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靠胡说八道完成KPI》 第1章 大丫鬟的职场危机 姓名:关竹心 性别:女 职业:丫鬟 工作单位:徐国公府 工作年限:八年 职场最大危机是在何时发生的:此时 上元之夜,华灯溢彩。 此时的庆心堂却气氛凝重,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瞧瞧你干的好事!” 一只绣着桃花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关竹心连忙拉住自家小姐的袖子,“小姐,您的帕子怎么落在沁心堂了?” 明艳的少女伸手拾起帕子,疑惑道:“这帕子我明明给了陈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关竹心听完她家小姐的自爆发言,无声地叹了口气,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主位上的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差点戳在小姐的额头上。“徐芷萱,谁给你的胆子?知不知道什么叫私相授受?” 徐芷萱一点都不怕,反而向国公夫人撒着娇。 “娘,陈公子可厉害了,连最难的灯谜他都能猜出来呢。” 提起陈公子,徐芷萱的脸色微微泛红,手指绞着帕子,“娘,您就成全我们吧。” 国公夫人捶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平时太宠你了,才纵得你如此无法无天!芷萱,别的事娘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行!” “娘,我此生非陈公子不嫁!” 徐芷萱脖子一梗,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看我今天不好好罚你!”国公夫人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庆心堂内回荡。 “罚就罚!抄书也好,跪祠堂也罢,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国公夫人扫了一眼拉着女儿的圆脸小丫鬟。 “来人,把竹心拉下去,杖责五十!” 事到如今关竹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夫人如此生气是因为小姐今天在灯会上出了岔子。可是今天陪小姐去灯会的是谷雨和霜降啊,打她一个在家看院子的是何道理?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竹心心里的怨念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夫人饶命!” 徐芷萱连忙将关竹心护在身后,“娘,为何要打竹心?和她有什么关系?” 国公夫人冷笑道,“主子任性妄为,必然是奴才平日里没有规劝。” 子不教还父之过呢,要不把国公爷也拉出来打一顿吧。“小姐,豆花来世再伺候您。”关竹心缩在小姐身后,声音凄凄切切。 关竹心被两个婆子拖到院子里,抬头看见外院的王婆子手里握着根手腕粗的棍子,一副等待多时的模样。她就知道今天这顿板子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原来是早有准备,难怪刘妈妈来她们院子请小姐时点名让她陪着。 “啪”这一板子用了十成的力气,疼得关竹心三魂少了七魄。来国公府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挨板子。关竹心嘴里念着“小姐”,心想若是打完这五十下,她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而第二下板子却没如期落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到竹心身上。 “娘,好疼啊!” 徐芷萱的声音震得关竹心的耳朵嗡嗡作响。她虽嘴上喊着疼,却没有从竹心身上下来的意思。 国公夫人心疼地喊了一句“芷萱”,指着旁边的婆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小姐扶下来!” 徐芷萱死死抱着关竹,“要打死竹心,就先打死我!” 关竹心拉着小姐的袖子,小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认错。” 徐芷萱一边哭一边喊,“娘,我错了,你就饶了竹心吧。我错了,娘。”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罢了,你先下去,竹心留下。” 徐芷萱被人扶起来之后依旧拉着竹心的手不放。 “竹心不走,我也不走。” 国公夫人好悬没站稳,由丫鬟们搀着。“孽障,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她发卖了。” 关竹心赶紧给小姐使了个眼色,徐芷萱才不情不愿地被人扶回丹霞阁。 此时的庆心堂被清了场,屋内只剩下国公夫人和心腹刘妈妈。关竹心跪在堂前,屁股隐隐作痛,大脑飞快运转。 只听一道声音幽幽从上面传来:“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是你挨了这顿打?” “都说爱之深,责之切。定是竹心辜负了夫人的期望,才惹夫人动气的。” 国公夫人听罢面色稍霁,“果然是个招人疼的。”然后一拍桌子,冷笑道,“耕读世家?说的好听,不就是个种地的,以为中了进士就能一步登天了?” 关竹心反应过来,夫人是在说陈公子。 “夫人,我回去定会规劝小姐,让她忘了陈公子。” “那个小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他不日就会调出京城外放做官。” 科举高中谁不想留在京城,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算是断了陈公子的仕途。 关竹心把头埋的更低了,“奴婢还有什么能做的,夫人尽管吩咐。”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我属意的人,你家小姐未必喜欢,你在旁边尽一些心,平日里少给小姐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关竹心听罢后背冒着凉汗。 “话本子,奴婢就是不讲,小姐自己也会买。奴婢以后就给小姐讲讲,为了娶到公主,抛妻弃子的书生。为了荣华富贵,背信弃义的书生。生活艰辛却不理庶务,百无一用的书生。” 国公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堵不如疏,你这法子极好,回去上些药吧。” “夫人慈爱。” 关竹心松了口气,起身打算离开却被刘妈妈叫住,她把一盒药膏塞给关竹心。 关竹心千恩万谢,不料刘妈妈笑吟吟地说道:“夫人恩典,春桃要去姑娘院里做二等丫鬟,进了丹霞阁还得麻烦你多照顾些。”春桃是刘妈妈的女儿。 这种事没必要拿到夫人面前说吧,关竹心不知这里面还有什么坑等着她跳,摸着手里的药膏低声说道,“有谷雨姐姐在,谁也不敢欺负春桃的。” 刘妈妈却叹了口气一脸担忧地对国公夫人说,“丹霞阁的二等丫鬟如今已经满了,夫人还是让春桃去小姐院子做个三等丫鬟算了。” 国公夫人双眉微蹙,面露不悦之色:“我说的话焉有收回的道理。原来的二等丫鬟减下一人,让春桃顶上就好。竹心,老太太过完寿辰后就把春桃的事办好。” 老太太寿辰是正月二十四,也就是说时间节点是九天后。 很好,挨了一顿打,又拾了个得罪人的差事。 关竹心扯出一张笑脸。 “夫人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好。” 第2章 小姐,你会破财的 丹霞阁 小满一直在院子门口张望着,见一瘸一拐的关竹心赶紧上前扶着她。 “师父,你没事吧?” 小满今年十三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关竹心看着小满冻得通红的脸,伸手想给她捂一捂,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是凉的。 她抬起的手又放下,由着小满搀着她。 “没事,一会让你霜降姐给我上点药就好了。” “小姐一直等着你,不肯上药,谁劝也不听。” 关竹心说了句“胡闹”,赶紧往小姐屋里走去。 谷雨见关竹心挑帘子进来,柔声对小姐说道,“小姐,竹心回来了,这下您可以安心了,奴婢给您上药吧。” 趴在床上的徐芷萱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竹心陪我就行。” 关竹心猜小姐大抵是害羞了,不愿让别人帮她上药,便接过谷雨手中的药膏。 “姐姐先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谷雨和白露行了礼,退了下去。 出了正房门,白露瞥见团着手在门外站着的小满。 “那位不是猖狂吗?不成想这回也栽了跟头。” 谷雨淡淡地看了眼白露,“刚才干娘派人说,春桃要来丹霞阁做二等丫鬟,我们屋原来的二等丫鬟得拿掉一人。” 白露闻言忧心忡忡,“好端端地怎么把春桃调来,夫人可是不信我们了?” “看着不像,春桃才十二岁和我们差了年纪,定是干娘想为春桃谋个前程。” “那姐姐可要难办了,满院子都知道你要嫁给刘二哥,春桃是你未来的小姑子。为了春桃减四个‘小’的其中一个,只怕旁人会有微词。” 四个“小”是指丹霞阁的二等丫鬟:小雪、小寒、小满、小暑。 “夫人把此事交给竹心去办,该忧心的是她才对。” 白露的眼睛亮了一下,“妙呀!小雪、小暑都是家生子。小满和她一样是庄子上出来的,还是她徒弟。小寒虽是外面买的,平时办事却是最妥当的。姐姐,你说她会动谁?” 谷雨回头看了眼依旧站在正房门外的小满。“谁知道呢。” 丹霞阁正房,屋内。 关竹心给小姐上完药准备告退,“今夜让小满给您守夜吧。” 徐芷萱爬起来夺过关竹心手里的药。 “你趴下吧,我来给你上药。” “不用,奴婢回屋让霜降给奴婢上药就好。”关竹心连连退后。心想,小姐,你可饶了我吧,你手上哪有个轻重啊。 徐芷萱笑得狡黠,“不行,你看了我的,我也要看你的。” 最后关竹心还是被小姐摁在床上,屁股上被涂了厚厚的一层,现在还冒着凉风呢。 两个女孩一起趴在床上。 “小竹子,我娘没难为你吧?” 关豆花摆出商业假笑:“夫人慈爱,怎么会为难奴婢呢。” “你说,怎样才能让我娘同意我和陈公子在一起呢?” 关竹心把头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呢,过两天你的陈公子就不在京城了。 徐芷萱见关竹心不说话,扯着她的袖子。“小竹子,你快想想办法呀,你可是我的解忧啊!” 女子在十五岁及笄礼上可以取小字,但这套都是贵族小姐才有的。寻常百姓家也不一定都给女儿准备及笄礼的,更何况是一个小丫鬟呢。 去年关竹心十五岁生日,徐芷萱突发奇想非要给她办一个及笄礼。吓得她立刻制止住小姐这个危险的想法。 开玩笑,谷雨、白露、霜降都没办,只给她办,算什么事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要是心疼她不如多赏她点银子,实实在在的。 小姐嘴上说她俗气,却偷偷送了她一只金簪,还给她取了小字,叫解忧。 哎!遇见她家小姐,也不知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要不,奴婢为小姐卜一卦吧。” 明明是花灯会上出了岔子,却说是她平时给小姐讲话本带坏了小姐,把行为问题转化成思想问题,真是妙极。 这要是搁她原来的世界,她非得手撕绿茶同事,反手劳动仲裁不可。可她现在连卖身契都没有,她是个家生子,地地道道的奴籍。 徐芷萱听罢小声问道,“你以前不是总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为了小姐便是受了天谴,奴婢也情愿。”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不靠玄学也忽悠不住你呀。 关竹心在小姐的妆奁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龟壳,放了铜钱在里面,摇摇晃晃嘴里又念念有词。 徐芷萱盯着落到锦被上的三枚铜钱。 “怎么样?” “这位陈公子是寒门贵子,小姐你是高门贵女。若真和他在一起,只怕会……”竹心欲言又止。 “会怎么样?” 关竹心看着自家小姐,一本正经地说道:“会破财。” “破财?” “对,诸事不顺,主破财。” “有什么破解之法吗?你之前可是说我财运极好的。” “谁叫您遇见了寒门贵子。他会挡你的财运,而小姐你会挡他的官运。” 徐芷萱手里抱着软枕,沉思了半天,问道:“寒门贵子都会这样吗?” 关竹心为了一劳永逸,点了点头。 “对,小姐命格极贵,出身寒门的都不行。” 徐芷萱声音有些发颤,状似随意地问:“那什么算寒门?” 以前寒门,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后来士族衰落,寒门泛指家境贫寒的家庭。对于国公府这等勋贵,满朝文武十之六七皆是寒门。但对于关竹心…… 关竹心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五服之内亲族无人为官,便属寒门。” 徐芷萱暗自松了口气,刚想再问,发现关竹心已经睡了。她折腾了一天如今已是精疲力尽,很快也跟着睡下。 过了一会,确定自家小姐睡着了,关竹心睁开眼睛,起身掀帘子出了卧房,走到外间半推开房门。 “怎么还不下去歇着?” 小满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答道,“我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怕师父找我问灯会上的事。” 关竹心听罢心中不由得泛着暖意,“灯会的事已经翻篇儿了。你不必担心,快回去歇着吧。” 回到屋里,关竹心把龟壳重新收进妆奁中。然后轻抬妆奁的一角,从镂空的底座下面摸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竹心小声嘟囔着,“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而这只玉镯却被放到了妆奁抽屉的最上层。 第3章 应卦 正月十六,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八天。 清晨,竹心直接摇醒自家小姐。 徐芷萱睡眼惺忪,“怎么这么早就叫我?” “不早了小姐,一会还要向老太太请安呢。昨天的事夫人没罚你,今日可万万不能迟了。” 徐芷萱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关竹心随手拉开妆奁的第一层抽屉。 “小姐,你看看咱们今天戴什么?” 徐芷萱拿起放在最上面玉镯,“哎,这只镯子怎么在这儿呀?我记得之前找了好久,一直没找到来着。” “嗨,有时候就是这样,想找的东西怎么都找不到,过段时间不一定从哪又冒出来了。” 徐芷萱点点头,把镯子戴到腕上。 谷雨和白露早早地在外面候着了。听见屋里有动静,帘子从里面被挑起来,“小姐醒了,有劳两位姐姐伺候小姐盥洗。” 谷雨客气地对竹心说道,“昨夜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守夜的丫鬟,次日上午是不用上前伺候。 然后又扬声说道:“进来吧。” 一声令下,小丫头们端着热水、盥漱水、香姨子等洗漱用品依次进来。 关竹心便回了自己屋。 一等丫鬟是两人一屋,她和霜降住在一起。 一见竹心全须全尾的回来,霜降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昨儿这一晚上,我都提心吊胆的。” 霜降今年十七岁,像她娘,是个江南美人。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灯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灯会上的人特别多,小姐去看猜灯谜,一不小心和我们走散了。具体发生什么我不清楚,是谷雨先找到小姐的。然后刘妈妈说府上有急事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到了院子,你和小姐就被叫走了。” 霜降如今回想昨天的事,确实透着几分古怪。刘妈妈是跟着她们一起去的灯会,也没见人传话怎么就突然说府中出了急事呢。 关竹心却猜到了大概,在这里不得不佩服刘妈妈的老辣。没有惊动任何人,先把小姐诓回家,再从陈公子那要回帕子。又想了法子把她的干女儿兼未来儿媳谷雨摘了出去。高,实在是高。 霜降见竹心没有接话,又问:“听说你挨了打,现在还疼吗?我给你上药吧。” “就被打了一下,早就不疼了。你快去伺候小姐梳妆吧。” 霜降点点头,不忘嘱咐道:“我给你留了饭,在灶上温着呢,你自己去拿。” 竹心去灶上拿饭回屋,见小满哭丧个脸跑进来。 “完了,师父。” “大吉大利,你家师父好着呢。” “师父,我完了,小姐带那只镯子了。” 竹心听罢依旧无动于衷,“戴就戴呗。” “师父,你不是说那种胶很特别,镯子用它粘上了虽轻易看不出痕迹,但戴久了胶遇热会化开吗?” 这个时候她要是出岔子就等于给春桃挪地方了。 “今日师父就帮你把这事了了,以后办差可要仔细些。那支镯子值二百两,小寒当年是花二十两银子买进来的,你想想多少个你够赔那镯子。” 她也不想这样说,可现在的世道,有时人命还不及一只镯子呢。 关竹心见小满咬着嘴唇不说话,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你安心当差,有事我给你担着。” 晌午过后,关竹心进了小姐屋,见外间的小满脸色苍白。屋里徐芷萱手里捧着碎成两半的镯子,谷雨和白露陪在她身边。 徐芷萱有些心疼,“竹心,镯子碎了,这可是母亲送我的生辰礼啊。” 竹心的神色却更加焦急,“奴婢也有件要紧事要说给小姐听。刚才书斋的小赵来给奴婢送书,听人说陈公子要外放出京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竹心的话,谷雨和白露立刻看向小姐。昨日为了这陈公子闹成那副样子,现在听见陈公子外放出京,小姐岂能善罢甘休? 徐芷萱愣了愣,“陈公子刚进了翰林院,好端端地怎会外放出京呢?” 白露倾着身子,“要不奴婢去外院打探一下,书斋的书童能知道什么?” 徐芷萱蹙眉说道:“你们俩先下去。竹心,你快过来给我想想办法呀。” 谷雨和白露行礼退下,连带着外间的小满和小暑也跟着出来,众人都站在廊下。 白露瞥了一眼小满,“小姐让竹心想办法,她能让镯子复原,还是能让陈公子留在京城。一个奴婢总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小满,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满低着头,背挺着笔直。 “这些大事,小满可不明白。我只知道当年小姐出了天花,被送到庄子上去。 小姐的奶娘因怕染病不愿上前照顾,只有师父送饭、送水在跟前伺候小姐,因此也染了天花还差点丢了性命。这样的情分旁人是比不了的。 就像昨日的板子要是落在旁人身上,小姐可会替她受过?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白露虽生气却无法反驳。 “小满、小暑,你们去茶水间吧。” 谷雨把她们打发走后,戳了戳白露的额头,嗔怪道,“跟小孩子吵架,你就这点出息。” 茶水间 “咱们二等丫鬟要减一人的事,你听说了吧?” 小暑是家生子,性子有些掐尖要强。却没想到小满敢硬刚白露,还把人怼得哑口无言。 “当然听说了,此事就是我师父在办。” 小暑听罢凑过来,“那竹心姐姐有没有说要减谁?” “我问啦,被骂了一顿。要我好生办差,不要管这些闲事。不过,白露姐姐和师父叫板也不知你会不会受牵连?” 小暑猛的抬起头,“我平日虽是跟白露姐姐做事。但心里也是敬着竹心姐姐的,她的事可从没怠慢过。” “你我都去了灯会,小姐无论怎样,板子也不该打到看院子的师父身上。” 小暑有些迟疑,“这不是夫人的意思吗?” “这是咱们院的大丫鬟在斗法呢。小暑,我也就跟你说,最近办差当心点吧。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的?雷霆失火殃及池鱼,咱们那都是这池子里小鱼小虾。” 小暑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小满把窗户推开了。 院子里,竹心扶着小姐。 谷雨上前一步,却听见小姐说,“我去庆心堂,你们不必跟着。” 然后不知竹心说了什么,却听见小姐说,“哎呀,不就是陈世美和秦香莲,杜十娘和李公子吗?我都记着呢。” 白露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她们说的话,我永远听不懂。明明是一起伺候的却好像被隔开了似的。” 谷雨叹了口气,“你不用听懂,只要明白,灯会的事竹心想必已经料理完了。” 第4章 难度升级了 庆心堂里母慈子孝。 徐芷萱一边给国公夫人捶着肩膀,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那个陈世美真是坏的很呐,为了嫁给公主,竟然要杀自己的发妻。这公主也是可怜,怎么瞎了眼看上这种人?” 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在旁边垂首的关竹心。 “所以公主更该擦亮眼睛,以免被坏人给蒙蔽了。” “娘,您说的对。我想通了昨天的事确实是我太冒失了。您从小就拿我当心肝儿肉来疼,做什么都是为我好的。” 国公夫人拍了拍小姐的手,“哟,咱们芷萱长大了,懂事了。” “娘,您是不是乏了。芷萱也想回去再看看祖母的寿礼,就不打扰娘休息了。” 国公夫人听了更加欣慰,“竹心留下,我问她几句话。” 小姐走后,国公夫人看一眼刘妈妈,刘妈妈从侧间取了两只金镯子放在关竹心面前,笑得慈祥,“夫人知道你是个好的,选一个吧。” 刘妈妈见竹心低头不语,又道:“这只游龙绞丝的镯子虽好看却只有一两多重。另一只样式简单却是实心的足足有三两重。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该怎么选吧?” 竹心跪在堂前,看都不看那两只镯子。“既是主子的赏,竹心只会谢恩又怎么能挑拣呢?” 一直不说话的国公夫人突然来了句,“我中意的是鹤鸣,你若能促成此事,还有重赏。” “小侯爷人中龙凤,和小姐是天作之合。奴婢定当尽力将此事办好。” 国公夫人揉了揉眉心,“这两只镯子都赏给她吧。” 竹心当着国公夫人的面把镯子戴在手上,重新跪下脆生生地说:“谢夫人赏赐。” 出了庆心堂,关竹心的笑容瞬间消失。看着手腕上的两只烫手的大金镯子。唉,她以为事情翻篇儿了,没想到事情升级了。 说起小侯爷宋鹤鸣,就要从他们大齐国赵、宋、徐、魏四大国公讲起。自从赵国公全族覆灭,宋国公就成了勋贵之首。小侯爷宋鹤鸣就是宋国公的次子。 这宋二少爷为何被称小侯爷呢? 那得从宋国公堂姐静和先皇后说起,先皇后是当今圣上发妻,皇长子生母。她的幼弟定北侯十年前战死,宋鹤鸣继承的是他堂叔的爵位。 小姐和小侯爷青梅竹马(从小打到大)。撮合他俩,当她是神仙吗?杀了她算了。 关竹心回到丹霞阁,小满依旧在院子外等着她,见她安然无恙。咧着嘴,笑着喊了声,“师父。” 竹心刚想说话,被一声“姑娘”打断。竹心转过头见来的人是外院的王婆子。 竹心就这么站着,看着她没说话。 王婆子舔着脸过去,“姑娘的伤没有大碍了吧?都怪老婆子下手没个轻重。” 竹心皮笑肉不笑,“怎会呢,听说打板子是门手艺活儿。在豆腐上放张宣纸,板子打在上面能把豆腐打碎而宣纸却完好无损。这样的本事是最有分寸的。” 饶是王婆子脸皮再厚,也不禁脸上一红。“头几下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姑娘你说是不?” “我皮糙肉厚的早好利索了,可小姐金尊玉贵现在可还疼着呢。” “老婆子无儿无女,能在国公府上讨个活计实属不易,求姑娘海涵。”王婆子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关竹心却仿佛没看见一样。 王婆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银镯子。 “这是我当姑娘时戴的,现在老了用不上,姑娘带着玩儿吧。” 关竹心伸手接过来瞧上一瞧,不经意露出腕上的金镯。“看着倒是精致,只是夫人刚赏了两只金镯。” “谁不知道竹心姑娘最得主子们的喜欢。老婆子的这个赏人也好,戴着玩儿也好,你就留着吧。老婆子先走了。”说着一溜烟儿地跑了。 看着王婆子远去的背影,竹心把银镯子递给小满。“什么路数?你说说。” “定是见师父又得了夫人的宠。这才来巴结师父的,我这就把镯子还回去。” “可她一个外院的婆子,如何知道庆心堂刚刚发生的事?夜间巡院的婆子可不止她一人有这手艺,昨天为何是她被选到庆心堂呢?” 小满恍然大悟,“她在庆心堂里有人。师父是想结个善缘,不追究此事了?” 竹心轻叹道:“听命行事罢了,况且没儿没女的也是可怜。” “那我把镯子还回去,咱们好人做到底。” 关竹心揉了揉小满的脑袋。 “若是把镯子还回去,王婆子只会惶惶不可终日。明日我出府顺便给她买些治风湿的药膏,到时你帮我送过去吧。有来有往,人和人才能相处下去。” 小满笑的弯着眉眼,“师父,心善。” 关竹心拒立人设,“好人不长命,你可别咒我。” 小满不以为意,好奇的问道:“师父,你明日出府做什么?” “去修今天小姐弄坏的镯子。”竹心跟小满眨眨眼。 小满心虚地吐了下舌头。见竹心已经径直的往院子里走了,便举着那只银镯子,问:“师父,这镯子……” “给你了。” 晚上梳洗过后众丫鬟退下,竹心被小姐点了守夜。 “竹心,母亲留你说了什么?” “赏了奴婢这个。”竹心伸出手腕让小姐瞧。 “母亲是不是还交代你别的事了?无缘无故怎会赏你两只镯子呀。” 竹心上下打量徐芷萱,“小姐,你好像变聪明了。” 徐芷萱白了她一眼,“快说。” “夫人中意小侯爷,让我从中撮合,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徐芷萱指着自己的鼻子,“二表哥和我?我不要二表哥,竹心,你快想想办法。” “你刚出了陈公子这档子事。可千万别表态,这件事得让小侯爷推拒。” 徐芷萱举着自己的小拳头,“我明白,以后再见到二表哥,见一次打一次,我就不信他忍得了。” 关竹心:“……” 正月十七,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七天。 晌午过后,关竹心坐着马车出了府。看了一上午的话本子,到了当差的时间就跑出去给小姐修镯子。谁也别想占用打工人的休息时间。 找到了一家平日常去的首饰铺子交代完镯子的事。关竹心对车夫老王,说道:“王叔,等会请你吃胡记的烧饼再配碗羊汤。” “每次跟姑娘出来都有口福享呢。” 老王是关竹心“御用车夫”,确认过眼神是能一起摸鱼的人。 竹心撩起帘子看着车外,街上熙熙攘攘,仿佛置身在《清明上河图》中。 前面醉仙居,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到了近处,关竹心突然喊了声“停车”。 “王叔等我一下,我去买盒糕点。” 进了醉仙居,竹心悄然来到一个少年跟前,“阿寿哥,好久不见。你家小侯爷呢?” 看见突然出现的竹心,阿寿吓了一跳,笑得有些勉强,“原来是竹心啊。” “我见阿寿哥神色慌张,可是需要帮忙?” 阿寿听罢眼睛亮了起来,把竹心拉到一边。 “确实是有件要命的事。” 第5章 以为是出来摸鱼的,没想到是出来加班的 “确实是有件要命的事。” “哦?” “少爷现下就在二楼雅间。他与魏二爷刚到就碰上了德妃的侄子王公子也领了几个人,于是就招呼他们一起用膳。后来王公子又叫了勾栏瓦舍的伶人相陪,只是不曾想席间有人拿了……”说到这里阿寿压低了声音,“寒食散。” 听到这三个字,竹心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那东西不是早就禁了吗?” 寒食散又名五石散,这东西始于秦汉,兴于魏晋,止于唐,怎么如今还有? “这东西哪能禁的了,不摆在台面上了而已。再说魏晋名士都好此道,少用些道也无伤大雅。只是少爷和这王公子不相熟,这样的席面儿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阿寿越说越怕,楼上的嬉笑声仿佛一道道催命符,让人头皮发麻。 竹心也跟着着急,这些古人是不了解寒食散的害处,总认为丹药大补,却不知那东西致幻成瘾,约等于毒品。 “那东西,侯爷可用了?” “刚才已经推脱一回,现下不知是何情形。妹子,咱们可是打小的情分,你可得帮你阿寿哥这一回。” 关竹心心里直打鼓:“如何帮你?” “这样,我把侯爷叫出来就说你家小姐找他。到时候你帮我把他诓出去,然后……啊!” 阿寿的话还没有说完,竹心拧着他的耳朵。 “我拿你当兄弟,你倒把我当垫背的。骗了这位祖宗我还能有好?” 阿寿疼得咧着嘴,“有你家小姐撑腰,少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就不同了,要是出了差池,我这条命都要不得了。” 后世是粉丝行为明星买单,而这里是主子行为下人买单。 关竹心思索了片刻,“给我买份点心,我就帮你。” 阿寿一拍大腿,“你早说呀!”立刻招呼小二给他来一份最贵的糕点,转头要上二楼被关竹心里拦住。 竹心低声在阿寿耳边说了几句。 “这能行吗?” “你现在什么都不做,最好的可能是无事发生,最坏的可能是出了差错,性命不保。而我这个法子最坏的可能你挨一顿打。要是运作得当,说不定你就成了救你家侯爷于危难之中的大功臣呢。” 阿寿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也只能这样了。” 关竹心提着点心原本要走,又回头问。 “对了,今天是谁张罗要来醉仙居的?” “是魏二爷,怎么了?” 关竹心摇摇头,“没什么。” 关竹心重新上了马车。“王叔,我们去一趟宋国公府。” 车夫老王说了声“驾”,马车往东南方向长平街行去。 马车里的关竹心心里盘算着醉仙居的事。德妃,她记得是有皇子傍身的娘娘。如今她的侄子和宋鹤鸣一起,伶人、烈酒、禁药混在一起怎么有种阴谋的味道? 不过魏二爷可是小侯爷的舅舅,应该是她多心了吧。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说话声打断了关竹心的思绪。 竹心把帘子掀起个小缝,偷眼观看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看装扮是位弱冠之年的公子,很瘦,穿着单薄。他身边的书童,更是冷得将手缩到袖子里。 那书童道:“看大叔的方向,可是要去长平街?可否捎我们一程? 老王回答道,“原是不打紧,只是现下车上有女客。” 公子见状行了一礼,声音如山泉般清缓:“是我们冒昧了,大叔请便。” 关竹心挑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我们要去长平街的宋国公府,两位是要去哪儿?” 青山没想到马车瞧着普通,竟然要去的是宋国公府。而眼前的姑娘头上没有任何配饰,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眉眼弯弯长得十分的和善喜庆。 “姑娘安好,我们是去长平街乔府离宋国公府很近的。” “乔家?可是京兆尹乔大人家?” 青山一听有门儿,拉着旁边的公子说道,“正是京兆尹乔家,这是我们乔家大公子。” 关竹心俯身行礼:“原来是小乔大人,婢子是徐国公府上的,大人若不嫌弃马车简陋,就请上车吧。” 乔子舒回了一礼,“谢姑娘好意,惊扰车驾已是不妥,还请两位先行吧。” 青山十分不满的看着他家公子,这么冷的天走回去要小半个时辰呢。 竹心依旧笑盈盈的,“小乔大人上车吧。婢子正好有些闷,要坐外面透透气。这马车空着也是空着。” “那多谢姑娘了。”说完青山拉着乔子舒的袖子,人家姑娘都搭了台阶,咱们就别矫情了。 乔子舒躬身再拜与书童青山一起上了马车。 乔子舒没想到这马车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内有乾坤。厚厚的垫子,缎面的靠枕,里面炭火正旺,之前的寒冷顷刻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乔子舒把车帘子挂起来,让马车里的热气也能暖到外面坐着的人。 竹心回头一笑,“茶壶里面是玫瑰花茶,抽屉里有干净的茶具,若不嫌弃就饮上一碗。” 青山笑嘻嘻地回道,“多谢姑娘。” “还未请教大叔怎么称呼?”问姑娘姓名总归不妥,乔子舒转而问车夫。 “老汉姓王,一条腿有点儿跛,大家都叫我王瘸子,小乔大人可以唤我老王或王瘸子” 这声“小乔大人”让乔子舒目光微沉,语气却依旧谦和,“王叔客气。” 老王车技了得,两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到了长平街的一个岔路口。 竹心道:“大人,我们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停下,可好?” “多谢王叔与姑娘。” 望着马车离开的背影,青山不由得慨叹道:“这勋贵家的婢女就是不一样,竟这样和善好说话。” 乔子舒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悲喜,“是不一样,说了句乔家大公子,就知道我如今已是官身。” “对呀,在咱们大齐只有为官者才能被称为大人,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请我们上车吃茶又在距离乔府不到半里的地方将我们放下。” “是啊,再赶时间也不差这几步吧。少爷,你说这是为何呢?” 乔子舒只顾急行却不理他。 此时竹心他们行至宋国公府的角门,老王忍不住小声问道,“姑娘,咱们来宋国公府做什么?” 摸个鱼都能遇到一堆事,竹心怨念丛生,“闲着没事,加个班。” 老王:“……” 第6章 加班是老奴的上上荣宠 进了宋国公府,竹心先到角门旁边的屋子候着,小丫鬟上了热茶。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茶还未凉,便被领进宋国公夫人的院子。 宋家论底蕴其实不如徐家,奈何宋家女儿争气,先皇后薨逝后,宋国公的亲妹妹进宫为妃是如今的宋贵妃。现在宋家是皇长子和皇八子的外家,一跃成了勋贵之首,而徐家则一直低调地做着千年老二。 “给国公夫人请安。” 宋国公夫人魏氏出身魏国公,是老魏国公的独女,与徐国公是表兄妹。如今年近四十看着却比她家夫人年轻许多。 也是,上面没婆婆,旁边没妯娌,就一个小姑子还在宫里。 果然亲戚少才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魏氏心情愉悦,一见竹心便笑问道:“怎么不在你家小姐身边伺候,来了我这儿?” 魏氏有两个儿子,最遗憾的便是没有女儿,所以从小就偏爱徐芷萱。 竹心举着点心盒子,犹如献宝一般。 “奴婢今日出府替小姐修补件首饰,路过醉仙居,记得夫人爱吃他家的糕点,就给夫人带了一份。” “你呀,有心了。” 魏氏虽不喜甜食,但也没拂了竹心的好意,若是芷萱以后嫁进来,她身边的人自然要给几分体面。一盒糕点而已,转头赏给下人就好。 魏氏身边的丫鬟冬梅接过竹心手里的点心,刚要顺着夫人的话头夸赞两句。 却听见竹心接着说:“奴婢进了大堂,听见二楼有客嬉笑,伶人奏乐。一打听才知道是德妃娘娘的侄子王公子与朋友吃酒。” “哦?德妃娘娘育有二子,是四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如今王家风光,那王家小公子可是王家的独苗,他家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提起王家小公子,魏氏一下子来了兴致。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奴婢拿着糕点匆忙要走,隐约瞧见阿寿从二楼下来。” “阿寿怎么会在醉仙居?”魏氏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却紧紧地抓着桌角。 竹心恭顺地说道:“小侯爷孝顺,想必是和奴婢想到一块儿去了,也是给您带糕点的。” “定是这样,咱们二少爷从小就孝顺。” 冬梅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的丫鬟都在夸赞少爷孝顺。 而竹心有些懊恼,“早知道小侯爷也惦记着您,奴婢还买什么糕点啊。您不会嫌弃奴婢多事吧?” 魏氏笑得越发真切,“怎么会?你呀,打小就妥贴,难怪芷萱最疼就是你。” 又对冬梅说,“去西屋拿两个锞子来。” 冬梅看了一眼魏氏,还打趣道:“您说徐小姐疼她,难道您不疼她?” 魏氏笑着数落着冬梅,“你这丫头就是见不得我对旁人好。这是年后第一次见竹心,怎么地也得把压岁钱补上。” 冬梅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竹心手里,“咱们可不敢亏待夫人心尖儿上的人。” 竹心接过荷包再拜:“那我就祝夫人万事顺意!长乐永安。也祝冬梅姐姐永远是夫人跟前第一得意人儿。” 魏氏和满屋子的丫鬟都跟着笑了。 而竹心走后,魏氏敛住笑脸,一拍桌子。 “赶紧去醉仙居,把那个混账给我找回来。” 竹心这边和老王直奔胡记的烧饼铺,为了不和宋府家丁撞上,竹心特意绕了道,离醉仙居远远的,别说引火烧身就是连点火星子都溅不到她身上。 竹心把那个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听刚才魏氏赏她时和冬梅打的机锋,她猜魏氏要重赏她。 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现在车里就她自己,竹心开荷包好数数里面有几个银锞子,她感觉应该有四五个。 呃…… 看着荷包里的东西,关竹心沉默了,五个金锞子金灿灿的,差点晃瞎她的眼。 一两重的金锞子,五个也就一百五多克(古:十六两一斤),也没多少钱,要是搁现代也就十万左右吧。 竹心把荷包踹到怀里,掐着自己的大腿,加班好啊,加班是老奴的上上荣宠啊。 到了胡记烧饼铺,竹心点了五张烧饼和两碗羊汤。 “王叔,咱们还有差事在身,就不给你点酒了。” “足矣足矣。” 竹心点的这些要花四十文呢,别说有差事,就是没差事他也不好意思点酒呀。 毕竟点了酒就要配下酒菜,店里的酒贵的很,又要几十文。 竹心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小贯铜钱放在桌子上。 “叔,拿去买酒喝。” 这里一小贯便是一百文。 把王叔看直了眼,“这可如何使得,这些钱都够买一斗粗酒了。”(一斗等于六升)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跟我客气什么。”竹心喝了口羊汤,满不在乎的说道。 醉仙楼这一局,她处理得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按阿寿的法子,即便能把小侯爷支开,保不齐还有下一次,依旧是隐患未除。而这事在国公夫人面前铺开,若是对方真不妥当,国公府就出手了,岂不是一劳永逸? 她让阿寿告诉小侯爷,她要去宋夫人那告状,让小侯爷赶紧提前离席。如今小侯爷早就走了,宋夫人的人在醉仙居肯定寻不到他。 事后宋夫人问起,就推说已经发现不妥,所以借故离开。不但不会被罚,说不定还能得夫人夸赞一声机敏呢。 至于她,从始至终说的都是阿寿和糕点,给宋夫人留足了面子。 等她回去再和她家夫人讲一句今天的事。小侯爷浪荡,说不定夫人就不想和他们家结亲了,小姐的事也就搞定了。 宋夫人给了她这么多赏钱,说不定回府还能有赏呢。 竹心心潮澎湃,喝了口热乎乎的羊汤,都能咂吧出酒味来。 老王想起刚才那位京兆尹家的公子,便问道:“一直想问,马上就到乔家,直接把人送府上岂不更好?怎么就这么让人下车了?” 竹心这丫头一贯妥帖不该想不到此处啊。 分享欲爆棚的关竹心听罢一笑,“叔不觉得这位乔大公子穿着过于朴素了吗?” 第7章 徐国公府的老麻雀与小家雀 分享欲爆棚的关竹心听罢一笑,“叔不觉得这位乔大公子穿着过于朴素了吗?” “这倒是,好歹是从三品京兆尹家的公子。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像个落魄书生似的。” “这位大公子在府中地位必是不高。咱们给他送到家门口,叫有心人看见再传出去,不是给国公府惹祸吗?”竹心咬了口胡饼,囫囵地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老王夸道,“姑娘周全又心善。” “我心可不善。你们说话时,我就瞧见他穿着双官靴。想着举手之劳,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人家了呢?”说完又摆出一副市侩的样子。 “他真是个官啊。”老王细想,都是不得宠的少爷了,官靴不可能做份例分给他,那必是作为俸禄发下来的。 大齐官员的待遇很好,不光有俸钱禄米,还有四季的衣服、布料、茶、糖等应有尽有。 “帮别人忙可以,搭上自己万万不行。这个分寸不好拿捏,多一分鲁莽,少一分寡义。” “你呀,要是个小子可了不得了。” 老王赶了三十多年的车,一茬又一茬的大丫鬟他见多了。这大丫鬟养在主子身边确实比小门户的小姐还有派头。可能她们大多都是高人一等的模样,不管装得多和善可亲,心里边是瞧不上寻常下人的。 可这丫头浑身上下透着股机灵劲儿活像条泥里打滚的小泥鳅。要是个男娃说不定有大出息呢。 竹心朗声大笑,“姑且给他们留点活路。” …… 丹霞阁二等丫鬟屋 到了就寝的时间,小雪已经躺下。 小寒和小暑刚梳洗完,二人商量着给小姐裁春衣的事。 “料子我领过来已经放库房了,钥匙给你。” 小寒把库房的钥匙还给小暑。 小暑摆了摆手,“明天你还要把料子给刘师傅,钥匙就先放你那吧。” “也好。”小寒又把钥匙收在怀里。 “姐妹们,看这是什么?”小满从外面进来,高高地举着自己的手。 小寒,小暑寻声望去,小雪也趴在被窝里看着小满。 “这绒花,好漂亮啊!”小暑凑过来盯着小满手里的绒花瞧个不停。 小满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 小雪捏着手里的绒花,迟疑地问:“这是?” “都是师父给我的,让我分给我的好姐妹。”小满声音清脆带着些许的得意。 “这样精巧的绒花只怕不便宜吧。” 小寒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无亲无故。没人给她买过绒花,而她自己也舍不得买。 小暑摸着头上绒花,“我娘给我买的这个还二十文呢。瞧着不及这个精巧,至少得三十文吧。” “你师父对你可真好。”小寒羡慕地说。 “那可不。”小满又伸出胳膊显摆起她手上的银镯。“这是师父昨天给我的。” 大家又议论起小满的镯子来。 “我师父回来后直接去了夫人的院子,好像又得了赏赐,如今又怎么会在乎一只银镯。” 四个女孩儿吱吱喳喳,然后熄灯睡下。 小满悄悄拉着旁边小雪的袖子,小声问,“小雪,睡了吗?” 小雪把脑袋凑过去以为小满有话对她说。 给小满把一个东西举在手里,借着月光看是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 “是口脂,师父说你这些日子为老太太准备寿礼辛苦了。别说出去,旁人没有的。” “竹心姐姐已经帮我够多的了,这哪是咱们小丫鬟能用的。”小雪为人沉稳,平日里不太爱说话。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过了许久不再有人说话,小寒翻了个身。小雪的娘是绣娘出身,所以绣工出众。她要是也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她要是有个这样的娘就好了。小寒眼睛有些酸涩,努力眨眨眼,寻思着明天要做的差事。 而小暑捏着被角,瞪着眼望着屋顶,连叹气的声都不敢发出来。 正月十八,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六天。 清早,小丫鬟们都去前面当差,只有小雪在屋子里绣帕子。 “给老太太的帕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小雪一看,进来的是竹心。 “姐姐说的花样有两个已经绣完了。还有一个就差滚边了,等我绣好了再给姐姐瞧。” 竹心拿着小雪绣完的帕子瞧,不由得赞道:“你这绣活儿可真好。” “这本是我分内的事,当不得夸。还没谢过姐姐给我带的口脂呢。”小雪腼腆地笑了笑。 竹心神色一顿,“口脂?” “就是昨天姐姐让小满捎给我的。” “小满给你,你就拿着。至于这帕子时间还算充裕,你慢慢绣,别熬坏了眼睛。” 她们正说着话,院子里有争吵声。 竹心推开窗子,只听见院子里的小暑说,“小寒,缎子是你昨天送库房的,钥匙一直在你手里。现在这锦缎怎么被刮花了?可是昨儿匆忙没看清楚,不如去找赵妈妈再换一匹。” 白露疾言厉色,“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不管是份例还是各方长辈赏赐,到手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查验清楚。现在再去找人家,人家能认吗?” 小寒抱着锦缎脸色苍白,为自己辩解道:“我昨天入库前明明仔细查验过的。这么深的划痕我不可能看不见的。白露姐姐,你可要信我。” 白露指着那锦缎,“我信你有什么用?等会刘师傅就过来拿料子了,你看看这料子能用吗?” 谷雨从屋里出来,低声呵斥道:“都吵什么?遇了事吵有什么用?” 众人吓得都噤了声。 “料子既然不能用了,我先去回了小姐,让夫人再给小姐拿一匹,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小寒拉住谷雨的袖子,哀求道:“谷雨姐姐,我求求你,别禀告小姐。料子我买个一模一样的料子顶上。” 禀报小姐,惊动夫人,她以后还有什么前程! 谷雨叹了口气,“我可以不往姑娘那禀报。一会刘师傅过来拿不出缎子就更不好收场了。我就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没拿来一样的锦缎,我就禀报小姐。” 小满却道,“这匹锦缎至少要七八两,而且要提前订货,小寒你可想清楚了,你有这些银子吗?你能在一个时辰内找到料子吗?” 小寒听完脸色更白了,她是去年才提上二等丫鬟的。她所有家当不过五两银子加几百个铜板。她也不知道哪有这样的料子。 “小满,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是从外面买来的,没人给我筹谋,更不能犯错。料子我昨天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却还是出了差错,我还不过仔细吗?我还不够……” 小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满咬了下嘴唇,抬头看向谷雨。 “谷雨姐姐明查,料子小寒既然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及入了库又怎么是小寒一个人的过错呢。” 小暑犹如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儿。 “小满,你什么意思?钥匙可一直在她手里的。” “对,我昨天给你钥匙,你不要非放我这儿。” “你自己坏了差事还要怪我头上?” 众人吵个不停,却听见身后有一人说道,“料子是我刮坏的。” 第8章 洞察一切的职场老麻雀 众人吵个不停,却听见身后有一人说道,“料子是我刮坏的。” 众人回头望去,关竹心又重复一遍。 “料子是我刮坏的,记性不好忘说了。” 竹心敲了敲自己的头,“昨天管小寒借钥匙去了趟库房,不成想这库房里有老鼠,老鼠没打着却把料子刮坏了。” “打老鼠还能把料子刮坏?”白露皱着眉听起来这理由就很扯。 “原本想用剪刀扎老鼠来的,然后就扎缎子上了。你们看这把剪刀上还勾着缎子上的丝线呢,定是我刮的没错了。” 竹心拿着把剪刀让众人瞧,剪刀上勾着的丝线确实和锦缎的丝线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 小满拉了一下小寒。 小寒见小满摇了摇头,便噤了声。 而看到这把剪刀,小暑跌坐在地上。小雪要扶她不但没扶住自己也跟着倒在地上。 一时间院子里兵荒马乱的。 “外面怎么了?” 徐芷萱隔着窗户问道。 竹心高声回答道:“没事,抓老鼠呢。” “那你可要快些,别让老鼠跑了。” 竹心回了声“好”,然后接过小寒那匹刮花的缎子。 “小寒,你去外院找赶车的王叔,让他带你去刘记绸缎庄找她家掌柜刘娘子。若是怕出差错就剪下一块料子,便于比对。” 关竹心说完抛给小寒一个荷包,“去吧,一个时辰,绰绰有余。” 然后又对小雪说,“你先进屋,小姐身边只剩霜降一个人伺候实在不成样子。” 竹心不理会白露小暑她们,拉着小满去了自己屋里。 关竹心双手环胸,脸上带着寒气,“说说吧,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小满反而愤愤不平,“师父,你连刮花锦缎的剪刀都能找到,又何必替小暑遮掩呢?” 竹心一拍桌子,“我是替小暑遮掩吗?我是替你遮掩啊。那口脂明明是我给你的,你怎么给了小雪还是借我之名?” “师父,她俩斗起来不是挺好吗。不管是谁出了差错,你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减人了。” 竹心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小满。 “你到底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 听了竹心的话,小满愣了愣。 “师父,你就这么想我吗?我能控制了小暑什么吗?” “对,你只是说你师父如何宠你。你师父在主子面前如何得脸。你师父中意小雪,并且与白露不睦。你让小暑以为二等丫鬟要被裁掉的人是她。她才生了害小寒的心思,因为只有小寒在府里没有根基,对吗?” 小满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你们四个‘小’谁排第一?” 小满低着头不情不愿的说:“按资历是小雪,按能力应是小寒。” “人为了活着有些手段,大家各凭本事没有什么不对。但你若生了作弊的心思,就证明你在心里面认定了赢不过那人。心气儿没了就必输无疑。” “其实你们四个“小”不是这么排名的。” 小满抬头看她。 竹心拍了拍小满的肩膀。 “你们的名字是按二十四节气排的,二十四节气谁在前?” 小满却愣在原地。 二十四节气,“小满”排在诸“小”之前。小满顿时红了眼眶叫了声“师父”。 “做了都做了,心又不够狠。还为小寒说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也掺和在其中。你谷雨姐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就凭只言片语就能猜出个大概。还想当捕蝉的螳螂,你身后站着一群黄雀呢。” 还有黄雀?细想过后小满四肢生寒。 竹心又怕吓到小满,便开起了玩笑,“你师父还想当个大恶人呢,不是没那个本事嘛?” “才不是,师父最有本事了。”小满露出了笑脸。 …… 小姐屋里,小雪在外间绣着绣活。 屋中徐芷萱盯着眼前的百寿图问身边的霜降,“怎么样?” “小姐绣工精湛,老太太见了肯定高兴。” “那是自然,祖母最疼的就是我了。” 关竹心从外面进来,徐芷萱向她招招手。 “我今天上午刚绣完,你瞧瞧怎么样?” 关竹心看了一眼。 “一般般。” “什么?” “十三岁的小雪比你绣得好还比你绣得快。” 徐芷萱气得鼓起腮帮子,对霜降说,“你先出去,看我怎么收拾她。” 霜降已经习以为常,笑着行礼退下。 “您三婶给老太太的寿礼是一个六尺多高的珊瑚,能值千两。 您大嫂有孕在身,送什么老太太都高兴。 您二嫂绣得四季图还是双面绣。 您三哥,送的是张虎皮。 您的这幅百寿图从难度到贵重程度都挺一般的。” “那你当初还让我绣百寿图。”气的徐芷萱脑袋嗡嗡的。 “我的小姐,我让您绣双面绣,您能绣出来吗?” “不对,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 大家的寿礼可都是保密的,她怎么问都没问出来,竹心怎么会知道? “这个简单,三夫人年前进了个大的物件。奴婢好奇打听了抬物件的婆子,那婆子说没看见里面的东西,因东西怕颠十分金贵,猜是珊瑚。东西入库之后过年也不曾摆出来,肯定是寿礼了。” “不对,物件金贵也不一定是珊瑚。”徐芷萱就想反驳她。 “那婆子的兄弟在三夫人娘家做车夫,她猜是珊瑚肯定是珊瑚。” “主子们都不知道的事就被个婆子破了?” 竹心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二嫂呢,她娘家是文官出身,院子里的人嘴紧的很,你又怎么知道她的寿礼是四季图呢?” “半年前车夫说二少夫人亲自去采买丝线。买点线而已,用得着亲自去吗?奴婢好奇第二天就带小雪她娘去了那家铺子,一打听才知道订了上百种颜色的线。小雪她娘根据丝线的颜色推测出是四季图,但是又多出一些暗色的线不知用途,奴婢想起二少夫人会双面绣。” 徐芷萱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啊。” 竹心打趣地问她家小姐,“小姐可是要瞒奴婢什么?” “瞒什么瞒啊!竹心快想想办法吧,咱们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呀。” 第9章 醉仙居里死了人 “瞒什么瞒啊!竹心快想想办法吧,咱们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呀。” “这幅百寿图并不出奇,但如果是相国寺的主持开过光的百寿图呢。寿礼嘛,最重要的是讨个好彩头、好兆头,更何况我们还有秘密武器呢。” 关竹心在她家小姐的耳边说了几句。 徐芷萱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就知道没什么能难倒竹心的。 徐芷萱决定找回场子,“你帮了我,我也帮帮你吧。” “最近心想事成,没有什么需要小姐帮的。”小姐“破财”之后,她的财运都爆棚了。 “春桃的事呢?” 竹心低声骂道:“霜降这丫头多事……” “你别怪霜降,那几个小的闹得那么欢,还不是因为春桃。我等会就找刘妈妈回了春桃。她们不就都安生了吗?” 我的小姐,你可就别添乱了,刘妈妈奈何不了你,但对付我这个小虾米可是绰绰有余。“小姐放心,奴婢心里有数着呢。等走投无路再找小姐救我也不迟。” 徐芷萱点点头,“也是,大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 “对了,怎么不见谷雨和白露。” “可能打老鼠去了吧。”徐芷萱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 “那奴婢可得去瞧瞧,看看究竟抓没抓到。” 谷雨和白露屋。 “姐姐,我们现在不去小姐屋吗?万一竹心跟小姐说什么,怎么办?” “刚才竹心没说小暑。这事就等于翻篇儿了。” 白露松了口气,“都怪小暑自己不争气。” “小暑你要好生管教,她性子要是偏了,以后再教就教不好了。” “姐姐,我知道,她就是一时想差了。” “小暑是咱们俩看着长大的,要不是有人撺掇,她也不会如此。” “有人撺掇?” “从小满那天在院子里怼你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布局了。这次的事算是欠了竹心的人情。但若她袖手旁观,等小暑被撵出院子,我也绝不会留下小满。” 白露咬碎银牙,“她们师徒俩都是一肚子坏水儿。” “姐姐,你可知竹心守夜,不像我们睡在榻上而是和小姐睡在床上。这样以下犯上的事告诉刘妈妈。恐怕竹心又有大麻烦了。” 白露不甘心她们拿小暑做筏子,一门心思想报复回去。 “这种不能伤筋动骨的事算什么?她一个姑娘家总往外面跑,若是出了什么事这辈子也就完了。” 谷雨说的平平淡淡,却把白露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姐姐,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刚才竹心又拿了料子钱,我们别……别……” 谷雨突然就笑了起来,”我若想做就不会说出来。” 然后又正色道,“白露你记住,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要么不做,要做就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别你打我一拳,我捶你一下,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 白露低着头,“知道了,姐姐。” “人家料理完人家的徒弟,该你料理你的了,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茶水间 “钱不用你师父赔。” 小满转过头看见白露领着小暑过来。 小满冷着脸不说话。 “小暑跟我说库房的事是她失职,料子花了多少钱?小暑说她来赔。” 小暑点点头,“对,我来赔。” 小满还小做不到刚撕逼完还能笑脸相迎权当无事发生。 她干巴巴地说:“听小寒说,刘娘子按成本价五两算的。” 白露翻出荷包取出五两交给小满。 “给你师父吧。” 说完白露带小暑离开,在门口碰到竹心,白露面无表情,小暑战战兢兢地给竹心行了个礼。 关竹心指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问小满,“什么路数?” 小满把银子递给关竹心。 “银子她们出了,不想被师父捏着把柄吧。” “有了那把剪刀,我已经捏着她的把柄了。” “那就是不想欠你的?” “我捏着她的把柄没报上去,已经是欠我的。” “那是什么意思?” 小满思来想去也没明白。 “小暑赔钱,是承认责任在小暑。白露亲自跟你说,证明是承了我的人情。去我房里把那匹刮花的料子取过来还给小暑,这一局大丫鬟们已经同舟共济,联手把事情平了。你想想你们小丫鬟该怎么做?难道一直僵在这儿,不相处了?” 小满走后,小寒终于找到机会和竹心说上了话。 “竹心姐姐,料子已经顺利交到刘师傅手里了。” “那就好。” 小寒没说话,“咣当”一下跪在地上给竹心磕了个响头。 给竹心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拉她。 “年都过完了,我可不会给你压岁钱哟。” “姐姐大恩大德。小寒莫齿难忘。” 竹心刮了下小寒的鼻子,“那你默默记着就行,别说出来。” 二人又闲聊几句。 “我们去刘记绸缎庄的时候,醉仙居那块被封了路。多亏了王叔知道另一条路,不然堵在那肯定得迟了。” “醉仙居那块为什么封路啊?” ‘听说醉仙居昨天死了人。” “死了人?” “对,死的人好像身份还不一般,所以不但醉仙居还有周围的路都被官府的人封了。” 关竹心心乱如麻,小侯爷不会出事吧?转念一想,如果小侯爷真出了事,国公府这边应该能接到消息。 竹心匆忙跟小寒交代了几句,就去外院找车夫老王。 “王叔我听小韩说醉仙居那封了路。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不得了,德妃的侄子王公子昨天醉死在醉仙局。但我猜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为何?” “醉仙居门前的那条路,一面通向长平街,一面通往西市,是条要道。如果真是喝酒喝死的。不管身份多贵重,封店也不至于封路啊。而且听人说昨日同席的人出来都非常亢奋,不像是喝醉了。” 嗑药和醉酒当然不一样了。 吃五石散立刻就死的概率其实并不大。不然吃一个死一个,也没人敢吃了。 怎么就死了呢? 小侯爷顺利离开醉仙居了吗? “王叔,你在外面行走,帮我留意醉仙居的事。” 老王正要说话,外院跑腿的小孩急匆匆的跑过来。“竹心姐姐,角门有人找您。” “是什么人?” “是宋国公府上的。” 第10章 老太太寿辰万能的 deadline 徐国公府角门。 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在旁边等着,竹心看他面熟,应该是阿寿身边的人。 “竹心姐姐,是阿寿哥让我来的。” 关竹心勉强露了个笑脸。 “你阿寿哥找我什么事?” “问姐姐明日晌午可得空,想请姐姐去淮阳茶坊吃茶,好谢姐姐昨日之事。” 关竹心听见这个“谢”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有功夫谢她,应该是万事大吉了。“一点小事不值当谢的,告诉阿寿我明日有空。” 明日她得赴约,不然怎么知道醉仙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我就不打搅姐姐,先回去了。” 关竹心却叫住了他,“你家小侯爷最近如何?” 那小子不明所以,“二少爷最近挺好的。只是昨夜不知为何突发了热症,不过今早热已经退了。” 看来只是生病了,没其他的事。 正月十九,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五天。 关竹心如约到了淮阳茶馆二楼雅间。 竹心一边推门一边说:“你打算怎么谢我?” 见无人应答,竹心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一个身穿锦袍,头戴金冠的男人在窗前负手而立。听见关竹心的声音,男人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带着寒风刺过来的利刃。 关竹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摆出一个笑脸。 “给小侯爷请安。” 竹心瞥了一眼墙角站着的阿寿,阿寿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宋鹤鸣重重地咳了一声。竹心才发现小侯爷的脸上还带着病容,刚才的肃杀之气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竹心皱着眉,“侯爷不在府上养病,出来做甚?” “作甚?收拾你呀!”宋鹤鸣一笑带着一股子妖冶的味道。 关竹心歪着头看他。 “小侯爷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宋鹤鸣神色一顿,然后撩袍坐下。 “哪里怪?” 那年小姐染上天花,因当时政令所有得天花的人都不能留在京城。小姐被挪到庄子上,不到半个月染上天花的小侯爷也被送了过来。 病好了后,她跟侯爷和小姐满庄子疯跑,那时阿寿还没在小侯爷跟前伺候呢。所以他们也算从小相识。 小侯爷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割裂感很强的,他的人生仿佛是被拼接过的一样。 在庄子上,他说他的武艺是他小叔叔教的,他的志向是像他小叔叔那样,成为大将军,保家卫国。 三年之后他小叔叔战死,他承了他的爵位却没有承他的志向。 他被宋国公夫妇带到边关生活了三年,十五岁回京时,反而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和浑浑噩噩靠着祖荫过日子的勋贵子弟没什么两样。 他那位小叔叔,竹心小时候有幸见过一面,当时只觉得封狼居胥的霍去病从此有了脸。可刚刚他的那个眼神,像极了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 “怪好看的。” 关竹心试图用土味情话来蒙混过关。 少年的脸没有变红,反而更加的冷了。 这样竹心很下不来台。 “差不多得了,我救了你,你还跟我摆脸色,前天要不是因为我……” 宋鹤鸣打断她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王公子会死的?” “阿寿说你被拌在里面了,让我想个法子。”又转头对阿寿说,“你家主子是怎么了?被罚了?拿我撒哪门子气!” 宋鹤鸣面沉如水,“你既能让我从醉仙楼里出来又能让我免去责罚。这样的聪明,帮我办件事吧。” “这是谢礼。” 宋鹤鸣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关竹心眼睛冒着光摆弄起桌子上的那张银票。 “既然是要求我,还吓唬我,到底什么事?” “我想让你想个法子,毁了张五娘的婚事。” “啥?张五娘是谁?” “京兆府副使张大人的女儿。我想让你在不损其清誉的情况下,搅黄她的婚事。” 竹心眯着眼睛打量着小侯爷,这位张五娘不会是他的心上人吧。 “那她定亲对象是……?” “你肯定不认识,京兆尹乔大人家的大公子,八品的户部书令史乔子舒。” 这个她还真认识,还跟他坐过一辆马车。原来这个倒霉蛋叫乔子舒。 看小侯爷势在必行的架势。若是别人来办只怕那个倒霉蛋会倒大霉,还是先拖着吧。 “女方父亲是男方父亲的下属。这事就更不好办了。如果我办成此事想和小侯爷讨个彩头,如何?” 宋鹤鸣挑了挑眉。“什么彩头?” “宋徐两家有意结亲,若是奴婢侥幸办成此事,你把和小姐的亲事推去了,如何?”你有张五娘了,也得让你知道我家小姐也不中意你。 宋鹤鸣阴恻恻地笑了声,“既要讨个彩头,那我也加上一注。现下正在找谋害张小公子的凶手。若办不成事,就推你出去顶包。大齐自开国以来还没人能从昭狱里活着出来的,就以徐老太太寿辰为限。” “小侯爷你说真的吗?”竹心声音颤了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然是真的,我小舅舅也牵扯其中,真的挺需要找个人来顶包的。而且我若真拿你顶包,和徐家的亲事自然也成不了了。” 宋鹤鸣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不是在取她性命一样。 竹心把银票又拍回桌子上。 “这差事,奴婢办不了。钱,奴婢不要了。” “那就现在送你去昭狱。” 宋鹤鸣看着竹心,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关竹心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五十两银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好。” 关竹心转身要走被阿寿拉住。 “少爷,这是为何呀?” 宋鹤鸣明明在坐着,却好似居高临下俯身看着蝼蚁。 “从今以后别叫少爷,叫侯爷。” 而竹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阿寿的手甩开。 阿寿愣在原地,喃喃自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关竹心打发走了车夫老王,一个人站在街上,看着街上的人,他们都有要去的方向,那她的方向在哪里? 为了点赏钱沾沾自喜,为了府里地位明争暗斗。每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可依旧逃不过被上位者随意打杀的命运。 他们这群王八蛋,还都喜欢那老太太寿辰当 deadline。 “竹心她去琼楼做什么?”阿寿诧异问旁边的宋鹤鸣。 这楼名为琼楼,建在湖边是京城风景最好的酒楼。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11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因醉仙居被封了,京城有名的酒楼就这么几家,此时琼楼大堂几乎都坐满了。 竹心径直上了楼,二楼的雅间里的人也不少,而到了三楼一下子就安静了,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喧闹。 店小二迎着上来,“姑娘里面请,您几位?” “就我一位。” 店小二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三楼的雅间一桌席面二十两银子起。小的还是给您在大堂找个位置吧,您一个人怕是吃不了。” 他见竹心的穿着打扮,猜她是个体面丫鬟。原以为她来是为主人订雅间,没想到只是她来吃饭。 琼楼是把饥饿营销和最低消费玩明白了,可别小看二十两银子。“日进斗金”那是形容词。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一万六千元,剩下的自行想象吧。 竹心从袖子里掏出张银票。 “规矩我懂,不必为我省钱。” 小二的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高声喊道:“天字一号有客到。” 琼楼的三楼只有天、地、玄、黄四间雅间。 进了雅间,屋内炭火正旺。 小二把窗户打开方便客人赏景。这让竹心想起,她冬日里开着空调吃雪糕的情景。 点了几道招牌菜和一壶酒,竹心嘱咐道:“茶和茶点先上,再帮我去请个人。” “小姐要请谁?”财神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清平坊的苏娘子。” “谁?” 饶是见多识广的小二也愣住了。 竹心抬眼看他。 “怎么?这些钱请不到苏娘子?” “够倒是够,但哪有姑娘家请乐人陪席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银子花不出去。” “小姐,您稍等,我马上就给您请去。” 清平坊的苏娘子是位弹琵琶的高手。当年一曲《十面埋伏》技惊四座。若是当年别说三十两,就是五十两,也不一定能请到人。如今苏娘子二十多岁,不年轻了,这些银钱还能剩下几两,小二在心里盘算着。 要是搁现代相当于吃个饭请个二线明星相陪。千金散尽还复来,痛快!竹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店小二出门看见一位锦袍公子。 宋鹤鸣指着天字一号房,低声说,“这屋里点的菜给我来一份。” 小二低声称“是”。 宋鹤鸣与阿寿去了地字一号房。 “你这竹心妹妹确实是不一样。上琼楼找乐人,一口气花光五十两,是个人物。” 站在一边的阿寿不知说什么好。 五十两银子虽多,但在公侯家不算什么。为了体面,宴客花上百两也不是没有。 可自己一人花上五十两银子就吃顿饭放眼京城也不常见。 “侯爷,竹心的奶奶前几年去世了,她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您那样吓唬她,肯定是把这顿饭当成断头饭来吃的。” “前日要是有个行差踏错进大理寺大牢的就是你家侯爷我了。如今我还有许多事没有想清楚,说不定她就是问题的关键。” 阿寿叹了口气,她就是一个丫鬟,怎么就成了问题的关键了? 小半个时辰后,外面一阵脚步声,苏娘子抱着琵琶走了进来。“给贵人请安。” 抬眼看见主座上坐的竟然是个小丫头,便问道,“你家公子呢?” 竹心起身给苏娘子还了一礼。 “没有公子。” 这是替大妇来砸场子的? 苏娘子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张公子还是李公子家的母老虎。面上带着敌意,“叫你家夫人出来吧。” 竹心指了指自己,“没有夫人,没有公子,我就是客人,请娘子奏乐吧。” 苏娘子:“……” 苏娘子入座后,手指轻轻一扫先声夺人,立刻把人带到楚汉相争的战场之上。 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项王败阵、却在乌江自刎处戛然而止。 竹心大为震撼,只觉得语言匮乏不知该如何评价,喝了口酒内心无比地畅快。 苏娘子见竹心没说话以为姑娘不喜,又弹了一曲,此曲哀婉动人,情意绵绵。 “这首曲子叫什么?” “《长恨歌》。” “不如刚才那首《十面埋伏》。” 真是搞不懂老公公和儿媳妇的爱情故事有什么好讲的? 苏娘子听罢非但没生气反而高兴起来。 “我也不喜欢这首,但现在的客人都喜欢这种的。” “几年前也是在琼楼,我和小姐隔着房门听过一回娘子的《十面埋伏》。如今娘子的技艺更加出神入化了。” 苏娘子心里泛着苦涩。 “我去了边关,见了将士操练,学了敲战鼓,所以在指法上做了些调整。自认为技艺比以前精湛,只是如今人老珠黄,无人愿意听了。” “娘子担得起大家二字,又何必为那些不懂音律的俗人沮丧呢?” 苏娘子在红尘打滚多年,生了双洞察世事的眼睛。 “聊了许久,我却想问妹妹一句,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我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苏娘子自然猜得到。 “从小喜欢一个邻家哥哥,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他金榜题名后来找我,我以为他想为我赎身。却不想他把我推到湖中,原来他被官家小姐看上,怕我纠缠所以要除了我。” 竹心心想,差不多吧,都是恩将仇报的故事。 苏娘子听罢义愤填膺,“这世间竟有如此寡情薄意的男人。” 隔壁的宋鹤鸣和阿寿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脸上找到了寡情和薄意两个字。 竹心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把积蓄都拿出来想听娘子一曲。” 苏娘子张了张嘴,“我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 “娘子不用安慰我,我猜我其实是天上的神仙,来这人间是来历个情劫。说不定哪天我就要重返天庭去了。” 大齐的酒度数都不大,架不住某人酒量差。 “姐妹,我告诉你,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这万丈红尘我已看破。” 苏娘子闭眼默念这句,“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睁眼拨动琵琶,乐声全是消杀之气。没有四面楚歌的绝望,只有背水一战的孤勇,连窗外的雀鸟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竹心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追问道:“这曲子叫什么?” “即兴之作还未取名字,妹妹能否赐名?” “那就叫百花杀吧。” 苏娘子思索了一下,“妙极。” 竹心把壶里最后一点酒喝光,也说了一句,“妙极。” 她们一起下楼,大堂里的文人都问苏娘子那曲子叫什么名?怎么从未听过? 苏娘子连理都不理,拉着竹心翩然而去。 过了一会,宋鹤鸣下楼见众人还在议论那曲子,顺嘴说道:“此曲名为百花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第12章 没有苹果、辣椒、番茄酱但还得活着 钱都花光了,最后还是苏娘子送竹心回的国公府。 角门等她是王婆子。 “婆婆怎么在这儿?” “是小满见老王先回来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来角门等你,姑娘怎么一身酒气?” “喝酒了,所以一身酒气。” 竹心回答的坦然,给王婆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差之时,若不得主子首肯,喝酒便是重罪。 王婆子想着小满给她贴膏药时说要给她养老送终,那副哄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王婆子心一横,“我带姑娘走小路。” 所幸天已经渐黑,她们抄小路到了丹霞阁,并没被旁人瞧见。 小满跟王婆子道了谢,赶紧拉着竹心进院子。 “师父,你喝酒了?” 这时只见谷雨和白露从屋里出来,小满赶紧小声跟竹心说。 “师父,你赶紧回屋。” 竹心非但不去,反而向前走了几步,把斗篷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了红彤彤的脸蛋。 竹心笑嘻嘻说,“我喝酒了,快告诉夫人去,让夫人罚我。” 小满:“……” 谷雨立刻看了眼白露,“快进屋去,小姐若问起,就说竹心吃坏肚子不能在跟前伺候,今晚让霜降守夜。” 这边竹心转着圈,“喝酒喽,喝酒喽。” 谷雨看了眼小满,“还不把你师父扶屋里去。” 谷雨还是不放心跟去了竹心屋。 到了屋里竹心非要躺在地上,谷雨让小满在外面守着。 “你是在为春桃的事愁吗?春桃的事我来料理。” 竹心撅着嘴,“你可别想抢我的差事。” 谷雨思索了片刻,皱着眉。 “你年纪还小,才见过几个人?为了个什么愣头青要死要活的,等你年纪大时都得自己笑话自己。” 一个未成年劝她不要早恋? “谷雨,你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 “怪好看的。” 谷雨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才是听到土味情话正确的打开方式。 然后听见竹心说,“我想吃苹果。” “苹果是什么果?”听都没听过。 “我想吃辣椒。” “只听过麻椒和花椒,辣椒是什么?” “我想吃炸鸡。” “你那个炸鸡,真是不敢恭维。”谷雨想起竹心弄过很多吃的大多都以失败告终。 “那是因为没有番茄酱,没有番茄酱的炸鸡是没有灵魂的。” “番茄酱是什么酱?” “算了,我想活着。” 谷雨的眼睛突然就亮了,“那我们就好好活着。” 竹心突然坐起来,“知道京兆府副使张大人家和谁家相熟吗?” 谷雨思索了片刻,“张夫人是二少夫人的表姨。” “你怎么知道的?”竹心揉了揉脑袋,咱们家和张家有来往吗? “我见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三爷都是与清贵联姻。我以为小姐也会……,所以格外留意文官的消息。” 这是竹心从来没想到的,她一下就精神了。 “但是三少爷是和郡主订的亲啊。” “只因夫人还是更喜欢勋贵人家。” 也就是说小姐和小侯爷的亲事,国公爷也许并不看好。 之前她一直以为三爷的亲事是老太太做的主。而二房是庶出,二少爷又是养子平日里也没有太留意。 但世子爷是未来的徐国公娶的是清河崔家女,确实都不是勋贵。 竹心竖起大拇指,“难怪你能当丹霞阁的老大,你这个土着确实厉害。” “土着”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词。谷雨叹了口气把竹心挪到了床上。 谷雨出去时小满跟上去,对谷雨说,“咱们院里减一个二等丫鬟的事。姐姐不如和刘妈妈禀报就减了我吧。到时候还请姐姐和刘妈妈心疼小满,有好差事想着小满。” 谷雨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能这么想,你师父就没白疼你。不过她心里应该是有章程,且往后看吧。” 正月二十,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四天。 “什么?他答应拒了亲事的条件是毁了张五娘的婚事。” 竹心今天醒来听小满说她昨天发酒疯了。呃,脸虽然丢光了,生活还得继续。 竹心把其他人支走了,把小侯爷要做的事简单地跟小姐说了一下。因答应了夫人没和小姐说醉仙居的事,如今也隐去了要拿她顶罪的事。 “毁人婚事的事咱不能做呀。” “奴婢想的是要先查明张五娘想不想嫁?还有乔家到底如何?若乔家不是好的,张五娘也不想嫁。我们就算是做好事。”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但是我不认识张五娘啊。” “她是你二嫂的表妹。” 最后徐芷萱和关竹心分头行动。徐芷萱去找她二嫂,关竹心去外面打听乔家的事。 晚上竹心守夜,和小姐交流这一天的成果。 “这乔家果然不是个好的。” “怎么说?” “乔大人夫妇多年无子就收养了乔公子。” “这不是和二哥哥一样,二婶二叔没有孩子也领养了二哥哥。” “这不一样,乔夫人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生了一儿两女。乔夫人苛待养子,且为人狠辣,府上闹出过人命被乔大人遮掩过去了。二公子今年十四岁就是花街柳巷的常客。” “这家人确实不太行啊。” “小姐,那边有进展吗?” 徐芷萱得意洋洋,“二嫂给张家递了帖子,明天我就陪二嫂去找她表妹说话。” 关竹心原本对徐芷萱这边不抱希望的,没想到这么顺利。 “小姐,厉害呀!怎么做到的?” “我就问二嫂寿礼准备的怎么样? 她说准备了几样还没想好,又反问我准备的是什么? 我告诉她,我花重金买了一幅双面绣的四季图,她脸都吓白了。 我说如果她带我出门去她亲戚家玩,我就换个寿礼。她家人都外放做官,京城的亲戚就只有平时不怎么走动的张家。 怎么样?聪明吧?” 竹心点点头,聪明你个大头鬼。 “对了,乔家这些辛秘,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竹心神神秘秘,道:“和一个朋友。”一个昨天认识的朋友。 徐芷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发愁。 “如果张五娘也不愿意嫁给乔大公子,怎么做才不毁她清誉,把亲事退了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关竹心似乎成竹在胸。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总有那么多办法呢?” 竹心想,大概是念过十六年的书吧。 第13章 变数 宋国公府这边 “侯爷,竹心去清平坊的苏娘子那儿。” 宋鹤鸣挑了挑眉,“又听曲儿去了。” “是去打听乔家。” 清平坊属于三教九流之地,消息确实比内宅的人灵通得多。 “还有……”阿寿欲言又止。 “还有?” “之后她问了醉仙居的事。” “醉仙居?那天王景阳叫的伶人不是群芳阁的吗?问苏娘子能问出什么来?” “当日去的伶人有一位和苏娘子相熟。” “她打听乔家,又问醉仙居的事,苏娘子没起疑心?” “她说,她的负心人拜在乔大人门下,她想找乔大人告状。那负心人还有一个想好的牵扯进醉仙居案子里,她想请那位姑娘和她一起去见官家小姐,揭开负心人的真面目。苏娘子就主动说了乔大人和醉仙居的事了。” “竹心这丫头走的每一步没有闲棋。肯花银子,接触乐人,不拘泥于常理,阿寿你该学一学。” 不知为何大家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侯爷病还没好,每天早早出门去别院偷偷练剑。而那个打小热心肠的妹妹现在满嘴胡言、胆大包天。 阿寿低头说了声“是”,然后退到外间。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宋鹤鸣起来想叫阿寿添些碳。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醉仙居,德妃的侄子王景阳就坐在他旁边。 酒过三巡,户部侍郎之子李申拿出了五石散。 他推脱了几次却推脱不过。 阿寿怎么还不进来? 阿寿始终没进来。 他最后还是用了五石散,身体好热,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成了仙,入了极乐之地。 他没入极乐之地而是堕入无间地狱。 再醒来,他在大理寺的大牢里。 他们说王景阳死了,被他灌下大量的五石散而死的。 他记不得了,二舅也不记得了,但席上清醒的人都说是他。 再见到母亲,她两鬓斑白,一下子老了十岁。 母亲说,姑母求情才改判了流放,勉强保住这条性命。 “不是我!” “少爷,不是,侯爷,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可是魇着了?” 宋鹤鸣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 他声音沙哑,“阿寿,我没事,你下去吧。” 这一次他提前离席,王景阳还是死了,说明前世王景阳的死和他无关。 而上辈子的竹心染了天花死在庄子上,根本没跟表妹回徐国公府。 这辈子这个竹心到底是什么人?醉仙居的事因她发生转机,那其他事还会有变数吗? 宋鹤鸣起身,喝了杯冷茶,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正月二十一,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三天。 竹心早早地跟着她家小姐去往张府。 马车里,二少夫人和徐芷萱聊着天。 “我这位表妹胆子很小的,性子最是柔顺。” 徐芷萱强打精神,“是嘛?能得二嫂称赞,人肯定错不了。”内心os她更喜欢飒爽直率的女子 张府是一个四进的院子与国公府肯定是比不了的,不过胜在雅致。 有下人引她们去见张夫人,却听见两个女子的争吵声。 “娘,我不想嫁给乔公子。” “我再说一遍,那乔家的亲事不是你能做主的。” “娘,你想逼死我吗?” 徐芷萱内心os原来是这么个柔顺法,这个我喜欢。 二少夫人也是很尴尬,高声说道:“三姨,我们来了。” 要是按国公府的规矩客人是要引到花厅里。通报之后,由主人或仆妇相迎,再引到自己的院子里,就不至于母女吵架还被外人听见了。 当然国公府的房子多,光花厅,前厅就有好几间,避免各房的客人撞在一起。 竹心跟在小姐后面低头思索着,她感觉张五娘是故意的。毕竟她们递了帖子又不是贸然前来的。随后也安了心,看来这五娘子对自己的亲事也不满意呀。 张夫人强撑着笑,“慧儿来了。” 二少夫人拉着身边的徐芷萱,“芷萱,这是我三姨。” 徐芷萱福了福身,“芷萱见过三姨。” 张夫人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头上只戴了几个精致的绒花,却是落落大方。她以为国公府的大小姐一定是高高在上,珠翠满头。也对,她的美貌和身份不需要任何珠宝首饰来衬托。 张夫人拿了一个锦盒递给徐芷萱,忐忑地说,“一个小玩意,不要嫌弃才好。” 徐芷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琉璃的簪子,难得的是颜色极为艳丽,看起来像是西域货。 芷萱向张夫人道了谢,然后把簪子戴在头上。 张夫人推了一下张五娘。 “五娘,还不过来见客。” 张五娘面无表情,道:“徐小姐好。” 这叫胆小柔顺,这明明是冷漠强势好吗? “表姐,你可以叫我芷萱或是表妹,叫徐小姐多生分呐。”徐芷萱化身社交悍匪,强势social 张五娘没想到徐芷萱这样的热情,干巴巴的说,“芷萱。” 之后张夫人留二少夫人说话,张五娘带徐芷萱去了她的闺房。 张五娘长得小家碧玉,说话细声细气,按照她母亲的性格推断,她多半敏感没主见也许还是讨好型人格。但瞧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坚韧,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表姐可是有烦心事,我的丫头会算卦,要不让她给你算一卦?” 竹心拿着她的专业道具—龟壳和铜钱,面带微笑。 徐芷萱努力推销竹心,“她师承若云道长,非常灵的。” 国公府上的丫鬟个个身怀绝技吗,张五娘狐疑的看着竹心。 “那就算算吧。” 竹心摇了摇龟壳,三枚铜钱落在桌子上。 “小姐想问何事?” “问姻缘。” “小姐的姻缘会有波折,如今的婚事不是个好归宿。不过您放心,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门,这婚事必定不成。” 张五娘抬眼看了一下竹心,也不知是哄她还是真的。“那之后呢?” “小姐之后的婚姻是极好,会嫁入勋贵之家,做个侯夫人当当也说不定呢。” 张五娘捏着帕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而徐芷萱在旁边打趣道:“勋贵之家大多都跟我家沾亲带故,只怕以后我们要亲上加亲了。” 张五娘拿帕子打了一下徐芷萱。“不许胡说八道!”到底生出了笑脸,一时间和徐芷萱亲近了不少。 一个时辰之后,她们打道回府。 刚上马车,有丫鬟向二少夫人禀报,“夫人,咱们碰上宋国公府家的小侯爷了。” 第14章 为什么不挑软柿子捏? 刚上马车,有丫鬟向二少夫人禀报,“夫人,咱们碰上宋国公府家的小侯爷了。” 这时宋鹤鸣已经走过来,隔着帘子向二少夫人问安。 “表嫂安好。” 坐在小板凳上的竹心和她家小姐对视一眼,然后静静地看宋鹤鸣如何表演。 二少夫人把车帘子挑开,“小侯爷有心了,芷萱怎么不跟你表哥说话?” 二少夫人心想,她公公是庶出,她相公是养子。一直以来她对谁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给相公惹出祸端。如今不知道小侯爷什么意图,不如把球踢给芷萱。 徐芷萱被迫营业,阴阳道:“表哥,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儿遇上了?难道表哥是要找张大人办什么事吗?” 宋鹤鸣面不改色,“顺路而已,见表嫂的车驾来请个安,不想表妹也在。正好我娘有东西要给表舅母,你派个人随我去拿吧。” 送人东西不都是自己找人送吗?哪有让对方自己找人拿的?可能关系太亲密了,不拘小节?二少夫人虽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竹心,那你就跟二表哥走一趟吧。” 徐芷萱心里暗暗吐槽,不就是想问张五娘的事吗?二表哥真是一刻都等不了。 竹心说了句“是”,便跟宋鹤鸣离开。 换上宋府的马车。 “听说你昨天找苏娘子打听醉仙居的事了。可打听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知道涉案的人都关在大理寺,没人下昭狱。除了拿五石散的李公子,其他人都放回家了。” 竹心揭穿宋鹤鸣的谎话,他也不恼。 “如果你是那李公子,你难道不想找我二舅顶包吗?毕竟我离开,剩下的人都和他有交情。众口一词冤枉了二舅,自己不就脱罪了?” 竹心十分佩服小侯爷的脑回路。 “侯爷,人都是挑软柿子捏的,哪有人去捏石头的呀?你走之后,那一屋子人除了死了的王家小公子,魏二爷的份最贵重。就算找背锅的,肯定找身份低的让他自己承认。怎么可能说服一群人去冤枉一个身份最贵重的人?里面若有人反水,大家不都完了?” 小暑冤枉个人找的还是没有根基的小寒呢,不是一个道理吗? 宋鹤鸣目光涣散,喃喃自语,“那之前为什么就能冤枉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还有事,阿寿你送竹心回府。” 宋鹤鸣刚要挑帘子,回头看了一眼竹心。 “离你家老太太的寿辰还有三天了吧。” “侯爷放心,虽然你不需要找背锅人了,但奴婢收了您的谢礼,张五娘的事就一定会给您办好。” 宋鹤鸣不理会竹心眼里的讥讽,换马离开。 马车里,阿寿和竹心大眼瞪小眼。 最后阿寿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竹心翻了个白眼,“小侯爷怎么知道我找苏娘子查醉仙居的事,他找人跟踪我。” 阿寿没说话,竹心就知道是了。 竹心想想都后怕,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了。这种武功高强的人能跟踪她,就能悄无声息的杀了她。小侯爷不能得罪,等把张五娘的事办妥了,他把小姐的婚事推了,他们以后就再无瓜葛。 丹霞阁,谷雨屋里 “姐姐,你说竹心前天那一出真的是为情所困吗?” “你要是想毁了她,就大声嚷嚷出去。” “这件事我和我娘都没说,只和姐姐说。” 谷雨想想就气,被竹心这个丫头骗了。 “之前觉得是,现在瞧着又不太像了。前天刚说完张家,今天小姐就去了张家。” “她鼓动小姐去张家,我们应该跟着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谷雨看了一眼白露别有深意,“有二少夫人在,不会出岔子的。若是出了岔子,就更不能跟着了。” 白露叹了口气,“姐姐,你说,女人为什么要嫁人呢?心腹长随跟在少爷身边能待一辈子。可咱们大丫鬟几年就会换一茬。” 公子的贴身长随因会相伴一生,主仆彼此信任甚至超过夫妻。 可大丫鬟不同,到了年纪会想自己以后的出路。配了府上下人,会以丈夫的前途为重。放出去嫁个平头百姓,会忧虑柴米油盐。成了通房姨娘的,大多和小姐离了心。若伺候的是公子,长辈们也会防着到了年纪的大丫鬟。 “没办法,这世道女人就是比男人更难些。” “那你说竹心以后的出路是什么?”白露心里很矛盾,既希望她和小姐离心,又希望她俩能打破规则。 “大概率会嫁给姑爷跟前的人像干娘那样。也有可能给姑爷做姨娘,毕竟她虽聪明长得一般,霜降生的漂亮却没什么主见,正好互相制衡。” 白露瞪大了眼睛,“她和霜降是这个用处。”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她们正说着话,小暑过来禀报小姐回来了。 谷雨和白露赶紧起身去迎。发现小姐身边只跟着小寒,不见竹心的身影。彼此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而竹心没过多久也回来了。 “怎么才回来?”徐芷萱抱怨道。 “小侯爷给夫人带了盒糕点。奴婢先给夫人送过去了。” 说取东西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取到,不是。 到了晚间,三少爷身边的彩霞过来找竹心。 三少爷徐令辉是夫人的次子。今年十八岁,在宫里做侍卫。人没长歪,不是纨绔子弟。能力一般不如世子徐令明。未婚妻是庄亲王的长女昭华郡主,一等一的尊贵人。 竹心进了三少爷的书房。见他拿着根毛笔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给三少爷请安。” 三少爷抛给竹心一个银锞子。 “竹心,你帮我想想,我给朝朝的回信说点什么好呢?” 自从三少爷定亲,竹心还有一个身份,他的御用枪手。 竹心看着手里一两重的银锞子。她现在见惯了大场面,一个小小的银锞子根本打动不了她。 “今天是三少爷在宫里当差,宫里面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啊?”她这辈子没进皇宫,对皇宫充满了好奇。 “还真有一桩,德妃的侄子在醉仙居死了,你知道吧。” “知道,听说魏二爷还牵连其中。拿五石散的人,听说是李侍郎的儿子。” “那天多亏你告诉表姑姑,否则不光是魏二爷,鹤鸣也脱不了干系。” 这事大概是国公爷或国公夫人和他说的吧,怕他结交奇怪的人给自己徒添祸事。 “不就定了李公子一个人的罪吗?可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今天鹤鸣进宫替李公子求情来了。” 第15章 大人的世界,好颠! “今天鹤鸣进宫替李公子求情去了。” 替李公子求情?因为罪都定在李公子一个人身上,魏二爷他们才被放出来了,他这是凭实力坑舅吗? “小侯爷这是为何?” “说是昨晚王家小公子给他托梦了。” “托梦?” “鹤鸣说昨夜王家小公子跟他托梦说,李兄和他是至交好友。若因他的事赔上了性命,会给他徒增孽障。” 竹心想,她和小侯爷绝对是胡说八道界的卧龙凤雏。 三少爷幸灾乐祸,道:“你是不知道,李侍郎一直跪在御书房外,看见鹤鸣在他旁边跪下。当时给李侍郎吓得一哆嗦。以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的,谁承想是来求情的。德妃那一派狗咬狗,他跑去掺和一脚,等回家少不了表姑父的一顿打。” “那最后求情成功了吗?” “本来是要流放的,如今改判杖责五十逐出京城。” 竹心想的却是宋鹤鸣为并无交情的李公子求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竹心一边思索一边往外走。 三少爷连忙叫住她,“你别走啊,我写什么啊?”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竹心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少爷听罢大喜。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朝朝最喜欢汝窑,妙啊!” 正月二十二,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两天。 一早,徐芷萱领着白露和霜降去了相国。 而竹心也出了门,她带着御用司机老王去往京郊的庄子上。 竹心和小满都是这个庄子上出来的,她对这里的感情很复杂。 她原本生活在一个普通家庭,考了一个普通的大学,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一场交通意外来到了大齐王朝。 她成了个得了天花的八岁小丫头。这里的竹心父母早逝,是被奶奶带大了。真正的竹心因徐芷萱染上天花而死,而她代替了她成了竹心,获得了徐芷萱的偏爱。 虽然奶奶已经不在了,她有空还是会来庄子上看看。靠着小姐的庇护,她在国公府没吃过什么苦,过得也算顺遂。但在庄子上那大半年的时光仍旧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日子。 “姑娘可是来看桃树的,长生照顾的很精心,你就放心吧。” 魏庄头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子骨还算硬朗。 这庄子是老国公爷发妻,国公爷生母魏氏的陪嫁庄子。 如今的国公府老太太姜氏是老国公爷的继室,为了避嫌,老太太从不管先头夫人的陪嫁。国公夫人也没管过这个庄子,所以庄子混的不好,很是荒凉。 直到八年前小姐来庄子上养病,之后庄子上又出了竹心和小满。他们在府里头也算是有人了,该轮到他们扬眉吐气的了。 “魏爷爷,桃树的事没跟旁人说过吧?” “姑娘放心,除了我们一家,谁也不知道。” “那就好,赶紧带我去看看吧。” 魏庄头一边走一边夸着竹心。 “姑娘真是高人,桃树正月结果,简直是闻所未闻。” 现代全是反季水果,也就在古代才算稀奇。 两人开启商业互夸模式。 “我想既然冬日里能种出菜蔬,就能结出果子。还是你家长生有本事,否则都是空想。” “那也是姑娘厉害,能举一反三。” 虽然道理是一个道理,但是冬日里培养果树比种植菜蔬难度大很多。因果树除了温度适宜,还需要充足的光照,果子才好吃。 选了一棵最好的桃树把它挪出来围着树盖了一间棚子。然后在里面建了地龙,保持它的温度。 这里没有塑料这种透光的材质,是用稻草做成的棚顶,只是棚顶能掀开。晴天太阳出来时把屋顶支起来,雨雪天和晚上再放下。 竹心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真的折腾出果子来了。 棚子里很简陋,只有一棵桃树和一张小床。 不过里面暖乎乎的,魏庄头的孙子长生在给桃树浇水。看见竹心停下手头的事,像献宝似的指着桃树。 “姐姐,你看。” 桃树上结的果子不算多,个头也不算大,但在冬日里已是难得。 “老太太寿辰那日,挑大的、鲜艳的,选出八个带点叶子剪下来,寅时送到府上。然后剩下的桃子全部剪下存起来,树上只留几个极小的。 如果寿宴上出了岔子,我会让小满过来拿桃子。除了小满以外,谁问桃子,都说没有,只剩下桃树上那几个小的了。” 魏庄头和他的孙子长生连连称“是”。 竹心却觉得他们没明白其中的关窍,于是反问道:“如果徐大总管来或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刘妈妈过来要,爷爷如何回复?“ 东家的心腹来要,当然得给啊,可刚刚竹心又说除了小满,谁都不能给。一时间魏庄头变得为难起来。 竹心又说,“这树上能摘的桃子不过十几个。给老太太八个就剩了几个。桃子在寿辰时献上,会被很多人惦记上。府上的主子那么多,这个管你要,那个也管你要,你到底给哪一个?只怕你辛苦一番反而得罪了人。与其这样不如推说全给了老太太,岂不两全?” 原来如此,魏庄头心里称赞竹心周全,又问:“那剩下的桃子怎么处理?” “日落之后小满没过来,你们就把桃子毁了连个桃核都不能留。” 竹心向他眨眨眼,是吃了还是埋了谁管你。 “好好好,都听姑娘的。” 竹心又问:“若有人问起这是谁想的法子?” “自然说是姑娘的法子,姑娘放心,老朽可不会抢你的功劳。” “这是小姐的法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咱们办差最要紧的是不抢主子的风头,这样主子才能念你的好。况且这次侥幸还是能弄出个桃子,下次贵人若让弄个旁的,弄不出来没准还得挨罚。” 国公府生存法则—低调。 “老朽明白了,这不光是小姐的法子,这棵树还是小姐八年前种下的。” 魏庄头想太冒头了容易遭人记恨,还是细水长流好。 竹心眼前一亮,扯着手里的帕子擦着眼角。 “小姐孝顺,竟感动桃树在冬日结果。” 魏庄头看了眼竹心,“寿辰那天摘完桃子,我就把这棚子给拆了。旁人问题就说不知为何结了桃子。” “小姐孝感动天,老太太福泽深厚。”竹心为这桃子做了个最后总结。 长生瞪着眼看着爷爷和竹心姐。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但好可怕。 这时,魏庄头的儿子推门进来。 “姑娘,门外有个道士来找姑娘。” 第16章 在路上的,在家里的 魏庄头的儿子推门进来。 “姑娘,门外有个道士来找姑娘。” 竹心又嘱咐几句,然后见了那道士。 小道士十三四岁,穿着一件灰袍,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小赵说施主找我。” 竹心上下打量他,“听说你师父清风道长在乔夫人面前很得脸面。” “乔夫人很喜欢听师父的道法,侯爷可是也想听道法。” 听书坊的小赵说他有个同乡,家里日子过不下去,在宝华山做了道士,拜在清风道长门下。竹心托小赵给小道士带话,问他师父有没有兴趣结识定北侯。 今日小道士如约而至。 竹心笑了笑,态度倨傲。“侯爷不喜欢听道,他想要让道长为他办件事。” 小道士不以为意。 “所行所思皆为道。” 如今大齐国教是佛教,道教并不受重视。但竹心吃不准这位清风道长是真的仙风道骨,还是…… 托了小赵联系了他同乡,若人来了,就等于愿意被侯爷差遣。若人没来就再想别的办法。 在古代为上位者牵线大多都是这个套路。先抛个香饵,对方出个人探探虚实。最后才是大佬见面。这样就算不成,折在前面,大佬们也不至于尴尬。 “过几天自会有人联系你。” 而徐芷萱那边也很顺利。 从相国寺回来的路上,她遇见了张五娘。 张五娘的马车坏了,失魂落魄地被丫鬟扶着。 “表姐,坐我的车吧。” 徐芷萱招了招手,让五娘上来。 五娘拉着她的手,脸色惨白。 “表姐,你的手好冰。” 徐芷萱把暖炉递给她。 “芷萱,你知道醉仙居王家小公子的事吗?” “不是喝多了酒,醉死了吗?” 为了王家小公子的声誉,这是对外的说辞。 张五娘声音打着颤,“那,一起吃酒的人都受牵连了吗?” “倒是没有,就李侍郎的儿子被判了杖责五十逐出京。” “那定北侯呢?” “你问我二表哥呀,他不在席上,关他什么事啊?” 张五娘捏着帕子,“没事就好。” 芷萱打趣道:“你怎么了?好好的提起我那二表哥做什么,你们认识吗?” 张五娘赶紧摇头。 “不认识,只是听旁人说他也在席上,所以才问的。” 张五娘看着窗外,眼底尽是担忧之色。上一世她去相国寺为乔子舒祈福,满心欢喜等着出嫁,机缘巧合救了被判流放的宋鹤鸣。 而这一世宋鹤鸣安然无恙。 不一样了,所有的事都不一样了。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对,她记得上一世徐小姐没来过她家,一直到徐小姐身死,她们都是不认识的。 张五娘猛得看了眼徐芷萱。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表姐,你怎么了?可是还没缓过来,要不你先喝口热茶。” 徐芷萱一脸关切,把茶杯递给她。 张五娘抿了口热茶,别有深意地问道:“表妹去相国寺,求什么去了?” 徐芷萱神色自然,“我没什么可求的。是祖母的寿辰要到,我绣了幅百寿图请方丈开光。” 看着徐芷萱清澈的眼睛,张五娘就知道她和自己不同。如果她知道上一世徐家的惨状又怎么会别无所求呢? 而徐芷萱突然凑过来,“表姐,家里面有意让我嫁给二表哥,就是定北侯。你说我该不该听母亲的话呢?” 张五娘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抓住徐芷萱的手。 “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你务必要答应。” 徐芷萱本来是想用宋鹤鸣打趣张五娘。没想到五娘会这么说,难道都是表哥一厢情愿? “那表姐为何不想嫁那乔公子?” “乔夫人为人刻薄,所生子女没一个好的。乔公子性子古怪,是个寡情之人。” 张五娘想起她在乔家生不如死的那几年,忍不住落下泪来。 徐芷萱赶紧给她表姐擦眼泪。 “你别哭,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把亲退了的。” “你说什么?” “表姐既不想成亲,就安心在家等着。此亲必不会成。” 张五娘点点头,“借你吉言。” 丹霞阁,二等丫鬟屋。 “我想到了。” 小满提着一大包东西,兴奋地冲了进来。 今天跟小姐去相国寺的二等丫鬟是小寒。屋里小雪做绣活,小暑对账本。听见小满说话,二人都看向了她。 “小暑,那匹刮花的锦缎,你用了吗?” 那匹缎子是她的耻辱,她怎么可能用? 小暑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没有”。 “锦缎做不了衣服,可以做锦鞋。我算了那匹料子至少能做一百二十双锦鞋的鞋面。刘娘子说如果八十文卖给她,她可以提供鞋底的料子和线,那就是九千六百文。如果卖给货郎虽是一百文但不提供鞋底的料子和线而且卖的比较慢。这么说还是刘娘子那边省心。” 小满还处于兴奋状态,碎碎念,“这样不光能把那五两银子的窟窿堵上,还能剩四千六百文。小暑,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锦缎拿出来,我们看看把刮花的地方避开,能不能多画出几双来。” 小暑从箱子里把缎子拿出来。 小满把缎子往小雪跟前推了推,“小雪,你来看看。你之前做过锦鞋,这东西好学吗?我只做过鞋垫。” 小雪仔细端详着锦缎。 缎面的锦鞋都是女子居家穿的,所以鞋底是软的。 “软鞋好做。正常一个时辰能做一双,若是我两个时辰能三双。最有难度就在于裁料子,若是我娘能再多裁出二十双。” 小雪随手就在料子上画了左右脚的鞋面儿然后裁下来。 “我先做一双,你给刘娘子看一看,若是中意,我让我娘帮我们把料子裁了,然后我教你们做鞋。” “你之前送我那双鞋,我带给刘娘子看了,她是满意的,如今把鞋底子和针线都给我带来了。赶紧裁鞋面吧,我答应刘娘子在三月份之前给她一百二十双。” 小满把那包东西打开,都是千层底的料子。 小雪点点头,“好,那我做三十双。” 小满说,“那我也做三十双。” 小暑张了张嘴,“有了这个法子已经很好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小满歪着脑袋,“谁说是白给你做了?一双鞋十文,三十双鞋有三百文,我发财了。” 门外有人道,“算我一个,我也做三十双。” 第17章 老太太寿辰:有人欢喜有人愁 “算我一个,我也做三十双。” 小寒刚从外边回来,硬邦邦地说。 这么些天她和小暑一直没说过话。 小暑努力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而小寒不自然地别过头,“我就是想挣点钱,没别的意思。” “小姐回来了,都杵在这干什么?” 谷雨一进来,小丫鬟们吓得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 谷雨看了眼料子,“小寒先在屋里歇一歇,小暑、小满跟我去前面伺候,后日老太太寿辰上仔细些,其他我不管。” “多谢姐姐” 小满给小雪使了个眼色,有谷雨姐姐放水,还等什么,干起来啊。 正月二十三,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一天。 各房都忙着脚不沾地,尤其是老太太房取消了请安。 丹霞阁的四个大丫鬟各司其职。 谷雨提点着小丫鬟们的规矩。 白露带着小暑检查明日所需的物件。小到暖炉帕子,大到寿礼全部都仔仔细细地核查一遍。 寿宴上要穿的衣服在数天前已经定准了,霜降在跟徐芷萱确定发饰、配饰等。 而徐芷萱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祝寿词。她昨天明明已经背下来了,今天怎么又忘了?连带着看霜降的搭配也不顺眼。 小姐一直摇头,把霜降折腾地满头大汗。 “竹心怎么办?我背不下来。” “这么多词,背不下来也正常,把那些拗口的去掉,只留几句就好。” 竹心瞧了眼两页纸的祝寿词,要是说得磕磕巴巴场面更难看。 徐芷萱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 “那我不是被她们比下去了吗?” “三夫人、世子夫人还有二少夫人,她们都是清流出身,擅长诗词。小姐何必拿自己的短处去和旁人的长处相比呢。” “那我的长处是什么呀?”徐芷萱认真地想。 竹心弯腰给小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小姐的命好,旁人一定比不过小姐的运气。” “那是自然。” 把祝寿词扔到一边的徐芷萱立刻满血复活了。 外间的白露指着里屋,对谷雨小声说:“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 谷雨没说话,在旁边的小满尴尬地低着头。 师父这样确实像戏文里昏君旁边的大奸臣。 徐芷萱又举着刚才霜降给她挑得两只香包,问竹心,“你说哪个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霜降说哪个好自然哪个就好。” 徐芷萱眼前一亮,拍了拍霜降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 徐芷萱拉着竹心去了外间,问谷雨,“这些小丫头教得怎么样了?” 谷雨道,“回小姐,已经周全了。” 年前小丫鬟们都被集训过一遍,从小年到上元节几场大宴过后,小丫鬟们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了。 “竹心,你来问问她们。” 小姐就会给她拉仇恨,规矩上竹心自己也不是什么周全人,靠着滥竽充数活到现在,哪有资格考别人。 “谷雨姐姐说周全了,那必是周全了。我再嘱咐你们几句。 第一,今天早些睡,明日好有精神头。 第二,明日就算做错什么也不打紧,老太太寿诞主子们心情好,定不会重罚。但遇事不能哭,大喜的日子哭丧个脸,多晦气。 第三,所有事,看你们谷雨姐的眼色行事。 有没有人还不会看你谷雨姐的眼色的?” 被竹心这么一说小丫鬟们都不怕了。 小满还在旁边起哄,“那师父给咱们讲讲呗。” “你问件事,若她慢慢闭一下眼,就是可以的意思。如果她眼睛突然睁大看着你,就是让你停止的意思。” 竹心一边说一遍学着谷雨的样子。 谷雨自然听出竹心在逗弄这些小丫鬟,斜眼看了一眼竹心。 竹心指着谷雨,“刚刚呢,就是不让我说话的意思。” 谷雨的脸板不住了,眼睛弯起个弧度。 “这是开心的意思。” 谷雨抽出手中的帕子甩了竹心一下,佯嗔道:“这是要打你的意思。” 一时间丹霞阁里欢声笑语。 但四个“小”的心里都像被石头压着似的,不知明天过后春桃来了,走的会是哪个。 正月二十四,老太太的寿辰开始了。 这次老太太五十岁寿辰,因到了半百,国公爷原想大办,至少得连开三天的流水席。 老太太不肯,她的意思是还像以往一样办场家宴。 最后折了中,只叫了几家姻亲,聚上一聚。 只是这徐国公府的姻亲加起来就是大齐国一半的显贵。 庆寿堂前厅 “魏国公府太夫人到。” 老太太起身相迎,“老姐姐,您怎么亲自来了?” 魏太夫人笑着说道,“县主的好日子,我怎么能不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好久没人管我叫县主了。” 老太太的母亲是长平长公主,当年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宁安县主。当时大家都猜测她会嫁给孝烈太子。谁曾想她最后嫁得是大她十多岁的老徐国公,并且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没人叫你县主还不好,你是当老祖宗的人了。” 老太太跟着笑了。 寒暄过后,又有仆妇高声喊道:“宋国公夫人到!” 宋国公夫人魏氏,拜道:“祝姑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连说了三声“好”,要起身去扶宋夫人,被魏太夫人拦住。 “一个小辈扶什么扶,让她自己起来。” 魏氏也不恼,“娘说的对。” 宋夫人魏氏的亲姑姑是老国公爷的原配发妻。这声“姑母”是魏氏对老太太这位继室最大的认可。 魏氏见庆寿堂的物件摆得极为简单,细看又透着些许不凡,心道这老夫人已把大道至简发挥到极致。 又见今日老夫人只穿了件五福抱寿的常服,想起前几年母亲魏太夫人的五十岁寿辰,按品大妆,穿着一品诰命服。心里慨叹,一品诰命服改变不了魏家的衰败。而真正荣耀一生的老夫人,却不需要任何东西为自己撑场面。 宋夫人魏氏起身后,见到上座的庄王妃心里暗自惊讶,没想到王妃来得这么早。 “日子定了吗?”宋夫人坐在庄王妃旁边和她说着悄悄话。 “八月十三。” “八月十三啊,回门那日岂不是中秋。” 她们在说着徐家三少爷和昭华郡主的婚事。 婚期是徐国公这边定的,出嫁后第一个大节就在娘家过,给足了庄亲王面子。 “可不是,还是朝朝有福气。” 这时有仆妇道:“三爷携三夫人、四少爷、二小姐到。” 第18章 寿礼 这时有仆妇道:“三爷携三夫人、四少爷、二小姐到。” 庄王妃笑着打趣道:“咱们看看您家儿媳又给你送什么好东西了?” 老太太脸上的笑纹又深了些,嘴上却说着:“谁知道又折腾出什么来?” 徐三爷三十岁不到,生的俊美非凡,神似他外祖母长平长公主,而三夫人苏氏与徐三爷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 三爷与三夫人念了一大段祝寿词。然后五岁的四少爷和三岁的二小姐,又说了两句吉祥话,给老太太稀罕得不行。 “献寿礼。” 四个婆子把一盆红珊瑚抬了上来,那珊瑚颜色极正,高有六尺。 宾客们都在夸这奇珍。 宋夫人魏氏看了一眼她那表嫂,国公夫人目光暗了暗,随后又挺直了腰板。 一出手就是价值千两的红珊瑚。这苏氏的妯娌实在难做,况且苏氏的一双儿女按理应该与小辈一起拜寿。如今却在世子之前跟着爹娘一起拜寿,以年纪小为由也能说得过去。但她表嫂为人要强又重规矩,只怕又要生一番闷气了。 “世子、世子夫人,拜” 刚跪下,老太太就让他们赶紧起身。 世子夫人崔氏笑着说:“老祖宗,孙媳还没有念祝寿词呢。 “你如今是有了身孕,比什么祝寿词都让人开心,令明赶紧扶你媳妇起来。” 世子徐令明与国公爷长得极像,有着行伍出身的粗犷,而世子夫人生得清冷气质出尘,原本二人站在一起不太搭。如今崔氏有孕,眉宇间多了一丝即将为人母的温柔,而世子则多了一份体贴。 “献寿礼,衍圣公亲笔‘福禄双全’一副。” 老太太笑盈盈地说,“快给国公爷送去,让前院的宾客也能拜赏衍圣公的墨宝。” 衍圣公那是孔子的后人,受世代读书人的追捧。 庄王妃忍不住赞叹道:“崔家女果然不同,一出手就是衍圣公的手书。” 世子夫人出生于五姓七望之首清河崔氏,当年黄巢绞杀世家,多亏太祖救下崔家一脉。但五姓高门元气大伤不复从前,若搁到以前五姓之女连皇帝都不嫁的。不过看崔氏那副清高的样子,可能把他们都当成暴发户了吧。 (历史上黄巢真的灭掉了五姓七望,本文从黄巢之后的历史发生了变化。至于为何会发生变化,后面会讲。大家还是把它当做架空文来看。) 有这样的儿媳妇虽然跟三夫人能打起擂台,但看着也心累。 “二少爷、二少夫人,拜。” 二少爷如今和二爷一起管着家族里的生意,是个温润的人。二少夫人门户不显,生得小家碧玉与二少爷倒是般配。 二少夫人献得果然是双面绣的四季图。 这四季图绣得是:春天的桃、夏天的荷、秋天的菊、冬天的梅,而另一面绣得是松鹤延年图。上百种的丝线,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这寿礼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三少爷给老太太拜寿。” 三少爷献得虎皮是年前他在西山猎的。 国公夫人见到虎皮险些晕过去。虎皮本就粗犷不适合送给女性长辈,献个貂裘也比这个强些。老太太寿辰又犯了杀生的忌讳。 国公夫人刚想张嘴说上两句,可又怕他在未来岳母庄王妃面前被下了面子。 这时老太太却道:“不愧是我孙儿,尽显我将门之风,你祖母当年也猎到过虎呢。” 三少爷欢喜道:“祖母巾帼英雄,我就知道祖母会喜欢。” 还好老太太机智,轻巧地接了过去,不然表嫂可要在庄王妃面前丢脸了。宋夫人心里期盼着芷萱可别再出岔子。当然,出了岔子她也喜欢,就是比较心疼表嫂而已。 “大小姐给老太太拜寿。” “芷萱贺祖母寿辰,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寿词说的这样短,国公夫人脸色更不好看了。 “大小姐献寿礼。” 白露和霜降捧着那幅百寿图,有双面绣的四季图珠玉在前,这幅百寿图显得平平无奇。 “芷萱特意去相国寺求主持为这幅图开的光。”国公夫人赵氏在老太太面前小心找补道。 “这孩子有心了,快起来。” 芷萱起身一摆手,小雪捧着个托盘跪在老太太面前。 “给老太太贺寿,祝老太太福寿双全。” 托盘上呈着的似乎是个海碗被帕子蒙着,帕子上绣了个老寿星举了一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桃子,摇摇晃晃地极为可爱。 老太太夸道:“这绣得倒是有趣,这花样我倒是从未见过。” “是小雪这丫头绣的。”徐芷萱大咧咧地说道。 国公夫人捏着帕子,这丫头不说话能死吗? 老太太立刻明白帕子不重要,献得是里面的东西。对小雪说道,“你这丫头是个好的,一会再赏你。你先说说这里面是什么?” 小雪想起竹心的话,大着胆子说,“老太太不妨猜一猜。” “是你家小姐做的寿桃吧?”老太太以为是寿桃点心。 “老太太厉害,什么都被您猜中了。” 老太太伸手去揭开帕子,“瞧瞧你家小姐做的怎么样?” 没想到老太太揭开帕子,海碗里面盛得是几个桃子。桃子鲜红,叶子翠绿,还散发着淡淡地香气,这是新鲜的桃子! 众人惊奇,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桃子呢? “芷萱丫头,这桃子是在哪里得的?” “这桃子是京郊魏庄头献的,他孙子长生就在外面,要不您叫进来问问?” “好,让那小子进来吧。” 长生进来说了句几句吉祥话,然后跪在那不动等着主子们问话。 老太太问,“这桃子可是你们庄子上的桃树结的?” “回老太太,这桃树是小姐八年前在我们庄子上亲手种下的。当时小姐吃了一个桃子觉得甜,说要把它种出来给祖母尝尝。” 徐芷萱扬着下巴一脸得意。那年她在庄子上吃过太多桃子,也埋过太多桃核。竹心说那是她种的桃子,那就肯定是她种。 老太太的笑容越发真切。“这丫头。” 又问,“那这桃子又是怎么在冬日里结果的?” 长生按前日竹心姐与爷爷定下的说辞,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最后再拜:“老太太福泽深厚,小姐孝感动天。” 老太太抓了把金瓜子抛给他,长生大脑一片空白提起衣服前襟来接着,老太太一高兴又抓了一把。 老太太命人把桃子切了分给厅里的女眷。冬日连青菜都少见,如今吃上一小口桃子只觉得甘甜无比。 一时间众人都夸徐芷萱孝顺,老太太有福气。毕竟旁的东西再好也是给老太太的,而徐芷萱的桃子众人却是实实在在吃到嘴里的。 国公夫人放下心来,拿眼扫了一下在谷雨身后的小满,问道:“小满,你和竹心就是这个庄子上出来的吧。你师父呢,怎么没见她?” 第19章 小侯爷变卦 国公夫人笑得真切起来,拿眼扫了一下在谷雨身后的小满,问道:“小满,你和竹心就是这个庄子上出来的吧。你师父呢,怎么没见她?” 小满过来跪在堂前,先给老太太拜寿再回国公夫人的话。 “回禀夫人,师父去帮李嬷嬷为今天宾客带来的仆从发热汤去了。” 老太太笑得慈祥,“倒是个实诚的,这样的日子去干累活也不知道往我身边凑一凑。” 小满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算实诚,师父嘱咐我若老太太有赏,让我帮她收着。” 老太太笑着抓了一把金瓜子。 “都是给你的不许给她。” 小满学着长生的模样也用前襟去接,再一次把老太太逗笑了。 此时的竹心确实在跟李嬷嬷发热汤。 一群主子谁知道哪个发起癫来,她想多活几年就不抢这风头了。 “姑娘也真是的,出两个小丫鬟就好,怎么还亲自过来?” 李嬷嬷心道,都说这竹心得主子偏宠。这个“偏”字虽是旁人的酸话却也不是全无因由。 因大丫鬟依靠得是差事和本事,差事最上为管人、管财物,本事梳头、绣活都算。若比这些竹心确实不显。 可竹心出手大方,外院仆妇中人缘极好,还没有架子。李嬷嬷就想说,主子偏宠点怎么了,那是主子独具慧眼。 “她们都有差事,就我一个是闲人。” 竹心笑得真切,仿佛在老太太堂前露脸还是在角门给仆从发热汤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就你好说话。” “是我想和嬷嬷多亲近亲近。” “哎呦,你这张巧嘴,难怪全府上下就没人不喜欢的。” 竹心:“……” 只因女客在内院,男客在外院的前厅,她在角门能第一时间见到阿寿。竹心表面圆滑实则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倔驴。被李嬷嬷这一夸,干得越发卖力,也不知道谁哄了谁。 过了晌午,关竹心才看见阿寿。连忙和李嬷嬷打招呼回去。 忙活了一上午,宾客到得差不多了,李嬷嬷自然不会强留她。 竹心和阿寿往北边小路走去。 “怎么才来?” 宋国公和夫人可是早早就到了。 阿寿悄声说道:“李公子死了。” “什么李公子?” 竹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醉仙居拿五石散的李公子。” “可是没挺过那五十杖刑?” “还没打呢。” 皇上为了让德妃消气,说是多关几天,等出了正月再打板子放出来。 “也就是说,人在大理寺狱中非正常死亡了。” “非正常死亡”这个词又奇怪又准确。 阿寿点点头:“对,李公子昨晚自缢了。” 原本能活,谁会求死。况且那可是大理寺,也不是想死就能死的地方。 竹心不敢细想,心里默念“雨我无瓜”。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李公子自杀,你家侯爷不会也想赖上我吧?” 阿寿委屈巴巴,“我就是想告诉你侯爷心情不好,让你小心些。” “小侯爷呢?” “先去见你们家老夫人,我们去静心湖前面的假山那等他。” 竹心和阿寿到了静心湖,这静心湖在夏日里是一景,只是如今被枯黄的芦苇衬托得格外萧瑟。 假山被芦苇遮挡了一大半,小侯爷竟到得比他们还早,已经立于假山前等着他们了。 不知是不是竹心的错觉,此时的小侯爷有种被全世界抛弃孤寂感。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也不知又在那矫情什么。 宋鹤鸣抿着唇,跟竹心进了假山。 这假山很大层层叠叠,前面是芦苇丛与静心湖相连,后面是一片梅林。 徐家请了江南最有名的戏班子,如今大家都去听戏去,这里确实适合说话。 “奴婢给侯爷请安。”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宋鹤鸣脸色不好。 昨晚李申在狱中自杀了。留下的遗书说愧对王家小公子,黄泉路上要与小王公子做个伴。可他昨日上午去见李申时他十分感激自己为他求情,一点都不像一心求死的人。 “奴婢不负侯爷所托。宝华山的清风道长很得乔夫人的信任。只要让他说张五娘和乔夫人命格相冲。如果嫁进乔家会影响她和她女儿的运势且五娘命贵不能得罪。乔夫人这边若要退亲自会想法子。” 他们定亲走到了纳吉,还没下聘,这套说辞足够了。 宋鹤鸣眉头紧锁,“他们合过八字了,如今又说相冲,乔夫人能信吗?” “张五娘是和乔大公子合的八字,又没和乔夫人合过,侯爷放心吧,如何拿捏乔夫人,道长必有成算。” 宋鹤鸣点点头,脸色勉强好看了些。 “只是这道长又怎会助我?” “对方已经答应了,侯爷可差人去办。” 宋鹤鸣眸底闪出一丝惊讶。他命人看着竹心,知道她除了前天去了京郊的庄子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她何时见得清风道长呢? 竹心挑了挑眉:“看来侯爷手下的人不太得力或是小看了奴婢并不上心。” 见宋鹤明不说话,竹心也不打哑谜,索性告诉了他。 宋鹤鸣没想到一个书斋里的跑堂还有他的什么同乡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竟然能促成他与清风道长合作,左右从三品大员家的婚事。 李申那边,他是不是也忽略了什么细枝末节的事呢? 宋鹤鸣从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 “你辛苦了,这是谢礼。” 竹心却没接,“那乔大公子被乔家苛待,如今又要失了婚事。这银票奴婢就不要了,奴婢想替乔大公子向侯爷求个恩典。” 宋鹤鸣把银票塞到竹心手里。 “乔子舒那边你不用管,我会想法子把他调到大理寺,今年年底至少能升一品。” 一品是两级,像八品的乔子舒要先过从七品才到七品。 竹心放下心来,又问,“小姐的事,国公夫人跟您提了吗?” “我娘说三月定亲,我跟她说三月太慢,不如在二月就定下来。” 小侯爷变卦,竹心始料未及,瞪着眼看他。 宋鹤鸣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眼里带着笑:“竹心,你告诉你家小姐,她我娶定了,让她安心做定北侯夫人吧。” “小侯爷,你这是念完经杀和尚是吧。” 宋鹤鸣不理她,竹心跟在后面追出了假山。 蹲在假山里面的裴珩神色复杂看着同窗乔子舒。 当然乔子舒也没想到,来徐国公府凑数的他吃瓜能吃到自己身上。 第20章 别人的瓜and自己的瓜 乔子舒是被拉来徐国公府凑数的。 他和徐三爷都在户部,只是他这个八品小吏自然是和徐三爷说不上话的。 乔子舒推脱不掉他上峰的好意,可这几两银子的薄礼却让他这个月的日子更加艰难。 乔子舒找借口去角门那儿找车夫老王,要谢那日搭车的事。 老王没想到一个当官的竟然能亲自来谢他。但他出身国公府见惯了达官显贵,不卑不亢道:“举手之劳,当不得小乔大人的谢。” 乔子舒温声道:“工部有一匠人能做一种特殊的鞋,跛腿的穿上行走时与常人无异,改日给王叔带来见见。” 老王的心犹如被烈阳烤过一般,不是暖了,是沸腾了。他可是被人叫了半辈子的“王瘸子”。 老王语无伦次道:“这可如何使得…让大人费心了。” 这小乔大人瞧着冷清,竟是这样妥帖仔细的人。 乔子舒又与老王寒暄两句,看见不远处跟在李嬷嬷身边忙碌的竹心。 “这不是那天的姑娘吗?她是外间的丫鬟?” 老王连忙解释道:“你说竹心啊,她是大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今日是过来帮忙的。” 原来她叫竹心。 乔子舒并没上前和竹心打招呼,辞别了老王,打算回前厅和他上峰汇合。 国公府哪里是这么好攀附的,他那上峰今日的收获不一定比他多。 只是乔子舒没想到国公府这么大。前边怎么有一片梅林,他来时却没见过。 乔子舒应该是迷路了。但此时梅花开的正好,阵阵冷香传来。倒让人瞬间忘记了家事、差事的烦恼。 又走了一会,乔子舒见梅林深处站着一个如玉公子,正是他的同窗裴珩。 “阿珩。” 乔子舒喊了一声。 裴珩转过头,他旁边树枝晃动,似是一道人影闪过。 裴珩朝乔子舒的方向走了几步,“子舒,你怎么在这?” 乔子舒神色不变,“我迷路了,你出身高门,对国公府可熟悉?前厅在什么方向?” “你可别寒碜我了,我算哪门子高门?如今我也迷路了。” 裴珩的祖父和裴太师的父亲是亲兄弟。说他是裴太师的侄儿。可裴太师兄弟四人子侄加起来十多个。他这个堂兄弟家的侄子又算什么呢?不过去年他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也算是熬出头了。 裴珩看了一眼比自己还惨的乔子舒,确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他父亲早逝,若不是裴太师接济他们母子也没有今天。 裴珩揽着乔子舒的肩膀,“迷路就迷路嘛,咱们赏赏景。反正去前厅也是赔笑脸,谁能记住咱们?” 乔子舒低声说了句“好”。 裴珩把乔子舒向左面引去。 “我小时候跟着六兄来过一次徐国公府。在那边假山后面埋了一颗琉璃珠,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乔子舒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埋的?” “琉璃珠子小时候也算是稀罕物了。我哪有,是我告诉六哥埋了琉璃珠,明年就能长出一堆来,他就真的埋了。” 裴珩生着一双桃花眼,此时一笑,有几分蛊惑人心。 而乔子舒却古井无波。 说自己也迷了路,却能找到国公府的某处假山。大抵是刚才那人向右边走,他们只能往左边行吧。 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乔子舒低垂着眼眸,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梅林尽头果然有一处假山。 裴珩拉着乔子舒进了假山中,他在一处缝隙里挖了一会,真的找到了一颗七彩琉璃球。 “你六兄小时之物,倒是精致。” 裴珩刚要说话却被乔子舒拦住。乔子舒食指贴于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裴珩诧异地看着他,乔子舒指了指外面,无声地说“有人”。 裴珩凝神闭气却没听到脚步声,倒像有风鼓起衣袍的声音。 裴珩刚想问乔子舒,确定有人吗,咱们可别自己吓自己。 而乔子舒继续摇头,然后听到了脚步声,一女子的声音传来,“奴婢给小侯爷请安。” 他俩这样的身份在徐国公府里闲逛被人看见自是不妥,两人蹲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男一女,原本以为这两人是来幽会。不曾想是在研究如何破坏自己婚事的。 那两人走后,蹲在假山里面的裴珩神色复杂看着同窗乔子舒。 裴珩不知如何开解他,却也忍不住提醒道:“那个宋鹤鸣确实是欺人太甚,不过人家是定北侯,姑母是宋贵妃。你可千万不要以卵击石。” “我知道。况且小侯爷也没欺人太甚。不是说年底让我升一品吗?大理寺挺好,比在户部做个书令史容易出头。” 乔子舒语气平静说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事。 中了进士但凡有点门路,要么进翰林院,再不济外放做官。 户部书令史有十人,三个是有关系捐的官儿,四个是户部某些大人的幕僚提拔上来的,还有两个是从无品级的文书提拔上来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书令史不是进士出身也能做,或者说一个进士出身的人不会去做书令史。 而他没有办法,母亲不同意他外放做官,父亲又不帮他找门路。他只能先从书令史做起。 “你能想明白就好,张小姐她……” “亲事当初定由不得我,如今退更由不得我。更何况这乔家不算什么好归宿,对张小姐来说也许是好事。” 这样可怜的话却听不出一点可怜的意思。乔子舒又问:“阿珩可知要与定北侯定亲的是谁?” 裴珩皱着眉,“今日女眷来了不少人,也不知那个是谁的丫鬟。” “她是徐国公府大小姐的丫鬟。” “徐大小姐。”裴珩突然提高了声音,自觉不妥又小声问:“子舒,你是如何得知的?” “因这丫鬟我认识。” 竹心,竹心,竹本无心,不但人有意思连名字也有意思。 裴珩没问乔子舒如何与这丫鬟相识,只是愤愤不平道:“这定北侯要与人定亲又要坏你亲事,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不管你和张小姐的亲事到底如何,毕竟相识一场,你该给她提个醒。” 乔子舒踌躇一下,“我…我如何与她说……” 裴珩思索片刻:“子舒不必为此事发愁,这事我来办。” 两人从假山的另一面静心湖那边出来,因天气渐暖且此湖引得是活水。如今湖面已有开化的迹象,湖面上只结了一层薄冰。 而这冰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乔子舒心想都说小侯爷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轻功这么好。 第21章 戏里戏外 外院那边男客们酒过三巡,兴致正浓。 内院这边女眷都聚在戏楼里听戏,戏班子已经唱完一折子了。 竹心悄悄归队,杵在小姐旁边当隐形人。 她今天算是出师不捷,所幸听小满说,小姐这边拜寿还算顺利。 竹心悄悄看了一眼旁边嘴唇发白的谷雨,依旧仪态完美、礼数周全。她在外院吃了李嬷嬷给的热汤和点心,谷雨白露她们这一天可是汤水未进。 不知道现在谷雨姐心里想的是什么,会像她一样想啥时候能下班,晚上吃点啥吗? 竹心悄悄把重心从左脚换成右脚,谷雨一个眼峰扫过来犹如教导主任,吓得竹心不敢再动。 第二出戏唱罢,昭华郡主兴致缺缺,“这戏反反复复就这几出,怪没意思的,还不如竹心讲的故事呢。” 庄王妃问道:“这竹心是谁呀?” “芷萱身边的人,可伶俐了呢。” “那可得让她过来见见。” 竹心没想到能突然被cue。只能出去先给老太太拜寿,再给各位主子请安。 “回王妃的话,奴婢就是竹心。” “看着就招人喜欢。朝朝说你讲的故事比南曲戏文还有意思,那你就讲一段,讲的好有赏。” 竹心也是看老书虫了,讲故事不在话下,是讲《重生后我和继妹换婚事》好呢,还是《渣男孕期出轨,我选择去父留子》好呢? 不过她家夫人像鹰一样盯着自己呢,她若说错一句话,恐怕能把给她吃了。 徐芷萱还傻乎乎地说,“对,让竹心讲讲。” 竹心一笑脆生生道:“这故事要从盘古开天讲起。话说那时海外有一座山名为花果山。山上有一灵石吸收了天地之气,日月精华。不知过了多少年,这灵石突然裂开,里面有一石卵见风竟化作一石猴……” 四大名着yyds,不过讲《三国演义》不符合她的人设。《红楼梦》《水浒传》反帝反封建,讲完之后容易被抓起来。所以只能是《西游记》了,当然不是她讲不出那三本啦。 竹心一边讲一边看她家夫人面色稍霁,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然后才放心大胆地讲下去。 这灵猴如何拜师学艺,如何闹东海拿了定海神针,如何闯地府划改生死簿,又是如何被天庭招安当了弼马温。 这七十二般变化,一个跟头能翻出十万八千里,还有那一万三千五百斤能变大变小的如意金箍棒。听得众人是欲罢不能。 正讲到二郎显圣真君与齐天大圣大战三百回合,斗得难分难解时。 一道极轻的咳嗽声从谷雨那传来,一直留意谷雨那边的竹心立刻和谷雨对上眼神,谷雨看一眼老太太。 竹心才发现老太太已有倦色。 便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昭华郡主追问道,“那后来大圣赢了吗?” 竹心笑了笑:“奴婢也是听一小和尚讲的,他跟师父一起去了西域求道,等他回来奴婢问了之后的故事再讲给郡主听。” 昭华郡主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又开了一折子戏,老太太回了庆寿堂。老太太一走,世子夫人也请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戏听完,女眷宾客散去。前院那几家至交好友,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一直到晚膳过后,徐芷萱才领着丫鬟们回了丹霞阁。 因还有主子要伺候,丫鬟们就是累极也不能放松。 “你们先垫垫肚子,我伺候小姐更衣。” 谷雨他们没推辞竹心的好意。 “我们快些吃,一会就换你。” 小满已经把饭菜放到了茶水间,好让姐姐们快些吃上饭,又进里屋给小姐送热水。 人都走了,竹心一边给小姐拆钗环一边把小侯爷的事说给徐芷萱听。 徐芷萱听得捶了捶梳妆台。 “他就是找打。” “小姐也不用生气,看看张五娘的事如何发展?” 徐芷萱想起相国寺那天张五娘的反应。 “竹心,我感觉我们是想错了,五娘和表哥瞧着不像是两情相悦。” 竹心叹了口气,她当然也发现了,还是安慰道:“没事,之后再想办法,促成一段姻缘不容易,搞黄它可容易的很。” 丹霞阁的小丫鬟们今天也累得够呛。 国公府的规矩是不管主子在哪,必须留人看院子。 而丹霞阁谷雨定的规矩,小丫鬟除非主子亲点否则谁上一次赏赐最多,谁下一次看院子。这样小丫鬟都能在主人面前轮流露露脸。 一般跟主子出去就有机会得主子青睐,得更多的赏赐,就像小满今儿得了金瓜子。所以一般奴才们宁可挨饿受累也愿意在主子跟前露脸。 上午小暑看院子,下午因小满得赏最多,把小暑换过来。小寒和小雪则跟了一天,刚刚囫囵吃了口饭,便躺下歇着了。 茶水间 白露边吃边说:“这竹心是有本事。桃子又不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怎么可能事先不知?她年前就开始频繁回庄子,原来是在弄这个。” “没有这样的本事就好好吃你的饭,多想想如何伺候好主子。” 白露被谷雨说了也不恼。 “你说冬天的桃子都被她弄出来了,为何推说老太太福泽深厚连寿堂都没来。我要是她就得来寿堂,倒不是想为自己求什么,就求给丹霞阁二等丫鬟再加个人,对老太太来说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惜就这么错过了。” 白露只觉得惋惜,随后她问霜降说:“你和她是一个屋的,她说打算减哪个‘小’了吗?” 一直没说话闷头吃饭的霜降,说了句“竹心从未提及”。然后又对谷雨说,“谷雨姐姐,我吃好了,先去伺候了。” 霜降走后,谷雨说道:“你怎么就知道错过了?而不是人家不声不响把事儿办成了。” “就一个晚上哪有回旋的余地了?” 白露就不明白姐姐怎么总是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这时小暑跑进来说,“老太太跟前的姜嬷嬷来了。” 谷雨赶紧放下碗筷跑出去,匆忙进了小姐屋的外间,听见姜嬷嬷在里屋跟小姐说话。 “老太太院管针线的海棠半年后要被放出去了,如今院子里正缺人。老奴听说大小姐这边的二等丫鬟如今多了一个,想问问小姐能不能给老太太院匀匀。” 第22章 小雪被调老太太院 “老太太院管针线的海棠半年后要被放出去了,如今院子里正缺人。老奴听说大小姐这边的二等丫鬟如今多了一个,想问问小姐能不能给老太太院匀匀。” 徐芷萱道:“这敢情好,之前竹心还为这事发愁呢,只是嬷嬷看上了那个‘小’?” 姜嬷嬷笑了笑,“小姐院子里的人都是各顶各的好,老婆子有什么脸面挑拣小姐的人。” 竹心赶紧接过话头,“海棠姐姐是管针线的,是不是找一个擅长做针线活的更妥当些。”竹心把“针线”两字咬地极重。 徐芷萱眼前一亮,“小雪的绣活儿就挺好。” “小雪年纪还小,针线活在我们屋还行,和老太太屋里的人比可差远了。” 竹心松了口气,还好小姐知道说小雪,对方就差报小雪身份证了,再说个别人可就尴尬了。 “竹心你不知道献寿礼时祖母还夸小雪绣的帕子了呢。” 她怎么不知道?老寿星举大桃的图还是她画给小雪的。 竹心佯装欢喜:“献寿礼时我没在。嬷嬷,老太太真的夸了我们家小雪了?” 姜嬷嬷笑吟吟道:“千真万确,那孩子老太太一见就喜欢。” 徐芷萱马上拍板,“即使这样,那就定小雪吧。” 姜嬷嬷躬身再拜:“多谢大小姐,今日让小雪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庆寿堂见见老太太。” 竹心过去挽着姜嬷嬷的胳膊。 “嬷嬷稍等,我去叫小雪。这样的体面就算老太太歇下了,她也应该隔着帘子给老太太磕个头,不是。” 竹心出去找小雪,谷雨进屋伺候。 姜嬷嬷带小雪走后,众人纷纷议论。 “去老太太屋接海棠的差事,这可是走了多大的运呐?” “可不是,半年后海棠被放出去,那可就是一等丫鬟了。” “而且阖府上下老太太院里的丫鬟最为体面,哪个院子不得给几分薄面?” 竹心被换下来去茶水间,饭菜已经凉了。 竹心喝了口炉子上热汤,就着胡饼对付吃了口。 谷雨来茶水间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小雪的事从何时着手办呢?我仔细想想九天办不成此事。” “去年年底听说刘妈妈想让春桃来咱们院,当时又听说海棠今年七月被放出去。就寻思着小雪要是能调到老太太房,二等丫鬟空下来由春桃顶上,你在刘妈妈面前不是能更体面一些吗。” 竹心喝了口热汤,耸了耸肩。“没成想这事最后变成了件差事,最后还落到了我头上。” 谷雨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看她。 “这事我会跟干娘说的,你有心了。” 竹心却说,“原是能担得起这句话的,现在此事变成了我的差事就理所应当了。” 谷雨没说什么只是对竹心行了一礼,与白露一起离开。 小满见人都走了,鬼鬼祟祟地过来把金瓜子放到桌子上。 “师父,我今儿得了十一颗金瓜子。”小满把六颗推到竹心那边。“这一些给你。” 竹心放下碗。 “可真不会办事,你应该把七枚金瓜子放在桌子上,就说今日只得了七颗全给师傅。若是师父要了就要了,不要了也得夸你妥贴。十一个给六个,这算什么?小孩分糖?” “那我明明得了十一个,为什么要说七个呀?” “万一你那师父心黑都要了去怎么办?