已经给足了脸面,青丘公子怎么可能亲自来求娶?” 流霜此时也开口了:“哇,青丘公子好尊贵啊,他是不是婚礼也不用亲自出席?” 意清立即在旁边接口道:“想必是呢,他们吃饭也不用亲自吃?” 流霜又道:“如厕也不用亲自去。” 众人:“……” 意映差点被这俩丫头逗得绷不住笑。 鬼方相繇依旧微笑着看她。 她今日可真好看呀! 流霜继续给自家妖王大人站台:“人家只说不能透露身份,他们怎知是无名小卒?” 意清点头附议:“显然越是重要的身份,越是不能随便透露。” 流霜附议:“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同来的族老这么多,他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 意清接口:“脑子不是谁都有的。” 众人:“……” 小灰:不会打嘴仗只会打仗。 他直把那些瞪着她们的人瞪得浑身发毛。 鬼方相繇彬彬有礼地杀人诛心:“涂山夫人方才说这亲不定了,我来时,见你正要离席。” 他说着还侧了侧身向门外伸手做邀请状:“怎么还没走?是否因为我挡了门?” “……” 意映憋笑憋得辛苦极了。 涂山夫人嘴角微微抽搐,皮笑肉不笑道:“我与你家长辈有旧,平时难得一见,既然他们来了,我自然要见上一面再走。” 她要看看他所谓的重要人物究竟是谁。 她才不信鬼方氏的重要人物会为了一个小辈发疯得罪涂山氏。 鬼方相繇点了点头,丝毫不慌。 防风小怪连忙问:“既然公子对小女倾心已久,为何不早一步来?” “是啊?偏要在今日来?这不是砸场子么?早干什么去了?” “人家不来娶,他也不来娶?” “这也没什么诚意嘛?” 鬼方相繇垂下眼眸:“意映小姐惊才绝艳,在下倾慕于心,却不敢言。” “听闻小姐慕强,我便一心想变得更强,想用最好的样子来娶她。” “谁知,便让旁人占了先机。我听到她将要定亲的消息,心痛极了。好不容易求得家中同意,这才姗姗来迟。” 意映心领神会,他这是借着这个身份和她大肆表白起来了。 蛇蛇不开口则已,一开始就无人能敌啊! 顺便还又打脸了涂山氏。 方才她说自己爱打架,还要挑衅涂山璟,涂山夫人是怎么说的? 鬼方相繇又是怎么做的? 涂山夫人却不信他的说辞,阴阳怪气道:“却不知你有多强了?可打得过这位小姐?” 噗嗤一声,意映终于可以笑了:“涂山夫人以为他是怎么进来的?是和你一样被请进来的么?” “他是自己一路闯进来的。” “暗处的神兵骑看不到,明处的夫人也看不到么?” “还要给神兵骑投钱呢,别告诉我,神兵骑有多强,夫人不知道?” “夫人竟会质疑他的实力?” 涂山夫人哑口无言。 恰恰几个神兵骑弟子互相搀扶着进来补刀了:“公子!小姐!有人擅闯防风谷!我们许多弟子……啊!就是他!” 鬼方相繇转身冲神兵骑弟子礼貌道歉:“我怕心上人被抢走,一时心急,下手重了些,得罪了。” 众弟子:??? 意映笑道:“多谢你替我检验了一番神兵骑的应急作战能力。” 众弟子:…… 意映脸色倏然变得严肃:“不行啊!你们,还要多练!” 神兵骑弟子立即立正,齐齐答道:“是!” 防风峥挥手让他们下去。 涂山夫人不可置信:“鬼方氏并不擅长武力……” 鬼方相繇点点头:“没错。但不代表鬼方氏弟子就不能擅长武力。” 鬼方相繇又抬头,看向了高台上的人儿:“防风氏不擅长的事情很多,但意映小姐却将许多事都做得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心里眼里都是意映小姐了。 围观宾客中已经有不少嗑到的,好奇地问:“鬼方公子是何时认识的意映小姐?”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又有一些不怀好意地人开始了:“莫不是早就有私情?” “早就听说这防风小姐的名声不太好……” “她怎么了?” “啧啧,她的流言蜚语可多了。我本就觉得,她的名声配不上涂山氏。” “未嫁女天天不着家,谁知道和谁做什么去了?” 鬼方相繇的笑容消失,声音忽然变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明明是喜事,你们却要羞辱人。” “可男婚女嫁是双方的事。你们为何只敢羞辱女方?” “涂山氏求娶她时,就有不少人在背后非议她。” “涂山氏装聋作哑,无动于衷。” “我却绝不容许。” 所有人被他骤然变冷的气场震慑住,不敢说话了。 在场的神兵骑也在防风峥的眼神示意下严阵以待,气氛忽然剑拔弩张。 “欺辱意映小姐,便是与我鬼方氏为敌。” “没错,欺负我小妹,也是与我神兵骑为敌。” 防风峥与鬼方相繇此时相视一笑,倒是颇为同仇敌忾。 第201章 何等身份 意映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眸微微湿润,望向台下的那个他。 鬼方相繇亦抬头望着她,眸中是坚定的温柔。 两个人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对方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深深的眷恋和缱绻的深情随着目光交汇,化作不用言说的默契。 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她的心尖。 原书的意映为涂山氏劳心劳力那么多年,涂山氏却从来没有真正接纳她为自己人。 世人更是皆以为她高攀涂山氏,最多感叹一句她的痴情,没有人真正为她辩护过一句。 而她这个穿来者的行事更是离经叛道,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从来不在意这些名声,可他却在意得很。 就和她在意他的名声一样,容不得任何人诋毁。 鬼方相繇的态度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对意映非议一句。 许多人在犯嘀咕,他竟能代表鬼方氏么? 怎么可能?一个小辈竖子,竟敢口出狂言? 涂山夫人嗤笑一声,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她只当他在吹大话。 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门外却响起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哎呦,哎呦,可算是到了。” “咳咳咳,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鬼方游搀扶着他的师祖终于赶到了。 身后是鬼方游的师父——也是他的父母,也是鬼方氏的族长和夫人。 后面还跟着几位负责家族外务和礼仪的族老。 再后面还有数不清的弟子们抬着数不清的聘礼。 因数量太多礼堂装不下而被迫停在了门外。 鬼方游,防风小怪和防风峥都认识。 一见到他,防风氏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看来这鬼方公子的身份的确是真的! 防风峥却又陷入了更深的凌乱中,怎么回事?他家二弟怎么成了别人家的公子? 到底是谁冒充了谁?! 防风峥陷入了沉思。 涂山夫人见到鬼方氏族长夫妇,一颗心沉到了最底。 别人不认识,但同为四大世家的族长夫人,她是认识这对夫妇的。 这小子竟然真的是鬼方氏。 竟然能让鬼方氏族长夫妇双双出面,看来这鬼方相繇在鬼方氏的身份地位绝对不简单。 见到鬼方氏的师祖,防风小怪虽然不认识,也知道这样的老者定然是鬼方氏中身份极高的人。 他慌忙起身,携夫人一起走下高台迎接。 防风峥已经很有眼力见的让人去安排座位了。 防风小怪行了一礼,问道:“在下防风小怪,不知几位是?” 鬼方游向他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鬼方氏的族长,这位是我们族长夫人,这位,是我们鬼方氏地位最高的师祖。” 师祖,涂山夫人震惊了,简直是相当于他们涂山氏中老夫人的地位。 只是一个定亲仪式罢了,他这样的人物竟然亲自前来,这鬼方相繇,究竟是何等人物?! 意映也有些愣怔。 她意外极了。 她以为他会是一个人闯来,等他俩创够了人,把她抢走便罢了。 她根本没想到,他竟会请动鬼方氏这么多重要族老前来助阵。 他原来是想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定亲仪式么? 他究竟是如何说服一个氏族同意的? 防风峥已经安排他们一一入座,师祖一屁股坐下,竟像个老小孩一样,对鬼方相繇苦着脸抱怨道:“公子,你跑得也太快了,我们一路想要追上你,差点要累死了。” 防风小怪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公子?” 