自己不得留个后手啊?” “我知道了,师父。下次我跟旁人留一手,但跟你是绝对不能的,师父的心是最红的。” 竹心敲了一下小满的脑袋。 “跟别人也不可,像这金瓜子你若真的留了。以后被我知道难免会生你的气。死物而已,不值当,和人相交要待人以诚。” “那你刚才还这么说。” 小满撅着嘴气鼓鼓地说。 竹心捏着小满的小肉脸。 “赶紧把你的金瓜子收起来,财不露白。” 小满把金瓜子放到荷包里。 “师父,真没想到最后小雪调到老太太那儿了。” “怎么?羡慕小雪再过半年就能当大丫鬟?” “我才不羡慕她呢,我要一辈子都跟着师父。只不过我之前以为我们这几个二等丫鬟,谁出了差错就减掉谁,没想到是谁得了主子的青睐被提上去。” ”对呀,我们都是一群小蚂蚁。前面有个小水池但对于我们来说像片汪洋大海。 我们怎么过去呢?我们那么渺小好像什么都决定不了。 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我们可以爬到人的鞋上,让他给我们带过去。我们可以一起抬一片叶子,做成小船划过去。 前面可能是未知的,危险的。但这世间绝对不止一条路可走,总要搏上一搏。” 这世间绝对不止一条路可走,总要搏上一波。这句话让小满心潮澎湃。 这时小寒进来喝口热茶,见竹心说道:“原来姐姐也在。” 竹心见小寒穿戴整齐,问道,“怎么还没歇下?” “刚才外边叫我说,书坊过来给小姐送书,我才给小姐送去,一会就回去歇着。” 竹心心里思索,小赵一般都是联系自己啊。“今日来送书的是哪一个?” “姐姐可能不认识,不是原来那间书坊,是永和大街上的绯依书坊。” “我怎么不知小姐换书坊了?” “有次霜降姐和我陪小姐出门看首饰,附近有一家小书坊,小姐觉得有趣就过去看看。里面好像杂书据多,小姐就说如果有新书让他们送来瞧瞧。” 竹心点点头,“累了一天,你赶紧去歇着吧。” 第二日 竹心早早起来去换霜降。 徐芷萱对竹心说,“桃子的事多亏有你,前些日子你确实是累坏了,准你三天假,再给你备些礼给魏庄头吧。” “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小丫鬟的事告一段落,她要带薪休假了,竹心心花怒放。 竹心去库房挑了几样东西,小满帮忙提着。 小寒捧着本书,跑过来,“竹心姐,我正好也要出去,我帮你提到外院吧。” “这大清早的你要去哪儿啊?” “小姐说昨天送来的书不怎么喜欢,让我还回去。” 竹心看了一眼小寒手里的书《大齐括地志》 竹心皱了皱眉,这本书可算不得新书。 她接过书仔细端详,竟然发现了不同之处。 第23章 小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竹心看了一眼小寒手里的书《大齐括地志》,皱了皱眉,这是一本讲述大齐疆土名胜的书,是本老书。 竹心接过书,仔细端详,“小姐没嘱咐你别的?” “小姐就让我告诉书坊,若还有新书再送过来。” 这就更奇怪了,《大齐括地志》珍藏版全册三本她都给小姐读过。这不但是本旧书还是底层流通的节选书。小姐知道书坊如此糊弄她也不恼,还要这书坊继续送书。 竹心来来回回翻了几遍,竟然发现这书的不同之处。这书的书皮是用蓝布包着的,书底她摸着里面像有东西。 竹心把小满打发走,让小寒在院子里等她。自己回屋把书皮的蓝布拆开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这纸条是对折放进去的,所以才被竹心摸了出来。 纸条上是徐芷萱的字迹,上面只写着“明日未时”四个字。 竹心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找了浆糊重新把书包好。 竹心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出屋对小寒说,“小寒,我送你去书坊吧,正巧我也想去看看。” 小寒见竹心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 到了书坊,小寒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小寒挑车帘上了马车,却发现竹心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姐姐,这是……” “在这等我。” 竹心下了马车,看见眼前龙飞凤舞的四个字“绯依书斋”。 小伙计看见一个穿着单薄,小袄浆洗地有些发白,袖口磨破了的小姑娘进来并没有嫌弃。 “姑娘想看什么书吗?” 这姑娘畏畏缩缩,“我想借《大齐括地志》,需要多少文?” “我们这看书是免费的,茶水是十五文。若是把书借走二十文可以借一旬,但需要押钱,等把书还回来再把押钱返给你。” “那押钱是多少钱呐?” “那要看是什么书,像《大齐括地志》是一百文押钱。” 伙计看着姑娘不像是出身富裕人家于是又说:“姑娘的家里人若是有秀才功名或是在哪个书院念书可请保长作保可不收押钱,按时还书即可。” 竹心听完有些诧异,在现代想知道什么,一部手机就可以搞定一切。而这里书是极为珍贵的,甚至有些孤本垄断在贵族手中,寻常百姓是接触不到的。就像书坊之所以肯借书给她是因她出身国公府,若是普通平民绝对借不到的。 伙计继续说,“这本书被人借走了,姑娘可要换一本。或过几日再来,顺便找保长写个保信就可以不用押钱了。” 竹心红着眼带着哭腔道:“小哥,今天是我哥哥生辰,他特别喜欢这本书。我想拿给他看看,你帮帮我吧。你帮我查查书在何人手里,我找他问问。” 小伙计叹了口气,“你稍等一下,我去问问。”说完跑上了两楼。 而书坊一个角落的书架旁。 “少爷,是那天那位姑娘。” 青山想过去打招呼,被乔子舒拦住。 “人家在唱大戏,你别去打扰她。” 青山挠了挠头,唱什么戏,少爷的话怎么越来越难懂了。 这时跑堂下来了,手里拿着那本《大齐括地志》。“正巧客人还没走,他说先借你几天。” 竹心千恩万谢,付了一百文的押钱离开。 小寒见竹心重新上车,手里拿着刚才还的那本书。小寒心里直打鼓,竹心姐从看到这本书到现在脸色一直不好。 小寒不敢说话,不知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你先回府照常办差,我的事你不要说。” 小寒点头,“姐姐放心。” 老王回来说道:“姑娘已经问完了,这书坊的老板姓李。” “姓李”,竹心毫无头绪。 她从怀里摸出一小吊钱交给老王,“想办法找书坊里的人吃酒,务必要套出来老板到底是哪家的。” 书,竹心虽然没有拆开,但她估摸纸条应该被抽出去了。 丹霞阁 晌午过后,谷雨对这几个小丫鬟道:“下个月初一小雪正式调到庆寿堂,这月还在我们院子。等月末给你们置个席面,一起给小雪庆祝。” 小雪谢过大家。 “有好吃的了。”小满乐得欢天喜地。 唯有小寒愣愣的。 谷雨见状蹙眉问道:“小寒,你今天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她今天茶上烫了,也就是小姐好性没计较,若换别家该挨打了。 小寒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小姐一会午睡,我在里屋伺候。小暑在外屋,小满在茶水间。小寒在罩房那看着院子。” 小丫鬟们都说了“是”。 一盏茶过后,看院子的小寒看见原本去庄子的竹心回来了。 “小寒,小姐可睡下了,屋里谁在伺候?” “小姐睡下了,屋里是谷雨姐姐。” 小姐屋里,谷雨见帘子掀起一角,进来的是小雪。 这几天她已经不给小雪安排差事了,小雪怎么过来了? 只听小雪悄声道:“竹心姐找你。” 谷雨到了竹心屋子,见白露和霜降都在,而小寒在屋里墙边站着。 “出什么事了?” 白露坐在竹心旁边,说实话她现在心里也发毛,用下巴指了指竹心。 “不知道,一句话没说。” 竹心也没回,她只是拿了一张白纸,写了“绯依书坊”四个字。 “小寒,你上一次送书是何时?” “是四天前。” “就是小姐去相国寺的前一天?” “对。” 竹心又问白露和霜降,“小姐去相国寺那天有离开过你们的视线吗?就是所有人都不在她身边。” 白露和霜降对视一眼。 霜降道:“有,小姐让白露捐香油钱,我和小寒拿着百寿图等大师开光。小姐本来在我们身边,大师开光后发现小姐不见了。我们找了一会找到了小姐。她说大堂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霜降越说脸越白,有了上元节那次的事她怎么还能让小姐离开视线呢。 竹心写下了:二十一日送书,二十二日相国寺,消失一会。 “再上一次是何时?” 屋里越来越静,人越来越慌。 小寒额头上出了细汗,努力地想,脑子一片空白,越想越乱。 就听竹心说:“可是上元节之前?” “对,是上元节的前两天。” 竹心在纸上写:十三日送书,十五日去灯会。 谷雨的脸也跟着白了。 事到如今,大家都看明白了。 上元节小姐要幽会的人根本不是那个陈公子,而这位正主如今还跟小姐有联系。 第24章 关竹心又有新的deadline 事到如今,大家都看明白了。 上元节小姐要幽会的人根本不是那个陈公子,而这位正主如今还跟小姐有联系。 “上元节灯会,小姐消失了多长时间?” “很快就被我们找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竹心写:消失一盏茶的时间。 “还有吗?”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从去年十一月份到现在,谷雨看着竹心的纸,“一共是五次。” 竹心摇头,“不是一共五次,是至少五次,两人见面也可口头约下一次见面的地点。大家有发现过小姐身边有姓李的公子吗?” 四个大丫鬟把遇见的人全想了一遍,也没有姓李的公子。 正觉已走到死胡同时,竹心又换了个角度,既然陈公子是背锅侠,那小姐整这一出是想试探夫人的反应。 竹心把上元节那天小姐在庆心堂说得话又想了一遍。 突然说,“上元节那天谁是猜灯谜的魁首?” 霜降说道:“魁首好像是裴太师府上的。” “裴太师府上的,可是裴六郎?” “不是裴六郎。” 竹心心想这裴六郎名满大齐,要真是他,夫人也不会反对了。 竹心盯着刚刚写的字,食指敲了敲桌子,突然提笔把“绯依”两字的右半边圈了起来。 白露惊呼道:“是裴字。” 竹心把毛笔摔在桌子上,把刚才那页纸扔进茶炉里。 火蛇吞灭白纸,片刻就化成了灰烬。 “竹心,你去报给夫人吧。” 竹心看着脸上没有血色的谷雨。 “报给夫人,你们都完了,尤其小寒这个报信的。” 是啊,说不知情也没人会信。 小寒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凄切却不敢高声。 “姐姐们,求求姐姐们,救救小寒!救救小寒!” “徐芷萱,这个混账。”竹心带着哭腔骂道。 谷雨厉声说道:“竹心,你慎言。” 爱情能不能让人变得盲目,竹心不知道。但能让一个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孩玩上了无间道。 竹心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和她谈一谈,你们装作不知。” “此为下策,本与你无关,如此你也牵扯进来了。” 竹心气急之后又冷静下来。 “告诉夫人,只能把你们处置一遍,什么都解决不了。我有预感这次她绝不会轻易罢休的。就算下策我也得一试。” 此时的谷雨更加冷静,“老太太恩典小雪二月初一调到庆寿堂。而春桃也是这天来丹霞阁,春桃来了行事不一定方便。若二月初一还未解决此事,就往上报吧,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今天是正月二十五,还有六天春桃就来了,关竹心又有新的deadline了。 绯依书坊二楼 “阿珩,你的事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 裴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子舒,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 “你和徐小姐的事。” 裴珩眸子暗了暗,“那天你果然看见了,你说国公府……” “刚才那个竹心过来扮成平民的模样,借走了一本书。” 裴珩立刻反应过来是那本《括地志》却神色未变,说了一句“多谢”。 “你如今有何打算?” 裴珩并未接他的话,而是突然问道:“陈闯,你知道吗?” “之前跟你一起在翰林院,前几日突然外放北地的那个陈闯。” “昨日问了上峰,才知是徐国公的手笔。他以为徐小姐和……” 裴珩苦笑道:“如果他知道那个人是我,我大概也会和陈闯是一样的下场吧。 原本明日我想约她见一面,告诉她,我高攀不起她的,没曾想先被人知晓了。我若有我六哥那样的出身,那样的才华就好了。” 这黯然神伤的模样若是让女郎瞧见又得有多少人为之心碎。 这位裴七郎生得极好,当得起一句郎艳独绝。只是大齐太祖以武治天下,生得太好反而在官场上被人轻视。他便刻意装扮压住三分容貌,如今在翰林院混的如鱼得水。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裴七郎是一种人,都是为了符合这世间的规则,伪装自己的人。 乔子舒还来不及叹气青山来报。 “少爷,定北侯找您去对面的茶楼一叙。” “子舒,要不然我陪你?” “放心吧,我自己能应付的。” 乔子舒主仆二人走后。 裴珩的长随菘蓝慌张地问道:“少爷,徐国公府那边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那丫头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敢说出去。就算真的说出去,我也不是陈闯。” “那少爷我们……” 没有名师指点,他也靠着勤学苦练杀出了重围。殿前奏对,别人都说他的文章可近三甲。只因容貌过盛被压到十名之外。 裴珩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狷狂:“放心吧,菘蓝。叔叔当初不也是因为娶了高门贵女,才有今日的风光吗?” 不过两刻钟,裴珩也被请到对面的茶楼,以为是乔子舒应付不过来找他去救场,摆出一副温润的模样来给宋鹤鸣行礼。 “七郎不必多礼。乔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七郎?乔兄? 裴珩脸上的温润差一点裂开,而乔子舒古井无波的心也有了一丝波澜。 乔子舒默默地在脑子里画了他、张五娘、徐小姐、裴珩与小侯爷的关系图。 聊了两句,裴珩突然贴脸开大,道:“小侯爷有所不知,子舒的婚事可能有变故了。” 宋鹤鸣心虚的咳嗽一声,他怎会不知?道长就是他派去的。 “张家小门小户,有变故也没什么可惜的。等明年我让我娘给乔兄保媒,定让乔兄娶一个满意的娘子。” 乔子舒没想到小侯爷有拆人婚事再给人保媒的爱好。撇了眼旁边装纯良的裴珩,“那不如请小侯爷给阿珩也保个媒吧,他还没定亲呢。” 本是个玩笑话,没想到宋鹤鸣却道:“乔兄不用替七郎担心,七郎以后必会娶一高门贵女。” “那就借小侯爷吉言了。” 裴珩用低头喝茶来掩饰尴尬,此时他不禁有些羡慕乔子舒来,这位是不知道尴尬为何物。 十年之后,大齐最有前途的两个人正对他毕恭毕敬,这让一直紧绷的宋鹤鸣有一丝放松。 一切还来的及,他也当一回吕不韦,来一个奇货可居。 至于裴七郎未来的夫人,宋鹤鸣叹了口气,那位高门贵女正是他三表哥的未婚妻昭华郡主。 第25章 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徐芷萱午睡过后见竹心进来,笑着问她。 “竹心,你怎么回来了?” 竹心把那本《大齐括地志》放在桌子上,笑着说:“奴婢来给小姐送书。” 徐芷萱的笑容僵在脸上,对谷雨和白露说,“你们先出去吧。” 白露和谷雨连忙出去,顺便把外间的小暑打发去了茶水间。 二人在廊下,虽听不见里面说什么,但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姐姐,你说竹心和小姐会不会打起来,刚刚竹心那眼神乍一看是笑,细看像是要杀人。” “小姐每次都把竹心支走,就是看我们这几个傻的好糊弄。” 谷雨的话隐隐带着自责。 “没被牵连进来不应该高兴吗?她怎么反而还生气呢?” 白露和谷雨压根没在一个频道上。 “白露,你若是有事瞒着我,我也会生气。” “那怎么能一样?那是小姐,再好也只能是主仆,永远成不了姐妹的。竹心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她俩刚说几句,见竹心出来了,立刻围了过去。 “如何了?” “裴家七郎,你们可认识?” 白露道:“我知道就是总在六郎旁边长得挺好看的那个。” 去年裴家办宴竹心没去,作孽呀,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竹心心存幻想:“谷雨姐,你说夫人能同意吗?” 谷雨听罢摇头,“裴太师的隔房侄子,父亲早逝只是个秀才出身。母亲是地主的女儿,见识和眼界还不如富商呢。没比那个陈公子好多少。” “你们进屋吧,我出去一趟。” 突发危机,竹心被撤回了一个假期。 竹心阴沉个脸,原本想再去那家书坊转转,不曾想在对面的淮阳茶馆看见了小侯爷的马车。 竹心在二楼找到了阿寿,知道小侯爷有客,便请阿寿问问侯爷何时方便能见上一面。 阿寿去而复返,“竹心,侯爷让你进去。” 竹心进到雅间见小侯爷对面坐着的除了乔子舒还有另一个俊俏的公子。 “竹心,这位是乔家大公子,这位是裴家七公子。” 竹心改变了宋鹤鸣被流放的命运,又即将改写张五娘的命运。在宋鹤鸣心里,是个极特殊的存在。他想把刚刚组建的小团体分享给她。 原来他就是裴七郎。和那个裴七郎相比小侯爷都变得顺眼了不少。 竹心的脸上带着杀意给两位公子行了礼。 见竹心冷着脸,宋鹤鸣又补一句,暗示她要客气些。 “这都是我兄弟,自己人。” 一个是张五娘的前男友,另一个是你未来未婚妻的现男友,都是哪门子自己人? 竹心盯着裴七郎,一字一句的说,“奴婢是徐国公府上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竹心。” 不知是不是宋鹤鸣的错觉,竹心这气势有种正房见小妾的感觉。 宋鹤鸣有些尴尬,努力的找补。 “这丫头平时被主子们惯坏了。” 裴珩端着茶杯一笑尽显优雅。 “竹心姑娘失敬。” “我们家小姐就是未来的定北侯夫人,侯爷的朋友就是我们小姐的朋友。奴婢代小姐招待各位友人。”竹心说完,一屁股坐在宋鹤鸣旁边。 宋鹤鸣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的。“亲事不是还没定呢吗?”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嘛?提前告诉小侯爷的朋友让大伙儿高兴高兴。” 裴珩脸色沉了下去。“竹心姑娘不知听没听过一个词叫越俎代庖?” “奴婢读书少,没听过。奴婢只听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七公子饱读诗书一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吧。” 空气中弥漫的全是火药味。 宋鹤鸣小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竹心笑了笑,“和七公子请教请教学问。对了,侯爷,七公子应该没定亲了吧,不如侯爷给他做媒吧。” 裴珩:“不劳竹心姑娘费心。” 宋鹤鸣如坐针毡,只有乔子舒面色如常还夸了一句“茶不错”。 这时阿寿把宋鹤鸣叫出去。 宋鹤鸣离开,竹心更肆无忌惮了。 “乔公子,交朋友还是得仔细些,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裴珩反唇相讥:“可不是,有些人表面看着良善,实则干得却是毁人婚事的事。” 竹心愣了一下,原来他们都知晓了。随即又说,“那真小人也比伪君子强。乔公子,你更讨厌哪种人?” “都不讨厌。” 竹心没想到乔子舒会这样回答,眼里带着诧异看了过去。 裴珩亦是如此。 乔子舒没看他俩,神色自然。 “有些人万众瞩目是圣人,是完人,是英雄但与我无关。有些人做事是不太妥当但是我朋友。” 竹心认真思索这句话。 “乔公子,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做人还是得有底线吧。” 乔子舒从善如流道:“那就不做朋友了,但还是不讨厌。” 裴珩听罢收起了刚才的刻薄,又变回那副温润模样。而竹心一直盯着他瞧。 “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有何过人之处。” 裴珩以为竹心在说徐家大小姐,眼角上挑,极尽风流,“生得俊,没办法。” 竹心狐疑地看着乔子舒。“你是因为他生俊和他做朋友的?” “阿珩是我同窗,小时候只有他愿意和我玩。我们书院没有什么名师,阿珩总管他六哥借书,抄他书上的注解再借给我。不然我不一定能中进士。 阿珩之后开了间书坊也不赚什么钱,只为了平民百姓也有书看。他还没发达就想着如何兼济天下了。” 靠,治愈系白月光,磕到了。 裴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和他玩是因为他也没有朋友啊,那些人也看不起他。 把书借给他是因为有个搭档或对手才能激发人的上进心啊。 开书坊纯属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他明着还得装孙子,只能暗戳戳地和他们作对。 他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啊。 “君子如珩,裴七公子失敬了。” 竹心忍不住想这么励志的人要是不肖想她家小姐就好了。 “裴七公子,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我能说服她改变心意,你就放弃吧。不管是官职还是婚事都会尽力补偿你。” 裴珩转了转茶杯,想说竹心狂妄。可又一想她刚刚拆了子舒的婚事。又能在小侯爷面前为子舒求前程,确实有说这样话的本事。 “好,我倒想领教一下姑娘的手段。” 竹心没想到裴珩答应得如此痛快。 而宋鹤鸣推门进来,“竹心,出事了。” 第26章 一个桃子引发的血案 宋鹤鸣推门进来,“竹心出事了。陛下下旨让大表哥回边关,即刻启程。” 宋鹤鸣说的大表哥便是徐家世子徐令明,他驻守边关三年未回家。今年恰逢老太太五十大寿,皇上下旨让他归家三个月。 竹心心里七上八下的,“之前不是说出正月再走,到底发生什么事?” “可是边关出了事?”裴珩第一反应是又起战事了。 而宋鹤鸣却摇头说,“不是,好像是因为徐家寿诞上的桃子。德妃进谗言说,徐家在冬日能吃上桃子比皇上还厉害。皇上大怒便下了这道圣旨。竹心,这桃子是谁献的,现在还有吗?” 那天寿宴宋鹤鸣去得晚,裴珩和乔子舒在前厅。大家都听说徐大小姐献了新鲜的桃子却不知具体情形。 “我献的。” 竹心在那毫无形象的薅头发,嘴里碎碎念道:“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我就是个挣一两银子的奴婢,让我操公侯贵人们的心。” 明明事态紧急,宋鹤鸣却有些想笑,安慰道:“有我姑姑在,这事应该很快就能翻篇。” 其实他觉得表哥能提前出京未尝不是件好事。 “抱歉,扫了诸位的雅兴,竹心先告辞了。” 竹心起身行得是男子的拱手礼,很滑稽又很自然。 “我让阿寿送你。” “不用了,我带了车夫。” 宋鹤鸣还是不放心跟着竹心下了楼。 乔子舒和裴恒对视一眼。他们离权利中心太远了,如今才算见识了什么是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从另一角度看徐家是门风险极大的婚事。答应竹心的条件是对的,而且现下的情况徐宋联姻对徐家更有利。但裴珩心里就是不是滋味。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乔子舒只觉得古怪:“小侯爷对这个丫头重视的有些不寻常。” “子舒可能不知道,这公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有许多是给丈夫做通房的。” 被裴珩补充说明后,乔子舒又在他们五个人的关系图里加上了竹心。 竹心回到国公府。今日的徐国公府格外肃静,仆妇们静悄悄地,全无往日的嬉笑之声。 世子在接旨半个时辰后低调启程,离开了徐府且未让家人相送。 竹心直接去了夫人院子。 刘妈妈出来,“夫人头风发作,你回吧。” 竹心恭敬地说道:“竹心是来请罪的,既然夫人头风犯了,竹心就去老太太院子里请罪。” 刘妈妈笑了笑,“你何罪之有?” “桃子是竹心的主意。” 刘妈妈没想到竹心在有功的时候没出来领功,有祸的时候却要主动领罪。又想起谷雨说春桃的事。心里一软,“竹心,你要记住那桃子就是老太太福泽深厚,不是任何人的主意。” 竹心明白夫人这是要保她。 竹心再次求刘妈妈。“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求妈妈让我和夫人见一面。我有个办法,可为夫人分忧。” 刘妈妈被她磨的没有办法,便进了个屋。没过多久让竹心进来。 国公夫人确实脸色不好,看上去十分疲惫。 竹心跪下再次请罪。 “都是奸佞构陷,与你无关。更何况我们徐国公府的功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杀的掉的。” “有夫人在,奴婢们心里就有主心骨了。” 国公夫人的眼睛里也有了点笑意。 “听刘妈妈说你要献策为我解忧?” “回夫人,奴婢所献得是‘拆屋卸窗’之计。” 国公夫人突然来了兴致。“何为‘拆屋卸窗’?” “从前,有个人觉得自己的屋子太暗,可他若说开个天窗,家人肯定不许。于是他想了个法子,和家人说要把屋顶拆掉,为此还吵了一架。后来亲戚过来调和说:大家各退一步,别拆屋顶了开个天窗吧。家人也同意了,事儿就这样解决了……” 竹心跪在地上,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在心里感谢鲁迅先生。 “好一个‘拆屋卸窗’之计。” 竹心从庆心堂出来,王婆子说角门有人找她。 竹心到了角门,没想到看见的却是长生。 长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桃树都没了。” 竹心拍了拍他的后背,“长生别怕,跟姐姐说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长生带回来两把金瓜子,他娘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一共十七颗。还没来得及欢喜,庄子上陆续来了徐府的大管家、国公夫人身边的刘妈妈、世子夫人还有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以及三少爷的长随。 多亏了竹心,魏庄头早有准备,不然得被这些主子跟前大红人生吞活剥了去。挨个领几位去看了结桃子的桃树,树上那几个鹌鹑蛋大小的青桃子也被那几位祖宗薅走了。 魏庄头以为熬过这天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今日徐大总管派人来庄子上把庄子上三十多棵桃树全都砍了。 长生把几颗金瓜子塞在竹心的手里,“爷爷让我来问问姐姐,可是我们家出了什么岔子?若是真出了岔子,求姐姐给我们指条明路。” 竹心也没想到搞出这么大阵仗,还是安慰道:“别哭啦,大小伙子还哭鼻子,让人笑话。回去告诉你爷爷砍树是无奈之举。我让王叔送你回去,车上有两匹布几个皮料子和一盒茶叶都是小姐赏你们的。” 安抚完长生,竹心回了丹霞阁。 下午她们聊得不欢而散,徐芷萱还记恨竹心为了让她供出七郎,竟用告诉她娘做威胁。 徐芷萱把脸别过去,不去看她。 “今晚奴婢伺候小姐守夜吧。” “我不是给你放了三天假吗?今晚霜降陪我就行,你去歇着吧。” 竹心没料到徐芷萱会这样说,呼吸一滞,低声说了句“好”。 正月二十六,离春桃来丹霞阁还有五天。 用早膳时徐芷萱时不时向外面张望,装作不经意问了句,“竹心呢?” “您不是给了她三天假吗?她今儿一早回庄子了。小姐可要寻她?” “我寻她做什么?”徐芷萱把筷子扔到桌子上,“不吃了,撤了吧。” 白露偷偷对谷雨撇撇嘴,小姐就和她们有能耐。 “走,我们去庆心堂。” 世子夫人崔氏和徐芷萱都来庆心堂给国公夫人请安。 徐芷萱却被单独留下,夫人屏退左右,不知母女俩在屋里说了什么,之后徐芷萱红着眼出了庆心堂。 回到丹霞阁,徐芷萱把屋里所有摆件都砸了。 小丫鬟从未见过小姐发这么大的火,都吓得退到一边,只有谷雨敢上前劝上一劝。 “小姐这是怎么了?” 徐芷萱哭得声嘶力竭:“母亲,母亲她要逼我去死。” 第27章 巍巍皇权 “母亲,母亲她要逼我去死。” 徐芷萱跌坐在榻上。 谷雨一抬眼,众丫鬟退下,谷雨继续宽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磕了碰了都舍不得,又怎么会逼您去死呢?” 徐芷萱一边哭一边念着竹心,“竹心,竹心呢。” “小姐忘了,竹心去庄子上了。” “连她也不管我了,他们都不管我了。”徐芷萱哭得凄惨。 谷雨蹲下身来,抬头望着徐芷萱,声音柔和又坚定。 “奴婢从十二岁就跟在小姐身边,如今已有五年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跟奴婢讲讲吗?” 徐芷萱哽咽道:“母亲想让我嫁给大皇子做侧妃。” 谷雨愣了愣,之前夫人是没打算让小姐嫁入皇室的,如今怎么会? “可是因为世子的事?” 徐芷萱瞪大了眼睛,因她献的桃子,大哥提前回边关。因徐家失了圣心,才着急和大皇子结亲。 徐芷萱并非蠢笨之人,只是从小到大有母亲替她操心,有竹心替她张罗,她不需要想太多。 “昨天听竹心说徐总管去庄子上把桃树都砍了。” 徐芷萱满腔的委屈无处宣泄,“便是如此就该牺牲我,让我做妾吗?” 而谷雨只是低声道:“小姐可知夫人的娘家。” “我当然知道,我娘她……” 她的外家曾是大齐勋贵之首,她母亲是赵国公府的小姐。 母亲的姑母赵皇后与太祖乃是结发夫妻。太祖独宠赵皇后二十多年,甚至颁布天下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政令。当年女子可通过科考为官为赵皇后所用,一时间女子的地位大大提升甚至远超隋唐。 太祖与赵皇后育有三子当时天下人都以为大齐第二代帝王身上必会流着赵氏的血。 只是太祖人到中年,一日醉酒临幸了个宫人。那宫人产子后赵皇后才知晓。当时所有人都劝她,那是天子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况且太子早已成年,一个小娃娃不会影响她的地位,都劝她忍下,她忍下了。 转眼又过了十多年,天下平定。太祖要收回勋贵们的权柄,首当其冲就是赵家。赵皇后趁太祖南下与太子一起控制住了京城。 然后帝后对峙,朝臣站队。最终二皇子身死,太子和赵皇后自尽,太祖屠尽赵氏满门。三个月后,赵皇后的小儿子三皇子被封为太子,却在自己的受封大典上自尽,那名宫人所生的孩子便捡漏成了太子就是当今的圣上。 太祖晚年废除许多他原先的政令,打压女子地位,巩固贵族权利再不提什么“人人平等”了。临终前又念了赵皇后的好,追封赵皇后为熹合思敬皇后,三个儿子都追封为太子。 当年长公主没让祖母嫁给三皇子而是匆匆嫁给的祖父做填房。可是发现了什么?而母亲当年嫁给父亲不到半年赵家被灭族。可是觉察到了什么? 她不敢问,也不敢想。但她明白母亲的骄傲和敏感。 那样荣耀璀璨的赵家就是如今鼎盛的宋家也只能望其项背,何况是徐家。 “那我也不想做妾。” 可心里却想尊贵如公主尚且要去别国和亲,何况是她? “要不把竹心叫回来?她主意多。” “不用她管,不许告诉她。” 谷雨安抚住自家小姐,把她带到暖阁休息,小丫鬟这才进屋里收拾。 看着这一地狼藉,白露嘱咐道:“挑不值钱的先扔出去,对外只说院子里进了老鼠。剩下的碎片收拾起来给小暑先放库房里,过段时间再处置。今日的事谁敢说出一个字,我饶不了她。” 四个“小”齐声说“是”。 正月二十七,离春桃来丹霞阁还有四天。 徐芷萱躲在丹霞阁里不出来,国公夫人便来看她。 徐芷萱以为她娘开口要劝她,便歪在床上不肯起来。 “今日早朝你父亲被陛下申饬了。” 国公夫人黯然神伤。 徐芷萱猛的坐起来,慌张地问道:“父亲因何事被陛下申饬?” “因奏折上有错字。” 徐芷萱都被气笑了,父亲是武将又不是文官,因错字被申饬,这不是打父亲的脸吗? “那太后那边……” 之前长公主对太后多有照拂,故祖母和太后关系不错。 “递了牌子,宫人回话太后最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母亲,你就想逼我,是不是?” 国公夫人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在看当年的自己。 “娘小时候跟你一样也是万千宠爱、无忧无虑。可娘是一夜之间长大的,那样长大太疼了。以前觉得不着急,只愿你慢慢长大。但如今又怕不说,以后没时间再说了。所以多讲一些事给你听听,你懂得多遇事自然就有主意了,就算娘不在你身边也能放心了。” 没等徐芷萱说话,国公夫人起身走了。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徐芷萱突然发现一直以来给她遮风挡雨的母亲老了。 母亲怎么会老呢? 出了丹霞阁,国公夫人问身边的刘妈妈,“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等大小姐长大了,就明白夫人的苦心了。”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正月二十八,离春桃来丹霞阁还有三天。 “竹心怎么还没回来?” 谷雨解释道:“她跟我告了假,要在庄子帮魏庄头忙活忙活。” 徐芷萱神色有些不自然,“我的事,你跟她说了吗?” 谷雨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措,“小姐,您不是吩咐您这边的事不告诉她吗?” 徐芷萱被谷雨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告诉她,我不同意她请假,让她赶紧滚回来。” 晌午过后,竹心回来了。 她见到徐芷萱若无其事地跟她分享着八卦。 “小姐,张五娘和乔公子退亲了。找的理由是乔公子这两年不宜成亲,怕耽误张五娘所以把亲事退了。” “竹心,你别管张五娘了,你管管你家小姐吧。” “小姐,我之前不该跟您生气。我现在想明白了,只要你能开心让我做什么都行。” “竹心,你说的是真的吗?母亲想让我嫁给大皇子做侧妃,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才能不嫁给大皇子。” “这个好办,夫人让您嫁给大皇子是希望徐家在皇族有人,若是与其他皇子或皇子的外家中的显贵联姻,想必夫人也能同意。” “我不要嫁给什么显贵,我就要七郎。” 竹心幽幽地看了自己家姐一眼,“小姐若是想嫁给裴七郎,也不是不行。” “此言当真?” 第28章 慧剑问情 竹心幽幽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若是想嫁给裴七郎,也不是不行。” “此言当真?” 徐芷萱激动的拉着竹心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比珍珠还真。” “那我需要做什么?” “只需明日和我一起出府就行。” 徐芷萱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 “那可太好了,竹心,我就知道没有你办不成的事。” 望着天真浪漫的小姐,竹心眼里带着羡慕,要是我们都不用长大就好了。 正月二十九,离春桃来丹霞阁还有两天。 徐芷萱和夫人说,今日想出去聚宝楼看看首饰。 国公夫人见女儿郁郁寡欢多日,突然有出门的兴致,便答应了。 谷雨和竹心陪着小姐上了马车,赶车的车夫依旧是老王,只不过马车换成小姐专用车驾。 刚到聚宝楼,谷雨突然脸色惨白,连站都站不稳。 竹心见状说道:“谷雨姐可是身体不适?不如让王叔送你先回去,我陪小姐在这看首饰。” 谷雨想推辞,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徐芷萱也说道:“谷雨你就别逞强了,让车夫送你回去,这有竹心你就放心吧。” 老王驾车送谷雨回国公府。 马车已经行至远处,竹心帮徐芷萱把帷帽戴好。 “小姐,我们去淮阳茶馆。” 徐芷萱眉飞色舞地说道:“竹心,我们这也太顺利了吧。我刚才还在想,用什么法子才能把谷雨支走呢?没想到她就生了病。” “是奴婢给她下了药,半个时辰内头晕无力,心痛难忍,半个时辰后无药而愈。” 徐芷萱看了一眼竹心。今天的竹心冷漠的有点吓人,像话本子里的江湖刺客。 徐芷萱跟着竹心去了淮阳茶馆,穿过大堂来到后院,这后院是留给客人休息的地方。 竹心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推门进去。 徐芷萱一面走一面说,“我们来这干什么?” 却发现这屋中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徐芷萱刚要惊呼,走近一看竟是裴家七郎。 徐芷萱叫他,裴七郎也不回答。于是便问:“竹心,七郎怎么在这睡着了?” “小姐,裴七郎不是睡着了,是我找人迷晕了他送到此处。” 到了此时徐芷萱震惊地看着竹心,仿佛从来不曾认识她似的。 “竹心,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奴婢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想和裴七郎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只要此时你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夫人就不会逼你嫁给旁人了。” “我们这样不是无媒苟合吗,这……这有违礼法啊。” “比起小姐开心,礼法又算什么?等小姐与裴七郎生米煮成熟饭后,你就可以嫁给他了。奴婢怕裴七郎不愿,所以为了稳妥些奴婢才把他迷晕的。”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竹心说的无波无澜。 徐芷萱越听越慌。 “那徐家怎么办?不是只有与显贵联姻才能救徐家吗?” “小姐你不是说就算这样也不该牺牲你吗?奴婢觉得您说得对,等你成了亲就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徐家的事自有老太太和夫人操心。” “不行啊,陈公子好端端的为何外放出京了,这肯定是父亲手笔。若我今日跟七郎真有了首尾,父亲会迁怒于他,也把他逐出京城,可怎么办?” 竹心点点头,说得理直气壮,“听说裴公子很受上峰的赏识,说不定将来会有大出息。若此时外放出去,相当于断了前程。但小姐你这么喜欢他,为了他甚至放弃嫁入高门,他为你放弃前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徐芷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那你呢?今日是你陪我出去,若我有了差池,母亲必定不会饶过你。” “不只是我,为你送书的小寒。谷雨、霜降、白露甚至赶车的老王都脱不了干系。不过夫人仁慈应该不会打死我们,大概会被发卖出去吧。” 竹心顿了顿,然后笑容灿烂道:“不过奴婢们的命天生就贱,没有什么比小姐幸福更重要的。” “竹心。” “这药效还有两刻钟,小姐,你慢慢想,奴婢先出去了。” 徐芷萱坐在床上,心上人就在她躺在旁边,她却看都不敢看。 屋里静的可怕,不知过了多久,徐芷萱突然说道:“七郎,我不能这么做。我这么做不光害了你,还会害了好多人。你也会看不起我的,对不对。” “我前两天还在想,要是我不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就好了,我就不用跟别人联姻了。如今想想觉得自己可笑,我要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只是一个小丫鬟,也许早被一个不懂事的主子连累被打死或被发卖了,又能为自己做什么主呢?” “七郎啊,反正一直以来也是我缠着你的,你忘了我吧。我不知你以后会不会有大出息。只愿你平平安安,有良人相伴。” 芷萱转过头想再看七郎一眼,眼泪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七郎的样子了。 那就这样吧,就当她从未来过。 “竹心,我们走吧,聚宝楼的首饰我们还没看完呢。” 徐芷萱拉着竹心出了淮阳茶馆,挑完首饰打道回府,仿佛这是她人生中极寻常的一天。 绯依书坊二楼 裴珩还穿着上午在淮阳茶馆穿得那件素袍,抬头看向竹心,让竹心愣了好一会。 怎么突然觉得裴七郎更好看了呢,难道是伤心的男孩子最美? 裴珩没错过竹心眼中的惊艳,脸上不由得显出一丝懊恼。 裴珩拿出了个瓷瓶,把里面的药膏涂在脸上,脸立刻暗了两个色号,眼角的那颗泪痣也不明显了。 这张脸仍旧还是帅的,但不如刚才惊艳。 “看什么看。” “这药膏的方子还是奴婢的呢。” 那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当时小姐问她有没有法子让皮肤看起来黑一些,这样以后出门行事也方便些。原来是给他要的。 竹心从袖中抽出几张纸条放在桌子上。 看着这几张纸条,裴珩愣了愣。“姑娘好手段,裴某自愧不如。不过她给我的纸条我已经烧了。” “无妨。小姐的眼光极好,公子是一个极好极好极好的人。” 竹心连说三个“极好”低着头不敢看裴珩,不敢问他们的故事。她已经拆散了他们,更没资格知道这些了。 裴珩突然想起那个祝他平平安安,有良人相伴的小姑娘。有良人相伴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就祝她… “祝徐小姐一生顺遂。” 竹心还沉浸在拆散有情人的愧疚中:“小姐好可怜,她以后只能过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怜的。 裴珩:“……” 第29章 小姐,竹心emo了 正月三十,离春桃来丹霞阁还有一天。 琼楼天字第一号 宋鹤鸣等了有一会见徐芷萱和竹心进来,连忙问道:“表妹,你找我有事?” 徐芷萱在宋鹤鸣对面坐下,神色淡然,“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我的婚事。” 竹心内心慌了一批,这种事哪是女儿家自己能问的。 没想到宋鹤鸣毫不在意,“表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我要是嫁过去,你嫂子欺负我怎么办?” 徐芷萱说的嫂子是宋家的世子夫人。 “嫂嫂最是和顺,怎么会欺负你呢?” 直男发言,竹心心里默默给小侯爷打个叉。 “那是对你和顺,对大表哥和顺,对表姑母和顺,不一定对我和顺。” “那我肯定向着你呀。” 孺子可教也,竹心心里默默把刚才的叉划掉。 徐芷萱却话锋一转,“大表嫂知书达理,我与她有冲突可能问题在我,你也向着我吗?” “表妹今天好奇怪,问题在你,我怎么向着你?” 竹心也觉得小姐奇怪,不过昨天分手今天相亲,奇怪一点也正常。 “成亲之后,我们能住在定北侯府,分府不分家吗?减少相处就能减少纷争。” 徐芷萱深吸了口气,用竹心的话说她要争取最大权益。 父母健在如果分家会被言官弹劾的。如果分府不分家就属于宋家家事。本来定北侯的府邸就在徐国公府旁边甚至角门都是通的。 宋鹤鸣眼睛亮了,如果成亲之后分了府,他娘就不好再管着他了,那以后行事岂不更方便了。 “好,我去跟我娘说。” 徐芷萱又问,“我不算聪明,脾气也不好。如果做不好当家主母怎么办?你的妾室如果欺负我怎么办?” 宋鹤鸣认真思考片刻,“你可以找几个精明的仆妇帮你打理内宅。我也不会再纳旁人,没人能欺负你。” 太祖晚年已经取消了那条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政令。官宦子弟尤其是勋贵人家有妾室通房太正常不过了。 这条好啊,这一条就秒杀了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了。 竹心又满意了几分。 徐芷萱最后祭出杀招:“那如果我生不出孩子,没有子嗣呢?” 这要是搁以前的宋鹤鸣早就红了脸,不过两世为人的他都见惯生死了,这些又算什么呢? “若是生不出孩子,就找人帮你生,孩子记在你名下。难道还能因为你无子把你休了?” 封建贵族接受的教育是不能允许自己没有子嗣的。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不错了,小姐考虑的也对,他们虽然不是亲表兄妹,到底沾了亲,也不知道孩子会不会有遗传病。 但是他们俩真是比现代相亲还直白。 竹心十分欣慰不愧是她家小姐飒爽通透,没枉费她念了这么多话本子。 “那好,我让竹心给你做姨娘。” 宋鹤鸣的脸一下涨红了,干巴巴的说:“这个你自己决定就行。” 关竹心刚才一副老母亲般慈祥,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那个,小姐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 “以后我要是嫁给二表哥,你做他姨娘,这样我们一辈子都能在一起了。” 徐芷萱一脸理所当然。 宋鹤鸣更是如此。 “爷又不会亏待你,难道你还不愿意?” 此刻竹心心里响起一句话:嬛嬛,如果让他陪你过冬天,那朕能不能睡中间。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关竹心不得不承认她家小姐的精神状态至少领先她一百年。 小姐,竹心emo了。 徐芷萱回到徐府直接去了庆心堂。 “母亲,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嫁进皇室。因我这性子只怕会得罪皇子连累徐家,剩下的您替我拿主意吧。” 国公夫人试探地问道:“其实我之前一直属于鹤鸣。” “我听竹心那丫头说过,二表哥挺好,咱们打小就相识,宋家上下我都熟悉,表姑母还喜欢我。” 女儿终于懂事了,国公夫人倍感欣慰,“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极好的。” “但二表哥和我想象的夫君差很多,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小祖宗松口比什么都强。 国公夫人道,“那就慢慢来。” 回到丹霞阁,竹心还是懵的,她家小姐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姐,我的小字叫什么?” “叫解忧啊。”徐芷萱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了?不舒服吗?” 竹心放下心来,她家小姐没被夺舍了,“小姐,我不想做小侯爷的姨娘。” “竹心,我也不想嫁给二表哥。” “那小姐你也不能……” 徐芷萱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我知道母亲从来都没打算让我嫁给大皇子。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已经没有七郎了,我不能再没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当嫁到宋家是在和表哥玩过家家像咱们小时候一样。只不过这个游戏有点长,需要玩一辈子。” 竹心薄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没办法让徐芷萱不要强人所难,那样显得太双标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姐歇晌时,谷雨趁机问竹心事情进展的如何。 昨天让她装胸口疼。今天小姐再出去就让竹心一个人跟着,夫人竟然也同意了,回来后还直接去的庆心堂。 谷雨觉得应该是有进展了,但看竹心无精打采的模样又觉得事情不太顺利。 “危机解除了,小姐和裴七郎做了了断,跟夫人说同意嫁小侯爷了。” 谷雨松了口气,这些天她就没有一天能睡的着。 “那就好,姐姐在这儿谢过了。” 竹心踌躇了一下,然后道:“谷雨姐,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很得主人的喜欢。主子想把她给姑爷做通房,但她不愿意该怎么办?” 谷雨在她心里可是最强土着,她没准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简单,只要在主子有动作之前找到出路就行,比如姑爷身边体面的长随或管事。底下的人都两情相悦了,你那朋友又不是天仙,这个通房难道非她不可吗?” 谷雨觉得小侯爷身边的阿寿就挺好,看着好拿捏。 “有道理呀!” 竹心满血复活了,从怀里摸出一吊钱,“小雪的席面,我让厨房在添两道菜一壶酒到时候我们喝一杯。” 第30章 一想到你我 wu ,空恨别梦久 晚间,小雪把一个布包交给小暑。 不过几日功夫,小雪竟把三十双锦鞋全都做完了。 小暑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什么?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白露和霜降还在当值,来的是谷雨和竹心。 小雪连忙给两位姐姐请罪,“原本想给姐姐们做些东西,只是要先把锦鞋做好。姐姐们的东西就只能往后放放了,请姐姐勿怪。” 竹心却拍了拍小雪的肩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大家以后都嚣张起来,咱们老太太院里可是有人的。” 竹心的话冲淡了离愁别绪,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席间说说笑笑,最后以竹心喝醉耍酒疯结束。 小丫鬟在心里抱怨着,竹心姐姐哪都好,就是这酒品不敢恭维。 二月初一,丹霞阁 一个十二三岁穿着花袄,面似银盆,双眼含笑的小丫头跪在徐芷萱面前脆生生地道:“春桃给小姐请安。” 小寒是因家里闹饥荒才被卖的,在国公府这几年一直没补过来,有些瘦小。小满是庄子上出来的,生得虽讨喜但有些皮实不是个精细人儿。而小暑是家中老幺有些娇气。春桃相貌出众、落落大方,一来就把她们几个全都比下去了。 不过徐芷萱这人最是护短,还记着之前的事,对春桃第一印象不怎么好。 于是淡淡地说:“以后听你谷雨姐的话,认真办差。” “奴婢谨记小姐教诲,奴婢来了丹霞阁,求小姐给奴婢赐个名。” 徐芷萱看了一眼竹心。“你给她起个名。” “那就叫芒种吧。” 徐芷萱问道:“这么说?” “听谷雨姐说,她的生辰是夏天。芒种是播种日子,取勤勉之意。” 春桃,现在应该叫芒种,显然很喜欢这个与她生辰相近又比其他几个‘小’更高级的名字。 这半个月春桃就是竹心的梦魇。 此时bgm响起:一想到你我 wu ,空恨别梦久 wu…… 确实很《芒种》。 芒种的“入职仪式”结束,小满悄悄地对竹心说:“师父,宋国公府的阿寿哥来找你。” 竹心想起谷雨说的“出路”。瞬间跑回了屋,一刻钟过后才去角门见阿寿。 白露靠倚在门边,“竹心今天怎么还打扮起来了?” “可能去找什么‘出路’去了吧。” “出路?” 谷雨笑而不语。 角门前,竹心摆出了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声音也比原来柔和,“阿寿哥哥。” 可惜忧心忡忡的阿寿没注意,见了竹心连忙道:“竹心跟我走。” 竹心莫名其妙被阿寿叫走了,上了宋国公府的马车竹心才发现小侯爷也在车里。 阿寿和车夫坐在外面,马车里只有宋鹤明和竹心两人。 竹心略带尴尬地给小侯爷请了安。心里埋怨着阿寿,小侯爷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哪有让主子等的道理。 宋鹤鸣却偷偷看了眼竹心。 今天的竹心有些古怪,她衣着鲜亮,头上戴了一支很精致的绒花,嘴上抹了口脂,身上甚至还撒了香粉。 一个主子身边体面的大丫鬟如此打扮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平日跟个假小子似的竹心怎么突然转了性。 随后宋鹤鸣又想起表妹要竹心给他做姨娘。 难道是女为悦己者容? 宋鹤鸣想一会还要求她办事,于是赞道:“竹心,你今天打扮得挺好看。” 竹心心如死灰,她保证下回不打扮了。 “小侯爷找奴婢有何事?” 宋鹤鸣正色道:“我要子舒帮我查狱中自杀的李申。他说李申草草火化已经没有线索了,但十之八九不是自缢。” 竹心马上凑过去,“他有何发现?” “李申当时是用自己的腰带吊死的。子舒找了同样的腰带,他长随试了却把腰带给挣断了。这腰带能挂住死人,却吊不死一个活人。” 也就是说腰带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但人在濒死之时又岂会不挣扎。 这位乔公子看问题的角度很刁钻。 竹心还是没明白,小侯爷既然找到了“专业人士”,还找她做什么? 宋鹤鸣没有跟竹心说,他当时还问乔子舒,如果醉仙居这场宴他不走,这件事怎么做才能栽到他身上? 乔子舒说,这件事如何都栽不到他身上,除非这是专门为他而设的局。若是专门为他而设的局,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要买通了才行,包括他二舅舅。 他觉得不可能,无论如何二舅舅也不会害他的。可是阿寿却说…… “听阿寿说你当初问他,是谁提议来醉仙居的。你当时问这个做什么?” 竹心也拿捏不好分寸,怕他以为自己要挑拨他们甥舅之间的关系。 “如果魏二爷不是你二舅舅,我会怀疑他居心叵测引你入局。毕竟你刚到醉仙居,王家小公子就到了,然后就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这些可能只是巧合。” “竹心,你说有没有这种的可能?我二舅舅和德妃是一伙的,他故意带我到醉仙居,为了害我,他们弄死了王家小公子,谁知我离席之后没回来。德妃见害我不成,侄子却死了,就迁怒李申,把李申也弄死了。 宋鹤鸣越说越顺,一定是这样。 哎,这小侯爷的脑洞开得挺大。 竹心反问道,“宋贵妃会为了害王家小公子,把你毒死吗?” “当然不会了。” “对呀,害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不是皇子为你折一个侄子,犯不上吧。” 宋鹤鸣喃喃自语,“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竹心:“……” 她只是个奴婢,她不会破案的。 宋鹤鸣以为掌握了一切,穿过重重迷雾却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一时间马车里陷入了沉默。 中午吃什么好呢?她想喝羊肉汤了。 “小侯爷如果没什么事,那奴婢……” “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淮阳茶馆。” 又是德妃,又是为魏二爷。啥都说了,这还不是说话的地方。真不知道这位祖宗之后还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 宋鹤鸣和竹心到了淮阳茶馆的雅间,阿寿在外面守着。 竹心衣着鲜亮跟小侯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想怎么别扭。 宋鹤鸣鼓起勇气说道,“竹心,我做了个梦。” 竹心:“……” 她不是周公,她不会解梦。 第31章 在这场狼人杀中小侯爷的身份是预言家 宋鹤鸣鼓起勇气说道,“竹心,我做了个梦。” 竹心:“……” 宋鹤鸣接着说,“梦里醉仙居的席上我没提前离开,我服了五石散后不省人事。再醒来王公子死了,席上的妓子说王公子之所以会死,是因我逼其服用过量的五石散,最后我被判了流放。” 闲的发慌,为了一个梦折腾她? 关竹心皮笑又不笑,“事实上奴婢来了,您提前离席,由此可见梦是反的。” 宋鹤鸣看着竹心目光变得锐利,一字一句地说:“这场梦没有你。梦里的你,在七岁那年得天花时没救过来,死了。” 关竹心心里慌的一批,面上却稳如老狗。 “这么说奴婢不成了小侯爷的救命恩人了?” 宋鹤鸣起身端端正正地给竹心行了一礼。 “确实如此。” 竹心避开了宋鹤明这一礼。 “好了,侯爷不用纠结这个梦了。你如今没被流放,这岂不是好事?如果你觉得不妥,就小心点魏二爷再慢慢查这个案子,反正还有大把时间呢。” 宋鹤鸣的眸子里尽是迷茫和无措,“竹心,没有时间了,我梦到我流放之后没多久大表哥谋反,徐家被抄家灭门了。” 竹心大惊失色:“侯爷,展开说说!” “因我那时在流放,只知道大概二月底有人告发徐世子通敌叛国。皇上把表舅扣在宫里,锦衣卫去抄徐家。 三表哥与锦衣卫发生冲突杀了好几名锦衣卫,被当场击毙,表妹和表嫂在抄家当日自尽。本来皇上下旨是把徐家人幽禁在徐府因三表哥的反抗变成了全家下昭狱。 皇上派人昭大表哥回京问话,派去的人发现大表哥已经离开幽州投靠辽国了。 三月十五除徐老太太外,满门抄斩。” 他跟父亲说醉仙居王公子的死是有人想害他,父亲不信。 他跟大表哥说为人臣子要忠君爱国,大表哥觉得他一个纨绔子弟还教育他,很不屑。 他跟三表哥说遇事千万别冲动,三表哥反而告诉他管好自己,少让父母操心。 这十多天里他努力做了很多事,但没人信他。 竹心会相信他吗?宋鹤鸣自嘲地笑了笑。 竹心怔忪了好一会,打从醉仙居之后再见小侯爷,她就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人家都重生了,当然不一样了。 如果小侯爷说的都是真的,那个没有她的世界她的小姐等不到及笄礼就香消玉殒。而如今这个有她的世界会有何不同呢? 她甚至不知道deadline是哪天。 不对,小侯爷是重生的,相当于抽中了预言家的牌,只要把狼找出来,就能把徐家这些村民救出来。 竹心跑到柜子里翻出来纸笔,把小侯爷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竹心,你信我?” 宋鹤鸣眼睛里还带着奇异的流光,不顾男女大防,激动地抓着竹心的手。 竹心把手从宋鹤鸣手里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书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为什么侯爷能做这样的梦,别人做不了,定是老天爷要把什么大任降在侯爷身上。” 宋鹤鸣听后却有些泄气。 “除了快点把表妹娶进门,我什么都做不了。” 竹心这才明白为什么宋鹤鸣着急和小姐定亲,他是想救小姐。 “既然你都知道以后的事,为什么不阻止这场浩劫呢?” 毕竟救一个也是救,救一家子也是救。 “但大表哥是真的通敌叛国!”宋鹤鸣瞪大眼睛,竹心未免太高看他了吧。。 “小侯爷,你梦里的其他人会不会觉得王公子是真的因你而死。” 宋鹤鸣一愣,上辈子别说别人连他自己也以为是他服了五石散后失了心智,与那王公子拼起来才把人给害死了。 竹心的意思是大表哥也是被冤枉的。 “大表哥投靠辽国是千真万确的,他还娶了辽国的公主。” 大齐版杨四郎? “那侯爷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找些江湖中人去幽州刺杀大表哥。” 竹心:“啥?” 宋鹤鸣语出惊人,吓得竹心从椅子上跳起来。 “大表哥如果死了,徐家没准就能保住了。” “赶紧叫停此事,如果世子死了查到你身上,你如何解释?说梦到世子叛国,所以把人杀了?” 宋鹤鸣面露尴尬,“我也只是想想。” 别想了,你不适合思考。 竹心突然问道,“侯爷,二十多年前赵皇后与太子谋反,赵家满门被诛。你说皇后太子地位稳固,为何要谋反?” 宋鹤鸣不明白竹心为什么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事,还是回答道:“因当时太祖准备收回赵家的兵权,赵皇后与太子也是受了赵国公的鼓动。” 宋家出了一后一妃,表舅母还是赵家女。父亲常教导他们以赵家为鉴,宋鹤鸣对这段往事并不陌生。 “若只是被鼓动,就算被废也会留条命,为何要自尽?” “许是皇后和太子孤傲,接受不了自己被废。” “那孝烈太子呢?他已经被封为太子了,为何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在自己受封大典上自尽?” “可能太悲痛了。” 宋鹤鸣自己都觉得太牵强了,就问竹心。 “那你觉得呢?” 竹心只是笑了笑,“奴婢哪知道这样的大事。但奴婢敢断定此事绝不像史书上记载得那么简单。所谓春秋笔法,那些只言片语也许是事实,但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侯爷我信你的梦,但当下我不信世子会通敌叛国。至于如何走到这一步,需要我们自己找到答案。” 也许是他先入为主了。 “侯爷可知是谁揭发世子通敌的?” “好像是一个北地官员,梦里面我是四年后才回京师的,那个人好像已经病死了。” 竹心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别人重活一世大杀四方,你重活一世窝窝囊囊。 最后宋鹤鸣和竹心敲定三件事。 一、继续查醉仙居的案子,宋家和徐家都是勋贵说不定两件事有联系。 二、请外援,宋鹤鸣不善权谋(脑子不行),竹心人微言轻(身份不行)等他俩想出办法黄花菜都也凉了。不如找个官职低脑子好的人来谋划。 三、说服宋、徐两家长辈让侯爷和小姐尽快定亲。 竹心深吸了口气把她刚刚写字的宣纸丢到茶炉里。她的心亦如这张宣纸被火蛇燎过一般。 大厦将倾,她该做些什么?她能做些什么? 第32章 裴七郎的入职考试 竹心回了国公府,谷雨本来想打趣她两句,却见竹心惨白个脸,失魂落魄的。 “姐姐,我有些不舒服,跟您告个假。” “那你赶紧回屋歇着。” 看来是“出路”找的不太顺利,谷雨无声地叹一口气。 看着竹心垂头丧气的模样,谷雨忍不住叫住她。 “竹心,我知你心高气傲,但有些事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阿寿不成咱们再看看别的。” 原来谷雨姐什么都知道啊。 只是现在命都要没了,什么通房、姨娘的都不重要了。 “姐姐,那件事先放一放,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谷雨没问她要办什么事,只是说:“小姐常说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姐姐相信这件事也不在话下。” 看着谷雨美丽端庄的脸,这院子里还有这么多鲜活的生命,那样好的青春年华,竹心下定决心不能让她们就这么消失殆尽。 “姐姐,我突然觉得好些了,不用请假了。” 如果厄运注定要来,她不能在厄运来临前先倒下。 除了竹心,淮阳茶馆里还有一个人也在抵抗着厄运的来临。 “七郎可知赵氏之乱?” “永和三十七年,太祖南巡,后党控制京师。兵败,后与储君自尽,赵氏满门被诛,史称赵氏之乱。” 今天算是裴珩与宋鹤鸣第一次单独见面。一到这来宋鹤鸣便许诺他一条青云之路,但前提是回答出他的问题。 本以为是什么难题?不曾想是赵氏之乱。 这题隔三差五就会被说上一回,什么外戚干政的弊端,什么臣子本分。他都能猜出他要问什么。 “七郎,你说这赵皇后与太子地位稳固,为何要谋反?剿灭叛党后三皇子被封为太子又为何在受封大典上自尽?” 裴珩听完变了脸色。“前人的心思,我们可猜不得。” 宋鹤鸣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世人常说不能交浅言深。我想与七郎深交,亦想看看七郎对我的诚意和本事。” 这位小侯爷有点意思。 裴珩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侯爷以为如何呢?” “今日鹤鸣就狷狂一会,出了这个门七郎就把这些忘了。” “这是自然。”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三皇子假借太子之名给赵家传信说皇上要剔除赵氏的权柄,不如趁皇帝南巡控制京师,扶保太子登基。 赵国公回京见了太子和皇后才知中计。但擅自调兵已是死罪。二皇子去找太祖想从中说和此事,没想到人却死了。 皇后和太子见二皇子身死,就和赵国公真反了。 而三皇子只想帮父亲收回兵权,没想到自己的兄长还有母亲都因此而死。所以才在受封大典上自尽。” 宋鹤鸣见裴珩呆愣愣的,很是得意。 他当时听完竹心对赵氏之乱的看法也是这副模样。 裴珩抿了口茶,“当时三皇子和太祖一起南巡,确实是最有可能以太子之名把赵国公调走的人。” “怎么七郎也这么想?” 看来未来宰相也不过如此嘛。 “但二皇子找陛下却不是为此事说项,而是行刺太祖。” 宋鹤鸣强装镇定:“何以见得?” “若是来劝和的,太祖就算不同意也不会杀了他。他只可能是行刺不成才被反杀。” “那动机呢?” “太子兵败那年已到不惑之年,就连三皇子也到了而立之年。最后竟没有子嗣留存于世,小侯爷不觉得奇怪吗?” “七郎的意思是……” “当时二皇子不在京城,而是在万宁行宫带几个皇孙在那里避暑。这万宁行宫我有幸去过一次,听说二十多年前着过一场大火。” 宋鹤鸣听后不寒而栗,丞相就是丞相。 “七郎,我再问你个问题。假如我驻守边关,用什么法子能让我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裴珩心里思量,这位小侯爷张口赵氏之乱,闭口通敌叛国的。这个危险人物既不能得罪也不能深交。只笑了笑,“这法子不是现成的吗?王猛所使的金刀计不知侯爷可知晓?” 丹霞阁 “三十六计我都听腻了,竹心能不能讲个没听过的?” “那奴婢就给小姐讲讲这千古第一阳谋—金刀计。” “好,这个没听过。谷雨白露,你们也过来听听。” 几个女孩子都围在竹心身边,听竹心绘声绘色的讲起故事来。 “话说东晋十六国时,前燕名将慕容垂因政敌迫害,逃到前秦,被前秦皇帝苻坚厚待。 然而,前秦丞相王猛认为慕容垂非寄人篱下之人,早晚成为前秦的敌人,于是劝谏主公除掉慕容垂,苻坚仁厚不允。 王猛多次进谏不成,心生一计便是金刀计。” 徐芷萱忍不住追问道,“人家过来投诚,反而杀了人家,这属实不对,然后如何了?” “这王猛能文能武,发兵征燕时被皇上任为统帅。王猛向皇上请求以慕容垂长子慕容令做先锋。” 白露道,“过来投诚,确实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就同意了。 出征前,王猛来了慕容垂府做客。这王猛位高权重,自己儿子还在他帐中做先锋,慕容垂自然不敢怠慢,于是设宴款待王猛。 酒过三巡,王猛说,这次我远行,你不如送我一件东西,让我睹物思人吧。慕容垂没有多想随手解下腰间金刀送给了王猛。” 白露笑道,“王猛这大男人还挺肉麻的。” “大军快到前线时,王猛买通了慕容垂的帐下亲信。 那亲信手拿慕容垂的金刀来找慕容令,说带来慕容垂的口信。说咱们父子投奔到这无非是避祸。王猛心胸狭隘,想弄死我们。而苻坚表面上对我们礼让有加,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们的国君已有悔意。我现在已经在逃亡路上了,你也想法子快跑吧。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写信,特派人传口信以金刀为证。” “最后慕容令回了燕国吗?”徐芷萱追问道。 “慕容令跑回了燕国,慕容垂听说儿子跑了也跟着跑了。但苻坚追回慕容垂后没有加罪,仍旧善待他。” 徐芷萱愤愤不平道:“世上怎么有王猛这么坏的人?还好皇上圣明不然慕容垂就得冤死了。” “事实上多年以后,慕容垂背叛前秦登基称帝。苻坚最后身首异处,虽不是慕容垂亲手所杀,却也是因他而死。” “这么说王猛是好人?” 竹心见谷雨一直不说话就问,“谷雨姐觉得呢?” “由此可见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人。不过这金刀计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利用了慕容垂父子是前燕人的身份,对前秦本身就不信任,若他们也是前秦人,此计必然不成。” “谷雨说的对,若我是大哥,什么金刀银刀都不可能中计。” 竹心灵光一闪喊了一句,“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竹心笑而不答。 第33章 提前知道答案的学渣 翌日,淮阳茶馆 竹心与小侯爷见面齐声说道:“我明白了。” 宋鹤鸣道:“竹心,你先说。” “国公府抄家后,只要府中有一人去边关对世子说,世子夫人、大小姐还有三少爷被害死,徐家其他人怕是凶多吉少,让世子赶紧逃命。世子就算不立刻叛逃,也会离开幽州去京城探查一番。 皇上派去的人见世子不在幽州,而辽国那边放出世子归顺的消息。便会立刻回京复命,快马兼程来回半月足矣。 而世子躲躲藏藏回到京城需半个多月。他回京之时发现徐家满门被诛,世子为报灭门之仇只能投靠辽国。” 竹心昨天激动地几乎一夜未眠,小姐点醒了她。小姐说若是她大哥定不会中此计。 可这金刀计诛的是心,每个人在乎的、惧怕的东西不同。慕容垂父子是敌国降将,这层身份是他最介意的,也是他最怕别人介意的。而世子最在乎的是家族,若徐家被冤杀世子必反。 人们看的都是结果,结果是世子反了,谁又会在乎他是何时反的? 宋鹤鸣沉思片刻,徐家这个惊天冤案竟和竹心的醉仙居之局别无二致,都是在利用时间差。 竹心让阿寿告诉他,他娘来抓他,是为了让他离开。竹心再去找他娘说在醉仙居看见阿寿,让娘自己猜测他也在醉仙居而去抓人。既圆了竹心的是话,又不让他真被抓到,在他娘面前还能撇清关系,毕竟竹心可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他娘推断的。 宋鹤鸣咳了咳,“我也想明白三表哥为何会杀锦衣卫的人,其实这并不难。” 昨日也是在淮阳茶馆,宋鹤鸣之后又找了乔子舒。问他,如果宋家被锦衣卫抄家,如何能让自己违抗皇命杀了来抄家的锦衣卫。 当时乔子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说这个并不难。 “侯爷这还不难,情况未明被抄了家,任谁都会配合调查。若杀了锦衣卫就再无回旋余地。所以就算锦衣卫诸多刁难也得暂时忍下。” 事情就是在三少爷杀了锦衣卫的人才恶化的。这点竹心一直没想明白,而且小姐和世子夫人还自尽了。 当时宋鹤鸣也不明白,却听乔子舒说,如果锦衣卫的人凌辱宋夫人呢? 宋鹤鸣听罢杀气外泄,差一点就取了乔子舒的性命,可乔子舒却面色如常。 宋鹤鸣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神说道:“三表哥在御前行走比我要稳重的多。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常之事,绝不会杀锦衣卫的人。我猜表妹和表嫂可能遭到锦衣卫凌辱才自尽的。三表哥因此怒杀锦衣卫。” “你是说……他们怎么敢……”竹心捂住了嘴,被万千宠爱长大的小姐,还怀着身孕的世子夫人。 一切仿佛豁然开朗却又让宋鹤鸣更加悬心。 “真相不明,锦衣卫就敢凌辱国公府的女眷。怕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参与了此事。大齐还有人和辽国互通消息,辽国才能配合做出大表哥已在辽国的假象。” 竹心却说道,“也许事情没那么复杂。可能就是一个辽国公主看上了敌将的故事。正巧那敌国一位重臣与辽有往来,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辽国提供了通敌信件,重臣诱导敌国皇帝杀了敌将一家,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投靠辽国做她的驸马。” 这是个喜欢上你就杀你全家的故事,这个公主挺带感,但她却是故事中被杀那家人的奴婢。 宋鹤鸣又重重的咳了一声,仿佛心肺都要被咳出来了,竹心才发现他脸色惨白。 “侯爷,您这是生病了吗?” 昨日,宋鹤鸣也问了乔子舒关于赵氏之乱的问题。原以为听完裴珩的答案,乔子舒不会再有新意。 却不想乔子舒的话几乎给宋鹤鸣吓病了。 乔子舒说,当时老宋国公就在万宁驻守。 乔子舒的意思是皇孙之死与祖父有关。 赵氏之乱之后,大姑姑嫁给了四皇子就是当今的圣上。宋家成为后族确实是那场叛乱后最大的赢家。 但赵氏之乱三年后,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韩琦被判车裂。 再之后他伯公祖父战死,他大伯病逝。而作为魏国公的外祖父身死,舅舅被说不详还被移出了族谱。现在魏家家主他大舅舅是从族中选出来过继给外祖母的,并非外祖母亲子。 而且父亲和大舅舅的爵位都是当今圣上所封,之前一直被太祖压着。而娶了赵家女的徐家竟然没被太祖迁怒甚至还极受太祖信任。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要不是太祖突发恶疾驾崩传位于圣上,只怕宋魏两家就要万劫不复了。 “侯爷,侯爷” 竹心叫了两声,宋鹤鸣缓过神来。 “竹心,你觉得太祖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一个奴婢能说的人吗? “是个可怜人。” 宋鹤鸣愣了,有人说他是英雄、是枭雄、是明君、是圣主,独没人说他是可怜人。 “他与发妻爱子兵戎相见。他的臣子不知他心中所想。在岁月蹉跎中他变成了他昔日厌恶的那种人,还不够可怜吗?”竹心皱着眉,神色复杂。 众生皆苦,帝王亦然。可徐家不可怜吗?表妹不可怜吗? 宋鹤鸣嘴唇微微颤抖眼睛里毫无生气。再活一次,他以为他知道一切,却没想到真相比他想象的更残忍、更可怕。 竹心起身拍了拍宋鹤鸣的肩膀,“小侯爷别光顾着感叹古人了,还有一堆眼前人等着你去救呢。” 宋鹤鸣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吧,我会找到背叛徐家的那个人,也会去查锦衣卫指挥使,还有那个和辽国有往来的高官。” 竹心勉强的笑了笑,“那奴婢等您的好消息。” 小侯爷就像是提前知道答案的学渣,可应用题光知道答案没用,得能写出过程才行啊。 有些事还得靠她自己。 当天夜里,竹心给小姐守夜。 竹心摇晃龟壳,三枚铜钱落在锦被上。 徐芷萱连忙问道:“竹心,如何了?” 竹心大惊失色:“小姐,卦象是白虎被诛,大凶之卦。” 徐芷萱盯着竹心,问道,“白虎被诛是何意?” “白虎尚武,是家里的武将要有血光之灾。” 徐芷萱咬着唇,“家里的武将如今只有大哥在边关,可是大哥要有危险,此卦能解吗?” 竹心气定神闲道:“此卦可解。” 第34章 为谁撑伞? 徐芷萱咬着唇,心里七上八下的。 “家里的武将如今只有大哥在边关,可是大哥要有危险,此卦能解吗?” 竹心气定神闲道:“此卦可解。” “如何解?” “用喜事冲灾,至亲之人办一件喜事可冲掉一些煞气。如果怕奴婢道行不够,可去相国寺求一道平安符。” “除了我和二表哥的亲事,家里最近也没什么喜事了。这个要听长辈的安排,已经出了正月,大概也快了。我最近要跟大嫂学习管家的事,不得闲,你替我去相国寺求平安符吧。” 竹心见徐芷萱对她和小侯爷的婚事并不抵触,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小姐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好。” 竹心的话让徐芷萱安下心来,却依旧唉声叹气。 “怎么会有血光之灾?你说会不会又要打仗了?” 作为武将的亲眷,徐芷萱最怕的就是打仗。 “之前宋将军已经把辽国打得元气大伤,小打小闹可能会有,动真格的辽国绝对不敢。奴婢去求完平安符就没事了。小姐,你也别多想了,也别跟世子夫人说。她怀着身孕听了此事难免多思多虑。” “放心吧,我不会跟她讲。不过一想到明天还要和她学管家的事,我心里就更烦了。她那副高人一等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讨厌,难怪我哥不喜欢她。” 徐芷萱一想到大嫂崔氏摆出五姓贵女的姿态,心里就堵的慌。 竹心想到世子夫人之后的结局叹了口气。 “她如今有孕在身,您就让让她吧。而且小姐您跟她能相处好,和宋世子夫人就更能相处好了。” “那倒是,大表嫂的脾气确实好。也怪母亲都说低头娶媳妇,她非要找个高门显贵好压住三婶,结果弄了这么个祖宗。大哥三年没回家跟大嫂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世子夫人性子确实孤傲,好在如今有了身孕。奴婢只盼着世子与世子夫人以后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那倒是,大哥不在身边,大嫂一个人确实也不容易。算了算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让让她吧。” 她家小姐最是听劝,才一会的功夫自己就想开了。 “对了竹心,后天二哥就要回江南了,你说让他给我带点什么好呢?” 徐家这位二少爷是二爷的养子,早早地和二爷管理族中的生意,出了正月就要回江南了。 “二少爷这么快就要走啊,二少夫人也和他一起走吗?” 徐芷萱点点头,“娘让二哥带着二嫂去江南,到时候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嫁人真是怪没意思的,张口闭口就是生孩子,生孩子的。” 大少爷在边关,二少爷在江南,都是长期夫妻两地分居如何能有孩子? 竹心叹了口气,“这个世道的女人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所以才觉得没意思呀。” 徐芷萱突然想起七郎像桃花一样的眼睛,如果嫁的是七郎,她还会觉得没意思吗?一瞬间,她心仿佛被针扎过一般,然后捶了捶胸口装作无事发生。 第二天一大清早,竹心去了相国寺。 求完平安符,竹心要离开时,看见寺外停着一架华丽的马车,七八个丫鬟婆子侍立在马车两旁。 “来的是谁呀?这么大的阵仗。” 相国寺香火极旺,有许多香客在看热闹,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是沈学士和相府千金。” “这你都知道?” “沈夫人多年未育,和沈学士来相国寺定是来求子的,我之前就碰见过。” 这古往今来哪的京城人小道消息都格外灵通,竹心忍不住笑了笑。 “小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竹心寻声望去,叫她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美男子,比乔子书多了一丝温润,比裴珩多了一份岁月的沉淀。还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愧是和她家三爷齐名的男人。 “奴婢给沈大人请安。” 沈松还未说话,他旁边的病美人蹙眉问道,“相公,这是什么人呐?” 沈松回答道:“她是徐国公府上的。”转头又问竹心,“你家三爷可好?” “多谢沈大人挂念,三爷很好。” 竹心客套了几句。心里暗暗吐槽,他们上朝不是总见吗?竟还问起我来了。 沈松还要说什么,却被沈夫人打断。 “相公,我们进去吧。” 竹心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谁能想到年少时要死要活做的,如今已为人夫,不也是岁月静好、相敬如宾的模样。 由此可见这人啊,离了谁都能活。 竹心从相国寺出来直接去了清平坊。 竹心一见苏娘子就笑嘻嘻地说:“几日不见,娘子可想我。” “我刚才还念叨你呢,快过来坐,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苏娘子赶紧拉着竹心就坐。 因苏娘子琼楼一曲百花杀,把大堂里的宾客都惊到了。正巧本朝的书画大家谢道全也在其中,见窗外雀鸟被琵琶声惊起,就把当时场景画了下来取名为惊鸟。 而坊间传闻宋家小侯爷是苏娘子的入幕之宾,这首曲子就是苏娘子专门为小侯爷所做。 有了名家作画的噱头,这曲《百花杀》受到了许多人的青睐。还有和权贵的桃色绯闻更让苏娘子迅速翻红。 竹心慎怪道:“谢我做什么?只是娘子如今名满京师,不要嫌弃我才好。” “要不是在琼楼遇见你,我现在也不会宾客盈门。” “是我要谢娘子才对,要不是受娘子点拨我还在困顿中无法自拔。” ”那我们就别谢来谢去的了,今天来我这想听什么曲子?” 这位苏娘子虽是乐人出身,性子却十分爽朗。不愧是能弹《十面埋伏》的人,跟个侠女似的。 “我还是想问娘子天香楼的那位姑娘,她如今被放出来了吗?” “你说的是扶摇吧?一直给你留意着呢。醉仙居那件事之后,李公子死在狱中,案子也算是结了。天香楼那边打点过后扶摇、夕颜她们几个就被放出来了。” 竹心对苏娘子行了一礼。 “多谢娘子告知。” 苏娘子皱了皱眉,这妹子还怪执着的。 “你还打算让扶摇跟你一起揭开负心人的真面目吗?” 竹心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我曾经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把伞。” 苏娘子一拍桌子,“好一个为别人撑把伞。既是如此,二月初五天香楼选魁首,那天我带你见见扶摇。” 第35章 天香楼 二月初五 天色渐暗,此时的天香楼灯火通明,里面传来乐声、嬉笑声引得过往行人驻足。 天香楼有奇香,因此得名。至于这奇香究竟是什么,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女儿家身上的香粉味,还有人说天香楼中点的香是回鹘香。总之天香楼艳绝京师,其他花楼争相模仿却只是东施效颦。 今日是天香楼一年一度选魁首的日子,楼里面就更热闹了。 青山扯了扯乔子舒的袖子。 “少爷,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听说这地方就是销金窟,他们哪有那么多钱? 乔子舒点点头小声道:“陈昌好不容易回京,今日就在此楼中。若是不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到人。” 陈昌本是回鹘人,做的是五石散的买卖。而“陈昌”这名字大概是为了和齐人做生意自己取的。醉仙居出事后他立马跑路,如今见风头过了又回来逍遥。 乔子舒刚走两步却被人拦住去路。 “哟哟哟,我当是谁呢?小怪物也来逛楼子,真让人稀奇。” 乔子舒定睛一看,拦住他的是昔日同窗钱五。 乔子舒没理会钱五的恶语,还向他行了一礼,“钱兄好久不见。” 钱五一脸嫌恶地看着乔子舒,“这句钱兄我可受不起,这天香楼入场就需要二十两银子,你有钱吗?” 钱五说完众人都朝乔子舒看过来,见这位年轻人穿着单薄,刚出正月穿得却是旧衫,不免心生鄙夷。 有人道:“这副穷酸相还来逛窑子。” 又有人不怀好意的接了一句,“长得模样倒还行,难不成指望妓子接济吗?” 而钱五上下打量乔子舒,“不一定等妓子接济,今天京城一半的权贵都在这楼里。万一遇到个喜欢男色的贵人,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说完又放肆地笑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庄亲王世子姜文成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乔二,那不是你兄长吗?” 乔子谦懊恼地嘟囔一句,“他算我哪门子兄长。”然后跑了过去对乔子舒说:“喂,你跑这来干嘛,赶紧走,别在这儿给乔家丢人。” 青山涨红了脸却不知如何与人争辩,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乔子舒只是眉心微皱,慢慢垂下眼睑,看来今天是进不去天香楼了。 乔子舒朝钱五他们拱拱手准备离开,一道甜腻的女声叫住了他。 “乔郎,怎么在外面站着,可是在等奴家?”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穿唐服,云鬓高挽珠翠满头,用一块薄纱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只能瞧见一双含笑的眼。 那女子走过来很自然地挽着乔子舒的胳膊。“奴家不是让你先进去吗?” 乔子舒微微愣了一下,女子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朝他眨了眨眼。乔子舒眉目舒展,抬手虚扶着女子的腰,温声问道:“我们进去吧。” 钱五回过神来,指着女子的背影,“这人谁啊?” “江南洛倾城。” “洛倾城?之前没听说过。” 苏娘子心道当然没听说过,名儿是今天新起的。她冷着脸也不理众人跟着走了进去。 苏娘子原本打算让竹心扮成她的侍女进这天香楼的。可竹心却说她出身徐国公府,怕被楼中贵客认出连累府里的名声。又怕扶摇对良家女子有敌意,想以同样的身份先与扶摇相处,看对方的意思再决定是否告知身份。 苏娘子帮竹心装扮上力求足够艳俗,这样在天香楼才显得不扎眼。反正她们乐坊今天是过来看热闹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乔子舒在竹心耳边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来查扶摇和夕颜,你呢?” 乔子舒立刻反应过来竹心也是来查醉仙居的案子。 “我来查陈昌,李申的五石散就是在陈昌手里买的。” 如果不是小侯爷的梦,确实应该像乔子舒这样从五石散着手。可小侯爷说前世是伶人揭发他强灌王公子五石散的,她觉得伶人更有问题。 竹心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乔子舒。 “乔公子,你能不能笑一笑?” 咱们现在在炒cp,怎么还一副被迫营业的模样。刚才不是还挺上道的吗? 乔子舒十分听劝,扯了扯嘴角。 竹心愣了片刻然后重新组织语言,“算了,别笑了,低头看我。” 乔子书低头看她,从旁人的角度看也算情深缱绻的模样。从竹心的角度看乔子舒眸底漆黑如深渊一般,委实有些渗人。 “好,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竹心把目光移到别处,难怪这个乔公子总是低眉垂目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他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才尽量不和别人对视的吧。 “乔兄,这里。” 两楼上的宋鹤鸣向乔子舒招招手,宋鹤鸣旁边站着的裴珩。 竹心微微凝眉,“你们是约好的吗?” 乔子舒摇头道:“我不知侯爷和阿珩会来。” 竹心和苏娘子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乔子舒去了二楼。 竹心和乔子舒进了小侯爷的雅间,就听见小侯爷说:“姑娘,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乔兄有话要谈。” 竹心一边把面纱摘下一边说:”小侯爷,是奴婢。” 宋鹤鸣瞪大了眼睛,指着竹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竹心今年十六算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在国公府没干过重活,生的极为水灵。但如今这副打扮就像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说不出的古怪。 最后宋鹤鸣气急败坏地说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现在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吗?奴婢是来查醉仙居席上伶人扶摇和夕颜。乔公子是来查五石散的卖家陈昌。您和裴公子是来做什么?我们的目标人物别有重复。” 宋鹤鸣还想张嘴教育她,又想竹心来了这烟花之地也是为了帮他查案。 “今天崔静轩还有莫晨斌都来了。” 莫公子和崔公子也参与了醉仙居的那场宴会。 “太好了,我们没撞目标人物。”竹心无比庆幸,又指了指门外站着的阿寿和菘蓝,问道:“他们今天有任务吗?” 这两位从来没想过要给小厮安排任务,面面相觑之后都摇了摇头。 竹心开门把他们叫进来。 “阿寿哥一会你找莫公子和崔公子的小厮聊天。以抱怨小侯爷惹祸为主看对方接什么话。菘蓝一会你找扶摇和夕颜的侍女搭讪,问问他们主子跟谁走的近?” 阿寿和菘蓝见自家的主子没说话只能听这个小丫鬟的差遣了。 而竹心转头又问乔子舒,“乔公子你这边呢。” “我刚跟别人起了冲突不适合联系陈昌,我会交给青山去办。” 见众人没有异议。竹心重新将面纱戴好。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散。” 众人:“……” 第36章 江南名伶倾城姑娘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竹心念完口号准备离开却被宋鹤鸣拦住。 “你是跟苏娘子来的吧?我让阿寿把苏娘子找过来,你在这等着。” 宋鹤鸣的眉头都要打成死结了,这丫头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虽说里面的宾客在京城都有些体面,看上哪个妓子倒不至于用强,但在言语、肢体上占些便宜却是免不了的,毕竟这是花楼啊。 竹心点点头,该说不说这小侯爷心还挺细的。不过她这身打扮顶级显贵肯定看不上,而寻常身份的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这女子背后有贵人捧着,岂不是触了霉头。 一盏茶的功夫,苏娘子过来接她,二人往三楼扶摇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有许多宾客和苏娘子搭讪。什么娘子又漂亮了。什么娘子今晚弹曲子吗? 苏娘子冷脸不答,而搭讪的人也不恼又转头与别旁人调笑。 竹心十分惊奇地问道:“娘子就这么一言不发,不用敷衍一下吗?” 这大齐夜总会多少不该应酬一下吗? 苏娘子轻抚衣袖,“现在坊间传闻我的背后的人是定北侯,我理那些杂碎不是自降身价吗?” 苏娘子果然是把借势玩明白的人。 “不过竹心,你怎么认识定北侯?” 竹心神色自然,“徐宋两家有亲,我当然认识小侯爷。” “刚才那位公子呢?” “他是小侯爷的朋友,刚才不是遇到麻烦了吗?我顺手帮他解个围。” “小侯爷知道你来花楼不会告诉你家小姐吧?”这高门大户治家都是极严的。 竹心给她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不敢管我。姐姐若遇到难处也可找他,就说是我朋友。” 苏娘子心道,这竹心虽是婢女却出手阔绰还见多识广。要么极得主子的宠,要么就是身份特殊的外室之女。 竹心不知苏娘子的脑补,此时她们到了三楼。一位淡雅出尘的女子早早地等在那里。 “苏姐姐,多谢你今日能来。” 原来这位扶摇姑娘今日也竞选魁首。她献舞特意请苏娘子为她奏乐。原以为以苏娘子如今的身份不会愿意为人作配。没想到人家一口答应了,这让扶摇夺魁的信心又添了几分。 扶摇看着旁边打扮华丽的竹心。 隋唐追求华丽,而如今齐人追求的是内敛极简现,觉得过分华丽的东西艳俗。 “这位是?” 苏娘子介绍道:“这位是江南的洛倾城,前几日刚到京城,我带她来你们天香楼让她见识见识咱们京城的繁华。” 竹心给扶摇施了一礼,然后夸道,“给姐姐请安,这天香楼果然名不虚传。” 之后苏娘子和扶摇就谈论起今日的演出。天香楼夺魁比赛其实下午就开始了。只不过扶摇也算是天香楼数得上号的姑娘,自然要排在后面。 竹心并不多言,一边安静地听她们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扶摇的房间。 扶摇屋里的陈设都清新淡雅,唯独梳妆台上摆着一只琉璃灯盏。灯盏华丽夺目,却破坏了屋里的雅致。而这灯盏里面的痕迹是一直在用的,看来是主人的爱物。 又过一会,苏娘子嘱咐道:“我先下去调琵琶再和其他乐人试音。你跟着你扶瑶姐,席上给你留了位置,可以看到我们的演出。” 苏娘子走后,扶摇感叹道:“苏姐姐待你可真好。” 竹心笑着说道,“苏姐姐照顾我年纪小。” 而扶摇又问:“妹妹为何蒙着面?” 她们花楼里的人可没有遮面一说。 竹心娇笑道:“一是我昨日吃坏了东西,脸上起了疹子。二是我们江南的规矩这脸是不能轻易给男人看的。要想看得付银子的。” 扶摇则是担忧地说:“妹妹的疹子严重吗?我有药膏很是管用。” “姐姐不必担心我,苏姐姐给我的药膏很管用,只是我现在还一身药味呢。” 竹心蹙着眉一副懊恼的模样。 扶摇也闻到竹心身上淡淡的药味只好作罢。 而竹心指着梳妆台上的琉璃灯,“姐姐,这个琉璃灯盏我也有一只差不多的。” 望着灯盏,扶摇眼中带着一抹柔光。 “这灯盏好是好,就是太亮了。” 竹心嘴里嘟囔着,“可不是,我也是这么和魏二爷说的。” “魏二爷?” 扶摇手一抖把茶水溅到外面也不在意。 “对呀,魏二爷。” 扶摇脸色有些白,声音打颤。 “不知是哪个魏二爷?” “扬州富商魏家的二公子啊。” 扶摇脸色好了许多,“原来是扬州的魏二爷。” 竹心状似天真:“怎么?难道还有别的魏二爷。” 扶摇摇头笑道,“倒是没听说过。” “那姐姐的灯盏是谁送的?” “我哪有妹妹的好福气?这是我自己在胡商那儿买的。” 又谈笑了几句该扶摇登场了,竹心被侍女带到席上,顺便打量四周。 小侯爷和裴七郎两人分开,分别和位年轻公子在一块。竹心猜他们应该是莫公子和崔公子。离小侯爷不远是庄亲王世子,庄亲王世子旁边的屋子是一直关着门的。 又过了两刻钟,竹心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乔子舒。对视一眼,竹心离席往场外边缘走去,与乔子舒碰上了头。 “青山那边如何?” “我原本打算让青山以我的名义敲诈陈昌。”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一个大理寺的穷酸小吏借着案子的名义要点银子在正常不过。 乔子舒又道:“只是陈昌没来,不过刚才打听出京城还有一人名叫成荣也卖五石散,据说他的货更好。这成荣并非番邦人不知京城可有根脚,不敢冒然行事。” “公子如何打算?” “陈昌没来不知是不是与成荣有关。这成荣的货更好却只卖相熟之人。我觉得古怪,想让青山偷些出来。” “这也太危险了,侯爷的暗卫没来吗?”那个成荣搁现代不就是大毒枭吗? “暗卫如果被抓恐会牵出侯爷。” 乔子舒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也明白此事必是要暗中行事的。毕竟若是宋国公府能出手也用不着一个未婚妻家的丫鬟鞍前马后了。 竹心道了句“小心”,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台上正舞的是今天的压轴,绿腰。 绿腰舞是唐朝最流行的软舞之一。这种舞蹈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讲究的是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 而这绿腰姑娘敢以舞为名,足见其以此舞为荣。 一舞过后,台下叫好声不断。 而台上的绿腰并没有退场,而是说,“听闻今日楼里来了位江南的名伶,绿腰今天在此,请倾城姑娘赐教。” 竹心刚要拍手叫好,却发现自己就是那位江南名伶倾城姑娘。 竹心:“……” 第37章 左手指月 跳完舞的扶摇下台时瞥见洛倾城正和一个年轻公子在外场的角落里说话,看样子十分熟稔。 一个江南伶人在京城也有熟人? 扶摇眼睛一眯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去查一下洛倾城身边的那位公子是谁?” 不知为何见到这个洛倾城之后扶摇的心一直慌慌的。洛倾城的举止确实不像良家女,但感觉也不像是伶人。 不多时,侍女去而复返。 “姑娘,查到了。刚才那位公子是乔二爷的兄长。” “乔二爷那不是京兆府尹家的公子吗?他兄长……” 这乔二公子挥金如土,而乔大公子却衣着寒酸。 侍女接着说:“不是亲兄长,那位公子只是乔家的养子。但本人挺争气的,中了进士,如今在大理寺做个小吏。” “大理寺的。”扶摇喃喃自语。 她知道为何觉得这洛倾城别扭了,她不会是大理寺的什么密探吧? 扶摇心乱如麻,勉强让自己稳住心神,必须得试试这个洛倾城才行。 扶摇心里正思索着,忽瞥见要上场的绿腰。 扶摇美眸流转,捏着帕子走了过去。 绿腰一见扶摇便道:“今日这魁首定会是我。” “都是自家姐妹,是你是我有什么要紧?不过听江南那个洛倾城说我们京城的伶人不及她们江南的。”扶摇说到这叹了口气,“秦淮河的名伶确实更负盛名,我心里气得堵的慌,却也不敢反驳。” 绿腰争强好胜,一听扶摇之言顿时气炸了。 ”洛倾城,是吧?等一会我就会会她,让她知道天香楼的厉害。” 看着绿腰气势汹汹的模样,扶摇整理一下衣袖,深藏功与名。 果然,绿腰舞罢便向洛倾城下了“战书”。 “听闻今日楼里来了位江南的名伶,绿腰今天在此,请倾城姑娘赐教。” 如今众人的目光都在这个打扮艳丽的姑娘身上。周围人还起哄让她上去比试。 这一比试竹心不就露馅了吗? 小侯爷已经顾不上旁边的崔公子,焦急的望向大堂却想不到办法。 而这时却听竹心不紧不慢说,“你们天香楼比赛争魁首。可我不是天香楼的人,为何今日要在此献艺?” 苏娘子赶紧打着圆场,道:“绿腰姑娘,今日是天香楼选魁首的好日子,万万不能因为旁的耽误了大事,毕竟还有这么多宾客在呢。你若真想和倾城姑娘讨教,不如下来你们私下再商议。” 可绿腰说话却半点不给苏娘子的面子。 “娘子怎知宾客们不想看南北斗技?” “想看,想看。”底下的宾客们起哄道。 场面有些失控,苏娘子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再想说话却听旁边的人悠悠说道:“我在江南献艺,必须有纹银千两作添头。若让我献艺也不是不行,但别坏了我的规矩。” 此言一出,场上突然一静。就是绿腰一舞也用不了这么大的添头。何况是这个不知哪冒出来还蒙着面的洛倾城。 绿腰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洛倾城,你好大的架子。” 竹心淡淡一笑:“没法子,是姐姐无理在前。” “你是心虚不敢跟我比吧?” 而竹心反唇相讥:“那就把添头付了,我现在就上场。 苏娘子放下心来。 客人给的赏银不可能全到绿腰手里,而且伶人花销大,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衣服料子样样都要钱的。绿腰定是没有一千两现银,就是有也不可能拿出来。 一道声音从二楼传来。 “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这银子我出了,我倒要看看这江南的伶人和京城的到底有何不同?” 众人抬眼望去,说话的正是二楼的庄亲王世子。他抬手把银票递给仆人,仆人下了楼把银票放在竹心面前。 苏娘子咬着唇,这下真的骑虎难下了。 竹心接过银票转头交给苏娘子。 “姐姐先帮我拿着。”说完竹心就上了台。 宋鹤鸣看了一眼旁边的裴珩。 裴珩小声说道:“侯爷不必惊慌,就是等会比较丢脸而已。” “什么叫丢脸而已?这丫头心高气傲,一会肯定得生气。” 宋鹤鸣心里在想,一会该送点什么才能把这丫头哄好呢。 这么在意?裴珩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宋鹤鸣。 而这边乔子舒对不远处的青山点了点头。 只见身穿唐服薄纱遮面的女孩从容地走上台去。然后一抬手,众人以为她要开始跳舞,谁知她开口唱道。 “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把时光匆匆兑换成了年,三千世如所不见。” 众人一开始只觉得新奇,这时代的歌大多是哀婉缠绵低声吟唱,从未听过如此空灵的曲子。 “左手指着月右手取红线,赐予你和我如愿的情缘,月光中 啊啊啊,你和我 啊啊啊” …… “我左手拿起你右手放下你,合掌时你全部被收回心间,一炷香 啊啊啊,你是我 无二无别。” 女子双手合十,像在祝祷。 众宾客只觉被击中了天灵盖,半天没缓过神来。 “世间竟有这样的曲子?” “我竟然在其中听到了梵音,听出了禅意。” 竹心心里暗自得意,这些没听过高音的土包子,要是听一次萨顶顶老师的现场,不得把你们头盖骨掀开。 竹心扶了扶身,“倾城初来京师,今日有幸得见诸君,这千两添头就请诸位吃酒了。” 说罢,从台上跳下来。 这台子不高,但谁也没见从台子上跳下来的伶人。 那样纵身一跃像跳下凡尘的仙子一般,直接跳到宾客们的心巴上。 众人刚要惊呼,乔子舒这边已经扶住了竹心。 “乔郎,我们走吧。” 而绿腰从后面喊道:“你不等结果出来再走,就这么自信能赢吗?” 竹心却道:“若败给姐姐虽败犹荣,若险胜姐姐只觉惶恐,这结果不看也罢。” 众人心道这江南的伶人果然不一般。不光歌唱得好,话说得漂亮。敢花千两银子请客人喝酒真是闻所未闻。 而这个被倾城姑娘挽着的落魄公子是谁呀?他何德何能? 乔子舒对众人投来的目光熟视无睹,领着竹心往外走去。 “姑娘等等,我一千两银子都花了,却连姑娘的样子都没瞧见,这也太亏了吧。” 庄亲王世子姜文成一边把玩着手串,一边拦住竹心的去路。 第38章 越来越乱的棋局 “姑娘等等,我一千两银子都花了,却连姑娘的样子都没瞧见,这也太亏了吧。” 庄亲王世子姜文成一边把玩着手串,一边拦住竹心的去路。 这位是昭华郡主的大哥,三少爷未来大舅子是见过竹心的。这要是把面纱摘了,才是真正的玩脱了。 “公子拿一千两做添头让奴家登台献艺,奴家献了艺且添头分文未取都留给今日的宾客做酒钱。不知公子觉得哪里亏,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还是想让奴家把添头退了。” 竹心把庄亲王世子的话往那一千两添头上引。一个亲王世子若是把赏出去的银子讨回来,定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姜文成阴郁一笑,“爷就想看你的脸,开个价吧。” “奴家的脸每天只有一位客人能瞧见。今日奴家选中的人是乔郎。公子若想看,简单,赢了他就成。” 之前竹心想帮青山吸引宾客的注意力。也没想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不过姜文成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乔子舒进士及第,秒他还不手到擒来。 姜文成听罢,放声大笑。 “你的脸也不是非看不可。不过白兄你不想看吗?” 一个青衣剑客道:“那我正好领教领教乔公子的高招。” 说完便抽剑刺了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竹心惊恐地看着刺向乔子舒的长剑。 乔子舒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 这时二楼跳下一人接住了青衣剑客的剑,两剑撞击发出了金属的碰撞声。 宋鹤鸣挡在乔子舒身前用剑指着青衣剑客。 “要和他比试先过了我这关。” 然后跟青衣剑客斗在一处。 乔子舒握在身后的手松开了。 而在场的宾客没明白这二位为何打起来?不过都乐得看热闹,纷纷议论起来。 “竟没想到小侯爷的剑法这样的好。” “宋国公府出了多少位名将,小侯爷剑法好也不奇怪。” 而姜文成身边另一个人站出来说道:“乔公子敢跟周某比比诗词吗?” “有何不敢?”说话的是竹心,姜文成的朋友能有什么本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从天香楼里出去,以免最后无法收场。 “我不善诗词。”乔子舒直白地说了出来。 看着竹心震惊的模样,乔子舒面上不显心里叹气。这也不能怪他,为了考进士,他一直都在研究经史类文章,哪有功夫吟诗作赋。 竹心喊了一句“七郎”。竹心的思路是先找外援实在不行自己上。不过如果她自己上,什么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什么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还不吓死你们这群老登。 索性裴珩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 “周兄,请赐教。” 而那边宋鹤鸣已经占了上风,还抽空说了句,“武斗找我,文斗找七郎,谁不服谁上。” 姜文成也有些恼了。 “宋鹤鸣你没毛病吧?人家有姘头你护个什么劲啊?” “要不然怎么叫倾国倾城呢?自然有人愿意为奴家前仆后继。” 竹心一边说一边和乔子舒往外走,而宋鹤鸣挡在他们身后拦住了众宾客。 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天香楼前。竹心和乔子舒上了马车。青山喊了声“驾”马车扬长而去。 进了马车,竹心赶紧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乔子舒没说话也没表情,只是安静的看着地面。 “乔公子之后麻烦你把衣服和首饰帮我还给清平坊的苏娘子。” 乔子舒抬眼望去,竹心又变成穿着襦裙的小丫鬟。 水囊里的水有些凉,竹心把水倒在帕子上擦掉脸上的妆。 刚才的事让竹心心有余悸。他们这样慌里慌张的跑上马车,怎么像跑路的灰姑娘似的。竹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情况还能笑得出来,这位竹心姑娘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侯爷让我们到惠安街一处宅子里与他汇合。” 他们到了那处宅子,开门的是宋鹤鸣身边的小厮阿福。 又过了一个时辰,宋鹤鸣和裴珩才到。 一见到竹心,宋鹤鸣就问,“我和七郎那边一无所获,你们这边如何?” “奴婢这边也是,不过乔公子有收获。” 乔子舒简单地说了一下他这边的情况。然后又把青山偷的五石散交给宋鹤鸣。 “好,我找人验验。”宋鹤鸣接过五石散,然后又问竹心,“现在都过子时了,你还回徐国公府吗?” “奴婢请假了自然不能回去。等会去找个客栈住下。” 还好大齐不像唐朝有宵禁一说。 “外面不安全,我把客房收拾出来,你们今晚就都在这住吧。” 宋鹤鸣要留竹心又觉得这样不妥,就把大家都留下来。这一个晚上的惊心动魄让四个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乔子舒率先说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大家也都没有反对。 往客房去的路上,裴珩道:“见姑娘今日行事便知姑娘手段高明,以后定会在侯府里呼风唤雨。” “奴婢见裴公子与侯爷相处毫无芥蒂。便知公子格局,以后在朝堂上定会位极人臣。” 竹心扔下这句话便回了房间,留下事不关己的乔子舒和磨牙的裴珩。 翌日早晨,老王早早的在胡记饼铺等竹心。 坐上老王马车的竹心忍不住想昨天的事。绿腰突然发难大概是因为她问扶摇琉璃灯的事引起了扶摇的猜疑。 而姜文成呢?是一时兴起还是在跟扶摇打配合。 都怪太祖,他虽然一手建立起大齐,提前结束了五代十国的乱世,没让燕云十六州落入匈奴之手,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把历史搞成这样,成功让竹心这个穿越者毫无用武之地。都是老乡,就不能给她留条活路吗? 现在这局棋下场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大厦将倾就凭一个宋鹤鸣也不知道能不能力挽狂澜,应该早做打算。 竹心挑开车帘,“王叔,有件事需要你来办,帮我关注小乔大人和裴七郎。” “小乔大人和裴七郎?”小乔大人给老王推荐的匠人做的木鞋很好。老王穿着它,别人已经看不出他跛腿了。 竹心把一两银子塞给老王。 “徐管事那边我会打招呼,多请一些假也无妨。你只管常去与裴家和乔家下人喝酒。这两位不受宠的公子打听起来应该不难。” “姑娘可是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老王见竹心不答,便知是自己不该知道的。转而又问,“姑娘之后也要去幽州吗?” 第39章 退路 “姑娘之后也要去幽州吗?” 竹心点点头,“先让宝哥带小满先去,我过几日再去。” 老王的脸上笑出了褶子。 “多谢姑娘想着大宝,你交代的事叔肯定帮你办好。” 前天竹心跟老王说小姐之后想做边关的生意,她跟小姐推荐大宝先去幽州探探路子。 这可是极好的差事,只因世子在幽州,行事肯定顺畅。如果干得好说不定他们家能选为小姐的陪房,大宝将来也能弄个管事当当。 不管乔公子还是裴公子有什么不妥当,他只要如实禀报就好。大宝之后还要靠竹心姑娘提携,自然不能耽误她交代的事。 丹霞阁,小满背着个包袱和大小丫鬟道别。 看得白露都有些心疼。 “竹心心可真狠,小满才多大,就被送到幽州办差。” 小满笑呵呵的道:“师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人也不爱读书就只能多走走路了。” 小满到外院上了老王的马车,没想到竹心就在车上。 小满撒娇道,“师父,我还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呢。” 竹心脸色一变。“呸呸呸,大吉大利!” “怎么了?师父?” 小满有些疑惑,今天的师父有点奇怪。 竹心的眼睛有些酸,咬了咬嘴唇。 “幽州是苦寒之地,这差事极为辛苦,你怪不怪师父?” “师父要我办自然有师父的道理。要是心疼小满,等回来就多给小满买一些好吃的。” 竹心抓着小满的肩膀,一句一句的说道:“我现在要说的话,你每一个字都要记在心里。” 看竹心这副模样,小满也严肃起来。 “师父,你说。” “我已经嘱咐宝哥要抓紧时间赶路,务必快一些到幽州。到了幽州,你第一时间给世子送平安符。你和他说相国寺的大师说若遇见大事打开平安符,可救他一命。” “师父,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一遍了,我都记下了,你放心吧。” “还有到了幽州不要住在将军府,遇事机灵一点,王大宝是要听你下决断。这五十两银子你收好。” 说着竹心把银票塞给小满。 “师父,你怎么了?过几天你不也来幽州吗?小姐已经给我银两了。这五十两给我也没有用处。” 小满看着手里的银票,她手里还没放过这么多银钱呢。 “不管差事办得怎么样,不管我去没去幽州,遇事要想着如何保全自己。你在那边一定要待到三月末才能回来,不可提前回来。” 小满懵懵懂懂却依旧点头回应竹心。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门口,小满上了王大宝的马车。 竹心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小满和大宝都在笑话竹心哭鼻子。 他们哪里懂竹心此刻的心情。 初四那天她求了二少爷的恩典,把长生送到江南做跑腿。如今小满和大宝去了幽州,竹心悬着的心没放下,反而更慌了。 竹心也不知他们之后的命运,她自己之后的命运。 竹心擦了擦脸上的泪。 只要被小侯爷拉下场的裴珩和乔子舒不出幺蛾子。小姐顺利和小侯爷定亲,她就让王叔送她去幽州。 如果徐家真出了事,小姐去宋家一定要带贴身丫鬟,也许因她不在身边又多一个人获救。 竹心回到霞阁丹。 徐芷萱把旁人打发走,悠悠愁愁的对竹心说:“母亲说表姑母这个月十六来家里给我和二表哥议婚。还说要直接下定礼,然后十九来下聘。说是二表哥的意思,真不知道他着什么急。” 大齐的定亲流程。第一步是纳采即议婚,主要分为三步:说媒、交换草帖、交换定帖。 男方娶妻托媒人去女家说媒,女家若有结亲之意,就写份草帖送往男家。 草帖中除了写明本人排行、出生年月时,还需写明祖上三代的姓名、官职、家产,女方还需注明随嫁田产、房奁等大致的嫁妆,双方条件在草帖中一目了然,成为两家是否结亲的物质凭证。 男家收到草帖后,拿着女方的生辰八字问卜,若八字合,便写草帖送往女家,随后女家问卜,得吉无尅便告之媒人,两家初步同意婚事。 乔子舒和张五娘就草贴之后定贴未下之时退的亲。 定贴又称细帖子,较之草帖中的内容,还增加了主婚者谁、父母是否在世,以及男方资产、金银、田地等详细家产,和女方房奁、首饰、随嫁田土等详细嫁妆。定贴先由男家出具,由媒人两家通报,择日过贴,双方各以色彩衬盘,交换定贴,至此婚事初步达成。 大齐的纳币又细分为三个步骤,下定礼、下聘礼、下财礼,除此之外,还有遇到节庆日的节序礼。 纳币之后就是请期和亲迎了,像三少爷和昭华郡主已定了婚期,只差迎亲了。 而定亲当中纳币是最重要的。以物质形式确立彼此的契约关系,即使没有婚书,定聘礼成便形同契约。 除了远嫁,其他人很少一次走到纳币这个环节的。而宋家如此行事也不算奇怪。因两家人知根知底,不需要相看。私下没准都合过八字也不需要问吉。直接带着定贴和下定礼就来了。 徐芷萱摆了摆手。“反正早也是定,晚也是定,一次性走完也好省了麻烦。只是娘又有得忙了,连之后的请安都免了。” 竹心心想夫人确实忙,除了准备小姐的定贴和宋家下定礼的回礼还要准备二月初十的宫宴。 二月初十的宫宴自太祖开始就有了。皇上设宴邀请勋贵、重臣及家眷。只因开年第一场宫宴,所以格外隆重。反正就是一个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大齐年会。 “夫人忙不过来应该让世子夫人参谋给宋家的回礼吧。小姐这两天岂不是不用和世子夫人学管家了?” 竹心一边安慰着小姐,一边在心里夸小侯爷靠谱。 “你说的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又可以休息四、五天了,徐芷萱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直到二月初十那天。 谷雨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宫宴出事了。” 竹心心中一紧,谷雨一向稳重,什么事能让谷雨如此慌张? 第40章 恩宴 谷雨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宫宴出事了。” 竹心心中一紧,谷雨一向稳重什么事能让谷雨如此慌张? “出了什么事?”徐芷萱捏着帕子紧张地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但是老太太、国公爷还有夫人回来之后就吩咐门房大门紧闭,从今天起咱们徐府要闭门谢客。” 小姐马上就要和宋家定亲了,若不是宫宴上发生了大事,徐家此时定然不会闭门谢客的。 竹心虽然也是心乱如麻,却还是开口宽谷雨的心。 “姐姐别慌,我去三少爷那问问。他在御前行走定会知晓宫宴上发生了什么。” 谷雨点点头,“那你快去。” 竹心先去三少爷的院子找彩霞。 彩霞大概也听说了徐府闭门谢客的事,面色凝重道:“三少爷被国公爷叫到书房去一直没回来。” “有劳姐姐,我在这等。” 过了小半个时辰,三少爷才回来。 一见竹心,三少爷就开口大骂宋鹤鸣,“好好一场宫宴,都被鹤鸣这个臭小子搞砸了。” 按理说勋贵除长子外其他人是没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但宋鹤鸣承的是定北侯的爵位,自然可以参加。 今日的恩宴与以往的宴会并没有区别,宋鹤鸣坐在座位上听着众人对皇上歌功颂德,心里想的却是昨日的事。 昨日,他被父亲叫到书房,兴冲冲的要对父亲说这几日调查的结果。 一进来却被父亲劈头盖脸的骂道:“原本你是不长进的,现在你是要作死啊。你查马顺做什么干,那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一般暗卫都是听命行事,只忠心于主子。但他让暗卫监视锦衣卫的指挥使。锦衣卫替皇上监察百官,从来没有人敢监察锦衣卫的,那不等于监视皇上吗?暗卫只好把此事上报给了宋国公。 他说,“李申不是自缢是被人害死的。” 父亲抬起头眉心微皱,“李申?那案子不是结了吗?” “父亲,我之前说王景阳的死是有人要害我,您不信。若其中没有问题,李申又为何被杀?” 父亲一拍书案,“醉仙居,醉仙居,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过不去了是吧。那我问你,李申被人害死,你可有证据?”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腰带根本吊不死人。” 他把腰带的事讲给父亲听。父亲却道,“李申已经被火化,怎么那条腰带还在?若是不在,你怎么能确定李申那条腰带就吊不死李申。” 父亲的话把他怼得哑口无言。他又说五石散和扶摇的事。 天香楼那天竹心避开乔子舒和裴珩,把扶摇的事情告诉了他。 ”天香楼的伶人扶摇是二舅的相好,她也参加了醉仙居的宴会。如果二舅买了成荣更纯的五石散偷偷放在王景阳的酒里。王景阳死后再让扶摇只认我,说我地王景阳灌药。 众人都喝了酒,且用了五石散都不清醒。是李申张罗用的五石散,现在出了事情他的责任最大。所以有人指认我,他必定跟风说是我。这样我就算不死也会被判流放。只是,谁也没想到我中途走了之后没再回来。” 他当时喘着粗气,心里愤愤不平。他做了这么多,他现在已经有了证据,为什么父亲就不信他还觉得他胡闹呢? “你死了你流放。对你二舅有什么好处?他能继承你的爵位还是和你有仇啊?” 父亲用手里的书打他,他没躲,只是低着头。这里他也没想明白。如果是有仇,能杀李申,为何不在狱中杀了自己?让他活着,去流放有什么好处? “可以加深我们与王家的矛盾,让我们两家不死不休地斗起来。” 他感觉马上就要抓住真相了。 父亲可能是打累了,沉声问道:“那你查马顺干嘛?” “马顺是另一件事,他要害徐家。” 马顺的事,他很难和父亲解释。 “你的暗卫我收回了。我在五城兵马司给你找份差事。余下的事我会处理,不要和你母亲说。” “众卿一同举杯,敬陛下皇恩浩荡。” 宋鹤鸣回过神来赶紧跟众人一同举杯。 暗卫被收回去了,他的调查更难开展。如果父亲觉得二舅有问题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母亲,让她警惕二舅,而不是瞒着母亲。父亲这分明还是不信呀。 没有时间了,宋鹤鸣饮下此酒,下定决心。 “皇上,鹤鸣有事要说。” “想要什么?和姑父说。” 皇上今天心情不错,宋鹤鸣性子洒脱,姻亲中的小辈皇上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宋鹤鸣起身跪在殿前,“鹤鸣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北地有名官员检举徐世子通敌叛国。” 宴上众人神色各异,在恩宴上跟皇上说自己梦见的大表哥被检举通敌叛国,这小侯爷脑子有毛病吧? 在皇上旁边的宋贵妃,轻笑道:“陛下,鹤鸣年纪小不懂事,这梦呀,都是反的。” 而德妃却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梦倒是有趣,然后呢?” 宋鹤鸣接着说,“圣上大怒却也不信,把表舅留在宫里,让锦衣卫去查抄徐家。锦衣卫到了徐家逼死了表妹和大表嫂,三表哥想要阻拦被锦衣卫以反抗为由当场绞杀。 姑祖母问,若徐令明真有错处就把他押解回京,现在真相未明为何要大开杀戒? 马指挥使说,君要臣死不需要理由。 姑祖母听闻是皇上的意思,徐家满门就一起吊死在徐家。然后鹤鸣就被惊醒了。” 宫宴上静的可怕。 众人都开始同情起徐国公,听说徐宋两家要结亲。未来女婿做梦把他全家送走。之后这亲事也不知还能不能成。 而德妃却道:“马顺,你也是的,怎么如此狠毒?” 马顺脸色难看,拱了拱手,“陛下圣明,梦中之事岂能作数?侯爷在恩宴上危言耸听是何居心?” 徐国公神色自若,“陛下,鹤鸣这孩子心眼实,有什么事都想告诉陛下。” 又转头对马顺说:“在鹤鸣的梦中马大人说的也没错。君要臣死确实不需要理由,又何必动气?” 而竹心这边听完三少爷讲完恩宴上的事,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在回丹霞阁的路上王婆子把她领到角门说有人找他。 竹心以为来的是阿寿,没想到来的却是裴珩的长随菘蓝。 第41章 恩宴后遗症 二月十一,徐国公府闭门谢客的第一天。 惠安街一处宅子里,宋鹤鸣一见竹心就放声大笑。 “竹心,你想不到吧,七郎买了我旁边的宅子,还挖了地道,如今可没人知道我来这。” 宋鹤鸣竟然还活蹦乱跳地出来了,真是世界一大奇迹。 不过如果宋国公因此事责罚了宋鹤鸣。好像是说有事告诉皇上是不对的。宋国公只能跟徐国公一样身正不怕影子斜。让逆子该干嘛干嘛去,反正也没有什么祸能比这个祸更大。 再看乔子舒面色如常,而裴珩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竹心低声质问道:“侯爷在宫宴上搞什么?” 竹心说他们已经知道答案,问题的关键是要推断出过程。宋鹤鸣想既然过程推断不出,不如把答案公布于众。大家都有答案谁还敢轻举妄动? 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宋鹤鸣把故事编得更加的惨烈。因他不知这一次大表哥会如何选择,就避重就轻不提大表哥那边的事。 在裴珩和乔子舒面前宋鹤鸣不好明说,却十分得意道:“有了我在圣上面前说的话,马顺就算不怀好意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竹心强压火气,“那侯爷和小姐的婚事怎么办?” 宋鹤鸣满面问号,“什么怎么办?表舅和表舅母为此生我的气吗?” 敢情这人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啊。 “奴婢是说万一侯爷的梦让宋国公和夫人心里忌讳,不同意你们的亲事,怎么办?” “怎么会?我爹和我娘若是真的信了这个梦。一定让我快些娶表妹,要知道祸不及出嫁女。我娶了表妹不管徐家如何,表妹都不会受到牵连。” 竹心突然拔高声音:“侯爷以为世上的人都跟我家国公爷一样?” “竹心你什么意思?只有表舅重情重义,我们宋家就薄情寡义吗?” “宋鹤鸣不如我们打个赌,你和小姐的婚事必定不成。” 竹心这声“宋鹤鸣”算是以下犯上。 宋鹤鸣腾的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赌就赌,反正我赢定了。” 竹心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乔子舒和裴珩。 “小侯爷,奴婢再给您一个忠告。不要再联系乔、裴两位公子了,本来人家多年后也许能位极人臣,别因为认识你,早早地被你连累死了。” 然后又对裴珩说道:“裴公子等侯爷走后,把密道堵上吧。对上锦衣卫,小侯爷也许能全身而退,换成你就得尸骨无存。” 竹心说完转身离开。 宋鹤鸣虽然生气,但事实如此也怕牵连乔子舒和裴珩,便匆匆走了。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了裴珩和乔子舒两个人。 “其实我一直没看懂,子舒为何要牵扯其中?我不信你没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小侯爷让乔子舒查醉仙居的事,他应该知道得更多才对。 乔子舒饮了一口茶,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富贵险中求,我参与其中并不奇怪。我倒是没看明白阿珩为何也卷进来,你明明有更多选择。” 又是买宅子,又是挖密道,看上去裴珩下的注更大。 那天小侯爷问裴珩,用什么法子能让驻守边关的他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什么法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侯爷认识的人里,只有徐世子驻守幽州。 裴珩目光微沉,“在淮阳茶馆小侯爷也单独见了你,他问了你什么?” “赵皇后和太祖的事。” “还有呢?” “如果宋家被锦衣卫抄家,如何能让自己违抗皇命杀了来抄家的锦衣卫。” 裴珩听完心中一凛,结合小侯爷宫宴上说的梦,他已经能猜到了大概。 宋鹤鸣可能在机缘巧合下知道有人要以徐世子通敌的罪名来害徐家。但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具体如何行事。 醉仙居的事可能是那个背后之人想灭宋鹤鸣的口,但仔细推敲又不对。灭口都是悄无声息的谁会这样大张旗鼓? 但宋鹤鸣为李申求情,李申反而死了。这让他坚信两件事有关联,所以一起查。事实上不管两件事有没有关联,醉仙居背后一定有古怪。 徐家这边的事已知的人物只有锦衣卫指挥使。兹事体大,宋鹤鸣不敢告诉别人,只能自己找人查。可能受到了什么阻碍,他才孤注一掷在恩宴上以梦为名把事情揭露出来。 只是那个徐国公府的小丫鬟竹心在这件事情扮演什么角色?她究竟知道多少? “子舒可知,那个竹心过几日要去幽州。” 乔子舒脸上全无意外之色,也没接裴珩的话,“竹心说的对,把院子里的地道堵上吧。这些勋贵世家斗法确实不适合你我。” 裴珩盯着自己的茶杯,也没回乔子舒的话。 徐国公府,庆心堂 “夫人,咱们把宋家的亲推了吧,到时我给芷萱找个读书人家,最起码得有脑子。” 昨天徐国公在书房一夜未眠,现在想想心都堵得慌,这都是什么事? 国公夫人拉着徐国公的袖子,“就是这样才更要和宋家结亲,若是真有个万一只有宋家才能护得了芷萱。” 徐国公瞪着眼,“徐家世代忠良,你还信了鹤鸣这个臭小子的话?” 国公夫人忍不住掉眼泪,“那我们赵家又是怎么没的?” 徐国公一边给夫人擦眼泪一边叹气,“夫人别担心,凡事有我呢,只是宋家怕是不成的。” 国公夫人霍然抬头,“表妹不是那样的人。” “娶你,我愿意且母亲不反对,此事就能成。宋家不同,即便鹤鸣愿意,表妹愿意。妹夫愿意吗?宫里的娘娘愿意吗?大皇子愿意吗?咱们还是体面些吧。” 国公夫人靠着丈夫的肩膀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二月十三,徐国公府闭门谢客的第三天。 徐国公府行事更加低调,府里的主子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反而是府里的下人进出完全没受影响,还照常采买照常办差。 竹心却一直没出去,她一个婢女也干不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数着日子盼着宋夫人过来提亲。她从来没这么希望自己输的。 正闲的发慌之时,车夫老王托人给她传信,裴母昨天启程去江南娘家小住。 竹心还没想明白裴母为何突然离京,明天就有更大的暴击等着她。 第42章 是走还是留 二月十四,徐国公府闭门谢客的第四天。 庆心堂传来消息,小侯爷和大小姐的亲不定了。 竹心悬着的一颗心最终死了。 唯有徐芷萱拍手称快。 ”二表哥好聪明、好厉害呀!这算是声东击西还是围魏救赵?表面上答应了定亲,实际上在恩宴上搞砸一切。对对对,这叫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对吧,竹心” 对你个大头鬼。 见竹心不说话,徐芷萱反而安慰她。 “和表哥的亲事不成就不成了,反正母亲也没提大皇子的事。竹心,你就放心吧,国公府的女儿还愁嫁吗?” 竹心点点头。 徐芷萱歪着头围着竹心转,“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马上要去幽州舍不得我呀?” 竹心突然抬起头轻声问道,“小姐想让我去吗?” “你家小姐还不了解你,一个待不住闲不住的人。之前你给我讲括地志时,说你的梦想是周游天下,踏遍三川五岳。那就从幽州开始先看看北地风光吧。” “小姐。”竹心哽咽,然后靠着徐芷萱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小哭包。” 二月十七,徐国公府闭门谢客的第七天。 竹心收拾好东西去了正房。 “奴婢给小姐磕头,愿小姐长乐顺遂,一生无忧。” 竹心拜的虔诚,若真有神明,一定要保佑她的小姐。 徐芷萱拉竹心起来,嗔怪道,“大家快瞧瞧她这样子,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众丫鬟都在笑,只有竹心捂住徐芷萱的嘴,一个劲地念叨:“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我跟母亲说了送你到城门口。” 竹心微愣,没想到小姐能送她也没想到夫人会允了。 “现在这时候主子们不是不出府吗?” “不过是弄几天做做样子罢了,难道还因为二表哥的梦不活了?” 小侯爷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把答案公之于众。国公爷只会更加小心谨慎。除了顾及圣上不敢给世子爷带话,京城这边都会防范起来。而对方也会有顾忌,如果真的被抄家也不敢逼死小姐和世子夫人。 呸呸呸!国公府的底蕴,有小侯爷提前剧透,危机肯定迎刃而解。 那她为什么要去幽州呢?竹心忍不住问自己。 她只是想看看北国风光罢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路上徐芷萱叽叽喳喳像只刚飞出笼子的小鸟。一会让竹心带这个,一会让竹心带那个。一会又问辽人长什么样,会不会吃生肉? 到了城门口,竹心下了小姐的马车。 徐芷萱也跟着下来。 “表妹。” 宋鹤鸣从不远处走过来。 几日不见,小侯爷瘦了一圈,看着有点颓废美。 徐芷萱眉眼弯弯,欢欢喜喜跑上前去。 “二表哥,好巧哦,你在这儿做什么?” 看着心无芥蒂的徐芷萱,还有低头不语的竹心,宋鹤鸣五味杂陈。表妹没有因为亲事怪他。那个赌他输的彻底,他也没想到姑姑从宫里传来消息,叫停了他的亲事。 “我就是瞎转转,你们呢,这是去哪?”宋鹤鸣明知故问。 徐芷萱狡黠一笑,“竹心要去幽州给我看铺子去,我过来送她。二表哥今天既然碰上了,不赏竹心点盘缠吗。” 宋鹤鸣看了眼阿寿,阿寿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给竹心。 帮竹心讹了二表哥银子的徐芷萱更加开心了像只小兔子一样,还跳了几下。 城门口茶馆的二楼,两个年轻人将这一切收于眼底。 裴珩满是嘲讽,“情况未明,那个竹心就自己跑路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忠仆。”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阿珩这是在为谁打抱不平?” 乔子舒这一句怼得裴珩哑口无言。少年脸色微红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没意思。”裴珩一甩袖子下了楼。 乔子舒和裴珩正要离开碰见刚进来的宋鹤鸣和徐芷萱。 “乔兄、七郎你们这是要去哪?” 裴珩抢先说道,“在二楼和乔兄喝了壶茶,现在想到大堂听说书。” “我们也是来听书的,不如一起……” 乔子舒:“……” 他们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宋鹤鸣正式介绍道:“乔兄、七郎,这位是我徐家表妹。” 二人端正行礼,“见过徐小姐。” 徐芷萱面色如常说了句“见过二位公子”,然后就转头聚精会神地听起戏来。 乔子舒视线从徐芷萱脸上划过又转到裴珩身上。 乔子舒第一次见到这位徐家大小姐。 这位徐小姐姿容极盛,便是在这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头上只戴了几只绒花,不妨碍她的明艳,又平添了几分烂漫。不难想象若是她珠翠满头,锦衣华服之下又是朵怎样的人间富贵花。 乔子舒不由感慨,难怪阿珩…… 裴珩低头喝茶,遮住眼底的嘲讽。十多日不见,她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一件新奇的玩具,既可捧在手心,又可抛在一边。裴珩心里甚至毒怨的想,若有朝一日徐家倾覆,她这朵富贵牡丹落到泥沼之中又是何等模样。 徐芷萱望着大堂的说书人,她不敢看对面坐着的七郎。那天她让竹心去绯依书馆,把他以前写给她的纸条都还了回去。一切痕迹都抹去,他们就算陌路人了。 宋鹤鸣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皇城内外风平浪静,他应该阻止徐国公府的悲剧了吧。宫宴的事他确实做的不太妥当。就算现在对方蛰伏下来也难保以后不会伺机而动。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确实有很大的隐患,怎样才能把幕后之人找出来? “小姐。” 徐芷萱回头见竹心从后面跑过来。 “怎么了,可是落了东西。” 今天的竹心不太一样,头上戴着一只金簪。簪上面镶着几片金色的竹叶。此时她红着眼显得格外的温婉。 竹心见到徐芷萱边哭边说:“小姐,我不要去幽州,我不想去幽州。” 徐芷萱一脸嫌弃地给她递帕子。 “你这样,小满怕是会笑话你。” 可竹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堂里其他宾客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徐芷萱虎着个脸。“不许哭。” 而竹心止了哭声,红着眼吧唧吧唧地掉眼泪。 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徐芷萱叹了口气,“表哥,我先走了。你招呼朋友不必相送。”又给裴、乔二人见礼,“二位公子,再会。” 一个姑娘在哭三个大男人确实不好相送。 宋鹤鸣站在窗前目送表妹离开,而阿寿进来在他耳边个低声说了几句。 宋鹤鸣气得翻了个白眼。 “还用提醒,我早就盯着呢。” 第43章 远行 回到丹霞阁,徐芷萱屏退大小丫鬟。 “平日你出门都是戴绒花的,今天怎么还把它戴上了,多显眼呐!” “就是想带了。” 竹心摸着头上的金簪,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只金簪是她十五岁生辰小姐送她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 “就是想回来了。” “那你哭什么?是不是看见七郎,觉得我会失态?” “没有,就是想哭了。” 竹心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竹心,你放心。我刚才表现的可好了。七郎,我一眼都没看。” 徐芷萱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竹心摁着徐芷萱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 “小姐,你还喜欢裴七郎吗?” 徐芷萱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摆摆手。 “其实也没多喜欢,就一点点。” “那奴婢想办法让你嫁给他。” 徐芷萱大惊失色:“我不会私奔,不会无媒苟合。” “谁说私奔,谁说无媒苟合了?” 在小姐眼里她都是什么人啊。 徐芷萱凑了过去,“真的有办法吗?” “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奴婢也给你摘,更何况一个裴七郎。” 徐芷萱笑着在床上打个滚。“那还挺好的。”说完脸又红了起来。 竹心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到时候奴婢给裴七郎当姨娘,咱们还能永远在一起。” “啊!” 徐芷萱一下子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别当他姨娘?到时候我给你选一个称心如意的人。” 竹心用手点着徐芷萱的头。 “不是你要让奴婢给未来姑爷做姨娘的,现在怎么又反口了?” 徐芷萱的脸皱在一起,像吃了一口极酸极涩的橘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难受得不得了。竹心,对不起。” “小姐不用对不起。只因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不能分享的。就像你有很多亲人、朋友但丈夫就只能有一个。” 徐芷萱枕在竹心腿上,傻傻的笑。 “你不怪我就好。” 日子过得飞快,期间徐国公被圣上褒奖了两回,宫里面还给老太太送来许多赏赐。满朝文武无不羡慕徐国公家的荣宠,大家都默契地忘记宫宴的事。 直到二月二十四,竹心陪徐芷萱来了庆心堂。 刘妈妈在门口站着等着她们。 竹心挑帘子和徐芷萱一起进去,刘妈妈却依旧站在那没有跟进来的意思。 竹心皱了皱眉,什么事是刘妈妈听不得的? 进了前厅,发现国公爷和宋鹤鸣也在。 竹心的心仿佛被人拧了一下,行了礼之后便要退下。 “竹心你留下。”宋鹤鸣开口说道。 徐芷萱也察觉出气氛凝重,她娘仿佛刚哭过似的,便上前靠着她娘撒娇道:“娘,怎么了?” “芷萱,你祖母病了。” “祖母病了?何时病的?” 老太太喜静,一般都是逢十逢五才让小辈们请安。竹心四天前随小姐请安时,老太太精神不错。小雪昨天过来给她送荷包时看上去神色轻松。又怎么会…… 只听国公夫人说道:“病来如山倒,年纪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病了。不过你二表哥说扬州那边有一位神医。” “那我们赶紧把神医请来。” 徐国公接着说道:“芷萱,你马上就要及笄也该长大了。现在交给你个任务,跟你二表哥一起去扬州请那位神医。” 徐芷萱点头,“好,那我先去给祖母请安。” “你祖母不想惊动旁人,赶紧去扬州把神医找到才是最要紧的。” “好,那我回去收拾一下。” “不必收拾,娘这有你的衣服,银钱也给你准备好了,赶紧随鹤鸣走吧。” 国公夫人又对竹心说:“竹心,你家小姐平时最疼你。现在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竹心跪下给国公和国公夫人磕了头。 “国公爷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把小姐照顾好。” 紧接着宋鹤明也跪下。 “舅舅,舅母放心,鹤鸣一定照顾好表妹。” 徐芷萱懵懵懂懂,感觉大家都磕头了,她不磕一个好像不太合群。 于是撩衣,拜道:“父亲母亲放心,芷萱肯定把那神医给祖母请过来。” 国公夫人点头却不说话。 徐国公道:“芷萱快走吧,照顾好你自个儿,要听你表哥的话。” 他们国公爷武将出身那样粗犷的人,何时温声细语地讲过这样的话。 竹心拿着包袱低头看着脚尖,不敢看堂前二老。她怕一时忍不住哭了出来,跟着徐芷萱的身后往外走。 “儿啊!”国公夫人声泪俱下。 徐芷萱回头叫了一声“娘”,正要上前说点儿什么。 徐国公扶住夫人,朝徐芷萱摆摆手。 “早去早回。” 徐芷萱稀里糊涂地被竹心拉到了宋鹤鸣的马车上。 “要去扬州了,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徐芷萱兴奋的不得了,又想起祖母还在病中。“我们还要找神医,得快些到。” 宋鹤鸣打了个哈欠,然后闭目养神。 徐芷萱看了会沿途的风光觉得没意思,便靠在竹心的肩膀上睡着了。 徐芷萱睡着后,宋鹤鸣睁开眼睛与竹心四目相对,眼底尽是冰凉与绝望。 他们行了半日的路,之后在一个镇子上安置等明日去码头坐船。 晚上小姐睡了之后,竹心悄悄去找宋鹤鸣。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一直盯着北地的官员回京的动向,其中有一人没有调令,擅自返京。我的人想抓住他不料有人助他逃脱。我怀疑他就是要检举大表哥的人,便来告诉表舅。他让我现带芷萱走,剩下的他会处理。” 这么说国公爷是信小侯爷的话,那局势一定很不乐观。 “我们真的去扬州吗?” “表舅说去哪让我决定,我打算去杭州找二表舅和二表哥。” “为何?作为徐家人二爷那边也很危险。” “在我梦里只有二表舅和二表哥逃掉了得以保全,我觉得找他们应该更安全一些。” 竹心摇摇头,“因你提前说了那个梦所有人都早有准备,如果二爷那边有锦衣卫看着,岂不是自投罗网?” “今日我来徐家盯梢的锦衣卫只有一人。我们出府也没跟上来。国公府都这样松散,怎么会盯着远在杭州庶出的二表舅?” 竹心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却没抓住。竹心稳住心神,算了还是问问“预言家”吧。 “侯爷在梦中又过了多少年?奴婢想知道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八年,往后八年的事我都知晓。” 哦,原来上辈子小侯爷只活到了二十五岁。 第44章 通敌叛国 同一时间的御书房 “陛下,您说小侯爷是不是天上的仙童转世呀?” 皇上眉头紧锁,“爱妃又说胡话了。” 德妃娘娘今年已三十有三,保养得却像二十五、六岁的少妇。 此时她一派天真的说道:“怎么不是仙童了?陛下您看,景阳不给旁人托梦只给他托梦,他还能梦见徐世子造反。这真是天佑我大齐。” “徐家世代忠良,鹤鸣年纪小不懂事。爱妃再跟他一起胡闹,朕可要生气了。” 见皇上板着脸,德妃立刻靠在皇上身上。 “好好好,臣妾不提他们了。” 而皇上的脸色也没见好,“先退下吧。” “是。” 出了御书房,德妃敛住脸上的笑,问身边的宫人,“消息准吗?” 刚才她在御书房,宫人仓促传话,各种细节她还没来得及问。 那宫人回答道:“四殿下说,千真万确。” 德妃娘娘蹙眉,“皇儿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那宫人用嘴型说了“锦衣卫”三个字。 “皇儿何时在那地方也有人了?” 宫人摇头,不知。 德妃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只提了梦和仙童。