在场的人也都傻眼了,鬼方氏地位最高的这位师祖,竟然管鬼方相繇叫“公子”这样的尊称?! 他究竟是何身份?! 鬼方游这才又指指鬼方相繇,介绍说:“哦,这位公子,年纪虽然不大,但在我族中辈分极高,比我家师祖的辈分还要高。” ??? 众人目瞪口呆。 意映也惊讶了一瞬,但她想到他的身世内情,此刻不禁觉得这个解释简直无懈可击。 相柳诞生自远古,化生于天地,虽然出生得晚,可论起辈分,在坐的各位全都是弟弟! 任你年纪再大,辈分再长,谁又能比远古之人、天地之子辈分还要高的?! 所有人都好奇又震惊地伸长了脑耳朵,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辈分。 鬼方游却说:“抱歉,我们只能透露这么多。” 众人:透露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透露。 他们更迷惑了。 师祖笑道:“他理应是我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可他太过谦虚,说自己年纪尚小,恐负厚爱,不肯接受。我们便各退一步,不论辈分,也不论年纪,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公子,以示尊敬。” 涂山夫人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惊异,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整个鬼方氏都承认他?鬼方氏怎么能这样由着他胡闹?” 师祖看了她一眼,板起了脸,一改慈眉善目的模样,倒没有对涂山夫人发作什么,而是转头厉声指责起鬼方氏族长:“我竟不知,我们鬼方氏如今在外界地位如此不堪了?竟由得外人对我族指指点点了?” 这话说得很严重。 师祖不发威,他们还以为他真是个来看热闹的老小孩。 鬼方氏不发脾气,他们还真以为他们是软柿子了。 鬼方氏族长为首的一众弟子立即纷纷起身行礼,齐齐喝道:“是不肖弟子无能!” 声音却是气势如虹,恨不得要掀翻这个礼堂。 防风小怪连忙打圆场:“前辈言重了,我们一向都很尊敬鬼方氏。” 鬼方氏师祖虽然没有冲着涂山夫人,可他那话分明就是在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她也只好赔了一礼:“晚辈并非此意,只是太过惊讶。” 师祖傲娇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理她。 鬼方族长笑着解释:“我们家族亏欠公子许多,但他却从未和我们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意映垂下眼睫,心中却想,何止鬼方氏?这世上存活至今的每个人,都亏欠他许多。 因为那些原本可以好好疼爱他长大的神兽们,就是为了留住这个世界而牺牲的啊! 鬼方族长继续说:“难得公子这般喜欢一个姑娘,我们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只好陪着他一起来抢媳妇了。” “只是我们知道的太晚了,能赶上今天,已是很不容易。好在你们两家还未定亲,事情还能转圜。” 鬼方族长颇为客气地说:“事发突然,想必惊扰了防风氏和涂山氏,望海涵。” 防风小怪忙说:“没有,没有。贵客上门,防风谷蓬荜生辉不胜喜悦,只是,不知涂山氏这里……” 涂山夫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以为鬼方相繇不过是鬼方氏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他竟然是人家家族最重要的那个。 质疑他一句,人家师祖都要发飙。 鬼方族长看了看自家夫人,对涂山夫人笑道:“鬼方氏婚娶一向是勇于追求真爱,夫人当年便是我抢来的,涂山夫人也是知道的,我族历来有此家风,又让涂山夫人见笑了。” 众人:还有这事?! 意映:好大一瓜! 鬼方夫人也柔声说:“我以为,婚姻大事虽是两个家族之事,却也要看孩子们的意愿。若是孩子们结亲并非发自本心,他们很难过得好,我们的家族又怎么会安宁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起来,意映小姐方才说过,她是被父母逼迫,并非出于本意,才同涂山氏结亲的。 涂山夫人自然也记得,她哪里还会容许意映再表态一次打她的脸? 涂山夫人僵硬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成人之美,将这桩婚事让给鬼方公子。” 鬼方相繇开口了:“不是你让的。我来之时,你已经放弃定亲了,既然你放弃在先,此事便已与你涂山氏无关。” “对啊,是你先摆架子给人家下马威的,你有什么权力让?”这次不用流霜开口,已经有明眼人发话了。 “是啊,意映小姐只是提醒她一句,自己与她想象的不一样,有什么错?” “不如她所愿,她便不定亲了,谁知别人见缝插针立刻来抢走了,怪谁呢?” “他们不要了,也不想让别人娶呗?” “最后又说是她让出来的,还想当个大好人呢。” “好像没有她同意,别人还娶不了防风氏的小姐了,涂山氏这是一统大荒了么?!” 涂山夫人一向众星捧月惯了,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她气得要命,终于待不下去了。 她想走,但神兵骑和鬼方氏弟子们却早已堵住了门。 鬼方族长道:“涂山夫人莫急,来都来了,您又有成人之美的美意,不如便一同观礼,仪式尚未完成,哪有半途离席的道理?” “仪式?”众宾客都疑惑极了,这定亲仪式都被搅乱成这样了,竟然还能继续嘛? 鬼方氏夫人则说:“我们带来了公子的庚贴。若意映小姐愿意答应相繇公子的求娶,我们便可交换庚贴,即刻定亲。” 他果然要给她一个真正的定亲仪式。 属于他和她的,符合神族礼法的定亲仪式。 “涂山氏让不让步都无所谓。” 鬼方相繇看着意映正色道:“我此番只是在等意映小姐答应。” 众人愣了一瞬,纷纷开始起哄:“那意映小姐答应他么?” 第202章 一生承诺 鬼方相繇看着意映正色道:“我此番只是在等意映小姐答应。” 众人愣了一瞬,纷纷开始起哄:“那意映小姐答应他么?” 意映小姐深深看着他,绷着笑道:“相繇公子,我也要提醒你,我可不是个孝顺听话的人。” 鬼方相繇回答:“我无父无母,鬼方氏的族老也都在我辈分之下,无人需要你孝顺。” 众人:目瞪口呆,牛还是你牛! 意映继续笑:“我也不是会听夫君话的人。” 鬼方相繇浅笑:“小姐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只听从你自己的心意就好。” 众人:对哦,理应如此! 意映扬起小拳头,挑衅他:“我可是很爱揍人的。” 看起来和方才冲涂山夫人挑衅涂山璟的话一模一样,但她眼神和语气中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鬼方相繇负手而笑:“巧了,我也是。将来陪你打架解闷也好,陪你一起去揍别人也好,但凭小姐差遣。” 别人:??? 他们明明没有揍人,又好像每一句都打在了涂山夫人的脸上。 但此刻没有人关心涂山氏了,所有人都被这幸福的氛围感染了。 意映再也憋不住上扬的嘴角,也再憋不住眼中幸福的泪花。 前面那几句话,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接下来,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意映收住了笑容,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只见她咬了咬嘴唇,压制住想要泛滥而出的泪珠,沉声说:“我若是认定一个人,无论生死,绝不会放手。” 鬼方相繇不禁心头一震,他沉默了一瞬,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脑海中。 他缓缓开口,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小姐是我心之所向,我亦绝不会放手。” 意映眸中的喜悦灿若星辰,她微微颔首展颜而笑:“好,我答应你。” 防风意映向着鬼方相繇伸出手。 鬼方相繇一步一步踏上高台,握住了防风意映的手。 十指相扣,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在天下人的见证下,承诺再也不会放手。