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牵扯不到他们身上。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摆扶着那宫人的手。 “那我们就看戏好了。” 皇上继续批阅奏折直到子时之后才睡下。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马大人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托太祖的福,早朝从寅时改到了卯时。但托他臣子的福依旧在寅时把他叫醒。 皇上揉了揉眉心。马顺,他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马顺进来,“卑职皇上请安。” “何事?” “青阳县县令陈闯截获辽国与徐世子的密信。” 此言一出,皇上一下就不困了。 “青阳县?” “青阳县隶属幽州,这陈县令发现此事后千里迢迢回京报信,途中还被逮人所虏,多亏他机警逃了出来。直到昨晚到了城郊才被卑职的人发现。今日卑职看了密信心里惊惧,不敢擅专,只能进宫禀告陛下。” 还有东西能让马顺惊惧的? 皇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道:“信呢?” 马顺立刻把密信盛上来。 皇上看着这洋洋洒洒的两页纸,最后手一松,任由信纸落在地上,信上落款上的辽国大印鲜红刺目。 “王忠去拿辽国之前的休战书。” 大太监王忠听罢立刻去找,比对过后说道,颤声说道:“陛下,这辽国大印是真的。” 马顺再拜:“请陛下拿个主意。”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早朝,先听听徐国公怎么说。” 卯时一刻,紫宸殿中文武大臣分列两边。 皇上说了一句,“王忠,念。” 这封信是辽王国主写给徐世子徐令明的,先称赞其骁勇,又问候了双亲,贬低了今上,又阐明了自己的爱才之心。 最后读到这句“若得燕云十六州封卿异姓王”时,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有说徐世子乱臣贼子的。 有说小侯爷一语成谶的。 还有质疑信件是假的。 皇上道:“辽印是真,徐爱卿,你怎么看?” “为了边关稳定,臣以为应该立刻押解徐令明回京。当然也可以直接杀了,毕竟君要臣死不需要理由。” 徐国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悲愤。 “徐国公此言何意?难道圣上冤枉你不成?” 徐国公扫了一眼后面穿着浅绯色官袍的五品小官。虽记不住名字,但肯定王家的人。 徐国公没理他,只是和徐三爷对视一眼。 这边徐三爷站出来。 “敢问陛下这信从何而来?” “马顺说青阳县县令陈闯截获。” 徐三爷再拜,“此案若真便是我们大齐立国以来最大的案子。此案若假必是震惊千古的冤案。臣恳请陛下把陈县令宣于殿上详问缘由。” “允。” 大太监王忠道:“宣青阳县县令陈闯觐见。” 不多时一个穿着绿袍的年轻人进来,陈闯只是七品官,第一次入紫宸殿,声音打着颤。“臣陈闯拜见陛下。” 徐国公看清陈闯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一句“杂碎”。 “陈大人,圣上问你如何得此密信?” “二月十七微臣在县里巡查见一人倒在路边伤得极重。臣本想带他医治却发现他是辽人,他见逃脱不了就服毒自尽,密信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臣见密信内容能动摇国本,日夜兼程才得见陛下。” 徐三爷诘问道:“陈大人是说你得到密信后没报给幽州巡抚,而是擅自回京了?” 陈闯对答如流:“兹事体大,下官怕幽州巡抚与徐世子沆瀣一气,因此直报回京。若有不妥之处愿领责罚。” “二月初十,七日之后这消息正好能传到北地。” 陈闯立刻否认,“微臣不知道恩宴上的事。” 徐三爷笑问,“我只说二月初十没提恩宴。陈大人怎知恩宴上一定有事发生?” “陈大人之前不是在翰林院吗?怎么调到北地去了?” 说话的是一名五品文官,裴太师的门生。 这时陈闯悲愤地说:“下官调到北地皆因得罪了徐国公。上元节那天徐大小姐给我一方帕子,第二日徐国公就把我调去青阳县……” 陈闯话没说完,徐国公上去给了他一脚。马顺去拦,徐国公又借机给马顺一拳。 “狗娘养的,你说我女儿送你帕子,帕子呢?你拿出来我们当堂对质。” 陈闯趴在地上,委屈地说:“帕子被你们家的嬷嬷拿走了。” “空口白牙,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眼见陈闯败下阵来,马顺道:“陛下,昨日上午定北侯去徐国公家带走徐家大小姐,至今未归。臣想问问徐国公,徐小姐上哪去了?” 徐国公鄙夷道:“陛下,臣也想问问马大人,陛下可曾下旨不许我家人外出?我女儿是违抗皇命了还是越狱了?陛下让你监察百官,我女儿去哪了,你问来我。臣要告马顺渎职。” “徐国公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你心里有鬼把女儿送走了。” 眼见双方又吵起来,宋国公站了出来。 “陛下不如请锦衣卫与大理寺一道去徐家看看。燕云十六州不容有失,也不能中了辽人的离间之计。 “就按国舅的意思办。” 大殿上群臣还在掐架,皇上却没有下朝的意思,直到晌午。 “陛下,五城兵马司来报,徐小姐已经回府了。” 第45章 抄家 二月二十五,竹心他们在去码头的路上,徐芷萱却非要吵着回去。 “香膏和口脂都没带,我要回去拿。” 宋鹤鸣哄着她道:“回去太麻烦,等到了扬州表哥给你买。” “那是番邦的东西,扬州没有。” 竹心跟着劝道:“还是老太太的病要紧,小姐,我们得赶紧找神医呀。” 徐芷萱突然冷了脸,“你们都诓我,我昨晚就想明白了。如果祖母真病了,二哥就在江南直接传信给他岂不是更快,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竹心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敢看她。 “小姐,我们能瞒你什么?难道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会骗你吗?” “是啊,到底是什么事,要你们一起骗我?你们要是不说我自己回去问爹娘。” 宋鹤鸣被吵得心烦意乱,“芷萱,你懂事些,你已经是大人了。” “表哥,既然你说我是大人了,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徐家出身了?” 宋鹤鸣微微愣了一下,低头不语。 “真的是徐家出事了吗?” 徐芷萱都要忘了宋鹤鸣恩宴说的梦了,她咬了咬嘴唇。“就因为捕风捉影的事,爹娘就把我送走?” 可随后又想二表哥为何执意要娶她。恩宴过后,亲事为何又不成了。然后才是昨日爹娘把她送出来。 徐芷萱把包袱塞给竹心,挤出一个笑脸。 “竹心,你登船去找神医吧。扬州太远了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 竹心拉住徐芷萱,“小姐,如果最坏的可能发生,你知道回家意味着什么吗?” “但是我不想牵连表哥,如果不能堂堂正正的活着,我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徐芷萱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笑。竹心却知她分明是明白回去意味着什么。 竹心转头对宋鹤鸣说:“小侯爷,你先下去,我来劝劝小姐。” 宋鹤鸣下去之后,竹心挑帘子出去接过阿寿马鞭,让他也下去。 宋鹤鸣主仆二人往外走了两步,让徐芷萱和竹心能讲悄悄话。 竹心一拉缰绳,喊了声“驾”,马车突然掉头走了。 阿手愣了一下,望着扬尘而去的马车,刚要追上去却被宋鹤鸣拉住。 “侯爷,我们不追吗?” 宋鹤鸣叹了口气,“不追了,我们追不上的。” 阿寿心想以侯爷的轻功怎么会追不上呢。 宋鹤鸣似乎知道阿寿心中所想,“我追得上人,却追不上归心。” 阿寿听罢心中一懔,“那侯爷打算如何?” “回京。” 竹心这边驾车往京城行去。 隔着帘子徐芷萱颤抖地说:“竹心别怕。我曾祖父随太祖打天下,祖父战死沙场。我们徐家世代忠良,皇上不会因几句谗言就不信徐家的。” 她怕成这个样子,却依旧告诉竹心别怕。 竹心想起自己要去幽州那天,只走到了一里路就让老王掉了头。 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回来干什么,回来有什么意义。 竹心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竹心不怕。” 竹心的车赶得飞快。穿过镇集、街道,她想只要她足够快,也许就能穿过死亡和灾殃。 临近午时,她们赶到徐国公府。就如预想的那样,府外已经围着好些锦衣卫。 远处还有看热闹百姓,交头接耳问徐府出了什么事。 徐芷萱被锦衣卫的人拦住。 “锦衣卫办差离这儿远点。” 徐芷萱拿出了张飞喝断长板桥的气势。 “徐家大小姐在此,尔等还不闪开。” 竹心她们进府时,老太太和国公夫人正在跟锦衣卫副使对峙。 竹心余光一扫,不见三少爷。除了锦衣卫的人有几个文官在旁边站着,其中还有个熟人乔子舒。 那就和上一世不同了。 三少爷不在,满府全是女眷,四少爷二小姐哭声震天显的徐家格外的凄惨。 而这次抄家除了锦衣卫还有大理寺的人参与。虽然仍是锦衣卫主导却不能只手遮天。 “搜完爷们的屋子也就罢了,女眷的屋也是你们能收的?” “老妇人皇命难违,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徐府男人的屋子都搜完了却一无所获。现在局势不明,副使根本不敢得罪徐家女眷。徐家深受圣宠万一翻了身,岂不得拿自己开刀?故而在这里赔小心。副使心里又骂了马顺一万遍,卫里四个副使为何便让他接这个破差事? 国公夫人捏了一下扶着自己的儿媳妇崔氏的手。 崔氏另一只手扶着肚子,“哎呀,我肚子好疼。” “儿媳妇,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太医,快传太医。” 而徐芷萱三步并两步上去就给副使一脚。 “狗东西,你要逼死忠良吗?” 那副使一时不防,直接被徐芷萱踢得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现在是忠良要逼死他吧。 国公夫人赶紧上前,“芷萱,你怎么回来了?” “我当然得回来了,我不能让他欺负我嫂嫂。” 刘妈妈过来向副使赔罪,“大人容禀我家少夫人胎像一直不稳,要不您问问上峰能不能给我们家少夫人请一个大夫。大人可知我家少夫人是出身五姓之女清河崔氏。别说现在情况不明,就是徐家真获罪,少夫人也得全须全尾的崔家,断断不会被徐家牵连。” 一个徐家就够他喝一壶的,现在又来了个清河崔氏。 副使招了手下去请大夫。 抄家抄的窝窝囊囊的,上辈子也是这样吗? 竹心拉着徐芷萱的胳膊佯装害怕。 “小姐,我们徐家到底犯了什么错?” “对,我们徐家犯了什么错?”徐芷萱指着乔子舒,“你来说。” 乔子舒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回大小姐的话,青阳县令陈闯截获辽国密信。辽国国主说,若得燕云十六州封徐世子为王。宋国公提议锦衣卫与大理寺一起来查徐家。” 这时竹心一边往人群里走,一边小声说:“刘妈妈,那个陈闯可是偷了小姐帕子的陈公子。” 刘妈妈大声说道:“对,就是他。上元节灯会那个浪荡子偷了小姐的帕子,他现在还要诬告我们徐家真是个杀千刀的。” 眼见着形势逆转,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吵什么吵。” ”大人。“副使上前来却见马顺的眼角青了一块。大家都挨了打,心里好受些。 马顺瞪了那副使一眼。 “没用的废物,查到什么了?” “没查到可疑之处。” 马顺阴郁一笑,“没有可疑的?我记着徐世子好像写过诗,大赞北地风土人情,这不是亲辽吗?徐侍郎写永安赋,武将世家出身却主和,这是给谁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呢?” 副使心道是他格局小了,之前也没告诉他往文字狱的方向搞啊。 马顺又指着刘妈妈,“陈大人说是你们小姐勾引他,你却说是陈大人偷你们小姐的帕子,带回昭狱好好审审。” 国公夫人护住刘妈妈,高声喝道,“我看谁敢?” “锦衣卫办案也敢阻拦,夫人这是要和侯爷的梦中那样,谋逆吗?” 马顺的话说完,两名锦衣卫过来拖着刘妈妈。 在大齐,没人不知昭狱意味着什么。刘妈妈脸色惨白却也不挣扎。 “且慢!” 马顺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圆脸小丫鬟。 “怎么你也想进昭狱。” “上元节的事奴婢不知,奴婢却知一桩密事可让徐国公身败名裂。” 第46章 昭狱 “上元节的事奴婢不知,奴婢却知一桩密事可让徐国公身败名裂。” 徐芷萱惊呼道,“竹心,你在说什么?” 而竹心走到马顺跟前与他行礼,“奴婢竹心,见过大人。” “你可知道欺骗本座的代价?” 马顺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大部分见他都会害怕,而这个叫竹心的小丫头不同。她眼睛里闪着奇光,仿佛他当成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奴婢听闻昭狱有一百零八道刑具,没有人能挺过满刑不招。” 马顺用气势压了徐家女眷一头,其实心里没什么底。这次他已经把徐家得罪死了,如果这次不把徐家摁死以后他会很麻烦。 如果这丫头手里真有能把徐家摁死的密事最好,若是没有他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大笑了一声。“带走。” 原本拖着刘妈妈的锦衣卫来到竹心身边。 有了能让徐国公身败名裂的密事,谁还关心什么帕子不帕子。 “竹心为什么?”徐芷萱死死地拉着竹心,想让她给她一个答案。 “奴婢就想活着,若徐国公府没有出路了,奴婢就换一条出路。” 竹心冷着脸甩开徐芷萱,徐芷萱跌坐在地上。 “小姐,你还没看明白吗?宋国公请锦衣卫和大理寺一同审徐家的案子。可大理寺都派了什么人,穿青袍的、穿绿袍的连个穿红袍的都没有。大理寺根本就不想管,徐家的事还得听锦衣卫的。” “小丫头倒是有点儿见识。” 出师未捷的马顺,听了竹心的话心里觉得无比的妥贴。 白露扶起小姐大骂竹心,“竹心,平日里小姐对你最好,你却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你不得好死。” 马顺握着剑柄的手动了动。 却听竹心说:“大人,等奴婢立了功,就向你要这丫头,让她给我当牛做马。” “一个奴才而已,容易的很。不过为了保证口供的真伪,你得去一趟昭狱,敢吗?” “别说是昭狱了,就是无间地狱。大人要奴婢去,奴婢也敢去。” 竹心的脸上全是狂妄和野心。 …… 大齐昭狱,竹心第一次来。 跟在马顺身后的竹心默默地想,电视剧演的劫狱肯定是实现不了的。 到达真正的昭狱需先穿过三道铁门,三道铁门分别有三组人看守,狱中还有巡逻的。 好吧,自杀可能也不会成功。 竹心再往前走,里面无窗越走越暗,能看到的仅是微弱的烛光,这里不光阴暗而且潮湿阴冷。 狱中寂静,不是没有人,是没人说话,没人发出声音的死寂,突然一道惨叫声从前方传了过来。那声音越来越小而血腥味却越来越重,然后是金属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被拖在地上的是个人,发出的金属声是他脚上的镣铐。那人浑身是血,与竹心擦肩而过。 竹心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审讯室的门被拉开,竹心坐在马顺的对面。 看着竹心毫无血色的脸,马顺嘲讽道:“怕了?” 竹心点点头。“奴婢想跟着大人享福,不想吃苦。” “好啊,那要看你能答出什么来。” 半个时辰后,记口供的小吏一惊一乍,完全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如今还一边记一边吧唧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而听完竹心这些话,马顺双眼失神感觉自己脏了。 竹心紧张的问道:“大人,你说这些够不够徐国公身败名裂的?” 马顺心道这些都够徐国公身败名裂一个来回的了。他要是徐国公,知道自己的丑事被人发现,非得找根绳吊死自己不可。 一想起平日里徐国公道貌岸然的嘴脸,马顺不禁问道:“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 竹心信誓旦旦,道:“那当然,大人不知这高门大户藏污纳垢,就家门口那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大人若不信且看朝堂之上魏国公是否为徐家求情。” 几息之间,马顺又变回原来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整理一下口供,我要进宫面圣。“ 竹心道:“大人这里面有些闷,奴婢喘不来气,求大人不要把奴婢丢在这。” 再多留片刻,她都能待出心理阴影。 马顺让手下给竹心找一间他们差人值夜的房间。 竹心又道,“奴婢说了这么多,国公爷不会要杀我逼灭口吧。请大人多派些人保护奴婢。” 马顺感觉不止徐家,就是魏家也能追杀她,确实需要加强保护。 竹心还道,“晌午,奴婢没吃饭……” 马顺有些不耐烦,叫来刚刚那位副使,“她的要求,尽量满足。” 御书房 马顺把竹心的口供拿给皇上看。 皇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又看了一遍。 皇上面露难色,说道:“这上面写的是……” 看着欲言又止的陛下,马顺有些得意。 皇上又问,“这口供可信吗?” 马顺道:“招供的奴婢深得徐大小姐的宠幸,又出身郊外庄子。回庄子探亲时极有可能撞破此事,再加上平日的细枝末节能推断出这些也不奇怪。” 皇上似乎还在消化刚才的事,然后又重新恢复淡定。 “朕会通知明日加开早朝。爱卿若觉得这婢女的供词可信就拿到朝堂上分辨。朕今日全当没看过供词。” 皇上明明也很想知道,却又把他推到前线上去。明日他又要一个人对付那些勋贵了,但是皇上叫了他“爱卿”呀。 二月二十六,卯时一刻,紫宸殿中文武大臣分列两边。 托徐国公的福,在太平年月也能遇到加开早朝的事。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群臣看着昨日被留在皇宫的徐国公和徐侍郎依旧穿着朝服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看来锦衣卫办事不太顺利呀。 马顺出列,说昨日锦衣卫搜出徐世子写的反诗。 因理由过于牵强,以宋国公为首的勋贵率先跳出来问候了他全家。 马顺却一点不生气而是问,“魏国公怎么不为徐世子说话。” 魏国公一脸的谨慎,“是非曲直自有圣断。” 马顺冷笑了声:“你不为徐家求情是因为你和徐家有仇吧。” 这一出众人也没看明白。 徐国公生母早逝,是魏老太太这个舅母带大的。徐国公平日非常敬重魏老太太,两家如何有仇了? 宋国公再次跳出来为小舅子说话。 “一派胡言!” “昨日徐国公婢女招供,魏国公六岁幺女巧姐是魏老太太和徐国公的私生女。” 马顺回想昨日竹心就是用这句话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群臣:“……” 皇上跟群臣一起摆出惊讶的模样。心里却道昨天的几页纸汇成这一句话,马顺是懂总结的。 第47章 我想和你长相守有错吗? “昨日徐国公婢女招供,魏国公六岁幺女巧姐是魏老太太和徐国公的私生女。”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魏太夫人与徐国公相差了十多岁是他的亲姨母。 如果此事是真的,对于巧姐儿来说,奶奶是亲妈,表舅是亲爹。名义的父母既是哥嫂又是表叔表婶。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禁忌恋加乱伦生女。 群臣们心里盘着人物关系,这边徐国公又冲过去打马顺。 马顺一边躲着徐国公,一边叫喊道。 “魏夫人六年前生巧姐时不在京城而是在万宁行宫附近的庄子。巧的是老太太当时也在庄子上。且有人证说六年前魏夫人根本没怀孕,供词在此情陛下过目。” 大太监王忠接过马顺呈上来的医馆大夫供词并念了出来。 马顺瞥了一眼魏国公,“魏夫人当年过完年摔断了腿,医馆大夫诊脉时可是没有身孕的,同年六月末怎么可能生出孩子?” 魏国公有些慌乱强撑道:“许是医馆大夫医术不精。” “许大夫出身医学世家,儿子如今是太医。你说他医术不精,连三个多月的喜脉诊不出来?” “许是时间久远许大夫记错了。” “倒是也有这个可能。”马顺话锋一转,“腿都摔断了,胎竟然还能保住也是闻所未闻。” “我夫人偶遇神医才保住此胎的。” “哦,这神医怎么厉害能保出胎却治不了腿。” 魏国公磕磕巴巴:“是,是妇科圣手。” 马青继续逼问道:“魏国公确定?毕竟六年前的事记不清也正常。” 魏国公已经稳住心神,笃定地说:“自然确定,是先让神医看的胎,在让许大夫看得腿。” 马顺冷笑了声:“只是魏国公的记性可能不好” 魏国公不知马顺等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你夫人的腿是在年前断的,给你夫人看病的是李大夫也不是许大夫。” 因没皇上旨意不能彻查魏家。暗中行事加上是六年前的事,马顺的进展并不顺利。一个晚上过去,只查到魏夫人去庄子上生产,产后发卖了一批人,稳婆、大夫竟然一个都没查到。 马顺想起竹心说魏夫人当年摔断了腿。他找到正骨的大夫,改了他的口供。如果巧姐真是徐国公的女儿,魏国公必然知情。徐国公是个硬茬,魏国公这个窝囊废他改不稳稳拿捏。 就如现在他果然慌了。 魏国公擦了擦额头的汗,“许是记错。” 马顺气势如虹感觉对方马上就能露出马脚。 “魏国公刚刚不是说确定吗?到底确不确定?” “想要查清此事并不难,陛下恩典,这些年刘太医每月都给舅母请平安脉。六年前舅母身体如何问刘太医便知。” 见表弟这个反应,徐国公便知巧姐身世有蹊跷,只能把话题重新说回舅母身上。真的假不了,这种无稽之谈马顺也能信,他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当的锦衣卫指挥使。 马顺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上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马顺不甘示弱道:“刘太医已经在找,不日就有消息。到时下官会将人证物证备齐,让徐国公无话可说。” 这时皇上睁开眼:“对了,那婢女的供词还没听呢吧。” 马顺立刻拿出竹心的供词,对着徐国公邪魅一笑。 徐国公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这个马顺有大病吧。 王忠展开供词念道:“他第一次知道死亡的含义是七岁那年母亲病逝。舅母摸了摸他的头说,阿临别怕……” 一份供词弄得比话本子还哀婉缠绵,尤其是那句“他孤注一掷地说,我想和你长相守有错吗?他一直在守着一座孤城,他明知必死无疑却不想认输。”被一个大太监声情并茂地念出来,群臣有那么一刻想出家了。 “马顺,我与你不共戴天。” 徐国公像吼叫的狮子。 马顺早已不见踪影。 “退朝。” 众大臣还没缓过神来,第一次把早朝上得意犹未尽。 有些大臣一拍脑门竟忘了参徐世子了,不过不重要,徐家如今的处境也不差他们这一本了吧。 宋国公府 一见父亲回来,宋鹤鸣赶紧跟去父亲的书房。 “父亲现下情况如何?” 有大理寺的人监督锦衣卫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吧。只是昨日听闻竹心进昭狱,到现在都没有打听出消息,也不知道用没用刑,是生是死。 “那个竹心编排你外祖母和你表舅,说巧姐儿是他俩的私生女。” “谁和谁?谁是谁的私生女?” 宋鹤鸣的cpu快烧了。 “其实先别让你母亲知道,免得她担心。” “父亲放心,鹤鸣知道分寸。” “你知道分寸?你知道分寸恩宴上胡说八道。你知道分寸你带芷萱跑路。赶紧滚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国公说完仍不解气,又踹了宋鹤鸣两脚。 “父亲,早朝之上各种细节给讲讲呗。讲完儿子马上出去。” 早朝上的事再想一下,他都会折寿。宋国公有气无力地说:“自己出去打听去。” 再过几日,大殿下和大儿子就回来了。他就不用一拖二了,再撑几日就好。宋国公自己安慰着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知道了各种细节的宋鹤鸣和阿寿一起叹气。这个世界太颠了。 “侯爷,奴才还是不信竹心会背叛徐府。她为何要跟锦衣卫诬陷魏老夫人和徐国公?” 宋鹤鸣眯着眼,“虽不知究竟为何,但此事一出没人再关注表哥谋反的事了。” 私德有亏和通敌叛国可不在一个层次上。 宋鹤鸣想起父亲说他没分寸,和竹心比他简直是谨言慎行。 “还证明了魏家和锦衣卫不是一伙儿的。” 阿寿一直参与醉仙居的调查,在他心里已经把魏二爷打了叉叉。魏国公是魏老太太过继的儿子,和魏二爷是亲兄弟。所以魏国公也是叉叉。 “不,只能证明大舅与锦衣卫不是一伙的,不能证明二舅到底如何。” 阿寿听着有些泄气。 “那就试试我这个好二舅吧。” 反正局势已经这么乱了,大家都别好。 宋鹤鸣低声在阿寿耳边说了几句。 竹心这个死丫头等她出来,再好好跟她算账。 第48章 杀人诛心 昭狱 马顺一回来就问副使,“那个竹心如何了。” “回大人,能吃能睡。” 马顺:“……” 马顺进了竹心的房间,屋子里炭火很足暖乎乎的,桌子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 竹心一见他就赶紧给他倒了杯茶。 “大人,外面的事顺利吗?” 马顺:“……” 这是昭狱不是客栈,她是来坐牢的不是来度假的。 竹心又道:“即便不那么顺利也无妨,今日也算把徐家撕开了口子。只是徐家根基深厚大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马顺:“……” “大人怎么不说话?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竹心心想这情绪价值没给对? “那倒是没有,就是觉得你积极的有点过头了。” “奴婢能不积极吗?若是让徐国公翻了身。大人和奴婢就全都完了,所以我们得赶紧搞起来呀。” 马顺:“……” 经过竹心的洗脑,哦不对,是洗礼。马顺去徐家搞事去了。 竹心百无聊赖地吃着糕点。 这昭狱的体验感其实还行。她住的是守狱差人的房间,有窗户不那么闷。她说怕冷,要了许多炭火,拿了银钱买了一堆吃的。 副使震惊于一个丫鬟却出手阔绰。竹心震惊于锦衣卫竟然这么好说话。两方都没有表露出来,都是粉饰太平的模样。 马顺昨日言语间是想把徐家和魏家一起摁死。那么魏家和锦衣卫就不是一伙的。 也不知这魏二爷在这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小侯爷能明白她的意思吗?小侯爷此时必定会因为他外祖母的事要找她算账吧。想到这竹心无声地笑了笑。 也不知她能等到小侯爷算账的那一天吗? 刘太医现在不在京城,也不知能拖上几日? 竹心叹了口气向外面喊了一声,“大哥,我中午想吃烧鹅。” 徐国公府 马顺让身边的人给徐府的女眷讲一下竹心的供词。 听完后众女眷气得脸色发白。 国公夫人更是指责马顺半天只说出两个字。 “荒谬。” 马顺一脸同情道:“儿子涉嫌通敌叛国,丈夫又是这副模样,夫人真是可怜。” 徐芷萱挡在母亲面前。 “马顺,你指鹿为马、诬陷忠良,一定会遭报应的。” “陈闯说你对他投怀送抱,徐小姐现在是不是也遭到了报应?” 马顺回头见说话的人是一个长相英俊身穿绿色官袍的文臣,他记得好像是裴太师的亲戚。 “裴珩见过指挥使大人,是沈学士让我来见大人。” 说到这裴珩顿了顿没往下说下去。 马顺上前走了几步,裴珩小声说道:“沈学士说徐世子和徐三爷诗书中并无不妥。” 在早朝之上马顺说魏世子写反诗,只想抛砖引玉炸出魏国公,没真想搞文字狱。之后皇上让沈学士查验,现在得到这个答案马顺也不觉意外。 马顺点点头,“有劳。” 裴珩抿着唇拱手要退下被马顺叫住。 这小官挺有意思。 沈学士的话对徐家有利,他却小声告诉自己不让徐家人知晓。刚才言辞之间又羞辱徐大小姐,他是和徐家有仇吧? “大理寺有个小吏生了急病,如今徐家的案子人手不够。裴大人不如留下做个文书,你若愿意我和你上峰打招呼。” “回禀大人,裴珩不愿意。” 马硕没料到被小官拒绝,刚要露出不悦之色。 只见裴珩指着徐芷萱。 “只因我多看她一眼便觉得恶心。” 马顺一下子来了兴趣,“裴大人怎么与徐家小姐有龃龉?” 裴珩从袖中拿出几个纸条递给马顺。 “这位徐小姐不光勾引陈大人,私下撩拨下官,转头又要嫁于小侯爷,厉害的不得了。今日听闻徐国公的事才知徐家竟这般糟污不堪。” 马顺展开纸条当着众人的面读了出来。 “七郎,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七郎,明日相国寺不见不散。” 徐芷萱看着裴珩,她应该愤怒的,应该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她的。 可越来越多的坏消息,至亲至爱之人一个又一个的背叛,短短两日她已经没了力气。踩她一脚就能飞黄腾达吗?那就踩吧,反正她也活不了几时了。 徐芷萱轻轻的说,“裴珩我们下辈子也别见了。” 裴珩心里仿佛被千万根针扎穿了一样。他没看她一眼,只是对国公夫人说道:“还是夫人厉害,养出来个好女儿。” “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了。” 国公夫人扑了过去被裴珩拉住,本是个兰枝玉树的人此刻像条吐信子的毒蛇,“夫人还是管好你女儿吧,我等着看她不得好死。” 裴珩说罢,把国公夫人甩在了地上,又与马顺行礼离开。 马顺不由得慨叹道:“竹心说的对,这徐家除了门口那两个石狮子还真没有干净的地方。” 对左右说道:“带下去。” 如今徐老太太和三夫人还有两个孩子看守在庆寿堂。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还有徐大小姐被看守在庆心堂。而下人统一管理在一处。 马顺把手里的纸条递给手下。 “验一下是不是徐小姐的字迹。” 回到庆心堂,屋里只剩下国公夫人、世子夫人崔氏还有徐芷萱三人。 徐芷萱跪在母亲面前,“芷萱不孝,让您蒙羞了。” 崔氏扶起徐芷萱,在旁边安慰道:“芷萱别伤心,别理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等你哥的案子水落石出,我们再好好教训他。” 而一直没说话的国公夫人把手摊开,手里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稳”。 徐芷萱抓着国公夫人的手小声问道,“是他刚才……” 国公夫人点点头,把纸条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冒了这么大险为何要传这个字?” 徐芷萱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国公夫人,上面写着“汝舍一命,徐家有救。” 国公夫人的心颤了颤,“芷萱,这是谁给你的?” 徐芷萱低着头,“昨天用晚膳回来,那时天太黑没看清楚,他说是替大皇子传信。娘这信是假的吗?” 国公夫人戳着女儿的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物。” “母亲。” 国公夫人看着崔氏毫无血色的脸,“你也收到纸条了?” “昨日锦衣卫带我用晚膳,将饭食打翻在地,说五姓女又如何还不是像条狗一样。” 崔氏人不笨,只是家里遭逢巨变又在孕期格外敏感。如今见芷萱的纸条已明白过来这是诛心之计。 崔氏掩面而泣,道:“母亲,我也是蠢物。” 徐芷萱赶紧去哄,“嫂嫂放心,我肯定比你蠢。” 国公夫人沉着脸,利用女儿鲁莽、儿媳高傲做局取其性命,好毒的计。 “来人,我要见马顺!” 外面守门的不耐烦道:“夫人还是安生些,指挥使大人可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告诉马顺,我要和徐国公和离。” 徐芷萱:“……” 崔氏:“……” 外面的锦衣卫:“……” 第49章 更颠了 马顺翻着徐国公府下人的口供。 现在不光要查徐世子通敌还要查徐国公、查魏家,导致锦衣卫的人手严重不足。 一摞口供全是无关痛痒的话,看得马顺逐渐暴躁。 “用刑了吗?” “回大人,尚未用刑,正要请示大人。” “先招呼徐管事,再看看情况。”徐大管事从小跟在徐国公身边,他知道的一定比别人多。 “是。” 这时有人禀告,“报,徐夫人要见大人。” 连续两天没怎么睡,还在早朝上“比武”,本来想眯一会的马顺不耐烦地说道:“不见,我都告诉你们多少遍了。想要拿捏疑犯就不能如他的愿,对方才能畏惧才能听话。你就多余来传话。” 这手下又道:“徐夫人说,她要和徐国公和离。” 马顺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你不早说,快请进来。” 手下:“……” “刚才我说的是嫌犯,这是嫌犯吗?这明明是友军。” 二十多年的夫妻一朝反目,这枕边人才更致命。 “夫人,真要和离?” 国公夫人把纸条递给马顺,马顺看完之后大惊,“这纸条从何而来?” “你们锦衣卫给我女儿的说代大皇子传信。” 因小侯爷那个梦马顺对这五位女眷看管的格外小心。屋子搬空,茶具都是竹子做的。吃饭时分开且全程有人盯着。 她们连纸笔都没有,说是诬陷都不可能。 国公夫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废物。“崔氏差点自尽被我拦下。问了才知,昨日晚膳,看管我儿媳崔氏的差人说大人看上她了。” 马顺骂道:“混账,我可不像徐国公那么不要脸。” 国公夫人冷笑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随后又说,“如果他和魏老太太的事是真的,我一定帮你弄死他。但是我儿子的事你好好查查,别做了别人的刀自己还不知道。” 这位徐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不搞她儿子,他们可以合作,丈夫可以不要了。 “多谢夫人相告,若是要合作还是得拿出来点诚意来。” 国公夫人低垂着眼睛,“好,妾身就给你指条明路吧。小侯爷能得王公子托梦,又能梦到徐家未来的事。大人不想知道你之后的下场吗?” 马顺一拍桌子,“滑天下之大稽!他要真的这么神怎么不救你们徐家。” “妾身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信鹤鸣的话。因为无人信他,他才把梦拿到恩宴上讲。妾身当初若是早早地拦下所有擅自回京的北地官员,徐家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马大人,还说的我都说了,你若不信只怕今日的徐家就是你他朝的下场。” 国公夫人走后,马顺下令徐府各位主子每人可招一个奴婢过去侍奉。 又叫来心腹,“加个人看着原来负责庆心堂的人,其中也许有鬼。” 这人面露难色,“大人这样我们的人手就更不够了。” “五队在干什么?” “在招呼徐管家。” “先停了把人送回去,若下手重给治治。” “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锦衣卫内鬼。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下场?虽然自太祖建立锦衣卫以来前三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下场都不太好。他这么恪尽职守忠君爱国,就算不能配享太庙,列传封侯,一个善终总该有吧。 …… 乔府,乔子舒的院子冷冷清清。 乔子舒裹着棉被还在发抖。 裴恒看着满脸红疹的乔子舒,“这么严重?” “不严重能让我出来吗?”乔子舒虽有气无力,但神色却清明。看着眼前的裴珩面容枯槁好像病得不比他轻似的。“可是出了事?” “没有,她们都好好的呢。”说完又给乔子舒行了一礼。“裴珩在这里替徐家谢你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今早子舒让青山给他带话,说他们都猜错了,徐世子的事有人在背后推着锦衣卫走,只怕此人想要让小侯爷的梦成真。 北地官员已经揭发徐世子叛国了。徐三因事发当值被扣留宫中。所以下一步该是世子夫人和徐小姐身死。 如果她们不是被锦衣卫逼死的,只可能被人利用而死。 一想到这些他就慌的很。 “替徐家谢我,用什么身份?” 裴珩瞪了一眼乔子舒,“自然是以你挚友的身份。” “既是挚友就不必言谢,现在下场的人越来越多,徐家究竟会如何还很难说。” 乔子舒把自己弄出了疹子,才得以从徐府出来。给裴珩传了信算是仁至义尽,也意味着他从徐家的事中彻底抽身出来。 “不管最后如何,能想到的我都想试试。” 看着一身孤勇的裴珩,这一刻乔子舒有点羡慕他。裴行此人权衡利弊精于算计。如今却干起这般要命的“糊涂事”。 这样的他很不裴珩,却很有趣儿。 当天下午各大酒楼都在讲一出戏,此戏名为《琉璃灯》。 说的是一位姓魏的富家公子喜欢上一位叫瑶瑶的青楼名妓,他们用一盏琉璃灯定情。但这瑶瑶姑娘被姓王公子看上。这姓王公子的身份可不简单,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魏公子被逼无奈心生一计。他在醉仙楼里为王公子和其好友李公子设宴。席间这位李公子照常拿出他惯用的五石散。拿给王公子却被魏公子掉包成纯度更高的五石散。王公子因此而死。李公子以为好友是因他离世,悲痛欲绝竟然自缢而死了。 这故事在说书人的口中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京城的百姓都喜欢听这个新故事,但有人却品出几分不同来。 “这个故事有点像德妃的侄子王景阳。” “上个月醉仙居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醉仙楼、醉仙居名字都差不多。” 有人问:“那谁是那魏公子啊?” “听说那天与王公子吃饭的只有一人姓魏,就是魏国公府上的魏二爷。” 有人又问,“那故事里的瑶瑶姑娘是谁?” “当然是天香楼的扶摇姑娘啊。” “对对对,听说她有一盏琉璃灯爱不释手呢。原来是定情信物啊。” 二月二十七日,徐国公抄家的第三天。 天香楼的扶摇姑娘自尽了。 第50章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二月二十七日,徐国公抄家的第三天。 昭狱 今早天还没亮,竹心听到了好多脚步声,这昭狱似乎出了大事。 竹心把昨晚的零嘴翻出来,吃了两盘子,直到肚子有些撑得慌,心才没那么慌了。 早膳过后,马川来了,见到竹心第一句话就是:“刘太医找到了。” 这刘太医不是去大山里采药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找到。 竹心保持镇定:“恭喜大人,有了刘太医的供词,就能捶死徐国公了。” “可刘太医说魏老夫人六年前根本没怀孕。” 竹心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那他定是被魏家收买了。大人带奴婢去见他,奴婢要跟他对质。” 马顺笑了笑:“那倒不用,重刑过后他一定会招的。” 竹心张了张嘴,“重刑?” 马顺语气平常,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对,重刑。” 竹心回想起第一次进昭狱的审讯室,被拖着满身是血与她擦肩而过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刘太医,他年纪大了。” “谁让他没说实话呢。”马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要不然你给奴婢也用用刑吧。”竹心突然高声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就后悔了,她在说什么? 这不是那个“该不该看男朋友手机”都能拿来讨论的世界。 这是说错一句话就会尸骨无存的世界。 马顺回头:“你说什么?” 竹心嘴唇翕动,刚刚那句话却没再说出来。 马顺的眼里尽是嘲讽:“你现在的样子既伪善又软弱。” 竹心没有羞愧,坦然地点了点头。 “对,因为我是人。大人希望和纯恶又无坚不摧的鬼打交道吗?” 马顺没有回答,只对左右说了句“看好她”。 宋国公府 今早发现天香楼的扶摇姑娘昨夜自尽了,梳妆台上写着“杀我者魏二爷”六个字。 宋鹤鸣一个头两个大,数落着阿寿,“不是让你找人看着吗?扶摇怎么还是死了?” 铺了这么多,扶摇一死线索全断了。 阿寿回答道:“因昨日下午的流言,扶摇闭门谢客。原本一切正常,戌时初一个胭脂铺的伙计给扶瑶送了盒胭脂,子时之后发现人没气了。胭脂寻常且没毒,人是自己吊死的,没人再进过她的屋。” 那盒胭脂也许代表某暗语,只是怕暴露身份,不敢追查下去。 “所以梳妆台上的字是你让人写的?” 扶摇自杀是为了保全二舅,又怎么会留下这样的字呢? “侯爷事急从权,奴才想线索断了不如都引到魏二爷上,以免徐家危难他再出来蹦跶。”阿寿悄悄看了一眼小侯爷脸色又补了一句,“侯爷放心,做的很干净,就算能查出不是扶摇所写,也绝对查不到咱们身上。” 宋鹤鸣突然想起上辈子他被流放,阿寿因此被发卖。这辈子到底是不同了,徐家也会不同的。 宋鹤鸣拍了拍阿寿的肩膀,“就算查到了也无妨,我管他大理寺还是锦衣卫的,出了事爷给你兜底。” 一个青楼姑娘的死在京城里本不算什么。但牵扯出了魏国公府和德妃娘娘可就了不得了,短短两个时辰案子从京兆府转到了大理寺,最后落到锦衣卫的手里。 阿寿还没来得及感动,有人传话,“锦衣卫指挥使马大人求见二少爷。” 宋鹤鸣:“……” 阿寿:“……” 宋鹤鸣到前厅时,宋国公冷着脸和马顺大眼瞪小眼。 宋鹤鸣以为是扶摇的事露馅了,摆足了气势:“这是什么风把马大人给吹出来了。” “下官新得了一件软甲,穿了它寻常刀剑伤不了身,想着侯爷也是习武之人就赠予侯爷。” 宋国公:“……” 这礼送的委实牵强。 宋鹤鸣的心放下几分,马顺是来示好的,那就不是为扶摇而来。如今徐家还捏在他手里,也不好拂他面子。 “小侯有一把匕首乃陨石所铸,削铁如泥,今日就送大人。” 宋国公:“……” 这礼回得如此生硬。 架不住马顺很有兴趣的样子。说见识见识到底是这匕首锋利还是这软甲坚韧。 宋国公:“……” 只要他俩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宋国公。 宋鹤鸣书房。 “马大人有话不防直说。” “小侯爷恩宴的梦应验,是不是也做了别的梦?魏老夫人和徐国公的事是真的吗?” 这马顺是疾病乱投医吧。那是他外母和表舅。他问这事也不怕挨揍。 可宋鹤鸣转念一想,除了竹心之外,他是第二个相信他梦的人。 宋鹤鸣正色道,“梦里徐国公满门丧命,此事没出现过,我不知是真是假。” 马顺紧盯着宋鹤鸣,试探地问道:“那侯爷梦没梦到别的事。” 这一刻宋鹤鸣有些慌,后面的事他只告诉了竹心。难道是竹心告诉他的,还让他来找他? 宋鹤鸣半真半假的说道,“断断续续,是梦到过一些不知真假。” 马顺指了指自己问:“那我之后事,侯爷梦到过吗?” 马顺承认他现在有点丢人了。但他最近实在太不顺了。 皇上对勋贵不满已久,徐家的案子是天大的好差事。 若徐世子通敌是真,他是首功。若徐世子通敌是假,以抄家的名义搜出徐国公和徐三爷其他的罪证也能打压徐家,无论如何他都不亏。 现在搅进来徐家、魏家、魏二爷、德妃还有魏夫人给他的那个纸条,也许还有…… 宋鹤鸣松了口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马大人想听哪一个?”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再过几个月嫂夫人有孕并顺利生下一个男孩。” “侯爷,此言当真?” 他和夫人成亲十载,只有一个女儿,他真的能有儿子? “那坏消息呢?”马顺激动得都要热泪盈眶了。他觉得有了这个消息,再没有什么坏消息是他不能接受的。 “五年后你被车裂,全家赐死了包括你这个儿子。” 马顺:“……” 马顺缓了半天,“小侯爷,这件事可开不得玩笑。” 宋鹤鸣指天发誓:“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被车裂,全家被赐死。马大人,信不信由你。” 二月二十八日,徐国公抄家的第四天。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被卫中细作刺杀命悬一线。该细作之前替大皇子传信诱导徐大小姐自尽,现服毒已死。 第51章 竹心升级了 二月二十八日,徐国公府抄家的第四天。 昭狱里关竹心原本还担心刘太医抗不抗打。一直在心里嘟囔着“封建社会,生死无常。” 不过令竹心奇怪的是从昨日上午到现在马顺没来找她,也没人来她再录口供。 一切好像就这么搁置了,正当竹心松了一口气准备睡觉时,门突然被打开。 外面的守卫说了声。“姑娘,请。” 请?请哪去?严刑拷打去吗? 竹心怯怯地说:“大哥,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我想方便一下。” 她今天水喝多了,怕一会绑在桩子上打,别再尿裤子了。 守卫:“……” 守卫没说话,但出去了。 不多时竹心推开门,“大哥,我们走吧。” 守卫看着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塞糕点的竹心,虽不理解但尊重。 竹心被两名守卫带走,没进昭狱的地牢而是去了外面。 外面有几个人在等他们,那些人都戴着尖帽,穿着白皮靴、褐色衣服和黑披风,并系着小绦。 竹心听他们两方说话。大致判断出来,这是两个平时相处不太融洽的部门正在做交接。 交接什么呢?交接她。 对方是什么人呢?如果竹心没猜错的话,对方大概、可能、也许、好像是番子。 啊啊啊,东厂的的番子。 竹心被他们带出了锦衣卫所管辖的昭狱上了一辆马车。 竹心此时在心里骂了太祖一万遍。 她的老乡太祖晚年受了刺激,效仿明朝建立了锦衣卫和东厂,却又怕阉党乱政,赋予东厂的权利没明朝那么大。如今的东厂督主就是大太监王忠。 竹心偷眼观看马车对面的番子。 其实竹心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东厂的番子都是太监吗?今日终于有了答案,不都是太监,因为这个人有胡子。 她在干?这是她该关心的事吗? 她应该想想为什么她被移交给了东厂?马顺又哪去了? 不到两刻钟,马车停了。 竹心看着眼前的高塔咽了咽口水:“这是?” “大齐天牢。” 昭狱又称地牢,隶属锦衣卫,关押的人什么阶层的人都有,主要看牵涉的案子。 而天牢俗称为上牢,隶属东厂,多用于关押皇亲国戚或权倾一时的大官,一般能够进去的都带点政治色彩,普通人进不来的。 天牢强调威严,地牢突出私刑。天牢犯人的死法没那么残暴,要么毒酒,要么白绫,相对体面。 它们有什么相同之处呢?竹心想了想共同之处大概是进来之后很难活着出去吧。 天牢很好,但她不配啊,马顺顺你在哪? 天牢一共有九层,竹心跟着番子上到了第三层的一间屋子里。 只听番子毕恭毕敬道:“掌刑大人,竹心带来了。” 屋中坐着的人与马顺很不一样。马顺三十左右身材魁梧,脸黑如锅底,不怒自威。这位掌邢大人二十多岁,微胖白皙没有胡子,一抬眼让人骨头缝里冒着凉气。 呃,这位东厂高层应该是太监。她想马顺了。 竹心连忙行礼,“奴婢竹心见过大人。” 王远道,“你的口供上说徐国公和魏太夫人有私情?” 他的声音比正常的男人稍微细一些,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对大人可要奴婢与刘太医对质。” “刘太医人都死了,对什么质?” 竹心惊慌失措:“死了?刘太医被打死了。” 王远叹了口气,“刘太医年纪大了,采药时跌进了山谷。” 原来马顺在诈她。 竹心深吸了口气,“大人需要奴婢做什么?” “魏国公家的魏二爷,你认识吗?其人如何?” 王远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可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魏二爷?” 张远有些不耐烦,“天香楼有个妓子上吊自杀,梳妆台上留下杀她的人是魏二爷。” 竹心听罢,立刻摇头。 “魏二爷平时待人温和对下人亦也是如此。怎么会杀青楼的姑娘?如果那姑娘真是被魏二爷害死的,魏二爷怎么会让她留下字迹指正他?” 王远笑了笑,“有点见识。” 竹心没有接王远的话而是忧心忡忡的问。“之前马大人和奴婢说若徐国公和魏家的事查清就能放奴婢出去了,还说能保奴婢荣华富贵。如今刘太医死了,奴婢转到大人手中。马大人之前答应奴婢的事是不是就不做数了?” “马大人遇刺性命垂危,如今徐家的案子归东场管。不过马顺能答应你的,咱家也能答应你,但得看你有没有价值。” 这两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扶摇死了,刘太医死了,马川遇刺。 竹席的脑袋已经运转不过来,人还是懵的就被两个番子带到了塔的第四层,前面有人叫住她。 “竹心。” 竹心抬头惊讶道,“魏二爷,您怎么在此处?” 魏二爷今年二十出头,温和清瘦只是此时有些狼狈。 “被一个案子所累,索幸已经查明了。”说着又疾言厉色,“竹心,徐家待你不薄。你怎么能陷徐国公和大伯母于不义呢。” 竹心冷着脸,带着倔强和愤怒看着他。 “什么叫待我不薄?我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吗?而且锦衣卫和东厂都没说奴婢有错,奴婢就没错。” 说完,竹心径直往前走,番子拉开了前面的铁门,竹心进去后门“吱呀”一声关了。 屋子里有一张木床,床上有一床棉被。竹心把棉被裹在身上,依旧冷得牙齿打着颤。竹心有点明白了,但心更冷了。 竹心不知道的事其实有很多。 比如说满身疹子在家卧床的乔子舒。 比如说因去徐家“落井下石”而被裴太师杖责的裴珩。 比如说他们团队唯一身体健康行动自如的宋鹤鸣此刻正在皇上的御书房中。 御书房 王远道:“奴才给陛下请安,见过小侯爷。” 宋鹤鸣:”陛下有事,鹤鸣先告退了。” 皇上却说,“贺鸣不如也留下听听,看看东厂这边查得如何?” 王远道:“回陛下的话,经查天香楼妓子因流言想不开自尽了。天香楼跑堂与魏二爷有过口角,便用胭脂在梳妆台上写字陷害魏二爷。这是那跑堂的供词,请陛下过目。” 宋鹤鸣内心os,原来他二舅和东厂是一伙儿的。 第52章 竹心的身份也升级了 王远道:“回陛下的话,经查天香楼妓子因流言想不开自尽了。天香楼跑堂与魏二爷有过口角,便用胭脂在梳妆台上写字陷害魏二爷。这是那跑堂的供词,请陛下过目。” 皇上看了口供并没说话。 王远继续说道:“奴才审讯了魏家之前府医,证实六年前魏夫人确实没有怀孕,这是府医的口供。” 皇上笑着说,“东厂办事确实比锦衣卫快了些。” 王远大喜:“为陛下办差,奴才不敢怠慢。” 皇上话锋一转,“刺杀马顺的人查清了吗?真是大皇子做的?” 二舅和东厂是一伙的,表哥要杀马顺,宋鹤鸣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鹤鸣追问道:“大殿下不是在西南吗?怎么又刺杀马顺了?” 东厂都接手了徐家的案子,马顺遇刺也不是秘密,对外隐去了大皇子这部分。 皇上把那堆供词扔到案上,淡淡地说:“锦衣卫有人自称是你大表哥的人给你徐家表妹传信,诱导她自尽。马顺就是查此人才遇刺的。” 王远立刻跪下请罪,“奴才无能,还没查出来。” 当今圣上虽未封太子,大皇子既是嫡又是长,还两次监国,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谁说这个不是找死吗? “魏家的案子你查得不是挺快的?怎么涉及大皇子就毫无进展了?朕听说那个死了的锦衣卫之前好像做过大皇子的护卫吧。” 皇上语气平静,跪在地上的王远抖得不成样子,嘴唇翕动不知如何为自己申辩。 大太监王忠拿着食盒进来,“陛下,德妃娘娘特意给您做的糕点。”随后好像刚发现跪在地上的王远,“咦,王远这是怎么了,可是没办好差,惹陛下生气了。” 皇上抬头问宋鹤鸣,“鹤鸣,你觉得呢?” “鹤鸣觉得王远公公不到一天就查到这么多,已是难得。陛下再多给他点时间,他定能查明真相。” “朕不是问你王远如何。我是问你觉得这事是否与你大表哥有关?” “陛下,鹤鸣也想救徐家,但想救徐家得查明真相,而不是教唆某个女眷去死。若此事真是大表哥所为,求陛下重重降罪于他,不能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就宽宥他。” 两世为人的宋鹤鸣已经能交出满分答卷。 果然皇上开怀大笑:“狗奴才还不谢谢小侯爷给你求情。” 二月二十九日,徐国公府抄家的第五天。 竹心从昭狱转到天牢。 这天牢的体验感按环境来说肯定比昭狱要好很多,有窗户房型也不错。但买不了零嘴吃食要不了炭火,也就是说她升级了,但实际待遇却下降了。 怎么办?忍着呗。 唯一庆幸得是熬到了第五天她还没用过刑。 不得不说大齐当官的起得都早。以前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是这样,现在这位东厂掌刑太监王远也是这样。 今天的王远更加阴郁,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表情,这味道,这是大姨妈来了吗? 王远坐下时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 竹心低头抠手,不会是因为案子不顺利被打了吧?人一般心情不好时可都爱拿别人出气。 她今天得小心些。 “听说大皇子之前要娶徐大小姐做侧妃,大皇子和徐小姐有什么往来?你一五一十说给咱家听。” 大皇子的事是夫人骗小姐的,知道的人并不多,到底是谁说的? 见竹心不说话,王远皱了皱眉。 “今天咱家可没什么耐心。” 竹心立刻竹筒倒豆子。 “回大人的话,奴婢不想说是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大皇子侧妃之事是国公夫人编出来骗小姐的,而且这主意就是奴婢出的。小姐不想当侧妃就同意了小侯爷的婚事。” 王远点了点头,也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已经过了五天,徐国公府上下不知被审了几轮儿。竹心不知王远手上有什么供词,所以回答的更加谨慎小心。 王远转着手上的佛珠,要不是马顺那个狗东西察觉不对跑路了,这个烂摊子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现在的局面后妃、皇子、勋贵、武将还有邻国,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王远转佛珠的手停了,突然问道:“为什么投靠马顺?徐家乃大齐开国功臣,败的几率到现在都是五五开。咱家要是你就在徐国公府好好待着,不出这个头。” 竹心却笃定地说:“只因奴婢觉得徐家必败,留下去必没有活路。” 王远挑了挑眉。 “大人可知孝烈太子?” 孝烈太子,当今圣上的三哥,历史上唯一一位在自己册封大典上自尽的太子。 “怎么?孝烈太子和徐家有往来?” “我们家二少爷是二爷的养子,对外说是二十二岁,但其实他的年龄改小了一岁。二少爷人很聪明,先生还夸他是读书的料,但却没科考过,大人你说奇不奇怪?” “是挺奇怪,可是这二少爷身份不妥当。” “大人真是厉害,一猜就中。” “就算不科考,以徐家的能力在京城找一个清闲差事也是很容易的。可二爷却非要拉着他去江南做生意,只有过年才回来。大人,你猜是为什么?” 王远不耐烦道,“咱家不喜欢卖关子。” 当老板不喜欢你长篇大论时,竹心立刻上一句话总结。 “奴婢猜测二少爷其实是孝烈太子的遗腹子。” 王远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此言当真?” 竹心摇头:“时间久远,奴婢也只有五分把握。奴婢可以把怀疑的线索写下来,让大人查证。奴婢话本子看得多,供词写的也不错。咱们东厂缺不缺女番子?奴婢愿为大人效忠,为东厂效力。” 后面的话王远一句话也没听,只说,“一切好说,赶紧写。” 御书房 皇上拿着竹心的供词,表情只能用六个字形容“地铁老人手机”。 ”你确定?” 王远准备充分对答如流。 “回陛下,第一徐令清确实改了年纪。婚书上的八字子是二十三岁。第二徐老太太箱底有一副孝烈太子的画像,奴才让画师画出徐令清样子,比对之后有六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你不觉得这个叫竹心的婢女知道得有点太多了。” “回陛下,这位婢女的身份也不一般。她其实是老徐国公的亲孙女,却一直被当做奴婢,所以对徐家怨恨处处留意徐家的错处。” 第53章 谁给她安排的江玉燕剧本? 御书房 皇上在一幅画前负手而立。 画上少年郎长得清俊,神态温和透着几分隐忍。 和记忆里的那人不同,那人二十来岁时如朝阳那般热烈,是个肆意张扬的小霸王。 皇上伸手遮住画中人的脸,端详起他的眉眼来。喃喃自语道:“倒是有几分相像。” 皇上转头看着桌案上那几页供词,与其说是供词不如说是故事,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前,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里有一个叫阿婉的绣娘。今天是她最重要的日子,她要去皇宫给皇子做衣裳,也是在那天她遇见了她一生的劫数。”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故事里没有人得到圆满。 绸缎庄的东家默默爱着阿婉。 阿婉心心念念的是那个高不可攀的皇子。后来阿婉得知,那人之所以会垂青她,只因她与那人年少的青梅有几分相似。 而青梅嫁的人正是那东家的父亲,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男人。 后来皇子死了,阿婉难产生下一子。东家把京城绸缎庄关了,带着孩子在江南生活。 故事的结尾:“多年后,孩子长大回来,已经当了祖母的青梅看着那孩子愣了神。等人走后,青梅从箱子最下面拿出一幅画。二十多年画已泛黄,画上的人还是年少时的模样。青梅对着画上的人说,像,真像。” 皇帝把供词放到香炉里,炉里的火一下子旺了起来。仿佛这尘封的故事也跟着一起燃烧殆尽。 天牢 今早竹心炸完场子没人再来找她。她打算早点睡,养精蓄锐明日好对付王远。 可倒在床上竹心又睡意全无,心里盘算着早上的事。 虽然东厂编外的探子、线人可能多不胜数但在编的番子可不到百人。如今涉及皇室秘闻。这事别说是编外人员就是一般的番子也不能知晓,那参与此事的必定是心腹番子。 去江南找二少爷怎么着也得派二三十人吧,去除有固定差事的,那京城里能用的人岂不只剩二三十人了? 这些人现在在干什么?查绸缎庄,查认识阿婉的绣娘以及伺候过孝烈太子的太监宫女。 六年前的事都没查明白,现在来个二十多年前的,还不累死他们。 竹心在床上开心的打了个滚,这时她的牢门开了。 一个三十多岁长相和善的太监走进来了 竹心瞧上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大人物。 因为一直跟她装大爷的掌刑太监王远,此时在这人面前像孙子似的弓着腰。 竹心调整面部表情摆出三分畏惧、三分谄媚还有四分的小心翼翼,“大人好。” “徐小姐好。” 啥?她家小姐也来天牢了?徐家完犊子了? 竹心忘记了表情管理,说话都找不到音儿了。 “徐小姐?在哪儿呢?” 中年大太监在她面前施施然地坐了下来,一副看穿她的模样。 “别装了,徐小姐。你父亲其实是老徐国公的儿子,那你就是老徐国公的孙女,真正的徐家大小姐。” 靠!竹心内心爆着粗口。 庶女归来搞死全家,这剧本她熟啊。这不是杀得只剩剧名,她的童年阴影江玉燕吗? 这出是哪个天使大哥给她安排的?能不能先和她通个气,对对词,也不怕她接不住戏。 “徐小姐?” 不管了,反正不是友军就是东厂的敌军。 竹心的脸上一秒切换成张狂、毒怨。心里给自己催眠,她是江玉燕,她要化最淡的妆,搞最狠的事。 “东厂果然比锦衣卫有本事,还是督主英明。” 王忠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徐小姐够聪明,难怪手里面握了这么多能置徐家于死地的东西。” 竹心的身子颤了颤,“其实我也没想做得这么绝,原本我只想让徐国公身败名裂。要不是他母亲,我父亲不会一辈子待在庄子上,没钱看病早早地没了。我奶奶也不会战战兢兢的一辈子,到头来的身份不过是二爷乳母。凭什么?凭什么?” 竹心似在回想不堪回首的往事怨恨中透着几分可怜,而此时的表情又化成张狂、狠辣。 “都怪马顺那个废物让刘太医死了,魏家的事变成了悬案。既然如此,索性就玩儿把大的,大不了大家一起下地狱。” 为了表达人物的疯批,竹心一边轻笑一边原地转了个圈。 王忠也不恼,“徐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咱家或许能帮上你。” 竹心其实想喝羊汤吃胡饼,但考虑到现在的人设,就放弃了。 竹心笑得别有深意,“大人以为我是小孩子?进了天牢有几人能活?不过我给大人一句忠告,动作快一些,毕竟大殿下要回来了。” “涉及皇家事,大殿下只会袖手旁观。” 竹心看了眼自己白嫩嫩的手,其实是刚才圈转猛了,现在有点迷糊。 “这不是没十足把握,把徐令清的身份锤死嘛。”竹心语调上扬,拖着尾音。 “这个道也不难。”王忠顿了顿,“而且这天牢,咱家说让谁活,谁就能活。” 王忠起身离开时被竹心叫住,“奴家若想到什么,还找王远大人吗?” 王忠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忙,让守卫直接找咱家。” “是。” 竹心瞥一眼旁边不说话一直装孙子的王远。 她这是升级了,还是王远降级了? 一刻钟后,竹心看着床上的锦被,床头的熏香,前面还贴心的放了一扇屏风。桌子上摆着茶具盆栽,梳妆台上放着胭脂水粉。 牢房爆改小姐闺房?竹心激动的转了一圈。 屋子里只剩下竹心和王远两个人。 王远走到竹心面前。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初见竹心。那时他以为她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物。今天就成了能和他干爹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的人。 王远笑了笑,把竹心脸上的碎发拨开。 “关竹心,你在找死。” 竹心既没惊慌也没反驳,又凑近王远一步,鼻子轻轻地嗅了嗅。 然后捂着嘴轻笑道:“大人又被打了。” 王远的脸上突然涌起暴怒,“咱家等着给你收尸。 竹心点点头,“一看大人就是长寿之相,肯定活得比我久。” 第54章 变脸 竹心点点头,“一看大人就是长寿之相,肯定活得比我久。” “大殿下三日后回京。” 竹心的手搭在王远肩上,挑眉看他,“大人,总是诓我。” 说实在的她也没胆子把玩大太监,但以她对这个人物理解,此刻的言语拉扯需要搭配点肢体接触。 王远微微侧身拂去竹心的手,“锦衣卫有人教唆徐大小姐自尽,那个人刺杀了马顺并且做过大皇子的护卫。” 被教唆自尽,那小姐现在还好吗? 竹心嘴唇翕动,然后扯出一个笑脸,“原来这两天这么精彩呀!” 王远饶有兴致看着竹心:”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那他为什么打你啊?” 王远阴沉着脸色。 而竹心在那自说自话,“昨天被打是大人差事没办好,今天是因为差事办得太好了。大人不是我说你,怎么不把差事办得正好些?” “徐小姐,告辞。” 王远破防暴走。 竹心看着富丽堂皇的牢房冷了脸色。 这是个有意思的世界。 马顺遇刺,她昨晚被移交东厂时王远问她的都是魏家事。今一早王远顶着一身伤来问大皇子的事。显然之前宫里面的贵人不想听魏家想听大皇子的事。王远的第一顿打是这么来的。 然后她爆料了小绣娘和孝烈太子不得不说的两三事。因此竹心待遇升级了,对接人直接换成东厂老大了。这次差事办得算是漂亮,王远这倒霉孩子却又挨了一顿打。 王远是王忠一手提拔起来的东厂二把手,他们肯定是一伙儿的。但王忠夺了王远的差事,王远向她透露大皇子归期。 小侯爷说,上辈子大皇子是三月初十左右回来的。如果王远没骗她,大皇子这辈子回京比上辈子足足提前了七天。 要知道徐家作为和宋家有亲的勋贵,徐国公可是支持大皇子的。 大家好像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川剧变脸。 人都是这样吧,不牵扯到自己就明哲保身,一牵扯到自己才会真正着急。 人也不全是这样,置身事外又全力以赴的不是还有宋鹤鸣吗? 老徐国公的亲孙女不会就是他搞出来的吧? 竹心想,她还能多撑几天。 二月三十,徐国公府抄家的第六天。 卯时一刻,紫宸殿中文武大臣分列两边。 熟悉的“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不同的是徐国公和徐侍郎没上朝,这是一个信号。 徐家的案子从锦衣卫到东厂,昨天庄亲王家的昭华郡主单方面和徐家三少爷退亲。亲退得火急火燎,都不等定罪了,看来徐家肯定要完了。 群臣很有默契的避开徐家的话题,走正常早朝流程。 宋国公有点欣慰,早朝可算是安全渡过了。 王忠道:“陛下,边关有书信来报。” “念。” “二月二十六,问陛下安。今日遇辽兵寻衅滋扰,已击退。望陛下保重龙体,不必为幽州忧心,臣自当如长城般,守护这一方疆土。” 群臣:“……” 徐今明平日老成持重,没想到私下和陛下猛男撒娇。 话头一打开,一场语言激战开始了。 有攻击徐世子对皇上言辞随意的。 有说涉及幽州战事,为什么不走战报?这时候辽国为什么寻衅滋事,是不是和徐世子达成了某种协议? 宫里面没有秘密,尤其东厂的番子问话二十多年前的宫人,出动了三十多人下江南。自有聪明人猜到徐家牵涉了什么。 今天武将勋贵们乖巧的很,在前两次朝会上吃亏的文臣摩拳擦掌定要找回场子。 “这是请安折子不是战报,各地方官员上请安折子有比这还随意的。” “为什么不走战报?寻衅滋扰这种事一个月就会有七、八回,难道都报上来?就算真起战事而不报,应该问责的是幽州刺史吧,与武将何干?” 诸位大臣看着以一敌十的沈大学士。还与武将何干?你也是个文臣好吗? 诸位大臣悄悄看了一眼沈学士的老丈人袁相。袁相身体不好,前几日的早朝没来。今日人是来了,却一直低头垂目,一言不发。 没态度就是态度。 众人看袁相面子辩了几句也就不辩了。 “袁相以为如何?” 被皇上点名的袁相答道:“臣以为幽州乃烟云十六州之首。什么旧闻密事都不如幽州重要。宋世子随大皇子已在回京的路上,陛下不如传信于他,准其直奔幽州,接管幽州防御事务。徐世子驻守边关多年,是时候回京休息。陛下百官若有疑问,他也好当面解释。” 沈学士率先说道:“陛下,袁相所言极是,请陛下恩准。” “宋国公以为如何?” 从西南回来直接去幽州,宋国公倒不怕儿子辛苦。只是现在他吃不准幽州是什么状况。皇上又是什么意思?是带兵去,要是带兵去带哪的兵去?要是不带兵一个人去,那边要真哗变了,是什么章程? “臣以为袁相所言极是,幽州不能有失,只是犬子经验尚浅,恐难当重任。” “宋国公这是心疼儿子,还是觉得幽州那块已经不太平了。” 宋国公扫了一眼德妃的兄长,阴阳道:“臣觉得王大人德才兼备能担此重任。” “你。” “既然众爱卿各执一词,那就再等等看。” 皇上看了一眼王忠。 王忠喊了一声“退朝”。 谁也没想到一个早朝下来,武将们偃旗息鼓,当初隔岸观火的袁相一派在为徐家说话。 下了朝,王忠的脸上阴晴不定,原本他准备挺好的一出戏,没想到唱成这个样子。 嘴里轻声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东西。” 王远在旁边赶紧给王忠递了杯茶,“干爹喝茶。” 王忠正好有气没地方撒,“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 “你要烫死我?” 王远“扑通”一下跪在茶杯的碎片上,“儿子该死,儿子该死!” 看着地上的茶水里混进了血色,王忠的怒气平复了大半。 “身上有伤,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养着?” “儿子想了一晚上,又看了魏庄头、苏娘子以及徐府其他丫鬟的供词,总觉得那个竹心的身份存疑。若身份存疑只怕供词就不妥当,还是在大皇子回来之前详查一遍为好。” 第55章 重楼子花冠 “儿子想了一晚上,又看了魏庄头、苏娘子以及徐府其他丫鬟的供词,总觉得那个竹心的身份存疑。若身份存疑只怕供词就不妥当,还是在大皇子回来之前详查一遍为好。” 王远语气中透着焦急,只是低着头看不见神色。 “是该小心些。”王忠看了一眼在跪着的王远,“我老了忘性大,你自己怎么不想着起来?” “儿子也忘了。”王远憨笑了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那,这丫头身份的事就交……哎……” 王远惨白着脸色直接昏了过去。 天牢 东厂理刑太监德胜看着对面身穿蜀锦披头散发,手里盘着核桃的竹心。 气质这东西是装不来的。要不怎么说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呢? 看人家这气质拉出就是疯了的小姐,冷宫的妃子,哪有一点丫鬟的模样。 德胜真不理解王远在那怀疑什么?怀疑来怀疑去这差事还丢给他了,真是的。 竹心也看着对面的德胜。 王忠长相看着和善,实则佛口蛇心,喜欢抖s。 王远眉眼长得不错,不过一胖毁所有,像个发面馒头,长期遭受职场霸凌。看似无害,实则难缠。 这个德胜长得尖嘴猴腮,看起来刻薄,实际啥情况还得过上两招。 德胜没说话阴森森的盯着她。 而竹心没理他,自己专注的盘核桃。这是受王远盘佛珠的启发,该说不说盘东西确实解压。 “徐小姐在天牢呆闷了吧,咱家带您出去找找乐子。” “好啊,那大人等我梳洗一番。” 半个时辰后,就在德胜等得快不耐烦时,竹心推开了门。 竹心一身红衣,头上戴了一顶重楼子花冠。 这花冠极其精美,冠顶上有一颗大如龙眼的珍珠,每叶上络以金线,缀以珍珠,根据叶子大小依次递增,还搭配了漆纱、罗帛。 德胜的嘴角抽了抽。这副打扮一般都是重大节日或重要场合贵女的装扮。她一个关在天牢的嫌犯,搞这么隆重合适吗? 竹心第一次戴这么贵重的花冠。要不怎么说宫里面什么都有呢,这顶竟然和小姐那顶不分伯仲。竹心梳头的技能很差,太繁琐的发型都不会,只好戴个花冠镇场子。 该说不说这花冠挺沉的,竹心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了。 “大人,我们走吧。” 竹心极其自然地把手递过去。 德胜习惯性的伸出胳膊,走了几步反应过来。 啥意思? 怎么回事儿? 他怎么还伺候上她了? 不多时,马车停下。 “徐小姐,对这儿可熟悉?” 竹心一看竟然是琼楼,她用团扇遮脸笑了笑。 “大人的安排深得我心。” 今天的琼楼被包场了,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直接上了三楼的天字第一号房。 苏娘子抱着琵琶跪在那,“给贵人请安。” 竹心紧紧的捏着团扇,其实她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过了五整天,她的过往差不多被翻了一遍。 只是竹心没料到,她第一个见的人是苏娘子。 天香楼的事她做得算隐秘,但经不住查。“洛倾城”一曝光苏娘子可能不明白,魏二爷肯定就懂了。还会牵出乔子舒和裴珩。 五天了,外面的人不会什么都没做。 这只萝卜拔起来又得带出多少泥? 竹心依旧笑着,“娘子快起来,怎么和我还客气起来了?” 苏娘子起身恭敬中透着疏离。 “以前不知贵人身份,轻慢了贵人,请贵人恕罪。” 德胜接着问道:“小姐认识这苏娘子。” 竹心慎怪道,“这天底下还有东厂不知道的事?大人又明知故问了。” 竹心转头对苏娘子道:“先来《十面埋伏》,然后是《百花杀》。” 苏娘子道了声“是”,伸手拨动琵琶。 竹心闭着眼,手指跟着曲子的节奏在桌子上打着拍子,一副陶醉模样。 曲罢,竹心朱唇轻启:“赏。” 德胜沉默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说,“赏。” 德胜一摆手,苏娘子退下。 “徐小姐就不想知道苏娘子的供词说了什么吗?” 竹心打了个哈欠。 “左右不过是讲讲初次在天字第一号房见面的情景,如何花了五十两银子,点了什么曲子。对我的评价不外乎出手阔绰,行为乖张,看起来不像个丫鬟云云的。” “小姐和小侯爷很熟?” 苏娘子的事就这么轻飘飘的接过去了,看来苏娘子没说天香楼的事。 可能是东厂查她和宋鹤鸣,顺着这条线查到琼楼那天的《百花杀》。例行公事问了苏娘子。苏娘子隐瞒了一些事并与她撇清了关系。 一个乐人啊,在东厂面前渺小得如蝼蚁一般。也不算渺小,她一个婢女不是照样搅动京都风云吗? 竹心的眼睛有些酸,喉咙有点痒。 “徐小姐怎么不说话?” “我是在惋惜,徐家要是不出事。等徐芷萱嫁给宋鹤鸣,我做了宋鹤鸣的妾室。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脑子,定北侯府以后还不是我说了算。可惜,可惜……” “如今这条路也不见得比之前的差。醉仙居的事你知道多少?” 竹心别有深意地说,“要不是我,宋鹤鸣就折在醉仙居里了。魏二爷此人深不可测,魏家那群老幼病残,我最看好他。”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远为何从徐家案子里踢出来?醉仙居到底发生了什么,不重要。我们的事和他不冲突,何必招惹他?” 德胜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震碎了。 “魏庄头已经招了,你根本就不是老徐国公的孙女。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竹心好奇杯子碎了桌子却能完好无损,这是传说中的隔山打牛吗?一边研究一边问,“用刑了吗?” 德胜有些不确定地问:“咱家听说你和你奶奶一直受魏庄头照顾。你要咱家对他用刑?” “认识这么久了,大人觉得我是知恩图报的善男信女?再说我本是徐府的主子,现在却要受一个奴才的接济,这算哪门子恩,受哪门子照顾。” 德胜:”……” 竹心的脸上尽是嘲讽,“我知道,大殿下要回来了,为求安心督主想再验验我。有什么尽管招呼,反正我……” 德胜瞬间掐住了竹心的脖子,“你在教我做事?” 竹心像脱水的鱼,双手垂下失了力气。德胜一松手,竹心犹如断线的纸鸢掉落在地。 德胜见竹心不动了,皱了皱眉,他刚刚也没用力啊。 德胜上前查看,竹心已然没了鼻息。 德胜大惊,“来人。” 手下番子闻声推门进来。 竹心突然爬起来坐在地上,由于速度过快花冠从头上掉了下来。 “哈哈哈,大人怎么不用力?是没吃饱吗?” 德胜这一刹那有点窒息。 竹心站起来,手里提着花冠像提着人头。她的声音没有温度,“还有什么快些上来,别耽误我回去歇晌。” 德胜干巴巴地说:“那我们回…回去吧。” 说实在的他更适合残害忠良,对付变态他不怎么擅长。 竹心出了门走到地字第一号房前,敲了两下,“大人,我回去了。”然后径直下了楼。 德胜看了看下楼的竹心又看了看旁边的地字号房,显得弱小无助。 第56章 通天大道宽又阔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他就这么多? 杀你个魂也丢来魄也落,神也发抖鬼也哆嗦,打得那狼虫虎豹无处躲。” 德胜干笑了声,“不耽误小姐歇晌了。” 竹心点点头,继续唱:“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崎岖坎坷怎么他就这么多? 去你个山更险来水更恶,难也遇过苦也吃过,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竹心人工单曲循环一路了,听得德胜脑袋嗡嗡地。 人走后,竹心躲在被窝里复盘。 当德胜说要带她出去找乐子,她就知道他憋不出好屁。 可不是竹心艺高人胆大,是临走时她给德胜做了服从性测试。 男朋友会等你化一个小时的妆,警察叔叔会等你一个小时吗? 法治社会的人民警察做不到的事,封建社会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爪牙竟然做到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德胜不敢对她用刑只敢打嘴炮。打嘴炮是她强项啊,整个东厂捆一起不一定干得过她。 结果她盛装出席就等来个轻描淡写的苏娘子。 而德胜的反应,怎么说呢? 明明是在考验她,但德胜格外在意自己的表现。有点像真人秀里的男嘉宾在镜头前的拘谨和刻意。 如果琼楼是场真人秀,那旁边地字号房里必定有观察员了。竹心在国公府苟了这么多年,其实她是表演型人格,有点人来疯。竹心这情绪一下子顶上去了,以至于德胜没接住她的戏。 “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看来德胜要被扣kpi了。 德胜确实被扣kpi了。 日落之后,有六名侍女过来伺候竹心梳妆打扮。 着粉、描眉、施朱、点唇后,将珍珠贴于竹心面颊两侧呈现一个长条形状弧度,又在额间贴了花钿。 六名侍女配合的有条不紊,比国公府的大丫鬟还要更胜一筹,应该是宫里的人。 随后给竹心换上了折枝花纹的大袖衫。 在大齐即便宫中贵人平日也以窄袖为主,宽衣大袖仍被视为华贵的标志。这种袖长一尺二寸的大袖衫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最后给竹心戴上珠冠。 上午那顶重楼子花冠主打的是浮夸。这顶冠子的北珠有上千颗,贵的朴实无华。 足足一个时辰,竹心才装扮完。 侍女还叹一句,“可惜小姐没有耳洞,戴不了耳珰。” 德胜你好好学着点吧,这才叫高端局。 看着自己这一身高定,竹心心里直突突,也不知一会要走的是什么秀。 要送她去冥婚,还是让她去和亲。 魑魅魍魉怎么他就这么多? 竹心无奈走出牢房,王忠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甚至还把胳膊伸出来让竹心扶着。 “徐小姐,请。” 竹心并没扶王忠的胳膊而是直接挽住,还轻轻地摇了两下。 “督主这是要折竹心的寿吗?” 王忠笑得人畜无害,“这不是想让徐大小姐更体面些吗。” 德胜咽了咽口水,他和督主之间差了十个王远。 马车走了两刻钟,其间王忠一句话没说,竹心在心里靠唱《通天大道宽又阔》才撑了下来。 下了车后,竹心的脚步顿了顿。 王忠问,“徐小姐怎么不进去。” 天已经全黑了,眼前这座府邸门前没挂灯笼,以至于大门前挂的匾额都看不清,安静又阴森。 不过就算匾额看不清竹心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太祖亲笔,大齐独一无二,徐国公府。 “这不是近乡情怯吗?” 崎岖坎坷怎么他就这么多? 徐国公府宴客的前厅,有十几个番子在守着。 门是开着的,从远处能看见徐府几位女眷的身影,老太太的白头发好像比以前多了些。 就听张忠说,“天地之大什么戏都有,咱家实在看不出你唱的是哪一出?” 国公夫人和三夫人都瘦了。世子夫人没在也许是之后发生的事不适合孕妇观看吧。 竹心叹气,“我都把徐家搞成这样了,督主还看不出我唱的是哪一出。” “徐国公与魏老夫人的事别说现在没定论,就是有定论不过是私德有亏。江南一来一回得半个月,找不找得到徐令清也是未知。这戏还不是说翻就翻?” 竹心他们已经到了前厅门前,竹心最后才看徐芷萱,小姐一点没变还是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徐芷萱看着竹心,她错愕地站起来有点不可置信。 今天番子把她们都招到前厅似有大事发生。等了好一会徐芷萱看见一个大太监和一个穿华服头戴珠冠的贵女走过来。 这一身装扮若说是天家公主也有人会信,没想到竟是竹心。 昨天番子就和她们说了,说竹心也是祖父的孙女。祖母嫁进来时,竹心奶奶已经在庄子上了,更别说娘和三婶了。除了自己小时生病在庄子上受过竹心奶奶的照顾,竟没人知道她。 竹心真的是她的姐姐吗?真的带着仇恨要害徐家吗? 徐芷萱忍不住轻声叫了句,“竹心。” 竹心没理她,和王忠一起坐上了主位,有番子立刻给他们二人奉茶。 竹心抿的口茶,说道,“督主觉得徐芷萱比我强在哪里?” “自然是比你更会投胎,做了国公府的嫡小姐。” 竹心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国公府都要被我搞没了,这胎投得算不得好。” 王忠恭维道,“那她就样样不如你了。” 徐芷萱指着竹心大声地说,“我们徐家还没被定罪。你就算穿成这样也不过是我的婢女罢了。” 竹心转着手里的空杯子起身,“记不记得老太太寿诞上我讲的孙悟空,故事最后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徐家就如被压了五百年的孙悟空翻不了身了。” “你胡说八道!” 国公夫人拉住徐芷萱。 老太太一杵拐杖,“不知今天二位前来意欲何为?” 王忠刚要回话,却被竹心打断。 “督主说的不对,徐芷萱并非样样不如我,她比我长得好看。” 那是当然,徐芷萱的容貌在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竹心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磕,茶杯“啪”的一声碎了,竹心捏着茶杯的碎片上前两步一扬手。 “啊啊啊。” 前厅一阵惨叫声,徐芷萱倒在地上捂着脸,手上鲜血淋淋。 竹心踢了倒在地上的徐芷萱两下,转头笑着对王忠说。“现在督主说的才对,她样样都不如我了。” 第57章 把退路准备好的人 王忠问道:“徐小姐怎么样了?” 手下番子道:“徐小姐举止疯癫,不让旁人近身,连徐夫人都不行。” “哎,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如今却毁了脸。天牢里的那个徐小姐呢?” “神色自若,哼着小曲儿,回去的路上还叫了一份宵夜。” 王忠打发走手下,转头问德胜,“竹心这个人,你怎么看?” 德胜眼睛里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督主,属下觉得这个竹心挺适合在东厂做番子的。” 王忠不想理这个二傻子,想起琼楼地字第一号房里魏二爷说,想知竹心是人是鬼,得把徐芷萱祭出去。 徐府众人的供词里什么都有,徐芷萱对竹心偏爱和宠信却是公认的,她也是跟徐芷萱时间最长的婢女。 魏二爷的意思王忠明白,竹心若是装的,见徐芷萱有危险,就算能忍得住不出手,表情神态也藏不住。 他就把这桌席做的更丰盛些,准备让竹心指使番子凌辱徐芷萱,当然最好起冲突闹出人命,逼反徐今明。到时推到竹心的头上,反正她对徐家恨之入骨。 如今事先准备的没用上,不过亲手毁了徐芷萱的脸,也算对他有个交代。 庆心堂 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崔氏强忍悲痛哄着捂着脸缩在墙角的徐芷萱。 “芷萱别怕。” “芷萱没事的。” “芷萱……” 徐芷萱的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她把捂着脸的手缓缓地放下。 徐芷萱的脸上蹭得全是血,乍一看委实吓人,但细看伤口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国公夫人拿帕子沾些水给她擦了擦,伤口贴着鬓角划过长不到两寸。伤口虽长但好在不算深。 “芷萱别怕,细细养上一年不一定会留疤。就算留了疤上了珍珠妆也瞧不见了。” 徐芷萱压根没管脸上的伤,眼睛里有着不同寻常的色彩。 “娘,我们家要翻身了。” 国公夫人愣了一下。 崔氏也跟着说,“对对对,会好起来的。” 徐芷萱接着说:“竹心告诉我的。” 崔氏诧异地看着婆婆,不是说伤小妹的就是竹心吗? “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跟唐三臧去西天取经,最后成了佛。竹心说徐家和孙悟空一样被压了五百年,岂不是马上就翻身了。” 国公夫人:“……” 嫂嫂崔氏:“……” “真的,不骗你们。再过两天就有转机。” “这也是竹心告诉你的?” “当然了,菩提老祖打着孙悟空后脑勺三下是要半夜三更传他法术。竹心踹了我两脚应该是说两天后有转机。所以娘和嫂嫂不用担心,我们安心等着就是。” 国公夫人:“……” 她不懂女儿的精神状态。 崔氏:“……” 她主要是不了解孙悟空。 天牢这一边 竹心回到她的vip专属牢房,见王远在里面坐着。王远接过番子手中食盒放在桌子上,王远打开食盒要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 竹心止住他的动作,只从食盒里拿了两壶酒。 “又不饿了,要喝吗?” 王远接过一壶。这酒壶不大,大概是半斤的量。他尝了尝里面是果酒,充其量算是有酒味的甜水罢了。 竹心顶着珠冠靠着墙,喝了一口酒,嘴里嘟囔着:“大人有什么事赶紧说吧,奴家有些困了。” 王远走到竹心旁边,也同样靠着墙。 “怎么一直用左手,可是右手受了伤?” 竹心一下子不困了。 “这不是第一次伤人没经验嘛?人是伤到了自己也伤到了,真是划不来。”然后一脸关心的问道,“大人的腿怎么了?” 王远行动如常,只是刚起身时顿了一下。 王远笑意不达眼底,“茶杯今天许是跟咱俩有仇,就喜欢伤咱俩。” “那岂不是同病相怜?”竹心说完又正色道:“外面什么局势,需不需奴家要帮忙?” “以袁相为首的文官在向东厂施压,明日加开早朝要日日汇报徐国公府案的案情进展。小姐可有妙计?” 竹心仿佛听不出王远的嘲讽,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容我想想。” 一个小姐身边的丫鬟知道袁相是谁吗?知道文官为何站在徐家这边吗?知道加开早朝意味什么吗?还容我想想。 “你伤了她的脸,毁了徐国公的名声。最后没人会感谢你,他们只会恨你。” 王远料想到竹心不会惊慌失措,等着她自证或是拿言语搪塞他。 竹心一拍脑门,“想到了,请大人让人备好纸笔,我给大人写一份供词。” 笔墨备好后,竹心提笔,因握笔姿势古怪,王远才看清竹心的食指有道极深的伤口。 洋洋洒洒几页纸,竹心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大人,我的字有些丑可找人誊抄一遍。袁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如今他们的核心人物在沈学士。沈学士一倒,余下的不成气候。” 王远接过供词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最后看了一眼竹心。 要不是竹心的过往被扒的干净,王远都怀疑她是哪儿的密探细作。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我徒弟小满是院子里的跑腿传话,和各房的人都熟悉。我在外院吃得开,在二少爷、三少爷面前也有几分体面。 因怕太扎眼,这老太太和太太屋里的反而没什么交情。不过今年不同,老太太屋里的小雪是我推过去的,顺便搭上了夫人心腹刘妈妈。 医馆、茶馆、酒楼、镖局、寺庙道观我都有几个朋友。 所以知道这些不难的。平日你们番子不也是干这些事吗?可能没你们专业,但架不住我干的时间长。” 王远:“……” 口供上可说她啥啥不会,天天陪小姐吃喝玩乐的,但细想也不冲突。 “大人若是对此事的最后没信心,不如多备一条退路。” “退路?” “督主和大人几番试探不就是怕徐家不倒东厂会造反噬。与其既想用我又要防我,不如提前选好替死鬼出来。这戏,能唱就唱两句,不能唱就在外面看看热闹,喝声倒彩。” 竹心是斗倒徐家,秋后算账的替死鬼。若徐家赢了,替死鬼不能从东厂里选,不然他也会受牵连。 “魏二爷。” 竹心竖起大拇指,“好主意。” 王远突然靠近竹心悄声道:“圣上对外称小侯爷留在宫里陪他,实际小侯爷早就不在京城了。” 竹心微愣,神色外泄也没掩盖,她把头歪过去。珠冠贴在王远的脸有些凉。 “听说御前的人上热茶极为厉害,能做到入口不温不烫。要是能有这本事,这最后应该能做到只问责某人但不牵连东厂吧。” 王远看着顶着珠冠的竹心,她像地狱里开出的花,她明明那么想活,却往深渊里扎根。 第58章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 三月初一,徐国公府抄家的第七天。 卯时一刻,紫宸殿中文武大臣再次分列两边。 袁相的人率先蹦出来问徐国公府案的进展。 王忠道:“正要向陛下汇报,徐府的竹心又有新的供词。” “念。” 群臣们都激动了,上一次的“我想和你长相守有错吗?”还让他们念念不忘呢。这回应该也不会让他们失望吧,只是不知道这次倒霉的会是谁? 又是一个故事。 这次的故事里讲的是十年前两位惊才绝艳的少年,一位是国公府的少爷,一位是出身江南名门的公子。 他们原本一同拜师、一同做学问、一同金榜题名,众人都以为他们是伯牙子期一般的知音人。他们没那么高洁,他们之间是不能说的秘密,难以启齿的感情。 这段不被世俗所接纳的感情遭到了国公府太夫人的反对。太夫人用江南公子的性命威胁儿子与其了断。为了江南公子的安危,国公府少爷含泪写下绝情信,转头娶了一位和江南公子眉眼相识的女子。 江南公子自此由爱生恨,转投恩师政敌门下并娶了政敌的女儿,与恩师一派处处作对。 多年后,国公府少爷已经仕途平顺,儿女双全。偶然间,他翻开了那本尘封已久的《括地志》。书的最后一页写着:“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一滴泪从他的脸上划过,他说沈郎,愿你永不知我心。 群臣:“……” 纯爱文学搁现在都算小众,放千年前的大齐简直是绝无仅有。 这种事都是在私底下摸摸搜搜,还没人以文字的形式直接大胆地表达出来,而且故事的主人公还是沈学士和徐侍郎。 初见时的惊艳,朝夕相处的灵魂契合。被礼教束缚的压抑,为彼此对抗全世界的决心。诀别之时的肝肠寸断,多年后的怅然若失。 群臣无不感慨,他们只是三妻四妾的凡夫俗子,人家才叫刻骨铭心、百转千回。 德胜拿出了一本书并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从徐侍郎书房搜出的《括地志》,上面的这句,‘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诸位大人帮着看看这是谁的笔迹?” 袁相一派的官员一看一个不吱声。 群臣们的脑子飞速运转。 沈学士和徐侍郎确实是师出同门,当年金榜题名时可是形影不离的。徐家三夫人苏氏和沈学士的表兄妹好像还真有几分相像。 沈学士娶了袁相千金,最后和恩师一派决裂。如今徐家受难,原本敌对的人不但没有落井下石竟然拼死相护。 对上了,全对上了。 这么说这故事十有八九是…… 群臣望着这位如松似竹的沈大学士,又为今天徐侍郎的缺席感到遗憾。他们可是多年前一起相约在渡口私奔的人啊。 朝堂上死一般的沉默,袁相突然往后一仰倒在地上。 大殿上一时间兵荒马乱。 “退朝。” 见证完今天早朝全程的德胜安慰些自己。对上竹心,叱咤风云的袁相都晕倒在地了。昨天他表现还是可以的,就是对手太变态了。 只是东厂还没来得及得意,晚间边关送来徐今明发来的急报。 信上大致说:徐家有一家仆逃到幽州来见他,那家仆说徐家已被皇上抄家下狱,还说皇上要斩草除根让他赶紧逃走。辽国派人给他传信说皇上残害徐家满门,可发兵助他复仇。 信的结尾说,仆人已被关押等候陛下发落,并附上辽国密信。 徐今明的信仅仅陈述事实甚至没问徐家近况。 各方沉默,连之前定得日日早朝跟进徐国公府案进展的事,只执行了一天就被搁置了。 各方虽然沉默,不知怎么徐世子的急报在坊间悄悄流传开来,人人称赞徐世子赤胆忠心。 三月初二,徐国公府抄家的第八天。 徐世子夫人崔氏被东厂番子推倒在地,以至于腹中的胎儿没保住。 晚间有童谣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长子守边关,长孙下黄泉。徐家百余口,是忠还是奸?” 三月初三,徐国公府抄家的第九天,大殿下回京。 不过这些事竹心一概不知。从她递了第三份供词后,没人再来找她问话。 竹心一边在天牢里抠脚,一边在牢里的墙上画“正”字。不然她怕记不清日子了。 天牢里的伙食一降再降,还好她早有准备。在她最风光时备了许多干果蜜饯牛肉干,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直到三月初四,竹心的牢门被打开,一个穿紫袍端着个锦盒的老头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穿青袍的小官,其中一人是乔子舒。 多日不见,乔子舒更加消瘦似大病初愈。 乔子舒是大理寺的人,这老头是正三品,难道是大理寺的一把手? 徐家抄家时当缩头乌龟,现在怎么把头伸出来了?是闻到肉味儿了吧。 看守的番子说,“刘大人,督主交代人可以见,但不能带走。” 刘大人既畏惧东厂又想展现文人风骨。 “大殿上亲自请的旨,陛下说徐国公府一案涉案人员一应交由大理寺负责。人我们必须带走。” “但是督主交代人可以见,但不能带走。” 番子回复如ai,气得刘大人把门外的马顺拉了进来,“马大人,殿下请旨时你可是在场的,你说句公道话。” 马顺则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陛下命锦衣卫押解嫌犯,其余的一概不知。” 刘大人一激动就要请出锦盒里的圣旨。 “刘大人,竹心涉及宫廷秘案由东厂全权负责,这是圣旨。” 王远从外面进来,同样手里拿着圣旨。 刘大人接过圣旨,展开确实如王远所说。刘大人胸中起伏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一直在刘大人身后的乔子舒小声说,“这圣旨的日期似乎是上月的。” 刘大人立刻硬气了,“王公公,你们没销旨。” 销旨就跟销假一样,有了新的旨意,旧的旨意就作废了。 王远瞥了一眼乔子舒,“东厂有专断之权,可不销旨。” 两边僵持不下之时,王远看了一眼一边吃牛肉干一边盘核桃的竹心。 “竹心,你想跟谁?” 刘大人:“……” 马顺:“……” 刑部、京兆府、大理寺、锦衣卫还有东厂因各自的案子或者同一案子不同部分争抢一名犯人很常见,就像明星撞衫一样常见。 大家各凭本事争抢,从来没听说问嫌犯想跟谁的? 竹心把嘴里的牛肉干咽下,“我想跟谁就跟谁吗?” 王远眼睛里还带着笑,“对呀。” 竹心上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是她爸妈离婚时问她的。 竹心,你想跟谁? 她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哦,她说想跟着她奶。 “我想跟着马大人。” 刘大人:“……” 王远:“……” 原本龇牙傻笑的马顺闭上了嘴,他今天就不该来凑热闹。 第59章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竹心说,“我想跟着马大人。” 原本龇牙傻笑的马顺闭上了嘴,弱弱的说,“锦衣卫没陛下旨意,恐不合规矩。” 王远立刻拍板,道,“好,一会咱家差人把竹心的文书过给锦衣卫。” 东厂当然不怕大理寺但大理寺后面的大殿下,他得掂量掂量。东厂和锦衣卫并称“厂卫”都直属皇帝有专办职责,虽相互嫌弃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马顺连忙问一旁的刘大人:“刘大人以为如何呢?” 刘大人点头,“那就跟马大人。” 若让竹心留在东厂只怕没法跟大殿下交代。折中去了锦衣卫也好,最起码不用跟阉党打交道了。 马顺:“……”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就他们说话这一会功夫,竹心这边已经麻利地收拾了个包袱走到马顺身边。 嫌犯蹲大狱蹲出了行李,谁见过?马顺现在见过了。 王远端着一顶满北珠的珠冠,问道,“把冠子也带上吧。” 竹心提着包袱娇笑道:“在这先放着吧,万一奴家还回来串门呢。” 她是出去游历去吗? 马顺尽力推销,“那你来什么锦衣卫啊,大理寺你还没去过呢吧,不想见识见识吗?” “大理寺不是风水不好嘛,我怕像李申公子那样,住着住着就想不开找根绳吊死了。” 刘大人:“……” 一颗子弹击中刘大人的眉心,然后拐了个弯儿又射中了王远。 “咱家知小姐为人果毅断不可能畏罪自杀。若是小姐在昭狱里出了闪失,咱家定会查明真相不让小姐冤死狱中。” 马顺:“……” 一颗子弹穿过竹心的眉心,然后击中马顺。 很好,两句话全员中弹。 乔子舒拢着衣袖,低着头做了一回看客。 回昭狱的路上,马顺纡尊降贵和竹心坐了一辆马车。 马顺沉思半晌,“我怎么没琢磨明白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竹心连眼都没抬,“当然是大人这边儿的。” 马顺:“……” 那天马顺见完小侯爷后决定收网,他迅速审讯看管庆心堂的六名锦衣卫,其中有人见事败服毒自尽。 六个人死了一个,另五个人就一定干净吗?马顺回想起小侯爷说他被车裂全家赐死的结局。于是拿起地上那死人的匕首淬上毒捅了自己一刀。 屋里的两名心腹只愣了一下就高声喊道,来人呐,马大人被刺杀了。 徐小姐真的收到了纸条。 事败的锦衣卫真的服毒自尽了。 他身上的伤也是真的。 至此,锦衣卫从徐国公府案中退出,他马顺不玩了。 现在因为竹心这个活祖宗,他原本已经上岸又被拽了下来。 马顺不甘心又问道,“你就不想知道外面形势如何了?” 他就不信他还拿捏不住一个小丫头。 竹心掀了一下车帘,街上很热闹,行人见了锦衣卫的车架都纷纷避让。 “东厂的番子在江南还没找到徐令清。目前大皇子首战告捷,接手了徐家案。但东厂不一定没有翻身的机会,只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小侯爷去了幽州,东厂得在徐世子回京前把徐令清的身份定死。不然陛下为了安抚徐家也会叫停江南的事。” 竹心一副答疑解惑、好为人师的模样。 马顺听罢变了脸色。靠,这丫头知道的竟然比他还多。 虽在家养伤,竹心的第二份供词马顺是知道的,为此还抽调数名锦衣卫辅助东厂行事。 他也知道小侯爷没在皇宫出了京城,只是此事是禁军全权负责。为了避嫌东厂和锦衣卫都没插手。 他原以为小侯爷是去西南找大皇子,原来是去了幽州换徐令明回来。地方军能动的就那几支,也没听说哪方得到北上调令啊。单枪匹马去的?小侯爷就不怕徐令明真的兵变吗? 他这么虎,宋国公知道吗? 这都不重要,问题是竹心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他们事先定好的?竹心负责拖延时间,小侯爷负责北上幽州把徐今明换回来。 不对,这前提条件要皇上的同意啊!不会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吧?搞这么多事,验徐家是假,验群臣是真。 那竹心岂不是皇上的人。 竹心看了一眼窗外神色自然。 “马大人,前面是胡记饼店,能给我买碗羊汤和胡饼吗?说了会话,倒觉得有些饿了。” 竹心的手死死地攥着袖子。 临近昭狱,她得给马顺做个服从性测试,若是被拒绝,她得找个什么台阶才能下来呢? 只听马顺干笑了声,“吃什么羊汤胡饼啊。一会儿我让人去琼楼打包一桌酒席,小姐可有忌口?” 竹心:“……” 这个服从性测试,竹心没测明白。看马顺的表情,她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也不知道她的回答里哪句话踩中了加分项。她回去还得好好盘盘。 “倒是没什么忌口,楼子里那几道招牌我吃着都成。” “得咧。” 竹心挺直了腰板心里默念,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咱就是装起来! 到了昭狱,竹心原来的房间。 马顺殷勤地说。“屋中简陋,不如东厂,请小姐多担待。” 竹心点点头,“无妨,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马顺:“……” 和这丫头说话真折寿啊! 马顺走后,屋子里静悄悄地。竹心一个人吃着琼楼三十两的酒席。 看这待遇,她应该还能苟两天。 在天牢的那些天,竹心不敢想徐家人不敢想案子,不敢表现出焦虑。她知道有人在监视她的起居。 天牢里有一本王远之前送过来的游记,白天她一边盘核桃,一边看这本书,如今都快背下来了。 晚间早早地躺下,在心里跟自己打辩论赛。 到三十岁是应该做稳定的工作还是追求梦想? 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更不能接受哪个? 你选择大城市的一张床还是小城市的一套房? 辩着辩着,她都忘了她是一个没男友住着牢房随时没命的丫鬟了。 竹心叹了口气,打开她带来的包袱,里面是徐府抄家那天她穿得的那一身衣裳、一支金簪和一个荷包。 这荷包真是丑极了,竹心平时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竹心把荷包挂在腰间,她有点想小满了。 第60章 北地 天牢里的竹心想着小满。 幽州的小满在将军府里绣着荷包,荷包上简简单单只有两片竹叶,一片大的,一片小的。 二月初六,小满和大宝哥从京城出发,为了行走方便,她之后换了身男装。 师傅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小满给自己的新身份是徐国公府徐大管事的小儿子,拿着路引,连官家驿站都敢住。 吓得大宝不敢吱声,安静地扮演车夫这个角色。 真不明白大宝哥究竟在怕什么,不知道什么叫上相府门前七品官吗?又是国公府又是徐将军,有的是人真想巴结。 有的驿站担心他们的安全会派几个人护送他们去下个驿站。下个驿站里的人一见他们是这个排面,不想被其他驿站比下去立刻按这个待遇安排起来。 既安全又方便连住宿的银子都省了,但小满执意多给了些茶钱,双方都乐呵呵的。 大宝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师徒俩,真是一脉相承啊。 这一路顺利得不像话,什么土匪大盗一个也没遇上,不到十天他们到了幽州。 他们先找一家客栈落脚,梳洗过后才去将军府请安。 不过,事有不巧,正赶上世子巡防。 小满谨记师父交代,日日去将军府请安,终于在他们到幽州的第三天见到了是世子爷。 世子问她来意。 小满回答道,“回世子,小姐为您卜了一卦,卦象为凶,恐有血光之灾。小姐在相国寺给您求了一道平安符,主持说生死攸关之时打开平安符或可救您一命。” 徐令明皱了皱眉,他本反感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放这儿吧。” 小满有些紧张,“世子,小姐跟奴婢说看铺子的事是其次,最要紧的是把平安符送到您手上,您一定要带在身上。” 徐令明一想到小妹忧心于他,派人千里迢迢地送平安符,脸色渐缓,把平安符揣在怀里。 “行了,你放心,我带着呢。” 说完又给小满一把赏钱,才打发她下去。 小满如释重负,本想给竹心写信。转念一想,师父过几天就要来了,便是写了也收不到。就给小姐写了封信,告诉小姐平安符已经送到,铺子也着手在看。 小满把幽州城的丝绸、茶叶还有糖果的价格打听了一遍。又打听了这边特产的皮货、山货还有干果。看了好几间铺子把优缺点都列了出来,等师父过来做决定。 可十天了,师父还没有来,可能在忙活小姐定亲的事吧。 小满离开时,小姐定亲礼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到了将军府才得知日子定在二月十六。也不知婚期定在哪天,不过三少爷的婚期在九月,应该在十月后或是明年吧。 师父还交代了要常去将军府,小满隔两天便去将军府找府里的嬷嬷聊天。 都拿她当小孩子,其实她都懂,肯定是世子夫人怀着身孕不放心世子爷。小满又给小姐写了封信,夸了世子洁身自好,府里连年轻的丫鬟都没有。 二月二十六这一天,将军回府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小满打听完才知道,辽人又出兵了,然后被世子打跑了。 既然都赢了,世子为什么还生气呢? 听副将说,这是领兵的辽国的紫川公主。 小满便问,那她厉害吗? 副将摆摆手,挺厉害的,但也是将军的手下败将。 只是从那日起,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小满每天都会去将军府。 听管事说将军府外有锦衣卫的探子。 小满看着府门外街上还是寻常光景,到底哪个是锦衣卫的探子呢?是那个卖糖葫芦的,还是卖烧饼的? 二月二十九,小满看见管事领了一个要饭的进了将军府。 这要饭的看起来有些眼熟,有点像徐大管家的三弟。 过了许久,小满被叫进世子爷的书房。 一进门她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个被拆开的平安符。 小满的心颤了颤,不是说生死攸关时才能打开吗?现在怎么就打开了? 世子好像很疲惫的样子,他问,“你家小姐还说什么了?” 小满摇头。 世子一拍桌子,把那道平安符甩给她,“这是主持的字吗?” 平安符里写的是:“镜花水月皆虚幻,一切从心自明断。” 字挺工整的,不是主持的字吗? “平安符是谁给你的?” 小满看着脚尖不说话。 “是不是竹心。” 小满猛得抬起头对上世子带着杀气的眼,舌头一下子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世子叹了口气,“小满,徐家出事了,你赶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小满心里慌慌的,“徐家出事了?世子是听谁说的,是徐三叔吗?世子你不要信他的,他是骗你的。”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你就说他骗我。” “师父不是说了吗,镜花水月皆虚幻,虚幻就是假的,世子您要相信师父。” “信她?要不是竹心冬日搞出来的桃子,我能提前回幽州吗?” 小满听罢便为竹心辩解道:“徐三叔游手好闲平日里总仗着自己是徐管事的弟弟欺负人。我师父连冬日里的桃子都能弄出来,她那么厉害,您得信她。” 世子没有反驳她的力气,“你走吧,徐家是回不去了,你走的越远越好。” 小满想起师父送她那天哭得那么伤心,还给她银票,嘱咐她不要住将军府,遇事机灵些。师父前一天还送走了长生。 小满大哭道:“我明白,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小满止住了哭声,她把平安符放在桌子上,“不要听任何人的。世子,听你自己的。奴婢哪都不去就在将军府里等消息。” 从那天开始小满搬到将军府来住。 她是那天开始绣荷包的,两年前她给师父绣过一个,丑极了,师父每次从里面拿铜板都偷偷摸摸的。她这回给她绣个好看的,以后就能大大方方地拿出来了。 三月初三的早晨,小侯爷来了,被人扶着进来的。听说他日夜兼程,还跑死了一匹马,只用了五天就到了幽州。 他们说了什么小满不知道,只知道幽州的副将们都去了议事厅。 当日下午,世子回京了。 晚饭后,小满在书房门口探了探头,小侯爷招招手让她进来。 小侯爷平时没架子,如今穿着甲胄威风极了。 小满小心翼翼地问,徐家如何了。 小侯爷说,等世子回了京,徐家就没事了。 小满松了口气又问,那师父呢。 小侯爷嘴唇翕动,摸了摸她的头,学着大人的模样,他说,别怕。 可她怎么能不害怕呢,小侯爷自己明明也在害怕啊。 她还没把新的荷包给师父呢,她还没告诉她那片大叶子是师父,那片小叶子是小满呢。 她怎么能不害怕呢? 第61章 五行山下灰飞烟灭的孙悟空 佛祖说:“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若有本事,一筋斗翻出我的手掌,便算你赢,我让玉帝把天宫让你,如何?” 那大圣闻言,暗笑道:“老孙一筋斗去十万八千里。他那手掌不满一尺,如何跳不出去?”将身一纵,站在佛祖手心里,“老孙去也!” 王远听的津津有味,倾身问道,“然后呢?” 竹心讲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然后孙悟空没逃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灰飞烟灭了。” 王远,“大圣就这么死了。” 竹心点点头,“就这么死了。” “十万天兵天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都没有奈何了他。一个如来佛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弄死了?” 竹心理所应当地说,“但故事总要有个结局啊。” 王远皱着眉,“不对,这结局未免也太潦草了。” 竹心一拍大腿,小声道:“大人英明,其实是天庭开销太大已经达到不能跟人神交代的地步。太白金星找来花果山的一个小妖让他大闹一回天宫。然后一应损坏都推到他的头上。这样神仙补了亏空,凡人见天庭除了妖魔依旧信奉。如此皆大欢喜。” 王远目光一凛,“孙悟空是被佛祖给灭口的。” 竹心点点头。 马顺捋着胡子,“那佛祖有何好处?” 竹心煞有介事地说,“佛道相争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信众生了攀比之心,香火才会旺啊。其实私下人家是穿一条裤子的。” 马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王大人,突然想起一事要与你讲。”然后把王远拉了出去。 屋外的马顺指着竹心屋子问王远。 “她什么意思?她在那自比孙悟空,说咱们厂卫利用完她,要杀她灭口是吧?” “马大人何必跟将死之人置气?” 马顺愣了愣,“你说竹心会不会还有别的根脚?” “不可能,她的过往都翻了多少遍了,她能达到的巅峰就是做宋鹤鸣的姨娘。外面多少家在查她。现在局势一天一个样,说不好谁输谁赢。但竹心的结局已定,五行山下灰飞烟灭。” 马顺狐疑道:“那你天天来看她干嘛?” “我不是来看她,我是来欣赏她的遗作。”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他就这么多?” 屋里的竹心突然飙起了高音。 “还有绝唱。” 马顺:“……” 王远把马顺再往远处拉了拉。 “徐令明马上要回京了。” 马顺点点头,“两三日之后吧。” 王远惊讶了一下。 “马大人如何知晓?幽州的锦衣卫不是都折在徐今明的手上了吗?” “我自有我的手段。” 马顺总不能告诉他,是那个孙悟空说的吧。 “不过竹心有句话说得对,佛道一家,厂卫也是一家。” 马顺一脸惊悚地看着王远。 “不会又有什么脏活要让我干吧?” “这年头谁家里没出几个细作?不然李申是怎么死?那纸条又是怎么传的?崔氏的胎是怎么没的?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抢食吃的,可现在碰见一个要掀桌子的。” 王远阴着脸,像输掉身家指望这一把翻身的赌徒。 马顺:“……” “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崎岖坎坷怎么他就这么多?” 屋里竹心嘴里哼着歌,心中冷笑。 开玩笑,他们以为什么人都能听《西游记》的结局吗? 今天是三月初五,上早朝的日子,算着时辰王远和马顺下了朝直接来的。 看得出来他们很闲。(被大皇子他们打击的够呛) 大皇子负责徐家案,肯定是对徐府有利的。可大皇子在乎国公爷、世子还有三爷,他会在乎魏庄头、车夫老王、丹霞阁的大小丫鬟吗? 只是不知,大皇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在世子没回京的情况下,顺利接手徐家的案子? 徐国公府 徐芷萱坐在床边一边端着药碗一边掉眼泪。 而躺在床上的崔氏起身接过药碗。 以前她挺看不上小妹的,被婆婆惯得无法无天。可自从家里出事,小妹每每挡在她身前。就像现在因为她的事哭成这样,自己被伤了脸也没这么哭过。 “芷萱,不哭。” “为何非要牺牲孩子,殿下才肯帮我们?” 徐芷萱不明白不是等两天就没事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孩子可以再有,徐家却拖不得了。殿下也是为我们好。” 崔氏把药一饮而尽。 药虽苦,却能治病。 三月初一的那天晚上,一番子自称是大皇子的人,对崔氏说,世子今日发来急报,解释幽州之事附上了辽信。世子坦荡,可皇上不但没旨意,反而取消了汇报徐府案的朝会。 崔氏问,既是辽人阴谋,陛下为何态度不明? 那人说,因贵府二少爷的身份牵扯到孝烈太子。 崔氏回想之前番子反复翻了二弟他们院子好几遍。一个主子不在的空院子却是国公府查的最严的地方。如果二弟身份有异,徐家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那人又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徐世子的案子翻过来,让陛下对徐家有愧许会叫停江南的事。 见崔氏不说话那人又说,大殿下让属下给您传话,欲救徐家,需借夫人腹中之子。世子的冤情已传遍街头巷尾,若明日夫人有闪失,大殿下后日回京就可接徐家的案。 那人还说,夫人若不信他,可将他交给东厂。徐家和他的性命都握在夫人手里。 那人要离开之时崔氏终于开口,她说,那我也要你办件事。 崔氏咬咬牙决定赌一把。 那天她从台阶上摔下来。她捂着小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她的孩子会怪她吗?她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 长子守边关,长孙下黄泉。徐家百余口,是忠还是奸? 当天她让那人把这首童谣传遍大街小巷。 徐家一定得守住,她的孩子不能白白地没了。 “嫂嫂,我们徐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大祸?” 徐芷萱的声音打断了崔氏的思绪,崔氏愣了愣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木已成舟就别说这些话惹你嫂子伤心。芷萱你只要记得,你的命是你嫂子给的。” 徐芷萱被国公夫人说得不敢再哭。 三月初八,徐国公府抄家的第十四天。 辰时一刻,昭狱竹心的房门被推开。 竹心第一次见王远身穿太监服。 “陛下传召竹心,紫宸殿问话。” 第62章 她的心愿是血溅紫宸殿,魂归长江黄河 三月初八,徐国公府抄家的第十四天。 辰时一刻,昭狱竹心的房门被推开。 竹心第一次见王远穿着太监服。 “陛下传召竹心,紫宸殿问话。” 而竹心穿着徐府抄家时的那身衣裳,婢女打扮,头上戴着一支竹叶金簪。 她没有惊慌失措,还抬手喝了口茶。 “来啦,大人。” 王远:“……”这是意料之中的吗? 昭狱离皇宫不远,不多时,竹心随王远进了宫。 按理说第一次进宫的人不管心性如何沉稳难免会紧张。而第一次进宫受审的,吓得走不了路被人拖着的都有。 王远看着旁边一派淡然的竹心,问道:“这巍巍皇城,感觉如何?” 大齐皇城周长五里,就如书中所写,皇城内建有楼台殿阁,雕梁画栋,飞檐高架,蔚为壮观,气势非凡。城门都是金钉朱漆,壁垣砖石间镌铁龙凤飞云装饰。 “还行吧。” 竹心不懂建筑艺术,简单来说这大齐皇城没故宫大。不过周围有这么多禁军,在沉浸式体验这方面,肯定比去故宫旅游时要强得多。 王远:“……” 这一刻王远都佩服她,有点期待她之后的表现了。 到了紫宸殿,王远跟门口的小太监点了下头,小太监进去通传。 在殿外听宣时,王远还忍不住问了句,“事到如今,手里还有牌吗?” 竹心整理了仪容仪表,一本正经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不瞒你了。我本是天上的仙君,此番下界是助武曲星君渡劫,如今诸事已了,我也要重回天庭了。” 王远:“……” 这时殿内有声音传来,“宣。” 竹心径直走了进去,王远快走几步才跟上。 大殿里乌泱泱的全是人,都红袍、紫袍的大官。竹心迅速从人群中找到国公爷、徐三爷还有世子爷。很好,人都手脚齐全,就是都瘦了。 王远道:“回禀陛下,徐国公府竹心带到。” 竹心立刻跪下高声道:“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王忠旁边苟着的德胜听着竹心这声音洪亮、感情饱满的问安,嘴角抽了抽。她是饭吃多了吗? 从竹心进门,群臣就在打量这个以一己之力让京官工作量翻倍的女子。横看竖看就是个长相讨喜小丫鬟,坊间把她传得神乎其神还以为有三头六臂呢。 这时一个穿紫袍的黑胖老头,道:“大胆!竹心。魏家幺女巧姐的身份已经查明,其生母乃罪臣之女。你歪曲事实,诬陷徐国公与魏国夫人到底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竹心给黑胖老头行了一礼。 “敢问大人怎么称呼?” 黑胖老头捋了一下半白的胡须,道:“本官乃刑部尚书方文锦。” 这人竹心知道,小侯爷说上辈子马顺有一项罪名是冤杀徐家人逼反徐令明,这罪名的证据就是方大人提出并定罪的,果然有两下子。 竹心道了一句,“方大人,好。”然后又伸着脖子问了一句,“陛下,您离得远,奴婢这个音量您能听清吗?” 皇上确实离群臣远了一些,底下人说话听不清时下面的太监会给他复述。他上了这么多年早朝,也没人问他这个。 “你说吧。” 竹心在心里喊了一句,道具组,摄像组准备,123 action。 “回陛下,回方大人,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无人指使。” 这是认罪了?方大人审讯节奏彻底被竹心打乱了。 “那你因何诬陷徐国公?” 竹心自动翻译,问她创作背后的故事。 “回陛下,回方大人。当日奴婢与小姐回府时徐家已被锦衣卫查抄。当时马大人要把刘妈妈带去昭狱。奴婢那时不得已站出来,进了昭狱就有了第一份供词。奴婢想拖延时间等方大人从西南回来,为徐家查明真相。” 撒弥天大谎就是为了等他回来,方大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本官实在是好奇,这些事你一个小小奴婢是怎么编的?”一个穿着红袍竹心不认识的人问道。 徐国公瞪了一眼那个人,“王大人此言何意?” 竹心弱弱地说,“国公爷,王大人在问奴婢。” 徐国公又瞪了一眼竹心,不再说话。 这个王大人不是问她创作灵感吗?那就聊聊创作灵感。 “回大人,奴婢幼时随小姐去魏国公府,一次机缘巧合发现魏夫人没怀孕。且有一孕妇被关在偏院,奴婢猜测那女子身份恐见不得光。 奴婢本来想编造国公爷和那身份可疑的女子。但觉得不够震撼,正巧当时魏老夫人也在万宁,索性就按在她身上。” 徐国公看她的眼神应该骂的很脏,竹心决定不再看他。 这时皇上突然说道,“那另两件事呢?” 群臣一下子激动了,他们只知道两件,原来是三件,怪不得前阵子一群番子下了江南。 “回陛下,靠着第一份口供奴婢在昭狱里待了几天。后马大人遇刺,奴婢被移交到东厂。奴婢担心时间一长魏家的事露出马脚。且初到天牢总要拜拜码头,就有了这第二份口供。 只是不知外面发生何事,奴婢的身份变成了老国公爷的亲孙女。为了增加供词的可信性,方便以后行事,奴婢决定认下这个身份。 又过几日东厂对奴婢有所怀疑,对奴婢多番试探。奴婢怕再生事端,上了第三份口供,后来就被移交回了昭狱。” 群臣:不得不说,这个女的有点东西。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你有何证据?”德胜冷笑了声。证明一个东西不存在有时比证明一个东西存在更难。 “二少爷不能参加科举只因脚有六指。他生父已死葬在蜀中,脚也是六指。 至于奴婢的祖母确实早前在幽州伺候且嫁了当时做马夫祖父。幽州的将军府应该还有老人在。 儿时在相国寺,奴婢听人念了句诗便学了一嘴,沈学士觉得诗写得妙,随手写在一本书的背面。当日住持也在,陛下派人一问便知。” 开玩笑,出题人能没正确答案吗? 德胜:“……” 大殿之上的皇上问道,“竹心,你可知罪。” 竹心垂眸回道,“奴婢知罪。” “念你忠心可嘉,朕许你一个心愿。” 这时国公爷重重地咳了一声。 竹心看了国公爷一眼接收到了信号,皇上说许你个心愿那是给你脸了。 竹心向国公爷点点头,放心吧,她不会蹬鼻子上脸,让陛下为难的。 竹心的高声说道:“其实奴婢的心愿是血溅紫宸殿,魂归长江黄河。” 徐国公:“……” 群臣:“……” 这心愿够清新脱俗。 第63章 现在才知道害怕 竹心的高声说道:“其实奴婢的心愿是血溅紫宸殿,魂归长江黄河。” 竹心满眼兴奋,她要像先烈一样英勇就义了。 “奴婢是这么想的。奴婢就跪在这儿,指挥使大人一剑对奴婢脖子上来一下子,然后血一下飞出去溅出数丈远。奴婢倒在血泊中。 等奴婢死后火化,把奴婢骨灰撒到长江黄河,让奴婢再看看咱们大齐的大好河山。到了下面如果得见太祖,奴婢跟他老人家讲讲如今的大齐何等昌盛,不输汉唐。” 群臣:“……” 这流程听起来怎么这么燃呢?有点想死一死了怎么办? 一些谏臣默默地想以前一直挂在嘴边的撞柱而死,简直就弱爆了。怎么就没想到血溅紫宸殿呢。 咧嘴笑的马顺又闭上了嘴,他又招谁惹谁了?怎么什么脏活都让他干? “父皇,竹心既然甘愿赴死,不如让她讲讲狱中之事。” 说话的人是大皇子,二十多岁,剑眉星目彬彬有礼。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却做着礼贤下士的模样。 大臣们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啊,死都死了,不想再带走几个吗? 王远看着这位要重返天庭的“仙君”。 马顺也看着这位将在五指山下魂飞魄散的“孙悟空”。 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上面的皇上:“那就讲讲吧。” 临死之前,大皇子还给她安排工作。 不过,这些天确实是她人生中一段很特别的经历。如果她能回去,就写本书叫《我在昭狱的那些天》或者叫《东厂大太监和我》说不定能爆火呢。 “在没见马大人之前,我对锦衣卫和东厂印象就是鹰犬、爪牙,残害忠良的酷吏。” 群臣激动,能云你就多云点。 马顺内心os,做了充分准备,没想到要折在竹心身上。 “后来奴婢进了昭狱,颠覆了奴婢以往的认知。诸位大人可能没进昭狱,奴婢给大家讲讲。” 群臣内心os,这种福气还是留给你吧。 “昭狱里就是指挥使提人也得签手续,巡房时间是当日抽签决定非常严格。马大人的脸特别黑,奴婢一直觉得脸黑的人都刚正不阿,就像……” 竹心这里顿了顿,本来想说包青天,又咽了回去。 “就像方大人一样。” 方大人,与有荣焉。 马顺,都这个时候了,能别搞欲扬先抑行吗? 德胜觉得自己也挺黑的。 “果然马大人敬业勤勉,为了这个案子不眠不休,最后还遭受了刺杀。奴婢当时担心很久。” 马顺在心里谢谢她的挂念。 “但马大人有件事奴婢想跟你说。奴婢在昭狱这些天发现,地牢没窗里面不通风。虽然劫狱不易成功,若是灭口呢?只需在看守处放置不完全燃烧的炭火,人中了炭毒又不通风,整个狱中的人都有可能丧命。” 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也不知道她说的马顺理解了吗? 马大人点头,“放心,多通风。” 别说他了,赶紧换下一位吧。 “之后奴婢被移交到天牢。天牢的番子更加谨慎喜怒不形于色。通过对方的表现根本判断出自身处境。就像如今奴婢,到现在都不知徐家案进展如何。” 群臣内心os,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猛? “番子对待犯人都一视同仁没有刻意羞辱的。奴婢好奇问过他。那番子说,这里面关的大人不管犯了什么事,都是曾为大齐做过贡献的,应该得到起码尊重和体面。他的回答让奴婢震撼。” 那番子内心os,昭狱无人生还,天牢里有时会有几个活爹能出去,他主要是怕被打击报复。 “东厂的大人更善于心理压迫,说的话里全是坑,奴婢那些日子过得惊慌失措。” 东厂:惊慌失措没看出来。 “然后奴婢看见了大理寺卿刘大人。” 刘大人内心os,这里怎么还有我的戏份? “当时刘大人手拿圣旨,为了一个小小奴婢在厂卫面前据理力争,让奴婢感动不已。” 群臣: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缩头乌龟刘吗? “奴婢不想给刘大人添麻烦,最后双方妥协,奴婢又回了昭狱,感觉像回家了一样。” 马顺内心os,这种感觉大可不必。 竹心最后一拜:“今日得见陛下、得见诸君是奴婢人生之幸。时候不早了,奴婢该上路了。马大人,来吧。” 竹心强行cue流程。 抱歉啊,大皇子你的kpi奴婢完成不了,爱找谁找谁吧。被他这么一弄,情绪都下来了。 王忠一摆手,御前侍卫把剑递给马顺。 马顺拿着剑站在竹心面前。 竹心对他点点头,刚刚说了那么多他的好话,他下手应该会利落点吧。 谁知马顺从她面前直接走过去,把剑塞到魏国公手里。 “下官以为魏国公是苦主,让他行刑更为妥当。” 魏家出了这么多事,之后爵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他哪敢在这个时候刷存在感,迅速把剑递到沈学士手中。 “臣罪有应得,沈学士才是苦主。” 剑有些沉,沈学士这个文官拖着剑来到刚刚那位穿红袍的王大人面前。 “王大人不是对竹心深恶痛绝吗?王大人,来。” 紫宸殿中上演击鼓传花,不,是无声传剑。 一刻钟后,剑又回到马大人的手里。 马顺笑得不怀好意,“下官实在不忍对竹心行刑,督主为人刚毅,要不督主您来?” 王忠刚才发出的回旋镖成功命中自己的眉心。 王忠也是慈眉善目,“陛下,您看群臣百官竟无一人愿对竹心行刑呢。” “既然众卿家不愿给竹心定罪,那朕就听你们一回也不给她定罪了。” “陛下。”竹心声音凄切,“如今奴婢不死很难收场吧。” 关键她刚才调子起高了。 “众卿家宽和,朕赐你‘忠勇’二字,不会有人再因此事为难于你。” “谢陛下恩典,但是……” “退朝。” 徐国公走到竹心面前。“还不起来。” 竹心抱着刚刚皇上赐的字可怜巴巴地说,“奴婢腿麻了,起不来。” 徐国公好像看到了脏东西一样,绕过竹心走了。 徐世子把竹心拉起来,小声说,“刚刚父亲都为你求完情了。” 竹心带着哭腔,“奴婢也不知道啊。” “行了,有惊无险。” 竹心哆哆嗦嗦扶着徐世子的胳膊,“奴婢,害怕。” 徐世子:“……” 第64章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皇上为了安抚徐家派了皇宫的车驾,给徐府众人送了回去。 车里是徐家四位主子加上竹心。 为何是四位主子? 还有一位在宫里当值被软禁,又因职位过低没上过早朝,全程无戏份,被退婚的倒霉蛋三少爷。 马车里没人说话,竹心只好在那装鹌鹑。 终于到了徐府,一众女眷早早地在前厅里等着他们。 “竹心。” 徐芷萱像一只蝴蝶一样飞了过来,抱住了她。 “小姐。” 这次竹心终于哭出声来。 徐国公见女儿用面纱遮住脸,担心地问道,“芷萱,你的脸怎么了?” 竹心一边哭一边抽空回答道,“是奴婢划的。” 国公爷:“……” 国公爷他们绕过她俩进前厅向徐老太太请罪。 徐府众男丁道:“儿子\/孙儿不孝,让母亲\/祖母受惊了。” 徐老太太头发白了好多,强忍着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位男主人各自回去安抚女眷,然后聚到国公爷的书房,复盘这半月以来发生的事。 这场劫难,徐家人有在幽州的、在府内的、在宫里的、在江南没联系上的还有在昭狱和天牢来回穿梭的。 案子下场的人更是前朝后宫多不胜数。 作为本场案件的mvp,竹心有幸也来了。只是竹心没想到在国公爷的书房里还看见了魏庄头。 难道魏爷爷在这场游戏里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徐世子指着魏庄头,“我看了你的供词,你为何引导东厂,让他们以为竹心是祖父的孙女?” 之前竹心要把长生送到江南跟二少爷跑生意,其实魏庄头心里是不愿意的。毕竟一走好几年,他实在舍不得大孙子。 但竹心话里话外的意思,国公府要有大事发生,离开京城对长生更好。竹心接连送走长生和小满,然后国公府就真的出事了,但这些事自然不能跟主子说。 魏庄头想好说辞,拱拱手,“回世子,当时东厂问话,说竹心背叛了国公府。问老奴,竹心家是不是与国公府有深仇大恨? 竹心可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断不会背叛国公府。奴才想许是竹心丫头被国公爷选中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就顺着番子的话编了编。” 徐世子看着一脸老实相还有点窝窝囊囊的魏庄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好大的胆子啊。” 京郊的庄子是什么水土,怎么净出胆子大的? 魏庄头把手插在袖子里一脸无辜的说,“反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京城里肯定没人知道。而且老奴都说不知真假,他们非要当真,怪不到老奴。” 竹心看了一眼案上的供词。 好家伙! “竹心奶奶年轻时很漂亮,很得老国公的喜欢,就是去幽州也要点名让她随行伺候。” 那是因当马夫的爷爷也去了幽州啊。 “竹心奶奶曾经说竹心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那是在说她小时候身体不好,老吃药啊。 “竹心小时候就喜欢看书。长大了更是了不得,连冬天的桃子都能折腾出来,这股子聪明劲一点都不像丫鬟。” 出门在外,她的身份竟然是魏爷爷给的。 竹心心里大为震撼,她可是把能想的人都想了一遍,甚至都猜上了大皇子。 东厂和锦衣卫脑补的一出大戏,竟然是苏娘子、魏爷爷这群贱籍出身的小人物们演出来的。真是讽刺,看谁以后还敢看不起小人物? 竹心赶紧转移话题,“奴婢多嘴问一句,世子的案子主谋找到了吗?” “锦衣卫与东厂共同查出魏永贤与辽人勾结,事情败露,人已经自焚了。” 魏永贤就是魏二爷。 东厂真的把魏二爷给推出去了。魏二爷与东厂的关系看着也不像是上下级啊。 竹心之前鼓动王远,是想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现在魏二爷就这么死了,怎么和在五行山下灰飞烟灭的孙悟空一样潦草? 徐三爷看了一眼竹心道:“紫宸殿上你倒是聪明,没有在拉厂卫下水。” 在徐府因为竹心把徐芷萱的脸划了导致王忠的硬菜没上。竹心能攻击东厂的只有此事了。先别说王忠办事有没有留下痕迹,就算之后审出来了,王忠也能推到德胜身上。 “这不是伤不了东厂的根本,奴婢想就别给徐家拉仇恨了。” 都以为徐家和厂卫最后得斗得不死不休,没想到最后粉饰太平,大家还有机会一起假笑。 “不管怎样,咱们徐府上下都好端端的。” 竹心长出了口气,happy ending! 徐三爷瞥了眼竹心,却道,”大家都好端端的,你一会不一定能好端端的。” 竹心还没缓过神来,人就已经在庆心堂院子里的凳子上趴着了。王婆子举着她那个专属大板子对她一笑。 “姑娘放心,老婆子的手艺保证皮开肉绽,不伤筋骨。” 竹心:“……” 但是皮开肉绽也很疼啊。 她在昭狱和天牢都没遭过罪(还吃胖了),现在回家被打板子了。她比窦娥还冤…… “啊啊啊。” 竹心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从庆心堂都能传到国公爷的书房。 国公爷掐着眉心,“这副德行,她是怎么从昭狱里出来的?” 世子刚才问竹心为什么会相信鹤鸣的梦。竹心当时只说四个字“宁信其有”。 世子垂着眸,“这副德行,她是怎么有勇气往昭狱里进的呢?” 徐国公想到这眉心一松,神色也柔和了许多。“打了板子就算给各方一个交代了。一个小丫头,国公府定能护得住她。” …… 竹心嗓子哑了,也没力气喊了,她现在屁股肯定皮开肉绽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她被两个婆子抬着,接受所有下人的注目礼。 刘妈妈敷衍地说道,“往后府内奴才务必谨慎行事,引以为戒。” 众奴才点头称“受教”。 “往下一个院子里抬。” 竹心:“……” 竹心没想过能再回国公府。 她想,就算她能回来,也必是以一个英雄的身份回来。可是现在被打得屁股开花,被抬着全府转了一圈,跟游行示众没啥区别。 他们虽然都低着头,肯定是在笑话她。 呜呜呜,她不想活了。 竹心有气无力地说,“刘妈妈,现在是不是能回去了?” 刘妈妈一脸心疼地看着竹心。 “好了好了,现在就回去把药上了,明天还得去魏府赔罪。” 竹心:”……” 呜呜呜… 第65章 苟着 “痛痛痛。” 上药的竹心叫得像杀猪一样。 不知为何看着竹心的惨状,徐芷萱莫名想笑。 “今晚我陪你吧。” 竹心看着她的下人房,这位祖宗别搞她好吗? “您在这儿陪奴婢,让霜降去睡您屋?” 霜降捂着嘴,慎笑,“小姐,您可饶了奴婢吧。” 徐芷萱还在执着,“那你们把她给我搬我屋里去。” “小姐,你也饶了奴婢吧。” 徐芷萱气得跺脚,“你们一个两个都和我作对。” 这时竹心向她伸手,徐芷萱以为竹心有话要说就凑到床边,蹲下来听。谁知竹心伸手把她的面纱揭下。 面纱落下,她的左边鬓角下是一道五厘米上的伤,如今已经结了疤,难看得很。 徐芷萱却得意洋洋,掐着腰。 “你家小姐我是不是更英武了?像不像个女侠。”又一脸嫌弃地看着竹心手里的面纱,“要不是因为我娘,我才不戴这个劳什子呢。” 竹心不敢看她,胡乱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谷雨。 谷雨转头说道,“小姐,折腾了这么多天想必小姐也累了。霜降、白露你们俩伺候小姐梳洗,霜降今晚守夜。竹心,我来照顾。” 谷雨一声令下,两个大丫鬟便把徐芷萱哄走了。 经历了这场大变故,谷雨在众丫鬟的心中积威更重。 众人走后,谷雨坐在竹心旁边。 “要问什么?” “这半月府中之事。” 竹心在书房听到的都是外面的事,府里的事还是得问谷雨 谷雨把知道的从前到后讲了一遍。 竹心愣了好一会。 竹心才明白原来上辈子小姐是被诱骗自杀的,多亏裴七郎及时传信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不然徐家内部一乱,她在昭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还有世子夫人的孩子,外面的童谣…… 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有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还有无数个小人物的一言一语。他们无声无息地托起狱中的她,直到把她举到了紫宸殿上。 谷雨又道:“大规模的审讯一共四轮,我只经历过一次主要是问小姐,问你的事。还有就是你戴珠冠回徐家时重要的下人都在廊下看着,东厂的人说只要提供线索就可以像你一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果算上那次就是五轮。” 世子的谋反案外加她的三份供词确实需要审讯四轮。那晚太黑,她有些紧张竟然没发现自己被围观了,还给叛徒当了形象代言人。 这东厂的攻心术用得妙啊! “那有人因此招供的吗?” 谷雨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有,不然世子夫人不会铤而走险。” “是外面的管事?” 虽然大齐从不克扣军饷,但想训练出一支强兵光靠军饷是不够的。 幽州军作为燕云十六州里作战最强的军队。是顶级的吃穿用度使还有无数次大型演习才使士兵的体能和心性强于其他军队,这些都是靠真金白银堆起来的,是国公府供起来的。 可国公府的钱从哪来的?光靠二爷在江南的生意够吗?有没有一两件游走在灰色地带的? 谷雨给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这些都不是她们两个小丫鬟能想的。 翌日,魏国公府堂前。 “魏老夫人奴婢对不起你,奴婢把这条姓名拍给您吧。” 被人抬进来的竹心挣扎着要从担架上下来,然后掉在地上晕了过去。 徐府男丁:“……” 这死丫头真是多一句话都不肯说。 “舅母……”国公爷刚要跪下被魏老太太拉住。 “不必请罪,一切都是魏家咎由自取。说起来还得感谢竹心,因此事陛下怜悯老身,国公府的封号才能保住。过些日子老身全家会离开京城,之后别跟你表妹生分了。” 魏老太太的言语诚恳中透着疏离。出了这档子事后,徐、魏两家不可能像以往那样走动。只希望别影响了女儿和徐家的关系。 魏国公与罪臣之女私通,魏二爷诬陷徐世子。今早皇上已经下旨褫夺魏大爷的国公封号,但魏国公府的封号仍然保留,等世子长大承爵。不过魏家的没落已经注定。 国公嘴唇翕动,终究什么都没说,给魏老太太磕了个头。 回府路上,马车里。 “起来。”徐三爷敲了敲竹心的头。 竹心把头抬起来只露了一双眼睛,像一只惊恐的小鹿。 “你怎么知道令清长得像孝烈太子的?” 国公爷的目光扫过来,竹心不可能认识孝烈太子。 还是没装过去,竹心干笑了声。 “奴婢小时,偶然间看见老太太箱子底有一幅画。画上的张扬少年,气质这块有点像小侯爷,但是眼睛和二少爷挺像的。奴婢又偶然间听姜嬷嬷说二少爷的眼睛像赵皇后。” 竹心一边说一边观察徐三爷的脸色。 “然后奴婢根据一些传闻推断这个画中人大概、也许、好像、可能是孝烈太子。” 竹心说完又把头埋了起来。当着亲儿子的面聊妈妈的绯闻,竹心确实张不开嘴。 然后抬起头又说了一句。“其实这也很正常,谁还没年轻过,谁还没有过过去。” 被她这么一说,徐三爷觉得更尴尬了。 徐世子赶紧转移话题。 “你又是怎么知道二十多年前二叔常去孝烈太子府上呢。” “因为二爷喜欢的孝烈太子府上女官。那时二爷店里的料子是京城最好的,还给皇家供货,有机会见心上人肯定会亲自去呀。后来孝烈太子出事那女官也死了。二爷伤心才关了铺子去的江南。” 徐世子:“……” 徐国公:“……” 徐三爷:“……” 这个徐府让他们感到陌生。 徐国公:“你又是……” “我奶奶是二爷的乳母。”竹心说完这句又把头缩了回去。 之后竹心不甘心又伸出了脖子。 “都过关了,这些就不重要了。奴婢昨晚问谷雨才知东厂以奴婢为例,许府上众人前程。奴婢那天回徐府带的珠冠上可有上千颗北珠。难保不会有人被这样的富贵迷了眼。” 府上的重要管事已经被世子诈过一遍了,确实有人说了不该说的。 “竹心,你觉得该如何?” “苟着呀!” 竹心见众人疑惑便给他们科普,“就是苟且偷生的苟。”咱们就一起苟到大结局。 徐三爷看着柔弱胆小的竹心,瞬间明白竹心的意思,都知道她是装的,但毕竟这个态度要有。 “竹心呐!现在徐府是多事之秋,等这些事过去,我打算收你为义女。” 国公爷说得语重心长。 竹心自动翻译,公司上市让她做股东。 打工人高能预警,老板画饼! “国公爷,可是有什么联姻任务需要奴婢来做?” 第66章 一不小心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 “国公爷,可是有什么联姻任务需要奴婢来做?” 国公爷:“……” 竹心见国公爷不说话,蹙眉问道:“是进宫嫁给皇帝当小老婆……” 竹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国公爷摁住了嘴,手动闭麦了。 把这个活爹弄宫里?他怕九族都不够砍的。 “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养你的伤,这车怎么这么热?我下去透透气。” 国公爷像火燎到了屁股一样下了车。 “爹,你等等我,我也去透透气。”世子跟着下了车。 不得不说她家老板的脸皮好薄啊!也不得不说文官的脸皮通常比武将厚一些。比如说竹心对面正襟危坐的徐三爷。 他垂眸,说道,“那幅画我也见过,没有署名。我不信你靠着只言片语就能猜出那是孝烈太子。” “奴婢在凌烟阁见过孝烈太子的画像。” 太祖效仿唐太宗也建了一座凌烟阁。不但开国功臣名将的画像都在里面。赵皇后与她的三子的画像也在里面。 徐三爷猛的抬起头,“可是这凌霄阁在宫里谁带你去的?” “沈学士带奴婢去的。” 徐三爷:“……” 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竹心想了想,挑了点能讲的讲:“四年前奴婢到相国寺给小姐买素包子。偶然间听见袁相和沈学士在争执,沈学士指责袁相拿旁人妻女的性命逼那人写举报信。然后袁相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留他性命。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不清楚,你还想着他们作甚?’” 徐三爷直接变了脸色,抓着竹心的肩膀。“竹心,你听没听见那人叫什么名字?” 竹心疼的直咧嘴,“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姓梁。” 徐三爷松开了手喃喃自语,“竟是梁师兄。” 恩师被罢官后,梁师兄也辞了官。他在江南开了一间书院,供养恩师如亲子一般。徐三爷无论如何也没怀疑过梁师兄。 “你接着说。” “沈学士说,如果查抄什么书院,他就辞官。然后拂袖而去。 沈学士走后,袁相晕倒在地,下人发现后把沈学士找了回来。 趁他们乱作一团,奴婢悄悄把沈学士叫出来。奴婢对他说,老人家是中风了。中风的人最忌讳挪动,若是搬抬时再摔下来,极有可能瘫痪或是性命之忧。 当时奴婢想既然沈学是好人且受制于袁相,就将此事告诉他。只需回城医治,山路崎岖到时颠死袁相,也算为三爷报了离京外放的仇。” 徐三爷看着举着小拳头的竹心。他十二岁时已经能写诗作赋了。但竹心十二岁时就想颠死袁相了,这么一看他好平庸。 “可现在袁相还活着。” “奴婢怕沈学士不信,将中风的急救之法也告诉了他。没想到沈学士用了急救之法等来了太医。后来袁相病愈,沈学士为谢奴婢,就带奴婢去了凌烟阁。” 其实袁相就是脑出血了,急救之法无外乎是耳尖放血、平躺、等大夫。袁相能康复还是太医医术高超。 “慎之仁厚,断不会做害人之事。” 慎之,沈学士的字。 然后又瞪着眼问竹心,“这些为何不早与我说?” “奴婢不是忘了吗?” 竹心在心里嘀咕,怎么说啊,“白头并非雪可替,相逢已是上上签”就是写给你媳妇的,吓得她把那本《括地志》放在小姐屋里两年,等三爷外放回来才把书还给他。 她为这个家默默做了多少事,谁懂啊! 翌日 徐芷萱跑过来,神神秘秘的对竹心说,“竹心,竹心。张五娘来了。” 二少夫人不在张五娘怎么会来徐府? 竹心随口问道:“她是来找小姐玩的?” “是来跟我哥相看的。” “三少爷?” “对啊,五娘我挺喜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给我做嫂子。” 竹心心里白了她一眼,那是给三少爷找媳妇儿,不是她选嫂子,她喜欢有什么用啊? 不过,三少爷在婚恋市场降级了吗?就算相亲也不应该相张五娘啊!要知道他之前的未婚妻可是庄亲王嫡女昭华郡主。 而且徐家刚放出来,国公夫人未免太着急了些。 之后竹心悄悄把白露喊过来,“打听打听三少爷和张五娘最后如何了?” “不用打听了,当时我去庆心堂送东西看见里面的情况了。” 小满不在,白露兼职起丹霞阁的情报工作。 “能成吗?” “成什么呀?三少爷哭上个脸,张五娘面无表情。不知道,还以为给他俩配冥婚呢。” 竹心:“……” 不得不说白露确实很适合做情报工作。听她这么一说,竹心脑子里都出画面了。 而这时刘妈妈从外间进来,“竹心,夫人叫你去庆心堂。” 这边两个婆子抬着担架进来。 “刘妈妈,其实我能走了。” 因刘婆子手艺精妙绝伦(严重放水),竹心现在一瘸一拐的也能走。 “夫人让你仔细养着,你听夫人的。” 然后没人问她的意见就把他抬走了。路上竹心给自己蒙了个斗篷。主要是太丢脸了,不得不掩耳盗铃。 还没进庆心堂的主屋就听见里面的母子在争吵。 “娘,我不想成亲。” “逆子,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还不如你妹妹懂事。” 竹心:“……” 一见竹心进来,国公夫人连忙招呼婆子将竹心抬到榻上。 “好孩子,又折腾你了。” 竹心则笑着说,“奴婢皮糙肉厚的,都好得差不多了。” 三少爷却道,“竹心你来评评理,咱们家出了这么多事。娘现在还有心情给我张罗婚事。” 竹心正色道:“三少爷,你确实不如小姐懂事。徐家出了这么多事,夫人却在此时为你张罗婚事。必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三少爷看着面沉似水的国公夫人,愣了愣,“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殿下传来消息说皇上有意让你尚公主,三公主。”国公爷从外面进来说道。 国公夫人却道,“要不然尚主就尚主吧。” “夫人万万不可。”竹心着急的说道,“三公主有亲兄弟,到时候咱们家跟大殿下岂不生分了。” 有小侯爷的剧透,竹心知道大皇子是下一任的皇帝。无论如何徐家都不能跟大皇子解绑。 国公爷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局势混乱他不想和皇子成为姻亲。 国公夫人面露难色,“一时间上哪给令辉找个齐全人儿。” “夫人就算您找到了也是不成的。只要皇上放出想让三少爷尚公主的消息。全京城的官家小姐谁还敢跟咱们家结亲?” 这边三少爷说道,“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要不儿子出家吧,出家就不用娶公主了。” 竹心:“……” 不得不说温室花朵的脑回路,果然清新脱俗。 国公夫人哭天抢地,“天爷呀!你这是不想让我活了呀。” “夫人不必担心,要不然先给三少爷找一位身份不显、性子刚强且不惧流言,最好在有些手段的人做妾室。这样便可回了公主,等过几年再给三少爷仔细寻个夫人。” 大齐的皇室不如前朝强势,做不出把对方夫人或妾室赐死强招驸马的事。选妾室流程也更简单,变数更小。 竹心心里寻思着突然抬起头,看见一屋子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她。 身份不显、性子刚强且不惧流言,最好在有些手段的人。 竹心一不小心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 第67章 徐国公府的清库计划 “夫人不必担心,要不然先给三少爷找一位身份不显、性子刚强且不惧流言,最好再有些手段的人做妾室。这样便可回了公主,等过几年再给三少爷仔细寻个夫人。” 竹心看见一屋子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她,看得她后背冒出了冷汗。 这边三少爷大笑一声,一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表情。 “竹心,放眼大齐还有谁比你性子刚强,不惧流言,还有手段的?” 国公夫人一拍巴掌。“这不是巧了吗?” 竹心:“……” 怪不得昨天她问国公爷是不是有联姻任务,国公爷吓得慌里慌张。 敢情不是对外的联姻任务,是要消化公司内部滞销库存啊。先给个员工内购价,还美其名曰公司福利。 弄了个张五娘出来,她以为夫人脑子宕机了,其实人家在那玩抛砖引玉呢。 竹心低着头干笑了声,“当然这个最重要的是本人得愿意啊。” 三少爷问道:“那你不愿意吗?” 要不是封建社会,竹心一个大嘴巴呼他脸上。他是谁呀?她就一定会愿意。 “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臭小子还不赶紧滚出去。” 国公夫人打断竹心即将要说的话,强行将这一part摁了暂停键。 国公爷和三少爷走后,夫人又东拉西扯和她说了一会话,然后放竹心离开。 国公爷的书房 “大哥,看我说的怎么样?竹心不愿意吧。”徐三爷悠哉悠哉地。 “没道理呀,我儿子哪不好了?以竹心聪明应该明白令辉如果走了这步,三年五载不能娶亲,以后就是娶亲对方的身份也不会高,那令辉屋里可就是她说了算了。满京城哪有一个婢女有这份福气?” 国公夫人有些挂不住脸,要不是共了患难又有知根知底。她还看不上竹心这样的出身呢,现在竹心还不愿意上了。 国公爷眉头紧锁,“要不还是研究研究芷萱的婚事吧?” “芷萱的婚事着什么急?” 国公夫人脸色更不好了,鹤鸣还没回来呢。 “大嫂,三公主可还有个弟弟呢。” “五殿下今年才十二岁啊。” “陈阿娇还大汉武帝四、五岁呢。” 国公夫人抹起了眼泪,“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国公爷一边安慰夫人一边说,“鹤鸣肯定是个好孩子,为了咱家豁出一切。但我更中意裴七郎,现在局势混乱,鹤鸣那孩子过于单纯。” 徐三爷点头,“我也更中意裴七郎,把母亲都送走了,为咱家也拼尽全力。而且芷萱自己也中意。” 现在今辉已经找不到好亲事了,再让女儿嫁一个裴太师是隔房侄子,还让不让她活了?国公夫人强行转移话题。 “还是令辉的事比较棘手,竹心为何不愿意呢?贵妾也不行吗?到时候肯定让她风风光光的。” “她心里有人了,令辉再好她也不愿意。” “不可能,我之前打听过的,你当你大嫂我是个没分寸的人吗?” 徐三爷:“……” 一刻钟后,徐芷萱进了国公爷的书房。 “爹,您找我?”又看见母亲和三叔也在书房便连忙请安。 芷萱见父母脸色不好,不敢多言。 三叔和颜悦色地说,“家里遇了难事,圣上打算让你三哥娶公主。若是娶了公主徐家要有大祸。如果不娶公主,就得寻个知根知底的人做贵妾。你母亲看中了竹心,想让你从中说和。” 徐芷萱摇头,“母亲,你不必问竹心,她不愿意。” 徐三爷看了一眼他大嫂,又笑吟吟地问侄女,“为何?你三哥仪表堂堂、人品端正又出身国公府。竹心要有顾虑让她提出来,咱家会尽量满足她。” 芷萱就是摇头,“那也不行。” “那是为何?” “竹心有意中人,母亲您问问三哥院里的丫鬟愿不愿意吧。” 国公夫人目光喷火,“那是你三哥,不是地里的萝卜白菜随便什么人都能配的。” 徐三爷揉了揉眉心,大嫂已经被气糊涂了。 “竹心的意中人可是鹤鸣?” 徐芷萱大惊,“三叔怎么知道?” “你们小时候一起在庄子上,总会比旁人多些情份。” 徐芷萱点头,“对呀,我之前还想如果我嫁给二表哥,就让竹心给他做姨娘,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既是这样那就别强求了,芷萱就当没听过。” “三叔放心,芷萱谁都不说。” 徐芷萱走后,徐三爷看向他大嫂。 国公夫人咬了咬牙,“这么一看还是裴七郎好。” 她女儿是个缺心眼,要嫁给鹤鸣还打算成全人家俩,那以后定北侯府都得跟竹心姓了。 磕的两对cp全be了,国公夫人深受打击,她苦命的儿女。 “这样也好,成全了竹心和鹤鸣,咱们对表姐也算个有交代。可不是咱们不愿意嫁芷萱,是她儿子有别的主意。” “老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国公爷对这个国公府感到陌生。 “令明说竹心让小满去幽州给他送平安符暗示他不要信任何人的话。也就是说这件事鹤鸣早就告诉了竹心。竹心本来打算跑路的,是舍不得你家闺女才没走。”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竹心是个好的。我的令辉怎么办啊。” 徐三爷一脸轻松。 “大嫂可将此事交代竹心去办,让她按她说的标准找人,若找不到就自己去填坑。对于竹心来说,不管是嫁鹤鸣还是令辉,徐家都让她风风光光的。对于咱们来说,不管竹心能不能找到人,令辉都有了着落。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国公爷看了一眼弟弟,要不怎么说武将斗不过文臣呢?脑子太脏了。 第二天,竹心听到国公夫人交给她的新任务,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叫她找不到合适的人自己就去填坑。 提出问题的人必须把问题解决了,这是什么企业文化? 什么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大环境不好,她也没办法) 什么我把你当女儿疼,你也为我考虑考虑。(要有主人翁意识) 竹心听完摆出统一话术。 “夫人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好。” 竹心走后,国公夫人问刘妈妈。 “就给她三天,她上哪找这样的人?你说她办得了吗?” 刘妈妈笑呵呵地说,“若是旁人定是办不了的。但是竹心,说不好,不好说。” 从庆心堂出来后,竹心直接去找了三少爷,关上门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当天晚上,彩霞慌里慌张地到庆心堂来找国公夫人。 “夫人不好了,三少爷他抬回来一个姑娘。” 国公夫人愣了愣,“什么姑娘?” 彩霞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国公夫人大喊一句,“逆子。” 而在书房里看书的徐三爷接到消息后,摇了摇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皆大欢喜。 第68章 她是我心中的红拂女 “出事了,出事了。” 白露同志来了,她带着她的八卦走来了。 谷雨蹙眉问道,“怎么慌里慌张的?” “三少爷往家里弄回来个乐人,夫人追着三少爷满院子打呢。” 竹心顾不上屁股上的伤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了。 给谷雨她们吓了一跳,“竹心,你干什么?” 竹心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庆心堂。” “你等等,我找两个婆子抬你。” 竹心听到后,加快了步伐。 庆心堂 一对母子上演全武行。 国公夫人指着旁边端坐的女子,“徐今辉,你好大的胆子,你把什么人给带回来了?” 徐今辉抽空解释道,“娘,她是竹心推荐的人。” 国公夫人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苏娘子,“你认识竹心。” 苏娘子优雅地行了一礼,“回夫人的话,奴家与竹心曾有过数面之缘。” “好啊,竹心长本事了。快把她叫过来,我连她一块儿打。” 站在门外的竹心:“……” 竹心重新调整情绪走了进去。 “夫人大喜,奴婢幸不辱命,给三少爷找到合适的人了。” 国公夫人指着苏娘子,破防ing,“哪里合适了?” “夫人,您看我们要找的人是身份不显、性子刚强、不惧流言还要有手段且自己愿意。您看苏娘子出身清平坊算得上身份不显吧?” 国公夫人瞥了一眼苏娘子冷笑了声:“何止是身份不显。” “夫人,您不知道当年苏娘子为弹出《十面埋伏》中的杀气,曾经远赴边关,只为见识真正的行伍杀伐,这性子算刚强吧。” 国公夫人沉默不语。 “再来清平坊里流言蜚语众多,能在其中生存自然不惧流言蜚语。” 国公夫人脸色难看。 “至于手段,夫人您不知道因徐家的事,东厂也问过苏娘子的话。奴婢与苏娘子萍水相逢,她竟愿意为我在东厂面前瞒下些事,不然也没有徐家今日的平安。” 竹心的脸上全是敬佩和感慨。 国公夫人面色稍霁,“竟还有此事?” “可不是。” 竹心连忙扶国公夫人坐下。 “当时奴婢问苏娘子为何愿意为奴婢干冒此险。娘子当时的回话,奴婢现在还记忆犹新。她说,我并非帮你,只是不愿意忠臣良将蒙冤。” 苏娘子:“……” 琼楼一别,她们后来说过话吗? “如今苏娘子已到了徐家,必是自己愿意的。夫人,你说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比苏娘子合适的吗?” 国公夫人:“……” “国公养育奴婢多年,奴婢为国公府赴汤蹈火理所当然。可娘子与国公府素不相识,面对东厂鹰犬竟毫无惧色地瞒下此事。这是何等胆色! 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 三少爷是不是李靖奴婢不知道,苏娘子就是奴婢心目中红拂女。” 竹心的声音慷慨激昂,眼睛里甚至还闪烁着泪花。 徐今辉被竹心说地热血沸腾,“我竟不知娘子如此高义,请受令辉一拜。”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朋友给的。 苏娘子端坐在那里,宠辱不惊:“理所应当之事,担不起公子的谢。” 看着一脸感动的儿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令辉去找王婆子挨顿打吧,总得做做样子。” 三少爷:“……” 国公夫人命人给苏娘子收拾出一间屋子,安顿她住下。 竹心过来看她。 不得不说三少爷的办事效率就是快,竹心上午刚跟他说完苏娘子符合标准,晚上就把人给弄家里来了。 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件事最重要的还得是本人同意。 竹心让三少爷再加了一个条件,如果不想一直做妾,先演个三年五载,事后补偿京郊一座庄子和京城两个铺子。有了这个条件,如果苏娘子不同意,竹心她自己上也行。 不就是转岗吗?钱到位了,在哪打工不是打? 没想到苏娘子真的同意了,像及时雨宋江一样,她都想喊她一声“哥哥”了。 “给娘子添了大麻烦,娘子可会怪我?” 苏娘子情真意切地说,“这天大的好事,你想了姐姐,姐姐怎么会怪你呢?” 竹心踌躇了下,“等上三五年,若娘子不愿意做妾,竹心愿从中斡旋,多为娘子争取些资财。” 苏娘子一甩帕子,“怎么不愿意?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这可是国公府的三少爷。正经妾室身份进门,五年之内还不娶夫人,上哪能碰见这样的好事?” 清平坊的女人能有什么出路? 平头百姓娶不起,高门大户瞧不上。最后不外乎做了权贵的玩物、外室最后就算不被磋磨致死也是晚景凄凉。 上个月坊里一姐妹嫁了个五十多死了老婆的五品官做妾,都把整个坊里的姐妹们羡慕死了。那个女孩才十八岁,而她都二十多了,说起来还比三少爷大上三岁呢。 竹心感觉自己成了封建统治阶级的帮凶,还做了拉皮条的恶心事。 “那我怎么听三少爷说,你全程板着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苏娘子嗔怪道:“这叫欲拒还迎。” “之前三少爷和昭华郡主订婚,如今虽退了婚,但他心里可能还没放下……” 思来想去竹心还是得给苏娘子打个预防针。 苏娘子却认真地说,“三少爷看着就仁厚,别说心里有旁人就是身边有旁人也会善待我的。” 竹心:“……” 大齐的土着们都很厉害,尤其在生活技能方面,竹心简直就是个废物。可每当她打心里佩服他们时,就会被他们认知里理所应当的事震碎三观。 再后来她发现她璀璨的同乡太祖陛下最后的最后也被这个时代所同化。那她有一天会不会也…… 第二天,苏娘子去庆心堂给国公夫人磕了头。没任何仪式,国公夫人给了她贵妾的身份。 苏娘子表面不显,私下却对竹心千恩万谢一个劲儿得说,她竟然上族谱了,像她这样身份的人竟然能上族谱。 竹心真想说,一个族谱怎么了?上完能长生不老吗? 但竹心没说,苏娘子,她开心就好。 但是那个琼楼里闪闪发光的红拂女,就这么变成了寻常妾室,且是在她认知里最好的出路。竹心心里五味杂陈。 同一天,宫中有旨意传来,封世子为镇国大将军接管巡防营,同时调宋世子接管幽州军。 就在竹心在屋里emo时。 白露跑了进来,“出事了,出事了。” 竹心捂着耳朵不想听。 “这回真的出事了,世子爷进宫谢恩后从宫里带回来一个女人。” 竹心还是听见了,但竹心表示与我无瓜。 第69章 内耗什么,干就完了 “这回真的出事了,世子爷进宫谢恩后从宫里带回来一个女人。” 竹心趴在床上像只躲在壳里的龟。 白露接着说,“宫里说世子夫人流产后恐难有孕。皇上就赐了世子一个宫人。这宫人还不是寻常宫女,是个有品阶的女官。” 竹心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少爷纳清平坊的乐人做贵妾,间接打了皇上的脸面。皇上反手赐了世子一个女官来恶心徐家。 外面风起云涌,竹心躲在屋里安心养“伤”。 对了,她的房间升级了,配了个单间,还调了小寒专门服侍她。 以前竹心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如今实现了她没高兴,人反而变dowm了。 “竹心,你怎么了?” 竹心趴在床上,徐芷萱趴在她旁边。 她应该怎么说呢? “从前有一头鹿误入了一个狼窝。它就伪装成狼的样子和它们一起生活。那群狼对它很好,但和它很不相同,它熟悉了狼的规则后过得很好,但过得也很辛苦……” 竹心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明白啊。你说的不是大汉和亲的解忧公主吗?” 徐芷萱梗着脖子,谁还不是个文化人,瞧不起谁呢。 “解忧公主?” “就是去西域乌孙国和亲的刘解忧啊,那边的习俗好可怕,丈夫死了还得改嫁给继子,她真是掉狼窝里了。寻常人遇见了早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她是怎么杀出一条血路的呢?” 竹心听罢,愣了愣。 她现在的难度系数赶不上刘解忧的十分之一。她在那无病呻吟个什么劲啊! 竹心突然坐了起来,“小姐,我明白了,怪不得你给我取的小字叫解忧。” 徐芷萱弱弱地问:“你明白什么?” 竹心握紧拳头,“管他狼群、羊群干就完事了。” 徐芷萱:“……” 呃,她开心就好。 …… 就在竹心精神抖擞能翻跟头时,她的屋里来了一位新的访客。 墨香坐在竹心旁边,眉宇间全是愁云却强撑着笑。“先前一直没得闲,如今才来看你,你可不要怪姐姐。”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怪姐姐呢?” 墨香是世子夫人的贴身丫鬟。因清河崔氏的出身,平日里和她主子一样也拿鼻孔看人的。 竹心与她没什么交情,也不多言等着她说明来意。 墨香把一个盒子递给竹心,里面放着的是一支金钗。这金钗做工精细上面的红宝石有拇指大小。 “拿去带着玩儿吧。” 不得不赞叹清河崔氏的手面,竹心表示拒绝,“都说无功不受禄,这样的厚礼妹妹哪能受得起。” 墨香盯着那支钗笑得温柔,“嘿,姐姐不过觉得你戴着好看才送你的。你要是得闲就和你家小姐多去看看我们夫人。夫人性子傲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 又闲聊了一会,墨香便离开了。 好像真是单纯探望一般。 而这时谷雨和白露扶着徐芷萱从外面进来。 徐芷萱气冲冲地说,“那个许媛真不要脸。” 许媛就是徐世子从宫里面带回来的七品女官,如今的许贵妾。 “又怎么了?” “嫂嫂被她气病了,她还想要分管家的权,还说想帮嫂嫂分担。” “这许贵妾是什么来历?” 就是皇子府上做侧妃的官宦小姐也没有她这么嚣张的。 谷雨道,“是惠嫔娘娘宫里出来的,在皇上跟前也说得上话。” 惠嫔就是三公主的生母。 竹心正思索着,听见白露问她,“竹心你手里拿的钗子是墨香的吧?” 看竹心举着手里的红宝石金钗。 “姐姐怎知?” “去年世子夫人送墨香的生辰礼。当时她戴着金钗满院子晃,得意的很呐。这么宝贝的东西她竟然舍得给你,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竹心眉头紧锁喃喃自语,“世子夫人送的生辰礼。”然后猛得抬头,“白露你去打探一下。墨香,可能要出事了。” 徐芷萱和白露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 谷雨脸色也不好,“送心爱之物必是走投无路了。竹心,墨香要托你办什么事?” 见竹心摇头,谷雨叹气,“那就更糟了。” 不多时,白露带回来的消息是,世子夫人要把墨香给世子爷做姨娘,三日后开脸。 世子夫人屋 竹心扶着徐芷萱来见崔氏。 短短几日未见,崔氏瘦的都要脱了相,再也不见往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脸上涂着厚厚的粉遮住了病容和眼底的乌青,却显得脸色惨白毫无生气。 “嫂嫂,我来看你了。” 崔氏点点头,没再言语。她身旁的崔嬷嬷殷勤地笑着吩咐丫鬟上茶。 “哎呦,我们家夫人就盼着您来呢。” 崔氏这边强撑着笑。 “可不是,只是今日胸口有些难受,不然定要跟小妹好好聊聊天。” 这是下逐客令了,竹心给小姐使了个眼色。 可芷萱却道,“嫂嫂你不要让墨香做姨娘了,墨香她不愿意。” 很好,很直抒胸臆,很徐芷萱。 崔氏脸上有些挂不住。 “小妹拿嫂子当什么人?墨香是我身边的人,如果她不愿意,我岂会强逼她。”说罢崔氏转头吩咐崔嬷嬷把墨香找来。 不多时,墨香已经跪在崔氏面前。 “奴婢愿意做世子的姨娘。” 啪啪打脸,这场面着实尴尬。 “误会误会。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竹心忙拉着小姐撤退,思来想去她觉得做窝囊废挺好。 而徐芷萱却跑上前,“你不是有意中人吗?你的意中人不是外院的刘管事吗?” 竹心现在都想原地去世,下次她们说话可得防着点小姐。这种事能这么问吗? 墨香咬着嘴唇,“我跟刘管事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只是兄妹之情并无其他。” “你。”徐芷萱指着墨香说不出话来。 竹心拖着他,“小姐莽撞,夫人是知道的。别和她一般计较。见谅见谅。” 徐芷萱突然像头蛮牛一样挣来竹心。 “墨香你到底怎么了?你说了,我肯定帮你。我帮不了你,还有竹心。你的事再大能大的过通敌谋反吗?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竹心吗?” 什么玩意? “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就是个运气比较好的窝囊废。” 竹心尴尬地笑了笑,擅动别人因果是要付出代价的。 墨香的眼里闪出一抹决绝,“奴婢要杀了许媛。” 墨香满眼是泪,而世子夫人一边打她一边哭,“你是不是疯了,你疯了。” “奴婢要是不在了,小姐多陪陪我家夫人可好。” 徐芷萱咽了咽口水:“墨香你别冲动,先停下来等竹新的消息。” 竹心:“啥?” 徐芷萱却道:“不是你说的吗?干就完事了!” 说实在的,她就记住这么一句。 第70章 世子夫人的黑化进度条 从崔氏屋里出来,芷萱忍不住慨叹道,“嫂嫂好可怜呐!” 见竹心不说话,徐芷萱又说,“竹心,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司马懿厉害吗?” “当然厉害呀!三国最后都归了他。” “有野史传闻,柏夫人就是魏文帝赐给司马懿的。司马懿都解决不了的事,你找我,难道我比他厉害?” 徐芷萱小声嘟囔着,“我就觉得你比他厉害。” 竹心:“……” 这时一个面生丫鬟过来,这丫鬟规矩极好与国公府的其他丫鬟很是不同。 “给小姐请安,我们许夫人请您过去。” 徐芷萱与竹心对视一眼,跟着那丫鬟去了许媛的院子。 一进门就见一珠翠满头的女子,笑盈盈地说,“小妹你可算来了,嫂嫂都等你多时了。” 徐芷萱:“……” 竹心第一次见许媛,与世子夫人不同,这许媛属于浓颜系性格张扬。 竹心拧了一下徐芷萱的胳膊,然后上前一步拜道:“奴婢给许主子请安。” 竹心避开“夫人”、“姨娘”称呼上的争议点,只唤做“主子”肯定不会出错。 许媛上下打量竹心,然后娇笑了道,“难怪国公府上下都宠着你,果然是个招人疼的。” 许媛给旁边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手拿锦盒。 锦盒打开,盒中是一支红宝石的金钗,只是这红宝石竟有鸽子蛋大小。 许媛居高临下,“喜欢吗?赏你的。” 竹心笑得见眉不见眼,立刻把金钗戴在头上,欢欢喜喜地说,“谢夫人赏。” 世子夫人院 有丫鬟回答道,“大小姐从咱们院里出去后去了那边。那边的赏了竹心一支鸽子蛋大的红宝石金钗。竹心戴在头上,一口一个夫人,夫人的叫着。” 世子夫人手抓着桌角,她为了徐家牺牲自己孩子,最后他们却这样对她。 果然有些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崔氏把茶杯摔在地上。 崔嬷嬷立刻劝道,“姑娘只需保重身子,别着了那边的道。” “我出身清河崔氏,他们当初是如何低三下四的求娶我的?如今竟然放纵那个贱人踩我的脸。” “我的姑娘小声些吧。阴丽华做妾十几载才重归后位,陈阿娇恃宠而骄却被武帝所弃。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忍得下才能长久。” 崔氏惨白着脸,双眼猩红,怨念滔天:“嬷嬷不必给我讲古,书我看得比你多,道理我比你明白。我就是做不到,我就是不甘心。” …… 竹心和徐芷萱回了丹霞阁。 见她俩脸色不好,谷雨连忙问道,“墨香如何了?” “许媛是个有手段的,才来了几日,就在世子夫人院里安插了人。” 竹心把锦盒打开,里面的金钗就是墨香送她的plus版。 “明晃晃的告诉我,她知道墨香的事让我别插手。” 徐芷萱大骂,“这个贱人!等一会我就告诉我娘,看我娘怎么收拾她。” 出了这么多事,竹心见徐家仍选择苟着,她捏了捏眉心。 “国公府里可能有不妥当的事在陛下手里握着。因徐家刚被冤抄家,陛下才不好发作的。就弄个人恶心徐家。” 徐芷萱愣了愣,她不知还有这事。 谷雨想小姐她长大了,这些事也该多让她知道些,“世子夫人只要沉住气忍下三、五年就好,一个妾翻不出什么浪的。” 崔氏自视甚高、难以相处,但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应该承担更多,有事她真上。这样的人就不是忍辱负重这个赛道上的。竹心真怕崔氏没熬过这三、五年自己先黑化了。 “我们家过得怎么这么窝囊啊。” 竹心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她。 “萧何、郭子仪功绩大不大,都是靠窝囊得以善终的,跟他们比咱徐家才哪到哪。” 徐芷萱听完气急败坏地说,“好,就把那个许媛打板供起来吧。” 竹心自言自语道,“打板供起来。” 两日后的家宴。 抄家过后十多天过去了,大家休整好,国公夫人张罗办个家宴。 徐芷萱磨磨蹭蹭反而是最后一个到的。 竹心随徐芷萱进了前厅就察觉出气氛不对。竹心往座上一扫竟然看见了许媛和苏娘子。 竹心看一眼在老太太身边的小雪然后出了前厅,谷雨扶着徐芷萱入座。 前厅外,竹心问小雪,“屋里什么情况,那个许贵妾怎么也在?” 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妾可是上不了主桌的。 小雪看了一眼坐在世子夫人旁边的许媛那一身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妯娌呢。 “许贵妾不请自来,夫人碍于情面不好把人撵走,就把三少爷家的苏贵妾也叫来了。” 竹心揉了揉眉心,今天这场家宴只怕吃不安生了。 竹心重新回到前厅时,贴身丫鬟正在给主子奉餐前茶。 只听那边许媛说,“本想着早点过来帮夫人忙的,只是今儿起迟了。” 崔氏的脸上都能结出冰了。 墨香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手中的茶盏没拿稳,茶水溅到了桌子上。 “姐姐,你身边的人连个茶盏都端不稳。若是放在宫里是要拖出去杖毙的。还是别留在府里,以免再添祸端。” 崔氏捏着帕子,“你什么意思?” 墨香连忙跪下请罪。 三夫人出来打了个圆场,“一点小事别让个丫鬟坏了兴致,墨香你先退一下吧。” 许媛反唇相讥,“小事?要不妾身写封信让惠嫔娘娘问问陛下的意思,毕竟陛下最重规矩了。” 国公夫人不想让场面变得太难看,于是折了个中。 “阿兰,娘新开了间铺子正巧缺了个管事娘子,把墨香借娘用两天吧。” 崔氏看着这一桌上人,他们都在看着她,等着她同意、退让、妥协,她豁然起身。 而这时竹心却抢先一步跪在堂前。 “启禀老太太,今日虽为家宴。但奴婢发现有一处不妥,一定要说与老太太听,不然咱们徐家非要大祸临头不可。” 徐老太太沉声问道,“何处不妥?” 竹心一抱拳,“许主子是皇上亲赐,那就是皇上派来徐家的特使,怎么能坐在世子夫人的下面呢?” 崔氏身子抖得不成样子,黑化进度条即将拉满。 “那她应该坐哪儿?是不是要我给她挪位置?” 许媛娇笑了声,“不必麻烦,这些虚名妹妹是不在意的。”心里却想这金钗没白送,竹心果然上道。 “尊使仁厚,咱们徐家却不能坏了规矩。只是世子夫人想给尊使挪位置却不够格,尊使应该坐在老太太的位置上。尊使大人您在竹心心中就像神明一样,请接受竹心最虔诚的供奉。” 竹心双手张开,像体操运动员一样。表情似最虔诚的信徒。 崔氏的黑化进度条懵了。 第71章 羽化登仙 “尊使应该坐在老太太的位置上。尊使大人您在竹心心中就像神明一样,请接受竹心最虔诚的供奉。” 此言一出,许媛脸上闪出一丝慌张,干笑道。 “别听竹心瞎说,妾身怎么能做老太太的位置呢?” 徐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身往竹心身边走去。 “竹心说得确实不对。” 许媛跟着站起来一脸讨好地说,“老太太所言极是。” 老太太走到竹心旁边慢慢跪下,然后扔下拐杖,像竹心那样双手张开。 “老身怎么配与神明同桌用膳呢?请尊使宽恕。” 前厅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最先反应过来的国公夫人飞身跑到老太太旁边跪下,并摆出了同款体操运动员造型。 然后徐家一大家子人争先恐后跑到桌前举起双手,好像什么狂热的邪教徒。 “请尊使宽宥。” 竹心咽了咽口水,悄悄挪出自己的位置,把c位让给徐家人,然后缩在角落里静静看他们表演。 都说她颠,她有他们颠吗? 徐老太太不愧是老戏骨,信念感很强啊! 国公夫人都跑出残影了,不知道是什么武功招数。 徐三爷功力还不在家,抖着肩好像在憋笑。 她家小姐像个群演,人懵懵地随大流跪在那,表情动作都不标准。 许媛孤零零地站在堂前看着一群朝廷重臣、命妇跪在她面前。她的世界坍塌了,心慌得不成样子。 “你们别…别…” “来人把尊使请到静安堂,请允许老身今日沐浴焚香,明日再携全家朝拜尊使。” 许媛被“请走”之后。 崔氏带着哭腔,“许氏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担得起老太太及各位长辈们的拜呢?” 徐老太太一拄拐杖,“担不起,那就好好折折她的寿数。” 皇上送美女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不管是史书记载还是后世的影视、文学作品。哪个臣子不得给皇上面子和那女子虚与委蛇一段时间。 而这故事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臣子把那女人给感化了,策反了。臣子的老婆临死前还要把她的丈夫和孩子托付给她。 这臣子的老婆如果心有不甘黑化了,大家还要质问她,有何苦衷? 竹心不想这样,虽然这形势忍下是对的。但人就一定要做正确的选择吗?做个不错得太离谱的选择行不行? 前人的故事告诉竹心没路。就竹心在苦思冥想,陷入创作瓶颈时。她的缪斯女神徐芷萱小姐说“把她打板供起来”。 竹心想那就把许媛架到皇上特使的位置上。这样世子还怎么和她同房,那不是亵渎尊使吗? 只是竹心没想到老太太不要脸时是真不要。 难道徐家的企业文化是超越愉悦? 第二日天还未亮,徐老太太身穿超品的告命服,带着徐府的主子们给许特使焚香祈祷。 当天中午皇上就派了两名太监来看许特使。 院子里,两个下人小声嘀咕。 “听说了吗?许贵妾被皇上赐毒酒了。” “人已经死了?” “透透的了。” 这时刘嬷嬷喊了一嗓子,“什么叫人已经死了?那是羽化登仙、已登极乐。” “是是是,羽化登仙,羽化登仙。” 许媛所做的事搁在现代都不够判刑的。但这里是大齐,许媛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齐人,死在大齐的游戏规则里,纯属咎由自取。 许媛不知道她在作死吗?她知道,但是她就想短时间内激怒世子夫人,最好能逼世子夫人犯错,她好取而代之。毕竟她也清楚能蹦跶的时间并不多。 她以为如果没了世子夫人,如果她能帮助徐家在皇上面前斡旋,徐家就会慢慢接受她。 她到死都没明白,徐老太太会为崔氏舍去所有脸面,担着得罪惠嫔的风险也要给她送上西天。 也不想想徐家老太太连灭门赵家女都能善待,又怎么会弃了对徐家有恩的崔氏呢。 世子夫人院。 徐芷萱歪在软榻上忍不住慨叹。 “许氏竟然就这样羽化登仙了。” 徐芷萱这个群众演员到现在都没明白,这个许媛是咋没的。 崔氏捏着帕子在那茶里茶气的,“那可是天大的福气,旁人是求也求不得的。” 世子夫人如今脸上有了血色,整个人都精神了。 不得不说一份好心情才是女人最好的脂粉。 竹心与徐芷萱对视一眼。 “嫂嫂说话的声音好好听啊!每一声都说在芷萱的心巴上。” 竹心鼓着腮帮子有些愤怒。让她提供情绪价值,没让她抄袭。这平时都是她的词啊。 “讨厌。” 崔氏拿帕子甩了徐芷萱一下,捂着嘴娇声笑道。含茶量为零,含糖量百分之百。 竹心听了忍不住说道,“这一声‘讨厌’说得奴婢命都想给你。” 屋里的人笑作一团,而屋外的人踌躇不前。 徐世子其实很不喜欢崔氏,她张口闭口就是五姓世家、他们崔氏的。所幸他常年在外,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 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也曾窝在一起幻想过以后孩儿的模样。 再后来他回府,看见了小产后的崔氏苍白着脸却故作坚强。她说身为徐府的世子夫人,这些是她应该做的。那时他就暗暗发誓让以后要好好与她过日子,多怜惜她。 谁知又出来个女官的事。那天崔氏跪在他面前,求他纳墨香为姨娘。她低眉顺目,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 那一刻他心里竟然有些怀念那个盛气凌人的姑娘。他说再等些时日,就把那个许氏打发掉。而她却说没有许媛还有王媛、张媛、李媛。她说她伤了身子以后子嗣艰难,总不好耽误他…… 不得不说那个竹心确实厉害,轻而易举就把人哄的开怀。他都没见过她如此顾盼生辉的模样。 “世子。” 端着茶点的墨香给世子请安。 门外的世子看见墨香神色更不自然了,点了点头像兔子一样跑了。 看得墨香莫名其妙。 竹心一见进来的墨香,随手把那只宝石金钗插到墨香头上。 墨香涨红了脸,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但她真舍不得小姐送她的生辰礼呀。 竹心扬着脖子撒娇道:“夫人可要再赏奴婢一支更好的才行。”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对了,夫人,刚才世子来过,在门外站了一会又走了。” 一提到世子,世子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第72章 小侯爷回来了 回丹霞阁的路上,徐芷萱问道。 “竹心,你说该怎样做,才能让嫂嫂得哥哥的喜欢呢?” “小姐,你这话说得不对。” 徐芷萱抬头看着竹心。 “小姐刚才为什么哄世子夫人开心?您为何不跟她说,你以后少摆架子,少拿五姓之女的身份压别人,我说不定就会喜欢你了。” 徐芷萱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不是要嫂嫂得哥哥的喜欢,是让哥哥得嫂嫂的喜欢。大哥天天板个脸,连我都不喜欢他这样的男子,何况是嫂嫂。” 世子书房 桌案前,世子表情很不自然,“说吧,该怎么做?” 竹心谨记徐府的企业文化提出问题的人得解决问题。 她很自然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书皮上写着《搞定五姓贵女的一百种方法》。 竹心笑得越发真诚,“二十两纹银,谢绝议价。” 这个价格真的很公道了,她昨天连夜写的,比供词还难写。 徐世子:“……” 当天下午 徐世子穿着一身胡服对着镜子瞧,嘴里念叨着,“这能行吗?” 他脑袋一热,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一本脏东西。 书的第一页第一句话写着,“徐郎的腰,夺命的刀。” …… “世子已经进去了。” “再探再报。” 白露又跑回世子夫人院子里继续打探。 “能行吗?”三少爷有点不确信。 竹心一脸自信,“只要按我说得去做,世子夫人肯定手到擒来。” 徐三爷回府,离老远就见鬼鬼祟祟的三人在世子夫人院外徘徊。 徐三爷走到近处才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三少爷:“……” 徐芷萱:“……” 两位主子的沉默把压力给到了竹心,“回三爷我们在看风景。” 徐三爷点点头,“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三叔陪你们好好在这里赏赏景。” 三少爷:“……” 徐芷萱:“……” 又过了一会,徐世子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三少爷洋洋得意,“竹心,你这眼光确实不行。不能你喜欢什么,就觉得别人也喜欢什么。” 竹心把世子也拽过来给徐三爷展示。 “三爷,您看看世子,这一身多么英姿飒爽,哪里不好了?” 徐三爷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侄子。今天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缎胡服,宽肩窄腰确实担得起一句英姿飒爽。而且还把胡子刮了,封印的颜值也释放出来了。 “确实挺不错的。” 三少爷看了一眼众人拂了拂自己的广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羽商说,男子穿广袖,更有风采。” 羽商,苏娘子的小字。 “魏晋风骨确实还得是广袖。”徐芷萱瞬间叛变。 气的竹心脑仁儿疼,这些人都是什么审美啊!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众人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穿着一身胡服的小侯爷从远处像一阵疾风似的跑了过来。 “舅舅,大表哥、三表哥,好久不见。” 一个多月不见宋鹤鸣变化很大,从一个浪荡子蜕变成了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像开刃宝剑一样,让人心中凛然。 世子拍了拍宋鹤鸣的肩膀。 “鹤鸣好样的。听说我离开幽州不久,辽军兵发幽州,没想到你首战就大捷。” 宋鹤鸣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幽州兵强马壮,我也没做什么。”又瞥见徐芷萱旁边的竹心。“哟,厉害呀,从昭狱里出来了。” 见小侯爷全须全尾地回来,竹心也放下心来。 “不及侯爷一封手谕接幽州,满朝文武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所谓手谕就是皇帝亲笔所书的诏令没有通过中书门下,此为中旨。古时有抗中旨未被降罪的臣子,还有下了中旨不承认的皇帝。 也就是说宋鹤鸣拿一个不合规的圣旨去接幽州,徐令明绑了他都不会被降罪。就算徐令明没有反心,让他顺利接管幽州,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邻国。若幽州出了闪失,所有罪责都是宋鹤鸣承担。 徐三爷问,“是昨天回来的?” 竹心却抢先回道,“小侯爷必是今天才回来,而且还未归家就来了咱们府上。” “你怎么知道?” 他昨夜在京郊住了一晚,今日直接来了徐府。 “因为见小侯爷龙马精神还没挨打,必是还未归家。” 此次回家一顿揍是免不了的。宋鹤鸣一想到这个就垂头丧气。而竹心朝他使个眼色,宋鹤鸣立刻拽着徐三爷。“三舅给我想想办法吧。” “一会三舅送你回家,我看谁敢打你。” 三少爷也凑过来,“听说你一日连夺辽国两城,快给大家讲讲。” 宋鹤鸣到幽州的第三天辽军来犯。几个副将的意思是闭门不出拖上几日,再看朝廷的意思,毕竟临时换将若再打败仗,军心只会更加不稳。 可宋鹤鸣坚持迎战,一上来就用他小叔叔的剑斩敌将于马下。辽军大败后,幽州军士气大增。几个副将们都松了口气,首战大捷应该能有几天安生日子,然后再等朝廷换一个有经验的将领。 但宋鹤鸣下令乘胜追击,然后自己就冲过去。几个副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能咬牙前进。 辽人与徐世子交手多年,彼此很了解对方的套路。今日他们大意碰上了硬茬,但他们也没想到这硬茬敢追上来。 然后库库一顿干,他们像做梦一样攻下辽国一座城。 气儿还没喘匀,宋鹤鸣挑了几百人换上俘虏身上的衣服去叫辽国第二座城的城门。黑灯瞎火守城的以为是跑得慢的伤兵回来了便打开了城门。然后又是库库一顿干,他们就在那座城里用的晚膳。 辽国援军一到,他立刻弃城回了幽州。辽人进城一看,城里所有东西都被搬走了。 之后的骚操作更不断,什么半夜烧他们帐篷,什么顺风时半夜烧马粪臭晕他们。总之,那半个月辽兵没睡过一晚安生觉。 徐世子听完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跟谁学的?”这仗打得也太脏了点。 上辈子燕云十六州接连失守,别说想赢,就想活下去都得无所不用其极。 宋鹤鸣指着竹心,“她,跟她学的。” 竹心:“……” 徐三爷要带小侯爷去见国公爷,“好了,赶紧去见你大表舅吧。” 徐芷萱和竹心便要回丹霞阁。 宋鹤鸣却道,“等一下,我跟竹心说句话。” 望着二人的背影,徐府众人在磕着cp。 “胆大心脏绝配啊。” “他俩能成吗?” “不好说,说不好。” “肯定能成啊,我家竹心多好啊。” 把竹心拉到一边的宋鹤鸣说,“明日午时淮阳茶馆。” “不去。”每次约她准没好事。 “我觉感觉魏永贤没死。” 宋鹤鸣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魏二爷没死?这是什么鬼故事。 第73章 合作伙伴or职业经理人 国公爷书房 “鹤鸣,裴家七郎你可认识?” “回大表舅,七郎是我朋友。” 徐国公:“……” 人家不一定把你当朋友。 国公爷接着说,“有人借大皇子之名诱导你表妹自尽。” “此事幸好舅母发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宋鹤鸣也是之后知道的,虽不知个中细节,光听着也让人心惊肉跳。 “并非你舅母发现,是裴七郎进府传的信。” “原来是七郎发现的,七郎真是厉害。” 徐国公:“……” 看大哥左右为难,徐三爷接着说,“为了不被锦衣卫发现,裴七郎说与你表妹有私情。如今此事已传开影响了你表妹的名声,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宋鹤鸣想了想有些难为情地说:“其实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如果让七郎娶了表妹,两位舅舅觉得如何。” 徐国公和徐三爷没接他的话,宋鹤鸣越说越顺,“七郎大才,他日定会入阁拜相。既能与表妹相配又能保住表妹名声。不算两全其美吗?” 徐三爷沉着脸,但言辞似有松动,“我们在这想也没用,这么久那个裴七郎也没登过门,只怕没这个意思。” “舅舅放心,若舅舅点头,鹤鸣愿保下此媒。” 未来的裴相要做他妹夫了,宋鹤鸣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徐国公与徐三爷一对眼色,这孩子是个实诚人。 这个时代除了太祖昙花一现的一夫一妻制,三妻四妾才是常态,喜欢吃熊掌的也可能还喜欢吃鱼。以宋鹤鸣对徐家的恩情就是把女儿和竹心那丫头都讨了去,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但愿他以后能傻人有傻福吧。 当天晚上竹心被叫到国公爷书房。 书房里除了国公爷、国公夫人还有徐三爷。 一见到竹心,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竹心,国公爷之前说收你做义女,只是被些事耽搁了。如今诸事已了,我们打算下个月挑个好日子把事办。” 竹心:“……”她整个人懵懵的。 见竹心不说话,国公夫人继续说,“到时你改姓徐,上徐家族谱,芷萱改家里排行,你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竹心看着国公爷刚要张嘴。 国公爷抢先说道,“没有联姻任务。” 国公夫人又说,“我会从宫里请位教养嬷嬷,再请个先生教你书法绘画,一年以后保管跟京城的贵女没有区别。” 竹心笑了笑,“那个,多谢国公夫人抬爱,我能说点什么吗?” 国公夫人以为竹心不想学规矩,便语重心长地说:“让你学这些是为了你好。你看芷萱一些东西也是下了苦功的。你毕竟是养女,大家会对你的更苛刻。更要下功夫才是,不然如何融入贵女的圈子呢?” 不得不说徐家这个公司已经能打败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企业。这是徐家能拿出来最大的诚意。竹心以为是在给她画饼,没想到饼已经塞到她手里了。 还要让她上祖谱,但是她不想长生不老啊。 “都说送别人东西是希望对方高兴的。奴婢知道夫人要赏奴婢,不如奴婢说两句,看看奴婢想要的难不难办?” 国公爷一想,问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回国公爷,奴婢想脱奴籍。” “这个容易。” “奴婢想脱籍之后还在国公府当婢女。奴婢与府上每年签一个短契,雇佣奴婢。” 之前太祖曾打算取消蓄奴制,把卖身契改成长契和短契。所以徐家人对这种说法并不陌生。甚至有些拮据的小官,家里没有卖身的奴隶只有是长工和短工。 “还有吗?” “奴婢想要京郊那个庄子。” “可以。”一个庄子不算什么。 “您把手续过给奴婢之后,奴婢想让庄子继续挂在国公府的名下。奴婢每年上交国公府二百两且自负盈亏,然后咱们重新拟个契。” 庄子一年的出息大概两百两,还要付魏庄头等几户人家的工钱,如今桃树还被砍了。那个庄子的纯利可能到不了两百两。 国公夫人摆摆手。“那点钱不算什么。” 竹心笑着说,“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的。” “还有吗?” “还有就是等小姐出嫁,奴婢想人跟小姐走。但是庄子仍旧挂在国公府门下。” “就不想要两间铺子吗?” 京城的铺子她会的东西搞出来只怕要惹人非议。江南那边的铺子距离太远,她没有人员能铺那么长的线,只能放弃。 竹心摇头,“奴婢不善经营,铺子就算了。” “竹心,你可想清楚?国公府的贵女,出嫁时光嫁妆就是九十九抬。其中的分量别说一个庄子,十个庄子都不止。” 竹心点点头,“奴婢想清楚了。” 她不想当深度合伙人,弄个职业经理人当当就行。 “你想脱籍,为何还要继续做奴婢?庄子上交两百两银子也不剩什么了。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便是不做贵女保你一生富贵也不难。” 国公爷实在没想明白,原本给竹心准备了座金山银山,谁知她只从里面抓了把金瓜子。 竹心叹了口气,其实一生富贵挺难的,谨慎如国公府还被抄了家呢。 就像京郊那个庄子如果不挂在国公府名下,不出两个月就会被权贵强买强卖了去。如果她离了国公府,哪个记性好的贵人动动小手指,也够她喝一壶的。 国公夫人还想在劝,做不成儿媳妇,女儿也做不成吗? 就听竹心说,“从前呢有一只神龟,它死后有个大王用锦缎将它包好放在竹匣中珍藏在宗庙的殿堂上祭奠着。但是这只神龟不想死去被供奉在宗庙,它想好好活着拖着尾巴在泥土中爬啊。” 徐三爷气结,“曳尾于涂中,竹心,你行啊,还敢自比庄子。” 竹心笑嘻嘻地道:“主子们饶了奴婢,让奴婢在国公府里滥竽充数吧,奴婢就想苟着。” 徐家主子:“……” 强扭的瓜不甜,强收的女儿不香。 竹心走后,主子们聊着八卦。 “老三,你说她和鹤鸣能成吗?” “这回是够呛了,除非宋家也被抄一回家。” …… 翌日,午时,淮阳茶馆二楼雅间。 看着屋里面的宋鹤鸣、乔子书、裴珩 熟悉的人,熟悉的配方。 第74章 随时会跑路的狂士 翌日,午时,淮阳茶馆二楼雅间。 竹心看着屋里面的宋鹤鸣、乔子舒还有裴珩。 宋鹤鸣向她招招手,“竹心快过来,子舒升迁了,如今已是大理寺主簿了。” 大家都刀山火海时,乔子舒把自己弄出一身疹子躺在家中养病。之后悄咪咪官升两级,不得不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乔子舒的升迁定是徐国公的手笔。裴珩低头喝茶来掩饰眼底的落寞。 竹心给乔子舒道了喜,然后问裴珩。 “裴公子怎么了?是在羡慕小乔大人?” 裴珩神色有些不自然,“当然是替子舒开心了。” 竹心继续打趣道,“裴大人必是想,我为徐国公家豁出一切,连母亲都送走了。连子舒都升迁了,为何国公府对我一点表示都没有?” “竹心不得胡言,七郎不是那样的人。” 裴珩内心os,小侯爷你不懂,我是。 竹心和宋鹤鸣挤眉弄眼,“小侯爷还没和裴公子说呢?” 宋鹤鸣第一次干保媒的事不免有些紧张,“等会说。” “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竹心道:“国公爷想让你做他女婿,托小侯爷问你愿不愿意?” 这种事肯定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被竹心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小侯爷慌里慌张。 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裴七郎娶了朝华郡主,短短八年做到了宰相的位置。 宋鹤鸣时常忘记如今的裴珩只是个翰林院小官,唯一为人称道的就是裴太师的隔房侄子。 “七郎,我家表妹那可是如花似玉、蕙质兰心、温柔端庄满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的人。”小侯爷搂着裴珩的肩膀,热情得像一个诈骗犯。 竹心托着下巴,“既然人这么好,那你自己为何不娶呢?” 宋鹤鸣瞪了一眼竹心,“宋某为人粗鄙,配不上表妹。” 众人听着宋鹤鸣牵强的话都笑了起来。 竹心挑了挑眉,“裴公子还没回话呢,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裴珩起身一拜,弯着眉眼,“七郎都听侯爷的。” 乔子舒看着笑闹的三个人。很奇怪,他没融入到这里面,别人又不觉得他格格不入。 乔子舒见竹心打扮与之前一样,便问道,“国公爷赏你什么了?” 竹心轻描淡写,“国公爷说要认我为义女,上徐家族谱,小姐改家里排行,以后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这件事可够她吹一辈子了。 大家都猜到徐家会厚赏竹心,却没想到徐家直接给出的是能上族谱的大小姐身份。 在这个时代,对于竹心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于是都一起恭喜她。 竹心云淡风轻,“不过被我拒绝了,公侯贵女不合适我。” 主要是没那么大的屁股就不穿那大的裤衩了。 裴珩端着茶杯敬她,“曳尾于涂中,留骨于堂上,竹心,狂士也。” “谢未来宰辅的赞赏。” 而宋鹤鸣却说,“竹心,什么贵女不想当就不当,以后我罩着你。” “谢未来封狼居胥的大将军。” 小侯爷身居高位,阿珩深城极深。而竹心一两句话就能把他们哄得开心,确实厉害, 乔子舒由衷地说,“听闻府中不久前有尊使羽化登仙,当个奴婢也挺好。” 被他这么一说搞得她无欲无求像有阴谋似的,竹心点头,“当个大理寺主簿也挺好。” 宋鹤鸣强行打断竹心的阴阳。 “言归正传,我今天找大家来是想说魏永贤的事,我感觉他死的过于蹊跷。” 乔子舒立刻说道,“我去了魏永贤的住处,火烧的很透,不像只烧了两个时辰的样子。应该是从书房开始蔓延开,烧了一整夜。” 魏二爷自己有宅子,不住魏国公府。 “烧了一晚上,四邻没有发现去救火的?” 乔子舒又道,“四邻在七年前开始被他陆续买了下来。” 好吧,乔子舒也不是光躺着没干活。这是锦衣卫的案子,查到这些实属不易。 竹心问乔子舒:“之后如何行事?” “如果能看到卷宗就好了。” 宋鹤鸣道,“我去找马顺弄卷宗。” 裴珩道,“那我联系魏永贤生前朋友看看有没有线索。” 乔子舒点点头道,“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竹心:“……” 乔子舒和裴珩走后,屋中只剩下宋鹤鸣和竹心。 “侯爷为何觉得魏永贤没死?” 宋鹤鸣皱着眉说道:“在梦里徐家被灭门的第三年,他依旧死了,也是被火烧死的。当时他身上被牵连出任何事,最后被定为意外而死。” “乔子舒的思路是在找灭魏永贤口的人。假设魏永贤没死,那思路就得是魏永贤去哪了?” 宋鹤鸣心中一凛,“我写信给大哥,让他关注辽方动态。魏永贤最有可能去的就是辽国。” 而竹心却在想另一件事。 “徐家可能有把柄在皇上,你说会是什么?” 作为本次的苦主,徐家竟然苟到这个程度,这里面的事肯定不小。搞得她还得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她也知道小侯爷不可能知道,还是忍不住向他吐苦水。 宋鹤鸣却道:“我猜是矿。” “矿?” “我发现幽州军的兵器刚性好,不易折断,这是因为矿石好所以练出的兵器才好的。” 竹心大惊失色,“你说徐家有私矿?这可是要杀头的,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矿是他上辈子发现的,知道它上主人是徐家。而这一次去的幽州才明白这矿的用途。 “你放心吧,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 “侯爷,你能想明白的事,宋世子想不明白吗?他现在可接幽州军了。” 宋鹤鸣小声说道,“徐家做的隐秘,先是把自己养的匠人无偿借给铸造处。铸造处知道这批矿石质量好,但其他地方军以为徐家匠人手艺高超。而且还控制了矿石的含量,兵器的质量虽算上乘,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不引人注目。” 竹心脑仁儿疼。 “真想不明白。又不是为自己谋利,为何要做这么凶险的事?” “竹心你不懂,好兵器意味着战场上可以少死很多弟兄。没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会不心动。何况徐家经营幽州四十多年。不过大表哥自请交出幽州,皇上也不好再计较了。” 不计较还送美女,计较上岂不得再抄一回家? “侯爷,小满什么时候回来?” “他和吴大夫坐马车会稍微慢一些,再过两日就到。” “吴大夫?谁病了?” “谁也没病。只是我梦到五月初姑姑突发心疾。这位吴大夫擅长治疗心疾,就提前把他请到京城,有备无患。” 一想到姑姑,宋鹤鸣眉间尽是愁云。 上辈子宋贵妃突发心疾,这一辈子小侯爷找大夫。那岂不是说上辈子宋贵妃五月初会死,而这一世她又会如何呢? 第75章 职场危机之同事的背景调查 犯事的东家,破碎的她。 在马车里的竹心长叹了一声,外面的世界太疯狂。还是由宋鹤鸣这个没头脑撑起的满天星团队更有前途些。 她应该为团队做点什么,不过在做点什么之前,她要先换个司机。 刚刚车夫老王已经暗示她,世子让他汇报她的行踪。 作为一名老板,世子的心理很好理解:你毕竟是徐家人,我总得知道你在做什么吧。 作为一名员工,老王的心理也很好理解:我毕竟在国公府签了卖身契,主子问我,我总不能不说吧。 作为竹心本人,虽然老板知道你在摸鱼,做兼职最好别让老板抓到为好。 为了不让王叔难做,竹心决定以后自己“开车”了。 竹心伸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串。 想起刚才小侯爷把锦盒推到她面前说,在本地买的小玩意,本是打算给你家小姐的。如今你家小姐要定亲了。送这个不合适,就便宜她了。 当时竹心心里翻着白眼,她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不能给别人的,都给了她。 打开一看竟是一只红玛瑙手串。竹心对钗环不感冒,但这颜色鲜亮的珠子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当时就戴在手上。 这颜色,这成色,没个几百两下不来吧。她就是垃圾回收站,专收这种垃圾。 回到徐府,小寒马上迎上来。 “姐姐去哪了?老太太、国公夫人、三夫人还有世子夫人,赏了好些东西。小姐不想被夫人们比下去也送了好多,现在咱们屋子都堆不下了。姐姐快回屋看看吧。” 竹心:“……” 徐家贵妇天团要不要这么夸张。 竹心跟小寒回屋,把占地方的布匹、皮货茶叶、香料、笔墨拿出来分给大小丫鬟,又收拾出一份托车夫老王送给魏庄头,连外院王婆子他们也没落下。剩下的放在小姐的库房里。 这还有一套屏风,这种逼格拉满又不实用的东西肯定是世子夫人送的。送给谷雨给她以后在夫家面前撑场面。 剩下的都是首饰还有金银锞子。竹心管小姐要了个带锁的大箱子,连同自己原来那点家底收拾了满满一大箱子。 竹心叹了口气,真是劳什子,就不能低调地送点银票吗? 小寒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就是五品官家的小姐也不及姐姐如今的家底。” 竹心从里面翻出一只金镯子给小寒。 “小寒,你也沾沾喜气吧。” 之后竹心去了各主子院子里磕头谢恩。 第二日竹心打扮一身小厮打扮,在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上做街溜子。 魏二爷身上有举人功名,之前在惠阳书院读书,竹心想查这条线。 七年前,魏二爷第一次买四邻的宅子。那时他才十五六岁,本该在书院里读书的年纪却在那时搭上了辽人。 竹心在书店、纸铺转了一圈,打听惠阳书院的学子,没想到看见刚从茶楼里出来的书生打扮的钱五。 竹心脱下身上的棉斗篷,寄存在纸铺那,然后急步上前与钱五撞了个满怀。 钱五看见一个粗布褐衣的小子不长眼地撞了他,刚想来骂。 就见那小子诚惶诚恐,先赔起罪来。 钱五拍了拍自己的长袍,瞪了那小子一眼,没理他,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钱五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 定是刚才那小子偷的,钱五骂了声“小贼”,转头追了回去。 钱五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没跑还在茶楼前,见他过来还向他招招手。 “公子的荷包掉了,小人怕公子寻不到,一直在此等候。不想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后把钱袋还给他。 春寒料峭,那小子衣着单薄,脸冻的有些红。 钱五把要出口的恶言咽了回去。 那小子又拜道,“小人告辞。” 竹心转身要走之际被钱五叫住,“喂,你要去哪儿?” 竹心腼腆地笑了笑,“肚子有些饿,小人要去前面的面馆吃口面。” “刚才的事还没谢你。想吃面?我请你。我姓钱,你怎么称呼?” “钱公子好,小人姓关,大家都叫小人关子。” 两人一起去了面馆。 他们不光点了两碗面,还点了两碟小菜一壶酒。 这个关子虽然市井出身但很会说话,捧的钱五飘飘然,十杯酒有七八杯都下了他的肚。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原来公子的姨父竟是五城兵马司的大老爷。小人在敬公子一杯。” “这算什么,我姑父更厉害,还是……” 钱五差不多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一遍,竹心才切入正题。 “京兆府乔家的大公子在大理寺任职想雇一长工做马夫。小人想试试,只是不知东家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钱公子见多识广,可认识那位乔主簿?” “你说的是乔子舒?关兄弟别去,乔子舒人不行,他是个怪物。” 钱五有点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而竹心却说,“公子莫要骗我,小乔大人斯斯文文的,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哪里怪了?” 见竹心反驳他,钱五有些生气。 “他是装相呢,你被他骗了。我和他是同窗,八岁就认识了。我不骗你,他真的是怪物。” “哦?” “那个乔子舒平时不爱说话,又是乔府的养子,大家确实爱欺负他。他也不反抗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一日我失足掉到了河里,正巧他在岸边。他就在岸边静静的看我在水中挣扎。既没叫人也没救我。那一年我们都才十岁,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十岁孩子面对同伴濒死无动于衷? “会不会是小乔大人没看见你在呼救或者他只是被吓到了,之后喊人你不知晓。” “不可能,他绝对看见我了。我们对视,他的眼睛像深渊一样,我现在还记得那双可怕的眼睛。 之后我失去意识冲到了下游,被船夫救上来。再见乔子舒,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和我说话,就像没事人一样。” 钱五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喝了口酒压了压,“行了,咱别提那个怪物了。” 竹心给钱五斟满酒,钱五又愣愣的说了一句 “怪物。” “公子不是说别提他了吗?” 竹心却发现钱五没看她而是看向前方。竹心回头一看,乔子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靠! 背调同事,还被同事发现了。 同事可能人格缺陷,打小就十分记仇。 第76章 一卦定生死 虽然竹心背 调同事,还被同事发现了。 但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 就在钱五对乔子舒冷嘲热讽时,竹心趁机跑路了。 竹心取回棉斗篷,租了辆马车,回了家。 到底要不要提醒宋鹤鸣呢? 乔子舒此人变数太大,不好掌控,不应该再让他参与之后的事了。 竹心是徐家的奴婢,裴珩马上就是徐家的女婿,小侯爷是徐家的亲戚。他们几个在徐府案中都是押上性命的。怎么说都算得上深度捆绑,可乔子舒不同,他可以随时与他们割席。 可乔子舒幼年遭遇校园霸凌,那个乔家听说也是虎狼之地。他亲事还被她搅黄了。 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就因为一个陈年往事给他弃了也不太好吧。尤其他们四人中,乔子舒最擅长查案了。 带着无数的纠结,竹心第二天与小寒一起到城门口接小满。 近两个月未见,竹心感觉小满都长高了。 “师父,师父,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小满扑到她怀里撒着娇。 那边宋鹤鸣和阿寿他们也来接吴大夫。 吴大夫是个五六十岁,胡子花白的老头,目光炯炯有神,看起来就像是有本事的人。 “老人家舟车劳顿,本该先让老人家回府上休整。但晚辈心急难耐,恳请老人家先随晚辈入宫再休息如何?” “侯爷,客气了。老朽也想先看看娘娘的情况,不然也会寝食难安。” 他们就此分别,宋鹤鸣带吴大夫进宫,竹心带小满回徐家。 两个月未见,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小满在竹心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竹心领小满去了她的屋子。 “哇,师父,你现在有自己的屋子啦。” “可不是。”竹心有些得意。 小满忽然瞥见竹心床上有个荷包。上面绣着数根竹子,竹节节节分明,竹叶灵动自然。 小满愣了愣,拿着荷包问竹心。 “师父,这是谁绣的?” “小寒绣的,不得不说小寒真是厉害,绣工进步得也太快了。我记得她以前绣工平平来着……” 这时小满打了个哈欠。 “师父,连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我有些累了,先回屋睡了。” “好好好。等你睡醒,师父有好东西要给你。” 小满胡乱地点头,怀里那个竹叶的荷包到底没有送出去。 小满睡醒之后,竹心把一个锦盒推到她面前。 “你过生辰时人在幽州,现在把生辰礼给你补上。” 这生辰礼是竹心提前准备好的,她把夫人赏她那只实心的金镯子给融了又添了钱,才打了这只。 镯子一直放在金铺,票据装在信封里放在书斋的小赵那。以为这镯子会成为她留给小满灿烂的遗产,没想到还能亲手交给她。 小满带上镯子各种手舞足蹈,看的竹心忍俊不禁。 “师父,其实我…” 小满刚要掏出怀里的东西,小寒从外边进来。 “姐姐,小姐叫你。” 小寒抬手擦额头上的汗,露出腕上游龙绞丝的金镯子。 小满愣了愣。 竹心走后,小满说,“小寒,你手上的镯子可真好看。” 小寒满眼带笑,“我也觉得好看,是竹心姐姐给我的。” “哦,那我回屋了。” 小满把手缩在袖子里,离开了竹心的屋子。 第二天,因竹心一直惦记吴大夫进宫给贵妃娘娘看病的结果,早早地出了门。 因要去宋国公府,今天的竹心打扮得极为体面。 她先去马行那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顺路去长平街的。 竹心还没到马行,路边先看见一小童。 “姐姐,姐姐,你是不是叫竹心呀?” 竹心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蹲下来问他,“我是呀,你是怎么知道姐姐的?” 那小童指着右前方的巷子,道,“有个公子说,他在前面的巷子里等你。” “是嘛,那谢谢你哟!” 宋鹤鸣神神秘秘的,又在搞什么飞机? 竹心进了巷子,这巷子是个窄巷且长。竹心走了一刻钟竟没走到头。 又走了一会,竹心感觉这边明显要比刚才那边荒凉很多,这是要到西市了吧。 竹心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宋鹤鸣是怎么找到这个破地方的。 竹心终于走到巷子的尽头了,也没见到宋鹤鸣的人影。她蹙着眉,准备离开,却被四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这四个人年纪都不大,为首的一身黑衣短打,看起来像个练家子。长相一般,杀气腾腾,姑且称之为能打男。 能打男问道:“是她吗?” “放心吧,跟了这么久准错不了。”说话的人身上穿着细布的长衫,表情有些猥琐,就叫他猥琐男吧。 “那还等什么,咱们今天就在这把人办了吧。” 说话的这个人,身穿短衫,料子一般且不合身。不过脚上的鞋不错,是缎面的。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叫他肾虚男。 还有一人在最后面,衣服同样不合身,低着头,人没说话。就叫他群演男的。 猥琐男有些迟疑转头说,“那…你先来吧。” 一直没说话的群演男说话了,“牛二先来吧。” 能打男上前一步,原来他叫牛二。 竹心心里面一万个后悔。她今天应该带老王出来的,反正只是去宋国公府。 约进巷子根本就不是宋鹤鸣的风格。竹心心里苦笑一声,他这个玩鹰的还被鹰啄了眼。 牛二上前一伸手把竹心的斗篷扯了下来。 陋巷、流氓、少女和丢在地上的斗篷。 竹心想如果她是女主,这时就应该有男主出来救她。先把坏人打跑,再抱着她在空中转两三个圈。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那作者应该在此处断章。道一句欲知此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但她不是主角,没人来救她。这也不是故事,没人摁下暂停键。 牛二揭竹心斗篷的手再次伸向了她。 竹心的拇指和中指紧扣做出观音菩萨标准动作,她神色从容,目光慈悲。 “无量天尊,道友在做什么?” 牛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装神弄鬼。” 竹心席地而坐,从一个极丑的荷包里拿出三枚铜钱。 “不如我为你们其中一人卜上一卦,准与不准一试便知。”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算出什么来。” 肾虚男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小丫头,就像被狼堵到山洞里的绵羊一般。 竹心一笑,“那我就算算你的因果。” 这时群演男却道,“一卦定生死,你还敢算吗?” 竹心把铜钱向上一抛,铜钱落到地上之后,竹心看着肾虚男说道,“你身上背了人命。” 肾虚男听罢,哈哈大笑。 “背了人命?我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过人。” “你算错了,牛二继续吧。” 第77章 世间神明 肾虚男听罢,哈哈大笑。 “背了人命?我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过人。” 靠! 竹心os你连鸡都没杀过,你玩强奸妇女。 肾虚男阴深深地说。“你算错了,牛二继续吧。” 牛二刚要抬腿,就见坐在地上的姑娘淡淡一笑。 “道友,腹中的胎儿也算人命。” 肾虚男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道友午夜听不见婴孩的哭声吗?那孩子一直跟着你呢。” 暗巷之中忽刮起一阵风,四人后背都冒出冷汗。 那肾虚男更是跳起了脚。 “在哪儿?他在哪儿?” “在你右面。” “啊。” 看着空无一物的右边,肾虚男吓得魂飞魄散。 这时群演男拉住肾虚男,神色还算镇定。 “她在诈你。” 肾虚男拉着群演男的袖子,浑身颤抖,额头冒着细汗。 “不是啊,表哥,春红死的时候就是怀着身孕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竹心听了这句话都想笑,现在想起孔子了,刚才的事也是孔子让你们做的? 而牛二小声说,“毕竟敢在紫宸殿上…不像是寻常人。” 群演男再问竹心,“此事你既能算出来,那你能破吗?” 竹心并未回答,而是向肾虚男招手。 “来,座。” 肾虚男踉踉跄跄地坐在竹心的对面。 “宁神,静心” 肾虚男努力的平复心情却做不到,刚要说话。 竹心突然伸出食指和中指,点住肾虚男的眉心。 肾虚男吓得“哇”了一声,牛二出拳就要打过来。 竹心神色疲惫,垂着眼睛,双手合十。 “那孩子已经进了轮回。” 牛二不服气,“你说他走了,他就走了?” “你别说话,大师,谢谢大师。” 肾虚男呵斥的牛二,对竹心千恩万谢就差磕头作揖了。 群演男伸手把地上的人拽起来。 肾虚男却说,“表哥,她真是大师。她刚刚点我眉心。我感觉有凉风进到脑子里,神色清明,四肢百骸都舒畅了。” 这时有人大喝一声打断竹心施法。 “何人敢在京城作乱?” 来了五个人,看衣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为首拿着刀的应该有品级的吏目。 肾虚男回头与那人对视,那人原本用刀尖指着他,此时刀尖垂下指向地面。 “你们……” 群演男先一步躬身行礼。 “大人容禀,我们是有事问这位姑娘并无恶意,不信你们问她。” “是吗?”那吏目问道。 四个大男人在陋巷问一个姑娘的话,这正常吗? “回大人,我们在超度亡灵。大人若没有其他的事能否先离开?您乃武将身上的煞气重了些又拿着刀剑,只怕亡灵不好往生。” 听到竹心的话,肾虚男说道:“难道京城里不可超度亡灵?你拿着剑是什么道理?” 那吏目收剑,“既是一场误会,收队。” 五城兵马司的人撤后,四个人重新看着竹心。 只见她双手放在膝上,掌心向上,闭着眼,原本慈悲的脸上闪出一丝悲苦。 “我犯了错,一时不忍,擅动了武曲星君的因果,今生今世与飞升得道无望。” 肾虚男好奇的问道,“武曲星君是徐令明吗?” 群演男拉了他一下,不让他再说话。 只见竹心右手掐算。 “今日上天再给小道一次机会,此劫若过我便能飞升。” “如何飞升?” 竹心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你四人皆不是无辜之人,背负这样的孽债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此局却是做了别人的刀,小道心中不忍。” “做了别人的刀?”群演男神色微动。 “不然五城兵马司的人如何会到,小道又想管别人的因果了,罪过,罪过。” 群演男大惊,“你是说,有人…” “做你们刚刚要做的事吧,若小道能受凌辱之苦,此生功德就圆满了。来吧!” 调戏过这么多女子的肾虚男也没见过哪个姑娘求凌辱的。 小声问,“只有这样才能飞升吗?” “只有尝尽人间至苦,才能参破世间因果。” 肾虚男把兜里的银票塞给竹心,劝道:“大师拿这些钱去盖间道观,在里面好好修行。等下辈子再飞升吧,这也不是着急的事。” 竹心双手合十,“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空一物,何处惹尘埃。” 而群演男此时想的却是若真有人做局,那得赶紧速速离开。 他说了一声“走”。 四个人跑了出去,脚步声由近及远。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巷子里再次回到平静。竹心悄悄睁开眼,先看见一双男人的鞋。竹心又把眼睛闭上。 “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竹心从地上被人拉起来,才看清来的人是乔子舒。 乔子舒拾起地上的斗篷,拉着她往外跑。 这窄巷并非一通到底,有两处被长街所断。乔子舒带着竹心先往前跑。再往左转跑到了街上。 街边的面摊上冒着热气,货郎一边走一边叫卖他的货品,胭脂铺的娘子在推销自己的脂粉,几个幼童在街上追逐嬉笑。 好一幅热闹祥和的景象。 竹心冷笑着声,“大齐没有宵禁,胆子大的娘子连夜路都敢走。光天化日之下,我在帝都闹市竟遇此事。” “对方什么来头?五城兵马司的人竟不敢管。” 原来五城兵马司的人是乔子舒叫来的。 竹心看着乔子舒,他长衫凌乱,袖子还有些脏,简直比她还狼狈。 竹心接过乔子舒手里的斗篷,一边穿一边问。 “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刚才在路上见到你进了前面的窄巷,且不久后,有人在巷口把守。我觉得不太对劲,让青山去找五城兵马司。我从另一条街进了巷子,后又见五城兵马司的人无功而返。便弄了些柴,正要点火,看见那群歹人从右边街上出去了。” 乔子舒应是常年不运动,骤然急奔又说了这么长的话,如今靠着旁边的槐树,喘着粗气。 “这四个人,两个穿粗布的是主子且是表兄弟,为首的是护卫,还有一个应是这片的地痞流氓。” 乔子舒只匆匆见了他们一眼。 “你是如何得知的?” “衣服不合身不是自己的,但鞋子的料子挺贵的。为首那人虽冲在前面,实则听那表哥的吩咐。知道我是谁,还敢动我。五城兵马司不敢拿人,在京城中必不是无名之辈。” 乔子舒见竹心的脸色像是要吃人,忍不住问。 “接下来打算如何?” “先去找侯爷。” “听刚才那人说,你点了他的眉心,他四肢百骸通畅。这…世间真有神明吗?” 乔子舒很少有好奇心,但这一回他真想知道。 若世间真有神明,为何神明不管人间疾苦?若世间没有神明,竹心又因何脱困? 竹心用手指点住乔子舒的眉心。 “你觉得,如何?” 第78章 论竹心的延展性 竹心用手指点住乔子舒的眉心。 “你觉得,如何?” 乔子舒觉得眉心冒着丝丝凉气,看着对面穿着红色斗篷,神色从容的女孩。此时心里竟有一丝安宁。 片刻后,乔子舒蹙眉,“薄荷,樟脑。” 竹心拿出袖中的小瓷瓶向天上一抛再接住。 “刚才在街上买的凉膏才二十文,这夏日里可要三十文呢。” 凉膏是蚊虫叮咬用的药膏。 乔子舒眸子暗了暗,“原来这世间没有神明啊!” 竹心狡黠一笑,“你又怎知不是神明告诉我的法子?” 而乔子舒却突然说了一句,“那天钱五溺水,我确实在河边,却没救他。” “那你可知钱五为何掉到河中?” 乔子舒眸底漆黑一片看不出悲喜。 “他们让我捉一条紫色的鱼,否则就把我的书烧了,当时我一直在河边,却不知他为何而来。” 抓紫色的鱼,搁这儿玩苏武牧羊呢。 竹心神色慈悲,“只是大人不知,钱五他去河边是为了找你。他想告诉你,书他已经帮你拿到了。他担心你饿了,怀里还揣了一张饼。” 钱五虽跟那些人一起欺负他,但有次他们要烧他头发时,是钱五说夫子过来了,他们才停手的。 乔子舒抓着竹心的手。 “你此言当真?” “此言自然是奴婢胡编乱造的。我不是神明又怎知大人儿时之事?” 竹心脸上挂着愚弄之色,就像寻常看热闹的人。 乔子舒放下抓着竹心的手,整理一下衣衫,神色如常,“我们去找侯爷吧。” 竹心却未动,在乔子舒后面喊了一句。 “大人走错路了,宋府在那边。” 乔子舒虽面色不显,实则已乱了心神,木然地跟在竹心身后。 只听竹心说道,“钱五算什么东西?既然他得罪了大人,不如婢子想法子做个局。让他折了功名,再吃几年牢饭,如何?” 她仿佛是地狱里诱人犯罪的魔,娓娓道来却蛊惑人心。 乔子舒心中凛然,竹心的慈悲、狡猾、阴狠的神情在乔子舒的脑子里不断转化。 他乱了的心神却重新平静下来。 “神,人,魔。” 竹心歪头说道,“我放不下一件事时,就先把此事想得极好,再把它想得极坏。最后发现事情的结果大多在中间,不好不坏的。 反正我不是神明,我做不到宽恕他人。但我也不是恶魔,下不了太狠的心。我只是一个人罢了,只是我这个人延展性好,可神可魔、可妖可怪,有时还能热胀冷缩呢。“ “可神可魔,可妖可怪。” 乔子舒嘴角未弯,却像是在笑。对竹心一拜,道:“竹心,智者也。” “我算什么智者,刚刚还被幼童骗至陋巷。” 竹心查他和裴珩,他也查过竹心。 书坊、茶楼、酒肆、镖局三教九流交友广泛。那日在天香楼若不是小侯爷留她住在别院。她肯定要去客栈投宿了。在女子当中胆子极大。 今日,她要去宋府。孩子的话让她下意识以为约她的是宋鹤鸣。 自视甚高又毫无防备,才着了歹人的道。 此计虽简单,却是查过竹心或是了解她的人才能想到。 而竹心却笑嘻嘻,”本来是在开解你的,现在把我自己给开解了。” “那你打算不追究此事了?” 京城看似重归平静,其实暗流涌动。蛰伏下来才是上策。 “我这人遇事释怀得快,是因为仇报得快。” 乔子舒:“……” 竹心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道理,全靠自己感悟。什么也没解决,但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她确实适合当神棍。 他们花了十几个铜板,被捎到了长平街宋国公府。 “吴大夫说姑姑产后落下了的病根。仔细调养就好,没什么大碍。还看了太医院开的药方,说方子极好。再养上一年半载人就和常人无异。” 宋鹤鸣又把一张纸递给乔子舒。 “魏永贤卷宗的副本。” 宋鹤鸣的笑容越发灿烂,最近真是诸事顺遂。 却见竹心脸色不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走的太急,累着了?” 竹心不语,乔子舒将窄巷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宋鹤鸣一拍桌子,此事想想就后怕。 “何人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你。” “他们是专门针对住竹心而来。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敢拦,应该不是寻常人家。” “对了,还没跟你们说,陛下下旨任我为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等明日我上任,就从那个史目查起。” 宋鹤鸣初入仕途就是个从四品的副指挥使,算是被拔的很高了。要知道徐世子和宋世子在军营都是从兵头子做起的。不过幽州那几场仗彻底洗去宋鹤鸣纨绔子弟的身份。所以群臣无人反对。 “小侯爷,您跟锦衣卫指挥使马大人很有交情吧,不如你将此事托付给他。最好别沾自己的手。” 乔子舒以为宋鹤鸣会问他为何。 谁知宋鹤鸣只回了句“好”。 乔子舒把准备解释的话咽了回去。又道,“事情有了结果,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好,有了结果我通知你们,咱们一起商量。” 竹心却说,“有了结果直接告诉大殿下,看他如何行事。” 宋鹤鸣有些难为情,竹心的事在他心里肯定算是要紧事。但这大皇子心里可就不一定了。 “竹心,大皇子事忙……” “你只管告诉他就好。” 宋鹤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徐家。” 她怕以后出门就更费劲了。 宋鹤鸣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人,你的安全不必担心。” 出来宋府,乔子舒忍不住感叹道:“小侯爷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看读书人多会骂人,这是在说宋鹤鸣头脑简单呢。 “京城波谲云诡确实有些难为他了。他其实更适合边关。” “案子有结果,你让侯爷直接交给大皇子。可是猜测…” 竹心点点头在这件事上没有多言。而是说:“大人若无事可愿陪我去一趟侯爷的别院,我想去看看吴大夫。” “看吴大夫做什么?” “看大夫当然是看病啊。”竹心做捧心状,“我这不是受了惊吓吗?” 乔子舒:“……” 他们去了小侯爷的别院见了吴大夫。 竹心没看病,只问了吴大夫一句话。 “一个突发心疾而死的人在一个月前从脉相上能看出端倪吗?” 第79章 腥风血雨or风平浪静 徐国公府的马厩。 一群宝马良驹中混进来一个异类。 “竹心,你买的这是什么呀?” 徐芷萱难为情地看着竹心。 “小姐,你马见多了,没见过这个吧?这叫骡子,我的坐骑。” 下午竹心见完吴大夫后跟乔子舒一起去了马市。竹心她提“车”了。 徐芷萱看着这匹比马矮了一大截的骡子。 “咱们府上那么多马,这骡子有何过人之处?” “它比马便宜呀。小姐,您不知道现在的马价要二十两实在贵得离谱,都要比人值钱了。这骡子好,才七两半一只。在城内马也跑不起来,骑马还是骡子没区别。” 不是马儿买不起,是骡子更有性价比。 “行吧,把它跟我的追月放在一起,你的坐骑有名字吗?” “它叫保时捷。” 乔子舒那个叫奔驰,都是竹心起的。 “宝石杰?这名字好怪啊。” “那叫兰博基尼或玛莎拉蒂也行。”竹心摸了摸骡子的头。 徐芷萱点点头,坚定地说:“宝石杰挺好。” 竹心回了自己屋,小寒连忙问,“姐姐去了哪儿?不是说中午就回来吗?” “这不是去买保时捷去了吗?” “宝时节?” “对,那头骡子。” 小寒蹙着眉说,“对了,姐姐看门的那个刘大山有些奇怪。我今天听他问打扫丫鬟你的行踪了。” 竹心心中一动,“那你快说说他是怎么个奇怪法?” 小寒低着头,“姐姐在主子面前得眼。有人打听姐姐并不奇怪。但他总问姐姐出府做什么去?去见什么人。我就感觉奇怪,也不知对不对,姐姐可别嫌我多事。” “小寒你心细,做的很好行了,你最近帮我留意他。” 小寒做事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所以需要更多的鼓励。 徐国公府外风云变幻。 马顺办事效率极高,当晚就把陋巷那四个人的身份查清并告知了宋鹤鸣。 宋鹤鸣得信立刻去了大皇子府。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向大殿下道明,又将马顺查到的密函呈上。 大皇子看着气哼哼的表弟,最近表弟很是争气,就替表弟出出气也无妨。 毕竟动竹心相当于打徐国公府的脸,也是在打他的脸。 大皇子展开密函脸色一变。 “殿下,你看……” “鹤鸣你说此事是马顺查的,你没去调查,是吗?” “对,我想皇城之中锦衣卫的办事快,可比我自己瞎找要强的多了。” 大皇子一脸欣慰,“鹤鸣如今长大了,人也变得沉稳了。徐国公府那边什么章程?” “竹心不让告诉徐家,就怕他们担心。表哥现在已经查清了是不是要告诉表舅。” “现在哪都是东厂的番子,未免走漏风声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我来处理的。” “是。” 从大皇子府出来,宋鹤鸣问阿寿。 “你说这件事殿下会怎么处理?” 阿寿抬起他的小拳头,“犯蠢做下这种事,肯定得搞死他呀!” “哈哈,且看明日京城是如何的血雨腥风吧。” 第二天的京城风平浪静,安静的很。 晚饭后,竹心来找苏娘子。 “三少爷,最近京城有没有新鲜事啊?” “天下太平,无事发生,哪有那么多新鲜事。” 竹心眼珠一转,“这么没意思?就没有大臣失德,皇亲国戚逼良为娼什么的。您可是御前行走的人,消息可是最灵通的。您就给我和羽商姐讲讲呗。” “今天倒是有桩事,德妃外甥孙二郎与寡妇私通,那寡妇上吊死了。如今她婆家人告上了大理寺。皇上听了挺生气的,命大理司依法而办。” “孙二郎,孙家不是在西南吗?” “对,年前回来的。回来就跟寡妇搞在一起。你说他年岁也不大,正经娶妻不好吗?总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苏娘子捂着嘴,“郎君不知那些糟污的人,都有些奇怪的癖好。” 竹心又问,“那个孙二郎,您认识吗?” 三少爷摇头道:“没见过,他之前一直在西南,过年时此事被家里发现挨了一顿打,各家的宴会都没去,之后咱们家就出事了。” 竹心话锋一转,“四殿下的外家都不争气啊。不过奴婢还没见过四殿下呢。您妙手丹青能不能把他画出来让我和羽商姐瞧瞧这龙子皇孙长什么模样?” 苏娘子的眼睛晶亮亮的,她也好奇。 “我哪擅长丹青啊?” 三少爷被她俩磨的没办法,提笔画下四殿下。画功虽然粗糙,但人的五官特点抓的很准,也很写实。 竹心目光微凉暮,嘴上说,“长得很一般嘛,没大皇子俊俏。” “天子之子也是你能议论的。” 三少爷赶紧把画烧了。 竹心出了三少爷的院子,去外院找老王父子。让大宝给阿寿带话说,她最近修身养性,闭门不出。又让老王盯着守门的刘大山。 “若府上主子问照实说就行。竹心定不要王叔为难。” 才吹牛说她有仇当场报的。现在就碰见了难事。竹心立刻切换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模式。反正话都是人说的。 同一时间锦衣卫的马顺也很愁。 昨日上午小侯爷托他查陋巷的事。 几个泼皮算什么,小侯爷这个送子观音都开口求了。他当然满口答应,而且他也好奇,京师重地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事实证明人不应该好奇,事好查一个下午就有了结果。可这人的身份… 马顺把结果告诉宋鹤鸣,反正与他无关。 马顺也在等今天的血雨腥风,谁知风平浪静他更愁了。 大理寺只搞出个孙二郎。而且他查了宋鹤鸣从他那儿走后直接去了大皇子府。 这大皇子确实老辣,现在压力全给到了他。 他到底该不该上报呢?不报之后翻出来算失职。上报了先得罪了人。 思来想去,马顺用了中华民族最古老的折中思想。 “昨日陋巷,孙二郎疑似强抢民女。” 马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密函。好像是报了,又好像是没报。他真是太聪明了。 而宋鹤鸣这边愤愤不平。 “我让殿下给竹心讨个公道。他这是什么东西?什么寡妇?什么孙二郎?” 阿寿在旁边劝道:“殿下这么做自有殿下的道理。这一点不痛不痒的小事,也动不了那一位啊。”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殿下会搞死他的。” “奴才说了吗?殿下的心思哪是我这个奴才能猜到的呢。殿下可能是想保护竹心。毕竟涉及女孩子的名节。现在没提竹心,这不是件好事吗?” 宋鹤明恍然大悟,“还是殿下想的周全,我竟没想到此处。等孙二郎判完,我悄悄去打他一顿,算是为竹心出气了。”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风平浪静的揭过。 四月初五,竹心在徐国公府看见了一位老熟人。 王远微胖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陛下传召竹心,紫宸殿问话。” 竹心:“……” 徐府众人:“……” 第80章 紫宸殿的返场嘉宾 四月初五,竹心在徐国公府看见了一位老熟人。 王远微胖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陛下传召竹心,紫宸殿问话。” 国公夫人走上前把一张银票塞在王忠的袖子里。 “也不知皇上召见竹心是什么事。公公方不方便给我们透个底。” 王远又把那张银票塞回国公夫人的手里。 “夫人可别难为咱家了,陛下说此事咱家要是多说一个字就要咱家的脑袋。” 国公夫人脸色一白,如今的紫宸殿上正上早朝,王远却不肯透露传召缘由。 国公夫人强撑着笑再次把银票塞到王忠手里。 “妾身不难为公公,但这丫头莽撞,请公公多多照拂。” 王远笑的真切,“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咱家以后说不定还得靠竹心姑娘照拂呢。” 最后国公夫人的银票也没送出去。 一家女眷都担忧看着竹心,跟要送竹心去刑场似的。 “夫人不必担心,许是陛下许久未见奴婢,想奴婢了。” 王忠:“……” 众人:“……” 梅开二度,竹心再入紫宸殿,似乎更放松了,还跟王远唠起了家常。 “多日不见,大人的气色好多了。” “多日不见,仙君怎么还没重返天庭?” 竹心一本正经,“许是芸芸众生还需要我。” 要到紫宸殿时,王远突然说道,“你就不想知道陛下召你去紫宸殿所为何事吗?” “奴婢想,大人就会告诉奴婢吗?” “只要你问,我就告诉你。” 竹心笑容灿烂,“那可不行,陛下说您要是说了一个字就要您的脑袋。奴婢虽想知道,但更心疼大人的脑袋。” 竹心话说的妥帖,王远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竹心拿出上一次你的劲头。这次你若不把对方摁死了,断不得活。摁死他才有一线生机。” “多谢大人指点。” 竹心拜谢,又给她排除了个错误答案。 “宣。” 群臣激动的看着跟在王远身后的竹心。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故事走来了。 一个月未见,竹心还是奴婢的打扮,只是气色更好了些。 “奴婢竹心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依旧的声音洪亮,感情饱满。 这时一旁的庄亲王道,“之前徐家案要不是竹心,你们徐家人也出不来,这样的恩人竟然还做奴婢。也太不厚道些,要是换了旁人早就金山银山地供起来了。” 徐国公刚要解释,就见竹心拱手说道。 “徐家案得以查清,全赖皇上圣明,与竹心何干?但天下之人确实不都像皇上那般明断是非。毕竟还有人在真相未明之前背信退婚的。” “你,大胆……” 庄亲王被气得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竹心看着庄亲王心中冷笑,先拿你来热热身。 “刚才王爷可还夸奴婢呢。现在又说奴婢大胆,是要治奴婢的罪吗?要治奴婢什么罪呢?背信弃义、薄情薄义的罪吗?” 徐国公劝慰道:“竹心这丫头说话直,王爷别和她一般计较,话说昭华郡主的婚事定了吗?” 庄亲王脸涨成了猪肝色,“这里是紫宸殿岂能议论个人私事。” “原来徐国公送不送奴婢金山银山竟是国事啊。那诸位大人快议一议,别因为奴婢影响了大齐未来的国运。” 庄亲王往后一仰,倒在了殿中。 抬手就干倒了一位亲王,对味了,对味了。 纯看热闹群臣更加期待竹心之后的表现,而一些带着任务的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皇上没有呵斥竹心,只是抬手让侍卫把庄亲王扶下去。 “京兆府你来说。” “竹心四月初二上午你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 说话的人身穿紫袍,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说话战战兢兢没什么底气。这是乔子舒的养父乔大人? 竹心愣了愣,为何不是大理寺,而是京兆府? 大皇子温声说道,“竹心你不用怕,讲你知道的就行。父皇圣明定会为你做主。你不知道的也不要妄加猜测。这毕竟是紫宸殿,你这性子该收一收了。” 竹心接收讯号,现在有资本加戏把剧本改了。大皇子想让她咬孙二郎,别咬别人。 那这出戏,谁是导演,谁是制片人? “回大人的话,四月初二奴婢在正荣街旁边的一个长巷里与四皇子、孙二郎等人在一起。” 竹心此言一出,像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里。场子不但炸了而且人声鼎沸了。 “大胆,竟敢攀扯皇子。” “别说四皇子不在长巷,就算在难道会告诉你,他的身份吗?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说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她出身徐国公府,若有人教唆还不是府上的。” 徐国公等人一脸懵逼,从孙二郎扯到竹心,从竹心扯到四皇子,这都是什么鬼? 第一次上早朝的宋鹤鸣撸起袖子已经开启全面备战模式。 大皇子揉了揉眉心,彻底乱套了。 “肃静。” 竹心抢了王忠的台词。 “吵什么,这是早朝,不是市集。皇上命京兆府的大人说话,奴婢只会回这位大人的话。” 竹心的话硬控群臣三十秒,让人忘了谁是官谁是奴。 乔大人清了清嗓子,“贾大说本月初二他与四皇子等人凌辱了徐国公府上一名叫竹心的婢女。当天发生了什么,你如实讲来。” 原来猥琐男叫贾大。 跪在地上的竹心刚要回话,右前方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竹心你是如何知晓本宫身份的?” 牛二从紫宸殿侧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位内侍,他身穿一身明黄色皇子服。如今已经站在竹心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乔大人不是让你说吗?你说啊,本宫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攀咬本宫?” 竹心突然站起身来,她伸手去摸牛二的额头,把牛二吓得倒退两步。 “你要做什么?”她是不是又想施什么法? 竹心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也没得热症啊,奴婢不懂你们在怕什么。 奴婢捋一捋,孙二郎最近时常梦魇身上沾了脏东西,想找人把东西请走。贾大知我擅长此道,为我们搭了线。 那日在窄巷我们超度了亡灵。谁知贾大向京兆府污告,说你们在窄巷把我给凌辱了?” 牛二愣了愣,竹心边说别往前走。 “可此事很简单的,只要把贾大叫过来我们当庭对质就好了。” 然后竹心在一个小太监面前站定,说道,“是不是,殿下?” 竹心面前穿着太监服的群演男抬头。 “你说的对,但是现在贾大死了。” 第81章 她的兴趣爱好 竹心面前穿着太监服的群演男抬起头。 “你说的对,但是现在贾大死了。” 竹心也没想到紫宸殿上能上演真假四皇子。 她后背冒着冷汗,多亏了三少爷的画,不然被牛二猛得一诈。一旦说错点什么,今日可能真的交代在这了。 “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四皇子拢了拢衣衫,“许是畏罪自杀,许是杀人灭口。”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算贾大死了,殿下别忘了那日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吏目带着几人见过我们。” 四皇子和竹心对视一眼后,立刻道,“请父皇恩准五城兵马司的吏目上殿。” “允。” 而竹心做到牛二身边悄声说,“大哥,你还是把衣服换了吧。你穿这个不怕折寿吗?” 化名牛二的侍卫:“……” 大殿上的群臣更不敢妄动,关键真分不清敌友。 五城兵马司每一处都配着四个吏目。全京城一共有二十个吏目。四月初二当值的且在那个区域出现的不超过三人。 更何况那答案是早就写好的。 不多时,陋巷那日出现的吏目来到殿前。 只听那吏目说,那日他当值有民众报信,说陋巷之中有几个泼皮当街强抢民女,他带兄弟前去拿人。 那陋巷之中一共有五人,一个少女跌坐在地上,她的斗篷被扔在地上。那四个男人他只认识两人,一个是贾大,还有一个是孙二郎。 然后那吏目抬起头,指着竹心。 “对,那日陋巷之中就是这位姑娘。” 群臣之中又有人说,“小丫头可是畏惧皇子权势才不敢说明实情的。” “快说出来,圣上会给你做主的。” 竹心在一边小声和四皇子说,“殿下的仇家这么多吗?” 四皇子:“……” 这边闭眼玩家徐三爷下场。 “陛下,诸位大人。有人说竹心攀咬皇子居心不良。有人说竹心胆小怕事,畏惧权势。那真相到底如何?臣斗胆问问这吏目。” “准。” 徐三爷走到吏目身边,“你接到举报,又在陋巷之中见到那样情形。你为何收队走了?” “卑职知道孙二郎的身份,不敢相拦。” “当日不敢相拦,今日却敢在殿前指认,你的胆子是可大可小啊。” “皇上面前卑职不敢说谎。卑职一直担心这姑娘的安危,就和兄弟们一直在长巷右面的街上等着。之后便见那群人都出来,卑职等才安心离去。” 吏目说得有条不紊,徐三爷沉下心,这是有备而来啊,刚想继续问看能不能找出破绽。 这时却有人道,“皇上,事情显而易见,陋巷之中有群人要对竹心行不轨之事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打断。他们担心事情败露,便离开陋巷。 只是内中参与的贾大良心不安,故将此事告知京兆府。而被传召于殿前的竹心可能觉得对方并未成事定不了重罪。她自己也没损失什么,犯不上得罪皇亲国戚,故说了谎。”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紫袍的大官,年纪有六七十岁比袁相老一些,但精神很好,中气十足。 “裴太师所言是何意?” 原来他就是裴太师,不过小侯爷说他两年后在家中暴毙,看来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只听裴太师那边义正言辞。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竹心你照实说来,老夫定会为你做主。陋巷之中对方未成事是上天怜你,却与那些凶徒无关。” 四皇子苍白着脸,气得直哆嗦。 竹心再次跪下。 “太师所言极是,那就请传孙二郎我们五人把所见所听全部写下来,请太师比对。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就像别人知道奴婢用了早膳,却不一定知道我吃了什么?桌上有几个碟子?筷子是什么颜色的? 奴婢还是那句话,这真的假不了。” 四皇子看着竹心眸中泛起冷意。还原了陋巷真相,张诚和表弟都能将此事扛下,但父皇如何想他,百官如何看他呢。竹心说来说去还是想毁了他啊。 竹心转头对四皇子他们说,“为了节省时间就从孙二郎的那句:‘不是啊,表哥。春红死时是怀着身孕的’开始。到这位大人说:‘原来是一场误会,收队’结束。才过了三天,诸位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 四皇子眼前一亮,看一眼被叫过来的孙二郎,“就照竹心姑娘所说得做。” 竹心等人写完后,呈给裴太师比对。 “不如我们把当日景象演给诸位大人看看。” 竹心望着分站两边的文武百官,然后盘腿坐一下。 “就当这是那条长巷。” 这么刺激吗?写下来还不够,还得演上一遍? 四皇子、孙二郎还有那个化名牛二的护卫各自找到自己当时的站位,各自说着自己的词儿。 “不是啊,春红死的时候怀着身孕。” “毕竟能在紫宸殿上……不像寻常之人。” 四皇子说完,“你既然能算出能破吗?” 然后到了竹心说词儿。“来,坐。宁神,静心。” 竹心食指和中指点住孙二郎眉心,此时的造型更加帅气。 然后重头戏上来。 “何人敢在京城作乱?” 四皇子躬身行礼。 “大人容禀,我们是有事问这位姑娘并无恶意,不信你们问她。” 竹心说完词。 孙二郎说道:“难道京城里不可超度亡灵?你拿着剑是什么道理?” 史目收剑,“既是一场误会,收队。” 竹心拱手,“事后孙二郎给了奴婢三百两做谢礼。奴婢一高兴下午在马行还买了一头骡子。” 群臣无语,但也确实一目了然,且间接捶了孙二郎和寡妇的事。 裴太师道,“那四皇子之前因何要撒谎?说从未去过陋巷未见竹心。” 四皇子跪在殿前,“表弟的事孩儿实在是不忍揭了开。孩儿一时糊涂才让颠倒是非之人有了可乘之机。幸好天理昭昭,还儿臣公道。” 这天子脚下有天子脚下的难处。若是京城外的各地州县别说是强抢民女,就是闹出了人命没准也能压下。 而涉及皇子陋巷之事竟然能闹到早朝。 陋巷之辱她必报,可她没兴趣做别人的刀。 “此事说清楚就好。” 这位皇上的脾气倒挺好,但就冲他拿手谕让宋鹤鸣去幽州换,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听皇上说道:“竹心还会超度亡灵?” 当众演了一遍做神棍的全过程,竹心也有点不自在,硬着头皮说。 “对,这是奴婢的兴趣爱好。” 皇上:“……” 下朝回府,徐家的马车上。 徐家早朝三人组都双手环胸,瞪着眼看着竹心。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瞒了我们多少事?” 第82章 又要来活儿了 徐家回府的马车上,徐家早朝三人组都双手环胸,瞪着眼看着竹心。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瞒了我们多少事?” 竹心蜷在马车的角落里,颤颤巍巍地把陋巷的事讲了一遍。 “那天奴婢真的好怕,呜呜呜……” 听得国公爷他们心惊胆战,徐世子刚要出言安慰。 徐三爷皱着眉却道:“你怎么知道孙二郎孩子的事。” “看孙二郎的样子定是眠花宿柳、纵欲过度。这方面必定心虚的很,就算没有奴婢也能说成有。” 徐三爷:“……” 他还以为她是通过细枝末节推断出来的,敢情纯靠蒙啊。 “你当天回府就该告诉我的。” 徐国公心想要是他知道了,就是给孙二郎腿打折,也不至于牵出这些事端。 “国公爷,你们刚解决完矿的事,奴婢不想让您再操心了。” 听见“矿”这个字,世子像触发了报警系统立刻捂住竹心的嘴,“你还知道矿。” 竹心立刻出卖了宋鹤鸣。 “小侯爷看幽州将士们的兵器想出来的。” “那鹤争他……” 宋世子全名宋鹤争。 “放心,此事就我们俩知道,谁都不知。再说幽州不都交上去了吗?应该没事了吧?” 而徐三爷总能把绕过去的话又拽回来。 “那朝上这出是怎么回事?” “奴婢原想这几人身份不能简单。不是官宦子弟就是皇亲国戚。小侯爷下手没个轻重不如交给大皇子处理,谁能想到牵扯四皇子啊?” “你不认识四皇子?” “不认识啊,要知道是个皇子,我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先不吭声,等他失势了再弄他了。” 竹心还做了个伸手捏拳的动作。 徐三爷眼睛一眯,今日早朝可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所以四皇子才让张诚穿上皇子服是在诈你。” 原来牛二叫张诚。 “可不是,天天就想着坑奴婢。多亏了三少爷给奴婢画过四皇子的画像。不然主子们就看不见乖巧又可爱的竹心了。” 竹心拿着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徐世子很吃这套立刻软下了口气。 “竹心,下次有事你跟我说,你跟小三子说有什么用啊?” 徐三爷瞪了一眼世子,“就好像你脑子比他好使很多似的?下次有事跟我说。” “奴婢一见问话的不是大理寺而是京兆府,就明白事情脱离了大皇子的掌控。大皇子也暗示奴婢别做了别人的刀。 但去紫宸殿的路上王远却跟奴婢说咬死对方才能活。而那个裴太师什么情况?” “裴太师你可别管,大皇子和四皇子他们会去查。 孙二郎是如何搭上贾大的?此事本身可能就是个局。因咱家的事王大人被贬,孙二郎想给舅舅出气,弄出此事吓唬你。 四皇子处于好奇就来了陋巷。乔子舒说巷子前有人把守,可此巷被两条横街贯穿。五城兵马司的人和乔子舒都进了。若四殿下真要把你如何只需让暗卫把你抓到京郊即可。” 不得不说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使,徐三爷这个思路,她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前面仍是谜团。 “那这局是谁设的呢?在醉仙居的案子里,奴婢就觉得还有一拨人。虽然魏二爷死了,但现在奴婢觉得这波人还在。” 徐三爷刚要说话,马车晃动,突然闯进一人。 “竹心,你在早朝上为什么不说实话?” 他们都在大气层了,宋鹤鸣还在地下负一。 徐国公立刻打断宋鹤鸣的无知发言。 “鹤鸣,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听大皇子的准没错。对竹心对大家都好。” 宋鹤鸣还想反驳。 竹心却说,“吴大夫说,一个人若此时没有心疾的症状,一个月后绝不会因心疾不治而亡。” “什么?”宋鹤鸣愣了一下。 徐三爷也听的一头雾水,问道,“谁得心疾了?” “没人得心疾。是乔主簿大理寺有个案子。这人突然暴毙,说是心疾而死。但此人一个月前看过大夫,大夫说他身体比寻常人要弱些,细心调养就没事了。 但我们找了一位治疗心疾的圣手询问才知这心疾病发是有征兆的。若是两三年不好说,但不至于一个月前没有心疾,然后突然因此暴毙。” 徐三爷感叹道,“那这么说这人死得有蹊跷啊。” “有蹊跷?”宋鹤鸣突然抬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这人必不是因心疾而死。” “不是因心疾而死。” 宋鹤鸣喃喃自语,魂不守舍地下了马车。 徐世子挑车帘子看宋鹤鸣离开的背影。 “表弟,这是怎么了?” “最近侯爷迷上了探案,查得魔魔怔怔的。” 回府后,竹心被罚抄《道德经》了。 不得不说这紫宸殿和她犯冲。 竹心弱弱地提个意见。 不然换成打板子得了。 王婆子手法确实高超,看着吓人两天就没什么事。 徐三爷却被她的想法给震惊到了,这得多不爱写字啊。 然后罚抄《道德经》改成了写两万个大字。徐三爷还送了竹心一本他小时候的字帖。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主子突然的关心。 《道德经》全篇才五千多个字啊。 就在竹心被罚写大字这段时间,小姐和裴七郎定了亲,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 其实徐家算是讲究的了,那天早朝裴太师来那么一下子,若是换成旁人这亲事肯定得在观望观望了。 为避免节外生枝,他们的定亲礼走的很快。只是没想到三日之后,裴六郎也定亲了,而且定得还是昭华郡主。 原本要做姑嫂现在做成了隔房妯娌。竹心都能预想到小姐鸡飞狗跳的婚后生活。 但是架不住人家小姐自己愿意,反正尊重祝福吧。 而竹心也得想想她自己的事了。 “小满你想不想脱籍呀?你要是想我去求夫人。” 小满愣了愣。 其实国公府挺好的,能学本事又有月钱。以后要是当了大丫鬟再说了个体面的亲事,后半辈子就有了着落。 她父母都不在了,脱籍能做什么呢?这年月都是从父从夫从子,当女户吗?她哪有那个本事啊? 竹心笑着摸了摸小满的脑袋,幽州一行让小满沉稳不少,但她现在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想,等你想好……” “姐姐,我想好了,我想脱籍。” 小寒突然进来跪在竹心面前。 竹心连忙把她拉起来,“好啊,我去跟夫人说。怎么了,是要去找你的家人吗?” 小寒摇头,“他们既然狠心把我卖了,我就不会再去找他们。小寒只想跟在姐姐身边,姐姐去哪,小寒就去哪。姐姐脱籍,小寒也脱籍。” “这傻孩子,你放心吧。” 又跟小寒说了两句话,竹心才发现小满已经不在屋中了。 竹心刚想起身去找,小暑从外面进来,“姐姐,这是阿寿哥给你的信。” 竹心打开信,里面确是宋鹤鸣的字。 “明日巳时,淮阳茶馆。” 竹心心里嘟囔着,这是又要来活儿了吗? 第83章 故人相见 竹心接到阿寿的信,猜到自己又来活儿了。 第二天,竹心做小厮打扮,骑着她的保时捷出门了。 竹心走了没多远,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牵着匹马过来向她问路。 “小哥,惠阳街怎么走?” 竹心指着前面的路说道,“从那个街道直走遇道口向右拐就是了。” 那青年拜谢,小声说道,“青害里朋 皮。” 竹心:”……” 那人又道,“姑娘,青害里朋 皮。” 竹心纠正道:“氢氦锂铍硼,铍硼。” 青年脸色有些难看,一般暗语对错了后果很严重,便是当细作杀了对方也是正常的。 “姑娘,我…” “理解,侯爷派大哥来的?” 元素周期表确实不好背。 那人道:“侯爷吩咐小人在暗中保护姑娘,姑娘只管放心前行就是。” “多谢。” 竹心面上不显,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天爷啊,她有保镖啦。 又走了一会,一个卖糖葫芦的年轻小伙过近,吆喝道,“小哥儿,来串糖葫芦吗?” 竹心刚想拒绝,就听小伙儿说,“碳蛋养他奶。” 竹心已逐渐适应,“是氟氖。” 糖葫芦小伙低声道:“哦,富奶,这不重要。姑娘出了徐府。府上有两人一直暗中跟随,看样子身手不错,咱们用不用把人放倒?” “放什么倒,不要管他们,各干各的活儿。” 开着保时捷,带着四名保镖在京师横晃的生活。家人们谁懂啊? 竹心安全到达淮阳茶馆。 几日不见,小侯爷却有些憔悴。 他家这些事谁碰上都得上火。竹心忍不住叹气,也不知贵妃娘娘现在如何了? “竹心,我想托你办件事,张五娘又要定亲了,我还想托你把婚事搅黄。” 五娘,五娘,就知道五娘。 “侯爷,你要不就把张五娘娶了,让宋夫人给你说亲去吧。搅黄一次又一次,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鹤鸣着急解释道,“我不是想娶张五娘。五娘对我有恩,我只是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 “那这回张五娘要嫁的人家又不好吗?” “现在要跟她结亲的李家是皇商,银钱肯定不缺。本也算是门好亲事。只是在我梦中这李公子年底生了一场大病然后人就没了。五娘嫁进去了就得守寡,所以我才……” 皇商李家,竹心也有所耳闻。家风正又宽和,族中也有女子出来做生意独当一面的。嫁到这样的人家简直是升官发财死老公,日子不要太美妙! “好,这事就交给奴婢吧。” 宋鹤鸣点点头,放下心来。 只是竹心突然问,“侯爷在梦里八年肯定娶亲了吧?娶的是谁呀?我认识吗?” 宋鹤鸣把头摇成拨浪鼓,“没娶亲,你不认识。” “不但娶了,我还认识。那到底是谁呢?有孩子吗?” “关竹心,你别老想着梦里的事,梦里面跟现在都不一样了。咱们就好好把这辈子过好,行吗?” 他急头白脸的,还连名带姓地叫她。 竹心气鼓鼓地摊开手掌。 “老规矩五十两银子的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付五十两我。” 宋鹤鸣伸手打了她一个手板。 “你怎么还管我要钱呢?我们是在做买卖吗?” 竹心继续伸手。 “你又不是徐府的主子,使唤我办事自然得银货两清。” 宋鹤鸣气哼哼,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竹心手上。 这东西看像火折子,比火折子要粗一些的圆筒,材质是铜的。 “这是什么?” “没见过吧?” 宋鹤鸣得意,又接过来对着前方转动圆筒,瞬间有数枚钢针射到墙上。 “我去,暴雨梨花针。” 竹心兴奋了,活得时间长了啥都能碰见。 宋鹤鸣走过去,拔下墙上的钢针,又放回筒中。 “暴雨梨花针,这名字起的倒挺不错。给你防身用的,这东西值十个五十两。” 竹心接过圆筒揣在怀里。 “那奴婢这是托了张五娘的福喽。” “这是特意为你寻的,与旁人何干?” “特意为我寻的呀,既然不是此事的报酬,那还得给我五十两。” 宋鹤鸣弹了一下竹心的头,疼的竹心捂着脑袋。 宋鹤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五十两没有,今天的茶水,你也账结了吧。” 竹心震惊了。 “你堂堂侯爷,茶水钱让一个奴婢付?” “你又不是普通的奴婢,孙二郎可是给了你三百两银票呢,富婆。” 竹心:“……” 他阴阳她。 回府后,竹心把小满叫过来。 小满脸色尴尬,“师父,脱籍的事我还没想好。” “我不是说这个,我想让你去一趟张家。” “张家?” “张五娘的丫鬟你不是认识吗?去带点礼找她聊聊天。” “聊天?” 竹心俯身在小满耳边说了几句。 小满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小满走后,歪在榻上的竹心暗自在想。 上辈子小侯爷十有八九娶得就是这位张五娘。那这辈子看小侯爷的样子,应该是不想娶她吧。 想这些做什么,和她又没关系。 两日后,淮阳茶馆。 宋鹤鸣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竹心那边暴露了。 “你我素不相识,不知姑娘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张五娘笑了笑,“侯爷既然与我素不相识。为何我约侯爷,侯爷便来了。” 宋鹤鸣:“……” “前日,徐大小姐的丫鬟跟我家丫鬟说,李公子有花柳病,我就是想问问侯爷是也不是。” 竹心真是太能编了。 宋鹤鸣点头,“李公子不是良配,既然你们还没合过八字,可在此时将婚事推了。” 张五娘抿了口茶,“李公子他没有花柳病,只是年底会死罢了。” 宋鹤鸣心漏了半,“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在相国寺等流放的马车却没等来,便知也许你也回来了。” 之后的京城风起云涌,本该满门抄斩的徐家如今安然无事,她便确定他也回来了。 张五娘脸上挂着宁静平和的笑。 “侯爷,好久不见。” 宋鹤鸣恍如隔世,喃喃道,“好久不见。” 随后他又急切地问道,“你既知道,怎么还与李家结亲?” “李家是我选的,是个方方面面都满意的亲事。我若真守了寡,李家也会因此多顾念我。于我来说没什么不好。” 宋鹤鸣嘴唇翕动,却只道:“既然这样,以后你若有事,只管来宋家找我。” “其实我对你那点恩情上辈子你就还完了。不必为我一而再,再而三……” 宋鹤鸣却正色道:“上辈子你过得不好,希望你这辈子能过上想过的生活。” 宋鹤鸣最后对五娘行了一礼。 他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那个满布荆棘的前世,离开那个暮气沉沉的自己。 这时张五娘却叫住了他。 “为谢郎君多番相助,五娘有一事要告知郎君。” 第84章 臣妾告发熹贵妃私通 “竹心,你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去相国寺,听说今年的蔷薇开得可好了。” “也不知道是花好,还是人好。” 大丫鬟都捂着嘴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徐芷萱嗔怪道。 小姐和裴珩定了亲后,真是没眼看。 裴珩常去徐三爷那求教丹青,徐芷萱也跟去学。 徐三爷虽擅长丹青,但裴珩的天赋极高,甚至在他之上,而徐芷萱朽木一个。 这师徒三人都很努力。 裴珩努力掩饰自己的天赋。 徐芷萱努力的学,但都是无用功。 徐三爷努力的装瞎,每次都被裴珩不经意间的神来之笔击中心灵。 而竹心呢,为了躲开小姐他们秀恩爱,总去找苏娘子玩,给她讲《西游记》。再就是写写大字、溜溜骡子,反正就是神仙日子。 竹心咂巴着嘴,“哎呀,怎么还不到八月啊?八月之后就不用看花儿了,光看人就好了。” “你这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徐芷萱追着竹心满屋子跑。 就时刘妈妈过来,“竹心,夫人找你。” 徐芷萱连忙跟上,“正好我也要去看娘,我们一起去。” “小姐,夫人要找竹心说些事,您一会再去。” 徐芷萱点点头拉着竹心。 “那你快些回来。” “好。” 粘人精。 刘妈妈并没有带竹心去庆心堂,而是去了徐府的前厅。 前厅门前,徐大管在门外守着。 竹心微微皱眉。 刘妈妈对竹心点点头,“姑娘自己进去吧。” 竹心进了前厅,厅里不光是徐国公夫妇,还有宋国公一家三口以及大皇子。 大皇子的脸色不太好,不像以往那般虚怀若谷。 好烦啊,又得磕头了。 “奴婢给大殿下请安,给宋国公爷、夫人、小侯爷……” 宋鹤鸣连忙把竹心拉起来。 ”行了,别跪了。殿下有话要对你说。“ 大皇子垂眸,道:“竹心,我要托你办件事。” 竹心拿出官方话术。 “奴婢定当尽力。” 大皇子继续道,“若事成,本宫愿为你保媒让鹤鸣娶了你。你以后就是一品诰命的定国侯夫人。” 大皇子声音不大,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宋鹤鸣率先回过神来,点头说道。 “嗯,竹心,我娶你,你只管想法子就行,不用你做什么。”随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便是不成,我也娶你,你尽力就好。” 徐国公到现在都懵着呢。大殿下他们四人一进来就找竹心。如今又许了这么重的诺,表妹和妹夫却不反驳。 “殿下要让竹心做什么?” “别问。”竹心失声说道。 她稳了稳心神,勉强找到说话的音调。 “国公爷,别问。” 大皇子有些意外。 “你知道我要托你办什么事?” 竹心攥着袖子,“猜到一些。” “你如何打算?” “奴婢愿意为大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奴婢卑贱配不上侯爷。若侥幸把殿下的事办好,不如请宋夫人收我为义女,在西北宋家旧部给奴婢选个亲事,如何?” “好。”宋夫人一口答应下来,生怕竹心反悔似的。 “竹心。” 宋鹤鸣看着竹心,她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只红玛瑙手串,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 “奴婢不想在京城待了。要是运气好奴婢就去西北借着宋家的势为非作歹去。” 竹心问大殿下,“奴婢能回去取件东西吗?” 大皇子语气温和,“让徐夫人身边的嬷嬷帮你去取吧。” 那就是连院子都不能回了。 国公夫人把刘妈妈叫来。 “劳烦妈妈帮我把梳妆台最右面盒子里的竹叶金簪取来。” 大皇子皱眉说道,“一个簪子而已,到了宋家,给你寻个更好的。” “殿下有所不知,这支簪陪奴婢两入紫宸殿,是只能给奴婢带来好运的簪子。” 竹心转头对刘妈妈说,“劳烦妈妈跟小姐说,我去宋府帮忙,过几日就回来。” 刘妈妈出去后,国公夫人拉着竹心的手,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劳烦夫人帮我照顾丹霞阁的小满和小寒。” “好。” “多谢夫人多年照顾,奴婢总是偷懒耍滑混日子。多亏夫人宽容,若换做别家早被打出府去了。奴婢给夫人磕个头吧。” 竹心说得真情实意,她虽然不喜欢磕头,但多年养育之恩,磕个头也不为过。 国公夫人拉着竹心,不让她跪,颤声说道:“等你出嫁那一日再来磕头。我回头就去库房,看看送你点什么做添妆好。” 说到这国公夫人哽咽住,差点哭出声来。 “嫂嫂放心,我定会为竹心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宋家作为大齐第一世家,自然是钟鸣鼎食人才济济。表妹准备的嫁妆我自然放心。” 国公夫人泪眼朦胧的瞪着宋国公和宋夫人,要不是大皇子在她都要骂人了。 刘妈妈取来簪子,竹心与宋家人离开,到了宋府宋国公爷的书房。 竹心率先问道,“贵妃娘娘如今什么情况?” 大皇子闻言心中安定了几分。本也是听了表弟的话,急病乱投医。但这竹心似乎真有几分本事。 “德妃传的消息,昨日惠嫔与父皇一起去的朝阳殿。之后就传出姨母闭关祈福。目前我的人与朝阳殿的任何人都联系不上了。” 朝阳殿是皇后的寝宫。先皇后薨逝,堂妹进宫,虽为妃嫔却直接入住朝阳殿,相当于无冕之后。 现在贵妃失联,若按照宋鹤鸣的梦,娘娘之后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大皇子不愧为最后的mvp,上辈子逆天绝境都能走到龙椅之上。这辈子能让竞争对手德妃传信,确实有两下子。 “还有吗?” 他们一定是发现端倪了,不然不会这么紧张。 “宫里面有一位侍卫长叫程林轩,他之前跟姑姑口头说过亲,如今此人也消失了。” 宋鹤鸣也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事态紧急,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昨日五娘与他说,上辈子乔子舒被贬岭南,她留在京城乔府,无意中听到了一些有关于他姑姑的事。 乔二郎总往家里领些狐朋狗友。一日她差点撞上,因怕被调戏便躲在花丛后面。 有一人酒醉说,论胆子大还得是程轩林,连贵妃娘娘都敢睡。 当时她以为那人是酒醉胡言,可此人是宫中侍卫,虽是戏言却不一定全是假话。 这程大人是她朋友的亲戚当年确实是贵妃娘娘薨逝前后暴毙的。 宋鹤鸣听完心里拔凉拔凉的,而查完之后心更凉了。程林轩也失联了。 这时只听竹心说道,“有句话我想单独问问小侯爷。” 大皇子点头后,竹心把宋鹤鸣拉到一边问道。 “你梦中八殿下是不是也夭折了?” 八殿下,宋贵妃亲子,如今刚过两周岁。 宋鹤鸣的脸更加白了,因为现在这时代小孩子没养活的有很多。他压根没想过表弟也是…… 看宋鹤鸣的表情,竹心已经能猜到事情的大概。 这不就是《甄嬛传》里祺贵人告发熹贵妃私通那段吗? 只不过甄嬛赢了,宋贵妃却没这么幸运。 第85章 这局面上狂徒吧 “你梦中八殿下是不是也夭折了?” 看宋鹤鸣的表情,竹心已经猜到事情的大概。 这剧本她熟,是祺贵人告发熹贵妃私通那段。 竹心他们重回了书房。 “殿下,以为现下是何情形?” “定是惠嫔诬告姨母与程侍卫当年旧事。” “殿下若您的妾室跟您说皇子妃多年前与人定亲,多年之后还念念不忘。您的皇子妃育有子嗣且哥哥侄子很出息,是您的助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您会怎么做?会把人给围了?” 大皇子冷着脸。当然不会,他可能心怀芥蒂疏远妻子,绝不会突然发作,还悄声把人给围了。 “那必是惠嫔说姨母与程侍卫有私。本宫深知姨母为人,定是诬告。” “殿下假设您是慧嫔,在什么情况下您能去诬告一个背后有大皇子、宋家的贵妃娘娘。若没十足把握,若诬告不成自己再搭进去。岂不得不偿失? 她到底有何证据?是瞧见他们二人说话?搂抱在一起?甚至更甚…” “大胆!”大皇子阴沉个脸,目光像要杀人似的。 宋鹤鸣挡在竹心面前。 “殿下,竹心是在推断这此事,并非要冒犯姑姑。” 而竹心却把宋鹤鸣拉开,站在大皇子面前。 “殿下您不妨去查当日皇上与惠嫔去朝阳殿时,那程侍卫在哪?是否在朝阳殿中?” 大皇子没说话,宋鹤鸣替他回答道。 “程侍卫不在朝阳殿中,他是当值时被突然叫走的。” “殿下,您的妾室告发皇子妃与他人有私,你什么都没看见捕风捉影就把人给围了。” 大皇子越想越怕,跌坐在椅子上。 “那,你说如何?” “奴婢,有个故事诸位不妨听听。这惠嫔与贵妃娘娘一样进宫多年。机缘巧合之下,她知道贵妃与程侍卫的旧事,之后多加留意发现二人关系确实非同寻常。 惠嫔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她偷偷取了八殿下与程侍卫的血,二者的血竟能相融。她将此事告知皇上,圣上召程侍卫在朝阳殿与八殿下滴血验亲,血确实相融。 皇上盛怒之下,可能已经杀了程侍卫或者把他关进天牢。但顾及大皇子的脸面,宋世子接管幽州不久。他围了朝阳殿想暗中处理,过几日做成病逝的样子。” 瓜尔佳氏敢告发熹贵妃是因为有皇后撑腰。惠嫔敢告无冕之后,手上不可能没有东西。 宋国公颤声说道,“荒谬,荒谬。小妹不可能如此的。” 可只有这种情况才盟让事情发展如眼前这般。 证实竹心的猜想其实很简单。 比如说惠嫔之前有没有找过程侍卫?那天去朝华殿除了皇上和惠嫔还有谁? 若真是滴血验亲为表公正不可能用惠嫔身边的人查验,就算没有太医,东厂的人肯定会在。 大殿下霍然起身。 “若证实你猜想得对。姑母定是被惠嫔所害。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两血相融,本宫会奏请圣上重新滴血验亲。” 竹心却幽幽地说,“殿下关心则乱了。若皇上问您如何得知,殿下又要如何回答?若再验两血依旧相融,此事可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大皇子扶着桌案的手在抖。 “姑母为人端方定不会…” “殿下,奴婢想问您,就算此事是真还救吗?人心都是偏的,真相没那么重要。救与不救,不一定非得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最后竹心定睛看他,“人还救吗?” 她话仿佛能击穿人的心灵。 这一次大皇子只说了一个字。 “救。” 宋国公听完愣了愣,如果证实是竹心的猜想,小妹就是万劫不复,殿下竟还想一搏。 “多谢殿下,小妹这么多年没白疼殿下。” “那时间紧迫,殿下按奴婢的思路去查。再给奴婢找写话本子的先生。” 大皇子匆匆离开,宋夫人给竹心安排了房间,小侯爷却一直待在这不走。 “侯爷,你能不能回自己屋里待着,” 她自己还想歇会呢。 “竹心,我上别的地方害怕。” 此时杀敌无数的少年将军显得弱小又可怜。 竹心轻声说道:“别担心,还有我呢。” 有了竹心这句话,宋鹤鸣便觉得安心了些。 “其实刚才我没明白,我们现在不应该去查明真相吗?你为什么说真相没那么重要?” “因为来不及了。” 竹心叹了口气,滴血认亲这种事如果当场翻不了身,就相当于错过最佳公关时间。而且他们可能没有查明真相的机会了。 晚膳前,大皇子去而复返。脸上已经全无血色。 “与你猜得差不多,而且那个程侍卫人已经死了。” “奴婢还有一个故事。” 竹心讲完之后,大皇子的眼睛亮了亮。 “围魏救赵,让她自顾不暇。” 竹心点头,“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把话本先生叫过来,让他写个本子在各大茶馆里讲起来。” 竹心看过两个话本先生写的本子都不太满意。 “这个太死板了,百姓们不能爱听。这个太艳俗,茶馆里不好传讲。” 一个先生木然的问道,“那姑娘你说怎么写?” 另一个先生改文改得有些暴躁,“又说不够香艳,改得香艳了又说太俗气。” “这个视角不要描写那名女子。换成描写那名男子的动作、神态、心理。让大家想象这个女子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该怎么和他们解释代入感呢? 话本先生:“……” 竹心一拍作案,“慧贵人的赤色鸳鸯肚兜就挂在那狂徒的腰间。” 宋鹤鸣:“……” 大皇子:”……” 话本先生却激动道,“妙,我这就去改。” 翌日,宫中 一侍卫与人争吵,后与人扭打起来。一个紫色的肚兜从他怀中掉了出来。看料子绣工像是宫里的贵人用的。随后人便被带到了慎刑司。 外面,茶馆里上了一个新故事名为《刘青天传》。 故事讲的是前朝皇上日日梦魇不得入睡。便让身边的大臣刘青天来查明此事。这刘青天可不得了日审阳,夜审阴。他魂游地府才知是贤妃娘娘有冤要审。 原来有宫女偶然获皇上青睐被封为贵人,她与昔日做侍卫的恋人幽会之时险些被贤妃娘娘撞破。 这贵人不知贤妃那日到底看没看清,为怕事情败露,便在皇上面前先诬告了贤妃。 贤妃含冤而死才入皇上梦中。最后皇上赐死奸夫淫妇为贤妃正名。 台上的说书人道,“上回书说道,慧贵人的赤色鸳鸯肚兜就挂在那狂徒的腰间,二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之时,只听外边一女子说,谁在那里……” 台下的看客小声跟身边的人说道:“说到肚兜,你们听说了吗?宫里面有个侍卫竟偷了宫中贵人的肚兜。” “是吗?” “听说还是惠嫔的同乡。” 第86章 紫宸殿上找爸爸 今日京城百姓谈论的话题都是肚兜事件。 茶馆里讲着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主题光积极正能量,连禁都没法禁。 宫中,惠嫔将茶盏摔在地上。 “她不知廉耻,还要倒打一耙。” 身旁的宫人安慰道,“娘娘不必生气几句流言而已,宋妃的事却是板上钉钉的,咱们又没冤枉他。” 在宋府的大皇子也在谈论此事。 “几句流言恐怕奈何不了惠嫔,只能拖住此事的进度,最关键的还是滴血认亲。” 医书古籍确有记载却有东西可让非亲生父子的血脉相融。 可如今程侍卫已死,又如何为八弟洗刷冤屈? 宋鹤鸣唉声叹气,“如今程侍卫死了这不是死无对证了。” 而竹心却道,“死无对证才好。” 大皇子看着竹心,他们俩仿佛说的不是一件事。 “殿下带奴婢去找四殿下吧。” 宋鹤鸣忍不住问道,“你找四殿下做什么?” “侯爷你就别管了,奴婢来为殿下破了这滴血认亲局。” 竹心神色从容,让宋鹤鸣信心大增。 四皇子府 大皇子与四皇子大眼瞪小眼。 母妃传信说宫里最近不太平,让他先别进宫。 果然之后坊间宫里就乱套了。 现在大皇子和惠嫔打擂台,怎么突然来找他? “四殿下,金安。” 扮成小厮的竹心过来向四殿下行礼。 “紫宸殿一别,甚是想念。所以今日央求大殿下带奴婢来看看您。” 还甚是想念?他俩应该算彼此的污点吧。 “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大皇子像个快递员,把竹心运到四皇子府就离开了。 大皇子走后,四皇子上下打量着竹心。 “说吧,你找我干什么?” 竹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凄惨。 “殿下,竹心有冤有伸。” 四殿下:“……” 宫内 有番子上前禀报。 “督主,我们的人发现竹心在四皇子府上。” “人是被掳去的?” “是被大皇子送去的。” 把番子打发下去后,王忠转头问旁边的德胜。 “德胜,你怎么看? 德胜沉思片刻。 “大皇子已经方寸大乱,送美于四皇子,想与其联手。” 王忠:“……” 王远:“……” 大皇子和四皇子是不是想联手王远不知道,但是竹心她算美吗? 王忠瞪了一眼德胜,转头问王远。 “你说呢?” 王远垂眸,“明日早朝只怕有热闹瞧了。” 四月二十五,紫宸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边。 最近肚兜事件,搞得他们的皇上头上绿油油的。群臣都不想触皇上的霉头,准备早朝上,随便说两句无关痛痒的事,然后下朝用早膳。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儿臣有事要做。” 目前诸皇子中只有大殿下可以入朝听政,其余的皇子有事递折子,皇上应允才能入朝。 四皇子上殿时已有群臣发现不对,还没来得及猜想,就听四殿下说。 “启禀父皇,儿臣是代竹心申冤的。” 此时大殿上的群臣都沉默了,包括大殿下。 何况是徐家早朝三人组这种闭眼玩家。“竹心”二字就像触发了心底的报警系统一样,还没开始心就跟着打颤。 “宣。” 竹心三入紫宸殿。 她来了,她又来了。 其实竹心一个月来一次刚刚好,最近来的有点贫。百官虽然喜欢看热闹,但有些吃不消。 依旧是声音洪亮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问道:“竹心你有何冤屈?” “陛下,奴婢命苦。有些事藏于奴婢心底今日就讲与陛下听。奴婢的娘当年在河边洗衣服时被一男子非礼了,然后就有了奴婢。奴婢今日想请陛下帮奴婢找到亲生父亲。” 竹心以头碰地哭得伤心断肠。 “胡闹,一个奴婢找父亲的事也能求到皇上这里,这是早朝。” 一个不认识的大臣在咆哮。 “大人容禀奴婢的生父就在这大殿之上啊。” 众人听完之后都愣住了。 大殿之上?能上早朝的人可都五品以上的官员。 那位大人忍不住问道,“你生父是何人?” 说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徐国公。 徐国公恨得牙根直痒痒,却还是开口。 “竹心,你生父到底是何人?说出来我定会为你做主。” 竹心跪在那满脸是泪。 “那个人他位高权重,奴婢就是说了他也不会承认的。” 上面的皇帝也有些不耐烦,最近他心情不好。 “那你想如何?” 只听竹心说道,“竹心想与他滴血认亲。” 虽不知竹心要做什么,但“滴血认亲”四个字触发许多人的预警系统。尤其是皇上简直听不得这四个字。 “竹心,朕可怜你孤苦又感慨你忠勇。但滴血认亲绝非儿戏。若血脉不融你扰乱朝堂其罪当诛。你还敢验吗?” 宋鹤鸣连忙给竹心使眼色。此时圣上动怒,若滴血验亲有闪失,竹心必死无疑。 竹心无视宋鹤鸣。 “若两血不融,奴婢甘愿领死。” 皇上叹了口气,“你说那人是谁?” “只是那位大人平日名声极好,奴婢此时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奴婢可否向陛下及诸位大臣求个恩典?” “讲。” “请准备百十来个碗,奴婢想跟朝堂上的诸位大人都验一遍。若有人不敢滴血就证明他心中有鬼。 若奴婢与朝堂的大人血都不融,也不用污染他人名声,直接把奴婢拖出去乱棍打死。若奴婢与某位大人血脉相融,奴婢就更不用说出他的名字了。” 竹心说完又磕了一头。 “请陛下及诸位大人成全。” 事到如今谁敢说不成全,那竹心就是谁的私生女了。 陛下看了一眼王忠。 王忠招呼手下小太监先搬来长案,长案之上一面摆四十个碗,两面就是八十个,旁边还写着诸位大臣的名字。 今日上早朝的大人一共有一百二十一位。先验八十之后再验余下的。 碗里的水都是从一个桶里倒出,且数名太医在旁监督。 文武百官先可官大的来依次排开,将手尖的血滴于各自的碗中。 场面壮观程度堪比员工集体体检。 诸位大人滴完血,到了竹心这。 竹心刺破手指,依次滴到各碗中,她的动作很快,主要是怕浪费血。滴完几碗之后再刺破手指继续往下滴。 当竹心滴到第十九碗时,一个太监激动的说,“第二碗袁大相公与竹心血脉相融。” 所有的人都在看袁相。 而竹心继续刺破手指往下面的碗里滴,嘴里喊着,“袁相爹爹,竹心想你想得好苦啊。” 竹心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袁相? 已经找到生父的竹心为何还在往余下的碗里滴血? 在竹心滴到第三十六碗时,小太监更激动了。 “第十五碗鸿胪寺少卿李大人与竹心血脉相融。” 竹心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干嚎。 “李爹爹,竹心想你想的好苦啊。” “第二十二碗,御史邢大人与竹心血脉相融。” 大殿上一片寂静,小太监的播报声与竹心的干嚎声此起彼伏。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问题,竹心她到底有多少个爹? 第87章 千百年来的金科玉律一定对吗? 大殿上一片寂静,小太监的播报声与竹心的干嚎声此起彼伏。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问题,竹心她到底有多少个爹?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八十个人中两血相融者有七人。 很好,七个葫芦娃配了一个爷爷,她竹心一个人配了七个爹。这配置搁男频就是妥妥地大男主。 现在最难理解的是七人中还有个只比竹心大两岁的宋鹤鸣。 此时宋鹤鸣眼睛中带着笑,小声对竹心说,“叫爹。” 竹心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宋鹤鸣,一句话ko了他。 “侯爷还笑?奴婢与侯爷血液相融,但与宋国公不融。这说明什么?说明您和宋国公的血未必能融啊。” 宋鹤鸣:“……” 竹心其中的一个“爹”说,“皇上这水肯定有问题,老臣冤枉啊。” 袁相目光微沉,“大家用的都是一个桶里的水,若是水有问题,不会有人相融,有人不能相融。应是碗有问题。” 这边竹心眨眨眼睛,“袁爹爹,您若不信,咱们换碗再验。” 竹心与她七个“爹”重新复验,每个碗里的血仍然相融。 大殿再次陷入沉默。 “袁爹爹您看,咱们的血既然能相融,无论验过多少次都能相融。” 这时连四皇子都傻眼了。 昨日竹心跟他说,其实她的生父是裴太师。她想在大殿之上与裴太师滴血认亲,故而求他帮忙。 上次裴太师下场差点让他身败名裂。大殿之上,竹心若与裴太师的血相融,那老登必定晚节不保。若两血不溶,他顶多挨顿骂也没什么损失。 这是笔划算的买卖,所以他才答应了竹心。 四皇子喃喃自语,“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七个父亲呢。” 而竹心却说,“表哥,两血相融千真万确,可能奴婢天赋异禀吧。” 对了,王大人也与竹心两血相融,就是竹心七爹中的一员。故竹心打蛇上棍,跟四殿下攀起了亲戚。 四皇子:“……” 这时大皇子跳出来cue流程。 “父皇,医书古籍虽有记载,这滴血认亲千百年来一直无人置疑。但滴血认亲一定是对的吗?又有何凭证?” 袁相附和道:“大殿下所言极是,这滴血认亲两血相融者即为血亲必然是假。” 而这时徐三爷拽着他大哥往后挪一挪,现在局势混乱,他怕溅身上血。 而竹心却不依不饶。 “袁爹爹,您说是假就是假。您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女儿。千百年无人质疑的东西到我这儿就成假的了。陛下,奴婢不服。请陛下为奴婢做主。” 大皇子跟上竹心的节奏后,愈发从容。 “想知此事真假也容易。只要再找一人与这八十位大人滴血认亲,若也有数人血相融,足以证明此事是假。” 大皇子说完,皇上对德胜说,“你去验。” 原本看热闹的德胜:“……” 众人再次滴血,得到的结果是,德胜更加天赋异禀,他有二十一个爹。 德胜脸色变得难看。 之前那些喜当爹的大臣立刻高兴起来。 “陛下血脉相融即为血亲,是假的,不能当真。” “爹,我的爹呀!” 竹心哭着喊了几声,然后晕倒在大殿之上。 大皇子撩衣跪下。 “虽然竹心没找到生父,但千百年来一直奉为金科玉律的滴血认亲被推翻,她也算立了大功。儿臣斗胆请父皇宽宥竹心,不要治她的罪。“ 陛下点头说道,“那七位与竹心血脉相融的爱卿也算与竹心有缘。每人送她一份嫁妆吧。” 喜当爹又大出血的群臣:“……” 宋家马车之上。 小侯爷问道,“竹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滴血认亲是假的?” 脸色苍白的竹心正喝着红糖水。滴了这么多血,她都赶上献血了,现在浑身都没力气。所幸事情成了 滴血认亲本就毫无科学依据。血型相同的人大概率也会两血相融。竹心想大殿上一百多个人。她不可能这么背,找不到一个与她能相融的。 但她该怎么跟宋鹤鸣解释什么叫血型呢? 于是竹心说,“大殿下说贵妃娘娘为人端方。可惠嫔却拿到了确凿的证据。 那程侍卫为何与殿下两血相融呢? 奴婢就想两血相融真的可以证明是血亲关系吗?前人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奴婢虽不知,但奴婢想为贵妃娘娘搏一搏。” 竹心现在的人设是以身犯险,义薄云天的大侠。 宋国公听得眼圈都红了。 “好孩子,好孩子” 宋鹤鸣拱手,郑重其事的说。 “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谢了。” 竹心:“……”什么逻辑? 而徐家马车上的三位闭眼玩家也在复盘今日早朝。 徐国公嘟囔着,“今天早朝简直就是鸡飞狗跳。竹心为何要搞滴血验亲这一出呢?” 原本闭目静思的徐三爷突然睁开眼睛。 “因为竹心想推翻血相融者即为血亲这条古往今来公认的道理。” “为何要推翻这条道理?” 徐世子没想明白。 “竹心不是被大殿下叫走吗?怎么又与四殿下一起上得紫宸殿?” “因为有两个不是血亲关系的人,血相融了。大殿下表妹一家来找竹心就是为了此事。” “是贵妃娘娘。” 徐世子脱口而出,然后捂上了自己的嘴。 “别瞎猜,往后看看便知道了。” 一个早朝把徐国公搞得身心俱疲,他打算下次早朝先告个假…… 早朝真的太恐怖了,还不如上阵杀敌呢。 宫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德妃娘娘看着自己鲜红的蔻丹。 “惠嫔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的局面吧?