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啊啊啊!”流霜率先欢呼了起来,她抱着身边的小灰又蹦又跳又哭又笑。 鬼方游早已趁别人不注意,蹭到了防风意清身边,意清正在埋怨他:“你们又密谋大事不告诉我!” 鬼方游正在哄她:“是鬼方相繇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的,我打不过他。” 意清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鬼方师祖看着高台上的两个人,终于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登对,实在登对。” 鬼方族人欣慰极了,防风氏族人也都开心极了。 显然两家都对这们亲事很满意。 鬼方族长道:“既然如此,那便进行定亲仪式吧?” 防风小怪道:“正该如此。” 鬼方氏和防风氏负责礼仪的族老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按照神族正常的定亲流程继续,交换庚贴,送上聘礼,便算定亲完成。 于是他们上前把依然牵着手的鬼方相繇和防风意映拉开,一板一眼地开始走流程。 “按照咱们神族的习俗,定亲的时候由长辈出面,男女双方是不见面的,你们两个起开,莫要添乱。” 被强行分开的鬼方相繇和防风意映陷入了一阵迷茫:“……” 第一次定亲,不太懂。 鬼方氏族老掐算着时辰,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吉时已到!” “鬼方氏相繇公子和防风氏意映小姐的定亲仪式,正式开始。” 族人分别取出了鬼方相繇和防风意映的庚贴,交给两族的族长夫人,由两位夫人互相交换了庚贴。 夫人们道了几句亲家该说的家常话。 司仪族老道贺词。 两位族长道贺词。 鬼方氏师祖道贺词。 仪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众目睽睽之下,鬼方相繇和防风意映拘谨地扮做了一对刚刚定亲的男女。 两个人乖巧地站在高台两端,羞赧地对视着,仿佛刚才差点要创翻这个仪式的人不是他们俩。 他们双双笑而不语,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已经用眼神交流起来。 意映:行啊你!不声不响搞了个大的! 相柳:夫人可还满意? 意映:满意得不得了!我今日的装扮好看嘛? 相柳:好看极了。 意映:这礼堂也是按我的想法改的呢!看见我专门放置的贝壳灯和冰晶灯了嘛? 相柳:一进来就看到了。 意映:能不能加快进度啊?我迫不及待想跟你逃走了! 相柳:我也很急。 意映:非要走流程嘛?不能直接送入洞房嘛? 相柳:…… 相柳:我觉得可以。 交换庚贴的仪式终于完成了。 该送聘礼了。 鬼方游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肩负着安排人把聘礼抬进来的职责。 鬼方氏族长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无奈摇头。 一群面具人抬进来了一排排箱子,全都是鬼方相繇送给防风意映的聘礼。 鬼方氏的族老念起了长长的礼单。 意映和相繇再次陷入了疯狂的眼神交流中。 意映:鬼方氏这么大手笔? 相柳:什么鬼方氏!这些都是我自己准备的! 意映:相柳大人不是没钱嘛?! 相柳:谁说的!给媳妇下聘的钱,我还是有的! 意映:知道了知道了!相柳大人最疼我了! 相柳:哼!╭(╯^╰)╮ 防风峥安排神兵骑子弟,将聘礼一一收下。 到这一步,定亲仪式便算礼成了。 “礼成!” 在一片恭贺声中,两位工具人一样的主角立刻溜之大吉,在一片起哄声中一前一后逃到后门去了。 见意映盯着聘礼露出好奇的目光,鬼方相繇便带着意映一起去看聘礼。 流水一般的聘礼一箱一箱抬到了意映的仓库里。 放不下了,又堆放到了折柳苑中。 还是放不下,又挤占了隔壁随心堂。 折柳苑和随心堂中间竖着的围墙怪碍事的,于是—— 鬼方相繇借故看那围墙不顺眼,挥一挥衣袖,那堵墙应声而倒。 “哎呀,这墙可是父亲专门立的!”意映看到防风小怪走来,故意说。 “拆的好!我也早看这墙碍眼了!”防风小怪立刻说。 “……” 防风小怪看看这堆聘礼,觉得像做梦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鬼方相繇却说:“防风族长,这是给意映小姐的,不是给防风谷的。” 防风小怪:“……” 防风峥说:“这是自然,你看中的本来也是小妹。” 意映收敛了笑意,对防风小怪说:“父亲先前逼迫我和涂山氏定亲,伤透了我的心。我先前说的话依旧算数,今日之后,我便与防风氏断绝关系,您便再也管不得我。” 鬼方相繇也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防风小怪,冷笑道:“原来意映小姐竟然是被你逼迫的。” 防风小怪的脸色变得赤橙黄绿青蓝紫,但鬼方相繇冷冽的气场让他压下了火气,清醒了过来。 防风小怪终于肯认错了:“先前是为父考虑不周,没有顾念你的意愿,是我的不对。但是,血浓于水,我毕竟是你的父亲,何必做得太绝?亲生父女,岂是说断绝就能断绝的?” 鬼方相繇道:“怎么不能断绝?我们鬼方氏,没有血缘关系都可以承袭家族。可见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什么所谓。” 鬼方族长心领神会道:“没错,我们鬼方氏的人活得随心所欲,想和谁亲近,就和谁亲近,想和谁断绝关系,就和谁断绝关系。绝对不会有人为难你,更不会有人拿身份压迫于你。” 意映是真的欣羡不已,问道:“真的?” 鬼方相繇笑道:“自然是真的。” 意映眼睛都亮起来了:“那我今天就要改名鬼方意映!” 鬼方相繇却眉头一皱,严词拒绝:“不可以。” 意映:? 鬼方相繇:“你也改姓鬼方氏,还怎么嫁给我?” “……” 众人都笑了起来。 但他们也是真的很羡慕,鬼方氏那样自由的成长氛围。 在防风峥的提醒下,防风小怪终于找对了道歉方式:“意映,你不用和我们断绝关系,我们以后绝不会再插手你的事就是了。” “我不信你了。你从前也答应过我,还不是说反悔就反悔。”意映不为所动。 防风小怪无奈极了,他看了一眼鬼方相繇,说:“现在不一样了,你是有夫家的人了,我们也的确管不了你。” 鬼方相繇笑道:“以后,不管是什么人,谁惹你生气了,你只管告诉我就是。” 意映笑着点头答应了。 其实按照如今的形势,意映在防风谷的话语权直线上升,想必以后大哥接任防风谷,意清出嫁等家族事务,她也能说得上话。 意映已经不再执意断绝关系。 她只是执拗地想提醒防风小怪,让他清醒一点,不要再想着打她的主意。 接下来,是定亲宴。 两位主角却并未参加,鬼方相繇知道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便带着意映大摇大摆去吃她想吃的去了。 “嫁给相繇公子,可真是太爽了!” 第203章 故地重游 傍晚,防风氏和鬼方氏的人在吃定亲宴。 两位主角却手拉手跑了出来。 两个人仍是一身红衣,骑着天马,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 意映拉着他走进来:“还记得这里嘛?” “当然记得。”鬼方相繇的嘴角和眼睛都笑得弯弯。 这是他来到防风谷后,意映带他出来吃的第一家小馆子。 店家是一个十分可亲的大娘,一见面就对他们说,还是第一次见她带着朋友来,竟还是个男娃。 那时的他们,还是兄妹。 那时的她对他说,她以前没有一起分享美食的人。 那时的他对她承诺,要请她一起吃遍大荒所有的好吃的。 他们真的做到了。 他们一直在践行这个承诺。 他们的足迹几乎已经走遍了这个大荒,在外面吃过了无数种美食,如今又回到了防风谷,这个约定的起点。 以未婚夫妻的身份。 他们相视一笑,心中不是没有感慨,但尽在不言中了。 这家小店的烤肉的确美味,生意也越做越大,许多年下来,店面已经扩大了一倍,装饰得也更精良了。 店家还是那个店家。 那位大娘正在忙活不停,没顾上好好招待他们,让他们随便坐,他们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店家招呼完别的客人,腾出手来招呼他们,却在看到他们时,愣了神。 有许多外人在,鬼方相繇便仍然戴着面具,店家没认出他是谁,她的目光在意映的身上停留一下,惊喜地笑了。 店家笑道:“姑娘可有好多年没来了!我还当姑娘已经忘了我们家的烤肉呢!” 意映拉着店家坐在了他们身旁叙旧:“怎么可能?只是我们太忙啦,回家的时间很少。在外面吃过那么多烤肉,都不及你这里的好吃!” 店家也感叹道:“一眨眼的功夫,你都长大了,也飞出去闯荡了!