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旁边的宫人附和道,“可不是,如今心里还不得悔死了。” “不过谁能想到血相融者,不一定为血亲?” 当时她也以为宋贵妃必死无疑,才给大殿下传信。既可做个顺水人情,又可让他和惠嫔斗下去。 谁能想到板上钉钉的事竟然还能推翻。 “这个竹心倒是厉害。”那宫人瞧着德妃脸色不好,转头又说,“不过就是个奴婢。厉害也不能翻出什么浪来。” “你说皇儿的脑子随谁呢?” 她为他披荆斩棘筹谋一切。可这小子差点就被竹心卖了。那么大一个坑还上杆子往里面跳。 德妃娘娘扶着头,她的儿子脑子真是配不上她的野心。 那宫人在一旁宽慰道,“四殿下只是年纪小罢了,过几年就好了。” 这时有宫人慌里慌张的进来。 “娘娘,朝阳殿那边传来消息说,贵妃娘娘为国祈福,使得龙颜大悦。陛下传旨晋为皇贵妃。明日便有明旨昭告天下。” 第88章 择偶标准 紫宸殿上竹心虽然初战告捷,但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因不知朝阳殿是何情况,竹心只能算半闭眼玩家。若贵妃已被皇上赐死。他们不光白折腾了,还会因此招圣上厌恶。 竹心忐忑地一宿没睡,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接到贵妃娘娘升职加薪的消息。 竹心心里大石落地,脸上却装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皇贵妃乃太祖首创。因赵皇后与三子团灭,太祖封今上为太子,为了提高他的身份封他的生母为皇贵妃,就是如今的太后。 故在大齐人眼里皇贵妃的含金量特别高,相当于皇上的继后。 有了这个安慰奖,皇贵妃这个劫算是彻底的渡过了。 此消息发出的第二日国公夫人就来了宋家。 几句话之后,竹心便明白了,夫人是来监督宋家兑现承诺的。 “如今诸事已了,是不是要挑个日子认了竹心,我们到时候也过来好好的聚一聚。” “嫂嫂放心,我跟你妹夫已经商量过了,准备三日后,开宗祠让竹心上族谱。” 竹心弱弱的插了一句。 “那还要改姓宋吗?” 宋夫人一副我不会亏待你的样子,“那是自然,上宋家族谱当然得改姓宋了。” 竹心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用这么麻烦,竹心给您和宋国公爷磕个头敬杯茶就好。咱们宋家现在还是低调为好。而且我以后要去西北,还要借宋家的势作威作福呢,京师这边也不是我的主场。” 真想不明白这些高门大户怎么总想给人改姓氏? 虽然竹心也承认出门在外姓氏特别重要相当于人的身份,例如说清河崔氏。她要是姓了宋肯定能被人更高看一眼。 但竹心又不是钮钴禄甄嬛,不想被赐大姓。 “娘,竹心不愿意就算了。” 宋鹤鸣也不想竹心改姓,搞得真成了自己的妹妹似的。 宋夫人瞥了一眼宋鹤鸣。 “那我们还是给竹心挑个好夫婿吧,竹心啊,你有什么想法?不必害羞,只管与我说。” 国公夫人目光在宋夫人和宋鹤鸣之间流转。 她一直认为报恩的最高境界就是以身相许。表妹竟还不愿意,她这个愿意的还没捞到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既然宋夫人都这么问了,竹心也没装矜持。 “不用找多有出息、军功有多高的,重要的是性格简单一点,不用猜来猜去。人别太有上进心,最好洒脱一点的。” 这样不就能搭伙混日子了吗? 国公夫人捏着帕子,“是不是像鹤鸣这样的?” “对对对。” 宋鹤鸣的脸色微红,眼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表妹,那就按鹤鸣的性子给竹心找吧。” 她家小三子和鹤鸣的性子差不多也是为人单纯洒脱,就没鹤鸣虎罢了。 “最好是家里没婆婆的。” 竹心又补充了一句,就差没直接说要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 三少爷的母亲:“……” 他家小三子出局的原因竟然是她自己。 宋鹤鸣的母亲,”……” 缓了好一会了,宋夫人才道:“那年龄和相貌呢?” “年龄最好别超过二十五,五官端正就行,做续弦我也能接受,最好没孩子。” 现代的婚恋市场都找不到处男,她在古代执着这东西没用。 她又不是女频小说的女主角。 国公夫人想了想,“最好还是头婚,若是续弦查起来太麻烦了。要看是休妻了还是妻子病逝,还得打听先头妻子的情况。” 宋夫人点点头,“我们找头婚的,等你义父回来,我就跟他说让他赶紧安排下去。” 国公夫人见事落实得差不多,便起身。 “那咱们就等表妹消息,我现带竹心回府了。” 可竹心却说,“夫人,竹心已经是宋府的义女了,再跟夫人回徐家就不合适了。” 宋夫人也附和道。 “对对对,竹心当然得留下直到出嫁。” 而国公夫人听完愣了愣,情绪低落连竹心都能看出来。 “那好,我府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宋夫人和宋鹤鸣起身相送。 “干娘、哥哥留步,我替你们送夫人。” 竹心说完,拉着国公夫人出去了。 “竹心现在得罪的都是宫里的贵人,能扛住此事的只有宋家。并非竹心不想回去,夫人千万不要多想,在竹心心里徐府永远是我们家。” 国公夫人听完面色稍霁,又忍不住担忧。 “西北肯定不如京都繁华,竹心你真的想好了?” “竹心去西北也是无奈之举。若留在京城可能还会再起事端。” “那嫁去幽州也成啊,我们家在幽州几十年的经营,定能给你找个四角齐全的亲事。” 竹心狡黠一笑,“那可不成,这亲事必须得让宋家找,这样才能赖上他们。竹心若过得不好,他们家可要一直管着竹心的。” 若是过得不好就得和离,之后再嫁也好,做女户也好,背后都得有宋家的支持。 有了宋家背书相当于终身质保。 国公夫人点头,“你是个有主意的。嫁去西北之后多给我们写信,若日子过得不顺心也不要忍着,我们也能为你撑腰。” 竹心笑嘻嘻地,“以竹心的脾气,夫人不该劝我把脾气收收,哪家的媳妇儿不受气,忍忍就过去了吗?” 国公夫人听罢莞尔一笑,也对,她该担心的是竹心别把西北的天捅破了才对。 竹心送完国公夫人,看见宋鹤鸣在她回屋的必经之路站着。 “哥哥在等我?” 宋夫人防她跟防贼似的,竹心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听到竹心这声“哥哥”,宋鹤鸣沉下脸,好好气地说:“别叫我哥哥。” 这祖宗也太难伺候了,竹心试探地叫了声,“爹。” 宋鹤鸣:“……” 他总是低估竹心的无耻程度。 “你真要嫁去西北?留在京城不好吗?” 刚到这个世界竹心其实挺没归属感的。这也是她从不攒钱的原因,总觉得她没准哪天就回去了,所以才有了出手大方的名声。 而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归属感,计算着以后,设想着未来,可又出了这些事。 “侯爷,那天就是你来求我。若不是你家的事,别说是大皇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趟这趟浑水。” 宋鹤鸣低着头。 “我知道,我知道。”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觉得亏欠我,也不是想要什么补偿。可能这话说得有点高攀,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的。” 竹心说完就后悔了,她说这些做什么?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能有你这么个朋友是我人生一大幸事。” 宋鹤鸣由衷地说。 “所以我才要去西北的,我给自己卜了一卦,若留在京城必有杀身之祸。” 第89章 叮咚! 你有一个新任务,请及时接单 宇宙的尽头是玄学。 在“留在京城必遭杀身之祸”的话一出,成功堵住宋鹤鸣之后要说的所有话。 当天晚上宋家三口为竹心再次开了个小会。 竹心的诉求是越快越好。 宋国公说,飞鸽传书定好人选和婚期,对方过来迎亲,最快也得到六月中旬。 六月中旬挺好再往后天就热了,虽然赶不上小姐出嫁了。 当天她又以在宋家住不惯为由想搬到别院去住。正巧吴大夫被送走了,竹心顺理成章地搬到了小侯爷惠安街那处宅子里。 第二日,竹心在宅子里收拾一上午,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就迎来了她的第一位客人。 “我去宋家找你,才知你已经搬出来了。” 徐芷萱气哼哼地说。 “我还打算收拾完给你下帖子呢,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天都要给她下帖子了。 这时谷雨和白露过来给竹心见礼。 “给姑娘请安。” 竹心围着白露转了一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哟,姐姐是在跟我请安吗?姐姐的声音真好听。” 而谷雨却低眉恭顺地说,“按照规矩姑娘得给赏钱了。” 竹心上演笑容消失术。 “姐姐真是折煞妹妹了,姐姐们也安好。” 看得徐芷萱乐得不行。 “小气鬼,我替你赏她们。” 马上就到晌午了,竹心差人上琼楼定了饭菜。她们一起用过午膳后,竹心像以往一样给徐芷萱讲故事哄她歇晌。 徐芷萱睡着后,白露守在她身边,谷雨和竹心在前厅说话。 “你在府上那么多东西,我差人给你搬过来。” “我想托姐姐帮我把首饰卖了与金银锞子一起兑成小额银票。库房里的料子、茶糖你们就分了吧。” 竹心说着把箱子的钥匙交给谷雨。 嫁妆宋家会给竹心准备,折成银票确实更方便些。 “银票的事我来办。但东西如何分你交代给小满吧。她下午就会过来。” 见竹心疑惑,谷雨解释道,“夫人觉得你身边不能没人,就打算把小寒和小满给你送过来,她们在家收拾行囊呢。” 谷雨说完还把小满和小寒的身契交给了竹心。 竹心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接过来了。她想等今日见了她俩再问问她俩的意思。 “对了,如今小雪和他娘接过给你绣嫁衣的活计,到时你跟宋夫人说不必为你准备嫁衣了。” 竹心慎怪道,“找个裁缝做不就好了吗?干嘛这么麻烦呢。” 之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怎么就开始上离愁别绪的氛围了? “谁正经人家的嫁衣找裁缝做,就是时间紧迫你绣工太差。要不然非得压着你自己秀不可。” 竹心:“……” 谷雨又碎碎念道,“霜降和小暑在家给你做牛肉干和猪肉脯呢。小暑说,你之前夸过她娘的肉脯,本想把方子给你的。霜降说你就是有方子自己也不会去做的,不如多做一些给你带着。” “姐姐,我想你们怎么办?” 竹心哽咽住,眼圈红红的还冒着傻气。 谷雨忍不住问,“京城真的不能留吗?” 竹心点头。 “那就往前走,别回头。” 那就往前走,别回头吧。 有时候打破离愁别绪只需要一个像宋鹤鸣一样的莽夫。 “今天可是五月初五赛龙舟的日子。哎呀,去吧,你以后到西北就看不着了。” 竹心已经记不清这是他是第几次,以“你在西北就看不着”为由,诓她出去玩了。 本来她要和小满、小寒一起包粽子的。 谁知宋鹤鸣立刻吩咐阿寿回宋府取一份粽子。让竹心瞬间实现了粽子自由,然后转场去了金明池。 金明池本是皇家禁地,只有重大节日才对外开放。有时皇帝也亲自到临水殿观看,算是与民同乐了。 不得不说大齐的赛龙舟确实值得一看。 大齐皇室贵族对龙舟竞渡尤为钟爱,每年端午节,都会在金明池举行。 今日的金明池热闹非凡。虽然赛龙舟还没开始,水面上尽是彩船、乐船、画舫、小龙船、虎头船等。 竹心在看台上看见昭华郡主和她的新任未婚夫裴六郎了。 晦气。 “竹心。” 竹心转头一看,见过来的是三少爷和苏娘子,便连忙打招呼。 “三少爷,苏姐姐。” 三少爷一摆手,“你和芷萱一样叫我三哥吧。” 竹心撅着嘴拉着苏娘子坐下。 “我才不要和她一样呢,我就叫姐姐、姐夫吧。” 芷萱管苏娘子叫小三嫂,但竹心不喜欢这个称呼。 竹心给苏娘子倒了一杯菖蒲酒,“芷萱呢?” “被夫人拘着在家绣嫁衣呢。” 同样都是待嫁的小娘子,小姐就被拘在家里,昭华却跑出来秀恩爱。 竹心愤愤不平。 “开始了吗?” 裴珩和乔子舒也过来了。 “马上了,快过来。” 宋鹤鸣招呼他们过来坐下。 乔子舒跟竹心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多日不见竹心的穿衣打扮已经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眼睛还是那么狡黠灵动。 这时有鼓声响起如惊雷一般。水面上的其它船只散去,一艘艘龙舟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竹心问旁边的宋鹤鸣,“你看好哪一只?” 宋鹤鸣指着船头画着秋海棠的那艘龙舟。 “押了秋海棠五十两。” 竹心赶紧从兜里掏银票,跟着预言家有肉吃啊。 “快快快,大家赶紧去买秋海棠。” 几个朋友纷纷下注都投了秋海棠,连一向拮据的乔子舒都押了五两银子。 三次鼓响后,一吹号声响起。龙舟争先划过。此时浪花翻腾,人声鼎沸。 竹心激动的连眼都没眨一下。 果然秋海棠胜出了。 “哦,赢了。” 竹心欢呼道,她刚才也投了五十两。 看着竹心这模样像只偷到灯油的小老鼠。众人都跟着笑了,连乔子舒的眼里也染着笑意。 “竹心,听说最近宋夫人在给你找夫婿。找不找得到啊?需要帮忙吗?” 昭华郡主走了过来,她今天压的“牡丹”能夺冠,没想到最后“秋海棠”意外胜出。正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却看见那边欢呼雀跃的竹心。 竹心冷下脸没理她。 “不过你一个奴婢出身,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昭华郡主说话的声音不小,旁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看那位娇俏的姑娘打扮得像官家小姐,没想到只是个婢女啊。 竹心心中冷笑,她今天多了一个kpi,要让昭华像她爸庄亲王一样气晕过去。 竹心拿出招牌笑容。 “那郡主您找到好人家了吗?” “那是当然,裴六郎才绝天下,放眼整个大齐谁能比得过六郎?”昭华郡主一脸得意,目光扫了一眼三少爷。“说来还得感谢徐家,要不是徐家出事,我也得不到这么好的夫婿。” 竹心看了一眼快要碎了的三少爷。心里骂着这没用的家伙。却上前一步挡在三少爷的面前。 “东厂、锦衣卫的弟兄们何在?快禀报皇上,昭华郡主感谢良将忠臣蒙冤呢。” 第90章 all in “东厂、锦衣卫的弟兄们何在?快禀报皇上,昭华郡主感谢良将忠臣蒙冤呢。” 竹心猛得这一嗓子,众人都吓了一跳。 “竹心,你在那儿吓唬谁呢?” 昭华郡主色厉内荏,说完气势先弱了几分。 谁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无孔不入,这场上真的混进了几个也说不定。 “昭华。” 这时裴六郎走过来,向朝华郡主摇了摇头。昭华郡主虽面露怒容到底没再说什么。 裴六郎又与众人见礼。 竹心看了一眼裴六郎,倒是担得起那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眼见他们二人要离开,竹心却在背后说了一句。 “六郎才绝,只可惜摧眉折腰事权贵,风骨差了些。” 昭华郡主立刻回头,像发了疯的母狮子。“你说谁摧眉折腰?” 竹心笑盈盈地说,“我夸郡主您是权贵呢。” 三少爷拽了一下竹心的袖子,竹心转头一个眼风扫过,吓得三少爷松开了手。 三少爷把眼睛看向宋鹤鸣,给他一个“完了,要干起来了”的眼神。 宋鹤鸣回了个“想干就干,谁怕谁”的眼神。 哎,这俩活爹。 “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也配议论六郎。” “我不但敢议论裴六郎,我还觉得裴六郎不如我呢。如何?” 竹心这句话一出,把昭华郡主气笑了。她看着竹心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也配和六郎相提并论。” 竹心上下打量了一下裴六郎。 “裴六郎自幼聪颖、三元及地,如今官居五品听闻年底还能进一进,应该是大齐升迁最快的吧?” 昭华郡主咬牙说道,“你知道还敢跟他比。” 竹心对旁边看热闹的人说,“惊才绝艳,羡慕吧。仔细想一想,意料之中啊。太师之子又拜名师,顶级的资源从无困顿,从不被银钱所扰,一门心思做学问,他不出息谁出息?” 裴六郎神色微冷。他是被从小夸到大的,习惯了别人崇拜羡慕的目光,没被这样上下打量评头论足过。 昭华郡主看了一眼三少爷。 “顶级家世出来的有多少是纨绔子弟、一事无成的。” 竹心附和道,“郡主说的对,六郎是比他们强些。” 昭华郡主:“……” 这时裴六郎再拜,“裴某无意跟姑娘争执,先行离开了。” 旁边热闹的人都感叹着裴六郎宠辱不惊,而竹心却显得咄咄逼人。 “裴六郎别走啊,我还想问你几句话呢。” 裴六郎站定,竹心就站在他面前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六郎进过昭狱、天牢吗? 见过被重刑拷打满身是血的人从你面前拖过去吗? 对峙过绝望吗? 经历过生死一线吗? 为心中的大道拼过性命,仍百死无悔吗? 这几样你若经历过一样,我关竹心现在就跪下给你磕头赔罪。” 裴六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在大部分时间竹心都选择苟着,是最识时务的人。第一次如此尖锐刻薄地对付一个不愿与她相争的人。 裴珩和小姐定完亲,三日后他裴六郎就和昭华郡主定亲。当时徐家众人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而裴珩那么傲气的人来徐家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因此被迁怒退了婚。 都说裴六郎和风霁月。 和风霁月个大粑粑。 而旁边看热闹的人却恍然大悟,在一旁小声曲曲。 “原来她就是竹心,徐国公府上的婢女。” “就是那个进昭狱、天牢,三入紫宸殿得罪京城一半贵人的竹心?” “今日一见确实是个猛人。” 看热闹的群众终于体会到早朝大人们的快乐了。 “六郎学贯古今,为何跟你这个阴沟里的臭虫比这些。” 竹席摸了摸鼻子,淡定地说,“博古通今?原来六郎擅长这个。就是比六郎擅长的也未必能赢了我。” 昭华郡主像在看疯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比一场。” “昭华。” 裴六郎还是想带郡主离开。 可这回昭华郡主不依。 “六郎,她大言不惭诋毁你。我们就此离开,难道是怕了她?她说她能赢,那么我们就比一比。” 昭华郡主又转头说道,“别说你了,就是你这群乌合之众,谁若能赢六郎都算你赢。免得传出去说我们欺负你。” 竹心瞅了一眼她身后的这几位。 宋鹤鸣和三少爷学渣废物。 乔子舒是应试教育下的产物,科举能行,知识竞赛就算了吧。 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就一个裴珩抗打。 裴珩很自觉地上前一步。 可别说裴珩不一定能赢过裴六郎。就真赢得过,他又如何面对时常接济他家的裴太师?更何况兄弟相争,只怕传出去会让旁人笑话。 竹心仍旧站在前面。 “还是我来吧。不过我要跟你换个比法,我们从龙舟之上的船员挑一人,各自教他们古今历史半个时辰。他们都不是读书人谁能赢都得看老师的。孔子说有教无类。裴六郎,你敢不敢比?” 裴六郎点头称“好”。 竹心瞄了一眼呲着大牙看热闹的李大人。 “今日鸿胪寺少卿李大人也在,不如就请他做个裁判吧。” 李大人:“……” 突然被抓包下场的李大人今日很后悔来看热闹,唯唯诺诺地站在中间。 “李爹爹可要公平公正,可不能向权贵低头,毕竟您还欠我一份嫁妆呢。” 李大人内心os,竹心,你是我爹。 然后就在龙舟队里选参加比赛的船员了。 裴六郎选的是牡丹队里一个长相干净,相对斯文的船员。 而竹心选的是秋海棠队里一个尖嘴猴山、皮肤黝黑的船员。这人名叫赵黑铁刚才领赏时吉祥话说得挺溜的。 赵黑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竹心。 而竹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就拿裴六郎给你垫垫名声。” “姑娘你不这么说我还不怕。现在好怕啊!” 竹心只用一句话治好了他的恐惧。 “赢了给你五十两的彩头。” 赵黑塔一拍胸脯,“姑娘放心,我管他裴六郎还是裴七郎,定将他杀得片甲不留。” 裴珩:“……” 李大人宣布,“现在各自带选好的人授学,为期半个时辰。” “且慢!”竹心说道,“比赛没有彩头怎么行?然后又问刚才赌船的庄家,“庄家可愿为这场比赛再开一局?” 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那庄家立刻嚷嚷道,“买定离手,押裴六郎一赔一。” 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去压裴六郎。 一个奴婢对战三元及第的裴六郎,当然选裴六郎啊,这不跟白捡钱一样吗? “押竹心,一赔二。” 众人不为所动,只有她的几位朋友纷纷出钱给她撑场子。 连乔子舒也向裴珩借了十两,一共下注二十两。他们身边的长随小厮一吊半吊的也跟着押了。可和银票、金银堆积成山的裴六郎那边相比,依旧很难看。 宋鹤鸣皱着眉,他今天只带了一百两。算上刚刚赢的五十两,才一百五两。 宋鹤鸣小声问竹心,“押多少合适?” 竹心只回了三个字。 “押身家。” 宋鹤鸣举起手中的宝剑。 “诸位此剑名为龙吟,是陛下御赐。我小叔叔曾拿此剑杀敌无数,就连我也用此剑斩过三名辽将,是定北侯的象征。 今日押下此剑,抵纹银十万两。若竹心输了庄家随我回府取钱。” “押十万两?” 众人一片哗然。 第91章 她的kpi算完成了吗? “今日押下此剑,抵纹银十万两。若竹心输了庄家随我回府取钱。” “押十万两?” 众人一片哗然。 连竹心也愣住了,宋鹤鸣他真all in啊。 “昭华郡主,小侯爷押了十万两,您这位皇亲国戚打算押多少?不会相不过你未婚夫吧?还是庄亲王府只是没有银钱的空壳子。” 昭华郡主举起她随身的玉佩。 “此玉佩乃太后亲赐,我也将它抵做十万两。” 有庄亲王和世子两个败家子在,竹心敢打保票这昭华郡主所有嫁妆加一起都值不上十万两银子。 竹心从怀里掏出没捂热乎的一百两,“押我自己。” 李大人道,“开始”。 竹心对苏娘子摆摆手,等苏娘子过来问道,“姐姐今天带琵琶了吗?” 苏娘子点头,竹心又和她耳语几句,苏娘子听罢便从台上离开了。 竹心又让裴珩盯着三少爷,乔子舒盯昭华郡主。然后她和宋鹤鸣一起带着赵铁牛去了一个安静处。 “识字吗?” 赵铁牛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一首儿歌,只是这字数有点儿长。如果你掌握了节奏却也不难。” 竹心一边教一边拿笔写下。 两刻钟之后,赵铁牛便能背的七七八八。 竹心再次讲解道,“你要当成讲故事,像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一样。若这里面哪一段忘了也没关系,把整段拿掉讲下一段。但是感情一定要饱满,拿出刚才领赏说吉祥话时的劲头来。” 半个时辰过后,赵铁牛能完全背下,只是略显生硬。 锣声响起,竹心把刚才的纸递给小侯爷,“时间到了,我先去拦一下,让裴六郎他们先比。你在这给小侯爷讲,注意你的表情动作。一直讲,讲到叫你们来为止。” 竹心过去时,裴六郎和他的船员已经站在李大人旁边。 昭华郡主只见竹心一人,便道,“刚才那小子呢?不会是害怕跑了吧?” 竹心却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淡定模样。 “既然这主意是我出的,我就让一让你们,先让你们这边比。” 因两人可能会撞内容,且后比的因时间长有可能忘了刚才所教的东西。 故先比的更占优势。 “狂妄自大,那我们先来。” 那名船员讲得是《战国策》的邹忌讽齐王纳谏。 裴六郎确实高明,考虑到学员的文化程度不高,而且看台上不光是官宦子弟更多的是平头百姓。讲太晦涩难懂的学问不见得会被大众接受。 而这个《邹忌讽齐王纳谏》是竹心听过讲得最好的一个,妙趣横生又发人深省。既讲了邹忌其人,又讲了当时的时代背景。 只是这名船员有些紧张,但瑕不掩瑜。 李大人率先称赞道,“六郎大才,半个时辰就要此人脱胎换骨。” 昭华郡主听后更加得意,瞄了一眼竹心。“该你们了。” 赵铁牛过来站在台子的正中间,那个位置原来是给龙舟击鼓的地方。 赵铁牛高声喊道,“诸位,小人赵铁牛献丑了。” “从传说盘古开了天 ,然后女娲造了神仙。而炎黄战在了黄河边 ,才逐渐有了人烟。 先有仓颉造字 ,写下了后羿射日,再有精卫展翅, 说的是古人有志。 大禹治水在何处而三过家门不入。 因为共工的怒 ,断了擎天的柱,那颗通天的树 ,倒下成了条路。 我们一步一步 ,在口中记录,当神话谢幕 ,真正的历史才开始拉开帷幕。” 这位叫赵铁牛的人挺有意思,口中说的非诗非词,但朗朗上口。而且情绪高亢,人们仿佛能看见开天的盘古,射日的后羿。 当然了,他们还不知道一千多年后这东西被称为说唱。 竹心表示很满意。赵铁牛的气势很对,就是那种“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感觉。 而这时苏娘子找到赵铁牛说话的节奏。在他每说一句话时拨动两下琴弦。让他的话更铿锵有力,却又不喧宾夺主。 “自尧舜时到夏商,从取火又到麻桑。那年的四海八荒,到今日剩了残光。 当最后一位人皇,自鹿台誓死不降。以尸骨铸的高墙,不过是笔下两行。 …… 车同轨书同文,万里长城尚有痕。那古往今来第一人,可惜了未被封了神。 那千古一帝,已自二世难续,问那长生何意,用了举国之力。 …… 那玄武门外的墙,曾也有刀剑相藏,可若是没那血两行,哪来的盛世大唐。 千古的一位女皇,谁说的不如儿郎,无字碑无字一行,问功与过又何妨 安史乱后无英豪,不过是生死命一条,三岁孩童戏歌谣,再无人比那黄巢。” 众人听的应接不暇,都没想到赵铁牛真从上古神话讲到了黄巢。 黄巢此人很受太祖推崇,当年是打着替他报仇的旗号统一中原结束乱世的。就连国号大齐也是沿用了黄巢的国号。 而苏娘子的琵琶声并未停,弹得竟是《百花杀》的高潮,嘴里念道: “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琵琶声停,不知台上何人说了句好,之后叫好声不断。 竹心指着赵铁牛对台子上的众人喊道。 “他叫什么名字?” 众人道,“赵铁牛。” “记住这个名字,这个人曾经让惊才绝艳的裴六郎黯然失色。” 此言一出直接炸场,把众人的叫好声推向了高潮。 平头百姓谁不喜欢看小人物逆袭把备受推崇的大才子踩在脚下呢?输点银子算什么?他们才押了几个钱。 “李大人当着大家伙的面公布胜负吧。”竹心又低声说道,“李爹爹小心,看台上也许还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李大人捏着鼻子说道。 “竹心胜。” “李大人,本郡主不服。” 可众人的欢呼声盖过了昭华郡主的怨声。 李大人难为情地说:“郡主,您看看这是众望所归啊!” 裴六郎惨白着脸,喃喃自语,“众望所归。” 而竹心上前一步走到昭华郡主面前。 “之前郡主说要帮竹心找夫婿。郡主需要嫁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来衬自己的身份。但竹心不需要,因竹心自己就够惊才绝艳了。” 竹心很遗憾昭华郡主听完没有气晕过去。 她只是吐了口血。 “郡主,郡主。” 庄亲王府那边乱作一团。 竹心想得却是这kpi算完成了吗? 第92章 语言艺术 昭华郡主吐血被抬走了。但最吐血的还是组织赌局的庄家。宋鹤鸣押了十万两,一赔二就是二十万两。押裴六郎胜的都赔给他也是不够。 宋鹤鸣却说,“庄家要给我十万两即可。其余押竹心胜的钱我负责给。你拿着昭华郡主的玉佩去庄亲王府上要钱吧。” 随后宋鹤鸣又高声对看台上的人喊道:“诸位谁押了裴六郎胜者除昭华郡主外,来找庄家退钱吧。大过节的宋某不能让诸位坏了兴致。” 众人高声雀跃无不称赞小侯爷雅量。 而三少爷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今日高兴我请诸位吃酒。” 裴珩却沉着脸,“我还有事,不如兄长改日再请。”又对苏娘子使个眼色。 苏娘子道,“相公,世子夫人托我去相国寺祈福呢,你忘了?” 三少爷一拍脑门,“对对对,瞧我这记性。那好,我们改日再聚。” 三少爷和苏娘子走后,小侯爷说道,“七郎有事。子舒,你没事吧?我带你和竹心去琼楼吃酒。” 他们三人同行,裴珩却跟着上来。 “突然一想此事也没那么要紧,还是先吃酒吧。” 乔子舒看了一眼裴珩并未多言。 连宋鹤鸣这个傻子都看出来裴珩是故意把三少爷支走的,何况是竹心。 见裴珩的神色竹心心里也跟着惴惴不安。 琼楼的天字第一号房,宋鹤鸣点了最好的一桌席面。 “今日竟然斗得过裴六郎,真是痛快。” 裴六郎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宋鹤鸣的童年阴影。 乔子书也说,“词句虽浅显却磅礴让人振奋。” 而裴珩低声说道,“这词句里大多是帝王的判词,不像是竹心这样的闺阁女子能写出来的。敢问是何人所写?” “怎么是别人写的?就是竹心所写。”宋鹤鸣立刻为竹心正名。 而竹心却明白裴珩的暗示。这些帝王的判词许会犯了皇帝的忌讳。她又闯祸了,该找谁背锅好呢。 而乔子舒放下酒杯。 “这不是太祖所作吗?” 宋鹤鸣疑惑地看着乔子舒。 “怎么会是太祖所作啊?子舒,你喝多了吧?若是太祖所作,我怎么没听过?” 竹心一拍桌子。 “正是太祖所作,太祖托梦告诉我的。” 裴珩眉目舒展,“原来如此。” 宋鹤鸣:“……” 竹心端着酒杯起身。 “竹心敬二位兄长。” 宋鹤鸣这时有些生气,“竹心你怎么不敬我?还二位兄长,现在坐着的明明是三位兄长。” 他刚刚还为她押了全部身家呢。 竹心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不想做我兄长吗?谁敢高攀您呀?还有,一会回府不出意外你又要挨打了。” 宋鹤鸣不服,“我又没闯祸而且还赢了银子,我为何会挨打?” 竹心没好气地说:“词是太祖作的,钱却揣到你兜里,这合适吗?” 宋鹤鸣迟疑片刻,“那我给太祖送过去?” 裴珩:“……” 乔子舒:“……” “你把此事和宋国公说,再把你剩的银子交给国公爷就不会挨打了。” 她的母语是无语。 宋鹤鸣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然我还以为要买九万两银子的纸钱烧给太祖呢。” 裴珩:“……” 乔子舒:“……” 竹心再次起身,脸上有些悲凉,“竹心走后京城的事就托付给二位兄长了。” 裴珩和乔子舒起身齐声说道,“定不负卿之所托。” 宋鹤鸣也跟着站起来举着酒杯问竹心。 “你托付啥呢?也托付托付我呗。” 她马上就要去西北作威作福了,她的悲凉为了谁?心疼裴珩和乔子舒三十秒。 “食不言,寝不语,喝酒吧,哪那么多话。” 宋鹤鸣:“……” 宋鹤鸣回府,他爹果然举着马鞭等着他。 宋鹤鸣立刻把琼楼里竹心他们三人的对话跟他爹讲了一遍,又把银票递给他爹。 他爹接过银票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宋鹤鸣看着他爹的背影摇摇头。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毛躁。” 宫里 “武则天牝鸡司晨,竹心竟说她胜过男儿。还把大齐之前的皇帝都评判了个遍,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 王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皇上的脸色。 而皇上的脸看不出喜怒,“听说昭华还吐血了。” “可不是都是叫竹心给气的。” 这时有小太监说,“宋国公求见陛下。” “宣。” 宋国公进来给皇上请安后,拿出银票。 “这是小儿今日赢得,刨除给其他赢家一共剩了九万一千五十两。” 陛下听罢一笑。 “怎么,阿弟想让朕帮你还给昭华。” 皇上有时私下会随着堂姐叫他阿弟,可每次皇上这么叫,他都会想起郁郁而终的堂姐。后来堂姐解脱了,换成了自己的小妹。 宋国公垂眸道,“启禀皇上,昨日太祖给竹心托梦,梦里太祖做了一首名为《华夏》的词。今日此词帮两孩子赢了裴六郎。既是因太祖所得又闻近日军饷吃紧,便托臣献与皇上。” 宋国公走后,皇上又问王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在一旁的王远说,“回陛下,干爹刚才说竹心定然没有这个胆子评判那么多位帝王。还猜是哪位得道高人,没想到竟是太祖爷。” 王忠点头如捣蒜。 “对了,昭华是怎么吐血的?” 王忠终于跟上节奏。 “回陛下,是郡主输了银子,一着急就吐了血。” 翌日数人上书弹劾宋国公教女无方,藐视宗亲,皇上一律留中不发。 下午王忠传皇上口谕,申饬庄亲王教女无方。 “知道谁上折子弹劾宋国公吗?” 宋鹤鸣把弹劾的名单说给竹心听。 竹心点头,拎着两个小马扎。 “走吧,我们干活去。” 宋鹤鸣问道,“什么活?” “你就干打手的活,重复我说话的最后几个字。” “几个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竹心和宋鹤鸣在街上花一百五文买了盒劣质糕点,提着糕点去拜访袁相。 竹心和宋鹤鸣被请到前厅,不多时袁相和他女婿沈学士进来。 看着坐在自带小马扎上的竹心和宋鹤鸣。袁相和沈学士沉默了,二人对视一眼,今天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毕竟刚上折子弹劾宋国公,袁相也拿不准竹心他俩的来意。 还是沈学士率先问道,“二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沈学士的话,竹心今日前来是要嫁妆的。” 宋鹤鸣气如洪钟,“来要嫁妆的。” “听闻沈夫人当年出嫁那是十里红妆。好歹竹心也叫了袁相一回爹爹,不会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把竹心打发了吧。” 宋鹤鸣,“打发了吧。” 袁相:“……” 沈学士:“……” “竹心今日若不能拿到一份满意的嫁妆,我们就不走了。” 宋鹤鸣,“我们就不走了。” “竹心就坐在大门口,让过往的百姓们评评理,毕竟这是陛下的旨意。” 宋鹤鸣,“陛下的旨意。” 沈学士忍着气,“竹心,你有什么想法?” “竹心是要远嫁的,带东西不方便,最好是银票了。” 宋鹤鸣,“银票了。” 讨价还价后,竹心如愿以偿拿到了一万两银子。 竹心把银票揣在怀里。 “走,去下一家王大人那。” 宋鹤鸣,“王大人那。” 袁相:“……” 沈学士:“……” 第93章 婚前财产 竹心和宋鹤鸣如法炮制,顺利地管王大人也要了一万两银子的嫁妆。 晌午去外面的馆子吃了个便饭,下午来到鸿胪寺少卿李大人的府上。 李大人上午就得消息,竹心他们去了袁、王二府,要了一万两银子才肯走。 可李大人是寒门出身,苦熬多年才到这个位置。这两年好几个儿女嫁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李大人和李夫人急得团团转,下人这边来报。 “小侯爷和竹心姑娘求见。” “赶紧请进来。” 竹心和宋鹤鸣一进来就见李大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寒暄过后,李大人怯怯地说,“老夫能不能先给五千两,剩下的五千两打个欠条,明年再给。” 竹心一摆手,“李爹爹您说什么呢?竹心知道李爹爹清廉,既叫了您一声爹爹,又怎么会让你做难呢?” 宋鹤鸣,“让您做难呢?” 李大人也没摸准到底是让他难做,还是不让他难做。 “竹心今日前来,是想求爹爹的墨宝。给竹心题个‘百年好合’,讨个好彩头。” 宋鹤鸣,“好彩头。” 李大人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当即挥毫洒墨。 送走竹心他们后,李夫人问道,“老爷不是说魔王是来要钱的吗?我看那姑娘挺和善的。” “和善?那是因为我没上折子参宋国公。她对袁相可没这么和善。听说她走后,袁相府上又请大夫了。” 李夫人感叹道,“那这事也怪袁相,没事招惹她干什么?” 李大人:“……” 谁说不是呢。 …… 一天下来竹心收上来三万两,她把银票交给宋鹤鸣。 “一会把银票交给你爹,请他代为转交给皇上。就说诸位大人给的嫁妆过于丰厚。竹心借花献佛,将其献上充做军饷。” 宋鹤鸣,“充做军饷。” 竹心一个眼风扫过来。 宋鹤明尴尬的说了一声,“这不接顺嘴了吗?我这就去办。” 宋国公再次入宫觐见,将银票呈上。 刚打完小报告说竹心把袁相气得请大夫的王忠:“……” 在皇上的雷区反复横跳这件事上,他确实不如竹心。 皇上龙颜大悦,“这孩子倒是一片赤诚之心,王忠去朕的私库里给竹心挑个冠子。” “是。” 晚上接到冠子的竹心愣住了。 纯金镶红宝石的山口冠,两边是北珠串成的流苏。还是大内的东西,至少得值一万两吧。 这顶冠子比她在天牢戴的重楼子花冠还要贵重。但不及那顶北珠冠,不过她戴北珠冠若真追究是违制的。 她虽然对钗环不感冒,但这可是冠子啊。 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斗得你死我活的,难道是为了一个老男人?当然是为了这些冠子了。她要是穿越成了皇上,这些冠子谁都不赏,半夜没人时自己戴多过瘾啊。 竹心把讹来的钱交给了皇上,皇上赐了冠子,这算是把钱洗白了吧。 而宋国公府那边。 “西北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我再催催,赶紧把那祖宗送走,再来几下我也要请大夫了。” 宋夫人嗔怪道,“老爷说得这是什么话?竹心还不是为了咱们家。” “所以我才说那是我祖宗。嫁妆准备丰厚些,就按一万两准备。江南的良田分二十亩给她。” “好,都听老爷的。” 到了五月中旬,宋国公接到了四百里加急的书信。 信里列上三个人选并写明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及生辰八字,还放了画像。 他们叫来了竹心,最后选定了曹校尉。龙州知州的义子,今年二十二岁,父母双亡,性格温和,行事机敏且在州里任职。 宋夫人立刻给他俩合了八字。 因不知他们何时会到,便拟了三个婚期,分别是七月初、七月中旬和七月底。 宋国公立刻飞鸽传信,写上了人选及婚期,让其赶紧过来接亲。聘礼不必带过来列个单子就好,只要把人接走就行。 宋国公又怕途中有闪失,连发了三只信鸽才放下心来。 然后对竹心说,若无意外的话六月初接亲的就能到。带着女眷和嫁妆去的话走得慢一些,大概六月下旬能到龙州。 竹心:“……” 宋国公怎么搞的比她还着急? 不过就剩半个月的时间,她还真得准备起来了。 竹心先问小满和小寒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西北龙州。若是不愿意,就把她们俩送回国公府上。 她俩都说愿意,也开始收拾东西。 竹心回到徐国公府上请了丹霞阁大小丫鬟吃饭。因人多不能一起出府,小满拿了三两银子提前给大厨房置办一桌席面。 谷雨把处理完的首饰钱悄悄交给竹心,竟有两千一百两银票外加一小袋碎银子。 随后竹心又被徐府的主子们叫去,磕了一圈头又捧回来一盒子首饰。添妆总不能也卖了吧,这些只能带到西北了。 国公夫人又塞给她五千两银票,还嘱咐她成了亲也不能告诉她夫君。 竹心:“……” 第二日,竹心又被宋夫人叫到宋国公府,看了一圈嫁妆,她已经麻了,家人们谁懂啊,十六岁就退休是什么感觉。 “干娘,您对我也太好了吧。” 宋夫人又偷偷摸摸拿出两张纸,竹心打开一看竟是田契和茶庄。 “茶庄是皇贵妃给你,水田是你义父的主意。我们帮你打理,年年给你送进项,顺便看你过得如何。” 竹心愣了愣。 “这两样咱们不写在嫁妆单子上,你可不能告诉曹校尉。你是远嫁,嫁妆就是你的立身之本,万不可被人哄骗了去。你虽聪明,钱财上却是粗心。” 宋夫人在那碎碎念着,却发现竹心红了眼。 “好孩子,你不要怪干娘,徐家能把你留在府里,宋家却不行。咱们家有一位在宫里的,鹤鸣纨绔点不要紧,出息起来才要命。你明白吗?” 竹心却温声说道,“干娘放心,我把兄长托付给裴七郎和乔主簿照看。此两人以后必成大器,兄长也必会逍遥一生。” 坐在马车回宅子的竹心一直在想宋夫人说的话。 宋鹤鸣在恩宴上讲了徐家灭门的梦,宋家就搁置了与芷萱议亲的事。竹心当时也埋怨过宋家的。 如今想来在边关那几年,宋鹤鸣怕不是被宋夫人故意养废的吧。若不是有前世那场流放,也许他会如宋夫人所愿,忘记儿时之志,一辈子当个富贵闲人吧。 这第一勋贵的宋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要如此畏惧皇权,不惜养废亲子? 第94章 俗气 “竹心,我还没跟你道过歉呢。” “小侯爷,一会我们还和裴珩、芷萱他们吃饭呢,要不我们边走边说?” “别别别,就在这说,我很快就说完。” 被竹心这么一打断,宋鹤鸣还有点紧张了。 “竹心,你记不记得我做的梦?” 竹心点头没说话,那个梦谁敢不记得啊。 “那时候我刚醒脑子晕沉沉的,完全沉浸在那个梦里,就是没有你的那个世界。对你说得那些过分的话让你伤心了,我现在给您赔罪。” 宋鹤鸣说完郑重其事地给竹心行了一礼。 “嗨,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庄周梦蝶,我懂的,我压根没当回事。” “那天你一下子花了五十两,还听《十面埋伏》搞得像要杀人似的。” 竹心眼睛里带着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这不是突然暴富,高兴嘛。” 宋鹤鸣也跟着开心起来。 “竹心,我打算参军了,昨日已经跟陛下说了。陛下答应我再等半年换防时,就把我调到龙州去。你叫我一声兄长吧,我既是你兄长就护你一辈子。” 竹心皱了皱眉,“去龙州的事跟你爹说了吗?” 宋鹤鸣有些心虚。 “还…还没来得及讲。” “现在京城局势复杂,你家是外戚原就树大招风。你大哥在幽州,你又去龙州。外人还以为你们兄弟俩控制整个北方和西北呢。” “但圣上同意了。” 竹心冷脸说道,“侯爷,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若是有一个走得近且位高权重的义兄,难免会被丈夫猜疑。你懂我的意思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人生的岔路口了,我们都往前走,别回头。” 宋鹤鸣垂眸。 “好。” 坐在马车里的宋鹤鸣显得格外的沉默,竹心主动打破了沉默。 “侯爷,你还能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吗?” 竹心一直不敢去想,他是这辈子的宋鹤鸣拥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还是上辈子宋鹤鸣,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宋鹤鸣。 “当然记得,以前玩过家家,我们俩一个给芷萱当爹,一个给芷萱当娘。一会给她做饭,一会带她看病。还把树叶捣成泥,说那是给她熬的药。谁知芷萱那么傻把树叶给吃了……竹心,你记得吗?” “那么久的事你竟然还记得,我都忘了。” “这你还能忘,当时芷萱的嘴都是绿的,咱俩还不敢笑。”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啊?” 宋鹤鸣撩开车帘子。 “快了,前面拐过去就是。” 竹心摸了摸袖子里的红玛瑙手串,心想你记得就好。 到了琼楼,乔子舒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七郎呢?” “去接徐小姐去了。” 而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我们来啦!” 徐芷萱进来坐在竹心旁边,然后随意地把面纱揭下来。 “芷萱,我看看你的脸。” 徐芷萱把左边的脸侧过去给宋鹤鸣看。 “一点都没淡啊。” 其余的三人心里都有些忐忑,女子脸上有疤,他这么说真的合适吗? 徐芷萱却毫不在意,也跟着笑。 “那以后你就叫我刀疤徐。” 裴珩:“……” 竹心:“……” 宋鹤鸣扬声大笑,“敢问女侠尊姓大名?在哪个山头上混的?” 徐芷萱一拍桌子。 “尊姓大名?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就是灵剑山庄少庄主,人送外号玉面飞龙的徐女侠。” 竹心听完,脸上挂着痛苦面具。 以前她觉得裴珩为人奸猾不是好人。现在她又觉得裴珩罪不至此吧。 竹心突然开口打断了徐芷萱的江湖梦。 “芷萱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我变换角色问你问题,看你会不会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这游戏她们常玩,徐芷萱并不陌生。 “你问。” 竹心阴沉个脸,一副尖酸刻薄之相。 “我告诉你,我儿子可是宰相的根苗。你可得伺候好他。” 徐芷萱一甩袖子一脸的跋扈。 “婆婆这话您可千万别跟我爹徐国公说,他最喜欢拔苗了。” 竹心变换着表情一脸的轻蔑。 “哟,这不是徐大小姐吗?我还以为你能嫁给什么高门大户呢。竟嫁了裴太师的隔房侄子。” 徐芷萱气如洪钟,“我相公可是宰相的根苗。” 此时的竹心又皱着眉,语气冷淡。 “我娘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你就该好好孝顺她。” 徐芷萱笑嘻嘻的看着竹心。 “相公,那你可得以身作则,我才知道如何孝顺婆婆。以后吃饭时,你就站着给娘布菜吧。毕竟她含辛茹苦养大的是你,不是我。” 在场的三个男的吓得都低着头,这俩女的太猛了吧。 而竹心比较欣慰,这个战斗力在裴家应该不能吃亏吧。 “芷萱厉害呀!” “那是当然。我一生杀人无数,如今金盆洗手。人不犯我,我对他和和气气。人若犯我,我不介意重操旧业,杀他个片甲不留。哇呀呀!” “芷萱快吃菜。” 裴珩赶紧给徐芷萱夹菜。 “竹心尝尝这碗汤。” 宋鹤鸣把汤递了过去。 之后徐芷萱和竹心一起到大堂听说书,楼上那三个男的还在喝酒。 “竹心,你真能放下表哥。” 竹心瞪了徐芷萱一眼。 “都没拿起来过,何谈放下?” 徐芷萱叹了口气。 “竹心,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你?” 竹心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而徐芷萱拍了拍她的肩膀。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说没拿起来就没拿起来。听书吧。” 说书人讲得是痴男怨女被迫分开的故事。 竹心揉了揉眉心,“太俗气了,不听了,咱们上楼吧。” 席散后,竹心对乔子舒说有事相商。 乔子舒上了竹心的马车。 “姑娘要说什么?” 其实没什么,就是不想和宋鹤鸣一起回去。 “我想把保时捷送给你,这样你和青山就都有坐骑了。” “那就多谢姑娘了。” 马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乔子舒过了一会说,“龙州那边许不太平,你多加小心。” “宋夫人已经在龙州那边给我物色会拳脚的嬷嬷了。” “自己最好也有保命的本事。” 乔子舒说完拿起桌上的茶点随手一扔那块点心就粘在马车的车壁上。 竹心大惊,“你原来会武功?” “我不会。我幼时被人欺负,遇见一个人他教我的。用泥巴往墙上扔,一直扔到泥巴能粘在墙上。 暗器这种东西,最重要的一是劲头,二是准头。外行人都以为准头更重要,但其实劲头更重要。因你若没力道连风的阻碍都破不了,又何谈准呢。 我练了很多年劲头还可以,但准头差一些。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练一练。” 乔子舒说得对,往墙上扔泥没什么成本,也不需要什么武功基础。若是二人近身扔出个东西,因是女子对方没防备,没准还能出奇制胜呢。 “多谢乔公子。” “祝你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六月初二,龙州那边接亲的人到了,只是不见那位曹校尉。 第95章 出嫁之路很太平 六月初二,龙州那边接亲的人到了,只是不见那位曹校尉。 领队的是龙州知州的亲子周校尉,他带了厚礼,又把聘礼单子呈上。 “家弟执行公务时摔伤了腿,家父怕耽误了行程,就命卑职前来替弟弟接亲。” “曹校尉伤得重吗?” 宋夫人最关心的是这个。 周校尉见宋夫人误会了,立刻解释道:“我弟弟伤得不重,只是无法长途颠簸。夫人放心,定不会耽误婚期的。” 宋国公深思片刻。 “我派五名亲兵跟你们一起去西南,先到谢转运使府上,然后再定。” 六月初五,竹心带着宋国公给谢转运使的信和周校尉他们出发了。 周校尉一行八人,再加上宋家亲兵五人,竹心、小满和小寒三人,一共十六人。 竹心穿着细布料子,自称药材铺的少东家,小满、小寒扮成小厮。 “小姐放心,如今西南那边很太平。” 竹心轻轻地咳了一声。 “叫表弟。” 周校尉:“……” 周校尉如今的身份是她表哥,其余人等扮成车夫和家丁,几车东西伪装成了药材。 周校尉又转头对宋鹤鸣说,“小侯爷,我说的是真的。我们龙州虽不及京城繁华,但如今与西夏通商也是很热闹的。” 宋鹤鸣点点头。 “我在龙州待过,虽未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民风还是很淳朴的。” 周校尉怕这京城的娘子对他们西北有偏见。一见小侯爷认同,他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民风淳朴。” 竹心在一旁说道:“既是这样,有宋叔还有周校尉在。侯爷就赶快回京吧。” 宋鹤鸣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说,“我再送上几里。”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都送了一天了。赶紧回去吧,我记得你明日还当值呢。” “没事,大不了……” “兄长,你再不回去我可要生气了。” 最终竹心还是把这声“兄长”叫出了口。 这时微风吹过,好像把宋鹤鸣的心也吹乱了。 “那宋叔,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宋叔原西北军中副将,后随宋国公从西南退下来,是宋国公的心腹。 “小侯爷放心,卑职定将小姐安全送到谢转运使府上。” 周校尉:“……” “竹心,保重!” 竹心笑着招了招手。 “保重!” 望着策马离开的宋鹤鸣,竹心没有过多停留,只是从骑马改坐马车。 “继续出发。” “是。” 而原本扬鞭回京的宋鹤鸣上了旁边的小山坡,望着离开的车队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马车里压根就没有离愁别绪。 “姐姐,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刚才小满给我讲她去幽州的趣事,可有意思了。” 小寒充满新奇地看着窗外,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小满探着脖子问外面的周校尉。 “周校尉,龙州有什么好吃的?” “龙州好吃的可多了。” “比京城吃食还多?” 周校尉一脸嫌弃,“京城吃食不行,寡淡。” 小满拿出京城人的优越感。 “那你们龙城有什么吃的是我们没有的,说来听听。” “烤骆驼肉,烤鹿肉,你们吃过吗?” 竹心十分捧场地说,“鹿肉吃过,骆驼肉还真没吃过。” “等到了龙州,让阿林带你们去集上,集上什么都有卖,羊肉串像手臂这么长。” 曹校尉名叫曹林。 竹心眉眼弯弯,“那感情好。” 周校尉心里暗自得意,一路上再多为阿林说点好话。阿林长得也不错,见面后姑娘肯定喜欢。 如今只盼着阿林顺利娶到姑娘,他们家就算和宋国公搭上了线。以后别说龙州,就是管着秦凤路的谢转运使不也得给他家三分薄面。 “等小姐到了西北,阿林的伤就养好了。到时让他多请些假陪你好好逛逛。咱们西北可是有十二州呢。” “哇,西北这么大呀。” “可不是。” 又说了会话,小满才放下车帘。 “周知州只有一子便是这位周校尉。曹校尉是周知州故友之子。听说他们一家人都很随和,没有架子。” 小寒这边说道,“周校尉之妻卢氏有一手好厨艺但胆子小。周校尉之母冯氏为人爽直。家里面都是周校尉说了算。” 竹心:“……” 这都是些什么职业病啊?得了,她可以安心当个小废物了。 六月初九 “前面是河南府的地界了。” “那过两天岂不是马上要到洛阳了?” “小姐,不,表弟说的是,翻过前面两座山,再过一个镇子就到洛阳了。” 竹心蹙眉问道,“我们得走山路?” “来时是走山路的一天就能到。现在带着这么多东西肯定不能走山路,绕山而走所以才用两天。表弟放心,这一路太平的很。”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竹心撩开车帘子,见二十几个穿着褐衣短打手里拿着家伙的一群人拦在路中间。为首的人方头阔耳,手里拿着两把铁斧。 “表哥,这就是你说得太平的很。” 周校尉:“……” 竹心从马车里出来,上来就扔给土匪头子一袋银子。脸上堆着笑,“小弟是做小本买卖的,车上都是些不值钱的药材。哥哥要是看中了全拿走都行,只是不要伤人性命。” “休想蒙我,你这里面是嫁妆,全是金银能值万两。” 听土匪此言,宋叔和周校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把竹心护在身后。 竹心刚要说话,就见数名黑衣剑客从天而降。 三伙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懵。 为首的土匪率先急眼了。 “妈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爷爷的肥羊。” 那几个黑衣人理都不理,直奔竹心这伙人。 竹心见状,高声喊道:“斧头大哥拦住他们,车上的东西全归你。” 土匪那伙人立刻冲了过去,毕竟他们二十多人,对方才五六人。 可其中一黑衣人,众人都没看清他出剑的招式,他对面的土匪就已经倒在地上。 竹心赶紧小声跟宋叔说,“东西和车都不要了,我们进山。” “小姐先走,我们断后。” 竹心悄声上马,小寒和小满共乘一马,三人率先进山。 六月十一,有一亲兵狼狈地回了宋府。 “不是让你去送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回国公爷,我们途中遇见刺客。小姐生死不明,宋叔他们还在找,让我先回府报信。” 第96章 竹心之死 六月十一,有一亲兵回宋府。 “国公爷,我们途中遇见刺客,小姐生死不明。宋叔他们还在找,让我先回府报信。” “刺客,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刺客?” 宋夫人听罢突然拔高了声音。 宋国公还算冷静,“如何确定是刺客,不是劫匪?” 亲兵回答道,“那刺客杀人只用一剑。” 宋国公霍然起身,“死的是谁?谁没了?” 这五名亲兵都是跟宋国公十年以上的老兵,感情极深。 “是土匪死了。” “还有土匪?” 亲兵把途中遇险前后发生的事向宋国公讲了一遍。 “两伙人,一伙知道箱子里是嫁妆要劫财,一伙人知道竹心的身份要杀她。” “对,宋叔是这么推断。” “夫人,你去徐家走一趟。叫管家去大理寺、刑部、京兆府全报一遍案。” 宋夫人有些为难,“老爷,竹心他们已出了京就不归京兆府管了。而大理寺和刑部也不会管失踪的案子。” 宋国公与夫人耳语几句。 宋夫人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宋国公目光凌厉,“我进宫一趟,大家都别想好。” 大理寺 乔子舒恭敬地问道,“刘大人找卑职有何吩咐?” “子舒啊,你跟翰林院的裴六郎有些交情?” “是。” 刘大人捋了捋胡须,“那,宋国公府的人你熟吗?” “因裴六郎的缘故,跟小侯爷吃过两回饭。” “都吃过饭了,那是很熟了。现在有个案子要交给你。” 刘大人把状纸递给他,乔子舒打开一看。 “亲兵被暗杀了,对方逼问西北的布防?” 怎么听着这么扯呢,一个小小的亲兵怎么可能知道西北的布防? 乔子舒又读了一遍,突然发现这地点是河南府境内,案发时间是六月初九。 算日子,竹心他们那时应该也在那个位置附近。 乔子舒一脸严肃,“定不会辜负大人嘱托。” 刘大人又小声说,“听说宋国公还进了宫。这案子没准东厂、锦衣卫都得插手。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既不得罪人还得让宋家满意,你把握一下分寸。” 乔子舒:“……” 乔子舒还有四位同僚加上长随青山一行六人往河南府那边赶。 那四位骑马的对乔子舒和青山这两个骑骡子的很是看不起。 “乔大人,案子紧急,我们先行一步。” “好。” 面对同僚的阴阳,乔子舒并不尴尬。那几个小吏一策马就把这两头骡子丢到老远。 又过了一会,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宋鹤鸣神色自然,“子舒,你这是要去哪啊?” 乔子舒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去办个案子,侯爷这是去哪儿?” 宋鹤鸣抱怨道,“我娘让我去相国寺给竹心祈福,要斋戒沐浴七天,烦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子舒记得侯爷今天是当值吧。” “午时初正当值就被叫回来了,不过这东西宁可信其有,去就去吧。” 一想到要吃七天素,宋鹤鸣就头疼。 午时初,现在已经是申时了,乔子舒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宋鹤鸣见状问道,“子舒可是有烦心事?” 乔子舒垂头丧气,“同僚骑马已经走了。我这骡子走得太慢了。” “这算什么,相国寺马上就到,我的马借给你。” “好。” 乔子舒也不客气,下了骡子去换宋鹤鸣的马。 宋鹤鸣指着他这头骡子问,“这是保时捷?” “这头是奔驰,青山那头是保时捷。“ 宋鹤鸣嚷嚷道,“我要骑保时捷。” “你们换吧,我先走了。” 有了马的乔子舒一刻都没停留。 青山:“……” 两刻钟后,乔子舒追上同僚。 “乔大人在哪弄到的马?” “小侯爷借的。” 同僚小声蛐蛐:“看来他跟小侯爷真的是熟识,不然也不会借马。” 六月十三,乔子舒来到案发地心更沉了。 “小满,小寒,你们姐姐呢?” “乔主簿,姐姐找不到了。” 小寒带着哭腔说道。 “你们先别急,现在主事的谁,带我去见。” 宋叔赶紧过来道明事情经过。 “当时情况紧急,小姐让往山里跑,之后大家走散了,已经四天人还没找到。” “报地方官了吗?土匪的尸体在哪?你们除了竹心姑娘失踪,可还有人员伤亡?” “已经报官了。捕快把土匪的尸首运到了离这不远的义庄。宋家的亲兵受得是轻伤。周校尉那边有两人受了重伤。两名回去照顾伤者,其余人全在这里。” 乔子舒被宋府亲兵带着去了义庄,迎面看着赶过来的青山和宋鹤鸣。 乔子舒瞪着青山,“侯爷怎么来了?” “少爷,我就说了一句要去河南府,侯爷就非要跟过来看看。” 这一路上宋鹤鸣都忐忑不安。如今见到亲兵大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大发哥,小姐呢?” 那名叫大发的亲兵,一个劲地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宋鹤鸣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问你小姐呢?” “没找到。” “我去找他。” 乔子舒把宋鹤鸣拦住,宋鹤鸣眼睛猩红的看着他,“你要干嘛?” “找人你不擅长,你得做擅长的事,跟我去义庄。” 宋鹤鸣愣了愣。 他不是嫌他碍事,他觉得他也有擅长的事。 义庄里有十具尸体,九名土匪和一名黑衣刺客。 捕快很少见京城的上官和侯爷,战战兢兢地说,“我们都放了冰,尸体保存的很好,这是仵作的验尸记录。” 乔子舒没看验尸记录。 “侯爷来看看死者身上的伤。”然后指着那名当地的捕快,“你记一下。” 捕快有些好奇,难道侯爷还会验尸? 宋鹤鸣看第一具尸体土匪的伤口。 “好快的剑且一剑封喉,杀他的人用的剑比寻常的剑薄很多。这个人比这个土匪要矮三寸到四寸。” 大发点头,“那个人的剑快到我们都没看清,不过他确实比那个土匪要矮一些。” 宋鹤鸣又看了第二具尸体。 “杀他的人出手不如上一个利落。” 宋鹤鸣又见了第三具尸体。 “杀人者剑术不及第一位但远胜第二位。此人性格残忍,原本可以一剑毙命。却先挑断人的手筋、脚筋,最后才把人杀了。是个左撇子。” 宋鹤鸣一口气看完九个土匪的尸体。判断出杀手有五个甚至能分出哪个是被同一人所杀。 宋鹤鸣又看了黑衣刺客身上的伤。 “人是宋叔杀的?” 大发回答道,“是宋叔和周校尉合力所杀。” 宋鹤鸣点头,“这人是那个性情残忍的左撇子。”又问那捕快,“他们的兵器在吗?” 那捕快已经崇拜的五体投地,赶紧带他们去看。 一堆刀枪棍戟中混着两把剑,一把重剑,一把薄剑。 “重剑是那个左撇子的。薄剑是第一个黑衣人的。大发哥,你们谁跟他交手了?” “我是跟宋叔还有周校尉在一块,不曾与此人交手。” 宋鹤鸣喃喃自语,“不曾交手,那他被何人所伤?一个剑客得伤的多重才能弃了自己的剑?” 没等宋鹤鸣缓过神来,就见有当地捕快赶过来。 “崖底发现那名女子的尸体了。” 宋鹤鸣的心跟着颤了颤,“哪名女子?” “就是失踪的那名女子。” 第97章 血雨腥风的京城 “崖底发现那名女子的尸体。” 宋鹤鸣的心跟着颤了颤,“哪名女子?” “就是失踪的那名女子。” 宋鹤鸣脑袋嗡嗡地响,“我不信,带路,去崖底。” 当他们赶到崖底天已经天黑了。 小寒惨白着脸色,应该是刚刚吐过。 小满已经哭得没力气了,愣愣地坐在那。 崖下的尸体已经被野兽撕碎,面目全非的。 当地的捕快们正在干活,把人往一起拼。 宋鹤鸣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这都看不清是谁,不一定就是竹心。” 可小寒却道,“衣服就是那天姐姐穿的衣服,那双鞋还是小雪做的。” 宋鹤鸣愣愣地说,“可能只是相似。” 就听那边捕快说,“这里有一支金簪子。” 宋鹤鸣回头望去,是那支竹叶金簪。 “竹心,我宋鹤鸣此生定为你报仇。” 说着像利箭一样冲了出去。 “宋叔,快去看着他。” 宋叔向乔子舒拱手,把那三名亲兵留给他,自己去追宋鹤鸣。 乔子舒又对坐在地上发呆的周校尉,道:“校尉还是回京城等消息吧,你那边两个伤员送回京城医治更为稳妥。” 周校尉回过神来,留下两名亲信等消息,带着其余人回京向宋国公请罪。 乔子舒又对小满、小寒说,“你们跟周校尉回京吧。” 小寒和小满却想留在这。 既然人已经死了,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凶手。好在土匪还有活口,大理寺与当地捕快合力找到土匪老巢的位置。 这时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正好赶到,厂卫又合力端了窝点,查出雇佣土匪的竟然是庄亲王世子。 案子竟只用一天就告破了,大家伙相互说着恭维的话,心里想着结案陈词。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的人就撤了。 而乔子舒对同僚们说,小侯爷嘱托他处理竹心姑娘的身后事。 之后命人买一副好棺椁,把人装里面抬回京去,小满和小寒便跟着离开了。 离开之前小满偷偷找到乔子舒。 “大人为何还不走?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想再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伙杀手的线索。” 小满迟疑片刻。 “大人,我今早又去看师父。她的外衣虽然是那天穿的衣服,但里衣不是那天穿得里衣。我…我就是感觉有些不对。” 乔子舒眼前一亮,突然问道,“我记得你师父有一串红色的手串,那日她可戴着?” “您说得是红玛瑙手串吧?因我们是女扮男装,师父没戴在手上。放在哪我也不知,整理包裹时并没见那手串。” “你先回去,此事不要跟任何人讲。” “小满晓得。” 乔子舒又上山里勘察情况,走到山的深处,见一树上有血迹,便停下脚步。这血迹并不是抹上去的,而是渗进去的以至于过了多日还能看见。 这个高度大概是人脑袋的位置。 乔子舒回想宋鹤鸣的话,第一名杀手比那土匪矮三、四寸。 乔子舒叫来宋家亲兵。 “那把薄剑是在哪找到的?” “好像就在这附近。” 这个人到底是死是活?是何人所伤?若是死了,他的尸体又在何处? 乔子舒对那亲兵说,“你先留在这,不要着急回京。去镇子上多找些乞丐,让他们找一个红玛瑙的珠串。哪怕只找到一颗珠子也行,若找到必有重赏。” 六月十七一早,乔子舒回京后接到宋鹤鸣昨日进宫一时不察从台阶上滚下来摔断胳膊的消息。 乔子舒只好假借还马之名,去宋府探望宋鹤鸣。 他一进来就见宋鹤鸣没刮胡子,呆坐在床上,手臂绑着绷带,一脸颓废模样。 “竹心之事还有颇多疑点,请侯爷务必振作。”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宋鹤鸣说完倒在床上,把后背留给乔子舒。 阿寿一脸着急,“侯爷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饭,谁劝都不听。” 乔子舒把阿寿叫出来,“一定要看着侯爷,多找几个人看着。” “乔大人放心,阿寿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侯爷。” 乔子舒离开后,宋鹤鸣突然坐起来。他把右胳膊上的绷带解开,左手扶着右胳膊一用力把胳膊重新接上。 宋鹤鸣靠在床头疼得直喘粗气,缓了一会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侯爷放心,一切按计划行事。” “把吃食端过来。” “是。” 六月十八,京城血雨腥风。 惠嫔的父亲永宁伯昨夜在府中被杀,杀人者一剑封喉且杀完人后全身而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府中下人是今早才发现的。 而昨夜被杀的可不止永宁伯一人。 德妃的堂弟王衙内昨夜去喝花酒,丑时初从天香楼出来上了自家的马车,两刻钟后到府上,下人却发现衙内已经死在车上。 同样的一剑封喉,同样的悄无声息。 当天,王远来到宋府。 “陛下有旨,请小侯爷进宫问话。” 宋夫人脸色不好,“我儿还在养伤,有什么话请公公现在就问吧。” 王远笑里藏刀,“听闻宋帅生前擅使快剑,小侯爷师承宋帅,想必剑也不慢吧。” 宋国公一摔手中的茶碗。 “王远,你什么意思?” 王远却毫无惧色。 “咱家的意思是小侯爷还是随咱家进宫为好。” 这时宋鹤鸣被阿寿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宋鹤鸣一见王远立刻推开阿寿的手,走到王远面前,一个踉跄栽在王远身上。 王远出于本能去扶他,宋鹤鸣把头一歪靠在王远身上。 宋鹤鸣气若游丝地说,“公公恕罪,鹤鸣站不住了。” 王远,“……” 宋国公夫妇,“……” 望着碰瓷的宋鹤鸣,王远心里翻了个白眼,立刻叫手下过来。 “你们俩抬着侯爷,仔细些。” 今天这两名凶杀案一出,外面都在传杀永宁伯和王衙内的是灵剑山庄的人。 灵剑山庄是江湖一大帮派,门中弟子大多擅长用剑。但用薄剑且擅长快剑并不多,灵剑山庄副庄主蓝玉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力气不够,绝对是在伪装蓝庄主。” 灵剑山庄位于江南,他们的茶叶一直作为贡茶进献皇家,算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王忠正说着,就见王远回来,身后还跟着被抬回来的宋鹤鸣。 “不是只伤了胳膊吗?这怎么抬着进来的?” 皇上立刻紧张地走过去,查看宋鹤鸣的伤势。 却见宋鹤鸣蓬头垢面,脸色苍白。 “姑父。” “哎。”皇上转过头瞪着王远,“人都这样了,还把他折腾进宫里。” 王远:“……” 皇上哄着宋鹤鸣,“好孩子,先回去好好养着。等你好了再说。” 宋鹤鸣可怜巴巴,“姑父,鹤鸣的胳膊好疼啊!给鹤鸣找个大夫看看呗。” 王远:“……” “好好好,不折腾你了,今天就在宫里住下。”皇上转头对王远说。“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请找太医。” “是。” 六月十九一早,京城之中又有人被杀,还是一剑封喉。 第98章 缅怀她的方式 六月十九一早,京城之中又有人被杀,还是一剑封喉。 这回死的人是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高大人,虽不是什么大官,但权力不小。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庄王妃的二哥。 接到这个消息,王忠问下面的人:“昨夜小侯爷如何?” 小太监回答道:“昨夜一直喊疼,喊了一晚上。一会要喝水,一会要换药,一会要去方便,一会要找太医。” 王忠又问道:“永宁伯和王衙内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王远回答道,“大理寺和我们的人都在,案子没什么进展。” “京城之中皇家姻亲命案频出,再不侦破此案,只怕圣上要问罪东厂。” “干爹,放心,我会亲自去跟。” …… 竹心的棺椁是直接运到徐家的。 那天宋夫人进府报信,徐家人便已猜到竹心凶多吉少。 徐家唯一的要求,人若是找到且回不了西北,就带回徐家。 国公夫人按竹心遗愿,将她火化,准备把她的骨灰撒到长江黄河。 而竹心人生中比较重要的朋友竟然都缺席了她的葬礼。 徐芷萱被支到庄子上,宋鹤鸣在宫里出不来,乔子舒在查京城命案。最后忙前忙后操办此事的竟然是三少爷和裴珩。 三少爷抱怨了两句。 裴珩却道,“死后办得再风光有什么用?竹心不会在乎这些。” 三少爷点点头,问道,“说的也是,乔主簿那边命案查得怎么样?听说昨晚又死了一个。” 裴珩叹了口气,“可能每个人缅怀她的方式都不一样吧。” “七郎,你说什么?” “我说子舒有得忙了。” 乔子舒确实很忙,刚回京城就发生命案。他自请跟随大理寺少卿查此命案。 因着河南府的差事乔子舒办得不错,刘大人立刻同意了。 之后东厂介入,大理寺少卿就神隐了。案子全权丢给了他,现在高大人又死了。 高府 “赵大哥许久未见过,近来可好?” “乔大人竟然还记得我。” 那番子有些诧异,东厂番子比锦衣卫的口碑还差。因效命于太监为人所不耻,旁人见他们都是绕道走的。 “那日我起了疹子,多亏赵大哥为我说话,才被送回家医治。” 乔子舒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言辞却十分恳切。 那番子有些尴尬,他当时只是怕被传染罢了。 “好说,好说。” “赵大哥,听说你们这些武功高强的人是能在伤口上推断出杀人者的状态和习惯,是真的吗?” “不错,就像永宁伯和王衙内虽是一剑封喉,但杀人者力气不足。而高大人被杀时那人心里有些慌乱,喉管割深了血喷得哪都是。” 乔子舒心里一动,“那赵大哥的意思是杀人者不是同一人?” “同样的招式、兵器,肯定是一个人。只不过这两天杀人者心态、状态不同。” “原来如此,赵大哥真是厉害。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伤口。赵大哥却能管中窥豹,分析出这许多来。” 那番子被夸得飘飘然。 “这不算什么,有些高手能从伤口看出对方的剑意,那才是真正的厉害。” 乔子舒与他又说了会话,又再看了一遍案发现场。 高大人在自己的书房被杀的,就如那番子所说喉管割得太深,血喷得哪都是。 乔子舒走到窗边,窗外有脚印,对方应该杀人之后越窗而逃。左边窗框上有血迹可能是高大人的血溅到凶手的手上,凶手扶窗框时又蹭到上面了。 乔子舒低头看地上有一滴血。乔子舒蹲下看血滴的形状竟是垂直滴到地上的。 也就是说,血不是高大人的,是凶手自己的。 宋国公府 “乔大人,您怎么来了?侯爷昨日进宫去了,一直没回来。” “我想找侯爷借马,不知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府上马多的是。我给您牵两匹,您和青山一人一匹。” 阿寿转头要去马厩被乔子舒叫住。 “我有些口渴,能讨杯茶喝吗?” 阿寿一拍脑袋,“是小的怠慢您了,恕罪恕罪。” 阿寿把乔子舒和青山领到宋鹤鸣院子里,给他俩一人沏了一杯茶。 乔子舒一边喝茶一边问道,“阿寿,你的手怎么了?” 阿寿看了眼包扎的左手。 “侯爷进宫,小人心神不宁,不小心把手烫伤了。” 这时青山突然抱住阿寿,乔子舒伸手去拉阿寿的左手。 阿寿一个扭身就挣脱开二人。 阿寿冷着脸。 “乔大人,这是何意?” 乔子舒见阿寿功夫不俗,心里愈发确定。 “你左手不是烫伤,是剑伤。” 阿寿眼睛闪过一丝慌乱,“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前晚连杀两人的是小侯爷。他先摔下台阶,把胳膊弄骨折之后又把胳膊装上。如此胳膊虽然能动却不如以前有力气。 他想伪装成追杀竹心的快剑刺客。借此让陛下追查灵剑山庄。只是他没料到那名刺客已经死了。而杀他的人自然知道京城命案是别人伪造的。 不过你们考虑得也算缜密。小侯爷被叫到宫里。你用小侯爷相同招式、兵器继续杀人。只是你没杀过人,高大人的血突然喷出来把你吓得不行。收剑时不小心把自己的左手割破了,血滴在窗台旁边的地上。” 阿寿跌坐在凳子上。 “人都是我杀的,大人抓我回去复命吧。” 乔子舒被他气笑了,让他看着小侯爷,他陪着人家杀人放火去了。 “人是你杀的和是国公府杀的有什么区别?” 阿寿梗着脖子,“是我想替竹心报仇与国公府无关。” 乔子舒却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想领下所有罪责?” …… 东厂 乔子舒找到姓赵的番子,把血滴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那番子一听有线索,立刻把他引荐给王远。 “大人这位是乔主簿办案很厉害。河南府的土匪窝就是乔主簿找到的。” 王远笑了笑,“我们见过。那日在天牢你说咱家的圣旨是上月的。倒是个仔细的人。如今有什么线索?” “那杀手左手受剑伤。今日去宋府借马,小侯爷身边的长随阿寿左手包扎着。下官觉得有疑点,特来告知大人。” 王远饶有兴致地问,“侯爷不是乔主簿的朋友吗?怎么还去揭发他的长随?” “对下官来说查明真相更重要,下官告退。” 乔子舒走后王远冷笑一声。 “读书人就是好。明明是踩着别人上位,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之后王远又吩咐那番子,把阿寿带到东厂问话。 阿寿被带到,打开左手的绷带。手上全是水泡确实是烫伤。又问了几句,一问三不知,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因阿寿的级别不够,随便找个屋子把他关起来。 六月二十日一早,京城之中又又有人被杀了,还是一剑封喉。 第99章 是终点也是起点 六月二十日一早,京城之中又又有人被杀了,还是一剑封喉。 这回被杀的人是惠嫔的弟弟永宁伯世子。 乔子舒又来了永宁伯府上。 乔子舒低着头,语气中带着自责。 “赵大哥,昨夜又有命案发生,想必此事与阿寿无关,是我太心急了。” 姓赵的番子反而安慰起乔子舒来。 “乔主簿也是为了案子,王大人心里有数。” “赵大哥可看了死者的尸首?” “连杀四人,此人心理逐渐强大,完美割喉,毫无破绽。” 而今日的紫宸殿上 徐世子参了大理寺和东厂一本。 “京城之中命案频发,何时才能查明真相?” 有徐世子带头,众大臣纷纷发言。 “不都说是江湖中人干的吗?请皇上找灵剑山庄来京问话。” “对,就算不是蓝玉所为,也跟灵剑山庄脱不了干系。听说江湖上使快剑的并不多。” 皇上看了一眼王忠,“那就传蓝玉进京。” “遵旨。” “另外传旨京城之中除官宦外不得佩剑。外地来的把剑存在五城兵马司出京时取走。茶楼、客栈佩剑不交者一律按逆党处理。” 此令一出,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忙得晕头转向。京城确实再无命案。 之后小侯爷回府,阿寿也被放出来了。 徐世子过来看宋鹤鸣。 “多谢表哥。” 徐世子道,“自家兄弟,谢什么谢?” “那把剑还我。” 徐世子道,“自家兄弟,分什么你的我的。” 宋鹤鸣:“……” “不过你该好好谢谢乔主簿,要不是他,你就彻底栽进去了。不是我说你,以后遇事动动脑子。” 那天乔子舒用开水把阿寿的手重新烫了一遍。然后对阿寿说最好还有人能用快剑杀人。 阿寿看着自己被烫秃噜皮的手,不得不说乔主簿也挺合适当杀手的。 阿寿去徐府告诉徐世子事情经过及藏剑的地点,就回去等着被抓了。 徐世子虽然用刀,只是外人不知他师傅与宋帅是师兄弟,用剑也不成问题。 徐世子取剑后,割了一下午的木桩子,晚上就去实操割喉了。对草菅人命、欺男霸女的永宁伯世子,徐世子杀起来毫无压力。 “蓝玉来京你有何打算?我见过蓝玉出招,也去河南府的义庄看了。那个使快剑的绝不是蓝玉。 第一名土匪被一剑割喉很大原因是出其不意。那人在杀第二人时就没做得到一剑割喉。此人武功应该不及蓝玉。” 徐世子接到宋夫人的消息,交代了自己的差事后,次日出城也去了河南府。 “我知道,但此人的剑招和蓝玉很像,没准也灵剑山庄的人。让他们供出幕后主使,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徐世子闻言叹了口气,又说道,“明日竹心的骨灰被小满和小寒带到齐州长江黄河交汇处。你要去看她最后一眼吗?” “一个罐子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看。” 宋鹤鸣别过脸去。 千里之外也有人在谈论此事。 “听说你的骨灰要被撒到长江和黄河的交汇处,到时你就能看遍三山五岳了。” 说话的人三十多岁,一身粗布青衣,背上背着一把刀。 “是吗?” 竹心穿着同款粗布青衣,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笠。此时她正专心致志地吃一碗面条。 竹心边吃边想,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也没见他与谁联系,他是怎么知道京城的消息? 竹心怎么会和青衣刀客在一起呢? 这要从十五天前讲起。 那日竹心他们遇见土匪和刺客。竹心他们被逼无奈进了山。 本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篮子里的原则,竹心和小满、小寒分开走。 不出意外,竹心被黑衣杀手找到了。 竹心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刚刚一剑给土匪抹脖子的那位。原来这位大哥不光剑快,轻功也不错,她骑马都被追上了。 竹心攥着袖子,这暴雨梨花针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她肯定得被割喉,不能轻易用啊。 竹心与快剑大哥对视几秒后,她从马上下来,还朝对方拱拱手。 “哥,要算卦吗?” 快剑大哥,“……” “剑哥”不说话,明显感觉神色轻松了许多,既然这位姑娘放弃逃跑,他也不急于一时。 “哥,有亲人往生的吗?我还会超度,开坛做法也可。” 竹心仍不死心,江湖中人刀口舔血就没有超度需求吗?不应该啊。 “剑哥”仍然不说话,继续地往前走。 竹心说话已经差音了。 “哥,你还有什么需求,我要是不会,我可以学,你不知道我学习能力可强了。” “剑哥”冷笑了声,“难怪雇主说你的话不能听也不能信,确实巧舌如簧。” “剑哥”抬起手中的剑,他们的距离只有四五步,竹心转动袖中暴雨梨花针。 哇呀呀!老娘今天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竹心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剑哥”。 她现在有一个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暴雨梨花针射中了“剑哥”。 坏消息是“剑哥”脑门上多了个血窟窿,他好像被钉在身后的树上似的。 一个穿着青衣,背着把刀的男人从竹心身后的树上跳下来。他甚至没蒙面,虽然他长得平平无奇。 竹心愣了一下,再拉袖子。袖子中的东西已经被青衣刀客夺了去。 青衣刀客把玩着手中的暴雨梨花针。 “倒是精巧。” 说完“刀哥”很自然地把东西揣在了怀里。 竹心干巴巴的说,“哥,你喜欢就好。” ”你不是会算卦吗?不如算算你自己的寿数。” 竹心脸上带着笑。 “早就算过了,我是长命百岁,无疾而终的命数。不过大哥你的寿数更长,比我多活了三天。” 啥意思?敢情他杀完她,三天后就得死呗。 刀哥冷笑了一声,吹了声口哨。有匹马跑着过来大哥带竹心上了马。 出了西边的林子,再骑一个时辰,见一宽阔处有一顶轿子停在那。旁边还有四个穿着黑色斗篷戴面具的人。 刀哥下了马,对着轿子单膝行礼。 “大人,卑职把竹心带过来了。” 竹心赶紧跟着下了马,老老实实地跪在刀哥旁边。 “竹心见过大人。” 轿子里的人声音低沉,“把衣服脱了。” 竹心疑惑的问旁边的刀哥。“哥,大人跟咱俩谁说话呢?” 见刀哥不说话,竹心又道,“明白了,我脱。” 竹心把外袍脱掉又去脱里衣。 捧着一件崭新外袍的黑衣人和衣襟半敞露出束胸的竹心对视一眼。 黑衣人:“不用脱了。” 竹心:“抱歉,我没合计你们尺度这么小。” 黑衣人缓了半天,说了句,“把鞋脱了。”紧接着把一双鞋扔在地上。“换上这个。” 换上新鞋的竹心微微一愣,这双鞋竟然是合脚的。 第100章 有一口气她都能活 换上新鞋的竹心微微一愣,这双鞋竟然是合脚的。 “还有那只簪子。” 竹心垂眸不语。 那黑衣人见竹心不说话,又补充道:“就是那支竹叶金簪。” 竹心想说簪子不在身上,又怕他们确定簪子就在她身上。 竹心将簪子从袖中取出来递给黑衣人。 簪子被布条缠得像木乃伊。 黑衣人打开布条确定是那支竹叶金簪。 “挺能藏啊。” 竹心依旧没说话,似乎非常疲惫没有刚才的劲头了。 黑衣人对刀哥一摆手。 刀哥带竹心上马离开。 那轿子里的人撩开车帘子,竟是太监王远。 “折腾出这么多事还想全身而退?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手下的番子忍不住唏嘘道,“送到那种地方只怕活不长。” 王远的眼中散发着奇异光芒,“你不了解她,只要有一口气她都能活,以后西边的事多留意,咱们听听乐子。” …… 刀哥和竹心一路向西走了半个月。 竹心一直不太爱说话,行动上却十分配合。 上面交代给机会让竹心逃跑,她若逃跑就地绞杀。 其实刀哥也不太理解上面为何总喜欢脱裤子放屁?要杀就杀,要放就放。还非得假装放了,逃了再杀,图啥? 刀哥依令行事,但竹心没逃。 刀哥一边吃面一边盯着竹心。她不会都知道吧? “我吃好了。” 竹心放下筷子,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反正就是拒绝交流的模样。 刀哥:“……” 又走了几天,已是六月底。刀哥与竹心进了一城,城上写着“雅州”二字。 竹心皱了皱眉,因要嫁到西北,西北各州她也听宋鹤鸣讲了个大概。怎么感觉没有雅州这个地方? 刀哥拿出他俩的“路引”文书及身贴。守门的便放他们进城。 竹心眼波微动。 刀哥避开了所有大道,一路走得都是村镇、山路。竹心以为他没有路引,没想到他不光有,还给自己做了一份。 在大齐,百姓出门超过百里,需要在州县备案并开具“路引”。 路引上标注了申请者的姓名、年龄、相貌、家庭住址、外出原因、起止地点、返回期限等信息,以防止被人假冒,也方便抓捕罪犯和逃奴。相当于跨市就需要办理签证。而身贴始创于秦,相当于人的身份证。 话本子里的私奔情节,操作起来十分困难。要不就出城躲到一个深山老林里,要不就有手段能搞到一份假的路引和身贴。不然走不到百里就得被抓起来。 又走了两刻钟,刀哥和竹心来到一座四层楼前,楼上面写着“八方馆”三个字。 看名字,许是酒楼、茶楼甚至是赌坊。 可竹心看着前面的建筑物,十分清楚这是花楼。 竹心跟着刀哥进了八方馆。 刚进来就有人拦住他们。 “这位爷留步,咱们现在不做生意。你要是想来玩,等日落后再来。” “我不是来玩的,是来卖人的。叫你们老鸨出来。” 刀哥把竹心的斗笠摘下来。 守门的一看原来是位皮肤白皙的小娘子。 “您稍等。” 刀哥偷偷看了一眼竹心,见她面色如常。该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这里是花楼。” “哦。” 刀哥:“……” 不多时那看门的小子回来。 “这位爷跟我来吧。” 刀哥和竹心上了二楼。 一个长相清丽的小女孩在过道中间,不断的哀求道。 “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绝不会做娼妓的,死也不会。” 一个二十多岁打扮艳俗的女子翻了个白眼。 “你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你是皇帝的女儿还是天上的仙女?”又对旁边两个男人说,“还不把嘴堵上拉回去。” 两个男人闻言把那女孩拖了回去。 那几个人走后,那小子和刀哥都在看竹心。 竹心面无表情。看她干什么?她脸上有花啊? 那小子,被卖的女人他见多了,这么镇定的还是头一回见。 刀哥,他以前只杀人,没干过这么脏的活,也没什么经验。 他们到了一个房间,推门便见一名三十多岁妆容精致的女子坐着喝茶。后边还站着两个精壮男人应该是打手。 这女子不耐烦地问那小子。 “小唐,外面怎么回事,乱糟糟的。” “慧娘教新来的姑娘学本事,可姑娘不太爱学。” 这女人骂道,“真是个废物。”又看了一眼刀哥。 “你要卖她?” 刀哥说,“这是我妹妹,这是身贴,我要卖四十两银子。” “四十银子?你妹妹中等之资,年纪还大了,不值四十两的。” 竹心怒了,“十六年纪大吗?” “我一般收得都是十三四岁调教两年正好得用。若是更小的才好教她们练舞、练琴。你这十六的再学两年就成老姑娘了。” 刀哥却道,“我妹妹打小就聪明,学东西快着呢。” 竹心:“……” 这女人最后拍板,“最多三十两,要不你出去打听打听?在雅州这个价钱你可找不到第二家。” 刀哥突然生气了。 “那我不卖了,我给我妹妹找个老头当小老婆,我就不信卖不到四十两。” 竹心突然抬头问道,“妈妈怎么称呼?” “姓周,怎么了。” “刚才那位姑娘似乎不愿意待在这,还要死要活的。” “他爹卖了她娶后娘关我什么事?要怪就怪她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爹。” “我看那丫头性子挺倔的,要是想不开寻了死,周妈妈岂不是人财两失了?” 周妈妈冷笑了一声,“我自有办法,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竹心慢条斯理地说,“妈妈的办法不外乎给她灌了药。找个有钱人给她破了身,先把买她的本钱赚回来。再吓唬几下,她能想开就接客。就算想不开寻死对你也没损失,对吗?” 周妈妈没说话。她就是这么想的。 竹心继续说道,“做生意,不挣就是赔。你把钱给了她爹,不是为了把她培养成摇钱树,只为了收回本钱的?那姑娘如果真死在楼子里,他爹娶新媳妇,妈妈您平白担恶名。您算算是不是赔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有本事让那姑娘自愿接客?” “我若说服那姑娘,妈妈不如就四十两银子将我买下。我见那姑娘身段、长相都算上乘。应该能为妈妈挣不少钱吧?” “好。” 竹心被带下去见那刚才的姑娘。。 一盏茶的功夫,竹心再次回来。 小唐道,“那丫头说想通了,她愿意听话。” 周妈妈上下打量竹心。 “倒是有些本事。” 周妈妈爽快地写了契书,给了刀哥四十两银子。 刀哥拉着竹心,“妹妹,你不要怪哥哥。” 竹心点头,“我知哥哥是有苦衷的。我等着哥哥赚了大钱再赎我出来。” 周妈妈内心os花楼里依依惜别也是没见过。 刀哥悄悄递给竹心一样东西。 竹心不动声色把东西藏于袖中。 刀哥走后,周妈妈打发他们出去,让小唐给竹心找间屋子。 竹心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唐哥,这雅州离龙州近吗?” 小唐想了想,“龙舟应该是在西北吧?离这可老远了。” 竹心大惊,“这不是西北?” “当然不是西北,这是西南。” 第101章 八方馆的业务计划 竹心大惊,“这不是西北?” “这当然不是西北,这是西南啊。” 朋友们,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个怎样的道理? 看书时千万不要“跳章”啊,不然会错过知识点的。 竹心是看过《括地志》的人啊,可西南那边都跳过去了。 竹心一个头两个大,“那雅州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小唐难为情地说,“雅州与大理、吐蕃相临好吃好玩的可多了,但是你是来楼子里做花娘的,哪也去不了啊。” 竹心:“……” 很好,精准打击。 小唐把竹心领道一间房里,这房间挺亮堂的,陈设都挺新的。 “这房间怎么样,满意吗?” 竹心点头。 不过这待遇,竹心的心有点慌,她还没发挥她的强项呢,就征服了周妈妈? “这屋里之前谁住的啊?” 看着不像闲置很久的样子, “是永娘。” 竹心随口问道,“哦,那她人呢,赎身了吗?” 小唐低声说道,“落胎时漏血死了。” 竹心听罢,笑了笑,“那挺好,正好闲来无事,晚上和永娘姐姐聊聊天。” 小唐:“……” 不知道为何小唐觉得后背发凉。 竹心笑吟吟地说,“宝宝别闹了,别捏你小唐舅舅的耳朵了。” “啊啊啊!” 小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竹心收起挂在脸上的笑,跟她玩服从性测试还嫩了点。 还死过人? 天牢那间房得死过多少人,加起来得凑几桌麻将,她怕这个早活不起了。 竹心把门关好,然后盘腿坐在床上。 她盘了盘自己现在有的东西。 束胸的夹层里是国公夫人给她的五千两银票,但面值过大不能轻易使用。 袖子里有刀哥刚还给她的暴雨梨花针。最重要的还是能不能一击即中,否则不能轻易使用。 怀里是小满的丑荷包以及宋鹤鸣给的红玛瑙手串,除了更想家了也没什么用。 她现在没路引,她的假路引变成了贱籍。八方馆的人看着她,即使逃出去,谁知道八方馆外还有没有刀哥的人? 关于刀哥的身份,他身上透着浓重的班味。别看打扮的很江湖,却像是个有编制的人。不是锦衣卫就是东厂的人。 然后她的外衣、鞋和簪子被要走了,应该是去做假死道具去了。 京城里有人想让她死,也有人想让她活。 然后真正的她被卖到西南半死不活,这法子很折中啊。就现在这个局面也许还是别人battle博弈之后的产物呢。她是有多招人恨呐。 早知道她就应该给三少爷当妾,呃,想想就跟吃了二斤肥猪肉似的。 算了,她就是这颠沛流离的糟心命。 竹心从床上下来,出门去找周妈妈。 周妈妈再见竹心,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深绿色的儒裙。 周妈妈忍不住撇了撇嘴,这颜色这穿搭好老气呀! “怎么啦?想要换房间?” “那房间挺好的,不用换了。我就是想问妈妈,想在我身上赚多少钱?然后我会给自己定一个目标。月底的时候看一眼完成情况。如果我没完成目标,我会再给你发一份整改方案。” 周妈妈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先熟悉熟悉环境,再学学规矩,不用这么着急。” 哪个卖进楼子里的姑娘不得先挣扎几日。这么积极的,还是第一次见。 竹心痛心疾首的说,“那怎么行?妈妈为我花了这么多钱。我哪有脸在这吃闲饭呢?妈妈,你跟我说我好为之努力呀!” “那好,我就说了。一般在一个姑娘身上刨去她的花销要能挣够她卖价的二十倍。” “一个姑娘干此活计能干几年?” “六七年吧,年纪越大越不值钱。” 竹心跟周妈妈又多聊了几句。竹心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实四方馆还是靠几个头牌撑着的。 像竹心这种花娘很难赚到钱。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例。 就拿竹心自己来说,在这六年里应该赚一千银子才能完成二十倍的利润。初夜五十两,六年盈利六百五十两,赎身三百两。 竹心找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全年目标二百六十两,七月目标七十两。 周妈妈见竹心这么积极,忍不住说道,“你也不用操心了。我都为你想好了。你长了张圆脸又喜庆。过两天给你找个大师算一下。到时就说你身体好,能为别人挡煞。到时候初夜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竹心内心os,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妈妈,这个月反正你也是让我和丁香学规矩?我跟她一组看看能不能把银子挣到手。” 丁香就是刚来时寻死觅活的姑娘。 “那莲儿,七月份就由着你折腾。不过八月份你得听我的。” “不,刘妈妈。听你的前提条件是七月份没完成任务。如果七月份完成任务了,那就是我的法子是可行的。像我们这种普通花娘就可以按我的法子实行起来。咱们干嘛跟钱过不去呢?” “行吧,我就看你有几分本事。” 当天晚上四方馆内歌舞升平,竹心和丁香穿着粗布的衣服并且涂黑了脸,挨个屋子帮忙倒酒。 倒了一晚上的酒,竹心和丁香数着手里的铜板,她们加一起竟然有两贯钱。 丁香笑的合不拢嘴,“莲儿姐,真没想到原来挣钱这么容易。” 莲儿,竹心现在的艺名。 “但前提是你活着并且亲自试了才知这里面的深浅。” 丁香低下了头。 下午时,竹心对她说,“你爹把你卖了,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为不爱你的人放弃生命,是不值得的。如果你连死都不怕就该想想如何去活。” 而第二天的晌午,花娘们刚起床。 竹心把她们叫在一起。 竹心叫来的都是姿色一般的花娘,一共十九名。 前面那几位姑娘竹心压根就没叫,反正那几位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 竹心看着大家不耐烦的表情。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合力多赚些钱,不知诸位感不感兴趣?” 第102章 做越老越值钱的花娘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合力多赚些钱,不知诸位感不感兴趣?” 这些花娘听罢,有人翻白眼,有人打哈欠。 一个什么都不懂刚进楼子的小圆脸,要带她们挣钱? 她的想法很可笑,还不如回去再睡会觉。 看出花娘的轻视,竹心也不恼。 “闲着也是闲着,姐姐们不如听我把话说完,再做打算。” 本着来都来了原则,花娘们也没离开。 竹心拿出纸笔,“姐姐们不如说说自己擅长什么?” 第一位花娘就是昨天折腾丁香的那位。 “我叫桂花,都做花娘能有什么擅长?我要是有擅长的事就做伶人了,还当什么花娘?” 另一边叫清荷的花娘调侃道,“桂花,你怎么没有擅长的?你最擅长的不就是陪人睡觉吗?有个月陪了三十多位,连自己来小日子都能上,八方馆里无人能敌。” 众花娘都跟着笑了起来,场面一度很失控。 竹心:“……” 没文化、没才艺、在花楼多年甚至没有羞耻心。竹心深吸了口气,没事,都在射程范围内。 竹心正色道,“姐姐的朋友多确实是个优点。姐姐近三个月常过来捧场的朋友都有何人?他们是做什么的?最近有什么烦恼?” 见竹心没有戏笑,桂花也正经起来。 找她的嫖客确实多,干小本买卖的、挑货郎等,真是贩夫走卒涉猎广泛。竹心整整写了两页纸才换了下一个。 十九个人全说完大概过了一个时辰。 众人又开始不耐烦了。 “不是说要一起挣钱吗?你问东问西的,也没说钱怎么挣啊?” 竹心不再卖关子。 “赚钱有两种法子。其一是牵线搭桥。 就像桂花的朋友那位货郎,他卖香囊、香包。月牙姐正巧有个朋友是裁缝店的老板,听说有积压的货卖不出去,不如低价卖给这货郎。州里不时兴了,镇上村子不是还有销路。大家不就都能挣到钱了吗?” 月牙却不以为然。 “那个货郎能拿多少货?王老板才看不上这点东西。” 而桂花气急败坏。 “你瞧不起谁?就你家王老板好。” 竹心打断她们无谓的争执。 “这位货郎喜欢交朋友。他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货,如果几个人一起呢?江南、京城料子花样层出不穷。王老板手里的货等明年也许连镇子、村子里的人也不要了。 而且月牙姐把话带到就好,成不成与你无关。就算不成,王老板也会感激你,毕竟你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月牙姐懂我的意思吧。” 竹心朝月牙眨眼,月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云的朋友是胭脂铺的老板吧?货郎能卖香包,能不能卖胭粉呢?下次见面不如提上一嘴,就算不成又有什么损失呢?” 竹心环顾四周。 “两个客人各有烦恼,相互能解决彼此的烦恼。把他们凑在一起这就叫牵线。” 月牙这回算是明白了,刚才各姐妹的客人真有好几位可以互相解决彼此的事。到时候她们把线一牵,事成之后她们怎么也能得一份谢礼吧。 “那另一种法子呢?” “这另一种法子更为高端叫组局。所求之事不能直接解决,想先结交某人,以图后续。我们就把这些人组织在一起,但是不能太刻意,就是给大家一个认识的机会。” 竹心说完,众人没什么反应。她便举了个例子。 “过两天月牙姐姐过生辰,姐妹们邀请自己的知心朋友参加月牙姐姐的生辰宴。” 月牙愣了愣,“可我生辰早就过完了。” 竹心瞪了她一眼。 “姐姐不想收到生辰礼?” 月牙立刻改口道,“对,是过两天,但谁会来啊?” 妓女带嫖客给别的妓女过生辰,有毛病吧? “桂花,你就请那个货郎过来。” 桂花有些为难,“若上一件事办成了还好。若是没办成,他不可能来呀。” 竹心却道,“不管办没办成,他都会来而且还会给你另备一份谢礼。因为看城门的王队长会来。” 货郎常进出城门,当然想结交守城的官兵。 小云道,“王队长肯定不会来。” “不,王队长一定会来,因为刘夫子会来。” 王队长的孩子马上要进私塾,可他是一个粗人,哪懂什么私塾啊。 “刘夫子只来过一回,还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他一定不会来。” “不,刘夫子肯定会来,他家里不是开书局的吗?不想认识咱们州里最有名的赵捕头吗?” “可赵捕头都没来过八方馆,怎么请到人啊?” “因为县丞大人会来,让他来时把赵捕头带来不就好了吗?” 众人彻底被竹心绕迷糊了,“县丞怎么可能回来?” 花娘金钏与县丞识于微时,是这些花娘里唯一一位能和他搭上话的人。她也没有这样的脸面把人请过来呀! “县丞喜欢山水画,月牙你不是有个朋友极善丹青吗?” 月牙叹了口气。 “崔郎确实是丹青高手,可脾气古怪,明明画能卖很多钱就是不画,还得靠亲戚接济他。不然什么花魁头牌找不到,也不会找我做相好的。” 竹心却道,“金钏姐只要告诉县丞大人,月牙生辰崔大才子会亲自过来捧场。咱们为何要劝崔才子画画?我们只是为月牙姐过生日罢了。” 月牙一拍手,“我明白何为组局了。” 像串珠子似的把这些不相干的人串到了一起。 而这时竹心反过头来,说道,“桂花姐若是客人的名单你说与那货郎听,她只怕要哄着你、求着你要来参加。你也可以不让他去,你的朋友里谁表现好带谁去。” 桂花也明白了对月牙说,“一会我给你好好的挑一份生辰礼。” “周妈妈说,卖身的花娘越老越不值钱。我倒不这么认为,此事若成,花娘应该是越老越值钱才对。有了这么多朋友,谁还图你的身子,不该图你认识的人吗?” 竹心说话慢条斯理却振奋人心。 最角落里的花娘柳条弱弱地说,“但我只会陪人睡觉,想不出这些事来。” 竹心听罢,挂着她的招牌微笑。 “那就让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吧。还未自我介绍,我叫莲儿本是京城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为被主母厌弃,发卖到此。他家亲戚朋友数几百人,我最擅长的就是梳理人和人的关系了。 我可以帮你们做计划像今天这样,但要收取报酬。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咨询费,承诺促成两次牵线,若未促成则全额退款。若有需要制定专属的方案额外收取费用。 刚才说的话算是赠送给大家的。你们也可以等月牙生辰宴的效果再决定用不用我。但那时咨询费会涨到二两银子……” 没等竹心的话说完,月牙走上前当即拿出一两银子。 “别人我不管,我相信小圆脸,我要做越老越值钱的花娘。” 竹心:“……” 她能说什么?她只能说小圆脸yyds! 第103章 我信你!我信你个鬼! 当月牙说完,“别人我不管,我相信小圆脸,我要做越老越值钱的花娘。” 花娘们的dna都动了,纷纷氪金。一两银子又不算什么大钱,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踢出这个团体。 真金白银的砸下来,竹心对待这群金主爸爸更加卖力。 当场就从这上百位嫖客里挑出了六对来牵线。围绕这十二个人又衍生出五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只有牵线的成功,名号打出去,月牙的生辰宴才会更容易请到那几位重要客人。 竹心又出了统一话术和情景演练,更精准地掌握客户需求。 又让小唐把客户约进店。 呸! 又让小唐请那几位爷进楼子。 众人散去,竹心单独找了vip客户月牙。 “月牙如果裁缝店的老板来了,我晚上去你那倒酒,听听他说什么。” 竹心怕月牙误会,又道:“放心,晚上我会把脸涂黑,绝对不喧宾夺主。” 月牙看了一眼打扮得跟老嬷嬷似的竹心。 “姐姐明白,妹妹还是去做擅长的事吧。” 竹心后知后觉,原来她被鄙视了。 之后竹心回了自己屋里,丁香一直跟在他身边。 竹心把银子摆在桌子上。 她对丁香说,“现在请花娘茶水钱五百文,过夜二两。按时辰算我比她们挣钱,这是我的本事。若你没有旁的本事,也得走她们的路。只不过你现在认识我可以少走几年弯路。” 丁香低着头,“我外公以前是药铺的伙计,我娘在世时常带我去山上采草药换钱。花娘很容易染病或是打胎。我想学治妇人之症肯定能赚到钱。” 今天看见竹心所作所为,丁香大为震撼。她明白了在楼子里也不只是当花娘一条出路。 前提是你有本事。 竹心想了想,“你的想法是好,可你要跟谁去学?学医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可能四、五年后才能学成。周妈妈却不会等你四、五年。” “那我就一边接客一边自己学,我认识几个字但认识的不多。求姐姐教我识字。” 丁香抬起头,名节在生死面前好像没那么重要。如果没本事就卖身,如果有了本事就依靠本事来活。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要活好的。 看着这样的丁香,竹心反而想多管管。 “你说你会采药,雅州附近的山里药材多吗?” 雅州归成都府路管。因大齐的板块只比北宋多了个燕云十六州。说是西南其实就是现代的四川省西南部。而现代的西藏和云南在这属于国外。 “我是茂州人,对这边不太了解。但听闻雅城多雨物产丰富,药材应该不少吧。” 丁香说到这迟疑了一下。 “其实我还想到一件事,昨日我听闻青荷姐姐被客人打了。听人说性情粗暴的客人在房事上就会这样。我知道有一种蘑菇,吃了之后,人仿佛在睡梦之中就没那么疼了,不知会不会帮到她?” 其实丁香想说不知能不能卖到钱? “吃了就感觉不到疼的蘑菇?” “对,有一次邻居给我家带的蘑菇。说是朋友从雅州带的。那一串蘑菇当中有一个与其他颜色不同。我们一家人吃了,人都迷迷糊糊的,当时我还看见有许多小人在天上飞。我爹……” 提到她爹后的丁香冷了冷脸。 “那人摔断了腿原本很疼的。吃了那蘑菇之后一晚上都不觉得疼。” 这不就是千年以后大名鼎鼎能看见小人的云南菌子吗? 竹心一拍大腿。 “要是真能找到这蘑菇。你来做我助理,你每月当交的银子我替你交。” 丁香的眼睛像被点燃的篝火。 “姐姐此言当真?” 竹心找来一个放针线的篮子,把那一摞纸放在篮子里。 “从现在开始你整理花娘的信息,纸上不认识的字你抄下来,我教你。每日教你二十个字。 从明日起晌午后,你要挨个屋里去问每个花娘的信息,就像今天我问的一样,然后记录下来交给我看。等咱们能出去时再去找蘑菇。” 丁香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事情办得异常顺利,货郎确实和裁缝店的赵老板一拍即合,找了几个朋友低价盘了赵老板的货。 那货郎的朋友纷纷恭维他,“大壮哥果然有手段,连楼子里的花娘都想着大壮哥。” 那货郎闻言也说,“桂花是个有情义的人,可惜是个花娘,不然我定要把她娶到家里去。” 而赵老板那边也是一样,本来今日还想宿在月牙那里。 可月牙却道,“老赵,你有这闲工夫多看看料子好不好。下个月可就要做秋衫了,你可不能再看走眼了。其实你应该亲自去一趟江南,不然每一次都比别人慢了一步。” 赵老板:“……” 哪有花娘催促嫖客上进的? 见赵老板面色不愉,月牙又软了口气。 “老赵啊,对别人我都是逢场作戏。唯独你,我是真的盼着你好。盼着你飞黄腾达,到时我好跟你长相厮守,我有错吗?” 说到这月牙还哭了起来,赵老板哪受得了这个?当时便诅咒发誓。 “别哭了,小月儿。为了你,我也得努把力。我决定明日就去江南看料子。今年一定能大赚一笔,到时候我一定给你赎身。不然就让我天打……” 月牙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信你。” 望着赵老板离开的背影,月牙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 然后她出了屋倚着栏杆,翘首等待她的崔大才子。 当晚月牙拿出看家本事哄住了崔才子。 崔才子忘乎所以,便答应明日陪月牙过生辰。 只是崔才子没想到第二日的生辰宴上,当官的、做买卖的、教书的,乌泱泱地来了一大群人。 大家原本都不是一个圈子的,肯定聊不到一块去。 正当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尴尬时,一个穿着深褐色儒裙子脸上有颗大黑痣的圆脸嬷嬷出现在他们面前。 “前些日子月牙姑娘突发奇想,让自己的好姐妹带一位知己来参加她的生日宴。在这里我替月牙姑娘谢过诸位官人能来捧场。” 这番说辞让在场的十几位男客心里飘飘然的。 原来这场宴会不是谁都能来的,必须得是知己才行。 第104章 花楼里面比情深 竹心把宴会客人名单拿给周妈妈看,周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把三楼最大的屋子腾了出来给月牙办生辰宴。 月牙和崔大才子两人坐在主位,其余人三、四位坐在一桌。左垂手第一桌是金钏团队刘县丞和赵捕快,他们对面坐着的是清荷的朋友一位米商。剩下人的座位按身份及地位想结交的人调整出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除月牙外这十八名花娘都提供了客户名单。但竹心拒绝了八位,花了两刻钟才给她们讲明白什么是饥饿营销。 因就刘县丞带了赵捕快算上崔才子一共十二位男客人。人越多场面越不可控,更容易冷场。全靠竹心见缝插针活跃气氛。 这位圆脸嬷嬷年纪不大,却是个极会说话的人。刘县丞暗自点头,不愧是京城出来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竹心和丁香一边给客人们倒酒一边说,“金钏姑娘承蒙县丞大人多年照顾,可旁人却让金钏有些自知之明,说县丞大人是什么身份?还说她年老色衰,县丞大人再点她可就失了身份。” 金钏很上道,顺势擦了擦眼角。 刘县丞喝了口酒,一拍桌案。 “旁人懂什么?当年我还是秀才时,同窗请喝酒遇见了金钏。她看我出身清贫过得拮据,借了我二两银子作为去乡试的盘缠。” 现实中美女救英雄的故事跟话本里的不同。金钏不是杜十娘,也不是红拂女。 秀才中了举人但没考中进士,因家境不好没再考。在县衙里当了个小吏,又因政绩不错升做正八品的县丞。他发达后还了金钏十两银子,但娶了恩师的女儿为妻。 金钏摆摆手,“陈年旧事提它作甚?我敬大家一杯。” 金钏对刘县丞心存幻想过吗? 自然也有过。 梦醒过后,这笔买卖还是挺划算的。除了那十两银子,之后每隔一两个月刘县丞会来找她说说话。周妈妈因这层关系从来不曾苛待她。 反正就是有感情,但不多。 竹心抬眼去看主位上神色动容的崔大才子,心中一笑。 这位崔大才子,便是清河崔十二郎,世子夫人的隔房堂兄。此人极善丹青且少年成名。只是偶然得知自己并非崔四夫人所生,其生母只是他父亲养的一个外室。 十二郎可能是过得太平顺,就这么一件事破大防远走他乡了。竹心没想到在京城没见过的十二郎,如今在雅州竟然见到了。 崔十二郎恨父亲寡情、养母伪善、生母贪婪,可他更恨自己。他虽然行事乖张、恃才傲物,却不敢让旁人知晓他是外室所生。 而刘县丞却能坦然说出自己当年被妓女接济,又怎能不让他心生敬佩。 “十二郎敬金钏姑娘重情重义,敬刘大人知恩未忘。” 被自家爱豆点名夸的刘县丞有点懵。刘县丞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嘴里还念叨着,“理所应当。” 而崔十二郎看了一眼身旁的月牙,却道,“月牙对我亦是如此,这杯酒十二郎敬你。” 月牙也有些懵。 月牙刚认识十二郎时,他像个落魄书生。月牙还不知他是大名鼎鼎的崔才子。 十二郎为了作践自己,来到了西南的边陲。随便找了一个二两银子的花娘,故意没给她赏银。 因他以前跟友人去勾栏瓦舍,光给乐人歌姬的赏钱一次就要好几十两。他以为这花娘会不悦,会骂他,可她没有。还笑盈盈地陪他聊天喝酒。醉意朦胧之时,他看着月牙竟有三分温良之色。 当然,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她们这种边陲小店,抠抠搜搜不给赏钱的客人大有人在。况且崔郎生得好,看多了油腻老男人的月牙眼前一亮。要什么赏银?小哥哥衣着单薄,他要是能常来,她就给他做一身衣裳。 十二郎接到那件衣服时很巧,那天是他的生辰。他哭得像个孩子,把月牙的心都哭化了。正当月牙打算多接些客,接济穷困书生时十二郎的身份曝光了,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崔才子。 那天头牌牡丹带着她的客人对月牙言语讥笑,崔十二郎亮明身份为月牙撑腰打脸牡丹。十二郎以为月牙会对他如旁人一样献媚、讨好,不成想月牙对他一如既往。 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雅州只认当地的大姓,五姓七望她不太懂。所以即使月牙知道他的身份,也一直把他当做长得不错,脾气古怪,很有名气但不肯作画的崔家旁支。 而竹心暗暗摇摇头。 男人这种东西真奇怪,嫌大家闺秀不够端庄,又转头在楼子的花娘里找情深意重。 演着演着也不知道几个人会信。 在情深意重、知恩图报这个模块。身份、地位还有圈子都被模糊掉了。谁身上还没有几件讲义气的事,不然秦桧怎么能有三个朋友呢? 一时间大家畅所欲言,其乐融融。 竹心和丁香对视眼,丁香眼里尽是崇拜。竹心挑了挑眉,心里面也有些许的得意。 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穿着绸缎料子的男人嚷嚷道:“不过是群找低贱花娘的阿猫阿狗,也配上三楼来?” 多日后的京城,御书房中。 王忠道,“陛下,蓝玉查明是他五师弟接了京城贵人给的差事。假扮他的武装路数去杀竹心,然后嫁祸给他,只是他师弟目前还没找到。蓝玉说,愿献出江南所有茶庄,请陛下息怒,宽恕他管教不严之罪。” “王忠,那你们东厂就帮帮他吧。” “回陛下,昨日东厂已经抓到蓝玉的五师弟,只是那贼人不肯投降已经自尽而死了。” 已经死了一个多月的剑哥被王大都督短暂复活,又顷刻间自尽而死。 皇上低头看着奏折说道,“这样既还蓝玉一个清白,又给徐、宋两家一个交代。” 王忠和王远一起跪下,道一声,“陛下圣明。” 而合上奏折的皇上却问,“西南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吗?” 王忠迟疑了一下,就听王远说道,“西南雅州有个花楼名叫八方馆,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被卖到此地。” 皇上叹了口气,“这丫鬟一直在大户人家享福,突然被卖到边陲的花楼里,一时想不开,只怕会寻了短见。” “这丫头没想不开,她为雅州筹款上万两用于加固城墙,雅州知州为她亲笔题字—风尘侠女。” 皇上,“哦?那还不展开说说。” 第105章 西南到底是什么副本? 故事要从七月初三花娘月牙的生辰宴开始说起。 原本宴会上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穿着绸缎料子的男人嚷嚷道:“不过是群找低贱花娘的阿猫阿狗,也配上三楼来?” 这男人旁边跟着的是八方馆的花魁牡丹,还有一个比他年轻几岁的公子。 刘县丞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摔,“陈县尉,你说谁是阿猫阿狗呢?” 陈县尉仿佛是刚看见他一般。 “刘大人原来也在,卑职与李明正商讨修补城墙的事。不像大人这么有兴致,此时竟然还在宴乐。” 陈县尉叫陈炎,陈家是雅州有名的豪强。二十多岁没有功名,靠家族关系也混成了县尉,与寒门出身刘县丞素来不合。 刘县丞不甘示弱地说道,“就许你在商讨城墙的事,你怎知我没商讨此事?” “李家是雅州有名的富商,不和李公子商量。难道像你一样跟贩夫走卒们商量。” 众宾客虽然心里生气,但因说话的是陈炎没人出声反驳。 而牡丹扫了一眼在场的花娘。 “若无事,大家都散了吧。” 众花娘有些害怕,都盯着月牙。毕竟今天是打着给月牙过生辰的名号办的宴会。 而月牙看着竹心。 为何这些粗俗泼辣的花娘会怕花魁牡丹? 花魁牡丹相当于娱乐公司的一姐。一姐谈一部戏总会给同公司的演员一些机会,让其参演一些角色。 同理花魁能接触很多大型宴会。若是缺人作陪,推荐几个人过来轻而易举。 所以得罪牡丹相当于放弃她手里的资源。 初来乍到遇见能力超强的公司一姐和背景超强的金主爸爸。这个局面,作为老人应该苟着,作为新人应该怂了。 可竹心回头看了一眼这群乌合之众。如果今天怂了,队伍就散了,招牌也打了,局只怕再也组不成了。 所以竹心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干。 “其实刘县丞今日来月牙生辰宴是专门为了找崔大才子的。听闻崔郎的画一幅可值千金,但崔郎不愿为权贵做画。今日妾身斗胆替刘县丞问一句,崔郎可愿为雅州的百姓做画?” 竹心决定道德绑架,把压力给到十二郎。 因地处边境,雅州的城墙更加重要。 雅城多雨,城墙损坏得比其他州县要快,如今西边的墙塌得厉害,在座的宾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他们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宴会上听到官府的上官们讨论此事。这是他们配听的吗? 崔十二郎倒是没觉得自己不配。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可以为黎民百姓作画。 “荣幸之至,所做之画请刘县丞替我卖了,所得皆归州里。”随后又转头问道,“今日我要作《月牙生日宴》让诸君入画,可否?” 刘县丞颇为意外。 “十二郎高义,只听闻十二郎擅山水画,竟还擅人像。” 十二郎微微一笑,“远胜山水。” 竹心闻言便道,“此画一出,必将胜过《韩熙载夜宴图》。” 刘夫子最先反应过来。 “家中有一好的画轴,十二郎等我现在就去取来。” 说完就像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王队长诧异的问道,“夫子,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着急?” 竹心解释道,“若月牙生日宴成为旷世名画,诸君就随着画作流传千古了。到时候便是子孙也可拿来吹嘘,祖上曾与十二郎、刘县丞一起饮宴,只为商讨雅州城墙之事。” 而主座上的月牙听见封笔三年的崔十二郎要为她作生辰图,心潮澎湃。 “今日奴家要把所得生辰礼全部捐出,也为雅州略尽绵薄之力。” 米铺老板突然说道,“月牙姑娘大善,我愿出三百两,捐给州里。” “我出一百两,捐给州里。” “我出五十两,捐给州里。” 假名媛生日宴不知为何变成了慈善晚宴。 本来要起身的花娘们又重新坐下,看着牡丹的眼神都带着正道的光。 前有爱豆挺身而出,后得席上宾客倾囊相助,刘县丞瞬间有了底气。 “不知陈大人筹到多少善款?” 陈炎脸色变得铁青。 这时竹心过来对刘县丞说,“大人,十二郎叫您过去。” 如今崔十二郎正在偏厅准备笔墨、颜料。 而竹心把徐县丞领到偏厅却没进去。 “大人可知奴家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丫鬟。” 刘县丞点头,“听金钏说了,姑娘确实很有见识。” 竹心却叹了口气。 “只因行事张扬被人所怨,才被卖到这花楼里来。希望刘大人以奴家为戒,千万不要为逞一时之快步奴家的后尘。” 刘县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回到前面,干巴巴地说道,“山体滑坡为村子重建房舍的事,陈大人可愿留下来一起商议?” 陈炎看出他是在给他台阶下,刚要说话。 那边的货郎却道,“重建屋舍是不是需要泥瓦匠啊?即使替乡亲们做事,小人可以说服几位做泥瓦匠的朋友,不收工钱只供吃喝就好。” “是不是还需要石灰啊?我正好有个朋友石灰进多了,打算贱卖呢。” 众人七嘴八舌搞得刘县丞心里暖融融的。 “我替乡亲们谢谢诸位。” 而陈炎面露不悦,小门小户就是小家子气,那些东西才值几个钱? 陈炎刚要拂袖而去,就听刚才那个圆脸嬷嬷说,“真想不明白,崔郎是清河崔氏的大才子为何千里迢迢来了雅州?” 陈炎的看了一眼偏厅,“不会是上面派来考察雅州的吧?” “陈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听您这么一说奴家茅塞顿开。” 陈炎听罢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一边往偏厅跑一边道,“十二郎,我家里有块好墨,现在就差人拿过来。” 竹心:“……” 刘县丞:“……” 眼见陈炎融入宴会中,牡丹还在宴会上弹了一曲。 众宾客都无比期待花娘们的生辰宴。这宴会来一回赚一回呀。 而此时竹心却悄声退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城墙的事情这么重要,可州里却要靠募捐所得。作为边陲要塞雅城怎么可能没钱呢?大皇子不是刚到西南赈灾了吗? 而原本是贩夫走卒们互惠互利的宴会怎么就拐到雅州的政务上了。 之前竹心认为多方博弈折中之后,她被发配西南。 她都打算在雅州养老了,却发现西南也许是个隐藏副本。 竹心破防中。 第106章 雅州生存类综艺节目 王远讲完了八方馆里花娘的生辰宴,又命人拿出一幅画,展开之后竟有一丈长。 “回禀皇上,此为崔十二郎所作的《生辰宴》请皇上一看。” 这幅画分为五段。 《宴会初·落座》刻画出宴上宾客三教九流且互不相熟的状态。 《祝寿》酒过三巡,众宾客明显更熟络起来,一起为花娘月牙敬酒。 《宴上冲突》把县尉的倨傲及宾客的反应刻画的淋漓尽致。 《群力群策》众人在热烈讨论着某件事。县丞感激地朝众人一拜,而县尉神色动容。 最后一段《畅饮》原本倨傲的县尉加入宴会之中与众宾客一起开怀畅饮,其乐融融。 皇上甚爱此画,看了两刻钟应不能够。 “此画确实堪比《韩熙载夜宴图》。韩熙载宴乐奢靡,此画描述得却是民、商与小吏一起造福州县。其立意却不是《韩熙载夜宴图》所能比的。” “皇上所言极是。” 皇上还在看画。 “这幅画花了多少银子?” “回皇上九千六百两乃蓝玉所购,知皇上爱画便将此画献上。” “江南的茶庄还他一半,朕不占他便宜。” “皇上宽和是万民之福。” 皇上的目光在画上搜索。 “对了,那丫头呢?朕看了数遍怎么没找到她?” 王远闻言立刻抽到皇上身边,指着第一段画一个穿着深褐色儒裙头发盘起作妇人打扮侧身倒酒的女子。 “皇上,您看这位就是。” 皇上再去看第二段画,那女子依旧在侧身给宾客倒酒。 第三段画主要刻画的是陈炎,那女子站在陈炎对面只有一个背影。 第四幅画主要刻画刘县丞拜谢诸位宾客。那女子悄声退到门边。 第五幅画那女子并未出现。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朕再看一会。” 王忠和王远一起退下。 回到王忠的住所,王忠从怀里掏出鞭子抽在王远身上。 他阴沉个脸说道,“长能耐了?不是让你把人杀了以绝后患吗?现在可倒好,还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 王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挨了数鞭之后,才道:“干爹,当日竹心出嫁,陛下命东厂暗中跟随,若是遇见宵小绝不姑息。” 王忠可没那么容易打发,鞭子抽得更狠了。 “可陛下也说那丫头行事张扬,不得善终也理所应当。 你不也揣摩陛下不想让竹心顺利嫁到西北吗? 你不是说恩宴过后宋家搁置小侯爷和徐小姐的婚事,后徐小姐另嫁他人。竹心一死,徐、宋两家必生嫌隙吗?” “干爹,事实亦是如此啊。徐家操办竹心葬礼不让宋家插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儿子也给下了令,一路西行,途中给竹心机会逃跑。竹心若逃立刻杀之。可竹心未逃,说明什么?” 王忠放下鞭子,心思转了转。 “你想说竹心早知此事,所以不逃。那皇上突然问起此事,怕是早已知晓。今日你提及雅城筹款修城墙的事,陛下竟然没问为何州县无钱需要民众筹款。” 王远点头。 “陛下不止东厂一只耳目,赈灾款是大皇子亲自送的,西南是孙家的地盘……” “西南的水确实深,不过竹心此人变数太大,多派些人看着。” “是。” 一身是伤王远从王忠那离开,看着西南的方向,冷笑一声,这世道没人过得容易。 七月初六,西南雅州八方馆。 接到知州亲笔题字的周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哎呦呦!‘风尘侠女’说得可是咱们?” 竹心在旁边陪着笑,“字是送给咱们的,咱们自然就是。” 那日十二郎开始作画,一画就是一天一夜,中间只睡了一个时辰。宴会上每个人的神情仿佛刻在他的脑子里,让人无不惊叹。 竹心对刘县丞说,画在没卖出之前,不如一直展示在八方馆里。 竹心又请刘夫子为此画作序。刘夫子自然求之不得,洋洋洒洒写了九百个字。这场盛宴里有为国为民的官吏、重情重义的花娘以及各行各业却深爱雅州的民、商。 此画此文一出,八方馆名号彻底打响,很多外州人慕名而来。后十二郎的画顺利卖出,加上几天所得善款一共一万两千两。 周妈妈有些好奇,“你为何非要知州的字呢?” 刘大人说知州大人可以满足她们一个愿望。当时周妈妈是想免些税收,可竹心却想要知州的字。 “连修城墙的钱都需要民商捐款,州里肯定是没钱。若我们提出减税,知州大人虽然也能答应但心里肯定不高兴。 可有了这字就不一样了,挂起来就是我们的招牌。咱们算是跟官府搭上线了,可比减少税收划算多了。” 周妈妈点头,“那倒是。”又跟旁边的人说道,“赶紧给我挂到大堂里,这块匾就是咱们八方馆的护身符了。” 竹心暗自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护身符,这是催命符才对。 民商合力修城墙,还被作在画里,写进文章传扬出去。知州愿意题字觉得这是好事传扬出去他脸上也有光。 但孙节度使如今可是被架在火上烤呢。 雅州与大理,吐蕃诸部接壤是西南十一州最重要的州。如今州里没钱要靠画师卖画,花娘都出了银子。此事不光全国皆知而且还会流传后世。 节度使的脸面呐。 要不怎么说边陲之地民风淳朴呢?大家都没想这么多还以此为荣。 如果雅州不是生存类综艺节目,那位知州大人恐怕得被孙节度使穿小鞋了。 这八方馆以后可有热闹瞧了。 在狂风暴雨还没来临前,竹心决定先把这两天的恩怨清一清。 跑堂胡贤来到竹心的屋里。 他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滴溜转,一副奸猾之相。 此刻他满脸堆着笑。“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几天前这位莲儿姑娘刚卖到八方馆,貌不惊人又无才艺。谁能想到短短数日这姑娘就能在八方馆里混得风生水起,连刘大人面前都有几分面子。 竹心两世为人拜他所赐,来西南这么多天没睡过一天床,每晚都睡在衣柜里。 竹心笑意不达眼底。 “你不是说这屋子不干净,要陪我睡吗?” 胡贤,“……” 第107章 都到花楼了怎么也得有点感情戏份 竹心笑意不达眼底。 “你不是说这屋子不干净,要陪我睡吗?” 胡贤连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继续嬉皮笑脸。 “那天我吃醉酒,冒犯了姑娘。姑娘要是生气打小人两下出出气,可好?” 花娘无依无靠破身了之后,在楼里找个相好的再正常不过了。 胡贤见这位莲儿姑娘虽中上之资但胜在青涩。等下月破身之后再与他相好,岂不比那几个二十多岁的老女人强上许多? 许是竹心幸运,许是竹心没有惊世容颜且平日就不是吃亏的主。两辈子加起来第一回经历职场性骚扰。 陋巷之事虽凶险,短时间内就破了此局且闹上了紫宸殿,涉案之人没死也脱了层皮。 而在八方馆里这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没有此人,还有旁人。 那天晚上竹心蜷缩在衣柜里,半夜果然有人摸了进来,见床上无人又出去了。 那一刻竹心想冲出去拿暴雨梨花针捅死他的心都有了。 而如今竹心上去打了他两个耳光。胡贤却依旧带笑还说,“不疼。” 竹心被气得肝儿疼,以前她都是气别人的。 “昨日我丢了个荷包,荷包里有二两银子。小唐说荷包在你那,我现在就告诉刘县丞你进我屋偷钱,二两银子够坐牢子了。” 这一刻胡贤才真的慌了又更加愤怒。 “那荷包明明是我捡的,我根本没去你屋里偷钱。你这黑心肝的女人竟然设局害我。” 竹心双手环胸,“弄你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那你倒说说进我屋想干嘛?” 胡贤说得理直气壮,“那屋里刚死过人,我去看你睡得好不好啊。我还没问你,大晚上跑哪去了?” “我用你管?”竹心过去又踹了他一脚。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破身之前你要是找了男人,被妈妈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 还有月牙生辰宴我也是出了力的。 咱俩的事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把银子还你。又不是我把你卖到这的,你跟我发什么狠?” 胡贤说着说着自己还有点委屈,花楼里调情不是正常的吗?从来没听说哪个花娘把人送到牢子里去。 竹心指着他的鼻子,“你名字里带个贤字,你对得起这个贤字吗?”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老子又不认字。 老子只知道刘县丞的婆娘防着金钏。金钏的人根本没见到刘县丞。是老子请了他家的车夫喝酒才见到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邀功,就要被这毒娘们给弄死了。 竹心斜眼看他,“你知道人和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猴子有尾巴?” “是人穿衣服!” 竹心疲惫的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能不能别让刘县丞抓我了,要不你再打我两下?” 胡贤也跟着坐在地上。 “想当年我弄得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弄你,都脏了我的手。” 对手从勋贵重臣变成不识字的泼皮无赖。竹心的心理落差太大,真想去昭狱冷静冷静。 “是是是,您就高抬贵手吧。”胡贤附和道。 “二十五岁,好赌贪杯,你攒赢钱了吗?几年之后做不了跑堂,你要做何营生,你想过吗?” 竹心祭出马斯洛理论,物质需求、精神需求她就不信他没需求。 胡贤愣愣地看着竹心。 “你不想当我相好,想当我婆娘。” 竹心掐了掐人中。 “我会跟周妈妈要你过来当跑腿,每月额外给你一两银子,你专门跑刘县丞那条线。你若能每日认识二十个字坚持半年。我给你弄个捕快当当。” 胡贤突然就正经起来,“此言当真?” “我若骗你,天诛地灭。” 胡贤郑重其事地说,“到也不用这么狠,我要是当了捕快,我就给你赎身,娶了你。” 竹心翻了个白眼,“娶你”是什么终极奖励? “你若真能当捕快至少要娶秀才的女儿。这样以后生了孩子才能读书、科考,你们家才有机会跨越阶级。” 胡贤觉得竹心说的对,又有些迷茫。 “那你怎么办?” “找一个能帮我跨越阶级的人。咱们都是想做人的猴子,那就从穿上衣服开始了。以后我们的衣服会从粗布变成细布,会从细布变成缎子,会从缎子变成蜀锦。” 竹心说着说着就找到了与胡贤对话的节奏。 胡贤现在明白了,衣服是体面,一身蜀锦的衣裳那得多体面啊。 竹心伸出手来,胡贤有些拘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竹心过去拉他的手,说道,“胡贤,合作愉快。” “愉…愉快。” 这时有两下敲门声响起,周妈妈的声音传来。 “莲儿,你在屋吗?” 竹心一扬下巴,胡贤立刻去开门。 “莲儿啊,天大的好消息。李明李公子要买你的初夜,足足给了一百两银子。” 周妈妈见竹心不说话。 “怎么不愿意?那我去给你……” 周妈妈“推了”二字还没说出口,竹心却抬起头。 “你告诉李公子,我愿意。” 周妈妈见她打扮老气晚上出门给人倒酒时还在脸上画了个大黑痣。知道她故意扮丑,一般人都没有看在眼里。 京城的人心气高也确实也是有本事。只要她把每个月的银钱都如数交上来。卖不卖身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李公子不到二十岁,模样也端正。李家又是雅州有名的富商。莲儿肯答应,周妈妈也不觉得意外。 “好好好,那我这就告诉李公子,咱们今晚就安排上。” 周妈妈走后,屋里只剩下竹心和胡贤,一时间气氛还有些尴尬。 胡贤先开了口,“那个李明出手挺大方的。在八方馆里没招过花娘过夜,你选得挺好。” 而竹心却道,“从来没招过花娘过夜的富家公子现在要招个嬷嬷过夜,他图啥?他是图我脸上这颗大黑痣?还是图我像他娘?” 胡贤细思极恐。 “对啊,我们见过你的长相,但李明没见过。莲儿这里面肯定有诈,你可要多加小心。” “有什么诈,今晚一见便知。” 转眼到了晚间,李明公子如期而至。 李明一推门便见竹心坐在床上。 烛光之下的竹心涂着厚厚的粉,惨白的脸让那颗大黑痣格外明显。 李明深吸一口气坐在竹心旁边刚要拥她入怀。。 竹心喊了一声“郎君”。 鲜红的嘴唇一张开,仿佛是吃人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李明一哆嗦,弱弱地说了一句。 “娘子,可不可以把灯熄了。” 竹心捂嘴娇笑道,“郎君,可是害羞了?” 李明,“……” 第108章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一天雅州富商李明李大公子以一百两的高价买了八方馆花娘莲儿的初夜。 夜间的八方馆灯火通明,屋外丝竹管弦、男女性笑声不绝于耳,如一场绮梦。 屋内安静的可怕,此刻的李公子只有一个诉求。 “娘子,可不可以把灯熄了。” 竹心捂嘴娇笑道,“郎君,可是害羞了?” 李明像火箭一样冲到桌前把灯吹灭,转头又回到床上。 他像极了竹心大学室友半夜上厕所时的模样。只要速度够快就能战胜恐惧。 灯熄灭了再拉上幔帐,黑漆漆的一片确实比刚才好多了。李明鼓起勇气搂住竹心的腰,却因没控制好力度,整个人跟竹心一起栽在床上。 见过底层女子豁出去陪老头儿的,富家千金大多追求爱情或是选择联姻。无论怎样都不会找个抠脚大汉。 但是男人就不一样了,灯一关啥都能吃下去,确实比女子更“勇敢”、更“坚强”。 当李明凑到竹心脖颈处要贴上去时,只听竹心说道,“李公子有何烦忧?不如说来听听。也许莲儿能帮上忙也说不定呢。” 好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明起身心乱如麻,“我…我欲结交刘县丞,想请姑娘帮帮忙。” “公子没说实话,陈大人虽是县尉,但陈家是西南大族。公子结识刘县丞岂不是把陈大人给得罪了,多不划算啊。就算要结识刘县丞应该找金钏。为何做这么大的牺牲,找上奴家呢?” 见李明沉默不语,竹心轻巧地说,“公子想做主簿?” 半天时间,竹心也把这个李明调查得差不多了。 他家境不错且年纪轻轻就当了秀才。 因西南这边教育落后,很多政务都是当地豪强说了算。他不想再往上考了,想先运作个主簿当当,还能照顾家里面的生意。 听着竹心的笑声,李明突然有些生气。 “你觉得我当不了主簿?” 陈炎那个白身都能当县尉,他为何当不了主簿? “奴家从京城来,来了雅州才知道,这孙节度使有个诨号叫西南王,可是真的?” “孙家世代盘踞西南,百姓私下确实称他为西北王。” 在京城一品大员都得装孙子,在地方一个从二品的节度使都快成土皇帝了,真是有趣。 “别说县里的主簿,奴家觉得这西南王你也能当得了。” 李明吓得结结巴巴,“这这这……你不用恭维我。” “听闻雅州有一种果子叫佳弥,红彤彤的特别好看。正好下个月月末是德妃娘娘的寿诞,果子熟了正好能送到京里。” 李明不以为然,“那果子又苦又涩我们本地人都不吃,德妃娘娘怎么会吃?” “谁说那果子是拿来吃的?你说若是果子上长出字来,写着‘长乐未央’。你说德妃娘娘会不会喜欢?” 李明一下去就来了精神,“果子上长字?那岂不是祥瑞。” “让果子上长字并不难。用防水的牛皮纸剪出字贴在果子上。一个月后果子成熟,再把贴纸摘下来。阳光晒到的地方果皮是红的,贴纸遮住的地方果皮是黄的。这字不就显现出来了吗?” 一般果子都是向光那面更红。她就利用了这一点让果皮上长出字来。德妃娘娘虽是宫里的贵人,但祥瑞没人会不喜欢。 李明两眼放光,之后又黯淡下去。 “就算这果子能成又如何?我一个商贾如何能把礼物献给贵人?” “孙夫人就是德妃的姐姐。孙家的贺礼肯定早有准备,可年年送得都差不多,定会为贺礼发愁。若公子将带字的果子献给孙家,还用得着结识刘县丞吗?” “可是我不认识孙家人啊。我就算舔着脸去拜访,没准也会被轰出来。” 竹心笑盈盈地说,“现在不认识,说不定过两天就认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带字的红果。这果子今年没用上明年也会用上。李公子要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李明听罢不觉心神一振。 聪明才智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滤镜。月光下的竹心依旧阴森恐怖,可李明眼中的竹心却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故李明郑重其事地说,“若他朝功成名就,必娶姑娘为妻。” 竹心听完后像吃了二斤肥肉,起身把门打开,说了一句“进来”。 胡贤磨磨蹭蹭的进来,看着在床上坐着的李公子。 “公子可要来壶酒?小人帮你去温。” 正说到兴头上,有人来插播广告。李明有些不耐烦,“不需要,你出去吧。” 竹心把门关上,拉着胡贤拉到李明面前。 “李公子,我来介绍这位是胡贤,我相好的。” 胡贤:“……” 李明:“……” 胡贤是个脸皮极厚的人。原本不知尴尬为何物,这一天之内被竹心弄尴尬了好几回。 李明暗自点头,两个奇形怪状凑到一起确实般配。 胡贤干笑了声,“说这些干嘛?李公子,莲儿不懂事,您别生气。要不我还是给您来壶酒吧?” 李明,“……” 竹心却点燃烛台,招呼两人坐下。 竹心开门时低着头,胡贤进门之后注意力一直在李明身上。屋里骤然亮起胡贤看了一眼竹心的样子吓了一跳。 李明见状心里平衡了许多,她的相好看她都害怕。 竹心说得轻描淡写,“李公子在八月底之前会当上县尉。明年年初便能当上县丞。到时有任免捕快之权后,给胡贤弄个捕快当当就好。” 李公子用手指着胡贤,“他是个泼皮,如何能当捕快?” 这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不光要当捕快,之后还要做县令。如今已经正学字了,半年后正好认识三千个字。人又机灵,当县令还有点难度,当捕快绰绰有余了。” 莲儿都这么说了,胡贤又不敢说自己不行,但他真的不行啊。 胡贤挺着胸脯,垂着眼睛不敢看人。 李明:“……” 竹心又说道,“再说您不也是商贾出身要做节度使。胡贤这个泼皮怎么就当不了捕快?怎么就当不了县令呢?对不对?胡贤?” 胡贤弱弱的问了一句。 “节度使是什么官?” “就是西南王。” “西南王?”胡贤直接从凳子上跳下来。 吓得李明赶紧呵斥他小声些。 胡贤又道,“小人这是走了什么大运了?竟认识了大人。” 不得不说这市井泼皮在情绪价值这块肯定是给满的。 李明矜持地点点头,也不好意思说他不行。 李明走后,胡贤问道,“他真能做西南王?” 在西南这天大的事就被个花娘给定了? “我哪知道?不过李明当个县丞完全没问题。你抓紧时间认字。” 胡弦胡乱的点头,心怦怦地跳。 他管谁是西南王呢,能让他当上捕快就是他祖宗。 却听竹心说道,“你现在出去跟上他,看他之后见了什么人,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第109章 擅长画饼 “你现在出去跟上他,看看他之后见了什么人,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竹心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胡贤所有的幻想。 “他背后还有人?今日前来并非真心结交?” 原本胡贤以为自己看明白了。这李公子找上莲儿,是见莲儿办了月牙的生辰宴,想求莲儿办事。莲儿和李明达成了共识,这事办成后李明能当上县尉。所以莲儿提前为他求了捕快的差事。 就当胡贤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决定抛头颅洒热血时,才发现这个人背后还有人,只是过来试探莲儿的。 他的捕快梦破灭了。 竹心斜眼看他。 “何为真心,何为假意?你前两天还跟我说恶心话半夜摸我房门呢。” 只要利益足够大,假意也能成真心。 胡贤梗着脖子,“那我也是真心啊。” 这个下午胡贤思前想后,想到莲儿还关心他以后的出路,跟旁的女子自是不同。他担心莲儿出事等李明进去后,就蹲在莲儿屋外。可李明进去半天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当胡贤想找借口进屋看看时,被莲儿拉进了房里。 这还不算真心吗? “滚!” 半个多时辰之后,胡贤去而复返。 “完了完了,李明去见的是陈炎。” 竹心听罢,终于放下心来。 “那没事了,这局稳了。” 胡贤疑惑的问道,“为啥?” 竹心打了个哈欠,“滚吧。” 茶馆里的陈炎和李明。 陈炎笑容暧昧地看着李明。 “贤弟,那莲儿如何?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会疼人啊。” 李明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跪舔这么个东西? 人还是得有见识才行。 李明摆摆手,“那个莲儿不过是京城大户出身的丫头。懂得多了一些,没什么出奇的。” 陈炎撇了撇嘴,“我也这么觉得,花楼里的花娘再出奇能翻出什么浪来?” 李明晃了晃茶杯。 “不是你要查的,那是谁要查的?” 陈炎此时闭上了嘴。 “大人,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也太不讲究了。这种事以后别再找我。” 李明说罢,就做出拂袖离开的模样。 陈炎立刻拦住李明,拽着他的袖子。 “好了,好了,告诉你。我大伯说,咱们自己出钱修城墙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就是在打孙家的脸,王大人的知州恐怕做不长了。让我摸一摸出主意那人的底细,是跟王大人有仇还是跟孙家有怨?” 李明呆呆的不说话。他不知道那个莲儿跟王大人有仇还是跟孙家有怨?他只知道她要捧他做西南王。 陈炎又说道,“你跟莲儿都搭上了,没事就去看看人家说说话。京城大户人家可能知道许多贵人的密事,不容小觑。” 可不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婢女就是不一样。还知道德妃什么时候过生辰,还会造祥瑞。 要不怎么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呢。 就是人老了点,丑了点,还有个相好。 陈炎一脸同情,他兄弟被老女人弄得呆头呆脑的。 “阿明,要不你回家休息吧?” 李明拱手告退。 从茶楼里出来的李明抬头看了一眼在二楼坐着的陈炎。心想珍惜现在我给你当孙子的时光吧,马上老子就跟你平起平坐了。 这几日,八方馆客似云来,尤其是外地人来这儿找花娘相当于拜码头。 竹心见状立刻优化了服务,让周妈妈在大厅里摆着七八块板子,让所有客人把需求写在纸上再贴在墙上。找人、找房子、找差事什么都有。 “咱们这是花楼,哪有花楼白天开门的。再说他们还不睡姑娘,对这个板子看来看去,写来写去,有毛病啊?” 竹心语重心长地说,“妈妈,反正您的生意是晚上才做。白天闲着也是闲着,这不还能赚个茶水钱。而且他们现在不睡姑娘,不代表以后不睡,说不定哪位发达了,我们还能沾上光呢。这叫潜在客户。” 现在周妈妈对竹心那是千依百顺,自然没有反对,又问道,”莲儿还没问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李公子付了五百两银子包你半年。而且光付钱人还不露面,你说他图啥呢?” “没什么,就是给他画了张饼。” “你还会画画儿呢。” “略懂。” 这时小唐跑了过来,“周妈妈,刘县丞过来了。” 周妈妈赶紧过去相迎,寒暄过后,刘大人才道,“你们好好准备一下,今日知州大人要在你这宴请贵客。” ”刘大人放心,既是知州大人的贵客,我们定备上最好的酒菜,最好的姑娘做陪,保证让贵客满意。” ”对了晚上莲儿姑娘一定得来,贵客点名要你作陪。” 竹心低眉垂目到了声“是”。 刘县丞走后竹心冷下脸来,立刻叫来胡贤去找李明,让他今晚过来。顺便去知州大人家打听他们家来了什么贵客。 晚饭前胡贤才回来,消息已经告诉李明了,但知州大人家的贵客没有查到。 “没查到?” “他府上并没来人。” 夜幕降临,晚宴开始了。 宴上一共五人,除了知州王大人、刘县丞、陈炎,还有两人竹心并不认识。 他们都穿着常服,一位身穿华服五十多岁红脸胖老头。一位四十多岁长相清瘦斯文看着像是个读书人。 那个红脸胖老头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放声大笑。 ”今天我做主位,我做东。” 那个清瘦的读书人坐在红脸胖老头旁边。知县他们战战兢兢也跟着坐下来。 楼里的人上完酒菜后,就被他们撵了出去。几个人关上门不知道谈些什么。 酒过三巡,竹心跟着刘妈妈进去。 竹心悄悄看一眼知州王大人面如土色,而刘县丞也是惨白的脸。 红脸胖老头打了个酒嗝,说道,“你们这位王大人办了件错事,只怕以后回不了西南了。” 见竹心无动于衷,红脸胖老头继续说道,“你们在这里搞这么多事影响了雅州的治安。明日就关掉吧。” 此话一出,刘妈妈如同晴天霹雳。 “大老爷,求您通融通融。我们一直奉公守法,前些天还凑了钱修了城墙,求求您别封我们的楼子。” 不提城墙还好,一提城墙红脸汉子直接摔了筷子。 “要想此事翻篇也容易。”然后老头看了看竹心。“听说你是京城来的,还挺伶俐。那不如你猜猜我的身份,猜对了就饶了,猜错了就办了你们。” “大老爷,您是谁?奴家还真就猜不出来。但是您旁边这位爷,奴家斗胆想猜上一猜。” 第110章 竹心要被赎身了 面如死灰的王知州,哭天抢地的周妈妈。这是场另类的鸿门宴,主人家被宾客反客为主了。 “要想此事翻篇也容易,那不如你猜猜我的身份,猜对了就饶了你们,猜错了就办了你们。” 这红脸胖老头上下打量着竹心,是个长相周正讨喜的丫头。穿得衣裳也十分得体,像大户人家能干得脸的侍女并不像楼子里的花娘。 尽管这样,也没什么出奇的。 宴上的众人加上周妈妈都在看着竹心。 这不是存心难为人吗?又没见过,谁知道他是谁啊? 上位者都喜欢搞苏武牧羊,公鸡下蛋这套。 竹心朝他行了一礼,然后走到近前看他。 “大老爷,您不是官。” 徐府上下都是当官的,竹心又在紫辰殿上溜达了几圈。 当官的她见多了。 虽然文官和武将不同,京官和地方官也不同。但当过官和没当过官的气质差别还是很大的。 红脸胖老头被气笑了。 “老爷我不是官?知州面前我敢坐在主位?” “所以也并非商贾。老爷您出身高门,但没做过官且辈分还很大。” 胖老头身上的气质,竹心还是很熟的。宦子弟家不成器的熊孩子称为衙内。熊孩子会长大,也会变老。 他是一个老衙内。 红脸胖老头,“……” “大老爷您是谁,奴家还真就猜不出来。但您旁边这位爷,奴家斗胆猜上一猜。” 红脸胖老头脸色稍缓,还无比兴奋。 “这可是你说的,这样我给你三次机会。不给你十次机会。你猜,你随便猜。” 王知州的脸色更加难看,像要奔赴刑场。 竹心拿起桌上的酒给清瘦老书生满上一杯。 “今日得见大人是莲儿之幸、八方馆之幸更是雅州之幸。莲儿代表八方馆敬节度使大人一杯。愿孙大人治下的西南各州风调雨顺,祝大人您圣心常在,福寿无双。” “你你你……” 红脸胖老头指着竹心说不出话来。 孙成吉轻声说道,“叔公,你别说话了。” 竹心想到了老衙内辈分大,没想到辈分这么大。 孙成吉喝了竹心倒的酒,饶有兴致地问,“怎么猜到的?” 他告诉王知州不得透露他的身份,王知州不敢不听。就算她知道节度使大人要来,八方馆宴会之上楼中之人都以叔公为尊,也不该猜到他才对。 竹心拿着酒壶又给孙成吉倒了一杯。 “在京城中有幸远远见过二公子的风采。又见王大人对二位十分尊敬。故有此一猜,请大人不要见怪。” 竹心的话,孙成吉好像很感兴趣。 “你是京城哪家出来的?” “奴家原是京兆府尹家二公子的婢女。得罪了主母被贩卖到此处。” 王知州和刘县丞都知道莲儿是京城大户人家出来的。在他们的认知里是个京官都是大户人家。原来是京兆府尹家的,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刘家的?” “刘大人是大理寺卿,奴家的主家姓乔。” 孙成吉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看我这记性。你是个不错的丫头,留在这里可惜了,不如来我府上吧。” 竹心眉眼带笑。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既然大人如此抬爱,莲儿也想为大人分忧。 京中贵人什么都见过,便是上千颗的北珠冠也不算出奇,他们更喜欢精巧新奇的东西。奴家认识一商人,专爱收罗这种东西,今日他恰巧也在楼里。大人可愿见上一见?” 红脸老衙内又跳出来,瞪着眼睛道,“我们什么身份?见一个商贾?不见。” 又见他那位高权重的大侄孙冷着脸,老衙内又改口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见见也行。” 竹心让人去找李明,片刻功夫李明就到了。 李明心里猜到几分更加的紧张,看到主位上的老衙内就要行礼。 竹心抬手介绍道,“这位就是统领西南十一州节度使孙大人” “小人李明见过孙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差点行错礼的李明更加紧张了。 孙成吉只说了声“嗯”。 竹心见状道,“先退下吧。” 李明看了一眼旁边的竹心,不看还好,一看立刻愣住了。莲儿脸上的黑痣哪去了?长得还挺好看。 这些都不重要,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要他退下吗? 竹心摆手让他退下。 李明调整了一下状态。 “小人告退。” 李明走后,孙成吉道,“倒是个懂规矩的。”他又看了一眼竹心,“你在这儿等着吧,过几日就派人接你。” 说完后,他们几人就走了。 不过片刻,八方馆的人都知道竹心遇见了贵人,马上就要出楼子了。 众人纷纷恭贺她。 周妈妈还在旁边讲刚才宴上之事。莲儿一下子猜出贵人的身份,西南王来了咱们的楼里…… 李明也挤过来,“刚才我什么都没说,我这……” “这两日孙府的管事会联系你,你安心等着就好。” 众人退去后胡贤才跑过来看她。 最近他们吵了一架,不怎么说话。 起因是胡贤自己学字。把城里大小商户的牌匾抄了一遍,第一日到顺利记住了二十个,第三日再考第一日的字只记住了五个。 竹心就发起火来,说小唐原本就识字,他再记不住就把他换了。 若是以前胡贤定会没皮没脸低声讨饶。那天不知为何,胡贤突然破防扭头走了。 胡贤低头说道,“我给丁香钱让她教我识字了。原来字要从简单的开始学还分偏旁部首。现在我都能记住了,不信你考考我。” 竹心以为胡贤是担心她走后不管他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绝不食言。” 胡贤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是来问你捕快的事,刚才的宴会我在外面。我看王大人脸色不好,我总觉得怪怪的。去孙府真的是一条好出路吗?” 竹心不得不承认出身市井的人直觉都很对,很会看别人的脸色。 “那不是条好出路,我去了孙府必死无疑。” 胡贤大惊,“你是说孙大人要取你性命?这是为何?” “因城墙的事打了孙大人的脸面。雅州许多官吏也会受到牵连。” 胡贤急得团团转,“当官的都得受牵连?那我们得想个法子不能在这等死啊。” 竹心却对他行了一礼。 “那天的事是我语气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好好学以后你肯定会有出息。” “你说这些做什么?不然我带你逃吧,我有法子能弄到路引。” 竹心却道,“你若带我逃了,可就当不了捕快了。” “捕快算什么,还能比命重要?你等我一日,明晚我带你走。” 竹心叫住要离开的胡贤。 “若要救我也不难,现在去成都府的孙家,想办法让孙夫人知道,孙大人去了花楼,还被个花娘迷住了,要为她赎身。” 第111章 逆天改命 “你现在去成都府的孙家,想办法让孙夫人知道孙大人去了花楼,还被个花娘迷住了,要为她赎身。” 胡贤皱着眉也不离开,“这能行吗?那孙夫人的姐妹可是京城里的娘娘。万一知道你的存在,盛怒之下把你给弄死了。” 胡贤还比划个抹脖子的动作。 竹心翻了个白眼,话本子看多了吧。 “你见过几个贵妇?贵妇若知道此事不选择跟丈夫闹开,就会想办法先拿到花娘的身契。 等人和身契都在手里时,直接点的给她灌一碗绝孕药。气性大的划花她的脸。喜欢玩软刀子的上猪油拌饭,把她喂成个大胖子。 无论哪样都比弄死承担的风险小,还解气。” 胡贤,“……” 原来猪油拌饭也能被当做一种惩罚,胡贤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胡贤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竹心对他可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滚吧。” “莲儿,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别总骂我行不行?” 竹心看着脸色不好的胡贤。 之前当猴儿时没皮没脸的多好啊,现在穿上衣服就有了自尊心。 以后的他还会期待同伴的认同,还会有自己的理想。 虽然竹心总忘不了他猥琐的模样,却也忍不住为他高兴起来。 竹心从善如流,”请离开。” 胡贤:“……”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胡贤走后,竹心让小唐给李明带话,让他明日带几个伙计来。又求得了周妈妈同意,丁香有了新差事,带着李明的伙计上山找蘑菇。 又过了两日,李明来找竹心。 孙大管家真的来找李明了,果子上带字确实新奇,孙大管家听完很感兴趣。李明为人谨慎,只说这个还在试验之中,不知道能不能成,八月初可见分晓。 “莲儿,孙大人说何时来接你了吗?” 孙管事都联系了李明,却没人搭理她。竹心道,“许是又生变故了。” 李明听罢跟着着急的道,“又生变故,可需要帮忙?” “变故就是我自己生出来的,还帮什么忙?” 李明立刻反应过来。 “你不想去孙府?” “我去孙府,你还怎么升职啊?” 李明以为她去孙府做了小妾,然后再吹枕边风,难道不是吗? “李明,你要记得一件事。你要想得到一个东西,最高明的方法不是去争去抢而是让别人主动给你。” 李明皱着眉,“若果子成了,也不提县尉的事吗?” “不提。” “若孙家问我要何赏赐,我如何回复?” 竹心立刻说出标准话术。 “能为节度使大人分忧是小人的荣幸。怎么还能要赏赐呢?” “那我…那…” 见李明还没明白,竹心给他解释道。 “你正常找刘县丞运作主簿,你在孙家面前得脸,刘大人应该不会拒绝你。孙家若觉得你有价值,会主动帮你运作县尉。若觉得你没价值,你求了也是枉然。” 李明明白后,激动地抓住竹心的手。 “莲儿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为我做的事李某都放在心上,等有朝一日我……” 竹心强行打断李明以身相许模式。 “大哥,我有相好,你忘了吗?” “我知你生存艰难,那个胡贤根本配不上你。” 李明抓着竹心的手更紧了。 “胡贤配不上我,节度使大人呢?他可是还让我在楼里等他呢,若他知道你我……” 竹心还没把话说完,李明就松开了手,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看来我和姑娘的姻缘只能来生再续了。” 竹心:“……” 就这种狗东西不废物利用干什么? 竹心吩咐道,“你找一批人,去雅州附近的几个州县,去打听有没有古墓,时间越长越好,然后画个草图标注好位置。” 竹心又拿出一堆地图继续说。 “这是西南十一州,每个州的地貌图,每张图都标记了位置,在相应的位置处挖坑,坑的形状、深度甚至挖坑的时间图上都写的很清楚。找人偷偷去办,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明接过地图,低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是哪个贵人吩咐的吗?” 竹心摇头说,“这是专门为你改命的阵法。你的命格本是商贾,要想仕途平顺。必须得把命格改了才行。” 李明吓得结结巴巴,“你还会改命?” “以我的聪明才智,为何被卖到花楼里来?” “不是得罪了主母吗?” 竹心叹了口气,“泄露天机太多,遭了天谴。必须得在万丈红尘里打个滚,不然有性命之忧。” 李明在看向竹心的眼神都变得充满了敬畏。 “刚才冒犯了姑娘,请姑娘勿怪。” “改命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我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你放心吧,我定不会让别人知晓。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李明告退了。” 看着李明的背影,现在就走起了官步了。竹心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又过了两日,胡贤才回来。 那天他租了匹马一路狂奔到了成都府,费了一番功夫,请到了孙夫人贴身嬷嬷的儿子喝酒。 然后他就一直在孙府门外蹲守。 “你是说孙夫人派人去找节度使。节度使从雅州出来之后就没出过成都府。然后就风平浪静了?” “对,我找了几个泼皮看着呢。如果孙家真的有人来了,雅州这边我一定会提前收到消息。” 但是这风平浪静很容易就憋个大的出来。竹心眉头紧锁。 而胡贤怕竹心胡思乱想。 ”莲儿,我给你讲件新鲜事。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李明家的伙计,见他愁眉苦脸的便问他发生了何事?他说他家少爷非要给他二舅姥爷找墓地,把他们几个折腾的半死。“ “这李公子还真是孝顺。” 竹心心里说,这很难评啊。 又过了几日,已经到了七月中旬。 夜幕降临后,八方馆依旧灯火通明。大厅里舞姬们正在跳舞,竹心躲在柱子后面。近距离观看大型歌舞表演。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下子冲进来十几个带刀的捕快。 竹心靠着柱子皱了皱眉,这些捕快都面生的很,为首的那位斯斯文文,身穿常服。 周妈妈赶紧过来陪着小心。 “诸位爷辛苦了。” 周妈妈一边说一边往对方袖子里递银子。 那人推开周妈妈的手,说道,“谁是莲儿?让她过来。” 第112章 竹心当上逆党了 一群面生的捕快突然闯进八方馆里。 “诸位爷辛苦了。” 周妈妈一边说一边往为首那人袖子里递银子。 那人推开周妈妈的手,说道,“谁是莲儿?让她过来。” 竹心闻言走了过去,“奴家正是莲儿。” 为首那人二十多岁,长得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身材清瘦,阴森森地打量着竹心。 那人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捕快,那捕快上前一步抽出腰间配刀架在竹心的脖子上。 刀很凉且有些重量,竹心只觉右肩一沉,后背也跟着发凉。 “逆党莲儿勾结吐蕃陷害节度使大人,如今人赃俱获,还不束手就擒。” 一时间楼中人一片哗然。 “莲儿竟是逆党?” 周妈妈愣了愣。 “官爷是不是弄错了?” 那捕快不理旁人,只是冷冷地盯着竹心,以他多年的从业经验,这女子必定会惊慌失措,连连喊冤。 可这丫头虽脸色发白,但口齿却伶俐的很。 “说奴家是逆党,还勾结吐蕃,可奴家连吐蕃话都不会讲啊。人赃并获,人在哪里?赃在何处?您是哪里的捕快?跨州办案可有文书?” “就凭你也配问老子?” 那捕快一使力气压在竹心肩头的刀更沉了。 竹心顺势倒在地上,声泪俱下。 “奴家来了雅州就没出过八方馆。大老爷,您不是州里的捕快,上来就说莲儿是逆党。莲儿今遭此劫,可是八方馆挡了谁的财路?” “州府的规矩,若跨州办要有本地官员陪同,若没有确实应该出具公文。你可别想蒙我们。” 说话的是崔十二郎。 另一个捕快凶神恶煞地说,“你这书生,想惹事?” 竹心边哭边说,“崔大才子,您是要做名留青史的丹青大家的,可别为了奴家把自己搭里头。” 为首那人打量着崔十二郎。 “就是你画的生辰宴图?” 崔十二郎一抖袖子,书生意气的小劲头上来了。 “是我画的如何?要么拿出公文说明身份,要么去请知州王大人,要么细细讲出莲儿所犯何事?随便扣个逆党的帽子就想来拿人。以为雅州都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是不是?” 雅州本地人:“……” 被十二郎这么一说,楼里的人士气大增,众人七嘴八舌。 “十二郎说的对,高门出身就是不同。” “就是,花娘也不能随便扣帽子啊。” 为首那名年轻人再抬头,刚才那名捕快拿出腰牌。 “我们是成都府的捕快,这是她同伙的供词。” 捕快把供词递给崔十二郎。 胡贤在人群中焦急地看着竹心。 一听到是成都府的,胡贤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看看大户人家的手段,直接给你扣个逆党的帽子。还猪油拌饭?这回可好,以后想吃只能烧给你了。 竹心回看胡贤一眼。成都府来人了,你不也不知道,还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呢。 就在竹心和胡贤用眼神互相谩骂时,崔十二已经把供词看了一遍。 “莲儿诬陷节度使大人与吐蕃勾结,这是一个花娘能做到的事?” “崔公子莫被她骗了,这莲儿并不是花娘,她是吐蕃的细作。” 坐在地上的竹心这时笑了起来。 刚才是个服从性测试。 楼子里的人就崔十二郎敢说上几句,还是个文弱书生。这十几个人不由分说把她抓住,谁又能阻拦? 西北王的爪牙不应该像锦衣卫一样,不应该甩出一句“所犯之案乃是机密,若有阻拦者视为逆党当场诛杀”吗?怎么还跟人民群众耐心解释起来。 那为首的年轻指着竹心。 “你因何发笑?” “孙大人若真被人陷害与吐蕃勾结。拿我一个花娘填不了这么大的坑。我们不如找个地方聊聊,毕竟奴家在京城待过。被人陷害勾结外族这种事在京城可不算什么新鲜事。” 那人还要说话,有人从楼上跑下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你跟我上来。” 竹心跟着为首那人上了三楼。 刚才捕快分成两队。一队拦住大门,不让任何人出去。一队跟着上了三楼,不让其他人靠近。 三楼一间不显眼的屋子。 坐在主位上的人正是孙成吉。 今天的孙成吉穿着一身粗布,打扮地像个下人。那个穿着缎子做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孙成吉旁边为他倒茶。 看来这位孙大人很喜欢cosy啊! 那个为首的年轻人喊了一声,“爹。” 孙成吉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胡闹。” 原来这年轻人是孙家大郎啊。 竹心与这孙家兄弟还挺有缘分呢,毕竟三个月前她还为他未出世的侄儿超度过亡灵呢。 孙大郎辩解道,“爹,孩儿只想为您分忧,孩儿哪里做错了?” 在孙大郎身后的竹心小声解释道。 “大公子您应该悄无声息地把奴家抓走。您这样大张旗鼓确实不妥当,毕竟是栽赃陷害。” “你。”孙大郎狠狠瞪了她一眼。 孙成吉把茶杯重重的放下,对竹心说道,“事已至此,你不死很难收场。” 这时角落里一个人被推了出来。 那人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像是生了极重的病。 有人指着竹心问那人,“是她吗?” 那人并不看竹心,声音沙哑,“对,就是她奉吐蕃国师之命诬陷大人。” “还真有人证啊。” 竹心觉得新奇围着那人转了两圈,那人表情管理很到位,让人看不出情绪。 竹心笑了笑,“东厂的?” 那人目光微动,说道,“大人选的人极好,果然不是普通的花娘。” 孙大郎甚是惊奇,“你是如何猜到?” “京兆府常和锦衣卫、东厂的人打交道。乔大人说,相貌普通、下盘极稳、目光坚定的人若在街上摆个小摊儿,十有八九就是锦衣卫或东厂的番子。 而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也很好区别。番子为宦官差遣,不光别人就连自己也会以此为耻。 奴家刚才随便一说,若是锦衣卫定会勃然大怒觉得奴家在羞辱他。而这人刚刚的反应像做了坏事被发现气势都弱了三分。” 那番子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孙成吉说道,“刚刚要跟我儿说什么?” 竹心说的十分诚恳,“节度使大人为国为民却被奸人陷害,奴家自然要想办法为大人脱困。” “哦,为本官脱困?说来听听。” 竹心指着那番子,道,“先把他放了。” 孙大郎一下子来了能耐。 “放了?就是他给东厂传的消息,我看你们是一伙儿的吧。” 竹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孙成吉。 孙成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说下去。” 第113章 西南反诈app “放了?就是他给东厂传的消息,我看你们是一伙儿的吧。” 竹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孙成吉。 孙成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说下去。” 竹心转头对那番子说,“回去告诉你家督主,就说孙大人托你带话给他,有十足把握弄倒孙家吗?别像徐家案那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已经得罪了皇贵妃娘娘,还要把德妃娘娘也得罪了吗?” 番子抬头看着竹心并没说话。 孙成吉一摆手,下面的人便把那番子拉了下去。 清场过后,孙成吉才道,“你是说东厂不敢把东西呈上去?” “大人怕是不知上半年京中之事的各种细节吧?” 封疆大吏或边关将领若与京城来往频繁便会被圣上猜忌,且无召不得回京。又因路途遥远信息滞后严重。徐世子上辈子不就是因此折里面的吗? 竹心想的没错,京城这块的消息确实是孙成吉的盲区。 除公务外,孙成吉通常每旬给圣上上请安折子,夫人偶尔给德妃发几封家书。若德妃和四皇子有要事交代会亲自派人过来。 他次子虽在京中却不成器。京中消息都是靠幕僚传给他。因怕被外人截获,也只是说一些人尽皆知的事。况且以幕僚身份也很难知道这其中的细节。 现在孙成吉掌握的信息:徐家差点被抄家,幽州被宋家接管。次子和四皇子因为些许小事受了重罚。宋贵妃荣升皇贵妃。 所以他得出了德妃失宠,宋家一家独大的结论。加之西北灾民的事年后刚解决完。又爆出雅州没钱修城墙,若再爆出他勾结吐蕃的事,恐怕他都不是回京述职这么简单了。 发现番子之后,孙成吉惴惴不安,虽然他只是私下与吐蕃做些生意。可那是东厂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更何况此事本就不妥。 “说来听听。” 今年京中的几件大事京兆府都有参与,这个莲儿说不定还真能知道些什么。 竹心把那几件大事以乔大人的视角简单诉说了一遍,其中还夹杂着她个人的分析。 孙大郎听的津津有味,原来这半年京城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他们家那个幕僚是怎么说的来的? 二月二十五,徐国公府被抄家,情况不明。 三月初八,方大人彻查徐府案,徐府婢女紫宸殿上陈情。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听听“莲儿”是怎么说的。 什么?原来东厂和徐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对呀,徐家的长孙都折在里面,徐国公能罢休才怪。 什么?原来大殿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对呀,二郎的事,大皇子竟然选择大事化小,看来是不想树敌。 什么皇贵妃的头衔只是补偿,后宫第一人还是德妃娘娘。 什么?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惠嫔一直在作妖。 孙大郎觉得今天不用吃晚饭了,吃瓜就已经吃撑了。 “可不是嘛?惠嫔把身边的女官送给徐世子做贵妾,可怜世子夫人刚刚小产。” 孙大郎自言自语道,“难怪永宁伯父子会被杀。” 竹心愣了愣,“宁伯父子会被杀?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的事,那时你不在京城肯定不知道。京城出来个杀手专杀皇室的姻亲,我表舅还有庄王妃家的一个亲戚也被杀了。” 好不容易有件“莲儿”不知道的事,孙大郎立刻给竹心科普起来。 竹心好奇地问,“那后来凶手找到了吗?” 专杀皇室姻亲的杀手,听起来就挺牛掰的。 “东厂找到的凶手。那人擅使薄剑,之前还杀了徐府的那个丫鬟竹叶。” 竹心纠正道,“是竹心。” “对对对。” 剑哥已经被刀哥杀了,京城的命案是有人刻意假扮的。竹心低头眨了眨眼,联想到被杀那几个人的身份。她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了。 在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皮底下连杀四人,何等凶险。他可真是…… 而孙成吉的话打断了竹心的思绪,“可是如今事情已经闹开,只能将错就错取你性命了。” 孙成吉说的轻描淡写,一看就是卸磨杀驴的老手。 竹心问道,“若事情没有闹开呢?” 孙成吉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像一个在泥里挣扎的泥鳅。 “覆水难收,你如何把我儿刚刚说的话收回?” 孙成吉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 不过小半个时辰,楼里的人见“莲儿”和成都府捕快的首领一起下来。 竹心站在大厅的看台上,“诸位听奴家说两句。上个月西北那边有一伙儿匪徒偷了官服,假扮官兵到偏僻的州县内招摇撞骗,讹诈百姓。 听说最近这伙儿贼人流窜到我们西南了。节度使大人为此事日夜忧心,生怕州县的百姓上当受骗。孙大公子想出妙计,带领成都府官爷们深入各州县展开宣传。 刚刚在楼上,孙公子对我们雅州的百姓大加赞赏。说我们勇敢中不失机敏,还说会拿我们的事例做榜样讲给其他州县的百姓听。” 楼子里的人听完如释重负。他们听明白了,刚才的事是假的。因孙公子怕州县的百姓上当受骗搞出的演习。 该说不说成都府的人就是不一样。刚才那一套说的像真的一样。 众人七嘴八舌。 “我就说嘛,一个花娘怎么可能是逆党?” “可不是。刚才我也这么说来着。” 台上的竹心又道,“大家静一静,让孙大公子给我们讲两句。” 孙大郎有些懵,刚才“莲儿”也没说还有这一环节呀。 竹心慷慨激昂。 “来,大公子,赶快传达一下节度使大人思想方针,我们雅州虽然偏僻,但我们的思想永远跟节度使大人保持高度统一。” 孙大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竹心铺垫完后,场面话讲的不错。 毕竟是“西南王”的长子。众宾客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除了崔十二郎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竹心接着又夸了夸孙大郎的名门风骨。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大公子如此为民着想,孙公真是后继有人。咱们西南百姓的日子何愁不兴旺?” 总有人说他是虎父犬子,连他父亲也总说他这不行,那不行。竹心这几句话简直就是说到孙大郎心坎里去。 成都府的人撤出之后,胡贤来找竹心。 “我可看出来了,他们刚才是真要杀你。你是怎么让他们改变的主意?” 竹心只说了三个字。 “用真心。” 胡贤:“……” 第114章 防守不明白,还是准备进攻吧 打发走了孙家父子及一众宾客,竹心回到自己屋中。 连日发生了这么多事,竹心以为自己会心力交瘁。很神奇,这种开盲盒的日子她竟然过得驾轻就熟。 竹心想起孙大郎说的京中之事,她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红玛瑙手串戴在手上。 月光之下,那手串红的如心头血一般。 从那天开始,孙大郎开起了西南各州反诈宣传巡回演出。 不管怎么样,也算深入基层名声大噪。 “莲儿,我当上县尉了,天全县县尉。” 李明激动得拉着竹心的手。 “莲儿。” 胡贤见竹心的房门半掩着,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胡贤和李明对视了一眼。 胡贤,他到底是应该进去还是出来? 李明,他的手到底应该拉着还是放下? 李明选择松开竹心的手,胡贤选择退了出去。 竹心反手握住李明要松开的手,然后叫住胡贤。 “胡贤你过来,我正好要找你。” 李明:“……” 胡贤:“……” 胡贤把门关上,三人坐下之后,竹心冲胡贤努了努下巴。 “还不见过李县尉。” 胡贤倍感意外,不是说要等到八月底吗?李公子竟这么快就当上县尉了。 “恭喜李县尉,贺喜李县尉。” 胡贤脸上带着笑,是真心实意为李明高兴。他期盼着李明快些当上县丞,那他的捕快之位不就有着落了。 李明更是喜气洋洋,当即解下腰间荷包抛给胡贤。 “拿去吃酒。” 他终于跟陈炎平起平坐了,要知道陈炎可是出身西南大族,而他只是个商贾。 竹心笑盈盈地说,“按理说这个县尉最快也要等果子的事办成了。如今却提前了一个月。李大人可是在孙大人那领了差事监视我?” 李明和胡贤听罢,立刻上演笑容消失术。 而李明则一脸尴尬。 “孙管家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姑娘放心,李明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竹心点头,“那确实毕竟李大人也不是第一次为别人监视我了,也算是驾轻就熟。话说大人以后就不用巴结陈县尉了吧。” 李明在那赌咒发誓。 “我李明若是做了一件伤害姑娘的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竹心笑意不减,给李明倒了杯茶,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此话我与君共勉。这盏茶我敬李县尉,祝您步步高升。” 李明忐忑地把茶喝了。 这京城里来的妖怪着实厉害,他们西南的充其量只能算山猫野兽。 “蘑菇的事怎么样?” 其实丁香已经告诉竹心了。 蘑菇煮完,丁香的胆子也大,竟自己先尝了一口。片刻过后只是感觉全身上下麻麻酥酥的,一个时辰后这种状况就消失了。 丁香又给李明的伙计吃,那群大小伙子虽也有此症状,但半个多时辰就没什么大碍了。 “有反应证明蘑菇找的没错。我猜测之所以没达到丁香所描绘的效果。因她家当时吃的是干蘑菇。我让伙计取些蘑菇烘干了,然后我们再看看效果。” 李明的脑瓜挺活络的。 “烘干这办法不错,要是能磨成粉就更好了。” “好,我马上就办。” 竹心又问道,“古墓找的怎么样?” “雅州没有古墓,附近几个州县也没有,我会再往东边找找。” “吐蕃和大理边境也没有吗?” 吐蕃和大理目前与大齐可以正常通商。去那边完全没有问题,现在李明手里都有路引。 “边境不可能有古墓,要是有早就被人挖走了。古墓还是会建在依山傍水的幽静之处。” 李明现在也很信命格,风水这块也研究上了。 “吐蕃和大理边境处的山里,我找人去寻寻。” “那您二舅姥爷的墓地找的怎么样了?” 李明尴尬地咳嗽了声,“附近的六州已经完事了。只是有两处比较难办,那山已经是别人的庄子并非荒山。” “尽快吧,如果下个月不能顺利进行。就要重新推演,换其他的地方。” 李明点头。聊到此处,李明也不想多待了,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去办呢。 李明走后,胡贤道,“莲儿,你能不能帮我跟李明说说,他二舅姥爷找墓地的差事能落在我头上吗?” 竹心跟他透露李明并非给他二舅姥爷找墓地。而是在给自己改命格,所以才如此上心。 眼见李明就要飞黄腾达,如果他能参与办成此事,那就完完全全成为自己人了。 如今李明对她言听计从,这件事应该不难吧? 丁香才多大,对内帮“莲儿”整理花娘客人的信息。对外能使唤李明的伙计。甚至“莲儿”还在周妈妈那要了两个新买的丫头给她做帮手。 那丫头如今体面的不得了,一副“莲儿”身边第一人的模样。胡贤心里不服气,等他把字学会了,还有那丁香什么事。 竹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明手上的事,你最好不要掺与。” “为何?”胡贤忍不住问道。 竹心伸出自己的左手。 她的手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儿的手。 竹心冷笑着声,“这手总不能白被他摸吧。” 胡贤心里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的说,“姑娘,之前的事咱俩已经翻篇了。之后我可再没冒犯过您。这些天鞍前马后,我也为您办了不少事。你可千万别别别……” 看来李明做的事不太妥当,“莲儿”可能随时要弄他。 竹心笑了笑,“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提醒你了。这路是自己选的,大差不差,我们也能将就一起往前走。若是一而再,再而三,李明不光给他二舅姥爷找坟,顺手也帮自己找个好去处。” 胡贤一副乖巧的样子。 “我都听姑娘的。” …… 李明的工作效率很快,原本说明日送来的蘑菇粉,今天晚上就送来了。 竹心把蘑菇粉交给丁香,“给你青荷姐姐送过去吧。” 今天那位喜欢打人的柳公子正好来了,还点了青荷。 丁香接过瓷瓶,“我这就让青荷姐姐用上。” 竹心叫住她,“等等,谁说让青荷自己用了?” “姐姐,不是让我给清荷姐姐吗?” 竹心看了一眼旁边的胡贤。 “把蘑菇粉下到酒里,找机会给柳公子喝了。” 丁香:“……” 胡贤:“……” 丁香喏喏地说,“可柳公子毕竟是贵人,若是出了事……” 胡贤发狠道,“花娘就活该被打骂吗?出了事算他倒霉。” “丁香跟你胡贤哥学着点。” 第115章 开门复动竹 丁香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第二天柳公子活着从八方馆里离开了。 胡贤下的量不大,等柳公子人懵了后,胡贤又趁机灌了他很多酒。 丁香手里拿个小本本蹲在角落观察柳公子的状态。 竹心则是纯看热闹。 柳公子一开始只是坐在那傻笑,快到下半夜时又跳起舞来。 中途竹心趁机踢了柳公子好几脚,青荷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跟着踢了几脚。 丁香在那淡定记录,还发表意见,“别打脸,别被看出了。” 看着这几个凶残的女人,胡贤在角落里蹲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今天才知道,他能活到这个岁数全靠自己命大! 柳公子跳了两个时辰的舞,直到天亮了才倒下。 翌日,柳公子醒来,浑身酸疼、迷迷糊糊的。 青荷扯坏一件她不太喜欢的衣裳,成功讹了柳公子十两银子。 从那天开始,清河还有丁香都盼着柳公子能来。 经过那次反诈骗演讲过后,八方馆现如今州府的地位水涨船高,周妈妈接受了竹心的意见,改了好几间茶室,为过往宾客提供多元化服务。 八方馆还是花楼吗?当然是,但不只是花楼。卖身、卖艺、卖消息或是卖其他,大家各凭本事。 丁香把七十两银子交到周妈妈手上。她说,她会把按月该交的银子交上来,她说,她想去学医,治妇人之症的医术。等她学成之后,再为姐妹们看病。 众人一片哗然,花娘还可以当医者吗? 而周妈妈却同意了,既然有多元化服务,也可以有多元化花娘。别说想当医者,就是想当女侠,只要把银子挣了,想做什么她都支持。 这格局,这觉悟,连竹心都有些佩服了,更何况其他人。 楼子里的人眼睛都是晶亮亮的。此刻她们只有一个想法,把钱搞起来,把日子过起来。 胡贤双手环胸对竹心说地道,“丁香这么出息,怎么也不见你笑一笑。” 竹心弯着嘴角,“怎么没笑?这不笑了吗?” 竹心有件事一直没想明白。 与西北和北方相比,西南相对安逸。与京城那些人精相比,孙成吉城府能力也就中等偏上。 那他是如何抓住东厂的番子呢。 雅州一茶馆。 李明恭敬地给孙大郎倒了杯茶。 这种事他做的很习惯,以前舔陈炎,现在舔孙大郎。 但他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明明他能办成很多事。为何偏要这副模样? “那莲儿真是你相好?” 孙大郎是看不上李明的,奈何他爹非要让他把李明收在麾下。左右人还挺上道的,留着就留着吧。 “那是自然,卑职花了银子包她大半年呢。” 孙大郎猥琐地笑了笑,“那她床上功夫如何?” 李明则一脸嫌弃地说,“长相一般,身段一般,床上功夫更一般,而且还跟楼子里的跑堂鬼混。要不是有点小聪明,卑职才懒得搭理她呢。” 孙大郎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 “京城中的大丫鬟也是有小丫鬟伺候的,吃穿用度比小官家的庶女还要好,其中厉害的有的是。还有敢上紫宸殿分辩最后被国公府认做义女的,莲儿这才算哪到哪啊。” 李明随声附和道,“大公子所言极是,就算是上紫宸殿的那位,最后还不是被人害死了。丫鬟就是丫鬟,哪里能承受了那么贵的命格,这不是折寿吗?” 孙大郎深以为然,于是关心李明两句。 “听说你家伙计跑了好几个州,给你二舅姥爷的墓地了吗?” “哎,卑职正为此事发愁呢,二舅姥爷他老人家墓的位置有些影响卑职的运道。卑职正想买两处庄子,您看当地州县这块……” “这算什么?”孙大郎随手掏出两张名帖,“你拿去吧,在西南没人敢不给我的面子。” 李明低头称谢。 千里之外的皇城御书房。 “西南那边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那位叫莲儿的丫头最近很得孙大公子的器重,帮着大公子向州县百姓传讲盗匪装官的事呢。” 王远把竹心那天的慷慨激昂的演讲词给皇上复述了一遍。 皇上听罢摇头,笑道,“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此言用在孙家大郎身上,韩非子听见怕是能气活过来。” 王忠和王远也跟着笑了起来。 “朕的特使到哪了?” 王忠凑趣地说道,“回陛下,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到时西南又要热闹了。” 王远退下后出了御书房的门,整个脸都垮了,下来直接去找德胜。 今日王远心情原本不错,可这封密信让他五脏翻腾。 王远一见德胜,便把袖子里的密信往桌子上一摔。 “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个交代。为什么要出卖玄天?如果不是竹心,他就死在西南了。” “督主说,若孙成吉抓到番子,肯定会拿满身疑点的外地人做替死鬼。到时就能借孙成吉的手除了竹心,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王远双眼猩红,怒不可遏。 “可玄天做了番子十年,就因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就该死吗? 德胜也有些脾气。“你这话别跟我说,你去跟督主说去。” “说就说。” 王远拂袖离去。 德胜却叫住了他。 “你看看皇上派的特使,他也没打算给竹心条活路。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王远顿了顿,依旧推门离开了。可他到底没去御书房。 八月初三热闹非凡,京城的特使到了成都府。听说陛下见我们西南百姓与孙大人上下一心,特意派钦差特使前来慰问褒奖。 而孙吉成特意在八方馆里设宴招待特使。 周妈妈脚下生风早早的为宴会做准备。 “这次要招待的是京城的上官,都打起精神。若有差池丢得可是八方馆的脸,更是雅州的脸。听没听到?” 晚间孙大人带着特使来了八方馆。 “莲儿,孙大人特意点名儿让你去倒酒。” 原本躲在屋中的竹心只能被迫营业。 但愿来的特使是个五品以下的官,不然竹心很容易被那名京官认出来。 竹心端着一壶酒进来。 孙大人饶有兴致地说,“莲儿,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竹心看着主座上坐着的人,愣了愣。 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 第116章 哎,这群老登 孙大人饶有兴致地说,“莲儿,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竹心看着主座上坐着的人,愣了愣。 天随人愿,来的确实是位五品官以下没去过紫宸殿的官。 也不得不承认皇上这老 登确实会玩。 不知为何这场面让竹心觉得很滑稽,还得强忍着笑。 “见过大公子。” 这桌宴席之上,除了孙大人这位节度使、成都府的长史还有西南重要州府的知州。 而在c位上坐着的正是官位最小的乔子舒,传说中的钦差特使。 乔子舒旁边的孙大人问道,“这个莲儿特使大人可认识?” 没加载到剧本的乔子舒并未回答孙大人的话,而是皱眉问竹心,“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得不说乔子舒稳如老狗,闭眼玩家都玩出了从容不迫。 “回大公子的话,奴婢在二公子身边犯了错,被夫人发卖到这儿。” 竹心立刻上关键信息。 “荒唐。”乔子舒面露怒容,转头对孙大人道,“此女原是府中婢女,不曾想流落西南。如今骤然再见,子舒一时失态,望节度使大人海涵。” 温和有礼的京城上差谁不喜欢,孙大人心中大石落地,笑道,“我见这莲儿进退有度,颇有大家风范,原来是贵府出来的。难怪难怪。” 乔子舒说看了一眼竹心。 “你先退下吧。” 竹心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敲门声响起。 竹心去开门,见门外的乔子舒一身的酒气,踉踉跄跄差一点栽在竹心身上。 竹心赶紧把他扶进屋,关好门后,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竹心先回答道,“来西南体验生活啊。你呢?特使不应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吗?你现在很红吗?” 乔子舒眼中毫无醉意,“不太红,但我现在投靠了东厂。” 竹心:“……” 论语出惊人还得是乔子舒,竹心甘拜下风。 “投靠东厂?为何?” 乔子舒垂眸道,“为了升官升得快些。”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乔子舒又道,“你在西南是东厂的手笔?” “你来了,证明不光是东厂,皇上也知道。” 乔子舒都快把眉心揉红了,听竹心和孙大人的对话。竹心应该是自称出身乔府,故才有他当钦差特使这么一说。 当时来这出,他还有些纳闷呢。特使,特事特办虽是虚衔,但到了地方身份尊贵。七品的特使也不是没有,无论如何也应该是天子亲信,派他这个大理寺的小吏算什么? “今日来的若是我父亲,你当如何?” 再见竹心,关其穿着打扮。虽身在花楼,官府中人对她都很客气,体面的很。 也不知道竹心还撒了什么弥天大谎。今日来的若不是他,她又如何收场? “这个好办,就忽悠他,我在执行宫中贵人的秘密任务,让他配合我。” 竹心托着下巴,说得理所当然。 乔子舒眉眼一弯,忍不住笑了。 “若是你的仇家,又当如何?” 竹心一拍桌子,“说他矫召假扮钦差特使啊,这种事前朝就发生过,那位大哥差点拿下一个州呢。” 一般这种钦差特使只有信物,没有明旨,盗取信物假冒特使从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 但实际上有几个人这么想不开。竹心说的那位假扮特使差点拿下一个州的大哥,最后被灭了三族。 若比机变还真没几个能干得过竹心的。 乔子舒叹了口气,正色道,“我带你回去。” “皇上没派我得罪那几个来西南,应该没想取我性命。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在西南待着吧,我现在混得还成。” 乔子舒盯着竹心腕上的红玛瑙手串。 “那我把你的事告诉他。” “不必了。”竹心顿了顿,“死了就死了吧。” 乔子舒冷了脸,“死就死了?你让活着的人如何自处?你可知道六月的京城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见竹心低头不语,乔子舒便小声讲了那几位活爹接力杀人的事。 “你的事刚开始徐家是瞒着徐小姐的,徐小姐知道后吵着闹着要去找你,后来又生了场大病,也不知婚期会不会延后。” 竹心的眼睛突然有些酸。喝了口茶压了压。 “小侯爷辞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从河南府开始寻你,如今可能到了凤翔府,他……” 竹心干巴巴地说,“谢谢你们。” “你应该谢的是他们,我也没做什么。我带你回京吧过了明路,别人也奈何不了你。” “我在八方馆这段经历回京之后会被人诟病。我虽不在乎这个却不想成为别人的污点和累赘。 其实雅州要不是有东厂的干预,还是挺好活的。就拿这个八方馆来说,周妈妈是楼子里过气的头牌。 正巧老板要去江南把楼着卖了,她们几个姐妹一商量就盘下来了,后来那几个姐妹有的病逝,有的嫁人,楼里就只剩下了她。 这样的事在京城是万万不能发生的。没有背景这花楼一个月都撑不下来。” 乔子舒点头,小地方确实有小地方的好处。 “你不必担心我。”竹心蹙着眉,顿了顿又说,“反倒是你怎么能傻乎乎地来西南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也不想想,钦差特使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突然落到他这样无根无梢的人身上。弄出疹子、摔断腿推了差事可是容易的很。 乔子舒都要被她气笑了,他们团队最疯的人劝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乔子舒本来想阴阳她几句,又瞧她一脸担忧。 “我查到魏二爷生前在相国寺留有佛经,其中一本是梵文的。” 魏二爷这个晦气的名字怎么又出来了? “梵文?一般人看不懂梵文,但佛教起源天竺,佛经是梵文也不稀奇。” “也不全是梵文还夹杂着吐蕃文,因为字体很像以为都是梵文。” 藏文和梵文确实像,吐蕃这边信奉的就是藏传佛教。 魏二爷信佛就很扯,还信藏传佛教更扯了。 竹心大惊,“那经书不会是传消息的吧。” “都译成汉字了和佛经上的内容一致,目前瞧不出端倪。” 乔子舒看着在一旁薅头发的竹心,忍不住安慰道,“圣上命我来西南,本想搭上孙成吉与吐蕃人做做生意,看看有没有新的突破口。可能是我想多了,反正人都死了,你不必担心。” 乔子舒的话没安慰到竹心,反而让她更焦虑了。 “小侯爷曾经有个猜测,魏二爷可能没死。” 魏二爷这个祖宗一会辽国,一会吐蕃。他搁这儿玩农村包围城市。 乔子舒听罢也变了脸色。 第117章 有朋自远方来,安排! “小侯爷曾经有个猜测,魏二爷可能没死。” 乔子舒听罢也变了脸色,随后说道,“不可能,魏二爷的尸身是经厂卫还有大理寺三方核查过的。” 竹心指着自己,“大哥,我这个死得透透的人,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吗?这年头什么事没可能发生啊?” 乔子舒:“……” “现在东厂捏着孙成吉的把柄就是私下与吐蕃有生意来往。你若贸然提起此事,孙成吉会以为是陛下让你试他。必然会拒绝你。既然此路不通,你先回京吧。西南这边的事交给我去办。” 若这个魏二爷真的没死,那她就再会会他,西南的浪再大能大的多京城吗? 乔子舒抿着唇,“刚才孙成吉可暗示我了,说要替你赎身让我把你带回京城。不如你先跟我回京,我们再从长计议吧。如今你自己都深陷囹圄,留在这儿又能做得了什么?” “小看我?我现在左手封疆大吏,右手东厂督主,搭上大理、吐蕃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竹心挑了挑眉,好像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算事。 乔子舒却道,“大理这边老皇帝要退位出家,正在选皇储。吐蕃那边那几个部落也在争夺势力,有的要联合西夏,有的要亲近我们大齐,可都不怎么太平。” 自从发现魏永贤那本经书,乔子舒一直在研究吐蕃诸部以及它旁边的西夏大理等国。这次来西南他也算是做足了准备。 竹心:“……” 这都是啥啊,《天龙八部外传》吗? 竹心的大脑已宕机。 “东厂离的太远且敌友难测,那位封疆大吏也只是泛泛而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刚才可是你说的。” 乔子舒继续给她泼冷水,最好能给她泼回京城。 “子舒可知,今日宴上这十一位知州,七位是西南本地人,另四位是西南的女婿。” 西南这里民风开放多族混居,贸易繁荣。为了便于管理,只有知州及以上的官员是朝廷直接任命的。剩下的大多从当地人选拔出来,故当地世家威望极高。很多朝廷派来知州在西南玩不转。 “孙成吉虽泛泛,但西南人都认他,精明强干的不一定比得过他。所以别说一个吐蕃诸部就是大理、西夏、辽国加起来,也在我关竹心的掌握之中。” 竹心一秒切换运筹帷幄脸。 乔子舒:“……” “你何时回京?” “五日之后,从成都府回京。” “既然来了我西南,我让老孙好好安排你。我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绝对让你不虚此行。” “吃喝玩乐?你最擅长的不是胡说八道吗?” 竹心:“……” 孙成吉他们还在宴上。 有人问道,“特使大人怎么还没回来?” “他去二楼莲儿屋了。” 众人心里想着猥琐的事,却还装模作样的说道,“他乡遇故人,去叙叙旧也正常。” “对对对。” 这时叙旧的故人来了。 孙成吉问道,“特使大人呢?” “大人不胜酒力,周妈妈已经给他安排客房睡下了。”随后竹心又说道,“听闻特使大人五日后才启程回京,不知这五日孙大人想如何安排?” 其实孙成吉也为此事发愁,回成都府最快也需要一天半。只剩下三天半的时间能做点什么呢? “不如去我们眉州吧,我们那的花楼也不错,不比雅州的差。” 竹心,“庸俗。” “对对对,庸俗。特使来一回,当然要看我们西南的政务。” “把特使领回成都府,看账册,看公文?” 竹心,“枯燥。” 孙成吉这时说道,“我们都不知特使大人的喜好。莲儿姑娘若有主意尽管提出来。” “明日不如带特使登蒙顶山品蒙山茶领略我们西南的茶文化。然后去茶马古道展示我们西南多民族的繁荣贸易。 天全县的枇杷应该熟了吧? 第二个就去天全县帮助百姓采摘枇杷,让特使与民同乐,听听百姓口中的西南。这时候可以一起聊天探讨民生问题。 第三天,去千佛岩让特使领略西南的佛学文化,下午在雅河上吃雅鱼,感受雅州三绝。 其他州的诸位大人也可以在期间安排本州当地的美食或特产,到时大家一起换上当地民族的衣服会更有趣味。 诸位大人看看奴家的安排是否可行。” 竹心的提议,诸位大人全票通过。 然后竹心就被顺理成章的推荐成了向导,虽然她从来八方馆到现在一天都没出去过。 而第二天孙大人说起行程,乔子舒果然十分满意。 “去茶马古道,岂不是能看见吐蕃人?” 唐代以来这种贸易主要是以内地之茶与藏区之马进行交换的形式进行,故称之为“茶马互市”,或“茶马贸易”。 竹心点头,“对,到时候我找人与吐蕃人做生意。” “你还能找到人与吐蕃人做生意?” “那你看看。” 竹心双手环胸得意洋洋。 山是好山,茶是好茶。但竹心和乔子舒的心思都在茶马古道上。 茶马市一般都是一个上午。今天为了这个钦差特使一直开到了日落更加的热闹非凡。 “今早,七个州的知州已经回去,附近几个知州留下来继续陪钦差特使。而到茶马古道有两个人在那里恭候多时。” 李宁和胡贤上前行礼,“见过特使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然后李明开始向众人介绍,他说话妙趣横生并不叫人反感。 而胡贤见众人感兴趣,茶、马又把吐蕃的商人叫来问话。 乔子舒心里暗暗点头,这个叫李明的县尉确实不错,事办得妥帖谨慎而那个叫胡贤的虽是市井出身,但十分机灵。 这一天结束后,竹心找机会,再次向乔子舒介绍李明和胡贤。 乔子舒愣了愣,下午不是刚介绍完吗? 但见李明,胡贤二人已经向他行礼。乔子舒也不好把人赶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是胡贤,我楼里的相好。” “这位是李明,已经预付了半年的嫖资。” 胡贤:“……” 李明,“……” 乔子舒冷笑了一声,“难怪不想回京,原来是乐不思蜀了。” 第118章 雅州三日游 对于李明、胡贤来说,能够见到京城的上差绝对是天大的荣幸。 从昨晚接到消息,李明几乎彻夜未眠。又在茶马古道排练了一上午,才有了下午的从容不迫、娓娓道来。 本来以为在特使和几位知州大人面前露了脸,今日就算圆满结束了。没想到“莲儿”又拉着他和胡贤单独面见特使大人。 只是这“莲儿”独特的介绍方式差点惊掉他俩的下巴。 “这位是胡贤,我楼里的相好。” “这位是李明,已经预付了半年的嫖资。” 几个知州大人见状,悄悄往旁边走走。 望着那边拥挤的四个人,小声蛐蛐道,“都这样了还没打起来啊。” “还是京城的人心宽。” “应该说是京城人会玩儿吧。” 这边乔子舒冷笑了一声,“难怪不想回京,原来是乐不思蜀了。” 那边竹心道,“大人用词不准确,怎么是乐不思蜀呢?是乐不思“京”才对。都是自己人,请大人多多提携我这两位朋友。” 乔子舒拂袖而去。 孙大人赶紧过来,“特使大人是不是不高兴了?” “怎么会不高兴呢?您看特使大人的背影都透着欢快呢。” 孙大人点点头,悄悄将一张纸塞给竹心。 “你的身契,帮你从周妈妈那取到了,等特使回京你跟他一起走吧。只是这几日你还得在辛苦辛苦,若事情办得漂亮,再给你张名帖,有孙家为你撑腰,乔夫人也会给几分面子。” 竹心把身契放在袖子里,该说不说老孙还挺讲究。 “多谢大人记挂,奴家定不负大人所托。” 孙大人走后,李明送竹心和胡贤回八方馆。 马车里安静极了,胡贤率先打破沉默。 “莲儿,你要跟特使大人回京了?” 竹心撩起车帘向外面张望。 “这里挺好的,没那么多规矩,我才不回京呢。” 虽然只见特使半日,李明感觉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做事滴水不漏。年纪轻轻就做了特使,听说还是京城大官的儿子,以后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那人跟莲儿极有默契,只需几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李明忍不住问道,“你的亲友不都在京城吗?为什么不想回去?” 竹心把车帘放下,自诩深情地看着李明和胡贤。 “主要是舍不得你们俩。” 李明:“……” 胡贤则是目光坚定,“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可以跟你去京城。” 李明os,是我不配。 竹心顿了顿,接着说,“主要是舍不得你俩,还有西南的百姓。” 李明和胡贤瞪着眼,竹心一副摊牌不装了的表情。 “乔子舒只是乔家的养子,在乔家没什么地位。跟他回去没前途,不如在这狐假虎威。” 李明和胡贤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看着那般厉害竟然只是个养子。 “他本人还是很出息的,也十分重脸面。咱们只要把剩下两天的事安排明白,也算对孙大人有个交代。而我现在左拥右抱的,他也不好意思叫我回京了。” 传说中被左拥右抱的两个男人瑟瑟发抖,特使大人会不会打击报复他们俩呀? 第二日,他们到了天全县,雅州的枇杷分早熟和晚熟,八月份是最晚的一批。 乔子舒悄声问道,“安排此处可有深意?” 昨日的茶马古道和明日的千佛岩,都围绕着吐蕃、佛教。而今日摘枇杷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因为李明是天全县的县尉啊,这还不够有深意吗?” 其实就是竹心夹带私货,想体验沉浸式采摘。 李明尴尬的笑了笑,“请大人多多指点。” 为此,竹心特意请了崔十二郎作画。 孙成吉一看十二郎都来了,立刻把官服脱下,撸起袖子把活儿干,其他官员纷纷效仿。 百姓们咽咽口水,今日的官老爷们慈祥的让人害怕。 竹心跑到孙成吉旁边,“大人,您看我这差事办得如何?后人每每看到崔郎这幅画第一眼就看见大人您忧国忧民的背影。” 孙成吉高兴是高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莲儿,你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西南了。” “谁说奴家要离开西南了?奴家已经跟乔大人说了,奴家就留在这八方馆不走了,到时候帮着周妈妈管理楼子。如果大人以后还有用得着莲儿的地方尽管开口。莲儿办事您放心,必定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 “这敢 情好。” 将一切收在眼底的乔子舒冷着脸。不得不承认没有徐家,没有宋家,她一样能把日子过好。 既然她能如此,那么他也一样能把日子过好吧。 只是什么样的日子算好呢?乔子舒不知道。他以前觉得大家都想得到的东西就是好东西,大家都想追逐的生活就是好生活。 遇到了竹心,他才明白,京城很好,如今西南也不错。 第三日,他们去了千佛岩。 千佛岩造像开龛于唐,造像三千余身。整个造像群由净土变、天龙八部、说法图、七级佛塔、千佛屏等龛窟组成。 千佛岩造像大如真人,小如手指,规模宏大,装饰华丽。既有初唐时期的简朴,又有盛唐时期的风韵。 “这些佛像有人看守吗?” 知州王大人说道,“回特使大人,本州的得道高僧轮流看守造像。白日为香客讲解佛像,夜里就睡在此处。” 而这时跟在后面的胡贤却不以为然,小声嘟囔,“什么得道高僧。” 竹心故意慢了几步,等众人走过去,问胡贤,“怎么了?得道高僧招惹你了?” “他没招惹我,但招惹了八方馆里的花魁。” 得道高僧与花魁,听起来比番茄小说还劲爆。竹心八卦之魂燃烧起来。 “楼子里哪个姑娘,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她都死了十年了。” “哦?” “十多年前,八方馆里最红的花魁叫青鸾,一日她去千佛岩遇见看守造像的和尚了尘。后来他们往来的事被别人发现了。了尘离开雅州再也没有回来,而青鸾被人指指点点,说她勾引高僧,最后想不开吊死在那八方馆里。” 这故事的结局令竹心唏嘘不已。 “胡贤,你怎么知道的?” “我娘死的早,爹也不管我。我很小就在楼子里讨生活。青鸾人很好,总给我赏钱。要不是那个了尘她也不会想不开。什么狗屁高手,老子这辈子都不会信佛。” 胡贤一脸嘲讽。 竹心安慰道,“对,咱们不信。” 胡贤点点头,“对了,你那间屋子以前就是青鸾住的。” 竹心:“……” 远处却听孙成吉说,“特使大人,您要出家?” 竹心:“……” 她好像多了个室友,这个不重要。乔子舒那边什么情况? 第119章 散似满天星 “出什么家?”竹心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乔子舒一脸无奈,“我是问高僧这边受戒和吐蕃有何不同。” 孙大人满脸问号,“那受戒不就是出家吗?” 竹心把孙成吉拉到一边,“特使大人跟高僧谈论佛法,咱们就不要过去添乱了。” “特使信佛?要不我送点佛珠佛经?” 竹心立刻顺势说道,“大人高明啊!乔夫人信的是藏传佛教,故特使大人刚刚还问二者有何不同呢。” 孙成吉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认同,“京城还有信喇嘛教的?喇嘛不戒色不戒酒肉,一点都不虔诚。信那玩意做什么?” 转念一想,他操心这玩意干什么?“不过我们这边离吐蕃近,喇嘛教的东西也好找。” “那可太好了,这送礼啊,不需要多贵重,务必要送到人的心坎儿上。” 下午他们回城时,天突然下起了雨。 乔子舒望着天,心情有些低落。 “看来上天也不愿意让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西南。” 竹心眉眼弯弯,依旧伶牙俐齿,强行打断离愁别绪。 “雅州多雨,传说女涡补天时,缺了块五彩石留下了条缝,这条缝恰在雅州上空。一年里雅州超过一半时间都在下雨。你来这几天一直是晴天,上天算是很给你面子了。” 乔子舒看着水面上飘荡着雾气,山涧中缓缓回荡着轻纱般的薄雾。他举着的伞渐渐向竹心那边倾斜,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这样的景色如在梦中,如临仙境,若是一辈子走不完该有多好。 可竹心总能把乔子舒拉回现实。 “孙成吉那边已经铺垫完了,我说乔夫人信藏传佛教,他还要给你寻佛珠呢。这法子可比和吐蕃人做买卖直接的多了,风险还小。” 来千佛岩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吧。 “我回去会再排查一遍魏二爷生前结交的人,我隐隐有个猜想。” “什么猜想?” “也许相国寺里混进来了番僧。” “番僧?喇嘛?”竹心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会说汉语懂佛法的光头,谁知道他是和尚还是喇嘛。 “那他过的一定很压抑。” “压抑?” “若是做个普通细作,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可一个番僧装大齐僧人,信仰、文化、风俗都不同。就像匈奴‘父妻子继、兄死娶嫂’是习俗,与我们来说却是枉为人伦。你说他过得是不是很压抑?” 竹心带入和亲公主的视角,来共情这个伪装成和尚的番僧。 “不如你跟我一起回京?到时我们一起查相国寺。” 乔子舒停下了脚步,见竹心没说话。乔子舒又道,“那你在这别轻举妄动。等我查到魏二爷的线索,再来雅州找你。到时你、我还有侯爷再一起除此祸端。”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京城那边就靠你了。” 竹心扬着笑脸一如往昔,而乔子舒把他手中的伞塞给竹心,自己快跑几步上了马车。 马车上早已恭候多时的孙大人看着全身湿透的乔子舒。 有些人明明打了伞却还是淋了一身的雨。 何苦呢。 孙成吉揣测着乔子舒的心思。 “特使大人,既然下了雨,不如就留在雅州,明早再出走。” “不,现在就走。因时间紧迫子舒直接回京就不去成都府了。 “这…西南各州还给大人准备了土产,一点心意,无论如何也要带上。” 乔子舒叹了口气,“世叔,子舒本不该在雅州逗留这么多天。只是…哎,如今只能日夜兼程回京了,请世叔莫怪。” 孙成吉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唉,叔都懂,谁没年轻过?叔把特产寄回京让二郎给你送过去,你看咱们西南这边……” “世叔,你放心。过两年子舒要是外放,还想来西南听世叔的教导呢。” 这边乔子舒几句话把孙成吉哄得心花怒放,那边竹心打着伞在雨中漫步。 李明说道,“莲儿,咱们上马车吧。” “我想走走。” 雨下得并不大,还挺适合思考问题的。 和尚?番僧?如果证实了乔子舒的猜想,到底是假和尚找上了魏二爷,还是魏二爷找上了假和尚? “你喜欢他?” “不喜欢啊。”竹心随口回答道,她有毛病啊?喜欢和尚还是假和尚? 竹心反应过来,见说话的人是胡贤,刚想损他两句。 不成想李明却说,“不喜欢,那你戴着这手串做什么?” 竹心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串。 “这手串怎么了?” “红玛瑙在西北是用来定情的。乔大人,是西北哪个州的?” 定什么? 什么情? “乔大人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胡贤大惊失色,“你还有别的相好?” “手串是我自己买的。红玛瑙原来是用来定情的,听着就晦气。” 竹心把手串摘了,揣在怀里。 竹心转头问李明,“话这么多,你果子准备的怎么样?这边还有两个人等着你出息,要当升天的鸡犬呢。” “果子,我看了。字虽然有些浅,但能看清楚。明日我就挑几个给孙家送去。” “今日下了雨,你还不去看看,果子怎么样了?” “对对对。” 李明现在满脑子只有他的果子,再无其他。 打发走了李明,竹心问胡贤,“我那屋子之前都住过什么人?” “永娘、杜鹃、青鸾就这三个,再之前的我就不认识了。” “那个杜鹃呢?之后也死那屋里了?” 胡贤拍了拍胸口。 “人家杜鹃正常从良嫁人了。你再这么说,我都不敢进你那屋了。” 竹心若有所思,她有想法了。 竹心回到八方馆,就把丁香叫了过来。 二人一起收拾竹心屋里的东西。 “姐姐,你这些都不打算要了吗?” “对,听小唐说这里面死过人。既然这样我现在也有些银钱不如就把这些东西都换了。” 竹心和丁香收拾了一个多时辰,竹心在衣柜的最下层发现了一颗佛珠。 一颗檀香木的佛珠上面还有字。 因为时间太久已经看不清了上面的字了。但竹心感觉不是汉字。 第120章 佛珠 “姐姐,这颗佛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丁香,你去把胡贤叫来。” 竹心看着这颗佛珠,是檀香木的,上面还有字,虽然看不清楚,但不像汉字。 已经是下半夜了,胡贤来到竹心屋里打着哈欠问道,“什么事啊?” 竹心把珠子递给胡贤,“这是从衣柜的最底层找到的,是青鸾的佛珠吗?你瞧瞧有没有印象?” 胡贤把佛珠拿在手里,“青鸾确实有串佛珠,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 这倒也正常,当时胡贤太小。而且若非信众,外人看这佛珠都是大同小异的。 “胡贤,你帮我办件事。等过两个时辰城门开了,你赶紧出城追上乔大人的车驾。把这颗佛珠交给他,再把青鸾的事讲给他听。” 胡贤拿个帕子把佛珠包起来,揣在怀里。 “你放心,乔大人虽然是傍晚出城但他坐的是马车必然会找镇子休整。我今儿一早骑马不出一日必定会追上他。” 竹心仍然不放心。 “若外人问起,你当如何回复?” 胡贤想了想,道,“偶然得到一颗有些年头的佛珠,听闻特使信佛,故献于特使。” 竹心点头,这话说得还算周全。 “你在出城前先去李家找李明,让他查一下十年前看守千佛岩造像的和尚了尘,我想知道他的生平一切。” “到底发生了何事?” 胡贤很少见“莲儿”这般慎之又慎,便猜此事必是非比寻常,忍不住问道。 可胡贤转念一想,他这个小喽啰可能也不配知道大事,便安心的当了个跑腿。 “我过会儿就去。” 竹心叫住了他。 “我是在思考该怎么和你说。 乔大人在京中查的案子出现了他国的细节,他怀疑有番僧假扮大齐和尚。 孙大人又说,喇嘛不戒酒肉和女色。我就在想那个了尘他会不会……我跟丁香收拾我的屋子找到了这颗珠子,珠子上刻的字不像是汉文。 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告诉旁人,连李明也不行。你见到乔大人可以把我们的猜想告诉他,但不能直接下判断。不然会误导大人,你明白吗?” 竹心很有耐心,讲得细致。胡贤不知为何心头有一股暖流涌上。 “既然不能告诉李大人,那你为何告诉我?” “我靠你联系李明和乔大人。你不知我心中所想,若途中发生变故,怕你不知如何应对。 我不告诉李明并非不信任他。只是每个人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对一件事的价值排序也不同。” “何为价值排序?” 胡贤不明白那玩意是啥玩意。 “你若将此事告知于他。他恐怕会上呈知州然后排查细作。这可能会打草惊蛇坏了乔大人的事。 乔大人与我是朋友,他的事对我来说是最要紧的。 李大人现在是县尉,不管是为了往上爬还是单纯为了雅州的百姓、西南的治安。他的选择都会与我背道而驰。” 胡贤垂着眸,显得有些温顺。 “那我呢,你又怎知我的选择不会跟你背道而驰?” “你没有家族独身一人,还说要跟我去京城。我和李明你肯定选我,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他就是嘴贱,才多问这一句。胡贤闷着头往外走。 “你去哪儿?” “去找李明。” “要不你再睡一个时辰?我等会去叫你。” “我不睡,我现在就去。” 竹心:“……” 咋了这是,这泼皮怎么还变成犟种了。 安排了所有事的竹心一觉睡到晌午。 因八方馆里大家都是昼伏夜出,故众人都是一副刚起来的模样。 竹心找个机会和周妈妈谈了谈。 “赎了身还想留在楼子里?” 周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操作?没见过。 “我住在这儿,没事帮妈妈出出主意,每个月给妈妈交二十两的银子做家用,这样不好吗?” 莲儿跟官府的人关系处的好,又给她交银子,何乐不为? 于是周妈妈便道,“你愿意留在楼子里,妈妈自然欢喜。” 两日过去,算时间胡贤也该回来了。 竹心没等到胡贤先等到了李明。 “还没等我去成都府,孙管家先来雅州找我了。那果子孙管家很满意,已经带回府中了。” 事情比想象中的顺利,李明心头大石落地。 竹心点头,喃喃自语,“也不知特使大人现在到没到成都府?” “听孙管家说,特使好像着急赶路没回成都府,直接回京了。” 难怪胡贤还没回来,他没遇见乔子舒,大概一路往成都府追去了。 这个没有手机、没有导航的世界,找个人真是麻烦。 李明四处张望,“哎,胡贤呢?他前天还找我喝酒,托我查人呢。” “查人?” “嗯,他恩人生前痴迷一个和尚。想托我把那和尚找到,把恩人的临终遗言告诉那和尚,好完成恩人的心愿。不得不说胡贤那小子还挺重情义的。” “胡贤这小子还行,那他托你的事,你查到了吗?” “那和尚都走了十年了,哪那么容易查到?先别提什么和尚了,我来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好事?” “对,大理国的二皇子要在建昌府办秋会,邀请了孙大公子。大公子说我俩最近的差事办得好,要带上你我去大理国见识见识,这还不算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那位二皇子为何要邀请孙大公子?” “那位大理国的二皇子极喜欢玩乐和孙家大公子算是好友。” 竹心心中一动,“这秋会可是年年都会办吗?” “大理国以前只有春会,就是百花会。这个什么秋会是二皇子所创立,从去年才开始办的。” 李明见竹心脸上笑意全无。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知州王大人也会以个人的身份参加这场秋会。” 大理国实力不强与大齐关系不错。听乔子舒说,大理国要选皇储。 这个二皇子弄了一个什么秋会,又把地点安排在离雅州很近的建昌府。还请了节度使的儿子和雅州的知州。为了表示亲近齐国,也是为自己争储造势。 “好,我知道了,这就准备。” 只是竹心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心就是慌慌的。 也许是因为胡贤还没有回来吧。 一直到第二日他们出发去大理建昌府,胡贤也没回来。 第121章 秋水山庄 八月初九,孙大郎他们带着李明、竹心还有几名护卫从雅州出发直奔建昌府。 竹心扫了一眼这配置也就是去赴个重要宴会,与国宴完全不搭边。 众人都身穿常服,虽然身份有相差却没那么拘谨了。 竹心为了行事方便穿着一件长衫,像个体面的小管事还不显眼。如今她与李明站在一起,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少爷。 要是有头骡子就好了,忘了问乔子舒,保时捷现在怎么样了。 一路上真是轻松加愉悦。 王大人还和孙大郎讨论着大理的美酒和鲜花。 竹心暗中鄙视这两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雅州离建昌府很近,甚至比成都府还要近。他们晚上先在驿站休息,次日中午就到了二皇子的别院秋水山庄。 以前竹心在徐国公府时,和出门参加宴会相比她更愿意在家里看屋子。可饶是如此,总有躲不过去的时候。 除了宫宴,她关竹心什么样宴会没见过。区区小国的二皇子也不一定能比得过钟鸣鼎食的国公府。 一进这秋水山庄,竹心收起她的傲慢与偏见,她这回算是开了眼了。 这山庄有徐国公府的三倍大。整个庄园路上、墙上以及桥上都铺满了鲜花。让竹心产生了幻觉,如今不是八月份吗?是怎么搞的如此春意盎然的? 山庄里的下人不分男女头上都簪满了花。 大齐的女子极爱花冠,其中这一年景花冠包含了一年四季的花卉像牡丹、桃花、菊花、山茶等。但花都是由绢制成的假花。 大齐的男子簪花是簪真花,皇上亲自为新科进士簪花,是天下文人最体面的事。 如今个个鲜花插了满头的,也是没见过。 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孙大郎指着远处的小桥,“前面就是醉人桥了。” 那桥不大两人并行都稍显拥挤,池塘感觉也不太大,却有酒香飘来。 竹心轻轻地嗅了嗅,“难怪叫醉人桥,真的有酒香味儿啊。” 王大人也一改往日的严肃,变得善谈起来。 “姑娘到近处便知,这桥为何叫醉人桥了。” 竹心他们走到近处,这池水竟是红色的。池边有男男女女面色绯红,倚在池边随手舀池水饮下,还有人醉倒在池边。 这一池子水竟然是葡萄酒。 呦呵!现实版酒池肉林啊。 竹心扶着栏杆抬头张望。 “这荷花、荷叶也不像是假的,难道还有荷花能活在酒里的?” “这荷花是从别处摘过来洗净放在酒池里的。一两日开败了再换新的。” 孙大郎看竹心,仿佛在看乡巴佬。 竹心真是被这位未曾谋面的二皇子装到了。 忽有哨声传来。 二十几只孔雀从假山后面飞到竹心他们对面,然后对着他们哐哐开屏。 一时间,五彩斑斓,眼花缭乱。 竹心被这一幕直接惊呆了,动物园跟这一比简直弱爆了。 “孔雀也来帮我迎接远客了。” 一男子年纪不大,穿着锦袍,样式是他们大齐的贵族常穿的。此人面色绯红,带着一身的酒气。 孙大郎朝对方一拜,“殿下,好久不见。” 原来这位就是大理国的二皇子段素平。 竹心赶紧跟着王大人和李明他们一起行礼。 段素平搂着孙大郎的肩膀。 “大郎怎么一口一个殿下的叫?与阿平生分了不是。”又看了一眼王大人道,“一年没见怎么感觉王兄越来越年轻了。” 孙大郎笑着说,“王大人最近总被褒奖,年后恐怕又要升迁了,能不年轻吗?” 段素平笑了笑又指着李明。 “这位是…” “小人李明见过殿下。” 孙大郎拍了拍二殿下的肩膀。 “这小子是王大人的得力干将,也是自己人。” “哦,自己人啊,自己人好啊。”然后段素平的目光移到旁边的竹心身上。 “那这位一定是莲儿姑娘了。” 竹心娇笑了声,“大少爷要不说您是殿下,奴家还以为您是天上的仙君呢。” “果然是个妙人。”段素平紧接着又道,“还不赶紧迎接贵客。” 刚才在池边喝酒的男女,突然起身跳起舞来。有侍女拿着花篮,一边笑,一边给他们簪花。 他们一个两个都被打扮得像个花妖一样。 “先带贵客房间休息,晚上小王再为贵客接风洗尘。” 他们被侍女带到客房。 孙大郎得意地问竹心,“莲儿,此地比之京城如何?” “平生未见。今日真是沾了大公子的光。” “我告诉你,咱们西南不比京城差。” 他们各自回房间休息,竹心拉着李明去了她的房间。 李明脑袋上插着一堆花,眉开眼笑的。他可能觉得自己很美,但实际上像个插糖葫芦的稻草把子。 “这秋会可真有意思。” 竹心冷着脸,“一会晚宴机灵点,此宴恐是鸿门宴。” “咱们跟着大公子和王大人,能有什么事?”李明见竹心不像开玩笑,立刻正色道,“怎么了?” 也不能怪李明,如今大理、吐蕃势弱从他出生到现在雅州都没打过仗。而且雅州又是一个多民族混居地方,他对异族的防备心没有北地和西北那么强。 “按理说你做了县尉,最近又出尽风头。可那个二殿下不知道你,却知道我,不奇怪吗?” “莲儿”暗中操盘的这些外人极少知道。月牙生日宴出风头的是崔十二郎,修城墙出风头的刘县丞,茶马古道出风头的是他李明。便是王大人也只觉得竹心是京城婢女有些见识,与特使大人是旧识,仅此而已。 竹心自己转了一圈,“且不说我这男装扮得像不像,一下子就叫出我是谁,不奇怪吗?” “许是孙大少写信告诉了二殿下。” 只是为何要写信专门告诉二殿下呢?确实有些说不通。 李明目光微沉,“我去找大公子聊聊天,你且在屋里好好休息。” 晚间他们被侍女引到前厅,李明找机会悄声对竹心说道,“他说,是这边说久闻你大名,想让你过来的。” “他”是指孙大郎。 “这边”自然指的是段素平。 竹心面色无常。 席间歌舞升平,宾主尽欢。 竹心还特别会调节气氛,逗得席上众人开怀大笑。 “话本子上说大理皇族都会一阳指是真的吗。” “何为一阳指?” “就是伸出食指,食指发出一道光来能让烛火熄灭。” 竹心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个一阳子造型。 段素平没什么架子,还为竹心科普道,“我们会练一些养气的功法,出掌能让烛火熄灭,但发不了光。”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三十多岁鹰钩鼻子的男人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进来。 鹰钩鼻子把绑着的男人拽了起来,竹心看清这男人的脸,竟然是把她卖到八方馆的刀哥。 鹰钩鼻子问刀哥,“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刀哥摇头。 段素平冷着脸,“高大人,你这是何意?” 这位姓高的鹰钩鼻子并没有回答段素平的话,而是问席上众人。 “诸位可认识他?” 众人不语。 竹心看着刀哥,举起手来。 “我认识他。” 刀哥:“……” 李明:“……” 第122章 莲儿的真实身份 八月中下旬,千里之外的皇城御书房 “特使何时回来?” 王忠道,“回陛下,特使马上就到河南府,再过个三、五日就能回京。” 皇上又问,“西南那边有消息送过来了?” “三日前送的消息,前些天曾跟您提过。” “忙了几日竟把西南的事忘了,现在说来与朕听吧。” 王远上前来,讲了竹心为特使准备的雅州三日游。 什么雅河之上吃雅鱼。 什么穿着彝族服装在土掌房里吃彝族美食。 什么与百姓一起采摘枇杷,还有崔十二郎作画,文人作序。 最夸张的是采摘贡果时,每个村民都要喊一句,“圣上福寿安康”。 真的不觉得羞耻吗? 看来这丫头不光能搅局,媚上这种事也做的信手拈来。 皇上指着王忠和王远,“看看人家准备的东西,这个莲儿要是个男人,进宫当了太监,肯定把你们全都比下去了。” 王忠弓着身子,笑道,“所以说奴才伺候皇上比她有福气。” 王远低着头,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难道当男人就是为了进宫当太监的吗? 这时小太监在门口,王远过去瞧瞧。 皇上问道,“何事?” 王远恭敬地说道,“西南有密信传来。” “呈上来,朕要第一个看。” 今日,圣上心情大好,王远把信恭敬的呈上去。 皇上看完密信,捧腹大笑,“王忠、王远,朕说什么来着,那丫头真要抢你们的饭碗。” 咱们再说回到千里之外的建昌府。 大理国二殿下段素平为竹心等人接风洗尘。 席间原本宾主尽欢却被姓高的鹰钩鼻子打断。 竹心没想到被绑上殿的男人竟是刀哥。 刀哥百分之九十九是东厂的人,他为何会在大理?又为何会被抓? 竹心还来不及思考,就听鹰钩鼻子问刀哥,这席上可有认识的人? 刀哥没看竹心,只是垂眸摇了摇头。 竹心想起上次在八方馆里孙大人手里的那位番子。 这届番子有点差劲啊,怎么总落网呢? 那人又问,“诸位可认识他?” 竹心看着刀哥,举起手来。 “我认识他。” 刀哥瞪着竹心,仿佛竹心抱他家孩子跳井了。 那位高大人居高临下看着竹心。 “这是潜入我国皇宫的细作,你为何认识他?” 竹心依旧坐在那里,还喝了口酒,带着些许的慵懒和随意。 “即是贵国皇宫里找到的细作,大人为何问我等是否认识他?难道怀疑我们也是细作不成?” 段素平立刻打圆场道,“高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都是我请来的齐国贵客,怎么可能与细作有牵扯?” “下官见这细作是齐人,想着贵客们也是齐人且见多识广,所以才有此一问。不过幸好问了,这位姑娘不是说认识此人吗?那就请姑娘为高某答疑解惑吧。” 那高大人说话很客气,但态度很嚣张。 竹心瞥见殿门口那人带来的侍卫不下二十人,个个带着刀。这只是殿门口,还不知门外有多少呢? “你既然说他是细作,连底细都没摸清,就凭他是齐人,就敢把人推上殿,扰了二殿下为我等设的接风宴。是何人给你的胆子?” 那位高大人阴森森地盯着竹心,慢慢向她走来。 王大人这时站了起来,“某年少时见过高公出使大齐,才有了我们与贵国数十年的友谊。如今高公病重,大人接替高公,若真有齐人在贵国行事不妥,可上书陛下自有圣断。如今殿内美酒佳肴,殿外刀剑相胁,这是大理对我大齐的态度吗?” 那个高大人瞥了一眼王大人,冷笑道,“你代表得了大齐吗?” “那你能代表大理吗?” 竹心说罢,把手中的金樽摔在地上,那金樽咕噜几圈好巧不巧落到高大人的脚下。 高大人看了一眼脚下的金樽,抬脚把它踢到一边。 “能啊。” 当着皇子的面说自己能代表大理,这哥们够嚣张啊! 王大人低声呵斥竹心,“你别说话了。”然后还要开口与高大人周旋。 “能代表大理就好,要只是条阿猫阿狗就赶紧出去,别扰了我们的兴致。” 王大人闭上眼睛,他以为这个秋会他只有孙大郎一个活爹,没想到还有一个。 高大人杀气腾腾,问道,“那你呢?你能代表大齐吗?” “我的底,你没摸清吗?” 竹心把金樽摔了,索性直接拿着酒壶喝了起来。 先让他说说,然后她再接着编。 高大人踢了一脚刀哥,慢悠悠地说,“听闻莲儿姑娘来西南生出许多事端。连京城的特使都对你礼遇有加。你与此人一起来的雅州,你应该与此人一样是东厂的人吧。” 莲儿是和那个什么细作一起来的雅州? 那个什么细作是东厂的人? 莲儿是东厂的人? 孙大郎、王大人还有李明齐刷刷的看着竹心。 这个能言善道的小丫头让他们感觉很陌生。 竹心指着地上的刀哥,“他是东厂的人,我不是。”然后又看着刀哥,“对不对?哥。” 坐在地上的刀哥道,“她不是东厂的人。” 那位高大人勾了勾唇,此人是个硬骨头,上了重刑也是一言不发。如今此人这句话就等于间接承认他自己是东厂的人。 “你不是东厂的人,为何和他一起进了八方馆?” “因为他的任务就是护送我来雅州。至于他还有没有别的任务,我就不清楚了。” “护送?” 高大人立刻提取竹心话里的关键词。 “此人武功不低,费了好些力气才抓住。想必在东厂里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却要亲自护送你。”那位高大人又转头拍了拍刀哥,“她到底是谁?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刀哥冷冷地说,“我不知道。” “不识抬举。” 高大人刚想动手,竹心却道,“他级别太低,我的身份只有王忠和王远知道。” 刀哥,“……” 高大人眯着眼睛,“你的身份……” 竹心薄唇轻启,“西缉事厂,督主惊蛰。” 孙大郎说话都差音了,“西厂?” “督主?”王大人想是他冒昧了,这不是活爹,这是活祖宗。 “西厂?只听过东厂,从未听过大齐还有西厂的。孙大公子,你听说过吗?” 孙大郎看了看高大人,又看了看竹心。 “这酒有点上头啊。我这怎么还迷糊了?”然后孙大郎趴在桌子上。 高大人拍了拍刀哥,“大齐有西厂吗?” “至近至远东西,本座的西厂就是节制东厂的。” 刀哥把袍子掀起来蒙在脸上,然后整个人缩成一团。 刀哥的操作看懵了高大人。 “你这是做什么?” 竹心为他答疑解惑道,“他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是在向我行礼。” 刀哥,快来人啊,弄死老子吧,老子活不起啦。 第123章 来点更刺激的 刀哥把袍子掀起来蒙在脸上,然后整个人缩成一团。此刻人高马大的他显得弱小又无助。 他只是不怕死,但是竹心不一样。她不能说不怕死,她可能只是没有九族。 本来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因公殉职,现在弄不好可能会变成逆党。 只听那边高大人说,“既然都不知道,你要如何证明你是西厂督主?” 竹心笑了笑,“那你要如何证明自己是大理权臣高大人呢,难道就凭你的鹰钩鼻子吗?” “放肆!” 竹心指着高大人,说得更大声。 “弱者才需要自证,本座等着你证明我不是。” 竹心又扫了一眼大殿上的众人,“乐声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跪在角落的乐人瑟瑟发抖,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主位上的段素平原本半醉半醒,现在吓得已经彻底醒酒了。而原本没醉的孙大郎已经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了。 “这是没有其他的节目了吗?” 段素平颤颤巍巍地说,“对…对。” 竹心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对主座上的段素平再行一礼。 “既然没节目了,那今天就到这吧。臣先回去休息,明日咱们秋会上见。” 竹心转头对高大人慢条斯理地说,“原本一个不开眼的宵小,高大人可以随意处置。只是此人如今被证实是东厂正规番役,高大人再绑着此人就不妥了吧。贵国还是尽快上书给我们陛下,到时鸿胪寺的人会来交涉此事。” 竹心的目光在高大人和段素平二人身上流转。 “本座也会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奏于圣上。” 不待高大人回答,竹心大笑离去。 她就这样走了。 还在蒙圈中的李明看着王大人,王大人这时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孙大郎。 他们都没敢动。 而这时竹心又退了回来。 高大人以为竹心怕了外面那些拿刀的侍卫。 不想竹心却略带歉意地说,“那个,我的房间怎么走,能找个人给我带路吗?” 高大人:“……” 段素平随手指着一个趴在地上的婢女。 “你送贵客回去。” 竹心再一次潇洒离开。 回到屋的竹心在做什么呢? 她在炫糕点。 真是的,谁能想到好好的宴会能有这么一出?之前她一直给别人倒酒加菜,自己都没吃几口。 早知道,她就应该先干饭了。 不得不说这鲜花饼真不错,比一千年 后的好吃多了。 两刻钟后,竹心准备睡下了。 竹心听到敲门声,没等她去开门,门就被踹开了。 来的人是孙大郎,此时的孙大郎全无宴会上的窝窝囊囊,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一个京城婢女还敢冒充什么西厂督主,你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告诉你这里是大理的建昌府,高华不让你活,你就活不了。你明白吗?” 孙大郎随手关上了门,一边说话一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大理高家,竹心还是略有耳闻的。当年洱海高家助段家起事才有了如今的大理国。高家在大理的地位仅次于皇族。原来那个鹰钩鼻子叫高华。 竹心在椅子上坐得稳稳当当。 “如果真是这样,为何来的是你,不是他?” 孙大郎迟疑片刻,上前捏住竹心的下巴,低头俯视着她。 “是我想来会会你,不管你是什么东厂西厂,还是…” 孙大郎不说话了,此刻一个铁皮圆筒正抵着他的脑门,冰凉冰凉的。 “这是何物?” 竹心随手一转暴雨梨花针,数支钢针射在旁边的墙上。 竹心再次把暴雨梨花针抵在孙大郎的脑门上。 竹心挑了挑眉,“大郎想会会奴家,奴家也挺想会会大郎的。西南王的儿子,我忍你很久了。” 竹心站起身来,依旧需要仰视孙大郎。 “哟,个子挺高啊。我最不喜欢抬头看人了,所以……”竹心捏着孙大郎的下巴,语气轻柔,像是情人的低喃,“跪下!” 孙大郎咽了咽口水,“你你你……” 竹心用暴雨梨花针点了点孙大郎的脑门。 孙大郎的腿一软,立刻跪了下来。 “脱衣服。” “啥?” “我让你脱衣服。” 秋水山庄正殿之上,原本高朋满座。 此刻正殿只剩下段素平和高华。 对了,还有蒙着外袍倒在地上装死的刀哥。 段素平不确定地问,“你说那个姑娘真的是西厂督主吗?” 高华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那是大齐的家务事,与我们无关。” 倒在地上的刀哥拉开蒙脸的袍子,弱弱地说,“打扰一下,能不能先把小人的口给灭了?你们再聊,小人不怎么太想听了。” 刚才竹心走后,段素平让乐人退去。 高华把孙大郎拉了起来,一改刚才的跋扈,推心置腹地聊起天来。 聊的内容大概就是他们大理这边可以放了细作,也可以和“莲儿”一笑泯恩仇。 但是孙家怎么办? “若她真是西厂督主,她来西南所谋何事?孙家以前对她做得那些事就算翻篇。今日之事她也必会以为是你我二人联手,置她于死地。她如何能放过孙家?” 当时刀哥虽看不见孙大郎的表情,但听他说话的语气像在咬后槽牙。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绝不能让她再回西南。” “二殿下与大公子是多年挚友。孙大公子一声令下,我们自然都听您的。出了事也无妨,这不是还有个细作的吗?也许他不是细作,是刺客也说不定。” 孙大郎随后又说,“在大齐厂卫无孔不入,这个西厂看起来也是深不可测。我见她成竹在胸,不知是否还有后招?待我先探探她的底,再做打算。” 说完之后,孙大郎那伙人就走了,去探底去了。 然后高升和段素平在那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点没把他当外人。 刀哥觉得太累了,要不这局他就不玩了,他早点投胎,重新开始。 “你真不知道她的身份?你若将知道的说出来,到时你就留在大理,给你换个身份。如何?” “大人既能把我们到雅州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就应该知道我把她卖了四十两银子。我要知道她是什么西厂督主,我有这么个胆子吗?我以为她得罪了贵人,上面才让我把她卖到西南的。我哪知道水这么深啊。” 说到最后刀哥已经嚎啕大哭了。 “那你为何装作不认识她?” “我怕别人知道我是东厂的,我不知道我这点东西压根就不算秘密。” 这时外面的人来报,“孙大公子回来了。” 高华微微一笑,“孙大公子,还挺快的。” 只见孙大郎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他的外袍不见了,里衣被撕得一条一条的,敞开的衣襟能看见胸膛上有几道鲜红的鞭伤。 孙大郎眼眶微红,带着哭腔。 “她的底谁愿意探,谁探去,我是探不明白了。” 第124章 全靠脑补 孙大郎眼眶微红,带着哭腔,他身上还有些鞭伤,一副被人霍霍了的模样。 “大郎,这是怎么了?”段素平赶紧过去扶着孙大郎问道。 他不是去探底去了吗? 孙大郎目光涣散,像是吓破了胆,喃喃自语,“此人深不可测,西南各州之事尽知。” 高华安抚道,“大公子何必忧心?如此厉害不也落到咱们的手里了?” “高兄,她这般厉害,应该提前知道这边的事,单枪匹马怎么还敢来大理?” 高华眯着眼睛,心里在盘算大理几个贵族哪家更容易被收买,可无论哪家他都没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她大理有人?大理就这么几家便是硬碰起来也不用怕。” 高华的话没有安慰到孙大郎,反而使他更加害怕。 “高兄可听过大汉使者。” 高华对汉文化很是推崇,史书也看过不少。大汉的使者最擅长的花式作死他也知道一些。 相传汉使每次出使他国,都态度嚣张甚至还会羞辱他国国君,若此国因此杀了汉使,武帝就会派兵踏平此国为汉使报仇。 后人常说大汉版图的扩张是用汉使性命堆出来的,以身为祭给武帝有发兵他国的借口。 孙大郎仿佛在回忆一段恐怖的历史,那是真正的强国,嚣张外交加铁血手腕。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她说若能死于此地,大理必为齐国州府,她就可以名垂青史了。她…她这是要效仿汉使啊。” 刀哥扑棱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吓了孙大郎一跳。 “这…这怎么还有个人?” 刀哥一脸抱歉地说,“打扰了。”随后又倒在地上,顺便把袍子重新蒙在脸上。 是他激动了,看情况他不会成为逆党了。现在保底因公殉职,要是竹心的加把劲,没准还能活着出去,到时加官进爵也说不定。 此时没人有心情搭理刀哥。 段素平抬头看着高华。 “不会真因此事打仗吧?” 高华抿着唇没说话。 孙大郎拉着高华的袖子,“高兄,我不想打仗。咱们一起吃吃喝喝做朋友多好啊。史书上我最讨厌的就是汉武帝了,像疯子似的谁都杀。” “大公子,你先回去休息,等明日我亲自会会她。毕竟齐国的国力远不如大汉,周围还有辽国,西夏这样的强国。咱们还有个商量不一定会走到那一步。” 孙大郎哭哭啼啼,“一切都拜托高兄了。” 孙大郎走后,段素平看着高华,虽然也是委委屈屈的模样,但里面还透着你搞出来的事与我无关。 “高大人要不要给高公去信。” “二殿下不必忧心,臣会处理好的。” 段素平指着地上的刀哥,“那他呢?” 高华一副吃屎的表情。 “来人给他松绑,带他下去休息。” 被解放双手请下去的刀哥,现在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强国的外交。 他以前还是太不自信了。也不是不自信就是文化太低。不知道汉朝还有这么一出,看来还是得多读书啊。 大齐这边的人都在王大人屋里焦急等待。 李明更是满头是汗,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事就是东街的王寡妇提了一把菜刀说他家的布少了半尺,然后就是这次了。 好端端吃了个酒,怎么就出了个细作?莲儿怎么就变成了西厂督主?孙大公子怎么就和大理这边结盟了? 在大理的地盘上加西北王的儿子,莲儿这回还有活路吗?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孙大郎回来了,大家伙儿围过来发现大公子如今呃…十分地不体面,好像被人凌辱过。 孙大郎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 “大公子,这是怎么了?”王大人见孙大郎不说话,指着旁边护卫道,“这就是你们大理的待客之道吗?你们这是不把节度使大人放在眼里啊!” 那护卫还有些委屈,“此事与我等无关,大公子是被那个督主给弄的。” 那声“督主”好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孙大郎突然激动,“你给我滚出去。” 大理护卫走后,孙大郎的眼睛立刻变得清明。 “明日秋会我和督主在此拖着高华和段素平。王大人,我让护卫送你离开,你赶紧回雅州调兵。” “大公子到底发生何事了?” “我们进来时,虎子他们送马时发现马厩里有好多马都是战马。” 这说明什么? 最起码说明高华是在他们来之前就来了。在此之前莲儿是个不起眼的人物。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高华是奔谁来的? 王大人的脸上带着敬意。 “要走也是公子先走,明日下官配合督主。” “高华已经被我稳住了,目前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你留在这拖不住他,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你就听我的吧。大家回去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孙大郎如今脸色虽不好,却还算沉稳。有了他的话,众人也变得安心起来。 我的天!李明的脑子彻底被烧干了。 他一个扒拉算盘的为什么非要当官儿? 他以前还觉得孙大郎是个废物。现在才发现人家玩的东西他都看不懂,他才是废物。 李明想了想决定先去找莲儿,万一能帮上忙呢。 莲儿门外无人看守,但外面的花丛里他都看见人影了。 呃……装得太不像了。 李明敲了几下门,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进来。” 李明战战兢兢的进来,再把门关好,小心地说。“你没事儿吧?” “李明,你来的正好。” 竹心侧身对着李明,她把外套脱了后又把里衣撩了起来。 李明的脑袋里开始报警,他双腿一软,先跪了下来。 “督主容禀,当时小人本应跟您一起离开的。小人没走是想帮督主探听高华他们的意图。” 竹心无奈的看了一眼李明,吓得李明一激灵。 “督主饶命,是小人贪生怕死,再给小人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竹心翻了个白眼,举着手里的瓷瓶。 “大哥,你先别跪了,帮我上药。” 李明才看清竹心左边背上有一道鞭伤。 “督主要不我给您找个侍女。” 竹心瞪着他不说话。 李明赶紧上前接过瓷瓶。 “我来,我来。” 李明刷刷两下给竹心抹好了药后赶紧把竹心的衣服拉下来。 嘴上说着,“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了督主。”又脑补出竹心和孙大郎互殴的画面。 竹心叹气,“我自己抽的,我没抽过人。抽孙大郎时没控制好力度把自己给抽了。我的天,太疼了。” 李明:”……“ 第125章 谁预判了谁的预判 八月十一,秋会。 百花齐放,孔雀开屏,流觞曲水,靡靡之音。 这宴会办得倒是像模像样,这大殿之上还是昨天他们那伙人。竹心可不信大理二殿下办的秋会只有他们这一波宾客。 那些人去哪里了? 被劝退了? 竹心神色自若神,一屁股坐在昨日孙大郎坐的位置。 今日的竹心穿了一身女装,衣裳料子不错但款式寻常。 说起这身衣裳,竹心就生气。本来她以孙大郎随从的身份来参加秋宴,人打扮得自然要得体低调。所以带的几件女装就是素雅且行动方便的窄袖。 现在人设变了,她是西厂督主了。这衣裳实在有点小家子气再配上她的小圆脸,这不是天选丫鬟吗? 端着酒杯的竹心叹了口气,如今服化道这么不给力,只能靠她的演技撑下去了。 而高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竹心。 多年前他出使汴京曾见过一次王忠,之后在大理见过马顺。他们都是那种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长相,不愧是番子的头儿,有那味儿了。 这时竹心说话了,“大郎怎么不上座了?” 孙大郎嘤嘤嘤,“不敢,不敢。” 竹心阴森森地看着孙大郎不说话。 孙大郎如行尸走肉般起身往竹心旁边走去。 竹心笑了笑,“这不就对了,坐在我左边。” 左边就是竹心的上垂手,依旧是除东道主外最尊贵的位置。 竹心又扫了一眼四周。 “刀哥也在呀。” 在末尾坐着的刀哥朝她拱拱手。 “托督主的福。” 竹心向他招手,“来,过来住。” 就这样刀哥坐在竹心的右边。 孙大郎如坐针毡,刀哥如芒在背。 酒过三巡,高大人问道,“督主来西南有何要事?高某或许能帮上忙。” “哎呦,高大人,这忙你还真能帮得上,陛下命我寻找奇花异草。这秋水山庄让我大开眼界,听闻大理皇城被称为花城,岂不是更胜一筹?不如高大人带我去趟贵国国都,我也好拜见贵国陛下和高公。” 建昌府都不够她折腾的,还要去皇城。还拜会陛下和父亲,是嫌他和二殿下牌面太小了吗?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今马上要到贵国的深秋,大理的花草移到贵国恐怕活不了的。” 竹心轻笑道,“花是用来看的,至于它活不活得了与我何干?醉人池里的荷花不也活不长吗?对不对,二殿下?” 段素平,他应该说对,还是不对呢? 见段素平没回答,竹心也没追问,她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王大人。 “王大人,这是怎么了?喝醉了?既然醉了,就扶他回去休息吧。” 王大人被扶走之后,段素平和高华都装成好奇宝宝。针对西厂发出提问,而竹心对答如流。 “大齐最恐怖的地方并非昭狱也非天牢。而是我西厂管辖的慎刑司。” “那西厂都是女子吗?” “是与东厂一起成立的?” “说来惭愧,西厂就是今年才成立的。里面的人都是皇上用了多年的暗探。许是为了便于管理,许是今年出的事太多,需要西厂帮着查缺补漏。 这也不怪圣上,徐府案办得太埋汰了。这是王忠跟随陛下多年,若是换旁人早被换了。是不是,刀哥?” 刀哥,他应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算了,闷头喝酒吧。 宴会自然得有些宴乐的节目,竹心是运动绝缘体,马术、捶丸、射箭样样不行,不过投壶还凑合。 乔子舒教她的扔泥巴练暗器,来西南这么多天她没机会接触泥巴,但一直在练投壶,反正都是练手感应该差不多。 ”刀哥,玩玩。” 刀哥小声说道,“被封住了穴道使不出力气。” “啥也不是。” 竹心转头和孙大郎组队对战段素平和高华。 竹心干不过段素平,孙大郎干不过高华,输得挺惨的,逼着对方一个劲儿的放水。 晚间殿中再次设宴,众人刚要举杯,王大人一个踉跄被推了进来。 高华转了转酒杯。 “王大人不是醉了吗?怎么还跑出城了?” 孙大郎冷着脸,”州里有事,我让他走的。怎么了?” 王大人低着头,“州里确实有事,再不回去只怕节度使大人要怪罪了。” “若节度使大人怪罪,只管推到我们身上,就说盛情难却,也不该不辞而别呀。” 高华把酒杯重重地放下,大殿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竹心碰了碰刀哥的胳膊,“看明白了吗?” 刀哥摇了摇头。 只要没瞎都能看明白,这是逃跑未遂又被人抓回来了,还问他。 竹心慢悠悠地说,“昨日二殿下和高大人鼓动孙大公子我给难看,进而探我身份。” 刀哥淡定的回了个,“哦。” 这个他当然知道,人家在大殿上也不是白装死的。 “大公子顺水推舟并非要探我的底,而是要杀我。” “哦?”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些,展开说说吧。 “因孙大公子发现山庄马厩里有许多战马,便猜高华是奔他来的。如果高华是奔他来的,那他大概率是被你所‘杀’。到时此事就变成东厂和孙家的内斗,与人家大理一点关系都没有。” 刀哥,敢情他还得当逆党呗。 “孙大公子看破此局,打算先杀我再杀二殿下。就算死也得把大理拉下水,但他不知此事正中高华的下怀。高华也想借孙大公子的手除了二殿下,再扶其他皇子上位。” 刀哥,“好家伙!” 段素平,“你们真是无耻,竟然这么对我嗯。” “而二殿下也想借孙大公子的手除了高华。昨天的战马根本不是高大人侍卫带来的。而今日王大人之所以可以顺利地从秋水山庄出去,也是被二殿下放着水。只不过高大人手段过硬,在建昌府外就把人截住了,明白了吗?” 段素平尴尬地笑了笑,“做人最大的品德就是宽容。” 高华还有孙大郎他们的脸色像霓虹灯一样姹紫千红的。 而刀哥总结道,“明白了,就是你和孙大公子联手没弄过高华。” 竹心现在的脸色也没比孙大郎他们好哪去。她瞥了一眼刀哥道,”怪不得你能来西南,怪不得被抓住的是你,你这人确实是不会来事。” 刀哥笑嘻嘻地说,“开个玩笑,督主竟然敢明牌,肯定是胜券在握。” 而竹心高声喊道,“殿下,孙大公子太没用。不如我们联手,我保你做皇储,如何?” 第126章 竹心的底牌 而竹心高声喊道,“殿下,孙大公子太没用。不如我们联手,我保你做皇储,如何?” 坐在主位的段素平摆出随意又洒脱的姿态。 “督主高看小王了,小王此生就想逍遥自在,无意储位。” “想此生逍遥,这个好办啊。臣可以现在就帮你剃度出家。到时……”竹心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高华。“高大人,咱们可以联手。” 高华看了眼竹心又看了一眼段素平,笑意不达眼底。 “倒是个好主意。” 段素平干笑了声,“万丈红尘,不忍看破。” 此时被推进大殿一身狼狈的王大人,悄悄找个位置坐下,反正也没人关注他。 竹心如今面色绯红,还打了个酒嗝,有点酒蒙子喝高了指点江山的模样。 “这局棋最妙的是每个人都以为是下棋的人,都以为能坐山观虎斗。可哪个人不是别人局里的棋子?” 高华垂着眸,确实有许多事超出自己的判断了,不过好在截住了王大人,此局他仍占上风。 “哦,愿闻其详。” “高大人如今定然是想,过程虽然出现变故,但一切还在掌握之中的。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的高华脸上生出一丝愠怒。 “督主不会又故弄玄虚吧?” 竹心摆摆手,“本督主也做了棋子,本督主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竹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信?我就给大家好好盘盘那个杂碎。 高大人不妨想想你们得到了什么信息,促使你和二殿下让大公子带我参加秋会。” 段素平和高华没说话,自然是知道跟那个番子一起来的还有名女子如今正在雅州八方馆里做花娘。 知道此事,一网打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温馨提示,我的身份孙节度使没查出来。这期间孙家和东厂发生龃龉,差点就把我这个外来丫头推出去当吐蕃细作。在西南孙大人没查出来的事,你们大理的到查了个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竹心咂吧了下嘴,转头问孙大郎,“到底是高大人他们太厉害了,还是你们家太差劲了。” 孙大郎还没说话,刀哥先不乐意了。 “这也不能怪孙大人,进雅州卑职用了两层身份,一是普通百姓,再查下去就是河南府的悍匪伪造路引。卑职从八方馆出来后再次变换身份从另一个城门出城直接去的沪州,从沪州进的大理金川府。” 竹心听了之后用手画了个圈。 “嗯,是挺复杂。” 复杂到连地头蛇都没查出来,他的人是怎么查出来的?高华后背冒起了一层薄汗。 “对了,刀哥你办事这么谨慎,又是怎么被抓的?” 原本洋洋得意的刀哥低下了头。 “对了二殿下,往马厩里放战马这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旁人给你出的主意?” 原本咧着大嘴傻笑的段素平闭上了嘴。 竹心摊开手。 “从来秋水山庄到现在我可是一直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的。就没人好奇我为何知道这些事吗?” 段素平大惊失色,“秋水山庄有你的人。” “有什么有我的人?要是有我的人,秋会我会来吗?我就真想当汉使,我也得手持符节到贵国皇帝面前作死啊。跑个山庄上送人头算是怎么回事?” 竹心说完站起身来。 “此人虽不知我真实身份,但知道的肯定比你们多,所以才有了秋会这局。 二位慢慢思量,毕竟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是杀是留明日得有个定论。 我出去看会孔雀,正好散散酒气。” 竹心说完便出了大殿,而这一回李明坚定地跟着竹心离开了。 众人各怀心事,宴会便散了场。众人离席见竹心真在醉人桥边逗弄孔雀。 “它怎么不理我啊?” 宫人在旁边解释道,“此时天色已晚,孔雀也要休息了。” 竹心点点头,“那就让它们休息去吧。” 那宫人一个哨声,那些孔雀立刻飞回假山后。 竹心见状立刻夸道,“你好厉害呀!能教我吹吗?” 竹心“吁”了半天也没学会,意兴阑珊地回去休息。 段素平把刚才养孔雀的宫人抓起来拷打了一番,他现在看谁都像细作。 不光如此,高华把所有与竹心说过话的人都看守起来,他要仔仔细细排查一遍秋水山庄。不排不要紧,这一排查才知道这位西厂督主是真的爱说话。 昨日下午她就和厨娘、舞姬打成一片,还给她们送个各种花样的络子。 已经摊牌后,这位西厂督主在后半夜还跑到院子里跟监视她的侍卫聊了半宿。 今日上午则一直在研究秋水山庄的花草,花匠和伺候花草的婢女都见了一遍。 她主动接触的人不下五十人,这还不算照顾她起居以及宴会上她被动接触的人。要是全算上得七十多人。 这里面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李明跟着竹心回了房间。 “督主,昨日大公子真的想过杀你。” “也许不是想杀我,只是单纯好奇我脖子的粗细。” 李明一边怀疑人生一边问,“那我们现在还跟他合作吗?他之后会不会跟我们秋后算账啊?” 竹心打了个哈欠,“只是想杀我而已,为何不能合作?别忘了你之前是买我初夜的嫖客,咱们合作得不也挺好的吗?” 旧事重提李明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 “督主,咱们下一步打算干什么?您手上还有什么牌?” “昨日一宿没睡,下一步打算睡觉,我手上的牌取决于高华、段素平他们手上有什么牌。” 听了竹心的话,李明放下心来。 “不打扰督主休息了。” 李明转头去见孙大郎,“大公子,您就放心吧。督主手里有很多牌,大理那边随便出牌都能应对。” 孙大郎点点头,“西厂果然深不可测。” 高华那边调了建昌府差役和府兵。没办法,嫌疑人太多了,手实在不够用。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时又生了新的事端。 有人发现做鲜花饼的厨子死了,吃了随处可见的老鼠药毒死的。 高华迅速发现端倪排除自杀或者误服的可能。 可到底是谁杀了厨子? 杀个厨子又为了什么? 折腾到后半夜,高华一无所获,便问手下,“齐人那边有什么动静?” “齐人那边从上至下都早早睡下了。” “都睡了?” 明天还不知生死,高华不信他们能睡得着。 “那个督主睡得最早,回去就睡了。紧接着他们就都各自休息了。孙大公子还打了呼噜,睡得可香了。” 高华:“……” 第二日,雅州有官信传至建昌府,再转至秋水山庄,信上说雅州有要事,请王大人速归。 看完信后,高华眉头紧锁。 第127章 本场的mvp 第二日,雅州有官信传至建昌府,再转至秋水山庄。信上说雅州有要事,请王大人速归。 看完信后,高华眉头紧锁。 若雅州真有急事,应派人到秋水山庄去找王大人。 为何要发官信到建昌府?这样既没提升传信的速度,信的内容还容易泄露。 图什么? 除非雅州想把此事上升为国事。 难道说秋水山庄的事已经泄露了? 算算时辰,信应是昨日上午发出来的。就算是前晚的事被泄露出去,昨日上午雅州那边也不可能知晓。 也不一定,人力所不能及,飞禽走兽呢? 段素平在前厅疯狂踱步,“赶紧把人请过来,好好谈一谈吧。” 高华深吸了口气,“莫慌,别自乱阵脚。人在我们手里,我们更该沉得住气才对。” 竹心他们这边。 早膳过后,一开始他们只是觉得无聊在院子里投壶。 不过像投壶这种项目是纨绔子弟的统治区,所以孙大郎独占鳌头。 竹心总是输,觉得没意思。又发现大理这边的人只是看着他们并不限制他们活动。就提议一起去醉人桥那边玩孔雀去了。 说来也怪,饲养孔雀的宫人不见了。竹心只好自己将孔雀放出来。原本想逗它们开屏的。可今日的孔雀很不给面子,气得竹心想出了个新玩法,斗孔雀。 只听说过斗鸡、斗蛐蛐、没听过斗孔雀的,孙大郎一下子来了兴致。 斗孔雀很简单,两只孔雀比谁飞得高。 段素平和高华找到他们时,看见竹心和孙大郎分别拿着根竹竿捅孔雀的屁股,孔雀们像个惊慌失措的扑了蛾子,满地都是孔雀掉落的羽毛。 旁边的王大人和李明在喊,“飞呀,你倒是飞呀。” 而刀哥和大理的护卫站在一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群人。 而这边竹心连轰带吓,她那只孔雀最终成功地飞到假山后面了。 竹心欢呼雀跃,“哦,我赢了。” 段素平看着这场面有些迷糊,他精心饲养的孔雀都要被他们玩秃了。 “王大人,雅州有书信传来。” 高华把信递给王大人。 王大人打开一看,竟然是刘县丞写的,信中只说有事速归,并未说是何事。 “送信的人呢?” “是官信,差役只送到建昌府,人就走了。” 王大人皱着眉,这也太奇怪了。 竹心也凑过去看。 “高大人就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 高华一张脸阴晴不定。 “督主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肯定还有其他事,不然高大人会把信扣下。既然选择给王大人看信,大概、也许、可能、好像山穷水尽了吧。对不对?二殿下。” 对竹心cue的段素平无奈地说道,“刚刚建昌府出来消息。今早雅州南城门大开,雅州五千府兵在大齐与大理的交界处,列队成防御阵型。” “呦呵,上硬菜了。” 竹心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若受到外敌攻击州县御敌可随机应变。若是主动进攻需听成都府的号令,州县不得擅自行事。 孙大郎闻言大笑一声,“我爹来救我们了。” 段素平又道,“雅州的罗校尉说雅州百姓偶遇流匪,他们在那列队是为了震慑流匪。” 虽然理由非常牵强,但雅州府兵在自己的地盘上摆造型,大理这边是无权干预的。 现在大理守城门的士兵压力很大,被五千人瞪着眼看着,虽然距离挺远,但也挺吓人的。 二殿下委婉地告诉孙大郎,此事与他爹无关。若孙大人知道了,出来交涉的一定是成都府那边的人,不可能是雅州当地人。 “对了,这里面有一人并非官府中人,好像是八方馆里的跑堂。” 听到“八方馆”三个字,众人都齐刷刷地看着竹心。 “是叫胡贤吗?” “对对对,就叫胡贤。” 孙大郎和王大人满脸问号,就算去过八方馆谁认识一个跑堂啊? “胡贤,我的人。” 竹心表面装着淡定,其实内心乐开了花,这波肯定是稳了。 被伤得最深的还是李明。 他先被孙大郎那个纨绔震撼。他还想做西南王呢,他现在当西南王儿子的小弟都不太够格。 现在又被胡贤那个泼皮弯道超车了。他本来还打算以后富贵了赏那泼皮一碗饭。现在人家愿不愿意赏他一碗饭啊,他不挑食的。 一向镇定的高华脸色灰败,“督主请借一步说话。” 竹心蹦蹦跳跳地过来,没有得胜者的趾高气扬,还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高兄,总是督主督主的叫,多生分,叫我莲儿就好。我身上有差事需低调行事。” 高华强颜欢笑递了一个礼单子。“此次是我们照顾不周了,望妹子海涵,二殿下和我准备一点薄礼给妹妹压压惊。” 那份礼单竹心连看都没看就退了回去。 “这次来秋水山庄就像回家了一样。能结交二殿下与高兄是莲儿我人生一大幸事。礼我就不收了,其实有两件事想求兄长又不知如何开口。” “妹子的事就是愚兄的事,但说无妨。” “其一是请兄长留意一个二十多岁长相一般气质温和的齐人,此人精通辽语、吐蕃语,曾在我大齐作乱,如今流窜到西南。若有此人的线索,请告知于我。” 高华点头,“若发现可疑之人,我立即通知你,第二件呢?” “其二,妹子我信风水。大理有两处名山,我想在那两处山上某处挖一个两丈的深坑。最近点子有点背,我想改改运势。” 高华狐疑道,“你还会看运势?” “当然,我还给你看了运势呢。” “哦?” 竹心挑了挑眉,低声说道。“你虽没皇帝命,你后代当中有人有此命数。” 高华大惊,“不可乱说。” “放心兄弟,我已经忘了刚才说什么了。” “这两件事我都能答应你,只是孙家那边……” “放心,有我呢。为了报答兄长,有件事要告知兄长。那刀哥要包庇的人前夜在鲜花饼里传信于我。我才知道你们这么多事的,剩下的你自己查吧。” “那不是东厂的人吗?”高华震惊于竹心突然的送人头。 竹心笑意不减,“你也说那是东厂的人,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 竹心等人日夜兼程,于次日晌午到达雅州城外。 王大人见到刘县丞,连忙问道,“到底有何急事?” 刘县丞把旁边的胡贤拉过来。 “卑职也不知,是胡贤持特使的手书,说特使有急事找大人。” 几日不见。胡贤晒得更黑了。 “禀王大人,特使大人让我问您献给陛下的枇杷,到底应该用红盒子装还是蓝盒子装?” 众人:“……” 竹心宣布本场的mvp是小贤贤。 第128章 场外忙碌的人 “禀王大人,特使大人让我问您献给陛下的枇杷,到底应该用红盒子装还是蓝盒子装?” 众人听完胡贤说的话都傻眼了。尤其是刘县丞又是去信,又是出动府兵。结果就是问装枇杷盒子用什么颜色,这也太扯了吧。 王大人率先反应过来。 “上差大人英明,这圣上的事就是天底下第一要紧的事。” 刚要开口请罪的刘县丞:“……” 打发了众人,几个知情人士一起聚到八方馆。 孙大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子舒一个七品小官,他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也就是他爹谨小慎微,京城来个芝麻绿豆都得当成祖宗供着。 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个京城小官还救了他们一命。 只是这乔子舒不是早就走了吗? 胡贤看了一眼竹心,此事要从八月初六的晚上说起。 那天晚上他和“莲儿”聊了很多,她从来没有这样有耐心地和他说过话。 从佛珠、青鸾和了尘到番僧、细作与京都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好像突然被穿在一起。 她说,乔大人是她的朋友,他的事对她来说是最要紧的。 她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告诉旁人,连李明也不行。 当时他心里还有些得意。这般重要的事,不能告诉李明,却告诉了他。 她当时说的那套他不是特别懂,反正就是权衡利弊的考量,并非他有何不同。 那一刻不知为何他有点难过。 他知道莲儿肯定不是个被卖的丫鬟这么简单。 她不说他就不问了。 可莲儿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时的胡贤满怀心事地离开八方馆。 人有本事才能被尊重就像莲儿一样,他一定要把此事办好,不能让人小看。 安排完李明查了尘的事,他就去城门口徘徊等着出城。 只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原本以为特使坐马车他骑马,日落之时必能追上。可天已经黑了,却不见特使的踪影。 胡贤当即去了前面的驿站。表明自己是雅州来给特使送礼物的人,驿站的人却说特使还没到呢。 胡显有些发懵,孙大人送特使浩浩荡荡一群人。便是没来驿站,从驿站的官道上经过也该知道消息啊。 难道他比特使走得快,只是走岔了路才没碰上。 胡显打算晚上住在驿站等特使。 这时成都府的人来了。 “赶紧准备一间上房,晚间大公子要来。” 一见是成都府的人,驿丞亲自接待。 “算日子,大公子要去大理参加秋会吧。” 成都府的人道,“对,是去参加秋会,我们先去雅州。” 驿丞又道,“今年大理也请了王知州?王大人好酒,可得高兴了。” 他们看样子很熟络。 成都府的眉皱了皱眉,“大公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除了王大人还要带一个楼子里的花娘。” 驿丞笑得暧昧,“能带去参加秋会的花娘,必然是极得大公子的心。” 那人撇了撇嘴,“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圆脸,没看出有何过人之处。” 雅州能说会道的圆脸小花娘? “大人说的可是八方馆的莲儿。” 成都府的才看见角落里还有一人在吃面。 胡贤朝他们拱拱手。“小人是从雅州来的,来给特使献礼。” 那人倨傲地看着胡贤。 “特使大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胡贤也不恼,继续陪着笑脸。 “是特使大人让我等寻佛珠。如今寻到了,李县尉特地让小人给特使大人送过来。” 最近雅州那边风头正旺,还搭上了特使。 那人道,“那你得转到眉州,特使不回成都府直接从眉州回京。”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告知。” 胡贤赶紧囫囵地把面吃完,连夜赶路去往眉州,终于在八月初八晚上追上特使。 一见胡贤,乔子舒紧张地问,“出了何事?” 胡贤赶紧把佛珠交给乔子舒,又把青鸾和了尘的事讲给他听。 乔子舒点头,“我知道了,有劳你辛苦这一路。听说你想做捕快,等明年年初若李明没办了,我给你办。” 不知为何胡贤并没感觉到高兴,而是没头没尾地问,“为何不带她回京城?”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他是什么身份?还敢质问上差。 “是她不想回去。你不用想太多,既有缘分可以结伴而行就要往前走下去,这样分道扬镳时才不会有遗憾。” 胡贤听罢猛然的抬起头,对上乔子舒的眼睛又垂下眸。 “我…我…” “她行事狂妄,只图险中求胜。说白了是个赌徒,她不一定一直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你会帮她吗?” 胡显紧张地搓了搓手。 “我…我才认识几个字,我帮不了她。” 乔子舒语调很慢,仿佛听了他的话就能入了心里去。 “也没什么,就是再细心些,再稳妥些。多打听打听雅州之外的事。她又不是神仙,总也有她不知道的事。” 特使说的对,其实他也发现了“莲儿”是狂。不管是帮助一无是处的花娘,还是他这个泼皮以及李明那个商人。她把他们推上一个他们原本无法企及的高度。她享受这样的结果,也没瞧上西南这边的人。 而特使呢,胡贤能感受到他对“莲儿”的不同。但很奇怪,特使对他非但没有敌意还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大度的人? “在想什么?”乔子舒温声问道。 “哦,对了。我在驿站看见成都府的人,他们说孙大公子要带莲儿和李明去大理参加二殿下的秋会。” 乔子舒听罢眉头紧锁。 胡贤又道,“大公子和大理二殿下关系不错。大理的建昌府和我们雅州也常有走动,王知州也会去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样的场合怎么会叫一个花娘出席呢?如果有事呢?大理人信佛比大齐更甚,这佛珠会不会与他们有关系?” 乔子舒的一连串发问听得胡贤一脸茫然。 “那可怎么办?明早他们就出发了,现在也来不及通知他们。” “别慌,我给你两封手书。你持我的手书先找刘县丞让他写官信到建昌府请王大人速回。秋会次日你持另一份手书找罗校尉如何行事我会写在手书上。 我再给你准备两份密信。若无事发生,孙大公子要问罪众人,你便把密信给他,可免罪。若人回来了只有莲儿未归将另一封信交给孙大公子。 等事情有了定论,劳烦你传信给我,希望是我想多了。” 乔子舒的话让胡贤安心了许多,“大人放心,小人定不负大人所托。” …… 胡贤对孙大公子再行一礼。 “李县尉偶然间得到颗佛珠,听闻特使信佛,便献于特使。 小人追上特使,正巧特使接到密报说大理有贼人行事不妥。特使恐贼人对大公子不利,命小人持手书回雅州迎公子与王大人回城。” 李明,此处我还有戏份? 第129章 被竹心伤过的男人 孙大郎听了胡贤的话,直夸李明机敏。 李明,“……” 谁能想到过完生死难料的那几天,回到雅州他李明竟然还会受到二次伤害。 孙大朗又对“莲儿”行了一礼。 “督…莲儿姑娘,之后我们要如何行事?” “大公子先回成都府,之后的事我再和你父亲商量。” 竹心一句话让孙大郎明白了,他是坐小孩那一桌的。 于是委委屈屈地说,“若姑娘以后有用得着孙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胡贤在一旁不敢说话,短短几日不见,“莲儿”的地位好像更上一层楼了。 竹心谈笑自若。 “我若有事就让李县尉联系你。他是我朋友,在西南大公子还得多带带他。 孙大郎一把搂住李明的肩膀。 “李明是我兄弟,不用姑娘吩咐,我也会多带他的。” 不知为何,李明感觉受到了第三次创伤。 孙大郎回了成都府,李明留在这里等竹心的吩咐。 “李县尉也回府去休息吧。” “好。” 现在他都成李县尉了,这是他第几次受伤来着,他已经数不清了,他快碎了。 屋里只剩下竹心和胡贤。 竹心不复刚才的淡定神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也没发生什么。” 胡贤就把他这几日坎坷的经历讲给竹心听。 “反正乔大人就猜了几种可能性,交代我几封密信。” 胡贤递给竹心一封密信。 “这是无事发生,孙大少爷怪罪我们要拿出的信。” 竹心展开密信。信中大概说,大理此时正在选皇储,二皇子当选的概率也不小。雅州出府兵试探,观二皇子反应告知本官。 “若众人都回来了,唯独你没回来。就把这封交给孙大公子。” 竹心展开另一封信。上面写,莲儿并非寻常丫鬟,是皇上派来西南的密使。请成都府上下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还有就是若你们今日都没回来。晚上就要去成都府找孙大人报信。整个西南要进入备战状态……” 竹心低着头没说话,信纸不知为何已经湿了一块。 竹心找了个火折子把信烧了。 “莲儿,你怎么还哭了?” 竹心只是说,“去把刀哥叫来。” 刀哥作为东厂的番子,也不适合让大家知道名字。所以大家一直跟着竹心叫刀哥。 “好咧。”胡贤转身出去。 竹心深吸了口气,缓了好一会。 这么多状况,乔子舒都能想到应对的法子。这些应对的法子确实也能应付得了孙成吉他们,毕竟他是京城的特使。 可是这么折腾一圈。乔子舒还是得回京城的。他又怎么跟皇上那老登交代。 不幸中的万幸,没闹出太大的事端。她还是得想办法把场收了,不然乔子舒那边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刀哥进来时,竹心已经调整好情绪。 作为唯一知道竹心底细的人,刀哥见到竹心十分随意。 “小丫头果然名不虚传呐!这回算我欠你一条命。你的人情我记下了。” 竹心却道,“我把饼哥卖了。” “哦。哦?饼哥是谁?” “你是因为谁被抓的,那个人我给他起个绰号,叫饼哥。” 刀哥以为竹心在开玩笑。 “你不可能知道那人是谁。” “他在鲜花饼里给我传信,我把此事告诉高华了,他应该很快就能落网。” 刀哥愣了愣,大喝一声。 “关竹心,你出卖我东厂同僚。我…” 刀哥没再说话,他抽刀指着竹心。 竹心站起来还往前走了一步,如今胸口贴着他的刀尖。 “他害你被抓是我救你,你要为那个人杀我?” “她负责大理的情报。若她不在,大理这边就瘫痪了。我从头到尾都没让你救我,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我们的事孙成吉没查出来。高华是怎么查出来的?卖我们的人必是东厂内部的人。这点事你看不明白吗?” 刀哥闻言心里慌慌的,这么多天,他猜也猜到了。 “东厂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但不一定是她。” “那你为何会落网?” “她说她有一事办错了,让高华他们生了疑,需有人顶上。” “我当时自爆西厂督主,那么敏感的身份,他还敢给我传信,证明他很安全。就算他不是出卖我们的人,真正的同志就是同僚,是不会牺牲别人的性命去成全自己的。若他做的没错,那我们俩牺牲他的性命也没错。” 刀哥魂不守舍,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竹心轻声问道,“那个人不是饼哥,是饼姐?” “你别说了。” 刀哥收回刀,转身要出去,却被竹心叫住。 “还有事要让你做呢。” 刀哥不可置信的看着竹心,他都这样了,还让他做事。 竹心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失去的只是爱情,我们这还有万里河山呢。 你那个饼姐也不是善茬,高华不一定抓得住她,不过大理肯定是待不了了。 也不知你们东厂被渗透了多少人?咱们戏得做全套,我给你封信。你帮我用东厂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传给王忠。” “督主?我级别确实不够,传不了督主,我可以传给王远大人。” “行,那也成。” 竹心把信交给刀哥,然后问道,“你和饼姐是两情相悦,还是你一厢情愿?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拉过小手,亲过小嘴吗?” “我…我去送信了。” 刀哥把信揣在怀里,火急火燎地跑了。 竹心撇了撇嘴,一个糙汉还搞纯爱,真是…… 竹心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信通过刀哥以东厂的专属渠道发往京城。 不过几日的功夫信就到了皇宫。 那日下面的人来找王远,皇上非要做第一个看密信的人。 皇上看完密信把信递给王忠。 “王忠、王远,朕说什么来着,那丫头真要抢你们的饭碗。” 王忠看完密信后脸都绿了,那丫头竟然自己搞出来了个西厂,还自封督主。 “哎,这里面怎么还有一封信?” 皇上见信的封面写着王远大人亲启。他打开之后还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王忠大人亲启。 皇上再次打开才看见真正的信。 皇上忍不住念了出来。 “兄长安好。请兄长带妹问陛下安好。西南诸事进展顺利。待大事成后,妹回京师与兄长把酒言欢。知名不具,勿念。” “王忠你妹妹说了,等她大事做成了就回京找你喝酒。” 王忠的脸更绿了。 第130章 上《42章经》 第二天竹心就从八方馆里出去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李明古玩店的掌柜。 八方馆里的人员太复杂了,之前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很适合隐藏身份获取消息。 可她如今的身份跟广告牌一样显眼。认识的不认识的,本地的外地的,都想拜会一下。 她还是搬出来住吧,省着免费给周妈妈引流。竹心和周妈妈约定每个月的二十两银子会照付,房间给她留着。 周妈妈也想不明白这京城人为何对花楼情有独钟?就算不住了,也要留下屋子怀念呗。 而李明就更想不明白了。 “姑娘,这铺子我可以送给您。” “我只喜欢当掌柜,不喜欢当老板。” 李明:“……” 竹心到了古玩店之后,成功带动了当地商圈的发展。 刀哥说道,“斜对面多了一个面摊,隔壁一直没有租出去的铺子,今天租了出去。” 竹心拍拍手。 ”那挺好,以后我多光顾他们家。刀哥,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这边我能应付得来。” 刀哥对竹心抱了抱拳“嗖”得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而晚饭过后,孙成吉也到了。 竹心算了算日子,孙大郎还没到成都府,孙成吉是知道雅州府兵去大理那边列队摆造型,才赶过来的。 但在来的路上,孙成吉也许在驿站碰到了孙大郎。就算没碰到孙大郎,他应该先去找王大人。然后去了八方馆发现她不在,才来的古玩店。 和竹心推算得差不多。八月这半个月可给孙成吉折腾惨了。他先陪着特使来雅州,又送特使去眉州再回成都府。没待两天雅州又出了幺蛾子,他又来了雅州。 孙成吉的见识可比他儿子还有王大人多多了。 孙成吉喝了口茶。 “西厂督主?” 竹心笑了笑,“权宜之计,节度使大人莫要取笑我了。” 孙成吉成放下茶杯,脸色却比刚才好多了。他的消息再滞后也不至于皇上建了西厂都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德妃娘娘也应该会提点他才对。 “那贵人到底是何人?” 据大郎还有王大人的形容,这姑娘跟东厂的人很有交情。而她跟京城的特使也有渊源。 若真是普通丫鬟,都给她赎身了,为何不带回京城呢? 只有一种可能,这姑娘在西南还有事要办。 竹心一听孙成吉称她为贵人,满意地笑了笑。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大人的眼睛。莲儿有皇命在身,在西南办一些事情,至于办什么事不便告知大人。但莲儿所办之事与西南军政无关,请大人放心。” 果然被他猜对了,孙成吉对竹心拱了拱手。 “大人与特使救了犬子和王大人就是孙某的朋友。大人所做之事孙某无意探之,但毕竟在西南,有了我们的帮忙,大人的事也许会办的更快些。” 竹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腼腆。 “难怪陛下常说,大齐还未建国之时孙家就镇守西南,可孝堂却从不以此为傲,在这几个封疆大吏他是最恭顺谦和的。” 孝棠,孙成吉的字。 孙成吉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为人臣子恭顺谦和是理所应当的,当不得陛下的称赞。” 竹心的笑容越发的妥帖,“我随子舒称您一句叔,可算高攀?” “大人,这…” 竹心踌躇了一下,“叔叫我莲儿就好,如今莲儿还真有一事相求,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侄女但说无妨。” “听闻千佛岩的造像里收藏了一本《四十二章经》侄女儿想借来看看,您是知道的太后信佛。” 孙成吉不信佛也知道这《四十二章经》起源于东汉 ,相传为摄摩腾和竺法兰所译,这是中原华夏翻译梵文佛经的开始。 但这经书常见的很,京城的相国寺就有啊,为何要千佛岩的那本呢? “这个倒不难办,叔这就帮你去问。” “那多谢叔了,还有就是如今大公子与我从建昌府平安回来,还未传信给特使吧?” 孙成吉斟酌一下,“正要传信给特使,特使坐马车走的慢,差人日夜兼程六七日便能追上特使。侄女可有话要带,我叫人一并送过去。” “莲儿想着让胡贤跟着叔的人去见特使。以免特使有话要问,而传信的人一问三不知。” 孙成吉捋了一下胡子。 “还是侄女思虑周全。” 孙成吉打发成都府的人与胡贤一起去找乔子舒。 竹心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一趟要辛苦你们,抓紧赶路,等回来再好好休息,到时让胡贤带你们吃酒。” 孙成吉没出声,只是心里感叹密使的手面果然不小。 翌日孙大人的人传信给竹心,说千佛岩的那本佛经如今不在寺中,高僧带出去讲经了,过两日就能回来。 李明听到消息后,皱着眉头愁眉苦脸。 竹心问道,“你怎么啦?” “我就是想不明白,孙大人明明已经拿到了佛经,为何说没拿到呢?” 因胡贤托他查了尘的事,他现在虽然还没有查到,但他已经搞定了寺里的小沙泥。千佛岩的大事小情,他绝对第一时间知道。 竹心轻笑道,“这你可不能问我,那得问节度使大人了。” 孙成吉正和悄悄跟回雅州的孙大郎一起对着本佛经大眼瞪小眼。 “莲儿当初特意要带特使大人去千佛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又是佛珠、又是佛经,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孙大郎随便翻了几下经书。 “不是找和尚看了吗?内容就是普通的《四十二章经》。” 孙成吉白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肯定不是内容,你也不想想哪没有《四十二章经》?” 孙大郎苦思冥想,突然大喊了一声。 “爹,我明白了。” 吓得孙成吉一跳,一惊一乍的。 “咱先把经书的事放一放。莲儿那个姘头李明,从认识莲儿之后一直在给他二舅姥爷看坟。 是不是很奇怪? 我派人盯着他的伙计,发现他们总上深山老林去勘察,一点都不像看坟。 而且我们临走之前,莲儿和高华单独聊了很久,虽不知聊了什么?我的人说李明的人昨日跟建昌府有联系,好像也是在山里面挖坑的事。” “深山里挖坑虽然匪夷所思,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孙大郎突然说道,“爹,你说我们西南会不会有宝藏?” 第131章 福来鸽 “深山里面挖坑虽然匪夷所思,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孙大郎突然说道,“爹,你说我们西南会不会有宝藏?” “啥?宝藏?” 乍一听天马行空,可细品又觉得有迹可循。 那个竹心一看就不是什么信佛的,乔子舒更不是。他们却对千佛岩感兴趣。 根据孙成吉多年经验。 “不是宝藏,应该是佛家的圣物,舍利子什么的。” “那不是差不多,反正肯定是有宝贝了。爹,那经书我们还交不交?” “交,当然交。咱们总不好妨碍上差的事。不过得找个机会分点功劳,既然是西南的宝贝总不能小圆脸吃肉,不让我们喝汤吧。”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 翌日,孙大郎亲自把《四十二章经》带给竹心。然后他非吵着闹着跟李明喝酒,顺势就住在李明家中,嚷着让李明陪他玩。 可李明是有差事的,人家在公廨当值,孙大郎也陪着,搞得天全县的县丞瑟瑟发抖。 当天晚上竹心就把那本《四十二章经》还给孙大郎。 “这么快就看完了?” 竹心点点头,“我看东西快,请大公子把经书还给千佛岩,别耽误高僧讲经。” 孙大郎拿着经书走了,他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孙大郎走后,竹心跟李明说,“帮我找人给高华传个信。” 雅州的一处宅子里。 “爹,我查出来了。” 孙大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孙成吉的身份留在雅州太显眼了。所以他佯装离开,之后又悄悄进城,在孙府管家的宅子里先住下。 “查出什么了?” 原本孙成吉对孙大郎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孙大郎给他带来一个重磅消息。 “莲儿给高华传信想借天龙寺的《四十二章经》看看。” 天龙寺是大理的皇家寺院,这次老皇帝要退位,就打算在天龙寺出家为僧。 “又是《四十二章经》?” “对,又是《四十二章经》,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回李明身边吧。” 孙大郎回到李明身边继续趴 活儿。 咱们单说大理这边。 多亏了莲儿,高华才查出有问题的竟然是个送花女。 此女名为孔雀,爹娘经营花坊,给皇城里的贵人送盆景、鲜花甚至是干、鲜花瓣。 既不显眼,与许多权贵家都有来往,收集情报很方便。 如今孔雀下落不明,查问她的爹娘才知此女并非他们亲生,而是三年前在他们河边捡的。 线索断了,所幸孔雀建立的关系网也被捣毁了。顺着孔雀的关系网查下去,竟然还有吐蕃人的踪迹。 看来这个孔雀同时做了两家的买卖,难怪被莲儿给卖了。 这时手下进来送雅州的信。 “要借经书?” 手下回答道,“对,天龙寺的《四十二章经》。” 见高华不说话,手下问道,“大人,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先拖他两天,待我参破这其中的玄机,再议。” 天龙寺的《四十二章经》静静地躺在高华的桌上一天了。 玄机确实不太好参破。 “大人,我们收到消息。孙成吉曾在千岩寺借过《四十二章经》,不过借完之后很快就归还了。” “又是《四十二章经》?” 孙成吉也许就是给莲儿借的。 那她看得就不是内容,那是什么呢?难道是这经书本身? 高华仔仔细细地研究这本经书,这纸透光遇水都没什么变化。他又研究起经书的书皮来。 这书皮很厚,摸起来看不出什么。 他用小刀把装订经书的线挑开,整本经书就被他拆开了。经书书皮的夹层里果然发现了异常。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竟是一张羊皮碎片。 高华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羊皮碎片很旧,字已经不太清晰了。 但高华能确定这是某张地图的其中一块。 大齐雅州 高华派人把天龙寺的《四十二章经》送过来。 没人时,竹心把那本经书的书皮拆开,从夹层里拿出了羊皮碎片。 竹心把羊皮的碎片揣在怀里。 经书被竹心重新装好交给李明的伙计。 “明日把经书送回建昌府,去公廨把孙大公子请过来。” “是。” 不多时,孙大郎和李明都回来了。 “姑娘有何吩咐?” “麻烦大公子回去禀告孙大人,我想去成都府,请他派成都府的人来接我。别人我不信,我只信孙大人和大公子。” 孙大郎立刻明白了,莲儿所办的事有突破性的进展了。她现在需要成都府的人来保护她的安全。 也就是说他爹和他马上就能喝到汤了。 孙大郎郑重其事地说了声“是”,然后像一道闪电一样消失不见。 “李明弄些酒菜,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 …… 李明里面看着对面的莲儿。 她今天很奇怪。 还没说话,“莲儿”连喝了三杯。 再喝第四杯时竹心被李明拦住。 “其实你不该干这么冒险差事。你应该找个靠谱的人嫁了,然后好好生活,不该这样的。” 李明不知道“莲儿”要干什么? 刀哥去了哪里? 给乔大人送信为何非得是胡贤去。 为什么借经书又为何要去成都府? 李明只知道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他只知道她现在做的是极为冒险。 竹心甩开李明的手,自己又喝了一杯。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你知不知道在我老家我其实是社恐。” 射恐?有多恐?李明不敢问。 “可我没办法,我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要不是他,我就在京城关起门来呼风唤雨了。你知道我被多少丫头嫉妒羡慕吗?都是因为他,大家才变成这副模样。” 李明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来莲儿是被男人抛弃了,才当了特务头子。 竹心突然站起来,又喝了一杯。 “我也会累,我也会怕。