也不知当年那个和你……” 店家说了一半,又看到她对面的鬼方相繇,怕说错了话,急忙调转话头笑道:“这位是?” 意映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说道:“是我的未婚夫。” 店家惊讶极了:“姑娘都定亲了?” 店家的目光实在忍不住多看几眼鬼方相繇,一时拿不准他是不是当年那个时不时和她一起来吃烤肉的小伙子。 意映笑道:“就是他。” 鬼方相繇也笑道:“看来老板娘已经把我忘了。” 确定了是他,店家欣喜极了,忍不住一拍巴掌大笑起来:“哎呦!哎呦!太好了!当年我便看好你们两个了,寻思你们早晚要成亲。” 店家实在是高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露出来熟悉的姨母笑:“你戴着面具,我可没敢乱认,这万一要是换了人,我说错了话,岂不是给姑娘添了麻烦?” 鬼方相繇笑道:“嗯,差点换了人。” 意映:“……” 差点和涂山璟定亲这事怕是要被他念叨一辈子不成? 意映拿起筷子探过身子敲他脑袋:“你再敢说一次试试?” 鬼方相繇没有躲,由着她挠痒痒一般敲打他,摇头笑道:“不敢说了。” 店家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忍俊不禁道:“你们两位今日来得可巧,咱们防风谷的大小姐和鬼方氏的公子定了亲,整个防风谷都在庆贺呢,说是要大贺三天!” 意映愣了愣,看看鬼方相繇,意外道:“大贺三天?” 谁的主意?她怎么不知道?! 店家笑道:“那位鬼方公子出手极大方,听说是他求娶到了心上人,开心极了,特意让族人来包下防风谷的所有食肆饭馆三天,请所有食客免费吃饭,一同庆贺他的大喜事。” 好熟悉的操作。 前一阵子在清水镇赢了擂台,妖王大人也是这么请客的。 上次只是照顾了自家夫人九味火锅的生意,这次,竟是照顾了整个防风谷的生意。 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很开心。 鬼方相繇面不改色地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意映看着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店家笑道:“就是两三刻钟之前,鬼方氏的族人来传的话,他们一家家一户户地传话呢!” “要不我这里怎么突然来了许多的客人,差点忙不过来了,方才都没顾上招呼你们!这鬼方公子和意映小姐真是大善人,给我们可添了不少人气。” 意映笑道:“是鬼方公子出手豪气。” 旁边的几桌客人闻言笑道:“是啊!鬼方氏真大方!听说先前咱们大小姐定的是涂山氏,那涂山氏多有钱啊,天下皆知,也没见他们肯花这么多心思,下这么大手笔。” “快别提那家人了,涂山氏也就是听着好听,我看,幸亏大小姐没有嫁给她们,那涂山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前些日子,只是和他们定个亲,咱们大小姐就莫名其妙白挨了许多骂,这要成亲了还得了?” “是啊!听说那样的高门贵族对夫人的要求颇多,咱们小氏族的姑娘嫁过去,必要受委屈的。” “还是鬼方氏好,听闻那鬼方氏一向随心所欲我行我素,从来不会限制族人的自由,逼迫族人做违心的事情,对女子也一视同仁。” “这么好啊!那鬼方公子又对大小姐这样珍视,她必会很幸福的!” “真好!那咱们这三天吃个够,好好蹭蹭他们的喜气,让我也寻一门这样好的亲事。” “哈哈哈哈!吃吃吃!” 店家起身对他们说:“大家随便点,随便吃!每桌我多送两道喜菜,不算鬼方公子的账,就当是我请大家的,给他们贺喜了!” “多谢老板娘!”食客们纷纷笑道。 鬼方相繇也和意映对视一眼,对店家道谢。 接着他们又大声道:“多谢鬼方公子和意映小姐!” “祝他们琴瑟和鸣!永结同心!天长地久!” “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 笑闹一阵,店家又悄声对他们说:“你们也定了亲,我真是高兴,我再多送你们几道菜。你们慢慢吃!” 说着转身就跑去后厨了。 这顿饭吃的,又是开心,又担心,因为他们来的时候不巧,恰是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大喜事的时候。 他们原以为这个小店还和之前那样僻静没什么人呢呢,谁知道几年过去,小店的生意原本就好了不少,鬼方相繇这一下又给他们招来了更多的生意。 两个人便只好埋头乖乖干饭,什么话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事也不好意思多做了。 好在这个小店不是那种高门子弟会来的店,因此来吃饭的都是些寻常百姓,他们都没亲眼见过防风氏的人,不认识他们。 只是周围的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画风也逐渐跑偏。 “那位鬼方公子长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听说他一直戴着面具,谁也没见到他的真面目。” “好可惜!没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嘛?知道疼媳妇的人,一定不会丑!” “我若是见到他,一定先给他把面具摘了!” “哈哈哈!给你厉害的!听说他是一路打进来的,咱们的神兵骑都奈何不了他,你敢靠近他试试?” 一直戴着面具的鬼方相繇沉默了。 意映看着他,噗嗤笑了,她压低声音笑话他:“你还不如不戴面具呢,太引人注目了。” “现在摘还来得及嘛?”鬼方相繇刚刚伸出手,准备去把面具摘掉。 谁知又听到那边传来一句:“你看那边那个男人也戴着面具,不会是和鬼方公子学的吧!” “……” 鬼方公子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他们两个也穿着红衣服,穿的那么喜庆,会不会也是今天定亲呀?” “你看那女孩打扮得那么漂亮,真没准呢,哈哈哈!”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那无比招摇的红衣装扮,更沉默了。 等等?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 人们纷纷反应过来什么,店中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探究又好奇地看着他们。 是他们嘛? 已经有好事者向他们探头探脑地走过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 鬼方相繇问她:“吃饱了嘛?” 意映点头:“吃饱了,你呢?” “饱了。”鬼方相繇拉住意映的手。 “那就走吧!”两道红色的身影淡定地起身,然后倏地跑没影了。 “……” 不跑还不确定,这一跑,一定是他们! 客人们回过神来,有几个人迅速追了出去。 “鬼方公子!别跑啊!让我看看你的真容吧?” “意映小姐!你真美啊!真美啊啊啊!” “鬼方公子?多谢你请客!娶了这么好看的媳妇,你再多请几天客呗?” “意映小姐!红衣阁当年救过我!你等着!我今年一定要考进你的红衣阁!” “鬼方公子!意映小姐!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要幸福啊!” 第204章 故人重逢 在防风氏的盛情邀请下,鬼方氏师祖和族长夫妇被留下一叙,鬼方相繇和鬼方游也想留在防风谷游玩几日,其他族人们完成了任务,便都纷纷返程了。 留下的贵客们,房间都是由防风峥安排的。 鬼方相繇被安排在了随心堂。 回到了这久违的随心堂,鬼方相繇只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随心堂已经被他带来的聘礼摆了满地,但还是能将就过夜的。 这里的陈设布局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摸了摸墙上挂的那把弓,那是他来到防风谷之后,小妹送给他的第一把弓。 随着他的箭术越来越强,这把弓已经不适合他了,他随身携带的弓也是小妹亲自给他选的。 最初的这把弓,他便一直放在防风谷的随心堂,这个他第一次学箭的地方,这个他和小妹一起生活的地方,这个小妹帮他一起打造的小窝。 说起来,他有许多个落脚点,只有这个地方,是她和他一起打造的。 他们一起练箭的日子历历在目。 他拿起这张弓,没有搭箭,虚空比划着射了一箭,笑了起来。 小妹就是这样像箭一样,猝不及防射进了他的心窝里来。 