我也会emo啊。” 李明弱弱地问,“艺谋是谁?” 竹心摇摇晃晃地坐下。 “艺谋是巩俐的伯乐。” 李明,“……”他不敢往下问了。 而竹心突然扬起了笑脸。 “立个g,干完这一票,如果我还能活着,老娘就金盆洗手,找个人嫁了从此以后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生活。” 说完这句话,竹心整个人倒了下来,脑袋差一点磕在桌子上被李明的手接住。 李明叹了口气。 什么叫福来鸽,李明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话本这里,若有人说“干完这一票,若我还能活着回来…”的人,一般都回不来了。 第132章 各种分手现场 两日后,成都府的人派人过来接竹心。 李明有些不放心“莲儿”。 “不如我请几天假,陪你一起去成都府。” 竹心摇摇头,“好好生活吧,别再跟我扯上关系。” 李明愣了愣,这个道别有点让人难过。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竹心笑了笑,“我可是西厂督主。跟你这样的小人物混在一起,有些丢人了。现在该到我去成都府呼风唤雨了。” “是不是…” 李明想问,是不是有可能回不来了?但他突然就哽住了,好像他不说出来,事情就不会那样发生似的。 “那你一定要保重,需要我做什么派人传信给我。” 可竹心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你要记住,我不会派人联系你了。若再有人以我的名义过来找你,那必是假的。谁的话也不要信,安心当你的县尉。” 竹心拍了拍李明的肩膀,“祝你前程似锦呦。” 而李明叫住了竹心,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平安符。 “我从千佛岩求的,你戴上。” 竹心摆弄起这个平安符,然后说道,“其实我不信这个,但还是要谢谢你。” 李明却道,“其实我也不信这个,但还是要谢谢你谢我。” 不知道为何两个人都笑起来。 到了成都府,孙成吉把竹心奉为贵宾。 “大侄女儿还有什么吩咐?” 此时的竹心不像以往那么谦逊,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才道,“大事将成,只差最后一步。文成公主和亲带去的那本《四十二章经》如今不知流落何处。只是吐蕃各部落关系紧张,请叔帮我留心去找。” 说罢竹心就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推到孙成吉的面前。 “这里是三千两银子,请底下的兄弟们喝茶。” 孙成吉又把银子推了回去,“大侄女跟叔见外了,不是。大侄女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就是西南第一要紧的事。” “关于吐蕃的邸报请叔找来给我,越详细越好,知己知彼嘛。” “叔这就去办,只是等大侄女的事办成了,到时候回京……” 竹心收起刚才倨傲的神色。 “莲儿虽然在皇上面前有些体面,可说到底就是个孤女。有了叔这么个亲戚,心里面也有了底气。人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浮浮沉沉地过这一辈子。以后莲儿还指望叔给莲儿撑腰呢。” 孙成吉陪笑道,“还是大侄女儿看得明白。” 竹心突然起身走到孙成吉身边低声说道,“叔盘踞西南,宫里还有德妃、四殿下,却还是这么谨慎小心,可是担心有朝一日大殿下登基,你们孙家会因德妃而被清算?” 听到竹心的话,孙成吉脸色吓得发白,小声说道,“皇上正值壮年,叔也只想效忠陛下,从未想过其他。” “皇上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叔可以想想其他的。” “这这这…”吓得孙成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推心置腹得有点超纲了吧。 竹心的手按在孙成吉的肩膀上,强行让他重新坐了下来。 “叔放心,不是让您站队。都什么年代了,还玩不死不休那一套。 连德妃都能帮皇贵妃一把,这是是敌是友谁能说得清? 马顺之前抄过徐国公的家。如今跟徐世子、宋家小侯爷都是好兄弟呢。” 孙成吉听完心中叹气,能怪他小心吗? 京城人变得太快了,他刚知道他们打起来时没准人家已经和好了。 而且京城人玩法也很新奇,别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他们是抄过家的交情。 孙成吉磕磕巴巴地说,“大侄女一直在京城,可有什么要提点叔的?” “别把事做绝,不一定哪一天又成朋友了。不瞒您说我跟东厂的人不和,不然我也不会发配到西南趟这趟浑水。但我还是两次出手救东厂的人。哎呀,能怎么办?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大侄女说的是。” 孙成吉嘴上这么说,心里在盘算着“莲儿”的意思。 她不会是大皇子的人吧?再不就是大皇子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人。反正人家就在点他有些事要装聋作哑。 “叔这人心思浅,儿女还不成器。如今就想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别的事我可不掺和。” “叔可不能这么说,在大理大公子怕您因为他和东厂发生内斗,都做了和段素平同归于尽的打算,很有魄力。您的福气在后面呢。” 听“莲儿”这么说,孙吉成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老大平时不靠谱,也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成。” “他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他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刘备死后阿斗还能守着蜀地好几十年,最后得以善终。难道大公子还不如阿斗?要是叔觉得公子太实诚,就给公子多留些得用的人。” 竹心的意思是鸡娃不如鸡自己。 孙长吉想了想,道,“可不是,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那个李明就很好,办事稳妥。那个胡贤也不错,人很机灵。” 竹心,算你上道儿。 之后的几日,孙成吉找来了五花八门的《四十二章经》,都不是竹心想要的那一本。 然后胡贤回来了。 “姑娘交代事,我都办完了。” 我竹心坐在摇椅上闭着眼没有看他。 “嗯。” 胡贤又问道,“那姑娘还有什么要交代我去办的?” 竹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胡贤接过银子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说,“不是刚给了一百两,怎么又给我银子了?” “之前那一百两是辛苦费,这一百两是分手费。” 胡显愣了愣,他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他能感觉到这不是个好词。 “姑娘,你什么意思?” “你回雅州吧,这些钱足够你夫子念书,等着做捕快吧。” 胡贤拔高了声音,“莲儿,你什么意思?” 竹心睁开眼,“你是我第一个相好。钱和职位我都给了,现在分开我也没亏待你。好聚好散吧。” 胡贤把那张银票甩在竹心脸上。 “你一定会后悔的。” 望着胡贤离开的背影,竹心把银票重新揣回怀里。 竹心皱着眉反思。是她钱给少了吗?一百两银子也不少啊,娶个媳妇绰绰有余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八月底,孙成吉终于打探到经书的下落。 文成公主进藏时带去的那本《四十二章经》在吐蕃角罗部。角罗赞普甚爱此经,不接受经书送到成都府。若想看此经书,欢迎远方的朋友来康哥城。 第133章 吃饱了的关竹心 角罗赞普说,若想看此经书,欢迎远方的朋友来康哥城。 这么多天的邸报竹心可不是白看的,对吐蕃诸部她大概有了了解。 对于这个角罗部落,竹心只能说吐蕃有自己的“曹操与汉献帝”。 唐朝晚期吐蕃帝国土崩瓦解分裂出大小部落十多个。 角罗部落原先只是个小部落,其首领名叫李立尊。 而角罗因吐蕃王室后裔的身份,迅速为吐蕃族群接受,声名鹊起。 李立尊利用角罗的号召力,把他包装成“佛子”,抢先一步将他接到康哥城,尊为“赞普”。 凭借角罗吐蕃王室后裔的金字招牌,周边大量吐蕃部落前来归附。很快就使李立尊“部族寝强,族帐甚盛,胜兵六七万”,成为吐蕃实力最强的部落。 如今的角罗虽然已经不是那个懵懂少年,却依旧在部落中毫无权利,就是个傀儡吉祥物。 李立尊就是携赞普以令诸蕃的曹操。 所以不管是竹心还是孙成吉都把这句“角罗赞普说”自动翻译成“李立尊说”。 “大侄女,要我说咱们还是别去康哥城了。之前他们一直上书希望皇上能封角罗一个官。不如我给皇上上折子,若能用本经书换个官我感觉角罗应该能同意。去康哥城还是有点冒险,毕竟他们那边一直不太平。” 竹心知道孙成吉是替她考虑,但孙成吉不知道她等得就是这一天。 “若是因为一本经书就答应角落一直没得到的官职。我怕他以为经书重要,再坐地起价。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明日就出发去康哥城。” “我让大郎陪你去,再给你多挑几个人手。” 如今的吐蕃可不是当年需要文成公主和亲的吐蕃。现在吐蕃内部纷争不断,上面还有个西夏虎视眈眈,国力还不如大理呢。大郎若与“莲儿”同行,各方都得给点面子。 竹心心想老孙家也不容易,就别让他们填坑了。 “此去康哥城恐有凶险,大公子就不要跟去了。叔在西南坐镇就是侄女最大的底气。” 当天晚上孙成吉给竹心选了六名护卫,都是他的亲信,一等一的好手。 竹心一人给了一百两银子,也强调了此行凶险,若不愿去也不强求。 众人接过银子都喜气洋洋的,没有不愿意的。 竹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心里默默地祈祷,生死有命,不要怪她。 第二晚上他们走出大齐边界时,孙大郎突然从前面冒了出来。 竹心被吓了一跳,“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孙大郎得意极了,“姑娘不愿带我来,我就自己来。” 孙大郎知道竹心的打算后,当天晚上就走了,所以比竹心他们还快。 竹心能说什么? 她只能说,欢迎来到泰坦尼克,前方就要撞击冰川,请诸位尽情体验浪漫的死亡吧! 竹心他们并没有着急前行,吃吃喝喝欣赏着沿途不同的风光。 一行人五日后到了吐蕃的康哥城。 康哥城,角罗赞普王宫 这座王宫高六层与中原的建筑不同,是用大石头堆起来的,墙上都是色彩鲜艳的壁画。 规模肯定不如布达拉宫气派,不过按照现在吐蕃的情况也算不错了。 不论是早早派人到城外迎接,还是进城后李立尊和角罗亲自接见,都显示出角罗部落对他们的重视。 “见过赞普,见过论逋。”孙大郎与竹心他们齐声说道。 李立尊建立角罗王权后,自封为论逋,论逋就是丞相的意思。 “无需多礼,远方的朋友们请先休息,晚上我们的赞普再为诸位设宴。” 说话的人就是李立尊,看上去四十多岁,竹心知道他是部落的首领,角罗实际的掌权人。就是没想到他是个和尚,他女儿不是嫁给赞普了吗? 对,吐蕃的和尚是可以有家室的。 殿上坐在首位一言不发的赞普也是个和尚。 翁婿俩和尚,只能说不理解,但是尊重。 竹心到了被安排的住处里倒头大睡,准备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晚上的演出。 时间过得飞快,竹心他们已经在殿中喝上了吐蕃的美酒。 殿中有一女子在跳波斯舞,长相明艳、身段妖娆。要不怎么说大理还是被汉文化同化了,你看看人家的舞蹈,多刺激,多有氛围! 不过一提到大理,竹心决定还是得先干饭等吃饱了再看舞。 而席上孙大郎和李立尊你来我往地寒暄起来。 主位上的角罗依旧一言不发,竹心合理怀疑他是个哑巴。 掌声响起来,竹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舞已经跳完了。 那女子并没有退下,而是对竹心娇声说,“尊贵的客人为何不看奴家跳的舞?是奴家跳得不够好吗?” 竹心一脸抱歉地说道,“尊贵的饼姐,您的舞很好看,请原谅我刚才被吐蕃的美食迷住了。” “饼姐?” 竹心笑眯眯地说,“您不是喜欢鲜花饼吗?当时不知您的芳名,就称您为饼姐。要不然我叫您孔雀?” 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了。 孙大郎歪着头小声问竹心,“你认识她?” “她就是出卖刀哥的那个东厂叛徒。” 竹心在这里再次感谢崔十二郎精湛的画技。 孙大郎:“……” 什么情况? 那女子收起天真烂漫的表情,冷笑了声。 “就你这点把戏骗骗高华,骗骗孙成吉也就罢了。 你是什么身份?又是怎么到的西南,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 西厂督主?特使上差? 一个没有武功特使上差会孤身来西南,一个手下都没带?” 然后她又转头对孙大郎娇笑一声,“大公子,她只是个被人追杀的丫鬟而已,你可不要被这个骗子给骗了。” “对啊,我就是丫鬟,但我看破了你这个东厂叛徒。 对啊,我一个手下没带,但我给你苦心经营三年的大理窝点给端了。 对啊,你我都被追杀,异国他乡你是跳舞的,我是看你跳舞的。 连个番子都做不明白,要不你找个男人嫁了吧。” 吃饱了的竹心,浑身上下都是劲,火力全开。 “你你你…”饼姐指着竹心说不出话来。 竹心也学着她的样子指着她,用做作的腔调说了句,“你什么你,小废物。” 饼姐抽出腰间的匕首向竹心冲过来了。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东珠儿休得无礼,关督主别来无恙。” 第134章 要不你们编吧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东珠儿休得无礼,关督主别来无恙。” 竹心顺着声音望去,魏二爷还穿着齐人的长衫神色自若的走了出来。 竹心心里吐槽道,你辽国、吐蕃、大理折腾一遍,你现在穿着长衫装什么爱国。 竹心表面装成大惊失色的模样。 “你……你怎么还活着?” 不知该叫东珠儿还是孔雀的饼姐,得意地笑了笑。 “大人自然是长命百岁。” 竹心装作重新镇定的样子,不甘示弱地说道,“长命百岁算什么?我夸人都是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 饼姐,”……” 这时孙大郎又凑了过来。 “这又是谁?” “这位就是魏国公府大名鼎鼎的魏二爷,震惊朝野的徐国公案就是他和辽人的手笔。对了,你表弟王家小公子就是被他弄死的。” “他是魏永贤?他不是死了吗?” 该怎么形容如今孙大郎的心情呢? 孙大郎自小在西南长大,他王家的表弟只见过一次谈不上多有感情。如今这个杀了表弟又差点害死徐府满门的魔头骤然出现在吐蕃的宴会上。他心中的恐惧肯定多过愤怒。 竹心阴阳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像二爷这样的神仙人物怎么可能只有一条命呢?” 魏二爷听后也不生气。 “孙大公子也许不了解你身旁的这位。不过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以一己之力把东厂、锦衣卫玩得团团转,三入紫宸殿的徐府婢女关竹心。对了,你二弟差点折在她手里。” 孙大郎咽了咽口水,竹心作为今年上半年大齐风云人物他当然知道了。 “你就是竹心?竹心不是死了吗?” 竹心干笑了声,“可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吧。死得有些费劲。” 这两个人竟然都没反驳那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孙大郎看了一眼魏二爷又看了一眼关竹心,竟分不出到底谁更恐怖。 魏二爷却继续道,“这还只是她表面身份。她真实身份是关羽的第三十六世孙,她的曾祖父是大齐开国密探。我说的没错吧,关督主。” 孙大郎已经怀疑人生了。 “你是蜀汉名将关云长的后人?” 这都是啥呀?没听说过。 哪个颠公给她编的?竹心脑瓜子嗡嗡的。 魏二爷欣赏着竹心的惊慌失措。 “我怎么?我说得不对?” 竹心重新找到状态,不可置信地看着魏二爷。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光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知道《四十二章经》的秘密。” 竹心轻蔑地看了眼魏二爷。 “你不用诈我了,你不可能知道《四十二章经》的秘密。这个秘密连王忠都不知道。” “里面是张藏宝图,对吗?” 见竹心不说话,孙大郎在那边还重复了一遍。 “他问你,对吗?” 竹心:“……”她不聋。 魏二爷从怀里拿出数片羊皮卷的碎片。 “是这些吗?” 关竹心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才真正出现了慌张。 “东西我交给了孙大人,怎么会在你这?难道孙大人是我大齐的叛徒?” “我爹不可能是叛徒。他要是叛徒我怎么可能跟你来康哥城?一定是他搞的鬼。”孙大郎指着魏二爷说道。 竹心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酒顺了顺气。 “你既然是名门之后,也确实有些本事,为何非要效忠大齐呢?” 李立尊突然开口,“齐皇能给你的,我们也能给你。齐皇不能给你的,我们还能给你。比如说做我们赞普的赞蒙。” 竹心真想回一句蒙你妹。 赞蒙就是吐蕃王后的意思。不过这里是多妻制,一个赞普可能会有好多个赞蒙。 见过拉皮条的还没见过给女婿拉皮条的。 竹心轻蔑的笑了笑,“陛下能给我的,你们永远给不了我。” 一直当哑巴的角罗突然开了口。 “齐皇答应你什么了?” 竹心目光扫过大殿的众人仿佛在看无知的人类。 魏二爷嗤笑了一声。 “怎么他要把你的画像送到凌烟阁里?还是让你死后配享太庙啊。” “名臣是可以封神的。我的祖上关云长被佛家尊为护法伽蓝菩萨,被道家尊为协天大帝。但那些人都是死后封神。古往今来,活着被封着神的人只有一位就是姜太公姜子牙。而我将会成为第二位。” 竹心的眼睛看着殿顶仿佛看到了光。 再次证明看杂书是有用的,没点知识储备根本接不住各路妖魔鬼怪的戏。 啥配享太庙,弱爆了,小垃圾们。 众人:“……” 看竹心现在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们这群废物还在争权夺利,老娘已经想成神了。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没有人说话,过了好半天。孙大郎才弱弱地说,“那如何成神呢?” 其实大家都想问来着,但又怕问了之后被嘲笑无知。 “圣上已经答应我,待他一统天下之时,他会去泰山封禅亲自为我去求。我累世功德就差这一点了。” “累世功德?” ”累是功德就是一个人轮回转世所积攒的功德。哪有什么英雄不问出处,那都是世人无知罢了。 昆阳之战当时刘秀只有两万兵马,而王莽拥兵四十万,可天降陨石助刘秀击败王莽。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刘秀是天道选出的气运之子,挡者必死。 你们还在这汲汲营营,天道站在你们这边吗?” 魏二爷轻笑了一声,“若天道真在你这边,督主又何必来西南汲汲营营呢?” 竹心似乎被说中心事,表情一僵不说话了。 “这羊皮卷上的东西可会改变国运?” 竹心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很大声地说。“就算你找到羊皮卷,你也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的。” 面对竹心的色厉内荏,魏二爷恢复了刚才的从容。 “这张羊皮有很多年头,你又是关羽的后人。这图里面的东西又关乎国运,那么这就显而易见了吧。” 竹心一甩袖子,“既然你都猜到了,也不妨告诉你,图里面的东西就是我华夏的…” 竹心,“龙脉。“ 魏二爷,“和氏璧。” 竹心:“……” 魏二爷冷笑了声,“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想骗我。” 竹心揉了揉眉心,太累了,要不你来编吧。 第135章 不是局势太复杂,是编剧太多了 上回书我们说道竹心和魏二爷异口异声地说道,“龙脉。“与“和氏璧。” 魏二爷冷笑了声,“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想骗我。” 竹心心想事到如今,谁能骗得了你?除了你自己这个颠公。 竹心大声反驳道,“怎么可能是和氏璧?传国玉玺不就在皇城当中,我还出来找什么?” 《史记》记载,秦王政命玉工将宰相李斯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虫形篆字雕刻在和氏璧上,作皇帝的玉印。 这么多年朝代更替但传国玉玺一直没换过,就是那和氏璧。 魏二则却成竹在胸。 “你不用装了,当年曹丕篡权逼献帝禅让时根本没找到和氏璧。只是让人仿照了一个装模作样罢了,还让人刻下‘大魏受汉传国玺’, 真是可笑。之后的华夏分崩离析便是统一也不长久。” “你说的不对,唐朝就统一了,历经多代,何其昌盛。” “李唐算什么?那是鲜卑人的血统。只不过找人改了运道才得了这么多年江山。” 原本查到竹心是关羽后人再加上《四十二章经》起源于汉,他心中隐隐有了这个猜测却不敢肯定。见竹心一直反驳,魏二也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若他猜的不对,竹心应该顺着他的话说才对。 竹心想给魏二爷颁个奖,年度最佳编剧奖。 竹心的灵感当然是来源于《鹿鼎记》。而且龙脉还是很好弄的,这么抽象的东西说它是啥不就是啥吗? 现在魏二爷坚持认为藏宝图里面的是和氏璧,她上哪给他弄个传国玉玺去? 竹心又一会薅头发,一会搓脸,放在众人眼中更像是心虚的表现。 “咱们先别提地图里的东西了,你现在地图还差一块,你不可能找到那块地图。” 竹心好像又找到了场子,站起身来。 “地图你差一块,凑不上也没用。不如将地图还给我,价钱你们开。” 竹心说着就看向李立尊。 “李大人,您不也是想当赞普吗?我跟陛下上书封你个赞普当当,如何?” 主位的角罗听到脸都绿了。没听说一个国家有两个王的,就差没把谋朝篡位写在脸上了。 而魏二爷饶有兴致地看着竹心。 “虽然地图的最后一块我还没拿到。但如今已经有了它的下落了。” 魏二爷一拍巴掌,胡贤从外面进来。 他瞪着眼看着竹心。 “我说过会让你后悔的。你要我给乔大人带话,让他回京之后跟圣上禀报加强相国寺的守卫,经书在相国寺吧。” 竹心跌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胡贤,我待你不薄。” “你给了我一百两银子。魏大人这边给了我一千两,薄厚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便是如此又能怎样?那是相国寺不是成都府。我奉劝你们别打相国寺的主意。不然人都得折在那。” 魏二爷似乎很满意竹心苦苦挣扎地样子。 “谁说我派自己人进去?只要我说一句话,会有人心甘情愿把经书给我送过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给鹤鸣传信了,让他拿经书来换你。你说凭他的本事拿不拿得到相国寺那本《四十二章经》?” 竹心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干笑了声,“那你可真是所托非人了,他那脑子此事必然不成。” “其实有些东西能做成并不是靠什么聪明才智?只不过是看他肯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已。” 魏二爷意味深长地说。 …… 九月初十,大齐皇城御书房。 皇上看着西南的密报,指着王忠和王远。 “你们在东厂这么多年毫无长进,也就抓抓乱臣,找找逆党。你看看人家自己一个人《四十二章经》、藏宝图、龙脉、和氏璧。人家玩的是什么?你们玩的是什么?” 王忠和王远跪在书案前一言不发。 皇上又翻了翻群臣上的奏折。 “还有朕的这些朝臣们,哭穷讨银子的,表忠心的,要封赏的。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想生前成神呢?朕下次早朝就跟他们说,他们谁能让我大齐一统天下,朕就上泰山祭天给他求个神位。” 加官进爵多么庸俗啊!助他成神听着就很高级。 王忠心想,那个颠婆谁能比得了? 王远舔着他的胖脸笑着说,“还是陛下英明,提前给竹心做了身份,真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 皇上捋着自己的胡子,面色稍缓。 “那是自然。” 八月下旬他们接到竹心自封为西厂都督。大理那边的事恰恰说明东厂之中也有吐蕃的细作。 王忠和王远一个劲表忠心说定会查出内鬼。 皇上却道,装模作样地查查就算了,但要把竹心西厂督主的身份做实。 那天谈笑间,西厂就这么成立了。 这时王远提出疑问,为何一个徐府婢女会成为西厂的督主呢?如果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实在经不起推敲。 他们苦思冥想才搞了个关羽后人的身份。 王忠提议,把竹心的资料故意做少,让人觉得更加神秘。而且竹心的资料如果过于详细,也容易限制竹心的发挥。 王忠当然不能说主要是实在编不出来了。 本来王忠和王远只是当个乐子陪皇上玩的。没想到司礼监真有吐蕃的人。 皇上问道,“相国寺那边儿如何了?” “回陛下,已经落网了一个和尚服毒死了。” “鹤鸣回来了吗?” “回陛下,小侯爷昨天已经回京。” “乔子舒这人如何?” 这时换王远上前回答,“乔大人为人机敏,与裴七郎关系不错。” “裴七郎?徐家的女婿。与鹤鸣如何?” “回陛下,乔大人通过裴七郎与小侯爷走动,与竹心也相熟应该只算泛泛之交。徐府抄家他也曾参加,后来突发急症又被打发回家。后永宁伯父子被杀的案子,他曾经向奴才指认小侯爷身边的长随,只是后来证明与那长随无关。” 皇上瞬间勾勒出一个无根无基的养子,一边攀附高门一边向东厂告密。是个明哲保身又左右逢源的人。 皇上满意的笑了笑,“西南的差事他办得不错,是个能担大任的。” “陛下所言极是。” 王忠和王远退下后,皇上拿起玉玺,脸色冷得能结冰。 魏永贤怎么知道如今的传国玉玺根本不是和氏璧呢。 第136章 说啥都没人信,怎么办? 九月初三的康哥城。 竹心扛住了压力在那个不知道谁编造的故事里从容不迫地走了下去。 孙大郎挺着胸脯,对着李立尊放狠话,颇有当年汉使之风。 “督主不必担心,见你我一直不归。我爹必然会来救我们。到时西南大军压境,我倒要看看尔等如何自处。” 本来宴会将散,竹心打算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孙大公子非要给自己加戏。 竹心拉拉他的袖子。 “大公子,这儿跟大理不一样。” 孙大郎继续瞪着眼,看着李立尊。 “哪儿不一样?吐蕃如今分裂,实力还不如大理呢。” 他就不信了,高华会怕,李立尊不怕。 竹心叹了口气,为孙大郎科普。 “过几日孙大人见我们许久未归便遣人到康哥城来。到时候论逋只要诧异地说,我远方的朋友们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没回去吗?不能啊。” 这时竹心还学着李立尊的口音,在线演绎装傻充愣。 “然后经过论逋查证,原来大公子等人出了康哥城被吐蕃的一个小部落杀了抢财物。论逋知道此事大发雷霆是誓要为大齐的朋友报仇雪恨。最后把那小部落头领的人头献给孙大人。您看这事不就了了。” 孙大郎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操作。 “这骗人的鬼话,我爹才不会相信呢。” “如果是孙大人不信,依旧发兵吐蕃。吐蕃的舅舅西夏还有吐蕃的舅姥爷大辽会发国书给陛下,指责节度使大人。虽然儿子死在吐蕃,角罗部落也被其报了仇了,你们还要攻打角罗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是不是觉得角罗部落没有亲戚撑腰了,云云的。” 竹心拍了拍孙大郎的肩膀,“之前那套在大理有用,在这儿没用。” 李立尊和魏二爷对视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孙大郎咽了咽口水,完了,这不全完了吗?他就不该跟过来,京城这口汤可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 “这这这…” 而那边竹心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听下人说明日康哥城举行篝火会。论逋,您的这些大齐的朋友们可以参加吗?” 李立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魏二爷,见他没说话。 “那是自然。朋友们,请。” “都说入乡随俗。给我们找几件您这边的衣裳吧,明天我要惊艳全场,美美哒。” 孙大郎拉着主心小声说道,“咱们现在被囚禁呢。” 竹心眨眨眼,“囚禁嘛,我最擅长了。像东厂的天牢啊,锦衣卫的昭狱啊,大理的秋水山庄啊,吐蕃的康哥城啊。我当囚犯可都是有口皆碑的,从来没有逃过一次跑,都是被人送回去的。” 孙大郎:“……” 魏二爷看着关竹心,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交手。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在所有事都被猜中且深刻的知道自己的劣势,还能这么淡定,确实非常少见。 她手里一定还有其他的底牌。 会这么想的,不光只有魏二爷。 竹心来康哥城的第二天。 “督主,昨夜睡得可好?” “论逋费心了,昨夜睡得极好。” 竹心穿着藏裙,戴着藏族的头饰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李立尊当然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小姑娘。毕竟昨天这丫头还要成神呢。 竹心事他听到过不少,如今见她气定神闲,谈笑自若,可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李利普一脸严肃地说道,“丫头,你昨天说的话我不信。” 竹心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也不信角罗赞普是佛子转世,重要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角罗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窝囊废。但他作为王室后裔,佛子转世无人可替代。 李大人虽然在角罗部落只手遮天,处境却还不如角罗。” 李立尊笑里带着杀气,“何以见得?” “若魏二爷代表西夏选了温奇大酋把你踢出局,这出戏不也能接着唱下去吗?” 李立尊指着竹心就差破口大骂了。 “你不用挑拨离间,等我剿灭漯河部落,就是你们的死期。” “我的生死李大人不一定能做得了主,还是听听魏二爷的主意吧。李大人与其生气,不如多攒些筹码。只要你的筹码够多,就算身陷囹圄也会客似云来。” 竹心说罢笑着看了下门口,李立尊转身看见是胡贤,便拂袖而去。 胡贤冷着脸进来。 “想到过会有今天吗?” 竹心点头,“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有今天没明天。” 胡贤指着自己。 “你一个京城大官又密使又督主。没想过会折在一个泼皮手里吧,后悔吗?” 竹心垂着眸诚恳地说,“都怪当初我只给你一百两。我要是给你五千,你也不会被一千两打动。是我不对。” 作为一个背叛者,胡贤现在很迷糊。怎么也应该打两个耳光,泼杯茶啊。怎么被人背叛之后还从自身找原因呢? 胡贤咳嗽了声,“这里的饭菜还吃得惯吗?” 竹心叹了口气,“谢谢你还挂虑我,吃不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里又没有中原的饭菜。” “那我去给你做去。” 那边饼姐倚着门框指着胡贤。 “哎,你干什么呢?让你来,是让你来当厨子的?” 胡贤,“……” 竹心白了饼姐一眼。 “吵什么吵,只会跳舞的小废物。” 胡贤,她只对我温柔。 魏二爷拍了拍手掌,“督主果然好手段。” 竹心捂着嘴笑了笑,“二舅,您别取笑我了。” “二舅?”胡贤一脸茫然地看着竹心。 “可不是,都是实在亲戚。你去做饭吧,我跟我舅好好聊聊。” 胡贤觉得他只适合当个厨子。 饼姐和胡贤走后,屋里只剩下关竹心和魏二爷。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竹心深以为然,“您说的没错。当年刘邦杀了一条蛇,说那条蛇是白帝之子。您信吗?” 魏永贤,“……” 竹心想了想,“昨日我说你不信。今日我换套说辞,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西厂都督。” “但密档里写着你是,难道皇上会帮你作假?” “皇上帮我作假是为抓你。我昨日佯装诧异,其实早就知道你没死。” 魏二爷冷笑了声,“我的死局天衣无缝。你不可能知道我没死。” 魏二爷的话可把竹心难住了,如果不是小侯爷这个外挂,她也不可能知道他没死。 没关系,解释不了的上玄学。 “你可能不知我精通道法。之前为你卜了一卦。知道你活着还会作乱,才与陛下定下此计。” “所以说李唐是怎么改得运呢?” 竹心,“……” 没人信,没人信,说啥都没人信。 第137章 珠穆朗玛 “吃吧。” 桌子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外加一个荷包蛋。 竹心捧着碗,开心地弯着眉眼。 胡贤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咱们大齐的茶,你先喝着,喝完了我再给你弄。” 吐蕃这边的茶是放盐的,他们喝不惯。 这时孙大郎从外面进来,他本想找竹心商量对策,没想到看见胡贤这个叛徒。一下子冲过去拽着胡贤的衣襟。 “你这个泼皮还好意思来,督主为了你的事还求到我爹头上,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没见过银子,是不是?” 胡贤刚要辩驳,却听见竹心先开了口。 “大公子,这也不能怪胡贤。那不是要不要一千两银子的事。胡贤没有权利说不要,那是生与死的事。” 孙大郎愣了愣,最终松开了手,嘴里嘟囔着。 “那也不能这么做呀。” 而这时竹心却站起身来给胡贤行了一礼。 “原本你可以在八方馆里安安稳稳做个跑堂。如今因为我的缘故却折腾到这来。是我连累你了。” 胡贤心里又委屈又慌。嘴角翕动,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跑着出去。 孙大郎气得喘着粗气。 “我倒是也能明白他的苦衷。但这种泼皮你就不要理他了。你心这么软是怎么在厂、卫混的?” 竹心眉目舒展,气定神闲。 “大公子还是回房挑挑晚上穿什么衣裳吧。这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之前如何把你从秋水山庄带出来,现在也一样能把你带出康哥城。” 孙大郎走了之后,竹心一边吃面一边在想。 李立尊已经是吐蕃的曹操了,为何行事还要看魏二爷的眼色。跳波斯舞的饼姐也不像是吐蕃人。魏二爷之前跟辽国有接触最有可能就是辽国那边的人。 但是辽国离吐蕃实在太远了,她对着李立尊胡说了一个西夏,李立尊竟然没反驳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如今又多出来个西夏,她都不知该为哪块发愁了。 而参加篝火会当然是服从性测试了,她提的要求既然能满足,证明还有价值。 至于胡贤来了康哥城无外乎两种情况。要么是想救她假意投敌。要么是想活命求财真投敌。 假设他是真投敌。 竹心盘了一遍交代他的所有事。她不是没想过这一步。没办法,她是真没人可用。 她让胡贤给乔子舒带话,讲了秋水山庄的事。并告诉乔子舒一定要保护好相国寺那本《四十二章经》,还托胡贤给他带了一袋牛肉干。 羊皮卷的碎片让竹心缝在了装牛肉干的布袋夹层里。这小零食送的突兀,乔子舒心思细腻必然会明白她的用意。 此事不算天衣无缝,她赌的是时间紧迫,诸事繁多。魏二爷手下之人不会细想。 但胡贤能不能琢磨明白,竹心猜不准。她感觉就算没猜到全部胡贤也能猜到两三分了。 不过就算猜到了,作为胡贤最后的底牌,他绝不会轻易把此事告诉魏二爷。以她以往无往不利的战绩,胡贤应该会观望局势发展再做决定。 看魏二爷的反应也证明她猜想是对的。 胡贤还没说出来。 所以她不能怪他,得让他觉得他还有回头的机会。 而且还得表现她现在赢面更大的样子。这样他就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竹心吃完面后,照着镜子笑了笑,她刚才表现得应该还不错吧。 果然竹心的一举一动被别人看在眼里,反复琢磨。 “真想不明白。竹心竟然对泼皮情有独钟的。” 魏二爷一脸不悦地看着饼姐。 “一个人能赏别人的银子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因为他有钱。人越宽容、越有风度,只能证明她有的底牌多,才会不计较一两个人的背叛。你遇事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饼姐:“……” 晚上的篝火会少男少女在一起载歌载舞。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 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 我爱你 我的家,我的家 我的天堂。” 没办法竹心会唱的那几首藏族歌,音太高了都唱不上去了,只好唱个蒙古歌。 可能是没见过柔柔弱弱大齐女子飙高音,场子直接炸了。 “美丽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吐蕃小伙子问的。 王宫里的事除了在场的那几个人,没人知道。对外孙大郎和竹心还是大齐尊贵的客人。 “珠穆朗玛。” “你的名字好好听。” “竹心,赞普叫你。” 这时孙大郎把竹心拉了过去。 孙大郎看着抱着一堆牛角、狼筋、马鞭的竹心,那些东西都是那群小伙子送的。 “他们送你这些干什么?” “肯定是喜欢我才送我这些东西啊。我也没想到原来我在吐蕃行情这么好。” “那那那…胡贤怎么办?” 竹心皱着眉,“胡贤虽然送不了这些东西,但胡贤有胡贤的好,他能煮面啊。” 孙大郎,“……” 小圆脸这个多情又无情的女人,很难评。 竹心跟孙大郎往角罗那边去。 “赞普,你找我。” “听说你给自己起了个吐蕃名。” “嗯,珠穆朗玛。” 反正现在珠穆朗玛峰还不叫珠穆朗玛呢。她先把这个名借来用用。 “你知道珠穆朗玛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圣母的意思。” 她现在连胡贤都能原谅,她还不够圣母吗? “你这名字起得还挺大的。” “人活一世就应该如天地那么广阔,星空那么浩瀚,日月那么光明。” 角罗突然变亮的眸子,好像泥胎木偶一下子有了生机。 “好一个如天地那么广阔,如星辰那么浩瀚,如月月那么光明。” 竹心过去敬角罗的酒,悄声说,“臣给您卜了一个卦。卦像上说您以后会成为吐蕃真正的英雄。” “我不信道。不过我也为你补了一卦,你还有一情劫需要过。 跳完诛仙台,她是不是可以飞升成仙了? “我也不信佛。”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然后竹心转头给吐蕃各贵族敬酒。尤其是温奇大酋,俩人一副笑谈甚欢的模样。 然后竹心醉得不成样子,被胡贤送了回去。 胡贤看着不省人事的竹心,悄声在她耳边说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而竹心突然睁开眼睛。 “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第138章 天若有情亦无情 那日竹心委婉地跟胡贤说,以他的知识储备不适合擅自行动。 胡贤好像不太开心,给她送面的时候委委屈屈的。但面却越做越豪华,听说里面的鸡汤炖了好几个时辰。 竹心忍不住感叹道,原来胡贤的梦想是中华小当家啊。 几天后,他们从康哥城转移不知道是哪的帐篷里。 出城时还搞了个欢送仪式,竹心他们被迫与城里的男女老少上演一出依依惜别。 “督主,昨日睡得如何?” 竹心猜这个时候她和孙大郎他们应该已经“死”于某个小部落之手了吧。 竹心伸了个懒腰,“这是我第一次睡帐篷,感觉挺有意思的。” 果然,强者从不抱怨生活。魏二爷说出他的疑问。他本想等竹心慌了让她先开口,可竹心太稳了。 “那天你为何宁愿说自己西厂督主的身份是假也不接我的话。顺着我说不是对你更有利吗?” 魏二爷还在纠结藏宝图里到底是不是和氏璧时,竹心的精神内耗已经被他治好了。 在她老家二舅专治这个。 竹心一副摊牌不装了的表情。 “不接你的话,只因我还没参破藏宝图的秘密,不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我怕若不是和氏璧上哪给你弄个传国玉玺去?现在想想是我浅薄了。藏宝图里面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让里面有什么。” 竹心推演胡贤那套,魏二爷自然也会。聪明人都是像乔子舒那样,有好几种猜测,做好几种准备。 就像角罗部落的李立尊也不傻,藏宝图里面有东西就分一杯羹,若是没有借竹心一行人的手除了与他作对的小部落,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魏二爷温和的脸上那双眼睛深不可测。 “还得是跟聪明人说话。” “可不是,二舅。不过要是有了和氏璧,咱得找个刘姓子孙。这李元天不行,异族人统治中原怕遭非议。” 魏二爷眸中瞬间冒出一道凌厉的光。 “你怎知我听命于夏皇?” 竹心轻描淡写地说,“你那盟友不太得力,小心思还多。三两下就诈出来了。” 而魏二爷的情绪也很稳定,仿佛被揭了底也不要紧。 “你真的早就知道我没死?” “要不咱们还是聊聊李唐改运的事吧?” “愿闻其详。” “唐太宗是用推背图改的国运。” “你说得是武则天,推背图上说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扑朔迷离, 不文亦武。” 魏二爷的知识储备量可以啊,还是说他对这些事早有研究? “二舅,你想一想如果我知道了下一任皇帝是谁,我自然要去巴结他。怎么可能说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呢?而且被人知道是我说的这句话跟造反有什么区别,会被杀头的。所以‘唐三代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这句话到底是谁传的?” “当然是太祖的敌人传的。” “但是太祖很信这句话,还把很多武姓的人都杀了。如果是敌人传的谣言,不该去找传谣的是谁吗?” 魏二爷灵光一闪。“你是说这是太祖自己传的。他为何要传这个?” “为武则天以后称帝造势啊。”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武则天之后会称帝不但不杀她,还要给她造势。” “武则天是有帝命,但毕竟是女子,命格有些浅。唐三代之后出现了武周也算是应了劫。太宗用武则天把李家的血脉洗了一下。这也是为何推算出武则天有帝命的明明是道教。但武则天登基后扶植的却是佛教。被人这么玩了一下,还得背上千古骂名,搁谁谁不生气?” 魏二爷皱着眉,“这种说法倒是头一回听说。” 竹心心想她也是头一回讲。 “还有一个说法,你更没听过了。” 竹心故作神秘地向他摆摆手,让他再靠近一些。 “二舅可知太祖的赵皇后及其三子是怎么死的?” 竹心能感觉魏二爷整个人明显僵了一下。 “还能因为什么,太祖晚年多疑,这种事也不算新鲜,汉武帝不也这样吗?” 呦,他不该一脸八卦地说愿闻其详,说来听听吗?竟然真的在回答这个问题。 竹心摇了摇头。 “那怎么能一样?武帝汉宫有多少人?太祖钟爱皇后又非移情旁人。” “世家权臣每人添上一笔,总有办法把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竹心却道,“这件事我从未讲给别人听,今日告诉二舅,望二舅关键时刻能高抬贵手。毕竟曹操最后悔的是杀了华佗,而我的用处不一定比华佗小。” 魏二爷不像之前那么不疾不徐,“其他的事我自有计较,你说吧。” 竹心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其实唐朝覆灭之后,下一个朝代并非大齐,天下也并非姜家的。” 魏二爷失去了表情管理,“不是姜家的,那是谁家的?” “是赵家的,唐下来是宋,赵宋。二舅若不信可以去研究《推背图》,黄巢之后哪副卦能对得上,这便是本朝最大的秘密。” “皇后就姓赵。姜家的天下应该是皇后家的?” 竹心赶紧摆了摆手,结结巴巴地说,“不一定是皇后家的吧,可能只是恰巧是同一个姓氏。” 魏二爷又敷衍了两句,满怀心思地走了。 魏二爷走后,孙大郎跑了过来。 “那家伙怎么了?怎么踉踉跄跄、失魂落魄的?” 这状态搁她老家叫一会一米六,一会一米七,俗称被忽悠瘸了。 竹心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坐太久腿麻了吧。” 又过了数日,魏二爷再没来过,但竹心这边过得不错。 一个人被囚禁,不知外面的形势,看伙食是最直观的。 目前竹心他们的伙食不错。每天给他们送的都是中原的食物。糕点、水果、茶在这边都算珍贵,算费心思了。 这天,竹心坐在地上哼着歌。天虽然很广阔,但她被关的日子越久,心其实越慌。还得装成镇定自若的样子。 “天若有情亦无情,爱到最后要分离。 你轮回的印记落在我眉宇,直到有一天不能呼吸。 天若有情亦无情,万丈红尘我等你……” “竹心。” 竹心回头见一个穿着胡服的紫袍少年向她跑来。 到了近处才看清,他胡子没刮,满脸都是舟车劳顿的疲态,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 宋鹤鸣见竹心没说话呆呆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竹心”。然后冲过去抱着她。 竹心的脑子里《天若有情》的bgm一直在响。她想把它关掉,但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天若有情亦无情,万丈红尘我等你。 用你的牵挂染尽我白发,咫尺天涯你终未远离。” 这时宋鹤鸣看向对面的魏二爷扯开外袍,竹心才发现宋鹤鸣身上绑得都是火药。 很好,《天若有情》的bgm自己不唱了。 第139章 羊皮碎片 这时宋鹤鸣看向对面的魏二爷扯开自己的外袍,竹心才发现宋鹤鸣身上绑得都是火药。 宋鹤鸣的手里多了一个火折子。 他对魏二爷说,“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小爷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竹心扯了扯宋鹤鸣的袖子。 “侯爷,你确定是跟他们同归于尽,不是跟我同归于尽?” 敢情这位老伙计不远千里是来送她上路的。这里应该把一首《天堂》送给她自己。 宋鹤鸣把竹心护到身后。 “竹心,你先走,我留下来跟他们交换羊皮碎片。” “你是怎么拿到羊皮碎片的?” 宋鹤鸣气得咬牙切齿,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他没理竹心,而是跟对面的魏二爷说,“快去准备一匹马还有干粮和水。” 魏永贤对宋鹤鸣宠溺地笑了笑。 “鹤鸣,你别激动,你提得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这时竹心又扯宋鹤鸣的袖子。 “你让我自己走,我要是遇见狼怎么办?我要是遇见土匪把我抓走当压寨夫人怎么办?” 宋鹤鸣指着对面离魏二爷不远的大高个,问竹心。 “那位可是孙大公子?” 没等竹心回答,孙大郎向宋鹤鸣招招手。 “小侯爷久仰大名,叫我大郎就好。” “把他们都放了,等他们顺利到成都府我的人会来康哥城送信。千万别耍花样。” “侯爷,你这根本不可行。到成都府得有几天的路程,若是一个来回没有十天也有八天。你这十天不吃饭,不睡觉?你二舅完全可以先把我放了,再把我抓回来。” 宋鹤鸣压低声音。 “先从康哥城里出去再说啊,笨蛋!” 笨蛋?还没人这么称呼过她呢。 “羊皮卷呢?我看看。” 宋鹤鸣把袖子里的羊皮卷拿给竹心,然后专心跟魏二爷那伙人对峙。 “我告诉你们千万别耍花样,不然……” 宋鹤鸣的“不然”还没说完。只见竹心拿着羊皮卷走了过去,递到魏二爷的手里。 宋鹤鸣:“……” 宋鹤鸣瞅了眼自己手里的火折子,他孤零零的站在那,竹心和魏二爷站在一块。 “竹心,你叛国了。” 宋鹤鸣一副世界崩塌的模样。 “藏宝图你都偷,咱俩谁叛国?” 竹心又跑回去,一把夺过宋鹤鸣手里的火折子丢到地上。 “赶紧把炸药拆下来。” “竹心,我偷藏宝图是为了救你。我没打算把地图给他。” “是是是,你先别动,一不小心别再走了火。”竹心又转头对魏二爷说,“二舅,你外甥来了,待会烤只羊吧。” 魏二爷笑得很慈祥,“好,那就烤只羊啊。鹤鸣,你还想吃什么?” 宋鹤鸣,“你个逆党,不配叫我的名字。” 竹心一边说着“对,他不配”,一边拆宋鹤鸣身上的炸药。 全都拆下来之后,竹心终于松了口气,她刚才冒了一身冷汗。 “你是不是日夜兼程来的,要不你先进帐篷眯一会?一会羊就烤好了。” 宋鹤鸣还要说话,竹心连忙把他的嘴捂住,然后把他推到帐篷里。 “大郎,你陪小侯爷待会。” 竹心连忙给孙大郎使了个眼色,孙大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也跟进了帐篷。 “来来来,小侯爷舟车劳顿,先喝点茶。” 竹心赶紧跑到魏二爷他们那边,魏二爷以为现在所有的羊皮碎片都集齐了。竹心过来是想说藏宝图的事。 结果竹心着急忙慌地跑到胡贤旁边,指着她的帐篷。 “那位可是纯武将,在幽州一天杀了三个辽将。你可千万别瞎说什么不该说的,激怒他。” 竹心的话把胡贤气笑了。 “我知道人家是皇贵妃的侄子,宋国公的儿子定远侯。我算什么东西?一个市井泼皮,一个叛徒。我跟人家说话,我说得着吗?” 刚才在王宫里胡贤第一次看见宋鹤鸣,他就知道这小子身份不简单。那是贵气、傲气、杀气、锐气势不可挡。一打听才知道宋鹤鸣的身份,就是那种他这辈子都不该碰见的那种人。 “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没看见刚才他自己背个炸药包,那可是急眼了自己都杀。饼姐,你也是,都别惹他,我这是金玉良言。” “你慌什么?再说哪段是不能说的?是我跟你那段,还是你跟李明那段?” 吓得竹心直咽口水,“哪段都不许说。” “藏宝图…”魏二爷刚要说回正题。 “藏宝图你自己先弄着,羊烤得怎么样了?” 魏二爷,“……” 饼姐,“那个小侯爷是你相好的?” 胡贤,“红玛瑙手串就是他送的?” 而竹心没有理他们俩,一门心思去找她的烤羊去了。 羊腿烤好之后,竹心赶紧端进帐篷里。孙家指着呼呼大睡的宋鹤鸣。 孙大郎算是知道这二位的相似处,心都很大,这种情况还能睡得着。 宋鹤鸣醒来后,竹心叫了他们一起来康哥城的那几个侍卫。 等众人都散去。 竹心趴在宋鹤鸣的耳边小声问道。 “乔子舒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跟我说什么?这次我回京都没来得及和他说话。” “乔子舒什么都没跟你说,那你是怎么拿到羊皮卷的?” “芷萱帮我拿到的啊。” 竹心心里已经无语死了。咱们现在玩权谋而且是全网玩,这时候芷萱出现还合适吗? 没办法,当时京城都在封路封道。魏永贤在相国寺里的人都折进去了。所幸乔子舒他们什么不知道,只知道经书宝贵。他只能让芷萱帮他的忙。 “魏永贤手里那张羊皮卷是假的。真的羊皮卷我都没带进康哥城。” 宋鹤鸣一副快夸我的样子。 竹心,“……” 魏永贤那边,两块羊皮卷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饼姐看着桌上的羊皮卷问道,“大人。这羊皮卷怎么了?” “没怎么,比对过后这两块羊皮是假的。” “大人,我去找她。我们这么迁就他们。他们竟然给我们假的,我这就找他们去。” 而这时下面人进来说,“竹心求见。” 还没等饼姐质问地话说出口,竹心率先扔下一个纸条。 “他今天给你的那张地图是假的。真的地址我已经写在纸上了。” 魏二爷抽出另一张地图,“这张也是假的。” 竹心把那张假地图拿在手里,皱了皱眉,“二舅,这是大理天龙寺那张。” “也就是说,真的在高华手里。” 第140章 别人各怀鬼胎,你谈情说爱合适吗? 竹心把那张假地图拿在手里,皱了皱眉,“二舅,这是大理天龙寺的那张。” “也就是说,真的在高华手里。” “不应该呀,高华是怎么知道经书的秘密?” “大概是发现你找各种《四十二章经》,自己猜到的。” 竹心叹了口气,“也对,既然你能猜到,高华自然也能猜到,是我小看他了。” 魏二爷抿着唇,是他大意了,他应该先检查羊皮碎片。 这边饼姐说,“我去大理把它拿回来。” “高华这边早有防备,只怕不会这么容易。还是从长计议吧,他手里只有一张羊皮碎片。不如联系他,看看他愿意用什么交换。” 饼姐不以为然,“等我拿不到再说。” 饼姐很自负啊!真应了那一句话,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竹心见差不多了拱拱手,“不耽误你们研究大事,若有需要再联系我。” 竹心要走时被魏二爷叫住。 “走完这一步你再也不能回头了,不如留在我麾下做事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竹心垂着眸。 “我倒是想,只是他不愿意。等事情了了,我打算和他隐居江湖再也不过问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 魏二爷调侃道,“不想成神了?” “有首诗不是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人各有志,我就不抢你们的饭碗了。” “那也好,鹤鸣是我外甥。只要他不再生事,我也想给他留条生路。” 竹心堆着笑脸,“还得是二舅心胸广阔。” 魏二爷忍不住笑了笑,再聪明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就跟凡夫俗子没什么分别。 竹心回到帐篷里见宋鹤鸣坐在那眼巴巴的等着她。 宋鹤鸣拉着她坐下。 “怎么去了这么久?” “总得虚与委蛇一下吧。” 宋鹤鸣气鼓鼓地看着竹心。 “早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我就……” “你就怎样?你就不来了?” “来肯定是要来的,你也不给我传信,子舒也不给我传信。” “你还好意思说。”竹心伸出手露出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 “你是不是傻?红玛瑙在西北是定情的。多亏我没有嫁到西北,要是被那个曹校尉看见,家暴我怎么办?” “你才傻呢,知道红玛瑙是定亲的,那你还戴。” 靠,她关竹心被人一句话ko了。 而宋鹤鸣却说,“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在决定救姑姑时,你就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京城肯定容不下你,所以才要嫁到西北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连你嫁到西北也容不下。” 竹心故作轻松地说,“听乔子舒说你一直在找我,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我打算先往西北走再到西南,然后是江南、中原,最后是北边。无论如何也得先找上三年。 “为啥得先找三年?我又不是你娘,你在这守孝呢。” 宋鹤鸣打她一个手板,烦死她了。 “反正我想好了,等我找到你,再也不会把你交给别人了。” 竹心白了他一眼,背个炸药包搞得自己多厉害似的。 宋鹤鸣轻声问道,“你流落西南这些天害怕了吗?” 事情接连发生,竹心没来得及害怕。 被宋鹤鸣这么一问,竹心想起那天她差点死于剑哥的剑下,刀哥反杀剑哥时,剑哥的血溅了她一脸的场面。 竹心想起刚来八方馆。她住在刚死过人的屋子,她睡在衣柜里,那天半夜胡贤溜进她屋里的情景。七月份天气很热,衣柜里很闷,她出了一身痱子。 然后是李明,如果忽悠不住他,怎么办?把人杀了会更麻烦。她应该从了他吗?她当时没敢往下想。 那个毒蘑菇粉其实是为她自己研究的。只是一直没用上而已。 竹心有些茫然,嘴角翕动却没说出话来。 “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宋鹤鸣拍着竹心的背,轻轻地说。 竹心睡着之后,宋鹤鸣出了她的帐篷去找孙大郎。 孙大郎睡眼惺忪地看着宋鹤鸣。 “侯爷怎么还不就寝?” “我没帐篷啊,怎么就寝?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 孙大郎以为……但他不敢把以为的说出来。 两人刚要睡下,就听宋鹤鸣问,“竹心来了西南受没受过什么欺负?” 孙大郎警铃大震毫无睡意,他之前冤枉过她是吐蕃逆党,这算吗? “我们之前不是特别熟悉,只是一起去了大理的秋水山庄算是共过患难。她以前一直在八方馆,胡贤也是八方馆的,他们应该挺熟的。” “八方馆是做什么的?” 听起来像个茶馆。那竹心能做什么,点茶吗?她那点茶的手艺还不如他呢,茶馆能用她吗? 孙大郎弱弱地说,“八方馆是个花楼。” “什么?” …… 胡贤看着对面一脸怒容的宋鹤鸣和委委屈屈的孙大郎。 “听说你是八方馆的跑堂。竹心在里面有没有受过欺负?” 胡弦僵硬地笑了笑。 “侯爷打算做什么?” “你说吧,我都记下来,谁欺负过她,我就杀了谁。” 胡贤想到了说辞,“她一进八方馆就带花娘们挣银子。平时对底下的人出手阔绰,对上面的人还十分会出主意。大家都很喜欢她,没人欺负她。” 宋鹤鸣有点不太相信。 “那毕竟是花楼,客人们就没有什么言语调戏,动手动脚什么的。” “毕竟是花楼,那不是很正常吗?” 宋鹤鸣杀气腾腾,“究竟有谁,你说出来,我把拔了他的舌头,剁了他的手。” 孙大郎立刻找补道,“不不不,那是对别人。对竹心从来没有过,你不知道竹心长得特别像我们西南当地信的一个菩萨。对她只有尊敬,没有亵渎。” “对对对,只有尊敬,没有亵渎。” 宋鹤鸣皱着眉,这也不像花楼啊。 “那就没有什么客人点她吗?” 胡贤只好说,“倒是有一个,他是我们当地的富商。竹心帮着牵线让他做了个小官。他拿银子给竹心包了以免生事端。不过他肯定没动过竹心,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为何我问她过得如何?她看上去很难过呢。” 胡贤好想原地去世,大哥,你别难为我了行不,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叛徒啊。那毕竟是花楼,你以为是来度假啊。 见胡贤不说话,孙大郎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她怕你介意,被你一问,她就很难过。” “我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吗?” 胡贤跟了一句,“对对对,那个红玛瑙手串是您送的?” “怎么了?” “她说是情郎送的,要等着她的情郎来救她呢。” 宋鹤鸣虽然板着脸,但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这不就来了吗?你要是想到什么就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宋鹤鸣被人带回孙大郎的帐篷。 宋鹤鸣走后,胡贤问孙大郎,“大公子怎么不回去?” “要不我跟你对付一宿吧,我不敢回去。” 胡贤,“……” “你说咱们都什么情况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他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其实小胡,我更看好你。” 胡贤白了他一眼,“哎,您之前不是还想纳了竹心吗?这事是不是得跟侯爷讲讲。” 孙大郎,“……” 第141章 见血 “那个女人一直没回来,看来他们的进展不是很顺利。” 宋鹤鸣说的那个女人是指饼姐。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边胡贤进来对竹心说,“魏先生请你过去。” 竹心起身,宋鹤鸣跟着起身。胡贤也不敢拦着,他怕这位活爹像切豆腐块一样把他的脑袋切下来。 竹心一进来就发现魏二爷脸色不好。 “拿不到高华手里那张藏宝图,但我们的戏要接着唱下去。” 竹心试探地问,“不如跟高华谈一谈。” “谈了,高华狮子大开口要吐蕃三个州。” 虽然西夏是吐蕃的舅舅,但开口就是三个州,谁能答应?要知道吐蕃的地域辽阔,他们的三个州比大齐这边大得多。 “这个好办,就说藏宝图我们已经集齐了。二舅的和氏璧准备好了吧。这附近的山我都找人探查过,知道哪里有古墓,到时把和氏璧放到里面。其一引各国争夺,其二让高华放松警惕。让他以为自己那张是假的,再去拿就好办得多。” 竹心眼睛里闪着灭世的光,这是魏二爷最欣赏她的地方。别人都在考虑家族兴衰、个人荣辱。而她有一种既然这样大家都别活了的气质。 “不错,我也这么想的。” “我给二舅画出来,一共四个地方。用哪个你自己做决定。” 魏二爷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却凶神恶煞瞪着他的宋鹤鸣。 “怎么?你可有话要说?” “我就是不明白。二舅,你为何要做这些事?你收手吧,别一错再错了。” 竹心跟鹤鸣说,目前的证据证明不出王家小公子的死是魏二爷要陷害他。所以对他的情绪应该是痛心疾首,难以置信,不该是不死不休的憎恨。 “何为叛国?他们姜家建国才多少年?竹心说的对。从你去相国寺盗《四十二章经》开始。你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你也不能……” 竹心打断宋鹤鸣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是他们大人物的事,咱们就别管了。因他是你二舅才对你高抬贵手的,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身首异处了,你明不明白?这一年我经历太多事了。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平淡日子。” 竹心说完,冷着脸转身离开,宋鹤鸣追着她出去了。 胡贤送他们离开,竹心小声问道,“饼姐呢。” 胡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竹心点头,故事铺垫到这也该见点血了。 次日,吐蕃对外宣布找到和氏璧的下落,于十月初十请和氏璧现世。 后“和氏璧现世,天下归一”的箴言传遍大街小巷。 此言一出,各国的军队都往边境集结。大齐的西北军和西夏对峙。西南军和大理与吐蕃对峙。连辽国都来凑个热闹,也在幽州城外排兵布阵。 和氏璧现世,天下能不能归一,竹心不知道。稍有不慎天下大乱才是真的。 宋鹤鸣小声嘀咕着,“竹心,你说咱们是不是玩得有点大?” “这是我们玩的吗?是他们玩我们,好不好?” 而十月初六那天,李立尊突然变卦。 “既然和氏璧在我吐蕃的古墓里,就是我吐蕃的。魏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魏二爷与竹心对视了一眼。 “李大人就不怕夏皇吗?” “就算是给夏皇献璧也是我李立尊亲自去献。与你这齐人何干?” 李立尊说完,他手下的侍卫亮出了刀剑,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魏二爷的人有一半跟着饼姐去了大理,现在情况对他来说很不利。 竹心这边打着哈哈。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不过李大人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东西在吐蕃。不如现在魏先生就此退出,明日我陪李大人去找和氏璧。魏先生毕竟是夏皇的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那我就给督主点面子。” 李立尊说完他手底下的人收起了刀剑。 竹心给宋鹤鸣使了个眼色,“鹤鸣,你送舅舅去西夏吧。” 宋鹤鸣拉着她,“那你怎么办?我要留下来陪你。” “李大人对我优礼有加,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倒是舅舅回西夏,一路前行要遇见多个部落更需要保护。” 李立尊现在的实力不敢跟西夏叫嚣。所以也不想得罪魏二爷,而宋鹤鸣实力不俗,虽因为竹心的缘故待在他们这,但始终是个变数。 如今竹心愿意当和事佬。宋鹤鸣送魏二爷回西夏这是最好的结果。既除去一个隐患而没有宋鹤鸣在的竹心也更好拿捏些。 魏二爷看向竹心,给了她一个依计行事的眼神。又对李立尊冷笑了声,原本像条狗一样巴结他,如今闻到肉味也敢抢主人手里面的吃食了,他等着看他追悔莫及的样子。 当日魏二爷他们一行人离开,算上胡贤和宋鹤鸣一共十二人。 他们出了康哥城一路向北,因怕李立尊反悔,他们日夜兼程终于离开角罗部落。 魏二爷指着前方,”我们休息一下。等出了前面这个草原,就有我的人来接应了。” 众人听罢都下了马,三个护卫把马匹牵到河边喂水,剩下的人围在一起休息。 这时二十多名黑衣人从天而降。 宋鹤鸣赶紧拔剑迎战,还不忘跟大家说,“对方刀刀致命,不是求财。兄弟们,多加小心。” 众人反应过来,“他们是李立尊的人。” 有两个护卫忙去河边,想把马牵回来。却发现原本牵马的护卫已经死了,他们的马四散不知去向。 其中有一名护卫道,“小侯爷快带魏先生先走,我等垫后。” 宋鹤明对胡贤喊了一声,“快带我舅舅先走。” 胡贤拉着魏二爷拼命地往前跑。 跑了小半个时辰,他们还是被对方追了上来。 宋鹤鸣一剑刺到对方的胸膛,然后夺过刺客手里的剑。 这时刺客的同伴赶过来,宋鹤鸣把自己的剑扔了出去直接扎穿对方身体。 胡贤和魏二爷都松了口气,刚才也太险了吧。 “鹤鸣多亏有你,不然……” 魏二爷“不然”之后的话还没说出来,宋鹤鸣就用手中那刺客的剑横着扫了过去。 魏二爷的头立刻离开了身体滚出了好几丈远,身子才晃晃悠悠的倒下。 胡贤大脑一片空白,小侯爷砍人的脑袋真的像切豆腐一样容易。 宋鹤鸣把刺客的剑扔在地上,回头往前走从另一个刺客的胸前抽走了自己的剑。 宋鹤鸣对呆在那的胡贤说,“愣在这做什么?我们赶紧回去找竹心吧。” 第142章 和氏璧现世 吐蕃康哥城 李立尊皱了皱眉,“角罗也用去吗?” 竹心咳嗽了声。 “那可是和氏璧,它见过最多的就是帝王了。您现在毕竟还不是赞普,如果角罗不去,我担心压不住它。” 李立尊想了想,若此事不成角罗背锅,若此事成了角罗就…… “行,就让他去吧。” “您现在该担心的是外面的事。一会我们去古墓中取璧,若有人偷袭我们该如何是好?现在大齐和大理大军压境,魏先生走了,夏皇会不会对我们有误会?咱们可不能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这个你放心,人手已经安排齐全,若有刺客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至于和氏璧我没想过占为己有,老夫平生的夙愿就是一统吐蕃,我要把它献给辽主。” 李立尊这个想法也没毛病。有和氏璧在手,他还搭理他舅干嘛?他直接跟他舅姥爷单线联系呀。到时舅姥爷一高兴封他个赞普当当,这辈子也值了。 竹心不卑不亢地问道,“那您答应我的事呢?” “你不就是想去回鹘,再与我们吐蕃做生意吗?举手之劳,不用担心。” 竹心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那就好,多谢大人。” 竹心走后,亲信问李立尊。 “主人,咱们真要放她去回鹘?” 李立尊瞪了他一眼。 “放什么放,这种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杀了一绝后患。还放了?想什么呢?” 而竹心这边去接角罗赞普。 角罗整个人像个泥像木偶,他问竹心,“我还有必要去吗?” 竹心扶着他的胳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和氏璧现世这等大事。赞普自然要在场见证这一盛况。” 角罗的表情好像被迫营业。 “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吧。” 竹心扶着角罗的胳膊,她的手往前挪动,手里的东西悄悄递给角罗。 角罗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那包东西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古墓在康哥城的东北方向离大齐的茂州很近,他们提前一天到达古墓的所在。 十月初十是个十全十美的日子。 李立尊等得有些不耐烦。 “咱们现在还不能进去吗?” “大人稍安勿躁,请和氏璧现世需要有很多讲究,这时辰必须在酉时三刻。咱们再等等。” 今日的竹心穿着件黑斗篷,以轻纱蒙面。反正打扮得要多反派有多反派。 没办法,因吐蕃这边说她和孙大郎他们已经“死了”,她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时间一到,李立尊赶紧进古墓,不过他很谨慎,前呼后拥的,还让竹心陪在他旁边。而角罗赞普始终跟在他们后面。 “你的消息不会有误吧?这墓也不大,看上去都不像个皇陵。” 竹心也不急,笑盈盈地说,“正因如此,和氏璧才沉浸了几百年,论逋大人才有缘分与之相见。” 李立尊一想也对,众人都盯着帝陵、王陵,谁能想到这绝世宝物会在这么普通的墓里头。 古墓的正殿里挂了个牌子,上面写得是汉字。 李立尊问竹心,“这是何意?” “论逋大人,这上面写得是,欲得此宝,先磕九十九个响头。” 李立尊气急败坏地说,“我认识汉字,让我给它磕头?我直接把它拿走了又能如何?” 竹心退后了几步?“我也不知道会如何,我又不想得到和氏璧。” 然后竹心还跟角罗赞普小声说,“咱们离远点,别溅身上血。” 给李立尊气得问他的护卫。 “谁愿意帮我把和氏璧请出来。” 竹心弱弱地说,“那是和氏璧,一旦对其不敬,诅咒可能会祸及子孙。”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说话。 而李立尊旁边有一个心腹道,“大人,不就是磕头吗?那可是和氏璧,我等道想帮大人取璧。只是我等身份卑微,强行取出恐给大人带来祸端。” 这个人说话很艺术。 几句话就让李立尊改变主意,跪在棺材前老老实实地磕头了。 李立尊磕完九十九个响头。侍卫打开棺材里面竟然是空的,一个檀香木雕得盒子摆在里面。 两个侍卫把盒子拿出来并打开。一个白中泛绿的宝印呈现在人们面前,上面雕有龙鱼凤鸟图。 李立尊立刻拿起宝印细细查看,上面果然有用大篆书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真的是和氏璧,这是天意,这是天意啊!” 李立尊开心得如范进中举。 既然拿到和氏璧,众人赶紧离开古墓。刚出来没多久,就遇见一伙来抢和氏璧的刺客。 隐藏在周围的吐蕃军立刻现身,将其剿灭。 看见来的士兵,竹心粗略估算,大概得有三万多人。李立尊这是把他的所有兵力都带了出来。 竹心赶紧恭维道,“还是大人神机妙算。” 李立尊没有理她,而是站在众人面前,举起手里的和氏璧。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他人也跟着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几万人一起喊,声音震天。 这时有一人喊道,“既然论逋大人找到和氏璧,是不是天意要让大人做我们吐蕃的赞普?” 众人齐声喊道,“赞普,赞普,赞普。” 他们真正的赞普角罗就站在李立尊的身后。 而这时李立尊回头看一下角罗。 “臣辅佐赞普多年,尽心竭力。不成想有一日这和氏璧会认主。如今该如何行事,请赞普做个决断。” 哦,这是在众人面前逼角罗把赞普的位置让给他。 三万多人一声不吭地盯着角罗,好像一群饿狼。 李立尊笑得谦逊慈祥。 他不担心角罗回答让他不满意。他随时可以让角罗在这次取和氏璧的途中被刺客刺杀而死。 这时角罗却道,“和氏璧真的认主了吗?” 李立尊捧着和氏璧。 “如今它在我手里,还不算认主吗?” 角罗双手合十,垂眸,嘴里不知念着什么。 突然他的四周亮了起来,有绿色的火焰在他周围飘着。 对,是飘着,慢悠悠的飘着。 有人说,“这……这是鬼火。” 可又有人说,“这是和氏璧认主了。” 李立尊退了一步,大声说道,“休要胡言,和氏璧在我手里,怎么可能认别人为主?” 这时李立尊突然感觉他的手好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了。他失了力气,和氏璧掉落在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第143章 和氏璧撤回一个现世 这时李立尊突然感觉他的手好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了。他失了力气,和氏璧掉落在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正常以和氏璧的厚度就算摔在地上也只是裂开或是磕破个角。现在却像琉璃一样碎成了好几半。 只是没人觉得惊讶,因为与此同时李立尊吐了口血。 竹心心中冷笑,现在知道为何时间定在酉时三刻了吧。折腾这么久如今已经过了戌时,天黑了,磷粉的效果才震撼呀! 而竹心表面装着震惊,“难道这就是和氏璧对大人觊觎王位的惩罚?” 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等愚昧,请佛子恕罪。” 众人也跟着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喊道,“我等愚昧,请佛子恕罪。” 而那边有人过来传信,“报,温奇大酋占领了康哥城,如今正往我们这边赶来。” 李立尊又吐了口血,然后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角罗睁开眼睛目光慈悲。 “放下兵器,恕尔等无罪。” 不知道谁第一个扔下手里刀,紧接着大家都把兵器放下。 角罗又笑着说道,“珠穆朗玛,你要去哪?” 众人顺着角罗的目光见竹心已经退到古墓的斜后方。 竹心翻身上马,“既然大事已定,诸事已了。竹心也要回家了。” 而角罗却道,“珠穆朗玛,吐蕃才是你的家。” 竹心见形势不好,立刻策马离开。 而角罗却说,“有没有人愿意帮我留下这位远方的朋友?” “我等愿意。” 有几人捡起地上的兵器朝竹心的方向追去。 吐蕃人一直在马背上生活,马术自然比竹心要好。不过片刻便追上竹心,竹心伸手翻转暴雨梨花针那人瞬间从马上掉了下来。 “她有暗器,大家小心。” 竹心再往前跑又有一人差点追上她。竹心想再用暴雨梨花针,不曾想他人已经从马上被击落在地。 刀哥挡在竹心面前,一边杀敌一边说,“竹心,你先走。” 竹心没有犹豫,继续策马前行。 可追她和刀哥的人越来越多了。多亏角罗想抓活的,他们对竹心投鼠忌器。不然竹心和刀哥二人早就交代在这儿了。 竹心的暴雨梨花针用光了,全靠刀哥勉强支撑。 而这时前面传来一声高喊,“我西夏大军马上就到,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竹心回头一看,见来的人是宋鹤鸣和胡贤。 胡贤瑟瑟发抖,他们就两人装千军万马,这很难评啊。 而宋鹤鸣人已经冲过去了。他有种自己就是千军万马的自信,与刀哥合力瞬间杀了十几个人。 一时间角罗军有些胆怯,刀哥和宋鹤鸣趁机往前跑。 宋鹤鸣扫了周围一圈,很好,竹心和胡贤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胡贤弱弱地说,“咱们要不等等他们,就这么跑了,合适吗?” “不跑干什么?在旁边给他们鼓掌喝彩吗?他们一会就能脱身追上我们的,放心吧。” 果然不到两刻钟,宋鹤鸣和刀哥追上他们。 宋鹤鸣一点都没生气而是说,“魏永贤被我……”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用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而竹心这边不甘示弱地说,“李立尊被我……”她同样不继续说下去,也用手比划个宋鹤鸣同款动作。 在一旁的刀哥和胡贤看愣了。 好好好,你们是黑白无常组合。 宋鹤鸣的眼睛更亮了,更加地意气风发。 魏永贤是宋鹤鸣上辈子厄运的开始。如今终于杀了他完成平生所愿。余生再也不用被上辈子所困,可以潇潇洒洒地活着了。 竹心这时才想起孙大郎他们,问刀哥,“孙大公子他们呢?” 刀哥说,“已经被我放了,我让他们绕路回雅州报信去了。” 鸡蛋确实不能放在同一篮子里。 竹心点头道,“胡贤、刀哥,咱们分开走,这样可以分散他们的兵力。这里离茂州不远,你们快去报信。” 胡贤与刀哥对视一眼,然后刀哥说,“好,你们多加小心。” 而胡贤却对竹心说,“你把斗篷脱下来给我。” 竹心愣了愣,“黑灯瞎火,没必要。” 胡贤已经过去把竹心的斗篷扯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保重!” 胡贤和刀哥往东边行,宋鹤鸣和竹心继续往北边走。 角罗军一见他们四人分开走,竹心的给斗篷在往东走,大部分人都跟着往东追去。 “赶紧追上她,绝对不能让他们回齐国。” …… 十月十八,大齐京城御书房。 皇上盯着宋世子发来的八百里加急。 “幽州那边辽国收兵了。” 王忠立刻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昨日圣上收到西夏退兵消息,如今辽国也退兵。咱们大齐的危机不就解除了。” 十月上旬,西南军联合大理在吐蕃边境与其对峙。只是谁也没想到辽国和西夏会突然出手,分别与幽州军和西北军对峙。 这是皇上在位以来经历过最大一次军事危机。 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初乔子舒回京带来消息说,竹心交给他的羊皮碎片。想用其引出隐藏在相国寺的奸细,当时他还夸竹心胆大心细来的。 谁能想到,竹心在康哥城那儿大闹吐蕃。和氏璧现没现世,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搞不好他们老姜家有二世而亡了。 当时朝堂上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建议去向辽国求和的,差点没把皇帝气死。 皇上急调徐世子北上支援宋世子,没想到人没到,辽军已经退兵了。 皇上心情大好,“西南那边有消息吗?” “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皇上放心。区区一个吐蕃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当天下午,下面的小太监举着手上的信,高喊,“西南急报,西南急报。” 皇上打开一看连说了三个“好”字。 “李立军已死,目前角罗部落的论逋是温奇大酋。那个什么和氏璧也摔碎了。西南军和大理已经撤兵了。” 皇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却见王远惨白着脸进来。 “王远出了什么事?” “魏永贤已经被小侯爷杀了。” “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愁眉不展?” “小侯爷和竹心被吐蕃军追着跳了悬崖。如今生死未卜,下落未明。” “什么?” 第144章 上把狼人杀的复盘 十月二十六,西南成都府议事厅 今天是个不太令人开心的日子。 孙成吉环顾四周说道,“陛下八百里加急,说让我等复盘竹心在西南所有行动写一份折子递上来。若人找不到,折子写不出来,所有涉案人员提头来见。大家听明白了吧?”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孙成吉当然知道那位关竹心就是被东厂卖到八方馆的。 其实孙成吉挺佩服她的。想成事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关竹心一个丫鬟出身,孤身来到西南还被卖到花楼。这么个人差点搞得天下大乱,上一个有这种闯祸能力的还是周幽王。 孙成吉看着对面的四个人生无可恋,瞧瞧都是些什么人啊? 第一位王小虎就是刀哥,东厂暗探,卖竹心的人。 第二位胡贤,八方馆跑堂。帮竹心传信,最后还演了一出人在曹营心在汉。反正大字不识几个,戏份还挺多。 第三位李明,颇有家财,如今做了县尉,竹心的金主。 第四位他的好大儿,莫名其妙和竹心搅和一起,大理、吐蕃都有他的事。 这什么配置啊?就靠这几个就搅得天下大乱了。天下,你是不是太容易乱了? 孙大人指着刀哥,“就从你开始吧,李明你做一下记录。” 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该说的不说,但说了就得说实话,不然会影响判断。 刀哥斟酌地说道,“卑职奉上峰命令,将竹心卖到西南在花楼,八方馆是卑职随机找的。” 孙成吉咬牙切齿地说,“王大人,为何非要把竹心卖到西南呢?就不能卖到江南吗?” “这个上面没说,但卑职猜测徐家江南生意很多,北边有宋世子在,西北也有宋家旧部。所以才选西南的吧。” 孙成吉撇了撇嘴,他的命也是命啊。 “你继续吧。” “竹心此人很识相,一路没逃跑过。卑职把她卖到八方馆离开雅州去了大理,卑职在大理被抓的事已经单独上报给王远大人了。 咱们就说秋水山庄的事,因卑职不知孔雀背叛。故再见到竹心,怕牵出更多的事,第一反应是装不认识。竹心先反应过来,我们一起进八方馆的事恐怕被大理的人知道了。 她说自己是西厂督主也能理解,她想通过身份获得更大的价值,保咱们这群人活着离开。再钓出出卖我们的人是谁。” 孙成吉依旧听的云里雾里,“但本官不明白,乔大人既知她的身份,为何要帮她呢?” 竹心只是在拖延时间,怎么知道乔子舒一定会帮她? 刀哥回答道,“乔大人回京后,面见陛下说,在西南遇见了宋家义女关竹心。她说自己是皇上密使,来西南追查魏永贤的下落并且查到了他与番僧勾结。” 听到这里胡贤垂眸,竹心说魏永贤的事是乔大人告诉她的,而乔大人的说辞…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孙成吉却道,“她跟高华说自己是西厂督主。跟乔大人说自己是皇上密使。这可都是欺君之罪呀!之后呢?你怎么在吐蕃?” 刀哥接着说,“送秋水山庄回来后,竹心给了卑职三张羊皮碎片让我分别放在千佛岩、大理天龙寺的《四十二章经》中,而第三张羊皮碎片,她让卑职随便放到吐蕃的一个寺庙的《四十二章经》中,然后就留在吐蕃看谁关注这本经书顺藤摸瓜……” 孙成吉震惊一万年。 “你是说羊皮碎片是你后放到经书里的。那这羊皮卷是从哪来的?是皇上给竹心的?你之前不是说竹心是被卖到西南的吗?她到底是有任务还是没任务啊?” 这时李明弱弱地举手。 “下官大概知道竹心的羊皮卷是从哪儿来的。乔大人离开后,她对古玩很感兴趣。正巧下官家开了家古玩店。从秋水山庄回来后她就从八方馆搬到古玩店了。店里有张楼兰的羊皮地图不见了,当时是二十两银子收的,下官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大概、也许、好像就是这张吧。” 李明一直没明白为何后来竹心把她的事都交给胡贤去做。他原以为是碍于他官府的身份。如今才明白她不想让别人看破她的意图。 原来这才是他戏份变少的原因。 孙成吉已经怀疑人生了,当发现地图丢了之后,他都想以死谢罪了。现在告诉他连地图都是假的。 其实有段时间刀哥真相信竹心是密使。她敢给王忠传信,手上又有地图。敢情除了胆子,她啥也没有啊。 胡贤又插了一句,“还有一张应该是被小人带给乔大人了。小人给乔大人带了牛肉脯。说是给宝时节吃的,可能是什么暗语吧。” 刀哥道,“那是头驴。” 胡贤:“……” 孙成吉转头问胡贤,“那你又是怎么落在魏永贤手里的?” 胡贤回忆起来,“那天小人跟竹心吵了一架,出去后就被截住了。 他们问小人跟乔大人说了什么,还许以重利。小人见那些人绝非善类。若不说只怕不能活命。 所幸竹心告诉过小人,若孙大人问起,只说让陛下要保护好相国寺就行。小人按这套说辞说完以为他们会放过小人,没想到把小人抓到吐蕃去了。” 孙成吉义愤填膺,还防着他,诡计,全都是阴谋诡计。 “不对,不是楼兰地图吗?怎么变成吐蕃的古墓了?” 胡贤又道,“这个小人知道。魏永贤没有得到高华那块,听了竹心的建议,先弄个假古墓。” “所以说古墓是假的,和氏璧也是假的。”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 而刀哥这时又说话了,“卑职这边还没说完呢。当时卑职摸到康哥城竟然看见了孔雀,便潜伏下来。 后来魏永贤他们离开,卑职才敢去联系竹心。当时卑职想把她救出来,她却让卑职搞到磷粉,等他们出城去古墓时,再找机会把大公子他们放了。” “所以角罗赞普的圣火是竹心搞出来的?” 刀哥点点头。 孙吉成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儿子,“大郎,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孙大郎想了想,他全程参与怎么感觉啥也不知道呢? “我就知道竹心要跟温奇结盟,不知道赞普这边的事。” 胡贤猜测,“竹心原计划和温奇结盟。后来刀哥找来了,又跟角罗结盟多备一条后路。” 行行行,跟谁都能结盟。 孙成吉清了清嗓子。 “最后一个问题,小侯爷和竹心真的跳崖了吗?” 众人又集体沉默了。 第145章 他们的猜测 孙大人发出灵魂拷问,“最后一个问题,小侯爷和竹心真的跳崖了吗?” 刀哥这边却问孙大郎,“其实卑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大公子。秋水山庄那晚,你真的打算杀竹心吗?” 孙大郎那边积极回答刀哥的问题。 “说来惭愧,当时打算和高华他们同归于尽来着。不过幸好竹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刀哥却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她那个厉害的暗器才投降的?” 孙大郎摆摆手,“她心肠软不敢拿暗器针射我,只是射到墙上吓唬我,那针筒被我反手夺了去。真是我主动放过她,与她合作的。” 这边李明却说,“才不是呢,此事我问竹心了。你把暗器夺过去后,她是不是邀你坐下详谈。还请你喝茶了?” 孙大郎点头,“原本要喝的,后来她说茶凉了就没喝,怎么了?” “茶里下了毒蘑菇粉,你要是不同意与她合作,当晚就能看见小人在天上飞。” 孙大郎恍然大悟,“敢情不是我放过她,是她放过我啊。” 而这时胡贤抱怨道,“你们快给我讲讲,秋水山庄就我没参与到,那些天你们不知道,我骑马都要骑吐了。” 孙大人一拍桌子,“别回避问题,现在问你们,小侯爷和竹心是生是死?” 众人都耷拉着脑袋。你说没死吧,找了这么多天,人也没找到。你说死了吧,说出来有人信吗? 孙大郎不耐烦地说,“这还用问,肯定是私奔了。小圆脸是个人物,可惜了。哎,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 李明一拍大腿,“对了,竹心曾说,干完这一票,如果她还能活着就金盆洗手,找个人嫁了从此以后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生活。” 而刀哥叹了口气,一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表情。 “平平淡淡的生活谁不想过?” 胡贤垂眸,“希望她能如愿以偿,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孙大人感到突然气氛有些不对。 “但是陛下让我们每人写条个人猜测。怎么写?” 孙大郎央求道,“爹,小圆脸是我们的朋友。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总不能……” 孙大人别过脸,“皇上不是让我们写猜测吗?只是推断又不是事实,无论怎么猜都不算是欺君。” 众人一语惊醒梦中人,纷纷夸着孙大人高明。 孙大人扶须一笑,很是受用。 众人奋笔疾书,只有胡贤字认识得少,跟李明交头接耳。 不到一刻钟,大家都把自己的答案交给孙大人。 孙大人看了看他们的回答,再看看自己的。 孙大人突然明白,为什么这群人能凑到一起了。 十一月十二,皇宫御书房 皇上把孙大人上折子扔在书案上。 “半个月,用的最慢的邮驿,足足半个月才发到京城。” 皇上把折子扔给王远。 “你念吧,朕没心情看这破玩意。” 王远慌忙接住,念完孙大人对竹心在西南行事的推断。皇上脸色好了些,“倒是比朕想象得更加凶险。” “王忠,有竹心和鹤鸣的消息吗?” 王忠毕恭敬地说,“回圣上,东厂、锦衣卫、徐家、宋家还有孙大人都派了人去找。一有消息马上告诉陛下。” 皇上冷哼了一声。 “那就是没有消息了。真不明白,都一个月了,找个人都找不到。别人一个月都能做出个和氏璧。” 王忠,“……” “王远,对于竹心、鹤鸣下落不明的事,西南那几个参与的怎么看?” 王远清了清嗓子。 “回禀陛下,孙大人猜测竹心和小侯爷已遭不测。虽当时吐蕃的主力都在追胡显他们,但在关键时刻被齐州的府兵所救,而竹心那边无人相救。也有暗探亲眼所见竹心与小侯爷跳崖。崖深不见底,底下河水湍急,应无生还的可能。” “这还用他说,就知道浪费朕的时间。看别人怎么说?” “东厂番役王小虎推测竹心和小侯爷没死。他们许是察觉魏永贤之死还有蹊跷。故诈死实则去西夏探查魏永贤的下落。” 皇上摸了摸胡子,“王忠,派人去西夏看看。” 王忠,“是。” “继续念。” “天全县县丞李明推测竹心与小侯爷诈死去楼兰寻找真正的藏宝图了。” 皇上想了想,道,“王忠,找人往西域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楼兰的遗址。” 王忠,“是。” “王远,继续念。” “天全县捕快胡贤推测竹心与小侯爷跳崖之后被树枝截住。他们一起到了崖底顺着河水往上走。然后看见一座山,这山上有个小洞口,洞里仿佛有点光亮。起初洞口很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皇上冷笑了一声,“洞口另一头是不是还有人?那些人是不是还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啊。” “陛下英明,料事如神。” “如什么神?搁这跟朕玩《桃花源记》呢。” 王远讪笑道,“怪不得奴才觉得这段怎么这么熟呢?” 皇上生气归生气,又道,“王忠找人去崖底看看。” 王忠弱弱地说,“回陛下,那崖深不见底,实在无法从上面下去。” “崖底不是有条河吗?走水路过去。” “是。” “王远,你继续念。” “孙大公子猜测,竹心和小侯爷其实是天上历劫的神仙。如今乱臣贼子已经诛灭,大齐危机已解他们就重返天庭了。理由是竹心神机妙算不像凡人,与小侯爷气吞山河如武曲星下凡。且运气极好犹如神助。” 皇上沉默了好久,然后说,“王忠,找几个道士给竹心和鹤鸣招魂,看看他们是在天庭还是在地府呢?” 王忠,“……” 这么一看,还是孙大人好。他只是毫无新意。那几个跟竹心相处久了,身上多少也沾了些竹心的气质。 这哪是给皇上汇报西南之事,这是给他千里派活来了。 王忠的住所 王忠又把茶杯摔在地上。 不过这回王远机智,在王忠没摔之前跪了下去。 “一会儿去西夏,一会儿找楼兰遗址。还要去崖底找,不行就走水路。那条河一头是瀑布,另一头九曲十八弯。这竟然不是最离谱的。还要找道士招魂。” 看着破防暴走的王忠,王远弱弱地说,“要不,儿子去找马顺,让他分担两个。” 扶着怀孕媳妇散步的马顺打了个喷嚏。 第146章 竹心去哪了? 太兴二十年二月初二,成都府。 竹心和宋鹤鸣失踪快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说李明升职为天全县的县丞。 胡贤也顺利当上捕快。 而刀哥更了不得,接手了东厂在西南的情报网。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孙大郎。 刀哥看见孙大郎忍不住慨叹道,“真没想到大公子竟然能去参军。” 孙大郎洋洋得意,“保家卫国才是大丈夫所为。” 刀哥,“……” 孙大郎又道,“我现在天天拜关二爷呢,我跟他的后人这么熟,他应该会多保佑保佑我吧。” 刀哥能说什么,只能说祝他成功吧。 “大公子、刀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刀哥和孙大郎回头看见来的人是胡贤和李明。 胡贤和李明来成都府以为是为了政务。可却在这见到了刀哥和孙大郎。 一个是东厂的特务,一个目前在军中,不该同时过来的呀。 刀哥随即也品出了不同,能让他们产生联系的只有一个人了。 孙大郎叹了口气,“皇上也是的,找了这么久就不能放弃吗?” 刀哥假装轻咳了一声,“在东厂面前还敢编排陛下。” 孙大郎赶紧找补道,“我这是夸陛下契而不舍呢。” 他们四人一起进了议会厅,却见一年轻公子身穿长袍、负手而立。 此人听见声音回过头去。 胡贤又惊又喜,“乔大人,好久不见。” 乔子舒对诸位拱拱手。 “听闻胡兄当了捕快,还没恭喜胡兄如愿以偿呢。对了,李兄也升迁了是吧,恭喜恭喜。” 胡贤和李明赶紧回礼,“不敢当,不敢当。” 乔子书又对孙大郎,“听闻大公子如今已在军中。难怪竹心说你,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连一向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孙大郎也不好意思起来。嘴上说着“哪有这么厉害”,实际上嘴角都压不住了。 这四人中只有刀哥没见过乔子舒,但他对乔子舒却是最了解的。此人看着清冷,不卑不亢,实则极善经营。如今还搭上了王远大人扶摇直上,年前刚升为正六品的大理寺寺正。以他升官的速度,只怕明天就能入早朝议政了。 刀哥打量乔子舒,乔子舒也在打量他。 为了巴结王忠,东厂里有许多人随王忠姓王,连王远也是这样。而这位王小虎却是真的姓王。此人有些本事却在东厂里一直受人排挤。当然这也怪他自己,听说想去锦衣卫,事没办成还闹得人尽皆知。 “这位可是王百户?” 刀哥朝乔子舒拱手,客气中带着疏离 “见过乔大人。” 而胡贤笑着问道,“是大人托孙大人传信与我等的吗?” “今日找诸位前来,只因皇上口谕。从诸位到成都府开始七日之内找到定北侯。若找不到人,就要带着诸位的人头回京复命了。” 听到乔子舒的话,孙大郎立刻垮下脸。 “这么多人四个月都没找到,七天怎么找得到?” 而刀哥冷笑了一声。 “原来乔大人这次不光当了特使,还要做监斩官。” 乔子舒却说,“七日之内若找不到定远侯,人头落地的也包括乔某。” “连大人也要……” 胡贤有些怀疑人生。这年头当官的怎么比当土匪还刀口舔血? 皇上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刀哥收起刚才敌意。 “孙大人已经与吐蕃交涉多回,也进到吐蕃地界寻找他们的下落都是一无所获。锦衣卫那边去了西夏也消息全无。下一步应该往江南和幽州那边看一看。但七日实在来不及,乔大人可否写信陈情让陛下再宽限几日。” 乔子舒叹了口气。 “因二月底必须回京,日期是宽限不了的。我已经提前去信给孙大人,让他准备石门镇、文水县这两处去年十月中旬之后来的外地人且赁屋或已买房产的。存档名册都在这了。” 看着桌子上厚厚的名册,刀哥皱了皱眉。 “这几处我们早就找过了。如今他们在西南的概率极小,甚至大概率都不在齐国了。而且就算再找一遍不应该找的是医馆、客栈吗?” 大逃亡呢,他们怎么会赁房子?这不是有病吗? “我听孙大人说了你们之前找人的方向及路线。在你们找人时,你们认为他们是在躲避你们的寻找。” “他们肯定是躲起来,不然找上州府的衙门早就有消息了。” “他们也许不是躲起来了,只是在某个地方生活去了。” “生活?” 乔子舒指着名册旁边那薄薄的两张纸。 “两个镇县一共八十九户,两人年纪都在十六岁以上,一男一女或两个男人。一共只有十六户。” 因专业对口,刀哥先拿起乔子舒整理的那张纸。 “开饭馆的、卖文房四宝的、做灯笼的、当稳婆的。这边还有更夫、秀才、教书先生、开武馆,做镖师的。也就武馆和饭馆靠点谱。剩下的怎么可能呢? 再说为何单找两人的?他们就不能买了两个下人认做兄弟姐妹。就算人真的还在西南,肯定在僻静的村子里,怎么可能明晃晃地在镇子上?” 胡贤左右为难,他觉得刀哥作为情报大佬说得很对。但乔大人那么聪明也不会错啊。 “村子里生活条件艰苦,他俩都不喜欢吃苦。这几个我倒觉得饭馆和武馆可能性最小。因为无趣还忙碌。” 这都是什么好吃懒惰的形象啊。 他们后来商量了一下还是划掉了,夫子和绣娘,一共十四户人家。 乔子舒跟胡贤去石门镇,刀哥、孙大公子还有李明去了文水县。 已经来了石门镇两日。 石门镇主簿,“乔大人,五家已经看完了现在只剩最后一家了。” 乔子舒看着纸上最后一条没有划掉的名字,蹙眉问道,“刘二宝及表妹钱氏,他家不是卖文房四宝的吗?怎么一直关门?” 主簿回答道,“我们西南读书人少,这文房四宝的生意不可能好,他们只能谋些别的出路。” “那就先把他家邻居叫来问问。” 半个时辰后,一位姓贺的寡妇进来。 “给大姥爷请安。大老爷要打听刘家,可是那刘二宝犯了什么事?。” 这妇人胆子大,嘴皮子也利索。 主簿刚要呵斥他,乔子舒温声说道,“本官有一表兄流落在外,家里面一直在找。这刘二宝是哪里人士?为人如何?大婶细细道来,若是本官找到表兄必重重有赏。” 那寡妇听完笑眯眯的。 “倒不是为了赏钱,就是想帮大老爷您的忙。这刘二宝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那表妹女人家的活计啥都不会。铺子生意不好,还天天下馆子,这哪是过日子的人呐?” 乔子舒又问,“听说最近他们不在石门镇?” 那寡妇听完更是一脸嫌弃。 “说起这个就更离谱,他们去文水县哭丧去了。” 胡贤插嘴问道,“他们文水县还有亲戚?” “文水县的吴员外死了,他们接了哭丧的活计。只要给钱非亲非故也能给哭丧。您说离谱不离谱?” 乔子舒和胡贤对视一眼,怎么感觉有那味儿了? 第147章 回京的理由 文水县县廨 乔子舒问道“王大人,你这边进展如何?” 刀哥皱着眉,“八户人家都看完了,一无所获。您那边呢?” 其实刀哥觉得乔子舒筛选的人就不行,他的方向全是错的。也不知七日期限已到,他们得如何收场。 乔子舒神色从容,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似的。 “我这边还差最后一户人家,他们来了文水县吴员外这里,王大人要一起去看看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刀哥他们决定去凑凑热闹。 吴员外在文水县当地是有名的大户人家。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吴府,只见府前挂着白灯笼,白幡如龙,下人们披麻戴孝。府里隐隐有哭声传来。 刀哥、孙大郎还有李明有些诧异。 “吴府今日办丧事,我们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而乔子舒却垂着眸,“既然来了,不如就进去上炷香吧。 下人引他们往前厅走去,这哭声越来越大。 李明问下人,“员外今日可是要下葬。” 下人回道,“正是。” 哭丧在汉晋时代兴起,到南北朝时更加流行。哭丧仪式虽然贯穿丧仪的始终,大的场面多达数次,而出殡前的哭丧仪式是最受重视的。 大齐以孝为先,在京城功勋官宦人家的丧礼十分复杂,一步都不能错。 在西南下葬前会先找人念悼词,后人们哭上一个时辰之后再起灵下葬。若后人哭声不大或哭得时间短会被视为不孝。这对连哭数日的子孙后代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乔子舒他们未到前厅,就听见有一女子带着哭腔,声音悲切十分有穿透力。 “爹啊!你这一走我可怎么活啊?” 紧跟着是一道男声,声音更大。 “怎么活啊…啊…” 紧接着跟着数个人的哭声。 哭声停后,那女子声音再起。 “妾的老父亲,最疼妾的人。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啊…啊…” 之后那男子把声音再拔高八三度。 “只尝了三分啊…啊…” 这个情绪顶起来后,后面跟得哭声更大。 哭声渐小后,那女子声音再起。 “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啊…啊…” 那男子,“没做够啊…啊…” 这时乔子舒他们已经进到前厅。 灵柩前是身着素白麻衣的人群,他们端端正正的跪着,为首的是一名女子身穿重孝趴在棺木上哭得撕心裂肺。 “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爹啊…啊…” 这女子后面是一名男子,同样身穿披麻戴孝。他一边拉着那名女子,一边哭着道,“还做我的爹啊…啊…” 这时旁边有一人喊道,“起灵。” 然后又是一片震天的哭声。 见惯了大场面的刀哥差一点就背过气去。小声跟乔子舒说道,“大人,我先出去缓缓。” 刀哥出去后没想到乔子舒他们也都跟着出去了。 “我们也缓缓。” 孝子贤孙走在前,棺椁也抬出了前厅,棺椁之后是女眷。再之后有亲友跟着送葬,也有亲友留在府中。 等下葬的队伍走后,那女子对留在府上的宾客们说道,“祖孙三代专业哭丧,保管让他一路风光。” 他一边说一边把牛皮纸做的小卡片发给众人。上面写着姓名,地址及工作内容。 宋鹤鸣和院子外面的乔子舒对上了眼神后,他连忙拉了拉竹心的袖子。 发名片的竹心,抬头看见那几位老熟人,便和宋鹤鸣一起朝他们走了过去。 这时把竹心和宋鹤鸣拦住,“辛苦二位了,二位等会儿吃完饭再走吧。” 竹心指了指乔子舒,对管家说,“叔,妾这又有活儿了。” 管家见状没强留他们,给了赏银让他们离开了。 竹心和宋鹤鸣全程没说话跟着乔子舒上了马车。 而乔子舒把他们带到一家酒馆。 落座后,乔子舒在那里点菜,竹心在那边跟了一句,“点个肘子。” 乔子舒,“好。” 众人偷偷打量竹心和宋鹤鸣,如今的他们脱下孝衫。 竹心穿着件细布绿袄,右边脸上有颗大黑痣。 宋鹤鸣穿了件灰袄,衣服不是很合身松松垮垮的,左眼皮耷拉着整个人很没精气神。 众人心里都在为小侯爷发愁,宋国公知道后会不会打死他啊。 而“大齐孝子”宋鹤鸣在那边伸着脖子说,“再加个牛肉。” 众人:“……” 酒菜上齐后,众人挑些不重要的聊了起来。 乔子舒离席之后,竹心起身跟了出去。 胡贤碰了一下宋鹤鸣的胳膊。 “侯爷不跟上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吗?” 专心干饭的宋鹤鸣抬起头。 “主要是我不一定能听懂。” 胡贤,“……” 如今的乔子舒也阔绰一把,酒馆的二楼他包下来了。他和竹心去了另一间雅间。 竹心双手环胸,“就你这个法子,能找到我全靠运气。” 当然乔子舒很能揣摩人心。他算准了他们不想连累别人,江南、幽州还有西北他们都不会去。若还想留在大齐,西南边陲就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筛选人时,有些草率。 “没想过能用这个法子找到你。七日之后找不到你,就将我们五个要被皇上处死的消息放出去。” 竹心冷笑了一声。 “这是哪个生儿子没有屁眼的人想的法子?” “王远。” 竹心,“……” “你和小侯爷如今是何关系?你们成亲了吗?” 竹心瞳孔地震,“没有,没有。” “你现在是何章程?这几个月虽然好多家都在找你。其实都是做样子,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只是想在外面玩四年才回去的。” 乔子舒思来想去也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为何是四年?” 因为四年后,皇帝老登驾崩,大表哥登基。他们还不在京城横着走啊,不过这话也告诉不了乔子舒。 竹心不想骗他,就抿着唇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再过四年你就二十多了,如果还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竹心翻了个白眼。 “一千年后,还有姑娘四十岁不成亲的呢,二十岁不算啥。” 乔子舒,“……” 竹心岔开话题,“怎么突然这么大动干戈地找我。” 乔子舒却道,“不是找你,是找侯爷。” 一盏茶的功夫,乔子舒和竹心回来,胡贤连忙说道,“乔大人,既然人找到,我们可否去一趟雅州?侯爷还没去过雅州呢。” 然后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而竹心却道,“不行,我们必须在二月底赶回京城。” 宋鹤鸣不高兴了,问,“为何?” “辽国的紫川公主要来我们大齐和亲。” 众人听罢都开心的起来,辽国强势都是别国公主嫁到辽国和亲,如今他们的公主也来咱们大齐和亲了。 宋鹤鸣听罢皱了皱眉,这个紫川公主上辈子嫁得可是徐家大表哥。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公主说非定北侯宋鹤鸣不嫁。” 宋鹤鸣,“???” 众人,“……” 第148章 世间本无事 关竹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鹤鸣。 “公主说非定北侯宋鹤鸣不嫁。” 宋鹤鸣,“啥,她图啥?” “可能图你一日斩杀三名辽将吧。” 众人,“……” “子舒,我不回去了。” 宋鹤鸣说罢站起身来。 而这里唯一能与宋鹤明一战的刀哥趴在桌子上装醉。 竹心双眼微沉,“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咱们就回京会会这个紫川公主。”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笼罩着离愁别绪,众人再无吃酒的兴致。 他们在文水县休整一日,乔子舒把宋鹤鸣叫走。他们西南小团队终于聚在一起。 四个月不见刀哥一副东道主的派头。 “如果在京城待不下去,就来西南。” 竹心笑着说,“怎么要安排我?” 刀哥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而孙大郎说道,“你们不在的几个月,大理和吐蕃发生了很多事。” 竹心点头,“我听说二皇子段素平登基为帝,高华为相。看来他们达成了共识。” 因被竹心这么一搅和,吐蕃先内乱后平息。大理那边借机吞掉了一个小部落,高家在大理威望更深。 刀哥接着说,“但角罗赞普那边倒了大霉。李立尊死后,以温奇为首的当地吐蕃部族重新将角罗拥立为赞普,温奇接手李立尊的旧部自任论逋。” 文水县是边陲重县,消息知道的很快。 竹心问道,“角罗还是赞普,你为何说他倒霉呢?” “温奇当上了论逋后,暗中与西夏勾结秘密策划叛乱。就在几天前。温奇发动政变,逮捕了角罗,将他囚置井中。” 目前,温奇封锁了消息,普通人并不知情,这是东厂的第一手情报。 而胡贤高兴地拍了拍手。 “活该!让他背信弃义。竹心帮了他,他还找人追杀竹心和侯爷。这回好,恶有恶报。” “我诈死就是得角罗赞普的帮助。他既能助我证明在李立尊队伍里也有他的人。别看他如今身陷囹圄,但他与温奇实际上胜负未分。 李明恍然大悟,原来是角罗帮得忙。 这边刀哥也来了精神,竹心的事给东厂上下折腾的够呛,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你跳崖的地方我去了不下十次,实在没明白你们是怎么跑的?还是说你们压根就没有跳崖,是其他人李代桃僵跳下去的?” “我在康哥城最先结盟的就是角罗。他的人在那崖壁上凿了个洞,那时天黑了,众人虽见我们从崖上跳下来,其实我们手中拿着绳子直接跳进崖壁上的洞里。等他们走后,重新爬上来。 这倒出乎刀哥的意料。 “我们也绑着绳索试图用此法下到崖底,只是崖太深无奈被中断。观其崖壁并没有能容纳两人的洞啊。” “只因当夜角罗派人拿石头把洞封死了。” 刀哥,“……” 胡贤接着问,“可是你和小侯爷分头行动,如何能确定同一时间能到崖顶?” “本来计划是我一人跳。我也没想到他会提前动手杀魏永贤。不过也多亏碰上他,我以为刀哥去放大公子后会护送大公子离开。没想到刀哥却来古墓救我了。” 刀哥瞥了竹心一眼,“这么说我还耽误你了。” 竹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明欲言又止地问道,“你跟侯爷,你们……”李明又叹了口气,“本来就道阻且长,现在又多出来了个紫川公主。” 而竹心转了转茶杯。 “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来来来,我敬诸位兄长。” 乔子舒屋里。 乔子舒问宋鹤鸣,“对于竹心,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宋鹤鸣一边脱外衫一边说道,“当然是搅黄和那个什么公主的婚事,然后娶竹心啊。” “你做什么?” 娶竹心就娶竹心,在他面前脱什么衣服啊。 宋鹤鸣面露倦色,“哭丧可累了,天没亮我就起来了。先躺会,咱们躺着聊。” 乔子舒,“……” 坐了这么久马车,他今天也挺累的。乔子舒把外衫脱了也跟着躺下。 乔子舒念叨着,“虽然蓝玉舍下半幅身家,竹心被刺的幕后主使到现在也没找到。只能排出德妃,可能性最大的还是惠嫔,但没证据。 而要抢嫁妆的土匪是庄亲王的世子。如今昭华郡主和徐小姐都嫁到了裴家成了妯娌。听竹心的意思是回京后她想去裴家陪着徐小姐……” 乔子舒见宋贺鸣一直不说话。 “侯爷。” 宋鹤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要我杀谁?” 乔子舒愣了一下。 “目前尚无定论。” “那等你有定论再告诉我。” 宋鹤鸣翻身又睡着了。 乔子舒,“……”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来他也是庸人一个。乔子舒心中泛着苦笑。 算了,明天再想吧。 而竹心那边,孙大郎和刀哥回屋休息。屋里面李明和胡贤大眼瞪小眼。 李明率先开口。 “竹心,我想把我妹妹嫁给胡贤,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我……”胡贤吞吞吐吐。 竹心突然来了精神。 “胡贤,你可算走了大运了。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你若真能当捕快至少要娶秀才的女儿。这样以后生了孩子才能读书、科考,你们家才有机会跨越阶级吗? 现在你找了富商加官宦人家结亲。舅兄就是你顶头上司,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你可得对李小姐好些,不要让李明失望。“ 胡贤垂眸嘴翕动,最后也只是说,“我晓得的。” 李明双手环胸有些得意。 胡贤突然道,“王知州想给李兄做媒,让李兄娶他兄长家的女儿。竹心你快给李兄分析分析。” 竹心想了想,“这个差点意思。孙大人就没有适龄的女儿吗?如果做不了平南王,做个平南驸马也成啊。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大公子?” 李明一哆嗦,“你可别胡来。再说人不应该娶心悦的女子为妻吗?” 胡贤也道,“你和小侯爷就适合吗?” 她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竹心这边也反思道,“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别人的话就随便听听自己做决定吧。想娶自己爱慕的女子也没错,那她也心悦你吗?我这边可是两情相悦。要是一厢情愿的结局可以参考刀哥。” 胡贤,“……” 李明,“……” 胡贤和李明心如死灰地离开了。 竹心躺在床上,再见了,西南。 第149章 专业捅窟窿一百年。 第二日,他们就此分别,这几个大老爷们依依惜别起来也挺让人受不了的。 “今日与君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竹心被离愁别绪搞得心烦意乱,还是安慰道,“行了,不用送了。大不了等过两年我再来看你们。” 女子若是嫁了人怎么还能随意走动呢?竹心的话,他们谁也没当真。 众人只是感慨,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终他们还是得各奔东西。 一晃到了二月二十四,竹心他们一早出发,马上就要到了京城。 拜竹心所赐,乔子舒和宋鹤鸣学会了斗地主。 乔子舒由衷地说,“但愿京城也能过得这般顺遂安逸。” 而竹心突然问宋鹤鸣,“我的那些嫁妆都找回来了吗?” “娘都给你收好了,在库房里放着呢。” “也不知那曹校尉最近怎么样了?” “曹校尉是谁?” “我西北的未婚夫啊。”竹心理直气壮地说。 宋鹤鸣听罢冷笑一声。 “我上次回京拿羊皮碎片时已经让我娘给他重新介绍亲事了,去年年底就成亲了。你西北已经没有未婚夫了。” 竹心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地说,“我的曹…”宋鹤鸣扑过去把竹心的嘴捂上。 乔子舒扶着额头,这么冷的天他怎么感觉有点中暑呢? 竹心见乔子舒冷了脸,也板着脸对宋鹤鸣说,“天上还有一个窟窿需要补呢,一天天的就知道闹。” 宋鹤鸣,“……” “羊皮碎片的事,圣上说追究你就追究你。毕竟是从相国寺拿东西,连芷萱都得被你牵连进去了。” 宋鹤鸣像个无赖似的一摊手。 “相国寺的《四十二章经》里原本就没有什么羊皮碎片。那也不是相国寺的东西。怎么证明我拿了相国寺的东西?相国寺丢东西了吗?” 竹心品了品,“子舒,他说得也没毛病。” 乔子舒,“……” 竹心继续问道,“还有紫川公主非你不嫁怎么办?” “天底下的女人都非我不嫁,我还得都娶过来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辽国公主了不起啊!” 乔子舒暗自摇头,事情哪有小侯爷想得那么简单。 “若陛下让你为了两国和平联姻怎么办?” “我不可能为了两国和平而联姻,最多为了两国和平而出家。” 竹心,”……“ 见竹心一脸震惊,宋鹤鸣连忙找补道,“等那个紫川公主死心嫁人后,我再还俗。” 这一路来乔子舒原本是个清冷的人却总是愁眉苦脸。而竹心虽然笑嘻嘻的可有时总走神发呆。 宋鹤鸣也明白他们在愁,但宋鹤鸣没明白有什么好愁的。 干就完了呗。 这时马车停了。宋鹤鸣率先撩开车帘。 “终于到家了,外面的饭菜真难吃。一会咱们去琼楼,侯爷我做东。” 竹心,“能吃就吃点吧,感觉你回家还得挨顿打。” 宋鹤鸣整个一死猪不怕开水烫。 “打就打呗,反正陛下还得召见我,我爹也不敢下狠手。” 竹心目光微沉,就这心理素质和精神状态应该长命百岁才对。上辈子怎么才活到了二十五就挂了呢? 乔子舒看竹心神色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了?” 竹心刚想说话,这时听见前边有人喊道,“竹心。” 竹心抬头看见前面的人立刻跑了过去。 “芷萱。” 大半年不见,竹心感觉徐芷萱瘦了些。如今的穿衣打扮像个贵妇人,只是还带着少女的娇憨。 听宋鹤鸣说,芷萱因她大病一场之后婚期延期,最后是八月二十出嫁的。可怜她的芷萱出嫁时,她、乔子舒还有宋鹤鸣都不在京城,都没参加上他们的婚礼。 竹心温声说,“再哭妆就化了,到时候你可就变成只小花猫了。” 徐芷萱擦了擦眼泪还在那装坚强呢。 “谁说我哭了?我没哭。” 今天,徐芷萱旁边跟着的是白露、小满还有小寒。 大半年不见爽朗性子的白露如今带了几分温婉,她大概亲事也定了吧。 眼眶微红的小满今年十四了,个子快赶上竹心高了。皮肤晒得有些黑是个伶俐的小娘子。 而最让竹心感到意外的是小寒。以前总感觉她面黄肌瘦的,如今也是女大十八变。倒是有几分谷雨的端庄娴静有点像大姑娘了。 “竹心。” “师父。” “姐姐。” 她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让竹心想起了,在徐国公府她们打打闹闹的日子。 白露是个掐尖不饶人的主。竹心最爱在她的雷区蹦迪又让她抓不住错处。 然后她的小姐闯祸,她自己闯祸,她的小徒弟闯祸。她们都是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找补,一边还给别人打掩护。 “行了,别在这站着了。走,跟我回家。” 徐芷萱拉着竹心,而宋鹤鸣把她拦住了。 “跟你回什么家?要跟也是跟我回家。” 徐芷萱双手环胸。 “怎么?真认竹心做妹妹了?” 宋鹤鸣气势一下子弱了三分,连忙摆手。 “不是妹妹,你又什么都没拿出来。跟你回去做什么?” 徐芷萱一句话ko宋鹤鸣。然后领着竹心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竹心一边跟徐芷萱走,一边跟宋鹤鸣摆手,让他不要管她。 徐芷萱她们上了马车。 小侯爷气哼哼地跟裴珩还有乔子舒说,“走,陪我到琼楼喝酒。” 裴珩赶紧拱拱手。 “侯爷,我得赶紧跟回家看看。我怕一个不小心天被捅出来个窟窿。” 宋鹤鸣撇了撇嘴。 “天哪那么容易就出个窟窿。”然后一想到表妹惊人的战斗力又闭上了嘴。 “那你赶紧回去吧。” 裴珩骑马去追徐芷萱的马车。 一下子,只剩了乔子舒和他。 “子舒,他们不吃,咱俩吃。” 乔子舒也向他拱拱手。 “我身上有皇命在身,得先去趟东厂交差,请小侯爷见谅。” “都这么扫兴啊。”宋鹤鸣不情不愿地说,“那行吧,我还是先回家挨打去吧。” 乔子舒,“……” 第150章 裴家 竹心这边不到两刻钟就到了裴家。 裴太师府,竹心不是第一次来。但第一次来裴珩他们院子。 这院子还没有丹霞阁大呢。 裴母还跟他们住一个院子,真正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点隐私都没有。 竹心蹙着眉,她的小公主怎么可以住这里? “怎么不搬出去?” 竹心记得徐夫人给芷萱的陪嫁就有一个四进的院子,不比在太师府强多了。 徐芷萱气鼓鼓的。 “我也想搬出去呀,可是大伯接济阿珩孤儿寡母多年,如今成亲了就分府别过。这要是传开了,好像是阿珩攀了高枝就跟太师府划清界限似的,就没动。” 竹心的心都要化成水了。 “那你受欺负了吗?” 徐芷萱听罢更委屈了。 “大伯母为人古板且书香门第,话里话外就嫌弃我粗俗。那六个嫂子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朝华更甚。她们全都欺负我,你也不管我,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说到动情处,徐芷萱还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竹心用杀人的目光看着裴珩。 裴珩则生无可恋地说,“你之后就知道了。” 来了裴珩的院子自然要先拜见裴母。 这裴母看上去像五十多岁,暮气沉沉,一脸的苦相。 竹心眉眼弯弯,“竹心给夫人请安。” 裴母上前扶起竹心,淡淡地点点头。 “不必拘礼。” 这时徐芷萱上前扶着裴母,“娘,你为什么不笑?是不高兴吗?” 裴母勉强地笑了笑。 “娘很高兴,只是今日身子不大爽利。” 徐芷萱听罢,笑容满满。 “竹心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就知道娘爱屋及乌,肯定会喜欢她的。”然后徐芷萱转头对竹心说,“我娘只是平时不爱笑,但她很喜欢你的。” 裴母,“……” 竹心,“……” 从裴母屋里出来,裴珩小声跟竹心说,“谁敢欺负她?你自己说,有人能欺负得了她吗?” 当面问婆母为啥不笑是不高兴吗?确实大齐找不到第二位。 但竹心能说啥,人心都是偏的。 “这不就是你最喜欢她的地方吗?你看多单纯啊。” 裴珩,“……” 这时徐芷萱说道,“相公,晚上我要跟竹心聊天,你睡书房吧。” 裴珩,“正巧我晚上还得去当差就不回来住了。” 徐芷萱点点头,转头对竹心说,“明天给你做两件衣裳,你身上穿得都过时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差人给你买。” 竹心再次扫了眼他们的院子,确实是太小了连个小厨房、茶水间都没有。按理说年后的差事是最不忙的。裴珩是拿她当正儿八经的客人,找个说辞故意避出去了。只是芷萱神经大条没发现。 “外面的菜吃多了,我现在没那么挑食了。芷萱,你先忙着。我去找谷雨姐说两句话。” 竹心打算跟谷雨了解下情况,她现在不是奴籍了,客居裴家还真不太方便。 谷雨一见竹心便拉着她进了一间屋子。然后细细打量她,“你倒是一点没变。” 而竹心却道,“姐姐变了挺多,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好看,像天上的仙女似的。” 谷雨拿着帕子甩了她一下。 “净拿姐姐玩笑。” “前两日就听说你要回来,倒腾出来一间小厢房,不过有点潮。我拿炭火烘了两天了,你来瞧瞧还有哪里不满意?” 原来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好姐姐,这些小事都往后放一放。这裴家如何?小姐过得可还舒心?” “裴家人口多,关系复杂。这院子地方偏僻蹩脚,倒是有诸多不便。不过小姐日子过得却很舒心。” 前头这么多否定,最后怎么得出来肯定的?不矛盾吗? “裴母对小姐如何?” “五夫人不太喜欢小姐,只敢在心里面不喜欢,不敢表现出来。” 这岂不是更矛盾了,不敢表现出来怎么知道心里面不喜欢的?她毕竟是婆母。 “为何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小姐会问是不喜欢她吗?为何不喜欢?” 竹心突然想起刚才在裴母屋里那一幕了。文官家大多顾及脸面最擅长的是阴阳怪气和指桑骂槐。徐芷萱超强钝感力加一力降十会的恐怖实力。确实很难不舒心。 “她和裴珩呢?吵过架吗?” “姑爷钟情于小姐,他们只吵过一次架。” “为何事吵架?” 说到这儿谷雨还瞪了她一眼。 “还不是因为你!” “我?” 谷雨长叹一声。 “那天小侯爷来找小姐说你还活着但被人抓起来了。对方要相国寺《四十二章经》里的羊皮碎片交换。 因看守经书的正巧是姑爷和乔大人。他想请小姐帮忙探查那本经书的具体位置。然后小姐自己就把羊皮碎片给偷出来了。” 竹心,“……” “当时姑爷特别生气,他觉得不管小侯爷说什么,小姐都应该找她商量,不该自己去办。小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吃软不吃硬。她更大声、更强硬地回了过去。一时间争吵起来,就失了分寸。” 竹心大惊失色,“咋了?之后打起来了。” 谷雨的表情仿佛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比打起来了还恐怖。” 一时间竹心的想象力有些匮乏。 “到底怎么了?” “当时姑爷说,竹心不过就是个丫鬟罢了。小姐急了就说姑爷,那你不过是个男人罢了。然后我们当天就搬庄子上去了。” 竹心听了之后有点想哭。 “那时她一定很难过吧。” “没有啊,本来小姐大病一场一直没好利索,每次喝药还总找借口。那天喝药像喝水一样一饮而尽。当天在庄子上还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呢。她准备病好利索去吐蕃接应你们。” 竹心咽了咽口水,“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劝她说,姑爷一个翰林苑的怎么可能得了个看守经书的差事?这其中没准对你还放了水呢。后来姑爷过来哄她,她回来了。但她跟我说她回来是想套套姑爷的消息。谋定而后动,再做打算。” 竹心,“……” 徐芷萱“谋定而后动”起来有点像个恐怖片。 这时小暑过来传话,“大夫人说请竹心姐姐前厅用晚膳,裴家上下为姐姐接风洗尘。” 这大夫人就是裴太师的夫人梁氏。 第151章 宴无好宴 “大夫人说请竹心姐姐前厅用晚膳,裴家上下为姐姐接风洗尘。” 竹心和谷雨听罢一起小姐屋走。 “我怎么感觉以前小姐没这么虎呢?” 大齐有多少娇养的小姐出嫁之后受气的。她家小姐是如何做到越来越生猛的? 谷雨轻轻的咳了一声。 “以前有你给她出主意,上面还有国公夫人压着。可现在只能靠自己自强不息,上面又无人能管得了他。这将门虎女的气质就展现出来了。” “那姐姐也应该劝着她点啊。” “低嫁不就是为了图个舒心吗?不然低嫁干什么?” 竹心弱弱地说,“还是姐姐看着明白。” 这氛围她也能当个宝宝,乖巧地趴在谷雨姐姐的肩膀上。 “对了,怎么没看见霜降?” “霜降在外面看着宅子,小满和小寒在外面看铺子。主要还是地方太小了,我们四个在府上的是睡一间屋的。” 竹心想起宋鹤鸣的话,裴太师明年就会暴毙,等他死了在谈分家就容易多了。 “你们再忍一年,明年我想办法……” 一向沉稳的谷雨一听竹心让她们忍,就气鼓鼓的。 “忍不到明年了,已经想到了法子,等过两个月就行动。” 竹心不知道丹霞阁的全体姐妹在经过徐府抄家那场劫难,看见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姐妹一飞冲天,大杀四方后。她们的心态、思想也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以前是遇事忍忍就过去了。现在是为何要忍,干他! 这个事后果很严重。有多严重?会被抄家吗? 以前一门心思研究技能的姐妹们全部提升了战斗力。 竹心,“……” 就这配置和思想不打起来才怪呢。请原谅出走半年,归来仍是窝窝囊囊的竹心。 “那需要我帮忙吗?” “你已经够累了,帮什么忙?只管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你家的小徒弟很会赚银子,不必为小姐省钱。” 瞧瞧这说得都是什么话? “姐姐,以前是我错了。你总是告诫我们要有一技之长,不能投机取巧。我梳头、女工算账样样不行,多亏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包容。” 不怪她以前招人烦,她以前就是那种只会拍领导马屁,啥啥都不会还偷懒的员工。 “以前是姐姐目光短浅了。人就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竹心,谷雨姐是在说她擅长好吃懒做吗?还是说她既然都好吃懒做了就脸皮厚些,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这时白露扶着徐芷萱从屋子里走出来。 “白露,去叫我娘。” 她们一起往前厅方向走。 白露扶着裴母走在最前面,谷雨扶着芷萱走在后面。 竹心小声问谷雨,“裴母没有丫鬟吗?” “夫人有丫鬟,不过不太顶事。去外面,夫人都是带着咱们出去的。” 这算不算裴母对芷萱主仆战斗力的一种认可。 竹心心思一转,去前厅吃饭都算外面。看来裴母把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分得很清。 到了裴家的前厅。 男女分席,满满当当地坐了两大桌。裴珩早就到了,已经入座了。 裴太师坐在男人那桌的主位上。他头发、胡子花白,竹心第一次见他以为他六七十岁了。实则今年刚满六十,只是长得老了些。 女桌的主位坐的自然是裴太师的夫人梁氏。她今年五十有二,保养得宜看着比裴母还要年轻些。 见她们来了,大夫人梁氏蹙眉问道,“五弟妹,怎么来得这么晚?” 裴母刚要开口解释,就听竹心说道,“竹心拜见太师、老爷及诸位少爷。拜见诸位夫人及诸位少夫人、小姐。” 竹心的礼行得周正,让人挑不出错来。只是这说辞中客气中还带着敷衍。 正常的流程是由裴母这位长辈引荐一一介绍。长辈们夸两句再关心两句,竹心回上两句。平辈们由芷萱介绍,然后双方商业吹捧。 指责一个有客人的妯娌本来也挺失礼的。竹心敷衍他们两下有什么关系? 而这时昭华郡主先开口了。 “竹心你流落在外这么久,一介女流是靠什么法子过活的?” 既然没人让她免礼,竹心就自己起身。 “回郡主,是靠要饭回来的。话说世子找土匪劫了我的嫁妆,其中还丢了几样。明日我就上庄亲王府找王妃说道说道。” “你。”昭华郡主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梁氏上下打量竹心。 “听说你一回京就跟着芷萱来了这,怎么没去看看徐夫人和宋夫人?” “大嫂。”裴母铁青个脸,哪有这么说话的,这不是直接撵人吗? 而这时昭华郡主却道,“五婶,我们太师傅虽是积善之家,收留点打秋风的亲戚本没什么。但是一个女子流落在外大半年,靠什么过活不用我说吧。这种不清不白的人怎么能往家里领呢?” 乔子舒告诉竹心,她在西南的事都放在东厂密探的身上,除了徐、宋两家外人并不知晓。 大厅里十多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只有裴珩看见这个情形有点想笑。挺好,真的挺好。 徐芷萱行了个礼。 “六嫂嫂所言极是,是芷萱思虑不周,等会就给她送走。” 众人都诧异徐芷萱的顺从,只有裴珩知道这分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徐芷萱又道,“昨日奶奶托梦给我,说她没本事没守住祖产。我便问她什么祖产。她说是太爷爷分咱们家的十亩地。大伯父,您知道奶奶那十亩地是怎么卖的吗?” 话锋突变毫无转折,非常徐芷萱。 那边裴太师笑得很慈祥。 “陈年旧事哪里能记得住?竹心来者是客今日就先在这住下吧。赶紧吃饭,一会菜都凉了。” 裴太师算给了台阶了,一般人顺势就下了。可徐芷萱哪是一般人? “不行,芷萱就想知道奶奶到底是为何懊悔卖了祖产?” 昭华郡主翻了个白眼。 “那你自己去问二祖母啊,我们哪知道?” 徐芷萱一脸认同地说,“六嫂嫂说得对,这些事只有问奶奶才知道。” 徐芷萱转头对竹心说,“竹心,你不是会招魂吗?你把我奶奶叫回来问一问。” 竹心,“……” 这么阴间的事,芷萱说得这么阳间合适吗? 肯定是她出门太久,还没倒过来时差。这都是啥节奏啊? 第152章 宴无好宴反弹 裴太师兄弟四人,他是长兄。 裴太师有两子两女,女儿都嫁去了外地。裴大郎目前外放做官。只有裴六郎在京城,目前在御史台任职,官居从四平,升得很快。 裴家二房除了裴三郎都在江南那边做生意,裴三郎如今在鸿胪寺做一个小官。 裴珩的三伯父早逝,故三房很低调。裴二郎终日诗画为伴,俗称啃老。裴五郎上次落榜目前是个举人。 裴珩的四伯中年高中如今在户部任职是个五品官。娶得是书院恩师的女儿。长子裴四郎身体不好,次子裴八郎如今正在江南的书院读书。 也就是说除了太师和裴四爷两个长辈还坐着裴二郎到裴七郎这六兄弟,一共是八人。 女眷这边是大夫人、三夫人、四夫人、芷萱的五位嫂子,还有四房八岁的裴六娘。一共九人。 谷雨早早地给竹心科普了,裴家长辈们除了大夫人梁氏出身大族其余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但都能欺负食物链最底端的裴母。 跟芷萱平辈身份最尊贵的是昭华郡主。其他的几位嫂嫂都是文官出身,她那几个小姑子嫁得也都不错。 现在这个局面就是大房一家独大,都以大夫人马首是瞻。十多双眼睛正在齐刷刷地看着她和徐芷萱。 刚才裴母被刁难时没人说话,而听到徐芷萱说给祖母招魂,四夫人轻声细语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芷萱,慎言。” 徐芷萱却道,“四伯母劝我慎言,不如劝郡主慎言。竹心去西南是有皇命在身,您赶紧劝她莫要像无知妇人一般说三道四,别身为宗亲失了了圣心就得不偿失了。” 四夫人尴尬地擦了擦嘴角。 裴太师虽不知其中细节,但想起去年西南三天两头的军事演习,心里不禁一动。定远侯最后也去了西南,如今一想这里面大有文章。 裴太师看了一眼裴珩,见他神色自若看来也是早就知情。这等大事也不提前让他知晓,果然是攀了高枝,翅膀硬了。 昭华郡主刚要说话,却被大夫人梁氏拦住,梁氏不咸不淡地开口。 “芷萱,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能论起圣心了?” 徐芷萱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大伯母说得是,咱们还是给奶奶招魂吧。” 竹心以为回京城主要是为了对战紫川公主。没想到公主没来之前还有一个太师夫人给她热身。 不知为何这次的竹心却底气十足,可能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吧。 大夫人一拍桌子。 “婶娘死了十多年,你又何要惊扰亡魂呢?再说就这么个小丫头怎么还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竹心上前取了一个茶杯,将里面的茶水倒掉,右手盖在茶碗上。 “芷萱,你祖母的姓名?” “李淑华。” 竹心凝神闭目,食指和中指并拢比划个道士专用造型。 “裴氏李淑华,有孝子贤孙想念,你见是不见?见是不见? 阎王容禀,这李淑华怨气太盛无法进入六道轮回。今关某带其返阳化解怨气重入轮回。一炷香为限,绝不耽延。” 竹心说罢睁开眼睛,放下茶杯上的右手。茶杯里竟然装得是绿色的火焰。 谷雨在这边颤颤巍巍地说。“这…这可是陪老太太的魂魄。” 竹心把杯盖盖上。“正是。” 女眷们吓得大惊失色。 而徐芷萱过去拿茶碗。 “真的是奶奶吗?我看看。” 徐芷萱的手刚碰见茶杯就晕在谷雨的怀中。 徐芷萱再睁开眼睛,甩开扶着他的谷雨。她弓着腰,脖子前倾,皱着眉,背着手走了两步还是内八字。 “老大,你如今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谷雨拿帕子捂着嘴。 “完了,完了。裴家老太太上了小姐的身了。” 竹心,“……” 竹心坐下趁机夹两口肉吃。她感觉今天这顿饭应该吃不上了。 而那边裴四爷先站起来。 “你真的是婶婶!” 只听徐芷萱沉声说道,“当年大嫂去的早。你五岁起了天花是谁照顾的你,你忘了?可怜我第一个孩子,他还没出世就这么没了。” 这边裴四爷也跟着哭道,“婶娘,您别说了,求求您别说了。” “小四,那你说说我那十亩田是怎么卖的?” “是为了大哥进京科考才卖的。” 徐芷萱的一双眼睛直盯着裴太师,她那眼神跟李氏生前简直一模一样。 “老大,你来说那十亩田是怎么卖的?” “婶娘是为我,卖地的。” “我当时卖田时,你怎么跟我说的?你现在是不是岁数大了?不记的了?” 裴太师往前走了两步。 “我说拿婶娘当亲娘,以后高中必然会接婶婶来京享福,给婶婶养老送终。” 徐芷萱找了个椅子,在椅子上盘腿坐下。 “老大,你难,婶子知道。你在京城住了半年高中了,又被梁家相中做了他家女婿。你也提过要给我接京城来。 可你兄弟们接二连三成亲的银钱都是你拿的。咱们高攀了梁家,这一大家子再跟你进京城。岂不是让你更难做了。 婶子本来没想过要麻烦你,只是你五兄弟是个短命鬼啊,我临死前才让芬娘带七郎去京城投奔你的。” 听到这裴母再也忍不了了,哭得泣不成声。 “这些年你照顾他们母子的大恩大德。婶娘在地底下都看着呢。来,婶子在这给你磕头了。” 说着徐芷萱从椅子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裴太师赶紧去扶她。 “婶娘,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徐芷萱起来,“如今七郎跟你一样也攀了高枝。” 徐芷萱转头对旁边的裴珩说道,“七郎,三月初三是我的生忌。那天你就从你大伯父家搬出去吧,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徐芷萱说完晕了过去。 不一会徐芷萱醒来发现自己在裴珩的怀里。 “相公,我这是怎么了?” 裴珩,“……” “奶奶呢?” 竹心见大厅里全员闭麦,说道,“裴老夫人已经回去了。” “那地呢?” “老太太说家和万事兴,地已经不重要了。” 徐芷萱的点点头。 “奶奶说的对,家和万事兴。来,我们吃饭吧。” 这饭谁能吃下去? 所有人都走了,桌上只剩下竹心还有徐芷萱。 “竹心,他们都没胃口,咱俩吃。谷雨你多取几个盘子,先把饭菜盛出来,咱们带回去给娘还有白露她们吃。” 竹心,“……” 竹心失算了,徐芷萱的原则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怎么可能因为外界原因影响吃饭呢。 第153章 孝感动天 谷雨一边拿食盒装饭菜一边埋怨。 “小姐,您不是说等过两个月的吗?今天这也太突然了,都要吓死奴婢了。” 竹心,“……” 谷雨刚才的节奏带得多好啊!差点没把她吓死。 徐芷萱嫌弃地看了谷雨一眼。 “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呢?有竹心在不是把雇道士的银子省下了吗?” 竹心,“……” 竹心算是明白了,谷雨姐说已经想到法子过两个月再行动,是什么意思了。 徐芷萱一边给竹心夹菜,一边说,“你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 竹心能说啥?她也不敢说在闺蜜一人对战整个婆家时,她自己在席上偷摸吃肉来着。 “我现在饭量小。” 徐芷萱认真地看了一眼竹心。 “那也没见你瘦啊。” 烦死她了。 她们吃完饭后往回走时,看见一个嬷嬷带了个人匆匆往前走。 徐芷萱便道,“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谷雨在小声说道,“是陈太医。” “太医怎么来了?” 谷雨上前问安,“见过梁妈妈。陈太医您怎么过来了?可是给大夫人请平安脉来了。 “呃……” 平安脉可没有晚上请的,陈太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梁妈妈不欲与谷雨纠缠。又见谷雨后面跟上来的两位,只能笑着说,“今日见到二太夫人,老爷太高兴了。只是老爷毕竟年纪大了不宜情绪激动。这不,请陈太医过来给瞧瞧。” 这位梁妈妈应该是大夫人的陪房。以后谷雨嫁人生子后,再回芷萱身边伺候。别人就得称她一句徐妈妈了。 这位梁妈妈很会说话,太师明明是被气病了说成是高兴的。 徐芷萱扯了扯帕子。 “要我说大伯就是见奶奶的次数太少了。竹心,你以后多把奶奶请回来几次。大伯见得多了就不会如此激动了。” 梁妈妈,“……” 竹心,“……” 见无人说话,徐芷萱也不尴尬。自己继续说,“那你们忙去吧,我回院子了。” 谷雨扶着徐芷萱,再回头时发现梁妈妈走得极快,仿佛后面有狗在追她。 徐芷萱她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先去看裴母。 一见面,裴母就拽着徐芷萱的袖子,喊道,“娘。” 徐芷萱,“娘,你才是娘。” 竹心有幸见证了一对婆媳互相喊“娘”这一壮观场面。 裴母愣愣地看着徐芷萱,过了好一会又哭了起来。 “对,娘已经走了。” 裴母是个很要强的人,丈夫死得早,娘家也劝过让她改嫁。她硬是把儿子一个人拉扯大。只是孩子大了,总得有个前程。她送走了婆母才来京城投奔已经前途无量的孩子他大伯。 原以为寄人篱下,受人白眼都是应该的。毕竟这些年她是靠大伯子家接济过活,儿子也是靠着大伯子读书科举。 没成想… 裴母拉着徐芷萱,“芷萱,咱不欠他的。我今日才知,你奶奶是为了你大伯才卖的地,那可是你奶奶当时全部身家啊。咱们不欠他的。” 徐芷萱一边拍着裴母的背,一边说,“对,咱们不欠他的。” 竹心趁机把谷雨拉到厢房。 “什么情况啊?这些事连裴母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得多亏白露,去年年底姑爷老家一个远房亲戚找到太师府。大夫人赏了二两银子连饭都没留就打发人家走了。 气得那人出去时边走边骂,不怪说太师是个白眼狼。这句话被白露听到了,和大宝一起领着那人去了饭馆。一顿饭的功夫就知道了个大概。 我也怕那人胡诌,让小满去姑爷的老家瞧瞧。证实那人说得可信。正巧那人的娘和咱们姑爷的祖母沾亲。小满就把人请到京城来让小姐尽尽孝心。” 竹心,“……” 行,你们要是去东厂肯定比刀哥干得好。 御书房 “紫钏公主何时到?” 王忠道,“回皇上,公主三天后到。” “鹤鸣他们已经回来了?” “回皇上他们都到了,小侯爷还被国公爷追着满院子打呢。” 皇上喝了口茶,“那个竹心呢?” 王忠这时卡了个壳,王远上前说道,“回皇上,刚才太师府叫了陈太医,说是太师气血翻腾刚吃了药。” 皇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人上了年纪什么病都爱找上来。” “那倒不是。” 一见王远卖关子,皇上反而来了兴致。 “哦?” “回陛下,竹心跟着徐氏去了裴家。裴太师设宴给竹心接风,竹心从地府把太师的婶娘请回来了。” 皇上一下子来了精神,“太师的婶娘?” “太师的婶娘就是裴七郎的祖母,当年为了裴太师科举卖了祖产。如今太师照顾裴七郎母子多年,他婶娘倍感欣慰。 太师这一高兴,能不气血翻腾吗?” 皇上笑道,“再见恩重如山的婶娘确实让人高兴啊!” 王远继续笑着说,“陛下,这还没完呢。” “这还没完?”都气血翻腾了还没完? “听太医说,他来的路上见了七少奶奶徐氏。