他放下弓,又去看那书架上的书,手指抚过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又抚过了那本《词宗》。 这本书,堪称是他的开蒙之书。 当年已经要被他翻烂了。 当年许多他不懂的词,如今都懂了。 当年他记过的许多诗句,如今也都懂了。 他拿起意映当初送他的第一件礼物,那套玉饰匣子。 这套饰品他今天就戴在身上,他此刻在看的,是那匣底的小字——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他摩挲着这行小字,陷入沉思。 原来那么早,她就在暗戳戳地对他表明心迹了么? 身后有人,鬼方相繇回头,见是一清。 这位客人竟然被安排在二公子的房间,一清心中本就有些不爽,待看到他竟然擅自动起了二公子的东西,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一清知道这是意映小姐的未婚夫,身份尊贵极了,但他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鬼方公子,这是二公子的房间,二公子是意映小姐在家中最亲近的人,小姐送来的东西,他从不让人动。” “嗯。”鬼方相繇浅笑一下,没有丝毫不悦,将手中的匣子放好,随意走到桌边坐下。 看来这公子脾气还挺好的,小姐将来倒是不会吃亏。 一清松了口气,来给他上茶。 二白随红绳回到老家筹备婚事去了,只留一清在这里看守。 防风谷也不是没有来过贵客,但防风峥却从未安排过谁入住二公子的随心堂。 意映小姐更是不会容许任何人进入随心堂。 谁知小姐刚定了亲,未婚夫就住了进来。 一清摇头叹息,二公子莫不是要失宠了? 谁让小姐当年成人礼二公子就没有回来,如今小姐定亲二公子都不回来,小姐定是生他的气了。 唉,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以后小姐有了夫君,哪里还会记得她的二哥呢? 可惜啊!他们当年玩的那么好。 一清心情复杂,便有些心不在焉,给他上茶时都没拿稳,不小心洒了些在鬼方相繇的手上。 一清一慌,想到他的身份很高,自己却这样接连得罪他,生怕会连累了小姐。 一清慌忙跪下磕头认错:“对不住,对不住,公子……” 这位贵客却伸手把他拉起来,淡笑道:“无妨。” 听到这个声音,一清有些愣怔,恍惚地抬头看他。 防风谷不想让人想起当年兄妹的谣言,和二公子有关的人,都不被允许去观礼。 一清没有资格去参加小姐的定亲仪式。 二白和红绳听到意映小姐要定亲的消息,专程赶回来,甚至都不被允许进入防风谷。 防风峥正暗自恼恨二弟对小妹的大事不闻不问,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 那时意映被困在折柳苑,她一门心思琢磨定亲的事,流霜和小灰也在绞尽脑汁避过防风谷众人的视线悄悄去替意映布置礼堂,分身乏术。 他们两个能去观礼,也是小灰用了妖术提前藏在礼堂里。 那天流霜他们钻地道时,遇到了一清。她便让流霜转告一清,让他安心在家等待,会有惊喜的。 至于红绳和二白,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也专程赶了回来。 他们在谷外彷徨,遇到了飞驰而来的鬼方相繇。 他们只觉得一道红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还没反应过来,又见那红影飞了回来。 原来是个身穿红衣戴着面具的公子,他对他们说:“跟着我走。” 他们两个正在惊疑不定,就见这公子飞速闪进防风谷,恍如回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往里闯。 所过之处,明里暗里的神兵骑和寻常护卫全都被他揪了出来,然后全都躺下了。 “……” 红绳和二白跟不上他的速度,但前面也没有人再阻拦他们进谷了。 他们面面相觑,却也没再迟疑,跟着进去了。 “那位公子的声音似是有些熟悉?” “我也觉得有一些?” 他们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但都不敢确定。 然后,他们又遇到了鬼方氏赶来的大部队,鬼方游认出了他们,贴心地让他们两个混进队伍中,后来,也和他们鬼方氏的弟子们一同观礼。 到了后来,他们都已经确定,这位公子就是他们心中猜测的那个人,联想到他们当年在防风谷的旧事,两人都忍不住有些激动。 红绳哽咽地说:“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二白拉着她的手:“我也明白了。” “真好呀……那样好的大小姐,那样好的二公子……” 此刻,一清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红衣公子,也经历了同样的心情。 “二公子?”一清喃喃唤道。 他们都是曾经和他朝夕相处过许多年的人。 全都是意映为他精挑细选的,品行可靠的,重情重义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很快便认出了戴着面具的他。 而他也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不但不怕,反而还有一种掩藏了多年不为人知的心事,终于得见天光的愉悦。 “是我。”鬼方相繇笑道。 一清一时激动得不会说话了:“二……二公子……真的是你……” “哈哈!”忽然有人在一清的身后一声轻笑。 “小?小姐?”一清吓了一跳,根本没发现意映是何时进来的。 “怎么样?我说会有惊喜吧?”意映笑道。 一清又哭又笑:“好大的惊喜啊!” 一清正要抱住二公子大哭,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灰抓了出去。 一清:“?” 他一转眼就被丢到了外面的流霜面前,流霜敲了他一脑袋:“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一清愣了愣,暴跳如雷:“你干什么!多少年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二公子回来……” “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流霜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你知道小姐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今天嘛?” 随心堂里。 两个身着红衣的美人相对而立,看着对方傻笑,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片刻安宁。 终于没有别人了。 意映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银白色的面具徐徐摘下,一寸寸露出他被半遮住的俊俏眉眼。 面具拂过他的眼睫,他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面具移开,他的眼眸缓缓睁开,对上她带笑的眼睛,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却又无需用言语来表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无比,只有他和她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啦!”她轻快地笑。 “夫人久等了。”相繇垂眸,想要啄她一下。 却被她伸手拦住,啄在了她的手心:“不对,还差一个大婚呢,现在你还是我的未婚夫。” 相繇不悦地移开她的手,强行啄上了她的唇角,然后说道:“按照我们妖族的规矩,你进了我的海贝,就是我已成婚的夫人了。” “可按照神族的规矩,你还差得远呢!”意映假装发愁起来,“你是妖族,我是神族,究竟按谁的规矩算呢?” “的确要好好想想。”相繇拉着她一起坐在了床上,笑道,“那便公平一些,白天有外人在,当按照神族的规矩,以未婚夫妻相处。晚上,便按我们妖族的规矩,以夫妻之礼相待。” “……”意映本就红晕的脸颊似乎又被他染上了一层更重的胭脂,“想得美!” “夫人不喜欢?”相繇想了想,又道,“那便今天按照妖族的规矩,明天按照神族的,一人的规矩算一天。” “今天按神族的规矩!” “妖族的。” “神族的。”意映不肯退让,“我才刚认识鬼方相繇呢!我还要慢慢了解他,我现在只能和他做未婚夫妻!” “……”相繇无奈又宠溺地笑,“好吧。” “那么,未婚妻,你想了解什么?” “那就先从名字说起吧,鬼方相繇?” 第205章 鬼方相繇 “那便先从名字讲起吧,鬼方相繇?” 鬼方相繇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良久,他不疾不徐地说起:“相繇,是那些前辈们给我起的名字。” “烛九阴前辈嘛?”意映问道。 鬼方相繇摇摇头,问道:“你知道太昊伏羲嘛?” “太昊伏羲?”意映想了想说,“是和女娲娘娘齐名的创世神明。” “对。” 伏羲和女娲,传说就是一对兄妹,也是一对夫妻,盘古开天地后,他们是由这天地化育而生的第一代生灵。 后来,女娲娘娘创造了人类,赋予人类生命,生生息息繁衍下去。而太昊伏羲则是为人类文明启蒙的始祖。 在人类蒙昧之时,伏羲始做八卦,使愚昧为智慧;在人以群分之时,始定姓氏,使先民有了家族符号。 “这个名字,是烛九阴前辈找到伏羲前辈,多次推演,最后选中的名字。” “我在回忆中,听到过这段往事。”鬼方相繇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那是在和小凤凰告别之后,烛九阴把他藏到北海之前,带着他去找了伏羲前辈。 烛九阴问伏羲:“能看到我们这一次的结局嘛?我们当中,能活下来几个?” “不能。推演这么大的事,恐会耗尽我的全部灵力。”可他们的灵力要留着做更重要的事情。 “那,能看看这只九头蛇的命运嘛?” 伏羲推演了一番,沉默片刻,最后却也只是摇头叹息:“他的命运,变化莫测。” 烛九阴疑惑:“这是何意?” 伏羲说道:“意思是,他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有一个小小变化,他的一切选择就都会颠覆,命运也会完全不同。” “所以,我无法推演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烛九阴愣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好啊,我看中的小崽子果然非同一般。” 只是…… 伏羲看着烛九阴,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决定留给他一个可期的念想,便什么都没有说。 烛九阴又道:“那,就给他推演一个名字吧。” “名字?” “万一他生得太晚了,到时候找不到同类,也找不到来处,至少,给他留个名字,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好。” 然后便听得伏羲前辈重新摆起了八卦推演了一次又一次。 “不好。” “不对。” “不成。” “这个好。” 最终他们选定了一个名字。 “相繇。” “鬼方,把这个名字记下来,将来他会看到的。” “是,师尊。” 鬼方相繇对意映说道:“鬼方氏的先祖那时是烛九阴前辈的朋友,也是伏羲前辈的弟子,他把这件事记载在了鬼方氏的家族历书中,一代代传了下来。” “我要加入鬼方氏那天,要取一个名字,我便想到了这个名字。” “但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鬼方氏的那位师祖想起曾在族历上见过这个名字,便将族历拿给我看。” 鬼方相繇在意映的手心中写下了这个名字:“相繇。” “于是,我们便以相繇为名,冠以鬼方的姓氏,定下了这个名字。” 意映想了想,说道:“繇,乃草木旺盛之意。” “也许,他们希望你的生命力顽强如野草一般,生机勃勃地活下去。” 他的确如他们所愿,他的生命力的确很顽强。 “也许,他们希望你能替他们看到一个生机旺盛的新世界。” 在他们死后,这个世界也的确如他们所愿,留下的生灵一代代生息繁衍,顽强地存活至今。 鬼方相繇点点头,看向了窗外亘古不变的月亮。 这千万年的时空究竟发生过怎样的演变,也许只有这月亮知道了。 这岁岁年年无穷已的人类究竟上演过怎样的故事,也许只有这月亮记得了。 “鬼方氏的家族历书还记载了什么?” 鬼方相繇摇摇头:“时间紧迫,其他的我都来不及看。” 鬼方相繇说:“我想着,先把你娶到手才是最要紧的,将来我们有的是时间,一起回去慢慢看。” “我也能看么?”意映有些惊讶。 “你嫁给我之后,也是鬼方氏的人了,自然能看。” 意映问他:“你究竟是如何说服他们陪你来抢亲的?” “我带着义军打轩辕,前些日子又夺下妖王,在大荒中闹出了很大动静,我在找他们的时候,鬼方氏的族人也在找我。” 他去探鬼方氏那天,鬼方氏的重要人物都不在家,正是因为鬼方氏族长听说了九头妖的名头,联想到了一代代传下来的承诺,便让所有的族老倾巢而出,都去找他了。 鬼方氏隐居避世不问世事已久,消息也有些滞后。 打听到九头妖在神农义军当军师,他们却苦于找不到义军的所在。 谁知他们遍寻不见,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现身后,他们都很高兴。” “一代代下来,鬼方氏的子弟血脉越来越脆弱,他们越来越不擅长武力和灵力了,只能用法阵和咒术自保。” “他们还有人懂得一些逆天而行的禁术,对自身消耗极大,却能窥探天机。长此下去,他们担心会有人打他们的主意,而他们却无力自保。” “我承诺他们,有生之年,会像烛九阴前辈一样,竭尽全力庇护他们全族平安。” “作为交换,他们愿意满足我的一切要求,给我最高的身份。” “庇护全族?”意映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安,“你一人之力,如何庇护他们全族?竭尽全力又是什么意思?” 鬼方相繇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夫人安心,我只是帮他们找到适合他们的修炼之道,训练他们族人的体魄,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若他们族中有难,我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意映却不相信这么简单,追问道:“你告诉我,什么叫做竭尽全力?这个全力,包括性命么?” “我心中有数,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意映急了:“可烛九阴前辈就是付出了性命……” “烛九阴前辈的牺牲不只是为了他们,是为了这世上的所有生灵。” “那你说要像他一样是什么意思?” “不会遇到那样极端的情况的。” “万一呢!” 鬼方相繇却苦笑了一下,说:“你先不要问我。别忘了,你也曾经为了这个世界的生灵牺牲了性命,小凤凰。” 意映哽住。 “那只是你的猜测……”怔了片刻,意映垂下眼眸,有些别扭地说,“不能证明那就是我。” “那一定是你。” 意映说:“可你不是说,神兽死了就是死了,就是烟消云散,连转世都没有了么?” “如果我真的是她,她已经死了,我又是怎么来的?” 相繇也陷入沉默,他也没有想通这个答案。 但他很确信,那个小凤凰,就是她。 他回忆里她的声音,她的气息,甚至是她手心的温度,都和现在的她一模一样。 “如果,如果后来你发现,我不是她……你还会这样喜欢我么?”意映问出了她最在意的问题。 相繇笑了:“我喜欢的是你。” “本来就是你。” “一直都是你。” 不知道小凤凰的故事时,我就很喜欢你了。 只是知道小凤凰的故事之后,更心疼你了。 你前生的故事充满了遗憾,我只求能让你今生圆满。 她不知道,他忆起小凤凰之后的心愿,竟和她读到相柳的故事后,是一样的了。 鬼方相繇叹息道:“该害怕的,其实是我。” “我不知道当年的具体情形。” “可我知道,你很决绝地和我告别了。” “那时的你,还很小。”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了,九头蛇。”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个孩子。 他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抚摸在他的蛋壳上,他也懵懵懂懂伸出了刚刚长成的一只小爪子,抚在壳子上,隔着蛋壳,他在朦朦胧胧的亮光中,感受到了一点点她手心的温度。 一触即离。 那就是永别了。 “你才是那个,有可能为了别人,不顾一切付出性命的人。”鬼方相繇看着她的眼睛说。 意映怔住。 良久,她说:“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绝不会这样犯傻。” “我也是一样。”鬼方相繇笑道,“你不觉得么?我们其实是同类。” “从远古的时候,就是了。” 所以他们的共鸣会如此强烈。 他们对彼此的心境感同身受。 他们本就是同类,是同一个族群。 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族群。 他们和现在的人和事格格不入,似乎超脱于这个红尘纷扰之外,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为了在乎的人心甘情愿留在其中。 尽心尽力地活着,体验其中苦乐。 肆意妄为地活着,但求不留遗憾。 可他们又会竭尽自己所能,为了在乎的人付出一切。 即便最终的结果也许仍然不会好,也不会怨天尤人,坦然走上那个自己选择的终局,也无怨无悔。 一切所作所为,但求率性随心,但求问心无愧。 第206章 论个大小 联想到了自己身上,意映便释然了,既然他们是同类,那遇到某些极端的情况,他们一定也会做出相似的抉择。 所以,她能够理解他的一切选择。 某种程度上,她也能猜中他的一切决定。 她忽然便不那么忧心了。 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刚刚就想问你,你并不知道你的生辰,那你的庚贴上写的生辰是什么日子?” “是你出生的那一年,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 意映怔怔地看着他。 当年她问他的生辰,他说不知,她便提议,如果不能庆祝他的生辰,那便庆祝他们的初见吧。 从那之后,他就把二月初二视作了自己的生辰。 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把她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心里。 也一点一点,把他们的每一个经历都融在了自己的生命中。 鬼方相繇笑道:“我让鬼方氏推算过了,这个生辰,和你的生辰八字很相合。” “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这个生辰八字就是我的了。”鬼方相繇很满意这个八字。 “……” 意映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还能这样呢?为了凑成一对而定下一个生辰八字? 意映觉得他可爱极了,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鬼方相繇撇开头,不满道:“我和你说过,以后不可以摸我的脑袋。” 意映歪头无赖道:“那是相柳说的,鬼方相繇没有说过。” “……”鬼方相繇无语道,“那我现在和你说了。” 意映好奇极了:“为什么不能摸你的脑袋?” 也和他的尾巴一样,有什么不能触碰的“开关”嘛? 鬼方相繇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说不能摸,就是不能摸。” 其实原因很简单。 被人摸脑袋,总会让人觉得自己被当做小孩子一样。 被摸了脑袋的意映也反应过来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被我当做宝宝蛇?”意映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鬼方相繇面无表情地瞪她,“什么宝宝蛇?我不是宝宝蛇。” 意映憋着笑。 “笑什么,我若是宝宝,你比我还小,岂不是更是宝宝?” 意映仍然只是笑。 “我若是宝宝蛇,你就是宝宝鸟!”鬼方相繇理直气壮地戳她脑门。 “嗯。”意映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继续笑:“某人当年就曾经说过,让我老老实实当你的妹妹。” “但是,如果我真的是那只小凤凰,那我其实比你大。” “……”这倒是事实,她还是小凤凰时,即便他能正常孵化出生,她也要比他早出生一百多年。 何况他的出生迟了上万年呢?! “我都会飞了,你还在蛋里呢!”意映无情嘲笑。 “……” “我都去死了,你还是在蛋里。”意映无奈叹息。 “……” “其实我是你的姐姐,你是小弟弟。”意映无耻调戏。 “……” “蛇蛇乖,叫我一声‘姐姐’听听?”意映越说越来劲了,伸手又撸上了蛇蛇的脑袋。 鬼方相繇推开她的手,忍无可忍了:“休想!” 鬼方相繇气势汹汹地说:“你现在是防风意映,不是小凤凰,我至少比你出生早一百年!” 他才不要做弟弟!小的那个是要被大的那个保护的,他一定要做大的那个! 意映当然不同意:“你又不知道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我在极北之地就待了一百多年,可你见到我时还不到一百岁。” “……”意映无语极了,“我又不是见到你那年才出生的!那时我已经好几十岁了!” “反正我比你大!” 蛇蛇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让意映更好笑了。 小孩子才会争这种胜负吧? “好好好,你大,你最大了!”意映无奈地笑,还哄小孩一般尾音上扬。 算了,还是让着宝宝蛇吧! “……” 看到她的眼神,争赢了的蛇蛇觉得自己反而落了下风。 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将她扑倒在床上。 “看来你其实并不服气。”鬼方相繇在她耳边吹气。 “你!你!说好了的!今天按照神族的规矩!”意映终于怂了,瑟缩着脖子急道。 “那是鬼方相繇说的,我现在是相柳了。”相柳继续吹气。 “相柳是妖王,他只听自己的规矩。” 这马甲切换得实在是游刃有余,角色扮演属实是让他俩玩明白了。 意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推搡着身上的蛇蛇,“你耍赖!快起来!” 相柳不但没起来,反而缠得更紧了,“我若是不起来呢?” “你……”意映对上他戏谑的眼神,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还有她吞口水的声音。 意映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她感觉自己仿佛也能听到相柳的心跳声。 他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像之前咬脖子那样,贴上了她的颈窝轻吻,感受着她的颈间动脉剧烈搏动。 意映又是痒得发颤,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好痒。” “你怎么这么怕痒?”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更是惹的她浑身一阵颤栗。 “你不怕痒吗?” “不怕。” 意映挠挠他的胳肢窝,他没有反应。 她又不信邪地一个翻身将他扑倒,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耳边吹气,他仍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笑意更浓。 她又向他的脚丫子扒拉过去,想把他的鞋子脱掉挠他的脚心。 相柳一惊,怒斥她胡闹。 被他挣扎地过于激烈,没有得逞。 反而被他反身压了回来,重新夺回了主动权,然后——肆无忌惮地挠她的痒痒。 “哈哈哈哈哈!不要!哈哈哈!不要!” “还敢胡来嘛?” “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别挠了哈哈哈哈哈!” “晚了。” “呜呜呜呜呜!” “嘤——” …… 还有许多外人在防风谷,到底还是要顾及一下神族的规矩。 两人虽然闹到大半夜,但最后鬼方相繇还是把她送回了折柳苑的床上。 不得不说,蛇蛇真有先见之明。 因为翌日一大早,防风峥就来随心堂堵他了。 防风峥一推门就进来了,待看见房间里只有鬼方相繇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不对,应该说,是只有防风邶一个人。 鬼方相繇此刻没有戴面具,又是一头黑发,穿着寻常里衣,就和防风邶的模样一般无二。 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防风峥瞪着他,气呼呼地坐在他床对面的椅子上。 鬼方相繇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看着他笑,丝毫不慌。 倒显得防风峥沉不住气了。 防风峥瞪着他,开始兴师问罪了:“我究竟应该叫你鬼方相繇,还是防风邶?” 防风峥越想越气,咬牙切齿道:“或者说,我究竟该把你当做二弟,还是当做妹夫?” 鬼方相繇却一脸的无所谓道:“大哥随意。” “呵?”防风峥冷笑了一声,“你又叫我‘大哥’了,看来,你又是防风邶了。” 鬼方相繇说:“大哥误会了,我和意映定了亲,随着她的叫法,我也是该叫你一声‘大哥’的。” “……”防风峥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站起来,又气呼呼地坐下了。 第207章 长兄如父 防风峥气呼呼地站起来,又气呼呼地坐下,想着他现在是鬼方相繇,惹不起惹不起,努力想维持着平和的心态。 防风峥问:“你给我说清楚,你究竟是谁,和我家小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方相繇轻笑一声,反问他:“大哥为何不去问小妹?” “你!”防风峥被他问住,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叫她‘小妹’?” 鬼方相繇不接他的话,继续自己的话题:“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么?她和一个外人一起,隐瞒了你这么重要的事。” 防风峥被戳破了心思,也不装了:“哼!你也知道你是个外人。” 防风峥义正辞严:“你休想挑拨我和小妹的关系。” 原本他做防风邶时,和这位大哥处得还算不错。 可妹控大舅哥和妻控妹夫,似乎天然就会不太对付。 何况他竟然披着防风邶的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勾搭走了自家小妹。 原本昨天得知他竟然真的有鬼方氏的身份时,防风峥是真的庆幸又高兴的,因为他知道,鬼方相繇比防风邶的身份更能护住小妹。 可这也意味着,鬼方相繇从一开始就骗了他,也骗过了防风谷,甚至是和鬼方氏联手一起骗的,而他们还傻乎乎的去请鬼方氏的神器来验证。 虽然没有察觉到他们对防风氏有什么恶意,但防风峥还是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 他觉得当年防风哲说的是对的,这个人就是在图谋小妹! 现在想来,自从防风邶送走了静夫人,就开始不着家了。 自从防风邶开始不着家了,小妹也开始不着家了。 呵,答案昭然若揭,小妹就是被他这个披着羊皮的狼给拐跑了! 防风峥十分懊恼自己看错了人。 枉我这么相信你! 枉我真心实意拿你当兄弟,你竟然在惦记着我妹妹。 这种感觉很不爽。 任凭鬼方相繇现在的身份高贵得多,得罪不起,他也很不爽。 鬼方相繇笑了笑,并不在意防风峥对他生出的强烈敌意。 “大哥是个好兄长,将来也会是个好族长。”鬼方相繇站起身,开始穿衣服。 防风峥愣了愣,然后又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能接纳你么?” 鬼方相繇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不紧不慢地说:“小妹就是这样想的,我只不过是替她把话说出来。” 防风峥又是一怔,然后又傲娇道:“这还用你说?我自然是知道的。” 小妹是这样想的嘛?他好开心! 鬼方相繇也不是在挑拨他们,反而是想拉近他们的关系。他也好开心! 鬼方相繇说:“她把神兵骑全权交给你,是因为在防风谷,她只相信你。” 防风峥不说话了。 鬼方相繇又道:“她相信你能带着防风氏越来越好。” “她不告诉你我们的事,是不想让你卷进外面的是非,也不想把防风氏卷进无谓的纷争。”鬼方相繇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冠,不疾不徐地和他解释清楚。 防风峥滞了片刻,问道:“你们在外面,究竟在做什么?” 鬼方相繇笑了笑,没再说话,他已经打理好了自己,准备出门去了。 他推开门,正欲离开,防风峥起身又追问了一句:“很危险么?” 鬼方相繇顿住脚步,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但防风峥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防风峥长叹一声:“小妹从小便主意很大,我知道,我们谁也管不了她。” 防风峥看着门外湛蓝的天空:“我也知道,小妹终究是要飞远的人。” 防风峥来到鬼方相繇的身边:“好在有你和她能并肩同行,我不在乎你们在外面能做出多大的事业,我只希望,你能替我保护好她。” 鬼方相繇沉声说:“我会的。” 防风峥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脚就出去了,但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鬼方相繇说:“二弟,我是真的把你当做亲兄弟看的。” “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的。” 鬼方相繇愣了愣,然后也对他笑了:“我知道了,大哥。” 这一声“大哥”,比前面的几声都要走心许多,防风峥明白,也许他也是把自己当做亲兄弟看待的。 防风峥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午后,意映终于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鬼方相繇像是掐着她醒来的时辰一般,无比精准地来找她了,给她带了爱喝的奶汤和爱吃的红豆糕。 意映最近的经历格外精彩,灵感也格外的精彩,她正伏案奋笔疾书,想把灵感随手记下来。 正写到关键时刻,兴奋不已,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向身后看去,见是鬼方相繇来了,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慌,把正写到高潮的书稿匆匆藏了起来。 “……” 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看就知道她又在写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了。 鬼方相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给她投喂好吃的。 意映吃得正开心,鬼方相繇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去哪儿?”意映丝毫不意外他的来去匆匆,她是知道他身上究竟背了多少担子的。 鬼方相繇看着她微笑:“我要去找一趟涂山璟,要不要一起去?” “找涂山璟干嘛?”意映差点噎住,她现在一听到他提起涂山璟就想要炸毛,总觉得他又要翻旧账了。 鬼方相繇眉头一挑:“去看看涂山璟被我抢走了媳妇,如今是什么表情。” “……”意映翻了个白眼,心知他又在逗她了,“相柳大人何时这么闲了?” 鬼方相繇笑而不语,擦了擦她嘴角沾上的一点糕点碎渣。 意映想了想,说:“你是去找他们买军火吧?” 鬼方相繇道:“小妹果然聪慧。” 他方才收到了毛球传来的消息,是义父告诉他又有新的一批士兵到了,请他再去置办一批军火和法器。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我一起去,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鬼方相繇道,“今天是十三。” “嗯?”意映歪头疑惑。 “后天就是十五,我赶不回来。” “哦哦哦!”原来是每个月十五,他要给她心头血来着。 鬼方相繇无语,这丫头,枉他这么惦记这件事,她自己竟然不操心了! “若是你记错了日子漏了哪次,可不能怪我。” 意映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她只是最近被开心的事情不小心冲昏了头脑罢了。 鬼方相繇便开始安排他们的行程了:“涂山璟在高辛王都,我们以防风氏兄妹的身份一起过去,我去办事,你可以在高辛玩几天。” “高辛?”意映眼睛亮了,脱口而出,“那倒是正好了!” “什么正好?”鬼方相繇也歪头疑惑。 “嗯……正好,我们神不知在高辛王都新建了一个据点,我要去考察一番。” 鬼方相繇将信将疑。 他们神不知的据点早就遍天下了,除了清水镇的这家,也没见她亲自去考察一下哪个。 第二天,防风氏兄妹便转战了高辛,虽然是一起去的,但却是各忙各的。 因为流霜告诉意映,神不知那里终于有了玱玹的动向。 神不知已经重新建立起来,玱玹则找到了神不知,来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