徐氏听说太师高兴得病了,说太师是见她奶奶的次数太少,让竹心多招几次魂,太师见得多了就不会如此激动了。” “妙,这徐家丫头实在是妙。” 昨日,太师府彻底炸开了锅,裴家各房都在聊着当年的事。 毕竟从地府回魂这种事也不是谁都能看见的。 “七郎他奶最爱盘腿了。” “可不是,她看人时从下往上看。村儿里的人没有不怕她的。” “真想不到,大嫂天天摆出一副恩人的模样。张口闭口就是没有她就没有七郎的今天,给他奶气德都托梦了。” 裴珩昨日一直在太师身边侍疾几乎一夜未眠,搞得小辈都不好意思走,都陪着熬了一宿。 今早裴太师还拉着他的手问道,“七郎这么多年,你可曾怨过大伯?” 裴珩诚惶诚恐地说,“七郎有今天全靠大伯父的栽培,大伯父对七郎恩重如山,七郎永生不忘。” “那就别搬出走,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这个时候七郎在搬走,他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裴珩还没说话,就听下人进来说,“老爷,宫里面来人传旨了。” “快,赶紧去接旨。” 裴家上下一大家子过来接旨。 而那太监却说,“七少夫人裴徐氏上前。” 本来站在最边上的徐芷萱愣了愣。 “公公可是叫我。” 那公公笑盈盈地说,“七少夫人快请上前来。” 徐芷萱稀里糊涂的跪在众人前面。 那公公一扫拂尘,“陛下赐裴七少夫人手书一副,夫人谢恩吧。” “裴徐氏谢陛下恩典。” 那太监一摆手,两个人抬着一块被红布蒙着的匾额。 那太监一揭红布,竟是“孝感动天”四个字。 只听大夫人叫了一声,“老爷。” 竹心一看,裴太师又高兴地吐了口血。 第154章 人都是要长大的 竹心觉得她比徐芷萱脆弱,不适合再待在随时爆炸的裴家。 芷萱把竹心送到她的陪嫁宅子上,反正过几日他们也要搬进去了。 到了芷萱陪嫁的宅子上,竹心说话终于没有顾忌,拉着她千叮咛万嘱咐。 “别以为祖母回魂这一招多厉害。裴太师当时可能没反应过来,现在肯定明白了,忍忍不发是因为皇上给你的那几个字罢了。 你最近安分一点,不要再生乱了,听到没有?” 徐芷萱撅着嘴。 “我的招不厉害,你的招很厉害吗?经书里面放藏宝图很高明吗?你不就是学我用《括地志》给阿珩传纸条吗?都是我玩儿剩下的。” 竹心,“……” 她竟无言以对。 徐芷萱拍了拍竹心的肩膀。 “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啦。” 竹心突然歪着头看她。 “可我不想让你长大。” “可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呀。你的担心我都明白。” 芷萱怎么会明白呢? 裴珩本人极聪明,鹤鸣说他上辈子做到宰相之位。鹤鸣才活多久,八年就做到了这个位置,以后的成就肯定远超他那个大伯。 这辈子的裴珩虽然看着不错,也与国公府共了患难。可上辈子他娶得是昭华郡主,想必是极擅长攀高枝的。 他对芷萱有几分喜欢,谁知道呢?凤凰男的心最敏感了。芷萱说话做事毫无顾忌,便是真有几分喜欢也会渐渐被岁月磨平。 就像“你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这句话就够裴珩记一辈子的了。等八年后人家权倾朝野了,便是不秋后算账,纳几房妾室,给芷萱摆摆脸色,谁又能说什么呢?芷萱又怎么过得了那样的日子呢? 徐芷萱突然凑到竹心身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我第一次注意阿珩比他知道的要早。柳三娘,你知道吧?” 柳三娘,竹心当然知道,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之前都夸柳三娘惊才绝艳,只有裴六郎才能相配。 “我记得你从小就和她不对付。如今她嫁到江南了吧。” “也没不对付,就是我娘总夸她,我就是烦她。有一次我无意中听见三娘问阿珩,她上次的曲弹的怎么样?阿珩说,弹得不怎么样,有个音还弹错了。三娘就说,曲有误周郎顾。” 闺蜜老公的八卦呀!竹心眼睛都冒着光。 “你的意思是柳三娘喜欢裴珩。那裴珩说什么?” “他就说他不是周郎,就是给人气跑了。” 竹心有点失望。 “那然后呢?” “过了几天我又看见了阿珩,正巧那天我带了笛子,就给他吹了一曲。” 竹心如果没记错的话,芷萱只能吹下来两首曲。这个水平就敢跟别人表演,真是猛。 “那裴珩说什么?” “能说什么,说我哪个地方错了音呗。然后我当时觉得挺没面子的,想起三娘的话,就回了句,曲有误周郎顾。” “啊。然后他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拿扇子敲了下我的头。” 竹心好想掐人中,这节奏应该写个话本子。 徐芷萱却道,“不得不说柳三娘眼光真的好。阿珩长得也好,博闻强记琴棋书画没有他不会的,还会说话,让人开心。但是我一直有个疑问,还问你来着。” “问我?” 在这个环节竹心不记得她有什么戏份呐。 “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问你,从前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美貌娘子和一个脑袋空空的美貌娘子。有一个大才子偏偏喜欢脑袋空空的娘子,不喜欢才华横溢的娘子,为什么?” 竹心该说什么呢?该夸她的自知之明吗? “你说那得看这个大才子家世如何?若是家世显赫,可能只是喜欢单纯的人。若是家世一般可能是那个笨蛋美人能给他带来其他的利益。 然后又说,天上只能掉陷阱,不会掉馅饼。老鼠药都是香的不然怎么毒死老鼠。” 竹心不记得了,她说过这话吗?不过说得挺好的,她都想为自己鼓掌了。 “我才明白柳三娘本人这样优秀却是个庶女。我啥啥不行却是徐国公的唯一的女儿。” 竹心忍不住问道,“你明白那你还……” “但老鼠药太香了呀。我也知道不对,我也知道危险,但是还是想尝尝。其实陈公子的事我也害怕了很久,那天我本来想跟他说清楚的。后来还被你发现了。” “你原本就想跟他说清楚,那你还跟我大闹一场。” 徐芷萱还挺理直气壮的。 “有气没有地方撒呗。” 竹心假装要打她。“死丫头。” 而徐芷萱却笑嘻嘻地说。“竹心,你不要害怕。他喜欢我还是喜欢国公府的小姐都没关系的,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就算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他打打不过我,骂骂不过我,闹也闹不过我,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其实我倒有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他位高权重待我如初,敬我爱我。但我就是不喜欢他了,就是想闯荡江湖做女侠。竹心,你会支持我吗?” “芷萱,你这个想法就是放在一千年后也比较超前,我现在很难回答你的问题。” 竹心心里非常自责,肯定是给她讲得话本子太多了。好好一个封建小孩整得自由奔放了。 芷萱和裴珩他俩谁是猎人,谁是猎物。竹心是看不明白了。 “去年你遇害的消息大家合起伙来瞒着我。就因为觉得我接受不了,你最后一眼我都没瞧见。 那时候我就打定主意,我一定得长大。不管什么人都不能代替我做决定。 我跟谷雨他们说再下次,我就给她们卖了,不是送回徐家是卖了。还让他们签了保证书。” 我的天,这么狠。竹心听罢不自觉得去啃手指甲。怪不得谷雨姐他们这么纵容芷萱,原来是不敢管她。 徐芷萱拉着竹心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所以竹心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不怕,你也不许怕。” 竹心扬着脖子,“谁怕了?我的胆子放眼整个大齐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也别怕紫川公主。” 竹心,“……” 竹心张嘴想说,谁怕她,她哪位啊? 可她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好”。 第155章 端疑初显 徐芷萱走后,竹心赶紧回屋补觉。 昨夜徐芷萱和竹心她俩聊了半宿。不过庆幸她俩聊了半宿。第二天裴家一大家子人都顶着个黑眼圈。她们要是早早睡下反而不合群了。 下午竹心在院子里溜达,听见小满欢天喜地说,“师父,你看谁来了?” 小满牵着一头骡子。 “保时捷。” 竹心立刻跑了过去,如今的保时捷打扮得好洋气哦。额头上挂着一个蓝色的穗子,尾巴上编了小辫,还挂着一个小铃铛。 小满尴尬地指着后面,说,“这是奔驰,保时捷在那呢。” 竹心抬头一看青山过来也牵了一头骡子,它的额头上挂着红色的穗子,尾巴上编着同款小辫和小铃铛。 “姑娘,我家大人让我把它俩送回来,托您照顾两天。” 竹心围着保时捷转了一圈。 “你看起来日子过的挺滋润呐。” 小满在旁边说道,“那当然了,青山哥把它们照顾得可好了。” 小满和竹心在院子里骑了两圈,然后把它们牵到马棚里去。 等再回屋里时,小满问小寒,“青山哥呢?” 小寒指着桌子上的糖炒栗子。 “他已经走了,不过他带了糖炒栗子。” 小满把糖炒栗子递给竹心,“师父,你尝尝这家糖炒栗子可好吃了。” 竹心只拿了两个,便拉着霜降去了她的屋。 竹溪没头没尾地问,“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 “小满,小寒还有青山啊。” 霜降一脸佩服地说,“你刚来没到一天就发现啦,我可是过了好几个月才发现的。” “那两头骡子打扮得像两口子似的,而且那风格很小满呐。 青山和小满一起牵骡子进来,青山明显是先遇见的小满。可我们回来后,小寒拿着糖炒栗子说青山买的。这明显是特意给小寒买的。” 霜降叹了口气,“乔大人和我们家姑爷走得近你是知道的。乔大人年前也倒腾了间铺子,小满一直帮忙来的,跟这个青山走得就挺近的。 青山总来这儿找小满,我们跟他也熟悉了。这个青山人倒是挺勤快,看着不错。 但我发现他给小寒单独买过几回东西了,小寒这边倒没什么,每次都拿出来分给大家了。一点也没表现出来是给她单独买的。” 竹心怀疑人生了。 “她们才多大呀?” “小满今年十四,小寒都十五了,而且生辰还大,都不小了。” 她的闺蜜已经成亲了,她的徒弟正在搞三角恋。竹心快要碎了。 “十四、五不也是小屁孩吗?你不也没定亲吗?” “谁说我没定亲?年前小姐做主把我许给姑爷的长随菘蓝。虽然婚期没定,不耽误你提前给我准备一个好一点的贺礼。” 竹心,“……”没羞没臊。 在竹心还没想到如何跟小满开口时,已经到了第二天。都休整一天了她与芷萱一起约着去了徐国公府。 到了庆心堂。 国公夫人一边对竹心说,“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边掏出了鸡毛掸子。 徐芷萱吓得立刻躲在竹心后面,还探着头对国公夫人说,“都是竹心给我出的主意。” 竹心转过头,用吃人的眼光看她。 而徐芷萱给了竹心一个“帮我顶上,反正她现在不敢打你”的表情。 竹心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没反驳。 而那边国公夫人更凶了。 “你是觉得你娘傻,是不是?姑爷他奶都死了十几年了。你是怎么学得惟妙惟肖的?做了就得认,一点担当都没有。一点都不像国公府的女儿。” 徐芷萱听罢,昂首挺胸。 “就是我做的。是我找得相公的表姨奶学相公奶奶的。我做了我认,行了吧。” 这边国公夫人更生气了。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混账东西。” 徐芷萱愣了愣,然后委屈道,“娘,你又诈我。” 竹心,“……” 宋鹤鸣昨天一天都没出现了,应该被打得也不轻吧。 竹心连忙拦着,“夫人,一会芷萱还得回去呢,给她留些面子。” 国公夫人气喘吁吁盯着徐芷萱。 “看在七郎的面子,今天我就饶了你。” 徐管家过来说,“国公爷请竹心小姐过去。” 竹心毫不犹豫丢下徐芷萱,跟徐管家跑路了。 而国公府的书房里聊得却是紫川公主的事。 徐国公问徐世子,“这个紫川公主你了解多少?” “公主能打仗,是个人物。” 说了跟没说一样,徐三爷白了他一眼。 “七郎,你说。” “紫川公主是辽国太后的女儿。 这位辽国太后有二子一女。辽太后做皇妃时,皇后有宠无子,她便将长子交给皇后抚养。 待她长子继位时,她以谋逆的罪名害死了皇后,自己顺利成为太后,却因此与长子不睦,更爱幼子。还逼辽主立次子为皇太弟呢。” 竹心没想到还吃到了别国皇帝的瓜。 “我记得辽主自己有子嗣吧?” 裴珩点头,“这位紫川公主是支持她二哥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就因为上次徐国公家出事,裴珩格外关注辽国的内政。 想起上辈子的事,竹心忧心忡忡地对徐世子说,“世子小心点那个紫川公主。” 徐世子双手环胸调侃道,“怎么是我小心点她,不该是鹤鸣小心她吗?” “我给你算了一卦,你和她上辈子做过夫妻。” 徐世子瞪着眼看着竹心,“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若徐家满门抄斩,只有你一个人活着。你最可能去哪里,做什么?你自己想想吧。” 竹心的表情不像开玩笑。 可徐世子却觉得过于荒谬,“若徐家真没了,那你说说七郎娶了谁?” 裴珩,“……”长辈们都在了,说这话合适吗? “他娶得是昭华郡主。” 裴珩终于急了。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人家嫁得了裴六郎,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 徐三爷笑着说,“别紧张,竹心是开玩笑的。对不对竹心?” 竹心胡乱的点头,心里也觉得奇怪。 上辈子昭华郡主嫁给了依附太师的裴珩。这辈子有个背信弃义的名声,昭华郡主为何能嫁给裴六郎呢? 二月二十七,紫川公主抵达京城,陛下宫中设宴。竹心担心了一天,幸好裴珩传信宴上无事发生。 竹心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的睡下。 午夜竹心被宋鹤鸣摇醒。 “竹心快醒醒,我们得赶紧走。” 竹心揉了揉眼睛,“发生了什么事?” “紫川公主死了。” “什么?” 第156章 异常顺利的接风宴 宋鹤鸣惨白着脸说道,“紫川公主死了。” 竹心一下子就不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还要从今天晚上的宴会说起。 原本宋鹤鸣准备大闹紫川公主的接风宴。 只是没想到今天的接风宴异常的顺利。 辽使萧铎二十多岁出身后族,精通汉文化,一来就给皇上献了自己亲手所画的山水画。 紫川公主能言善道,一直在夸大齐百姓安居乐业,一路尽是繁荣昌盛的景象。 甚至在皇上提到亲事时,公主还说和亲之事是国事,让皇上和他皇兄商议就行。转头又问大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被紫川公主这么一打岔,和亲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宴会上没人再提此事,宋鹤鸣也不可能跳出来说,“我不娶你”。 所以就是一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模样。 之前乔子舒已经给宋鹤鸣分析过。 子舒认为紫川公主不想嫁给他。 只是当初传闻他和竹心跳崖后一直下落不明,才故意说非定北侯不嫁,来刁难大齐。没想到大齐这边迅速把人找到了。 宋鹤鸣深以为然。有上辈子的经历,他觉得紫川公主喜欢的应该是他徐家表哥,反正跟他肯定是没什么瓜葛。 乔子舒却往深层次上想。他觉得公主根本不想和亲,与人选无关。 公主既然不想和亲为何还来齐呢? 要知道如今诸国之中辽国实力最强,根本不需要让公主和亲。 宋鹤鸣想了想,因为辽国国主想让她来和亲。 上辈子三年后辽国太后发动政变,不过被辽国国主镇压下来了。辽太后被辽主囚禁起来,紫川公主也受到了牵连,危在旦夕。 那天已经是辽驸马的大表哥与他在幽州城外一战。在最后一招时大表哥放弃抵抗被他一剑刺穿了心肺。表哥临死前让他拿走他的人头,他说,这样你们都能平安了。 他说的你们是宋鹤鸣和紫川公主。 辽主因为紫川公主忠烈遗孀的身份放了她。宋鹤鸣因为抗辽有功,已经当了皇帝的大殿下借机给他复爵,他重新成为定北侯。 而这辈子徐家安然无恙,紫川公主没有价值了,所以被兄长逼到大齐来和亲。 宋鹤鸣喝了一口酒。她是挺可怜的,也挺值得人同情的,只要不嫁给他就好。 要是还打他的主意,管她是谁,他又不是天上的神仙,管不了那么多可怜人。 因为体谅公主舟车劳顿,宴会在戌时结束。 宴会结束后,公主身边的侍卫给宋鹤鸣传信说,亥时三刻,公主请他来别院一叙,商量如何把亲事推拒了。 正常他国使臣都是住鸿胪寺的,但辽国公主身份尊贵,被陛下安排在皇家别院。 宋鹤鸣一想,既然大家都不想成亲,两边确实应该碰个头,一起商量一下。 亥时三刻,宋鹤鸣如约而至,辽国侍女领他去见公主。 那侍女先敲了敲门道,“殿下,镇北侯来了。” 屋里的人回答道,“让侯爷进来吧。” 宋鹤鸣进来后,他们是隔着屏风的,依稀能看见公主的身影。 宋鹤鸣进来对屏风后面的公主,拱拱手。 “小侯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说了句,“免礼,请坐。”然后对下人说,“看茶。” 侍女上完茶后,便出去了。 宋鹤鸣喝了口茶,等着公主说话。 他见公主一直沉默,便先开了口。 “承蒙公主相邀,不知公主这边有什么章程是需要鹤鸣配合的?请公主言明。” 屋里面静悄悄的,公主就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宋鹤鸣等得有些不耐烦,便道,“公主把本侯叫来,就是戏弄本侯的吗?” 紫川公主仍旧不说话,宋鹤鸣起身绕过屏风打算质问紫川公主。 可他却发现…… “我绕过屏风看见紫川公主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她人已经死了。” 竹心听着,皱着眉。 “你们之前还说话了?你确定是紫川公主的声音吗?” “我确定。她用汉语跟我说的,免礼,请坐。然后又用辽语说看茶。” “然后她就在你面前悄无声息的死了?” 到现在宋鹤鸣,人都是懵的。 “对,而且我确定屋里没有第三个人。” 而关竹心更懵了,昨天她还在为徒弟早恋而烦心,今天自己的欧巴就牵扯密室杀人案了。 搞什么呀?少年包青天吗?她胡说八道还行,真不会破案啊。 竹心强装镇定问道,“然后呢?” “我知事关重大真要被摁个现行,我就完了。当时我把灯熄灭又把对面窗户打开。然后喊了一句‘有刺客’。” 门外的侍卫,有的从窗户追出去,有的去点灯。趁这个功夫我钻进旁边的厢房,从厢房里溜了出来。所以竹心咱们赶紧跑吧。” 竹心,“人又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跑?” “那个紫川公主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死的。我根本证明不了人不是我杀的啊。” 他也不想跑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紫川公主死了,如果辽主以此发兵。皇上要给辽国一个交代,你跑了,你爹娘、你大哥大嫂怎么办?” “得找到是谁杀的紫川公主才能真正解决问题。不然我就得给她偿命,对不对?” 宋鹤鸣心里想,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呢?怎么总有人死了,赖他杀的呢? “那个奉紫川公主命令找你的侍卫,你还记得吗?” “当时天挺黑,他一直低着头,瞧得不太真切。但他的声音我记得,若再听一次我肯定能辨认出来。” 宋鹤鸣说完又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先证明是她约得我。谁会上门杀人? 但这个恐怕就难了,我爹跟表舅他们一起走的。我被落在后面,当时那个侍卫跟我说话恐怕没人瞧见,就是瞧见了也证明不出来那辽国侍卫跟我说得是什么?” 竹心点点头,“证明不出来就好。” 宋鹤鸣,“……” 翌日,小寒过来敲门。 “姐姐不好了,东厂的人把我们宅子给围了。” 竹心推开门,小寒赶紧接着说,“外面好多人都是当官的,我还看见乔大人了。他说让我请姐姐……” “出来”二字还没说出口,小寒就见宋鹤鸣从里屋出来,一边走一边穿衣服。 大门一开,辽使萧铎第一个冲了进来,指着宋鹤鸣说道,“就是他杀了公主。” 宋鹤鸣大惊失色。 “萧兄,你在说什么?公主死了?” 萧铎冷笑一声。 “昨夜亥时三刻,皇家别院,小侯爷干得好事这么快就忘了吗?” 宋鹤鸣道,“我昨日出宫就来了这儿,亥时三刻,我已睡下,并没去过皇家别院啊。” 第157章 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杀人嫌犯,你会…… 大门打开,宋鹤鸣和辽使萧铎对峙。 竹心乘机扫了一眼周围,辽国这边除了姓萧的辽使,还有一个将军打扮杀气腾腾的辽将带着十几个辽国护卫,耶律洪基。 辽使旁边站着的是竹心的老朋友。不,是老爹爹。鸿胪寺少卿李大人,这么冷的天可怜李爹爹他的额头上全是汗。 大理寺卿刘大人带着乔大人他们往后退了退,站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上。东厂的番子们目光一直在看刘大人,这样刘大人很难低调。 竹心才发现东厂出动了这么多番子,却不见首领。想必东厂只出了人,其他的不管,主事的还是这位想躲起来却无处躲藏的刘大人。 “我昨日出宫就来了这儿,亥时三刻,我已睡下,并没去过皇家别院啊。” 萧铎被宋鹤鸣这句话气的发抖。 “宋鹤鸣,你别欺人太甚,昨日亥时三刻,众目睽睽之下你进了皇家别院,杀了公主还想抵赖。你是欺我大辽无人吗?” 宋鹤鸣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众目睽睽,我去了皇家别院,还是亥时三刻?这怎么可能呢?咱们大齐是最讲礼数的,这么晚我一个外男去见公主也不合适吧。” 竹心,你还知道不合礼数啊,活该你当替死鬼。 “你都杀了公主,还讲什么礼数。” 宋鹤鸣既没有罪行被揭发的破罐子破摔,也没有阴谋败露的心虚彷徨。 宋鹤鸣就是不慌不忙,就是振振有词。 “我要真想杀公主怎么会光明正大进到皇家别院?不应该隐藏身份吗?而且我没有杀公主的理由啊。” “你怎么没有理由?你就是为了她。”萧铎指着宋鹤鸣旁边的竹心,“你为了这个女人不想娶公主,所以杀了公主。” 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辽将名叫耶律洪基,算是个辽国宗亲。 “萧大人跟他废什么话?某用他的人头来祭奠公主。” 那辽将说着亮出手中的刀。 被萧铎cue到的竹心也当了一把红颜祸水。她扯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 “宋郎,他们为何要冤枉你?” 这个声“宋郎”叫得百转千回,别说宋鹤鸣,就连李大人都抖三抖。 李大人连忙给竹心使眼色,这个时候就别装柔弱了,快点拿出你的凶残本性吧。 竹心哭哭啼啼地说,“是不是他们自己杀了公主赖在你身上,借机取你性命,好报之前你杀辽将之仇。” 而这时宋鹤鸣一脸悲愤。 “你们攻城我迎战,我有何错?都说将军百战死,可怜宋某没能战死沙场,竟要死在尔等这些阴谋诡计上了。” 耶律洪基气得犹如摇头狮子,抽刀砍了过去。 “谁冤枉你?你是当众杀人啊。” “且慢!”这时乔子舒走过来。 “萧大人这边说昨夜小侯爷正大光明地来了皇家别院,杀了公主之后逃了。 但小侯爷那边说昨夜他根本没去过皇家别院,更别提杀公主了。 现在乔某有一个疑问,小侯爷既敢明目张胆的杀公主并不藏匿身份。今日为何又矢口否认?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这能有……”萧铎还没有说话就被竹心打断了。 “妾身知道了,听说西夏有一种易容秘术,把人皮贴在脸上可以伪装成任何人的样貌。难不成昨夜有人假扮侯爷的样子去杀了公主,嫁祸给侯爷,挑起齐、辽两国纷争,坐收渔翁之利?” 萧铎踌躇一下,这么复杂吗? “易容秘术?闻所未闻。” “为挑起两国纷争,致公主惨死。宋某与这此人不共戴天。宋某在此立誓。一定要杀了此贼,为公主报仇。” 而宋鹤鸣举手立誓,言之凿凿。 萧铎,“……”一定要杀了此贼,为公主报仇。这句话不应该是他的词吗? 李大人终于找到了节奏。 “萧大人,小侯爷说得对,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杀害公主的真正凶手,粉碎这场阴谋。” 李大人又对刘大人拱了拱手。 “这等诡案必将震惊朝野,一切都要拜托给刘大人探破此案查出真凶,以慰公主在天之灵。” 刘大人心里暗骂李大人奸猾。 “查案缉凶本是大理寺分内之事。但辽国公主身份贵重,还需要鸿胪寺……” 李大人抢先回答道,“刘大人放心,鸿胪寺上下必定全力配合大理寺,以刘大人马首是瞻。” 紧跟着鸿胪寺的那几个小官齐声说道,“以刘大人马首是瞻。” 刘大人,“……” 这边宋鹤鸣拉着萧铎,“萧兄,耶律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到皇家别院,看看那贼人留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萧铎,“……” 耶律洪基,“……”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们不是来捉拿凶手的吗?怎么弄了半天变成查找凶手了。 竹心交代小寒看好门户,也跟着宋鹤鸣他们一起去了皇家别院。 ……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 昨夜听闻紫川公主被杀身亡,皇上几乎一夜未睡,一直在关注宋鹤鸣的下落。 “找到鹤鸣了吗?” 难怪他爹总打他,什么事都能掺和进来。 王忠回答道,“回陛下,在竹心的住所找到了小侯爷。” 皇上一拍桌案。 “他们果然在一起,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想一起跑路?让他在大理寺的牢里好好反省。” “回陛下,侯爷他没有去大理寺的大牢,他如今和竹心去了皇家别院。” 皇上皱了皱眉。 “你派人跟萧铎说,不管怎样,人还是得审过之后再下定夺。那是齐国的定北侯,他怎么还想把人带到公主的灵堂杀了吗?” “回陛下,小侯爷是主动跟萧大人走的。” “糊涂,人家刚死了公主,盛怒之下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大理寺、鸿胪寺都是做什么吃的?由着他胡闹吗?竹心呢,也不管吗?王忠,你赶紧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王忠心累到说不出话来。 王远上前回话道,“回陛下,现在侯爷很好。” “都成杀人的疑犯能有多好。” 一个、两个都来气他。 王远重新组织语言,“呃,他和竹心正在给紫川公主哭丧。” 皇上迟疑地问道,“哭丧?” “回皇上,侯爷说论哭丧活儿,他和竹心是专业的,就算是异国他乡也绝对不会让公主感到寂寞。” 皇上,“……” 大理寺和鸿胪寺也不容易。 第158章 各司其职 在去皇家别院的路上,竹心终于找到机会和乔子舒说上了话。 乔子舒感觉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到底怎么回事?” “宫宴散了后,有个辽国护卫给那傻子传信。说亥时三刻皇家别院,公主要跟他商量如何一起推拒婚事。 傻子如期去了皇家别院见公主。他进去时,隔着屏风公主还能说话。等侍女离开后,那公主就不说话了。傻子过去一看发现公主死了,所幸他还没傻透,把屋里的灯熄灭溜了出去,没让对方抓到现行。” 竹心说完直接给乔子舒说懵了。 乔子舒看见人群前跟萧铎谈笑自若的宋鹤鸣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关竹心。 刚才那一出赌咒发誓,他以为宋鹤鸣真没去皇家别院,脑子里在研究这易容秘术,心里在盘算到底是西夏还是吐蕃搞的鬼? 现在竹心告诉他,小侯爷又被人做局弄了。 这确实不是乔子舒擅长的赛道。 “那你这边是什么章程?如果查不到凶手就会让侯爷证明自己昨晚一直在你那。光靠你的供词是不够的。出宫之后,他走的哪条路,遇见了什么人。查案是要讲证据的,不是你说他去过就去过,没去过就没去过的。” 不过事已至,乔子舒打算全力配合竹心,他可以帮忙润色她的想法。 竹心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你赶紧查凶手啊。只要你查到了凶手,鹤鸣昨晚到底在哪不就不用证明了吗?你们现在是什么进展?” 敢情这压力又给到他了。 他能有什么进展? 大半夜被叫起来说,宋鹤鸣去皇家别院杀了公主后人跑了。天还没亮,皇上让东厂番役协助刘大人拿人,他们一起去了宋国公府发现小侯爷不在。又来竹心的住处,果然一抓一个准。 “昨晚我去了现场,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迷香,屋里没有暗格密室,匕首是京城随处都能买得到的寻常之物。” 这不就是没进展,竹心自己这边也很拉胯,不好意思埋怨乔子舒。 “辽人的口供录了吗?”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侯爷进去了后,他不见踪影,公主却死了,所以首要任务是抓捕侯爷。” 就是没录的意思。 “一会能验尸吗?” “公主玉体,恐怕他们不能同意验尸。” 竹心也明白寻常人都不能同意验尸,何况是公主,于是说道,“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乔子舒,“……” 乔子舒停顿了好一会,才说,“不用了,我们各司其职吧。” 各司其职,竹心摸了摸下巴。不管是在现代念得十六年书,还是在大齐当了八年丫鬟的工作经历。能撑到现在她都觉得是奇迹了。 竹心也不能让她的小伙伴看扁。她决定一会到了皇家别院,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找到各司其职的“职”。 不过到了皇家别院,她很快找到自己的赛道。 如今皇家别院的前厅设了灵堂,辽国众侍卫不下百人都身穿重孝,一见走在中间的宋鹤鸣,纷纷亮出了刀剑。 刘大人和李大人对视一眼,今天恐怕是有场硬仗要打了。 在他们大齐的京城总不能让自家侯爷出闪失。他们后面跟着的二十多名东厂番役,他们的手都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只听刘大人一声令下。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但竹心只看见了白幡、棺椁,她的dna就动了。 竹心管侍女要了一条孝带,系在腰间后,她立刻进入状态。 “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呐。我的公主,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竹心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宋鹤鸣瞬间觉醒。 “公主啊!”宋鹤鸣的小怒音把旁边的萧铎吓得一哆嗦。 萧铎有点懵,转头想问问一直接待他的鸿胪寺少卿李大人。 李大人把袖子撩起来将整张脸盖上,喊了一嗓子,“天妒英才哟。” 而刘大人一边吩咐乔子舒先去问话,一边捂着脸接了一句。 “芳魂永在。” 乔子舒,“……” 自从乔子舒进了大理寺,他对疑案诡案就颇有研究,杂书案宗看过不少。其中也有许多匪夷所思、曲折离奇的。便是这密闭空间杀人的,这古往今来辽国公主也不是第一起。 但他发誓嫌疑人给死者哭灵的,古往今来这次肯定是独一份。 果然是各司其职。 宋鹤鸣和竹心的举动不光震惊了乔子舒,也震惊了李、刘两位大人。 李、刘两位大人以为情绪饱满地悼念公主,对面的辽国护卫也不好刀兵相向。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是他们狭隘了。悼念和哭丧无论从时长上还是从状态上都没有可比性。 竹心和宋鹤鸣哭丧的话那可是一套一套的。从一岁到十八岁说遍公主的生平过往。 “巾国的英雄啊,辽国将士都为你哭红了眼呐。” 辽国护卫已经把兵器收了,捂着脸哭上了。 关键是这个时候不哭有点不礼貌。 那二十多个东厂番役也不好再做防御姿态,他们跟了一句,“哭红了眼呐。” 刚要张嘴的宋鹤鸣气得回头看他们,那群鳖孙儿竟敢抢他的词儿。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的知音,你怎么离我而去了呢?” 说着竹心扑到棺材前用头撞着棺材。宋鹤鸣赶紧拉住竹心。这也有点太卖力了吧,可别把头撞坏了。 那边竹心推开宋鹤鸣继续撞棺材。 “公主啊,你带我走吧。” 宋鹤鸣赶紧把她拉开,拿自己的头哐哐撞了两下。 “要带就带我走吧。” 在场的人除了竹心和宋鹤鸣都显得手足无措。 现在的宾客都太卷了吧,刘大人心里寻思着要不他也撞两下棺材,意思意思。 当棺材盖差一点被撞开时,一只手稳稳地把它扶住。 “侯爷、小姐节哀,要祭奠公主不是掉几个眼泪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让凶手伏诛。侯爷,你敢拿这位小姐的性命起誓,你昨天亥时三刻没来过皇家别院吗?” 一位身穿重孝儒雅风流的公子指着竹心,不疾不徐地说道。 第159章 后招 “侯爷,你敢拿这位小姐的性命起誓,你昨天亥时三刻没来过皇家别院吗?” 一个身穿重孝,儒雅风流的公子指着竹心说道。 宋鹤鸣明显愣了一下,刚要说话,却被竹心抢了先。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那公子语调轻缓,声音极为好听。 “在下罗轻衣。” “这名字听着不像辽人。” “在下是个乐人。” 罗轻衣没回答他是不是辽人,原以为竹心会攻击他的身份 没想到竹心却说,“若是赌咒发誓就能证明清白那还要刑部、大理寺做什么?” “密探大多都会些乔装之术。肤色、头发的颜色、妆容甚至年龄能改变。但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伪装成另一个人让人毫无察觉呢?易容之术纯属无稽之谈。” 罗轻衣转头对一个侍女说道,“来喜儿,昨夜是你领小侯爷去见公主的。你来认认哪位是侯爷?” 昨天那个侍女上前指着宋鹤鸣。 “就是他,奴婢领他见公主。他跑了,公主却死了,就是他害了我们家公主的。” 乔子舒这时也走过来对着竹心摇摇头,看样子是一无所获了。 罗轻衣的话,让那些被哭灵震撼到得大脑宕机的辽人,重新找回了智商。 大堂内又剑拔弩张起来。 竹心对宋鹤鸣使了个眼色,宋鹤鸣上前对那侍女说道,“你说昨夜在皇家别院见过我,你确定吗?毕竟都亥时三刻了,天可是挺黑的。” 来喜儿摇摇头。 “奴婢能确定,虽然那时天黑,但奴婢手里面提着灯笼,与侯爷并肩而行。自然能认出是侯爷。” “既然你能认出我,那你可能认出昨夜我穿的衣裳是何颜色?是何样式?” “昨夜你穿的就是你现在这身衣裳。” 趁着宋鹤鸣和小侍女battle,竹心悄悄走到乔子舒身边。 “找到给他传信的人了吗?” 乔子舒继续摇头,“辽方说是小侯爷深夜拜访,对之前相约之事只字不提。” 乔子舒见竹心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一会儿重点查一下那个罗轻衣吧。” 乔子舒点头道,“这个罗轻衣出现的确实有些奇怪。” 宋鹤鸣这边正摊开双手,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碧青色祥云暗纹的袍子。 “你再好好看看,你确定吗?” 来喜儿点头说,“确定。” 宋鹤鸣没看那个侍女,只是转头问萧铎。 “萧兄,昨夜宫宴上,我穿的衣裳你有印象吗?我穿的是这件吗?” 萧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是说道,“不是这件,那是件宝石蓝的袍子。” 宋鹤鸣笑吟吟地说,“这蓝和青可不是深浅的问题,光颜色就差很多吧。” 来喜儿明显有些慌了。 “奴婢,可能是天太黑了,奴婢没看清楚。” 宋鹤鸣乘胜追击。 “昨天天这么黑,你只拿了灯笼,你连蓝色和青色都分不清。 那人呢? 他会不会是一个和本侯差不多身高的年轻公子,穿着跟本侯差不多样式的衣裳。你毕竟是个婢女并不敢盯着他看。 昨天你们可能一起往前走,但你绝不可能与他并肩而行。你提着灯笼还要引路,应该在那人前面走才对。 所以你只是匆匆见他一次,你根本没看清,对不对?” 宋鹤鸣的超强输出直接让小婢女说不出话来。 乔子舒对竹心挑了挑眉。他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后招。 而竹心得意一笑,这一回赌的成分很大,但她还是赌对了。 当时宋鹤鸣不是很认同,还说哪有人分不清青色和蓝色的。 这件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对于一个事物有些人第一反应是记样式形状,有些人是先记它的颜色。 昨天晚上那么黑,匆匆而行,侍女不一定看得清楚。今日再看宋鹤鸣穿着一件样式的袍子。再加上知道他昨夜刺杀公主猖狂逃跑,清晨被抓不可能换衣服的心理暗示。所以十有八九会认为今天穿的就是昨天那身。 而对于萧铎就不同,听宋鹤鸣说他极擅长书画,对颜色肯定极为敏感。昨日在大殿上他们一起待了一个多时辰,席间还互相敬过对方酒。不可能分不清他穿的是宝石蓝还是碧青色。 竹心当然不能说她就是对颜色不太敏感的那种人,她还因此总被白露她们嘲笑呢。 当然多亏了芷萱和裴珩马上就要搬到宅子上,有许多东西提前搬过来了。他们选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这个花纹大同小异款式也相同的碧青色外袍。 “她只是记不清你衣裳的颜色,并不是记不住你的相貌。” 罗轻衣再说就已经有点牵强了。 竹心却没有反驳他,反而说,“就当昨夜亥时三刻来的人是小侯爷。不如请侯爷重演来别院拜见公主的全过程。也请诸位大人看一看,这其中到底有何不妥?” 竹心说完,宋鹤鸣就往外走,众人也跟着他往外走。 他走到别院门外。 “既然那人是大摇大摆进来的,那我现在开始了。” 宋鹤鸣说罢就敲起了门来。 乔子舒立刻接话到,“昨夜是谁开的门?” 一个辽人过去开门。 门打开后,宋鹤鸣问那个开门的辽人。 “当时那人说了什么?” 那辽人说,“他就说他是定北侯宋鹤鸣,求见公主。” “那然后你说了什么呢?” “小人便领侯爷往那边走。到了内院,来喜姐就带着侯爷继续往前走,小人就继续回去当差了。” 竹心听罢在一边说道,“你们辽人好奇怪。 异国他乡还在深夜有他国外臣前来拜会,不需要通传直接就领进去了。也没有拜贴,也没出示腰牌。 他说自己是定北侯,就是定北侯吗?” 那个辽人明显有些也慌了。 “小人以为在大齐京都,哪有人敢冒充定北侯的?况且都说公主要嫁给小侯爷的,所以小人就没想那么多。” 不管是不是公主约的宋鹤鸣,他们都不敢提这件事。 也正因为不提这一环节,后面的东西都对不上。 第160章 这局稳了?不,这局炸了! “小人以为在大齐京都,哪有人敢冒充定北侯的?况且都说公主要嫁给小侯爷的,所以小人就没想那么多。” 竹心给李大人使了个眼色。 李大人问萧铎,“萧大人,侍卫的说法合乎你们辽国的规矩吗?” 萧铎抿着唇,这肯定是不符合规矩。别说是公主就是大辽其他贵族,除了常走动的几家或姻亲,看门的不可能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自报家门就把人直接领进去。 而竹心却问来喜儿。 “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就把那人直接往内院里领了?” 来喜儿低着头搓着衣角。 “奴婢也没想那么多。” 刘大人指了指那个看门的,又指了指来喜儿。 “你没想那么多,她也没想那么多。先不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易容之术,就说人还有相貌相似的呢。 你们连青和蓝都分不清楚,直接就赖在我们侯爷头上,是何道理? 萧大人,昨夜公主遇刺,你不查问清楚直接向皇上请旨捉拿定北侯,你这行事妥当吗?” 刘大人慷慨激昂,打算carry全场。 这时宋鹤鸣却说,“萧兄也是关心则乱,没关系,咱们再往下走。看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刘大人,“……”就你宽容。 来喜儿带宋鹤鸣他们去了内院。罗轻衣要跟上被竹心拦住了。 “罗公子,灵堂那边得有人照料公主。这里有萧大人和耶律将军就够了。” 罗轻衣冷笑了一声。 “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而李大人瞥了一下罗轻衣。 “我竟不知辽国使团这边,不是萧大人做主,也不是耶律将军做主。是你这个乐人做主。” 萧铎皱眉道,“你去灵堂吧。” 罗轻衣冷着脸,拱了拱手,说了声“是”。 打发走了罗轻衣,他们继续往前走。 宋鹤鸣问来喜儿道,“昨晚你和那人说了什么?” “奴婢没说什么,只是进屋去禀报。公主让他进来,奴婢就请他进来了。” 这是一间小型的议事厅并不是公主的卧房。进门是两个茶桌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宋鹤鸣指着屏风对面,“当时公主就坐在那吗?” 来喜儿点头,“对,公主就坐在那。奴婢上完茶后就离开了。奴婢,离开不长时间就听见屋里面喊了声有刺客。再回头发现屋里的灯熄了。奴婢一边喊人一边往前走。” 竹心问道,“姑娘当时在哪里?没站在门外吗?” “奴婢当时站在院子里,没站在门外。” 宋鹤鸣当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跑到屋子旁边的厢房里。他听第一个冲进来的脚步声应该是侍卫,不是侍女。 来喜儿的话证明了竹心的判断。她只有在院子里一边喊人一边往屋子里跑。侍卫比她脚步快,所以有侍卫比她先进了屋子。 刘大人反应很快,迅速问道,“你作为公主的侍女为何不站在屋外等候,而是站在院子里?” 来喜儿吓得脸色更白了。 “公主让我在院子里等的,奴婢也不知。” 竹心却说,“既然话已经问完了,让来喜儿先下去吧,有些话竹心想跟几位大人单独讲。” 众人听罢把下面的人打发走了。只剩下萧铎,耶律洪基,宋鹤鸣,乔子舒还有刘、李两位大人。 竹心又对耶律洪基说道,“请将军在院内守着,以防别人听到我们说话。” 耶律洪基看了一眼萧铎。然后出去在院里守着。 萧铎问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大人,您发现了什么?” 竹心笑了笑,她不信萧铎没发现异常,不然又为何这般听话? “此案确实扑朔迷离,疑点重重。本官也是雾里看花,不解其意。” “侍卫、侍女不可能把不知底细的人带来见公主。若他们真的这么粗心,早就当不了差了。“ “你的意思是?” “竹心也是随便猜猜,大人,您就随便听听。我猜有人告诉看门的侍卫说今晚定北侯要来,让他见到人后直接把人领到内院。 晚上果然一位公子自称定北侯。因为是事先约好的,所以不用拜帖,侍卫便直接把人带到内院了。萧大人,您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萧铎的脑袋嗡嗡的,先是公主出事,现在侍卫侍女说的话又对他们很不利。若证实与齐国无关又查不出凶手。他回去如何向太后交代?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你的意思是公主提前知道定北侯会来?” 这时宋鹤鸣跳出来,“就是公主约的他。” 众人都看向他,宋鹤鸣弱弱地说,“我猜的。” 竹心赶紧打断他。 “侯爷你猜的不对。不一定是公主约的他。但他们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十分亲密。” 宋鹤鸣皱着眉看着竹心。 “也不一定十分亲密吧,也许还不怎么熟呢。” 萧铎也说,“那人把公主杀了,怎么可能十分亲密呢?” 宋鹤鸣又皱着眉看着萧铎。 “也不一定是他把公主杀的,也许真有刺客呢。” 竹心心里翻了个白眼,问萧铎。 “听闻公主文武双全,还能带兵打仗。不知公主的武功和您比如何?” “马术我比她好些,单论武功我们不分伯仲。” “侯爷你能一招杀了萧大人吗?” “自然不能。” 竹心把问题抛给了乔子舒。 “乔大人您说在什么情况下,公主能被那人一招杀了且毫无还手之力?” 乔子舒一直在想该如何找到那个给侯爷传信的人? 那人必定不在皇家别院中且跟皇家别院某个人有联系,得做个局让他露出马脚,才行。 但竹心的思路很清奇,她不拆穿对方的谎言,而是在谎言上继续编造谎言。这故事摇摇欲坠却让人措手不及。 乔子舒上前对萧铎拱了拱手。 “下官猜公主要么中毒,要么毫无防备。但无论是中毒还是毫无防备必是亲近之人所为。” 乔子舒很聪明,把注意力引到辽国内部当中。刘大人暗暗点了点头,李大人摸了摸胡子,这局稳了。 竹心恍然大悟,“乔大人,你的意思是昨夜假装定北侯的人其实是公主的情人?” 乔子舒,“……”她是咋理解的? “这真是,俏公子深夜赴香闺,相思盟却成夺命局。” 刘、齐两位大人,“……” 说这局稳了不太准确,现在这局有可能炸了。 第161章 每个人都能当五分钟狄仁杰 “这真是,俏公子深夜赴香闺,相思盟却成夺命局。” 此言一出,打开了大家的新思路。 “若那人是公主的情人,这一切都能说通了。那侍女认识他,所以直接把他带到内院。不站在门边而是站在院子里,是怕听见不该听到的。而公主对此人毫无防备被其一刀所杀。 看见公主已死,侍女十分害怕。反正门上的人以为来的是定北侯。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赖在他身上,这样自己也能逃脱关系。” 刘大人这边悟了,这比让他们查密室杀人案强多了。 此情此景,竹心喊了一句。 “刘大人断案如神,真乃狄公再世。” 宋鹤鸣,“……” 乔子舒,“……” 而这时萧铎却说,“不可能,公主已经有罗轻衣了,怎么还能……” 萧铎发现自己失言,便不再说话。 大家都用八卦的眼光看着萧铎。 罗轻衣是紫川公主的情人? 李大人和刘大人对视一眼,他们就知道还有更炸裂的。 萧铎干巴巴地说,“可能也许不是。是萧某理解错了。” 李大人一拍巴掌。 “也许罗轻衣知道那个新欢的存在,愤怒之下杀了公主嫁祸给那人。所以那人才喊了一声有刺客,然后逃了。” 刘大人,“对对对。” 宋鹤鸣,“……”好家伙,他又升级成新欢了。 竹心只想说,每个人都能当五分钟狄仁杰。并且她还有个疑问,公主,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怎么可能?公主还能有两个情人?” 萧铎还是有点太传统了。 竹心语重心长地说,“其实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都喜欢年轻漂亮的且多多益善。 就像衣服一样,当然喜欢新衣服,希望拥有各种风格的。 有条件谁愿意只穿一件衣服? 只不过有能力实现这件事的女人太少了。像山阴公主、太平公主不都是……对不对?你懂的。” 萧铎,“……” 宋鹤鸣,“……” 竹心的衣服论让全场沉默。 刘大人笑容暧昧。 “萧大人,您看我们这边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现在是审罗公子,还是找俏公子?咱们这边都听萧大人的。” 萧铎气得脸色发白。 “不劳刘大人费心,我们自己会处理。” “萧大人运筹帷幄,要不是有大人明察秋毫,小侯爷只怕要冤死在公主的灵前了。” 竹心跟宋鹤鸣使了个眼色,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大恩不言谢。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我宋鹤鸣的事。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宋某必定义不容辞。” 宋鹤鸣直接一个拥抱把萧铎搞得措手不及。 竹心这边却说,“侯爷,萧大人这边确实有个难处。” 萧大人,“……”他现在有个难处是如何让这群人赶紧离开。 这宋鹤鸣问道,“萧兄,他有何难处?” “萧大人虽然运筹帷幄,明察秋毫,但毕竟年轻,经的事儿少。大人,您从来没办过丧事吧?可怜公主,异国他乡啊。” 竹心说到这里哽咽住了,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宋鹤鸣拍了拍萧铎的肩膀,一脸真诚地说,“萧兄,你放心。公主的丧事,鹤鸣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哭丧这块我们很专业,就算是异国他乡也绝对不会让公主感到寂寞的。” 这时竹心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亮极了。 “如果需要守灵的话,我们这边也能做。纸活这边我认识一家手艺很好的铺子,到时候多给公主烧几个美男。都是实在亲戚不能收你太多银子。” 萧铎,“……” 一刻钟后,他们从皇家别院出来了。 刘大人非常满意,这次交涉没有发生任何冲突,所有人整整齐齐地出来了。 辽国那边想必也很满意,也不提缉拿真凶的事了。 竹心手里多了一袋银子是萧铎赏她的。也不知道那是赏钱还是封口费。 只有乔子舒心心念念着密室杀人案。 侍女和宋鹤鸣都能证明他们进屋时公主是活着的。 刚才他又找机会听小侯爷说昨晚的事。当时侯爷能确定屋里面没有第三个人,公主的武功又不弱。 所以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乔子舒看了一眼见钱眼开的竹心和没心没肺的宋鹤鸣。他脑仁儿都疼,于是跟刘大人告假,回家休息。 刘大人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不应该跟他进宫复命吗?转念一想,乔子舒可能是不想抢他的风头。这小子看着清清冷冷的,倒是个懂事的。 御书房 “这真是,悄公子深夜赴香闺,相思盟却成夺命局。” 皇上,“……” 刘大人这边慷慨激昂。 “陛下圣明,大理寺和鸿胪寺还有东厂通力合作,不到五个时辰就破获此等惊天奇案。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小侯爷临危不乱,李大人从中斡旋,还有乔大人对案情的抽丝剥茧。” “那竹心呢?” “陛下,您说关小姐呀。对,还有关小姐对紫川公主深切的哀悼,让我们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感动落泪。” 刘大人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皇上,“……” 刘大人见皇上一直沉默,只好继续往下说。 “陛下,臣问萧大人需不需要大齐这边协助调查。看萧大人的意思想自己处理。臣刚才也跟李大人商量了。公主的作风确实为世人所诟病,但毕竟人已经没了。 您看,咱们还继续查下去吗?” “不用再查了。卿这次临危不乱果然没让朕失望。” “为君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担当不得陛下称赞。” 皇上,他也没想称赞他。 皇上摆了摆手。 “折腾这么久,爱卿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皇上打发走刘大人,然后问王远。 “又是相思盟又是夺命局的,给朕都整迷糊了。昨夜鹤鸣到底去没去皇家别院?” “回皇上,小侯爷确实去了,子时过后才到的竹心那。” 皇上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能糊弄多久,你告诉乔子舒,紫川公主的死让他继续查下去。” 王远迟疑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还会有波折?” 皇上看了一眼王远。 “若是我们大齐的公主在辽死得不明不白,你会这么算了。” 王远立刻下跪请罪。 “奴才愚钝,陛下圣明。” 而皇上并没有怪罪王远,摆手让他退下。 然后喃喃自语道,“再好运气也有用光的时候吧。” 第162章 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宋国公府 竹心回京城好几天了,宋鹤鸣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跟回宋家看看有点说不过去。 “竹心,给义父、义母请安。” 宋夫人连忙拉她起来,“好孩子,快坐下。” 怎么说呢?竹心现在跟宋国公夫妇的关系很微妙。 她现在和宋鹤鸣的关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现在的态度肯定是不想支持,也不好意思反对。 而竹心之前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们。所以大家都躲在各自的壳儿里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又不得不见。 “现在的辽使也真是嚣张,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敢冤枉鹤鸣。” 宋夫人一边抱怨着又细细打量宋鹤鸣,不过好在儿子没事。 宋国公指着宋鹤宁的鼻子。 “兔崽子,等之后我再收拾你。” 昨晚臭小子在竹心那留宿的事已经传地沸沸扬扬了。 而竹心却道,“义父,别等一会再打,现在就打吧。” 宋国公,“……” “有人传信给他说,紫川公主约他到皇家别院商量推拒亲事。他去了,公主死了,屋里当时就他一个人。” “关竹心。” 宋鹤鸣脸都吓白了,她就是不想让他好了。 宋国公像变魔法一样,从后边的花瓶里掏出了鞭子。 “爹,鞭子怎么还藏这儿了?” “老子买了十多个,府里上下哪都有,方便打你。” 宋鹤鸣决定再抢救一下。 “爹,你不能打我。你打我不证明公主的事咱们心里有鬼吗?” 宋国公迟疑了一下。 竹心慢悠悠地说,“义父,侯爷还在公主的灵堂上哭丧,说他干这个是专业的。” “爹,她也哭了,你怎么不打她?”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就打你,怎么了?” 两刻钟之后,宋国公气喘吁吁。宋鹤鸣脸色发白,就算他跑的再快,也挨到了十几下,衣服都破了。 竹心看打的差不多了。 “阿寿哥,带你家侯爷去上药吧。” 阿寿立刻扶着宋鹤鸣下去了。 宋国公喝了口茶,顺顺气。 “丫头啊,紫川公主的事算接过去了吗?” 竹心简单地把皇家别院的事讲了一遍,听着宋国公夫妇心惊肉跳。 “因为辽国那边说了谎,所以萧铎心虚。他自己会把内部查一遍,正常今天晚上就应该有动作。如果他这边没有动作,等消息传到辽国得看辽主的意思。反正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宋夫人哭着说,“孩子,鹤鸣,他总是给你添麻烦。” 竹心脸上带着倦色,却还是安慰宋夫人。 “也不用过于担心,我相信乔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的。只是最近得看着点他,别再让他出去乱跑了。” 宋国公点点头,“丫头,你放心。等他好了我再打他一顿。” 竹心,“……” 他们吃完午饭后,乔子舒过来了。 乔子舒给宋国公夫妇行完礼,问道,“侯爷呢?” “被国公爷打了,如今卧床不起。你要找他吗?” “算了,我跟诸位说也是一样的,皇上命我暗中调查紫川公主之死。” 宋国公夫妇对视一眼,面色更加凝重。看来不光是竹心,就连皇上也不相信这件事情会这么容易就揭过去。 竹心问,“子舒,你有什么想法?” “罗轻衣确实嫌疑最大,有机会和能力杀了公主。今天上午在灵堂之上他还是想把事情扯到侯爷身上并且很紧张公主的棺椁。 你呢,有什么想法吗?” “破案我不擅长,但悬疑话本子我看了不少。若是话本子这个嫌疑人应该活不长了。” 乔子舒,“……” 竹心又道,“其实我不相信罗轻衣是紫川公主的情人。” 宋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差点成为他们儿媳妇儿的紫川公主竟然还有情人。 乔子舒没想到竹心会这么说,“为何?” 一个乐人在辽国使团地位不低,一定是深受公主宠幸,那不是情人是什么? “公主喜欢的人是徐世子。如果上次徐家抄家灭门,紫川公主极有可能把徐世子召为驸马的。我就是感觉她不会喜欢那个罗轻衣。” 宋国公夫妇再次对视,她还跟令明有瓜葛。 乔子舒走后,宋夫人愁得晚上都吃不起饭了。 却发现竹心坐在那儿双眼放空。 “竹心在想什么?” “我在想魏永贤为何要杀王公子嫁祸给小侯爷?” 宋夫人才想起来,之前宋鹤明一直在念叨这件事了,只是最后以李公子自杀结案的。 “没事了,反正魏永贤那个白眼狼不是已经死了吗?” “上次在东厂、锦衣卫眼皮子底下他都能死里逃生,这回他真的死了吗?“ 听得宋夫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有上次徐家的案子,魏永贤是桥梁的角色。一面连接的辽国,一面连接的应该是大齐某位高官才对。那个人不是马顺,也不太像王忠,会是谁呢?” 宋夫人,完了,连明天的饭也吃不下了。 翌日,乔子舒传来消息。 “乐人罗轻衣、侍女来喜儿还有那个看门的侍卫,都死了。对外称来喜儿、罗轻衣追随公主而去。看门的侍卫因办事不利打了板子没挨过去。” 竟然团灭了,果然话本子都是骗人的。 “使团的主事人是不是换了?此人果断干脆。不像萧铎的风格。” 乔子舒摇头,“目前我们对皇家别院的事是一无所知。” 乔子舒离开后,竹心慨叹道,“只怕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宋夫人立刻说道,“需要干娘这边准备什么吗?你尽管开口。” 竹心点头,“我确实有几样东西需要干娘这边准备。” 宋夫人面色凝重,“你说。” “干娘,你帮我准备点牛肉干、猪肉脯、蜜饯还有干果,不用买太多,一样来点就行,太多不方便带着。” “准备这些干什么?你要远行?” 竹心点头,“对,算是出一趟门吧。” 当天晚上宋国公看着,一小袋一小袋零嘴铺了一桌子。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买了这么多?” 宋夫人白了他一眼。 “这还多,要不是不方便携带,我都想买一车了。 “携带?去哪儿?” 宋夫人唉声叹气,“竹心要去辽国。” 宋国公大惊失色,“去辽国做什么?” “我哪敢问?估计是去谈紫川公主的事吧。” 第163章 远行 宋国公府宋鹤鸣的院子 坐在床边的竹心问,“还生我气吗?” 趴在床上的宋鹤鸣碎碎念。 “我倒不是生你的气,但是可疼了。那天我就不该去皇家别院。你说他们怎么就盯上我了呢?倒是换个人坑呀。” 看着宋鹤鸣狼狈模样,竹心忍不住想笑,“别后悔啦,那天就是你不去,他们也会用别的招儿让你去的。” “等事情了了,咱们就离开京城吧。咱们还回石门镇或者去西北也行。我在那边待了三年都挺熟的。” 竹心的心沉了沉。等事情了了,然后就如何如何……这种g在话本里几乎都实现不了。 “在你梦里今年的各国有何大事要发生吗?” 宋鹤鸣想了想,“梦里和现实已经差得太多了。角罗和温奇原本是明年发生政变的,李立尊虽然失败了,但当时也没死,还支撑了两年。” “最后角罗是不是赢了温奇?” 宋鹤鸣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听子舒说,角罗可被温奇整得挺惨。温奇把他囚禁在井里,每天往井里投放食物,就像圈养野兽一样。” “所以也看不出角罗有什么赢面啊。” “因为‘逼’我们跳崖的事,他受了这么大的压力,也没把咱们供出去。我就是觉得他是个人物肯定比温奇强。” “四年后角罗反杀温奇成为吐蕃真正的王。” “那大理呢?” “原本大理的二皇子是今年登基的。不过登基三年,高华就把他废了,又重换了个皇帝。” 高华果然是个狠人。 “辽国这边就是母子争权,三年后,辽主囚禁了太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是个什么时代呀?怎么没有一个国家政权稳定、国泰民安的? 见竹心不说话,宋鹤鸣问道,“怎么了?” “我想问…” 竹心突然凑到他眼前,趴在他耳边说,“你梦里头三年后皇上驾崩,他得的是什么病?” 一转眼一年过去了,皇上驾崩也从四年后变成了三年后。 只是当今圣上年纪并不大,好像只比宋国公大了两三岁。看着身体还行啊,三年后他都没到五十岁,怎么就死了呢? “那时我不是被流放了吗?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突发急症,就挺突然的。” 竹心又去摸他的额头。 “你干嘛?”宋鹤鸣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你脸有些红,我看看你有没有发热。” 竹心一面说一面把手放在自己脑门上。 “发什么热。” 宋鹤鸣趴在枕头上把脸埋在里面。 “挨了一顿鞭子,发热是正常的。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讳疾忌医了呢?” 宋鹤鸣,“……” 又闲聊了一会,宋鹤鸣见竹心打了个哈欠。 “你要是困了就回屋休息去。” 竹心立刻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不困。” 宋鹤鸣忍不住想笑。 “那我们玩个游戏吧。” 宋鹤鸣从角落里拿出了一个老虎枕头。 竹心指着那枕头。 “这么多年这枕头竟然还在,你现在还是得抱着这个枕头才能睡着吗?” 那年宋鹤鸣来了竹心的庄子上,就抱着一个老虎枕头的。当时她和芷萱没少嘲笑他。 宋鹤鸣气急败坏,“当然不用了。只是这么多年了没舍得扔。游戏还玩不玩了?” “玩玩玩,你说吧。” “你闭上眼睛,我数三十个数,把这个老虎枕头藏起来。你猜我放哪儿了,只有三次机会。要是猜对了彩头你随便提。要是猜错了你就送我一件东西。” 竹心心想,他又不能下地,床就这么大,这还不是她稳赢。 竹心趴在床上。 “开始吧。” 宋鹤鸣盯着趴在床上的竹心,开始数数,他的声音轻缓。 “一、二、三…” 在数到二十九时,宋鹤鸣顿了顿又念了一遍二十九。 见竹心没有反应,他的脸上挂着笑,眼睛弯弯的,趴在床上歪着头看着竹心,嘴里不断重复着二十九。 哎,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这就睡着了,还说不困呢。 门外的宋国公夫妇看着屋里的人退了出来。 宋夫人哭哭啼啼,“老爷,咱们儿子的命怎么这么苦?” 宋国公瞪着眼睛,“他的命还苦?当他的爹,我命才苦呢。” “老爷,你说,竹心马上就去辽国了,他能受得了吗?” “我已经给老大去信,让他在幽州多照应着点。” 三月初二,大理寺卿刘大人亲自登了宋国公府的门。 宋国公见刘大人一身官服带着乔子舒以及二十多名带刀的护卫。 宋国公心下一沉却还是笑着问,“这是什么风把刘大人吹来了?” “国公爷,下官是来找关小姐的,把她叫出来吧。” 宋国公还想说话。 “刘大人,我来了,什么事啊?” 宋国公回头,看见竹心身上挂了二十多个纸包,离近一闻还有牛肉干的味。 宋国公,“……” 刘大人也被竹心的造型震撼到了。愣了一下,然后说,“请姑娘去大理寺小住。” 看看人家说话多艺术,坐牢不叫坐牢,叫小住。 “刘大人,咱们先把话说清楚,要去我也是去天牢。大理寺我可不去,有失我的身份。” 竹心有点嫌弃地撅着嘴。 刘大人,“……” 他就想说大理寺怎么了?怎么住过天牢了不起啊?住大理寺就丢人了? 最后竹心被送到了昭狱。 宋国公瞪着宋夫人,“你不是说她要去辽国吗?” 宋夫人一脸的无辜。 “她说要出趟门,我就以为她要去……谁知道她要去……” 宋国公叹了口气。 “我先让人把给老大的信追回来,再找马顺打点一下,你想想怎么跟老二说吧。” 宋国公板着个脸,拂袖而去。 宋夫人气得甩了甩帕子,每一次都把最难的事交给她。 昭狱 马顺盯着竹心双眼冒火。 竹心听说马顺刚喜得贵子,论理应该正高兴的时候啊,怎么一脸的怒容呢? 竹心反思了一下,吃独食确实是不对的,她手里把油纸包递给了马顺。 “马大人,要不您也尝尝?五香味的挺好吃的。” 马顺,“……” 第164章 昭狱的客人 看着面前的五香味豆干,马顺破防了。 “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刚生没两天?” 前两天他还沾沾自喜,多亏了宝贝大儿子让他躲过了紫川公主的事。 结果今天他就被叫了回来,一进昭狱就看见这位活祖宗在桌子上摆了一堆吃的。 敢情这是来度假的? 还有乌龟刘是怎么回事? 怎么每次大理寺还是天牢?最后的选择都变成了昭狱。 他就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竹心赶紧把她的豆干拿了回来。 “是吗?那大人怎么没给我带红鸡蛋呢?” “你还挑剔上我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顺从家里被抓回来上班,连圣上都没见,只听王远传得口谕说,先让竹心在昭狱住两天。 什么叫先住两天?这是客栈吗? 一听马顺的话,竹心还委屈了。 “本来我是要去天牢的,现在调剂到你这儿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坐牢的,你问我怎么回事?” 马顺揉了揉眉心跟下面的人说,“去打听一下,乌龟刘把紫川公主的案子交给他哪个手下了?” 马顺很了解刘大人,再大的案子,那个王八羔子都得抓个人,绝对不可能自己领队干活。 竹心马上插嘴道,“这个我知道,交给乔寺正了。” “那个乔子舒?这一年那小子官儿升得够快的。” 马顺对他有点印象,徐家抄家时,他记得他还只是七、八品的小吏,如今已经混成六品的寺正了。 竹心也跟着慨叹。 “可不是,一晃一年过了,去年这时我也是在昭狱。” 马顺,“……”她还好意思说。 一个时辰后,乔子舒从外面进来手里面还拎了好几样东西。 竹心一边吃着牛肉干一边说,“乔大人客气了,来就来呗,拿什么东西呀?” “烧鹅趁热吃,那两包是栗子和糖。” 马顺,“……” 乔子舒见马顺一直盯着他,又道,“马大人也尝尝,买了一整只呢。” 一刻钟后,马顺弄了一壶酒和两个小菜,他们三个一起吃烧鹅。 “我听说皇家别院死了个侍女和侍卫还有个乐人。” 乔子舒点点头。 “那侍女是紫川公主的贴身侍女,当时她第一个听见有刺客的。侍卫是那天看门的侍卫,那个乐人是公主的情人。” “这么一来可疑的人不都死了吗?辽方那边怎么说?还咬着小侯爷吗?” 马顺吃了口烧鹅,不得不说这烧鹅确实好吃。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侯爷是嫌疑人。为何坐牢的是竹心? 这算什么?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要挟竹心以令小侯爷。 “他们现在不咬侯爷了,公主在大齐死了。要我们必须查出凶手给他们一个交代。” “那竹心是什么情况?” “说竹心无中生有出个俏公子亵渎了公主,定是背后策划的人,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必须关在狱中。” 马顺摸了摸下巴。 “辽人看见小侯爷去了皇家别院后公主死了。第二日小侯爷称跟竹心在一起,他们一起去了皇家别院。推演了一遍案情,推断出那天来别院的是一个长相与侯爷相似的人。那人自称是定北侯,大概率是公主的情人。 公主死了,不能跟小侯爷成亲。小侯爷又脱罪了。竹心,你就是最大的受益人,这么一说,确实像幕后策划的人。” 竹心,“……” 不会云就别云了,不是谁都能当了狄仁杰的。 “乔大人,这几天案子有什么进展?” 竹心虽然这么问,其实她也不抱什么希望。就算是包青天、狄仁杰也得去查案啊。乔子舒很被动,这些天皇家别院他插不了手,更何况可疑之人都死了。 乔子舒却说,“确实有些进展,公主在宫宴上曾离席一段时间。有人看见她当时跟徐世子说话。” “徐世子?”竹心差一点蹦起来。 马顺被竹心这嗓子吓了一跳。 “徐世子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那个紫川公主暗恋徐世子。”竹心见马顺没明白,又补充道,“就是钟情、心悦、肖想世子爷。“ “真的?” “别一惊一乍的。” 马顺,“……” “乔大人,那你问徐世子他们说什么了吗?” 乔子舒垂着眸。 “徐世子说他们没说什么,只是闲聊了几句。” 竹心一拍大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要只是闲聊几句,我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子。” “我猜她会说……”竹心清了清嗓子。 “如果我不是辽人,将军也不是齐人。将军会喜欢紫川吗? 或者是,徐郎如果你现在没成亲,你愿意娶我吗?” 虽然现在的竹心蹙着眉,声音百转千回。但竹心嘴上全是吃烤鹅蹭的油,整个人就是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乔子舒,“……” 马顺,“……” 竹心眯起眼睛,阴险的笑了笑。 “马大人把徐世子找来,就说我找他。我就不信问不出实话。” 半个时辰后,徐世子提到了两盒糕点来了。 徐世子打量周围,屋子虽然简陋,还算干净,只是有些冷。 徐世子,“守门的我已经打点过了。一会让他们给你加些炭火。” 竹心那些好吃的都暂时搬到了隔壁屋。如今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冷得直打哆嗦的可怜模样。 “世子爷,您终于来了。” “你先安心在这住两天。爹和表姑父已经去宫里打探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算不到你头上。” “世子,宫宴时,公主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是破案的关键。你可能不知道是公主那边约了鹤鸣。如今传信的人找不到了,公主还死了,公主生前所做的事就变得尤为重要。” …… 徐世子走后,竹心的好吃的和炭火又重新搬了回来。 “徐世子都说了什么?” “乔大人,得想法子验一验公主的尸体。” 乔子舒还没说话,马顺群率先问道。“为何?” “宫宴上,公主跟世子说的是,如果她不是公主了,愿不愿意跟她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 “他们真的是……”马顺语无伦次。 而乔子舒却说道,“你怀疑公主根本就没死。” “之前大理寺不是都看了吗?怎么又没死?公主是诈死的?”马顺再次语无伦次。 “可辽国不会同意验尸的!” 竹心把目光转向马顺,“马大人想不想封妻荫子?给我大侄子争点功勋。” 马顺,“……” 怎么就从公主表白到公主诈死,再到他封妻荫子了? 他现在是不是刚生完孩子,脑子不太好使啊。 第165章 凤雏 在昭狱的竹心迎来了第三波客人。 “本以为你在这里遭罪受苦,我也没想到你在这儿吃香喝辣呢,害我白担心你一场。” 徐芷萱还带了一床新的被褥子,却被竹心昭狱里的排面震惊到怀疑人生。 见到徐芷萱,竹心心里是高兴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说她。 “你明天不是要搬家吗?怎么今天还折腾这儿来了?” 徐芷萱摇着竹心的胳膊,撒着娇。 “搬家哪天不行?最重要的还是你呀。” 竹心的心里暖融融的,又瞧见后面跟着的小满,笑着问她,“小满,快说说你给师父带的什么?” 小满撅着嘴,“我给师父带的是萝卜干。” 想着牢饭不好吃,带点萝卜干咸菜给师父下饭。没想到来了以后一屋子全是好吃的。她都要丢死人了。 小满又拿出一件披风。 “这是小寒托我给您带了一件披风,说狱中潮湿,怕您着凉。” 竹心接过披风,数落起小满。 “你看看人家多有心,你再看看你。” 小满吐了吐舌头。 其实她挺有心的。特意跟人打听去牢里该带些什么。他们说若是带太好的东西都会被牢头拿走,最好带点不扎眼的东西。确保牢里的人能吃得上,用得着。 竹心伸手递给她一包板栗。 “你最喜欢的糖炒栗子,拿回去吧。” 小满拿着栗子,眉开眼笑。 徐芷萱笑着打趣道,“还没见过从牢里往外拿东西的呢。” “对了,你再给我绣个荷包吧,省着我一直带你那个丑东西。” 竹心从怀里掏出那只又旧又丑的荷包,嫌弃地说。 小满愣了愣,“这荷包,师父不是扔了吗?” “你的东西我敢扔吗?你还不把我吃了。哎,西南也带着,大理也带着,吐蕃还带着。可是它又破了,我昨天还缝了一下。” 她还以为……小满的眼睛有些酸,努力的眨了眨,她看着荷包嫌弃地说,“师父,不是我说你,这是怎么缝的啊?都揪到一起了。” 徐芷萱也过去看了一眼。 “哇,竹心,你的针线比小满还差。” 小满,“……” 竹心,“……” 而徐芷萱这时反应过来。 “对了,你把小满的荷包带走了,我的簪子呢?” 竹心这时也说,“对,我的簪子呢。” 小满对竹心说,“夫人做主,把那只簪子融了跟您的骨灰一起撒向长江黄河了。” 竹心对芷萱说,“你的簪子在长江黄河里。” 徐芷萱难过了三个弹指,就不再纠结了。 “算了,我再送你一支更好的。” 竹心看差不多了,赶紧把这两位祖宗哄出去。 “你们赶紧回去吧,我这边还忙,就不留你们了。” “你一个坐牢的,你忙什么?” 竹心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表面上在昭狱里坐牢,其实是我的身份不能向外透露。” 徐芷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屋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原来……” 徐芷萱说到这里,又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明白了。对了,七郎在外面等着呢,你有没有能用得着他的地方?” 竹心一想,她还真有事想跟裴珩说,于是说道,“还是芷萱想得周到。” 徐芷萱和小满二人担惊受怕地进来,欢欢喜喜地出去。 过了一会,裴珩进来双手环胸,挑了挑眉。 “说吧,关大人,有什么吩咐?” 竹心,“啥?” “芷萱说你表面坐牢,其实身负皇命坐镇昭狱,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让我听您的吩咐。” 竹心,“……”她可真行。 “她人呢?” “她说我们说的是国家机密,她不能听。规矩她懂,马车上等我呢。” 看出裴珩在揶揄她,竹心并没有生气。 “诬陷徐世子谋反的事因为魏永贤的死而结束。朝廷里一定有和辽国合作的高官。这回辽国公主死在大齐,说不定此人会冒头做些文章。” 裴珩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有皇命在身?” 竹心翻了个白眼。 “你跟徐芷萱在一起待久了,人怎么也没以前聪明了?” 裴珩,“……”就会装模作样。 竹心把心中的猜想告诉裴珩。 “可疑分子一号原相。理由是他跟徐三爷的恩师不合,平时也是主和派。 可疑分子二号庄亲王。理由是徐世子的事当时还不明朗,他就让昭华郡主迅速退亲,不符合常理。 可疑分子三号裴太师。理由是裴六郎本人优秀且是太师之子,外家得力。什么样的亲事找不着?为何要娶一个退亲且名声不好的宗亲?” 对了,她忘问宋鹤鸣了。他说裴七郎之后会成为宰相,那天之骄子裴六郎去哪儿了? 竹心的话在裴珩心里过了几轮。 “你的猜想不无道理。但从获利角度,徐家灭门风险高获利少。我觉得不一定直接参与,有可能间接参与,扮演什么角色,做个顺水人情。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又不是他六哥,竹心说的这三位也不可能搭理他啊。 竹心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 “芷萱要出去住,但你不想离开恩重如山的大伯父。然后你们夫妻失和,你借此机会打入敌人的内部。忍辱负重找出那个卖国贼。你看这个思路如何?” 裴珩瞪了竹心一眼。 “你想都不要想。”然后拂袖而去。 别人家的老婆,可能会苦守寒窑十八载依旧相信自己的丈夫。 他家那位刚演完夫妻失和,人家就直接闯荡江湖了。等他这边真相大白。人家那边可能找了个江洋大盗浪迹天涯去了。 关竹心最大的爱好就是给他挖坑,还有在芷萱面前说他坏话。 竹心摇摇头,不愿意就不愿意,怎么还急眼了? 就在竹心要睡下时,昭狱里迎来了她的第四波客人。 竹心瞪着眼看着对面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 小侯爷气呼呼地说,“他们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竹心,“……” 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攀比的? 第166章 卧龙 竹心瞪着眼看着对面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 小侯爷气呼呼地说,“他们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竹心,“谁告诉你的?”他还是打挨得太少了。 “阿寿啊。”宋鹤鸣理直气壮地说。 “阿寿呢?”看她不好好骂他一顿。 “被打了板子,如今正在床上趴着呢。” 竹心,“……” 看着两手空空还理直气壮的宋鹤鸣,竹心气不打一处来。 “你什么都没带就一个人来了,小满还知道给我带萝卜干呢,你还不如个小孩。” “我怎么没带我带了,外面一个马车装的都是东西。”宋鹤鸣说完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所以咱们何时动身?” “动什么身?” 宋鹤鸣的表情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就别瞒我了,何时动身去辽国?” 竹心发现和宋鹤鸣沟通很困难,难道是昭狱信号不好?脑电波受到了干扰? “去辽国?” “皇上不是给你密旨,让你去辽国跟我哥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大定府吗?” “谁告诉你的?” 竹心咬牙切齿地问,她就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能造谣。 还一举拿下大定府?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种事谁能告诉我?当然是我通过细枝末节苦思冥想出来的。” 本来宋鹤鸣还怀疑自己猜得不对。一进昭狱看见竹心现在这排面,被子都是锦缎的还有那一桌子吃的,立刻放下心来。 竹心果然不是来坐牢的。 见竹心不信,宋鹤鸣又说,“你不是跟我说,遇事不要冲动吗?阿寿跟我说你进了昭狱。我特别冷静先去书房找我爹。 在书房我看见一封信,是我爹写给我大哥的。信上说你马上就要去辽国了,要保证你的安全,配合你的行动。 然后我就收拾东西,刚才在路上遇见表妹。表妹说你有皇命在身,我立刻就明白我爹让我哥配合你的行动是什么行动了?” 说到这里,宋鹤鸣就差仰天长啸了。 “哈哈哈,夺下大定府一直是太祖的夙愿,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竹心,“……” 她能说什么?徐芷萱,宋鹤鸣这二位就是她的卧龙凤雏啊。 竹心朝他摆了摆手,等宋鹤鸣凑了过来,低声说道,“鹤鸣,你梦里裴六郎最后如何了?” “我们现在说的是大定府,说裴六郎干什么?” “嗯,裴六郎就是夺下大定府的重要一环。” 宋鹤鸣想了想。 “裴太师去世后,他守孝三年,之后做的是闲职,后来外放出京。跟大定府没什么关系啊。” 虽然大齐重视孝道,但太祖一现代人,不可能让他的得力员工休三年丧假。 所以大齐的朝臣尤其是京官,家里出了丧事,一般都会被皇上夺丧,以月代年,很少有人歇满三年的。 那时皇上还在却没夺丧,之后大皇子上位也没重用他。 裴太师的一派随着太师的离世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了? 原本惊才绝艳的少年到了中青年后反而籍籍无名了? “竹心,你想什么呢?” 宋鹤鸣出言打断竹心的思绪。 “我当然在想大定府了。鹤鸣你先回去,等我何时动身去辽国,一定告诉你。” 宋鹤鸣千叮咛万嘱咐。 “那你可不能骗我,一定得带我去,一定得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竹心又对看门的侍卫扬声说道,“大哥快替我送送侯爷。” 临走前,宋鹤鸣还握紧拳头,因为有旁人在不方便说话。只能暗戳戳地说,“封狼居胥。” 竹心,“……” 她身陷囹圄,他封狼居胥。这不一定是古早虐文,这可能仅仅是不同频。 三月初二这一天,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昭狱,当然就是盯着竹心。 有几波探望的人?还有几波没去探望但暗中打点的人?他们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只是送得都是吃的用的没什么稀奇的。 众人不免有些失望,按以往的经验判断,竹心进昭狱应该火烧连营啊。怎么风平浪静的?难道她江郎才尽了? 三月初三,各方势力恍然大悟,还是他们太狭隘了,昨夜真的火烧连营了。 “火烧”是字面的意思。 皇家别院起火了。 辽国使团最近的点子有点背。先是公主遇害。他们兴师动众找了疑凶定北侯。可人家去了皇家别院又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辽国使团沉寂两天开始反击,成功把关竹心弄到昭狱里出了。 关竹心是谁?那可是原徐国公府的丫鬟,宋国公府的义女,三入紫宸殿。死在出嫁路上又奇迹复活重返京师的关竹心。 那些辽人还是太年轻了。 竹心去了一趟皇家别院,就整出来个“俏公子深夜赴香闺,相思盟却成夺命局。” 还敢去招惹她! 知不知道竹心进昭狱意味着什么?那就是黑白无常下地府,人家回家了。 皇家别院着火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当时火势非常大,东厂、锦衣卫还有大理寺都去救火了。 真正的救火队还是京兆府他们去哪儿了,没人关心。也许是级别不够,不配进皇家别院吧。 乔子舒一大早就来了昭狱,如今他眼下还有乌青大概是一夜没睡。 乔子舒看着对面红光焕发、精神饱满的竹心,温声说道,“君倒是有晋景帝的风采。” 晋景帝是司马懿长子司马师。 当年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诛杀权臣曹爽时,他将计划告诉两个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司马昭担心得整晚都睡不着,司马师却像无事发生一样镇定自若。司马懿见了都夸他大儿子厉害。 这要换成是宋鹤鸣,肯定以为乔子舒在夸他。竹心心里感慨,看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他的卧龙凤雏。 竹心向乔子舒拱拱手。 “因有大人运筹帷幄,所以竹心格外安心。如今才知哪有那么多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我负重前行罢了。” 乔子舒轻咳一声。他不常笑,只是为了显得温润一些,会避开与人对视,弯起嘴角装成谦和模样。如今想笑却还在掩饰。 竹心成功把他哄好后,直奔主题。 “棺材里面真的是公主的尸体吗?” 而乔子舒听罢脸色又沉了下来。 “已经查看过了,确实是紫川公主的尸首。” 第167章 昭狱出租吗? “棺材里面真的是公主的尸体吗?” 而乔子舒听罢脸色又沉了下来。 “已经查看过了,确实是紫川公主的尸首。” 一清早,竹心就听说皇家别院着火了,当时她心想马大人为了大侄子的功勋还是很拼的。 原以为胜利在望,那棺材里面不是空的就是另有其人。 而乔子舒的话打破了竹心所有幻想。 竹心面色凝重。劳师动众却不能一击即中,之后的调查只怕会更加困难。 更严重的是惊扰了公主的亡灵,辽国那边揪着此事不放,还得有人收拾残局。 “都怪我,出了这样的昏招。现在辽使那边什么意思?锦衣卫那边做得利落吗?马大人没被人抓到把柄吧?你呢,受到牵连了吗?” 乔子舒抿着唇,低着头不语。 看见这样的乔子舒,竹心的心更慌了。 “怎么了?被上峰说了?降职了?不会是革职了吧?你倒是说话呀。” 乔子舒这时抬起了头。 “紫川公主确实死了,不过死的时间是二月二十九。” “二十九?宫宴不是二月二十七吗?怎么又成二月二十九了?你都跟我说糊涂了。” 竹心看着意气风发的乔子舒,心思一转。 “你的意思是宫宴那天公主还活着,她是两天之后才死的。两天后岂不是跟侍女来喜儿和乐人罗轻衣同一天死的。” “没错。“ 竹心终于松了口气,又反应过来。 “敢情你刚才就是吓唬我喽?” 亏着刚才她愧疚心爆棚。 乔子舒拱手赔罪道,“乔某说话有些慢,请姑娘见谅。” 对于全场最忙碌的人,竹心大度地原谅了他。 “二月二十七那天公主肯定是假死了,那么我猜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竹心摸了摸下巴,做出看穿一切的表情。 “公主不想和亲想了假死法子。宫宴当天公主问徐世子,如果她不是公主了,愿不愿意跟她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 她那时是幻想能和徐世子一起远走高飞的,但徐世子没有搭理他。” 竹心说到这里,皱了皱眉。 “然后公主让人给小侯爷传信。但为何非得是小侯爷呢?自己弄个病逝或是意外,风险不是更小吗?” 乔子舒接着说,“因为萧铎,公主选择假死并把事情赖在小侯爷身上。因为她不能完全控制使团,至少她控制不了萧铎。所以这件事必须是使团之外的事。” 竹心觉得有道理,继续说,“小侯爷当时见公主胸口插了把匕首且没了鼻息。那个情形不可能仔细检查,本能反应一定是逃。 小侯爷之所以能成功从皇家别院逃出来不光是因为他反应快,也因为公主没控制了使团。如果提前设局小侯爷不一定能逃得掉。” “这样一切就能说得通了,这是紫川公主那边出的第一个岔子,小侯爷逃了。 他们出的第二个岔子是,他们以为侯爷一定是百口莫辩,极力去找那个给他传信的人好证明他是受邀而至的。 他们没想到你们会顺着他们的说法,最后变成了一个与侯爷长相差不多与公主关系密切的人杀了公主。” 竹心点头,“这件事再次说明萧铎并不知道公主假死。 那天我们离开皇家别院后,萧铎必然展开调查。你之前还说公主很可能是中毒了。我要是萧铎,肯定开棺验尸,这一开棺就知公主之死的真假。” 乔子舒和竹心一人一句,几乎把那两天的事全部还原出来。 乔子舒突然又道,“如果当天小侯爷被抓了个现行定然是必死无疑。小侯爷若真死了,不管之后宋国公如何,皇上必然会把宋世子召回来,不会再让他再驻守幽州,这些都对辽国有利。” 这应该也是为何紫川公主选宋鹤鸣做替死鬼的原因。 那个紫川公主都要隐姓埋名了,还在想着她的辽国。竹心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竹心忍不住问,“那最后公主为何还是死了呢?” 就算是被萧铎发现公主是假死。只要默不作声,回国等辽国国主处理不就好了?又何必…… “因为有人想让公主之死成真。那人把所有知情人杀了,包括公主自己。然后继续问罪大齐,说你是幕后主使人就是想把你弄到大理寺里的牢里。 如果一切都按他设想走。没有皇家别院的大火。也许大理寺的监狱里多了一个畏罪自杀的人。” 乔子舒说到这里,背后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他随后问竹心。“竹心,你当时为何坚持不去大理寺的大牢,难道你真的未卜先知,提前知道了他们的意图?” 乔子舒目光灼灼地看着竹心。 竹心这个人,有时勇敢,有时懦弱。有时聪明,有时又冒着傻气。他也分不清她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算无遗漏。 竹心想起大理寺狱中自杀的李申,心里也跟着害怕起来。那个人都敢杀公主,当然也敢杀她。 她倒没有未卜先知那么神。但她也是很科学的,专注搞服从性测试。想看看皇上的态度,判断一下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竹心清了清嗓子,“现在你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乔子舒,“……”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杀公主的到底是谁?我看萧铎没这个胆子。” 乔子舒抿着唇,使团里现在的人都不像能办这种大事的人。 “你们大理寺的大牢安保设施也太差了,你跟刘大人反馈反馈吧。” 乔子舒,“……” 李申自杀的事,后来不了了之。那时他人微言轻,现在可以好好查一查了。 “乔大人,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没说话吗?他怎么感觉他嗓子都要说冒烟了。 乔子舒刚要说话,马顺从外面进来。 “竹心,陛下旨意你可以从昭狱出去了。” 竹心惊恐地看着马顺,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就在这儿待着,我哪都不去。我在外面睡不着。” 马顺,“……” 乔子舒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刚才话说得重了,把她吓坏了。 “辽国使团上下以杀公主嫁祸给定远侯的罪名被东厂软禁在皇家别院,陛下也给辽主写了国书。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你不必担心。” 竹心对马顺说道,“马大人,昭狱出租吗?我年租,押一付三,行吗?” 马顺,“……” 第168章 不出意外的反转 最后马顺不光没收竹心房租,还给她带了红鸡蛋。 收到消息,原本以为这局稳了的李、刘两位大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竹心不愿意从昭狱里出来。 为什么呢? 那一夜,大家都各怀心事,只有宋鹤鸣等着去辽国拿下大定府。 太师府裴太师书房 裴太师不动声色地问道,“七郎,你今日不是要搬出去吗?怎么还没动身,可是还缺什么?告诉大伯,大伯给你补上。” 昨夜听下人说七郎和他媳妇大吵一架。今天一早他媳妇和他娘都出了府。可是七郎没走,晚饭也是回来用的。 裴珩皱着眉,唉声叹气。 “不瞒大伯,昨日我们因搬家的事吵了起来。娘和徐氏都说祖母的话不能不听,可此时我若搬走岂不是陷大伯父于不义?如今徐氏陪着我娘去我外家。” 裴太师似乎很满意裴珩的说辞。 “孩子,你有心了,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是你祖母之命,大伯父也不会拦着你。 只是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咱们更应该同气连枝才对。一笔可写不出来两个‘裴’字。不如你和你娘,让他们等两年再搬如何?” 听了裴太师的话,裴珩没有展颜,反而更加忧愁了。 “今天徐氏他三叔来找侄儿。他说只要侄儿同意从太师府搬出去,就把侄儿调到枢密院,做个正五品的少使。 他还说我不过是太师的隔房的侄子,说大伯父您不会用心管我的。但是徐家不一样,我是徐国公唯一的女婿,两个舅兄都是武将。他们家所有文官的资源都会砸在我身上。 他说我是聪明人肯定明白该怎么选。大伯,你说他们什么意思?岳家和大伯就必须得选出一个来吗?” 裴太师冷笑了一声。 “不就是枢密院吗?这算什么?中书省有一个正五品的缺,大伯一直帮你运作来的,只是之前还没成,所以没告诉你。” 中书省掌管全国行政,枢密院负责军事,二者并称为“二府”。虽然枢密院管着国防很重要,但中书省覆盖全国各种政令,跟圣上更亲密,一般宰相都在中书省做过。 裴珩又惊又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中书省正五品,一般不都是平调吗?我现在只是从五品,我能行吗?” 裴太师这时露出了倨傲之色。 “我说你行,你肯定就能行。” “七郎在这谢过大伯父了。大伯对七郎的恩情七郎无以为报。只是如今徐氏得了母亲的支持,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 裴太师试探地问,“你母亲不是向来不喜欢徐氏吗?” “母亲虽然不喜徐氏,但这些年大伯母……哎,这倒不是大伯母的错,只是母亲太要强了。总把大伯母的好意当成了施舍。这百行孝为先,侄儿也不敢忤逆母亲啊。” 裴太师也明白七郎他娘被梁氏欺负得太狠了。 裴珩又说,“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请大伯母写封信把母亲劝回来?” “这个好办,明日就让你大伯母写信。” 裴珩书房出来,脸上挂着冷笑。 别管能查出什么,咱先弄个五品的官,上上早朝再说。 裴珩一边思索着一边去了裴六郎的院子。 他先哭诉了一遍媳妇的任性,岳家的傲慢。再感谢一下大伯父对他的顾念。最后跟他说大伯父要把他调到中书省,沈学士就在中书省做过,请六郎帮他引荐。 成功逼得裴六郎写了拜帖,裴珩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同一时间太师夫人梁氏摔碎了一个茶碗。 “让我给她写信,给她道歉吗?求她原谅吗?我是不会写的。” 裴太师有些不耐烦。 “你不写我找人写了,你只需要知道有这件事就行。” “你……” 三月初四,马顺带消息回来。 萧铎称,乐人罗轻衣来齐前就把公主掳走了。然后跟假公主一起演了假死的戏,被他发现后,罗轻衣杀了那假公主打算毁尸灭迹。他因为一直不知真公主的下落,才隐忍不发。只能配合匪徒的要求,所以才生出这些事端。 “啥意思?就是说二十七那天进京面圣的公主是假的。” 竹心心想,这瓜怎么这么硬?不会没熟吧? “对。” 如今马顺想得却是怪不得竹心昨天不出去。这是提前知道了事还没结束啊,果然是有点道行在身上的。 “死的是假公主,那真公主呢?找到了吗?” 说是真公主自己脱身已经来京城。 “一场大火把公主烧活了,这其中必有蹊跷!马大人,你觉得呢?” “姑娘,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马顺能求她做什么?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马大人,你说……” 马顺充满希望的看着竹心。 “你能给我儿子起个名吗?” 竹心脱口而出,“赵子龙的名就挺好。” “叫马云?这名字有点过于简单了吧。” “名字虽然简单,但他的人生可不简单。如果不喜欢这个名,那就叫化腾。” “奔腾的骏马,好名字。” “马大人,你说这公主到底是……” “竹心,你这个名字起的太好了。我儿子以后就叫马化腾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夫人。” 竹心,“……” 三月初五,宫内设宴为紫川公主接风。而这回的竹心成了受邀嘉宾。说是公主因她受了无妄之灾,特意向皇上提了。 关竹心人生第一次参加皇宫的宫宴,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宋夫人给她传授的经验是低调加随大流。别人起身咱起身,别人举杯咱举杯准没错。 竹心觉得宋夫人说的没错。 宫宴上皇上看见竹心这身行头愣了一下。 今天的竹心戴着纯金镶红宝石的山口冠,两边是北珠串成的流苏。 昨天那个紫川公主点名让竹心参加她的接风宴。当时皇上怕辽国公主在宴会上给竹心好看。现在一看,谁给谁好看还不一定呢。 皇上悄悄问王忠,“竹心头上的冠子没违制吗?” 他怎么记得这个冠子是县主及以上才能戴呢。 “陛下,这冠子是您送给她的。 皇上,“……” 第169章 谁更高级 宫宴之上 今日参加公主接风宴和上次一样,参加的都是皇上亲近的那几家勋贵、宗亲跟鸿胪寺的李大人,这样显得既重视又不算太正式。 与上次相比,今日的接风宴上多了一位破解公主案,最近风头正盛的大理寺寺正乔子舒。还有一位刚生了儿子,被迫升 咖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但没人在意这两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关竹心身上。 今日的竹心穿着压箱底的行头盛装出席,冷着脸端庄中透着倨傲。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宗亲家的郡主娘娘呢。 没办法,竹心她这张小圆脸一笑起来太有亲和力,一点都不高级。 不过她和宋鹤鸣的事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又被皇上安排坐在一起,这未婚男女又不是真的亲兄妹,坐在一起合适吗? 一会儿不会打起来吧?周围人默默吃瓜。 坐在竹心旁边的宋鹤鸣,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看得装高冷的竹心差点破功。小声问道,“你看什么?” 宋鹤鸣被皇上提前叫到皇宫。皇上告诉他紫川公主这边的情况,当然最重要的是叮嘱他别再闯祸云云的。 他跟竹心不是一起来的。 “第一次见你这样盛装打扮。” 竹心挑了挑眉有些得意。没见过世面吧,她之前还戴过北珠冠呢。 “好看吧?” 宋鹤鸣欲言又止。 “看着有点吓人,像戏文这里演的奸妃。” “滚。” “你斯文一点,我这不是见你紧张,想逗逗你吗?” 竹心翻了个白眼。 还紧张?他以为她还是原来的小丫鬟?这一年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她现在履历能秒大齐所有高官。 一入天牢,二入昭狱,三入紫宸殿。国外的履历她就不说了,说了算欺负他们这群小学生。 这时有太监喊了声,“大辽紫川公主到。”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进来,她身穿紫金百花衫,杏黄金缕裙,红凤花靴,戴着鎏金银冠,还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紫川见过大齐皇帝陛下。” 公主今天戴的冠子叫高翅冠,是辽国贵族专用的。用鎏金薄银片分片捶击成各部位的形状,并用细银丝缝缀加固而成。冠正面和两侧立翅镂空并錾刻火焰宝珠、凤鸟和变形云纹等花纹。冠顶缀饰有背光的元始天尊像。 竹心想紫川公主的冠子胜在做工,她的冠子纯金镶红宝石加北珠,胜在材质。方方面面算下来她也没输。 这边宋鹤鸣又凑了过去。 “你干嘛一直盯着公主?你又不认识人家。” “她跟你上回宫宴见到的公主一样吗?” 宋鹤鸣点点头,“一模一样,看来这世上真的有易容之术。不过声音听着好像有些不同,现在这位声音更清脆些。 “你说现在这个公主到底是真是假?” 宋鹤鸣摸了摸下巴,“那谁知道啊?” 大家都关心事情有没有解决?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谁会关心死得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反正辽国自己都认了就行了呗。 可是如果现在这公主是假的,那证明死的是真公主。真公主是被何人所杀,假公主又是受何人指使?这明显是个更艰难的课题。 竹心撇了撇嘴。 “就知道你不知道,啥也不是。” “我现在不知道,那是因为没思考。如今我好好想想肯定能想出法子的。” “就你?切…” 竹心冲宋鹤鸣喝了句倒彩。 宋鹤鸣刚想辩驳两句。 就听已经落座的紫川公主说,“你就是关竹心。” 竹心起身行礼,“竹心见过公主殿下。” “听说你在吐蕃帮着温奇大酋杀了李立尊,助他做了丞相。大理二皇子和高华联手做了帝相也是你从中牵线搭桥的。”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戴着华冠装贵族的小圆脸身上。 之前他们还说竹心那个小丫头,就是因为在京城太高调了才被人所害。 谁曾想竹心消失了大半年,他们竟一点都不知道竹心在国外杀疯了。那她在京城的表现岂不是很克制了。 鸿胪寺卿李大人甚至想,同样都是丞相,袁相只被拿走了一万两银子,李立尊被拿走的可是他的性命啊。这么一想,他才是真正被偏爱的人,竹心还叫过他李爹爹呢。 竹心表情谦和。 “弱国无外交,出门在外竹心的底气都是陛下给的。来,咱们一起敬陛下一杯。” 众人顺势起身,皇上心情大好,这情绪价值给得没人心情能不好。 王忠心里翻了个白眼,尿壶镶金边就嘴 好。 众人要坐下时,宋鹤鸣悄悄和竹心说,“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竹心还来不及问。 就见宋鹤鸣并没有坐下,而是说,“久闻公主武功高强,今日鹤鸣就来领教殿下的高招。” 宋鹤鸣说着抽出身后侍卫的佩刀,朝紫川公主砍了过去。 被瞬间卸下兵器的侍卫,“……” 坐在宋鹤鸣身边的竹心,“……”他不觉得他的办法有点冒昧吗? 那边向公主动刀子的宋鹤鸣一点都不觉得冒昧。公主武功不弱,他就不信假公主的武功也这么好。 刀落在公主头上时,公主坐在那纹丝未动,一把剑拦住了宋鹤鸣的刀。 “小侯爷,某来领教你的高招。” 辽将耶律洪基说完就跟宋鹤鸣斗在一处。 原本要上场的舞姬看见殿上打起来的两人,默默退了下去。 皇上看着宋国公,宋国公表示接收到了信号,一会回府就打他。 而那边徐世子举了杯酒笑着说,“这是大齐的酒与辽国大不相同,请公主尝尝。” 徐世子说完,酒杯一弹朝紫川公主的方向飞了过去。 竹心,“……”看,虽然徐世子也很冒昧,但就显得特别高级。 紫川公主稳稳地接住酒杯,甚至没有一滴酒溅在外面。 “多谢徐世子。” 宋鹤鸣见状与耶律将军打了几下,就停了手。 “将军武功高强小侯佩服,既然我们一时间难分伯仲,不如今天就此停手,改日我们再打个尽兴。” 耶律洪基知道宋鹤鸣没尽全力给他留了面子,双方又互相恭维几句,然后重新入座。 竹心小声嘟囔,“是真是假,弄明白了吗?” 宋鹤鸣愤愤不平,“你行你上啊。” “上就上,我肯定比你高级。” 那边紫川公主又道,“听闻关小姐还会算卦,不如给本宫算算。” 竹心笑了笑,盯着她不放?那她得给她来点高级的。 “不必算卦。我观公主的面相,乃是桃花芳心碎的面相。” “桃花芳心碎?这是何面相?从未听说过。” 竹心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 “你爱慕之人已有家室。” 徐世子正喝着酒突然呛了,一顿猛咳。 “已有家室?小侯爷,你不是没成亲吗?” 宴上的宾客听罢都倒吸了口凉气。大辽女子果然奔放,小侯爷会有什么反应呢? 宋鹤鸣看了一眼竹心,“果然还是你高级。” 第170章 都是大聪明 紫川公主眼波流转,那句“已有家室?小侯爷,你不是没成亲吗?”直接把宴会推向了高潮。 不明真相的宾客想的是二女争夫,小侯爷何去何从? 在一旁的乔子舒目光顿了顿,不着痕迹地和竹心对视了一眼。 竹心又看了看紫川公主。 这个看似完美的紫川公主,容貌、武功无懈可击,只是她没想到还有她不知道的剧本。 捏着酒杯的徐世子不知为何心突然酸了一下。虽然这一切和他都没有关系,但那天那个明媚皓齿的女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紫川公主饶有兴致地看着宋鹤鸣。 “小侯爷,怎么不说话?” 宋鹤鸣刚要开口被竹心打断。 “公主,竹心还没说完呢。 公主,您的本 命是棵桃树。这树挪死,您啊本不该出辽的,若出辽必会客死他乡。可能是公主福大命大才逃过这个生死劫吧。” 随后竹心站起身来,走到对面,在紫川公主旁边重新坐下。 由于竹心一系列动作太过丝滑,紫川公主还来不及拒绝,这边竹心已经给她看上三庭五眼了。 竹心皱着眉,“哎,好生奇怪,你骨相一般,但皮相极好,你想看骨相还是皮相?” 紫川公主愣了愣,“骨相如何?皮相又如何?” “这骨相是个劳碌命,暗无天日,主杀。这皮相却是个富贵命,尊贵无比,主生。” 这时萧铎沉着脸。 “公主千金之躯,怎么可能是劳碌命?你算得不准。” “我算得不可能不准,咱们不说骨相只说这皮相。骨相我确实没看明白,皮相却是一清二楚。 而且公主这副皮相太好,旺母。您母亲原本运势一般,是生了您之后起运的。萧大人,大辽的事我不太了解,我说得可对?” 萧铎抿着唇,先帝独宠皇后,原本太后只是先帝后宫中一个小透明。太后连生二子非但地位没有变化,还被皇后夺了长子。就是在生公主之后,才被封了贵妃。 竹心见萧铎不说话,自己找了台阶。 “萧大人不反驳,那就证明我说对了。我再看看……” 竹心随后又盯着公主看个不停。 “了不得,了不得。您啊不但旺母而且还旺兄。” 竹心也不知辽国这盘棋是谁下的。左右不是辽太后就是辽国国主,都旺一下准没错。 紫川公主周岁时,辽国国主被封为太子。 乔子舒低着头,好像信口开河的人是自己一样。他之前就跟竹心说,他对辽国内政知之甚少,就跟竹心说了这几句,竹心全给用上了。 不光全用上了,还能做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他俩可能对“知之甚少”的理解有所不同。 这边竹心又说,“而且你这棵桃花树还旺国啊,你离不开大辽,大辽也离开你。” 对于竹心的话,萧铎好像已经信了几分,踌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公主不能嫁到别国?” 竹心却义正言辞地说,“萧大人不会是以为我不想让公主嫁到我们大齐,才这么说的吧?” 萧铎,“……”难道不是吗? “公主不是不能嫁到他国,是不能嫁给外家。她得招婿入赘,有了孩子得姓耶律。不然嫁了人就不能旺耶律家了。” 竹心又去看紫川公主的手。 “来来来,我给您看看手相。” 紫川公主有些发懵。 这边竹心已经慨叹上了。 “这手相是天煞孤星的命啊。您现在浑身上下就靠这张脸撑着您的运气呢。我现在教您一招,能压住你骨相的运势。来来来,您看我。” 竹心食指中指并拢,然后点自己的眉心。 “日出之时,像这样点眉心五百次,天天如此不能间断。” 竹心说得神乎其神,紫川公主刚要反驳。 马顺却道,“关小姐,你也给我看看。我这骨相皮相怎么样?” 小侯爷能做警世之梦,一看就不是凡人。他中意之人更不可能是凡人,让竹心看看准没错。 竹心给打断她施法的马顺一个大白眼。 “马大人都有儿子了,还想怎么样?做人不能太贪心。” 李大人弱弱地说,“关小姐还能求子?” 竹心上下打量一下李大人,有些不确定地问,“能倒是能,但凡事不能强求啊。大人,您这个年纪还要求子?” 这是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李大人听罢老脸一红,“不是,不是,是我女儿,给你姐姐看看。” “那行,实在亲戚咱确实得管。” 皇上重重地咳了咳,才制止住跃跃欲试的众宾客。 出了这么多事,辽国那边哪好意思嫁公主了。顺着竹心的话,萧铎那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谁会真信竹心的话? 也就马顺那个大聪明。还有……皇上看着下面的勋贵、宗亲。突然发现他们今天怎么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竹心转头又对紫川公主说,“竹心道行尚浅,随便一说,公主随便一听,不必往心里去。” 之后紫川公主意兴阑珊,再也没有兴致拿捏竹心了。 宫宴结束后,竹心要回芷萱的陪嫁宅子那。 原本宋鹤鸣还劝她回宋家,被竹心拒绝了。主要是一会见到宋国公打他,自己还心疼,所幸眼不见为净吧。 “行吧,那我送你回表妹家。” 竹心摆摆手,“子舒正好要去宅子上取骡子,他跟我一起去芷萱那。你赶紧跟你爹回家吧,别再惹他生气了。” 乔子舒,“……”其实他已经有马车了。 宋鹤鸣没有办法,不情不愿地回了家。 竹心跟乔子舒上了马车后,异口同声地说道,“公主是假的。” 又一同说道,“辽国国主干杀。”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然后又憋不住笑了起来。 乔子舒,“你先说。” 竹心问,“要不要告诉陛下?” 乔子舒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险太高容易被灭口,收益还不明显。 竹心又道,“但是徐世子肯定知道啊。” “他说与不说与我们无关,而且我猜他大概率也不会说。” 竹心一想,“也对,世子稳重,更不是多事的人。” 一时间马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竹心就是那种一冷场就想找话题活跃气氛的那种人。 “想什么呢?” 乔子舒板着脸像是个老学究。 “我在想这个假公主是会易容之术,还是真的跟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简单。” 竹心在乔子舒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最后她实在控制不住,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 “我这法子如何?” 竹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乔子舒只说了一个字。 “损。” 第171章 昭狱小住 昭狱 马顺瞪着竹心好像钟馗。 “你怎么又回来了?” 昨天他们一起参加了宫宴,原本紫川公主率先向竹心发难。接着小侯爷和辽将莫名其妙的比起武来。之后徐世子隔空向紫川公主发了一杯酒。 当时的宫宴有种随时都可能桌子一掀大家一起打群架的错觉。 但现实世界比打群架更恐怖。 前有嫌犯灵前给死者哭丧,后有竹心席上为情敌看相。 不过这些诡异的现实并没有影响马顺的心情。送走了竹心这个活祖宗,他今天本来打算继续休假的。 可没想到今儿一早手下进府找他,说竹心来了,还背了好几个包袱,看起来好像有长住的打算。 吓得马顺放下怀里的儿子,赶紧杀回了昭狱。 竹心低着头委委屈屈地不说话。 马顺把声音放得柔和些,“你昨天不是回家了吗?” 竹心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马大人,天大地大,没有竹心的容身之所啊。” 昨天竹心回到芷萱的陪嫁宅子,发现芷萱不在,问了小满才知她跟裴母去了江南裴珩的外公家。 竟然没告诉她就走了,竹心气坏了。 今天一早见了裴珩才知,裴珩那厮忽悠芷萱跟他娘去江南,还说是执行她的秘密任务。 竹心更生气了。 可裴珩说他已经打入敌人的内部了。但夫妻失和,芷萱回娘家他接受不了。调整了方案,改成母亲也被他惹生气了,她们一起回了母亲的娘家。 烟花三月下江南,徐芷萱早就想去看看了。 而裴母也想带徐芷萱见见她娘家的亲戚。去年他们大婚,因为芷萱生病改了婚期比较仓促。江南那边都没通知得了,芷萱还不认识他们呢。 婆媳俩一拍即合,又是竹心交代的任务。当晚的争吵,芷萱表现得可卖力了呢。 虽然竹心有种家被偷了的感觉,心里也知道芷萱去江南是个好法子,比待在乱糟糟的京城强。 裴珩的外祖父只是个普通的乡绅,两个舅舅从商,日子也是这几年才好起来的。他和芷萱定亲后,芷萱他二叔带着两个舅舅做了几桩生意,挣了不少钱。他外祖父家上下必然不会怠慢芷萱的。一路还有徐家的商队护送,倒是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芷萱去了江南,竹心跟裴珩相安无事,不符合她的人设,于是她和裴珩大吵一架。本色出演,没有演技全是情绪。 然后竹心在徐国公府还是宋国公府之间,选择了昭狱。 还天大地大,没有她容身之所。马顺的表情一副“我信你个鬼”。 马顺咬了咬牙。 “我京城还有间宅子,要不我让人收拾收拾,你住那儿?” “我怕嫂子多想,坐月子的人心思最敏感了。” 马顺,“……” 马顺憋了半天,又道,“昭狱暗无天日这屋里面没光啊。要不我帮你问问王远,看天牢有没有空的屋子?” 竹心却道,“我不需要光,我就是光。” 马顺,“……”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时手下来报。 “说鸿胪寺少卿李大人的女儿来看望竹心。” 马顺,“……”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本来竹心让小满传信给李大人,她最近在昭狱小住,李姐姐的事过几日再说。 竹心没想到李姐姐能杀昭狱来。 见了这位李姐姐,竹心大概了解了情况。她不到二十岁,成亲三年没孩子。 李姐姐拉着竹心的手,抹着眼泪。 “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不然不会求到你这儿来。如果今年再怀不上的话,我就得给夫君纳妾了。” 竹心能说啥?能让她在这个封建社会里跟他相公和离,做独立女性吗?不得不说李姐姐她相公和婆家还算不错的。换是旁的人家成亲时屋里就有通房,一年未孕,庶长子就能搞出来。 竹心倾听李姐姐诉了一刻钟的苦,问道,“那你和姐夫一个月房事几天?每次行房多久?” 李姐姐听完闹了个大红脸儿。 “不是要看相吗?怎么还问这些?” 竹心语重心长地说,“神学重要,科学也重要。姐姐,你月事什么时候来?我给你算算排卵期。” 李姐姐,“……” 被洗礼了半个时辰后的李姐姐,她整个人懵懵的。 竹心说,从面相上看有问题的是她相公。 解决起来比较麻烦,需要她相公戒酒,还写了一份食谱让他吃。然后又说房事的日子、行房时的姿势,还有她当时穿什么款式的里衣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我的天,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懂得这么多?让成亲三年的她震撼到了。 李姐姐最后捂着脸,面色绯红地离开了。 乔子舒从外面进来。 “那位夫人这是怎么了?” “嗯,就是学习了新知识,受到了震撼。” “什么知识?” 对上乔子舒一脸的求知欲,竹心一句话让他闭麦了。 “生孩子的知识。” 乔子舒,“……” 看见乔子舒脸上瞬间被杀死的求知欲。竹心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乔子舒今天一早就去皇家别院求见紫川公主,请公主指点《公主案》案宗的结案词。 乔子舒的春秋笔法用的很溜的,公主很满意。 “公主的眉心红了。” 乔子舒都能想象到,那个假公主焦急等待日出的到来,然后用手指戳自己的眉心五百下的滑稽样子。 竹心听完以后笑出了眼泪,缓了好半天才说,“那应该不是人皮面具。” “何以见得?” “如果她是带着人皮面具戳的眉心,五百下还不得把人皮戳破呀。如果她戳的是自己的眉心再戴上人皮面具,应该就看不见眉心的红痕。” 竹心还想笑,乔子舒却正色道,“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该不会是双生子吧?” “双生子?辽太后生得不是二子一女吗?没听说过紫川公主有姐妹呀。” “在大辽双生子被视为不祥,必须溺死一个。” 竹心猛地睁大眼睛。 “你是说辽太后当年生的是双胞胎。现在的假公主是当年应该溺死的那个。” 第172章 回旋镖 “你是说辽太后当年生得是双胞胎。现在的假公主是当年应该溺死的那个。” 竹心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会再有反转了。 现在从真假公主又搞出个双生公主。 搞得竹心也想用手指戳自己的眉心五百下了。 “让我捋捋,咱们从头来。紫川公主是辽太后那一边,她不想和亲。那么和亲应该是辽国国主的意思。这条肯定是没有异议了。 紫川公主先说心悦小侯爷。没想到大齐把小侯爷找回来。还好她有两手准备,假死嫁祸小侯爷搞了个一箭双雕。这条也没问题。 事情没像她预想的那样,她假死的事被萧铎发现了。她并没有反抗,她当时判断的是,萧铎不会把她怎么样……” 说到这里竹心有点不太确定了。 乔子舒接着说,“萧铎出身后族,好像是辽太后的什么亲戚。使团里一个萧姓为主,一个耶律姓为辅,看起来一个是辽太后的人,一个是辽主的人,非常的平衡。但其实……” “其实萧铎是辽主的人,萧铎发现公主诈死,将人控制起来,然后向外传信。比他更高级别的人出来将紫川公主及其知情人全杀了。她继续问责大齐,有点不想让此事善了的意思。” 乔子舒眯着眼。 “公主并非宫宴那天死亡的事爆出来,对辽主百害无一利。肯定不是辽主的意思。那这个就是她本人的愿望,只有到了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她才能褪去伪装,粉墨登场,新的紫川公主才能活过来。” 乔子舒说到这里,竹心感觉拨开层层迷雾,前面已经能看见亮光了。 “你的意思是紫川公主不知道她有个双生子姐妹。不然她不会选择假死,太冒险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取代了。 最大的可能是,当年辽太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因为她地位不高不敢让别人知道,偷偷将其中一个女儿给处理了。 那个女儿并没有死还顺利的长大了。只是那时辽主年纪还小。这个小女孩当年是被谁救的?又是怎么跟辽主联系上的?” ”应该是辽主的养母,后来被辽太后毒死的先皇后。” 我的天,多年的回旋镖正中眉心啊。 竹心的cpu,要烧成ktv了。 哎,紫川公主本命是桃树,她本命可能是个瓜。 乔子舒离开之后,竹心出去找外门的守卫,她决定闭门谢客。她坐大牢是来放松身心的,可不是来996的。 “大哥,如果再有人来探望,把上门的人打发回去,就说指挥使大人不让探望。” 侍卫大哥,“……”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昭狱。 “然后再买只烧鹅。”脑子不够用,应该多吃点肉补补。 侍卫大哥,“……”还烧鹅,她以为她是谁? 竹心从袖子里摸出十两银子。 “买两只吧,你一只我一只。再买一壶好酒,咱俩中午整点。” 接过银子的侍卫迟疑地说,“那整点?” “肯定得整点啊,您这一天到晚对着我出不了任务,出不了任务就拿不了津贴。要是连口酒都喝不了,这日子过得多憋屈呀!哥,咱晚上吃点啥呢?要不就简单对付一口,买个肘子怎么样?” 侍卫大哥,“晚上不是我当值了,不过我能和别人换班。” 竹心又从袖子里摸出十两银子。 “这还让大哥为了我加上班了,银子你拿着就当加班费了。” 侍卫大哥把银子推了回去,“这怎么好意思?” “哥,你快拿着,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孩子的。” 侍卫大哥,“……” 这里不光是昭狱,更是竹心永远的家。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家人。 两天后,马顺和王远到昭狱,离着老远就听有人放声歌唱。 “去你个山更险来水更恶。难也遇过,苦也吃过,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马顺,“……” 王远,“……” 进屋一看,一桌子全是吃的。竹心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喝多了。 侍卫在门边站着,似乎是尽职尽责的模样。 王远道,“皇上有旨,宣你觐见。” 竹心起身伸出拳头摆出个超人造型。 “冲啊。” 王远赶紧跟着出去了。 人都走了,马顺去站着的侍卫大哥说,“下次别只顾着藏酒杯和筷子,把嘴上的油擦一擦。” 侍卫大哥面不改色,“回大人,卑职只是嘴唇裂了,婆娘给抹的口脂。” 马顺气得给了他一拳。 “什么口脂是烧鹅味的? 一天天,你跟她学不出来好的。 加几个夜班了?你脸都圆了一圈了,你知不知道? 回去我就告诉你婆娘,为了个女囚犯,你晚上不回家。” 这时侍卫大哥才变了脸色。 “大人,卑职错了。你可不能给卑职造这种谣啊。” 马顺得意一笑。 “你懂什么,这叫春秋笔法。” …… 大齐的皇宫虽然没有故宫大,但也不是哪都能去的。 目前竹心解锁了,上早朝的紫宸殿、给群臣赐宴的集英殿。 最新解锁的地方便是这里—御书房。 皇上问,“喝多了。” 竹心听罢,跪得更直了些。 “回皇上,没有。您不信我给您来段绕口令。打南边来了一个喇嘛,手里提着五斤鳎目,而打北边来了一个哑巴,腰里别着一个喇叭……” 皇上不说话盯着王远。 王远上前回话,“回皇上,醉是没醉,只是胆子比平时大了些。” 皇上,“……”那还不如醉了呢。 “紫川公主不日便要回辽,今日朕接到辽主来信,邀请你去大辽。” 惊吓果然是最好的醒酒汤,竹心一下子就精神了。 “邀请民女做什么?” “说是听闻你擅长种果树,请你去大辽帮着看看果树。” 竹心,“果树?” “你先是冬日种出桃子,又能让雅州的佳弥长出字来,可不就是擅长种果树吗?” 竹心,“……” 这是啥剧本?《穿越之我在大齐种果树,惊艳番邦》?她要被回旋镖扎成刺猬了。 竹心谨慎地问道,“那陛下,您的意思?” 皇上似笑非笑的说,“既然辽主都这么说了,去看看也无妨。” “民女遵旨。” 皇上打量着竹心,没有悲从中来,也没有讨价还价,好像真是出趟远门帮人种树似的。 “一会王忠会带你去天玑阁,你可以先去那里了解大辽的情况。大辽那边东厂和锦衣卫也会全力配合你。你不必担心。” 竹心本来是不怕的,在哪干活不是干,在哪待着不是待。大辽不就是咱们现在的东北吗,小品、二人转她都能安排,幽默不死他们。 被皇上这么一说,竹心反倒有些害怕了。这架势怎么像有隐藏任务呢? 不会真让宋鹤鸣猜中了吧? 出国种果树,顺便拿下大定府。 第173章 天玑阁 竹心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高塔。 原来天玑阁是个塔啊,一共九层外观跟天牢很像。传说东厂和锦衣卫所有的绝密都藏在这里。 这天机阁是由禁卫军看守,连王忠进来也需要腰牌。 竹心跟着王忠顺利进入塔内。塔内每层都有数间房间,里面都是书架,摆着卷宗。 王忠一边走一边给竹心讲解,哪间放的是前朝秘闻,哪间放的是占卜星象,哪间放着的是天文地理的书籍。 竹心明白了,天玑阁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图书馆。 走到第六层又见看守的护卫。 王忠这时拿出了皇上的私印,守卫才让他们进去。 见竹心眼中有疑惑,王忠解释道,“卫厂千户级别以上就可以自由出入下六层。这上三层需要陛下的私印才能进来。” 这么说她现在级别挺高啊,竹心心中有些小得意。 到了上三层之后,这里放得是一些悬案或大理寺要案的真正结案。 王忠带竹心去了一间屋子,从里面挑出一个卷宗递给竹心。 “这是辽国公主真正的卷宗。” 竹心打开卷宗。 “二月二十七,亥时三刻,定北侯于皇家别院拜访辽紫川公主。入内,忽传‘有刺客’,公主殁。定北侯逃出别院,子时三刻潜入正南街裴徐氏宅……” 竹心仔细一看这卷宗竟然能还原事实真相的八、九分。比乔子舒那个全是场面话的卷宗强了不知多少倍。 甚至有些东西连竹心和乔子舒都不知道。比如说棺材不是空的,公主躺在那里,罗轻衣拿出药丸,公主吃了才醒过来。 原来这世间真有能让人假死的药,这是什么原理呢?春寒料峭躺在棺材里不会冷吗? 这件事也说明皇上在皇家别院有人,在芷萱的宅子附近也有人蹲点。 但这卷宗记得很乱,应该是多个人各自记下各自负责的部分。没人整合串联得出结论。他们甚至在卷宗里没提真假公主,只说是原来的公主和后来的公主。 这个东西给竹心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段段监控录像。 而且他们也有盲区,例如说他们不知公主和徐世子的交谈,也不知有人给小侯爷传信。 没办法,竹心还得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愧是天机阁,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当然,再往上去就是朝廷重臣的密档。” 竹心看着一间间的档案室,那她岂不是掉到了瓜田里了? 然后他们去了顶层。 “这里就是他国的秘闻,各国动态的最新消息。紫川公主三日后回国。这段时间这里面的卷宗你可以随便看,三日后你和她一起去大辽。” “有劳督主了。” “哎,关大人客气了。”王忠笑得如春风拂面。 竹心微微愣,“督主不会也吃了酒吧。怎么管民女叫起大人了?” “关大人还没明白?咱家刚才说了能来天玑阁的至少是千户以上。这声关大人还不是早晚的事。从大辽晃上一圈儿,大人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咱们大齐也有自己的上官婉儿了。” 竹心赶紧摆摆手。 “督主,您可别抬举我了。您的话比最好的女儿红还让人上头。” 王忠笑容真切,像邻家大叔。 “论说话,咱家怎么比得过关大人?大人说话从不让人上头。因为好酒它不上头。” 不得不说王忠确实有点道行。竹心本来都已醒酒了。现在又被他说得有些飘飘然了。 竹心嘴里依旧说道,“别说现在不是,就算真是了。论资排辈,您得叫我小竹子。” “宠辱不惊,活该你出息。你之前写信唤咱家一声兄长,那咱家还叫你竹心,不然显得生分了。” 随后王忠又指着顶层正殿上的匣子,神神秘秘地说,“天玑阁所有卷宗你都能看只要不带走就行。唯独梁上匣子里的东西你不能看,看了是要掉脑袋的。” 竹心望着落了灰的匣子,点了点头。 “您放心,竹心记着呢。” “咱家给你在天机阁不远处收拾出一间屋子,你晚上在那住。陛下还特意安排了两名暗卫保护你。” 她现在还有保镖了。 “有劳督主了。” 王忠走后,偌大的上三层静悄悄的,只有竹心一个人。 一切有点过于梦幻了,她是怎么一路闯关莫名其妙走上权力最高峰的? 上官婉儿,她可不敢想。要是能当个冯嫽,她这辈子就不枉此生了。 不过天玑阁真的有那么神吗? 竹心找到辽太后的卷宗。竟然记录了当年她生得是双胞胎女儿,其中一个溺死于河中的事。也就是说辽国皇宫也有大齐的密探。 但这也暴露出天玑阁的弊病。没人把十七年前辽太后双生子的事与现在真假公主的事联系在一起。 若是好好利用不得让辽太后和辽国国主斗得你死我活啊。 然后竹心又随意看了看,发现辽国的重臣中也有和大齐暗中往来的。 国外的消息都这么厉害了,国内的如何? 竹心找到徐国公卷宗,果然是抄家时有人招了私矿的事。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说实在的竹心吃瓜都吃饱了。 虽然没她编得话本子震撼,但这毕竟是真人真事啊。怪不得他们都怕东厂和锦衣卫呢。 什么孝期有孕啊,逼良为娼啊,随便一件事都能让人塌房的。 竹心打了个哈欠,她还是出去休息明天再战吧。 临走时竹心回头看了一眼顶层正殿上那个不起眼的匣子,也不知道那里面的瓜得有多炸裂。 竹心出了天玑阁,有个小太监在等她,将她引到住处。 竹心打量这个房间,干净整洁,还放了盆栽,确实是用心了。 小太监走后,屋里闪现两名黑衣人。 吓得竹心双手抱头。 “劫财还是劫色?” 黑衣人,“大人,我们是您的暗卫。” 虽然黑衣人面无表情,但竹心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的嘲笑。 竹心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那个,二位怎么称呼?” 那两人又齐声说道,“请大人赐名。” 又得起名了,她现在的业务真是太广泛了。招魂哭丧,看相求子,以后还得当特务、种果树,真是忙死了。 “就叫熊大、熊二吧。” 那两人又齐声说道,“熊大熊二,谢大人赐名。” 竹心忍着笑让他们下去。 趁此机会明天看看袁相和裴太师有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如果有线索就不用裴珩卧底了。 第174章 伊甸园里不能摘的果子 翌日,竹心再入天玑阁。 竹心依旧先到顶层,顶层的档案分两种存放方式,一种按时间,一种按人。 这样存放的好处是找卷宗特别方便。但他最大的缺点是想要知道一个完整的事件就像拼图一样难。 有些事件涉及多位人物,竹心在这些人的档案里,重复看见了很多遍该事件,十分浪费时间。 有些事件跨越时间很长,竹心在翻卷宗就像在红豆里面挑绿豆一样,让人抓狂。 竹心拿纸笔开始梳理,写完后还不能带出去。索性就留在这,方便以后别人查看。 竹心整理了三个 事件就到了中午。小太监把饭食送到塔内,竹心需要到一楼用膳。 这个天玑阁哪都好,要是有电梯就更好了,上下九楼也挺累的。 午饭过后,竹心去了八楼,先去看袁相的卷宗。 袁相,世家出身,一路稳扎稳打,站在父亲的肩膀上看世界,又上了一层楼。 年轻时跟政敌厮杀手段老辣。是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玩得也是世家那一套,结党又排外。 之后这位野心家经历了长子夭折、妻子早逝,自己身体也不大好且只有一个女儿,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拼搏的意义。再加上女婿的政治手段比较温和,袁相的心里也发生了变化。不像以前那么凌厉了。 若说跟大辽的往来,他家跟萧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也没背着皇上。可能政治都需要相互试探吧。竹心也不太懂,但暂时没看出问题。 然后竹心又看了裴太师的卷宗。 裴太师,他连寒门都不算,就是平民出身通过科举逆天改命,成为帝师。 听起来挺龙傲天的。 但事实上,裴太师金榜题名娶了梁氏为妻,一直待在翰林苑,太祖驾崩之后,裴太师才一飞冲天最后做了太师之位。 在裴太师最风光的时候,袁相也要避他的锋芒。可最近这五六年裴太师低调很多,在政治上也没有什么建树。可能是袁相也变得佛系了,所以裴太师这边并不显眼。 而竹心却看出了异常。 正常情况以太师性格,袁相不斗了,他更应该大举进攻,收复失地。 竹心又联想小侯爷说,裴太师死后裴六郎守孝并未夺丧。还有陛下给芷萱那个‘孝感动天’的匾额。竹心判断裴太师应该是失了圣心。 因何事失了圣心呢?五六年前他也没做什么事惹陛下不快。 竹心正疑惑时,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竹心推门出去见走廊里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他低着头,弯着腰,手里提着一个布袋,慢吞吞地地往前走。 老者见到竹心便行礼,声音沙哑地说。“见过大人。” 竹心赶紧上前去扶那老者。 “老人家快请起,您这是来……” “回大人,奴才是来更新卷宗的。” 一般人都会说手下、卑职,只有太监才自称奴才。 “那你忙吧。” 那老人家继续慢吞吞地往前走。然后从布袋里掏出卷宗放在对应的架子上。 为免打扰到老人家的工作,竹心重新上了顶楼。 没过多久,竹心闻到一股糊味。然后她在走廊向楼下望去,原来那老者正在销卷宗。 因为有些消息是实时更新的。更新之后被替换下来的消息毫无意义,又不能带出塔。只能原地销毁。 然后老者上来对竹心说,“楼上还要打扫一下。大人,您介意吗?” 竹心连忙摇头。 “没关系,忙你的吧。” 过了不到一刻钟,竹心听见外面“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 竹心出去一看,那老者登着梯子,在打扫梁上的灰尘。 要命的是梁上的匣子不知怎么摔在了地上。 这不完犊子了吗?竹心为这位老者捏了把汗,紧张地问,“老人家,这可怎么办?” 那老者人却十分淡定,“不要紧,您能帮奴才把匣子捡起来给奴才吗?这样奴才就不用从梯子上下来了。” 竹心愣了愣。 昨天王忠可不是这么说。 “昨日督主说,梁上匣子里的东西不能看,看了是要掉脑袋的。你这直接捡起来,能行吗?需不需要跟你的上峰报备?我可以给你作证,你确实是不小心才把匣子撞掉的并没看里面的东西。” “大人只管递给奴才就好,一切与大人无关。” 他既然这么说了,竹心便蹲下,去拿匣子,匣子里只有几封信,信封上的名字却是“裴广祥”三个字。 裴广祥,裴太师的名字。 竹心慌忙地把掉出来信重新放到匣子里,然后递给那老者。 老者放完匣子后便要离开,被竹心叫住。 “老人家,我还想说匣子的事,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大人心善,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督主说得看匣子里的东西必死,那是针对外人的。奴才能在这里整理上三层塔里的卷子。当然是受了陛下的信任。” 竹心问道,“那你知道匣子里的秘密喽。” 那老者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竹心摇了摇头,有点不满,心里吐槽着王忠。 “没事,还吓唬起我来了。” 又过了一日,竹心再进天玑阁。明日她就要走了,也不知道圣上给她选没选好帮手?不带鹤鸣他会不会生气? 竹心本来昨晚就一宿没睡,那个不可以外人看的匣子,里面装得竟然是裴太师的信。信里到底说什么?还不能叫外人瞧见。 竹心无精打采地翻了翻卷宗,她又听见“啪”的一声。 竹心推门出去看见梁上的匣子不知怎么再次摔到地上。 周围没人,竹心过去收拾信准备重新放回匣子里。 竹心摆弄信件的手突然顿了顿,这信封压根也没封口啊。看没看,谁知道? 竹心随后打开一封信看完之后,面色凝重。再打开第二封,竹心脸色发白,慌乱地把信放回信封里。 而竹心背后传来一声阴森森地声音。 “不是告诉你了,这里所有的卷宗你都能看,唯独梁上匣子里的东西你不能看,看了是要掉脑袋的。 你忘了吗?” 第175章 宫里宫外 三月十二宫中传来消息,竹心御前失仪,贬为宫婢。 宫外众人接到这个消息,如一滴冰水滴进了油锅里。 看热闹的群臣们听到此消息,都化身事后诸葛亮。 就说她天天作妖,迟早会把自己作死吧。知不知道什么叫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而稍微了解点内幕的都十分震惊。不是马上要平步青云了吗?怎么又贬为宫婢了? 不管怎样,群臣这个时候都选择低调行事,别触了圣上的霉头。 宋国公府,宋鹤鸣的院子 一见到宋鹤鸣,裴珩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上准备去辽国,听闻还去了天玑阁,那是何等体面。怎么会御前失仪? 宋鹤鸣脸色苍白双眼乌青,明显是一夜未睡。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殿下传来消息,昨夜陛下差点杀了竹心,幸好被姑母保住了。” 乔子舒听罢心中一紧,“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辽国那边呢?” 竹心做人尖锐,棱角分明。做事圆滑有余地,又十分会说话,实在不该闹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鹤鸣整个人茫然又绝望,他可以不封狼居胥的。 “皇上已经发了国书,回绝了辽国国主,紫川公主那边也启程回辽了。” 西夏认了辽国做舅舅,吐蕃认了辽国做舅老爷。就能看出辽国现在是各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 皇上竟然连辽国国主的面子也不给了。 裴珩听完更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宋鹤鸣越想越难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皇宫。 “大殿下说竹心被保住,已经没事了。可什么叫没事了?活着就叫没事了?她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有没有受欺负? 院外一群护卫看着我,我现在别说出府,连院子都出不去。两位兄长,你们谁能想办法进宫看看竹心?” 裴珩与乔子舒对视一眼,然后对宋鹤鸣说,“鹤鸣,你放心。我在翰林院进宫的机会多,宫里面有几个熟人,我来想办法。 等一会我再去徐府问问三叔,还有三哥他在御前行走消息灵通。你遇事一定要跟我们商量,千万别轻举妄动。 肯定有很多人都在想办法,咱们得把力使到一处。” 宋鹤鸣低着头,“我知道了。” 乔子舒拍了拍宋鹤鸣的肩膀,然后与裴珩一起离开。 坐在马车里,裴珩问乔子舒。 “怎么看?” “现在确定不了此事是否与辽国有关。既然发生在宫里肯定跟东厂脱不了关系,阿珩以为呢?” “不管如何,应该还有回旋余地的。皇上若真想杀人,是不会给别人求情的机会。” “阿珩你不明白,上位者看下面的人就像看蝼蚁一样。我们也许就是只蛐蛐,生死厮杀不过是人家手中的游戏。” 裴珩没料到乔子舒会如此悲观。对上轻而易举得到一切的六哥,他总是感叹命运的不公。可真正的不公,他可能从来没有经历过。裴珩的心沉了沉。 裴珩打点上下,终于在三日后进宫见到了竹心。 宫女也分三六九等。御前宫女最体面,宠妃里面得宠的大宫女,后宫六尚的管事姑姑,她们都是有品级的女官。 然后就是各自干各自差事的宫人,这里面有些人有特殊技能做着专业的活计。有的人没什么技能做着上指下派的事。 有人在熬资历等着上位做女官。有人等着和贵人偶遇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然大多数的人都在战战兢兢地过活。 最后就是做苦力的宫人。洗衣、打扫或是其他。这运转偌大的皇宫,有无数个人像工蚁一般辛苦劳作周而复始。才能供养出这些富丽堂皇的殿宇。 竹心现在在花房当差,就属于最低等做苦力的宫人。 竹心此时要去御书房送盆栽,裴珩就站在竹心的必经之路上。 裴珩等了没一会。一个穿着灰色衣裳末等宫人服饰的女子推着辆推车走过来。双轮的板车上面放了六盆盆栽都有半人高。那一车东西看起来不轻,所以她走得极慢。她好像也没拉过这样的车,不太擅长控制方向,走得歪歪扭扭的。 那女子走近了,裴珩才看出,她是竹心。几日没见竹心瘦了一大圈,小圆脸要变成鸭蛋脸了。她穿得很单薄,还缩着袖子。 “竹心。” 裴珩忍不住叫了一声。 竹心抬头失神时,手一歪一株茶树差点从车上栽出去。 竹心眼疾手快,伸手去接,花盆砸在竹心的胳膊上。竹心“哎呀”一声。裴珩赶紧上前扶住花盆。 这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管事太监跳出来。 “竹心,你瞎啊!要是磕坏了这株茶树就把你的手剁了做花肥。” 那人三十多岁,一脸的刻薄相。 竹心低着头,“公公放心,茶树没事的。” 那个公公上去检查。 “还说没事,这花盆怎么有道划痕?” “这划痕是原来就有的。” “你还敢犟嘴。”那管事的伸手就去掐竹心的胳膊。 “公公。”裴珩缓过神来,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塞给那公公手里。 “公公辛苦,跟一个丫鬟计较犯不上。” 那公公立刻把荷包塞到袖子里,还隔着袖子掂荷包的重量。 “大人,您是?” “翰林院侍读学士裴珩。”裴恒见那人没什么反应,又补了一句。“徐国公的女婿。” 管事太监不阴不阳地说,“原来是裴大人啊。这地方可不是侍读学士该来的。” 裴珩笑了笑,“公公说得极是,本官要去找沈学士,雅贤阁应该往哪边走?” 那太监爽快地给裴珩指了路。裴珩照着他说的方向离开了。 “你不是当过丫鬟吗?怎么一点事都做不好?不会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吧?” 管事太监抱怨声渐行渐远,而裴珩的心里却越来越凉。 宋国公府小侯爷院内。 宋鹤鸣急切地问,“七郎,你见到竹心了吗?她现在如何?” 裴珩斟酌着不知从何说起。 “她现在在花坊当差,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花房是个辛苦的差事。我也打点了那个管事太监。” 而乔子舒问道,“你们可单独说上话,她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机会单独说话,但她跟我说了两个字,‘搬走’。” “搬走?” “对,‘搬走’还重复了两遍。” 宋鹤鸣愣了愣。 “搬走什么?搬盆栽吗?” 乔子舒立刻明白。 “她让你从裴家搬出去,她是因为裴太师,才……” 第176章 花房 宫道上一个末等宫女正在推着车,车上放着好几个盆栽。 旁边还有个管事太监,用尖酸刻薄的语调说,“你不是当过丫鬟吗?怎么一点事都做不好?不会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吧?” 他们又走了几步,到了暗巷。 竹心停了下。 “公公,我推不动了。” “我来我来。” 金泉笑嘻嘻地和竹心换了位置。 金泉推着车,竹心装模作样地帮着推车。 “公公,你就说给你带没带财?” “带了带了。” “你就说我旺没旺你?” “旺了旺了。” 金泉原本刻薄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三天前的金泉可不是这样的。 三天前的早上,竹心被送到花房,王忠亲自带人把她送过去。 当时王忠笑着说,“竹心,想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竹心打量花房的四周。因为花房力气活居多的苦差事。不像御花园活少轻巧,还容易露脸。 这里面的花草定期有御花园的花匠过来打理。所以这里面的人是纯干力气活,这里边的人要么没有手艺,要么是因为犯事儿进来的。 这里太监更多些,角落还有两三个宫女,看样子三十多岁了。 竹心皱了皱眉,大齐的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外放出宫,也不知这几个人犯了什么事。 见竹心不说话。王忠对管事太监的金泉说,“这是犯事的宫女竹心,给咱家好好照顾照顾她。” 金泉满脸堆着笑,“督主放心,小的一定把事办好。” 王忠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说。“你以为你是谁?还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最后也不得好死了。” 金泉一抬手有人过去把门关上。 金泉围着竹心转了一圈。 “呦。细皮嫩肉的像个官家小姐。只可惜花一样的年纪到了这里。” 金泉指着角落那几个宫女。 “才二十出头来这干了两年,是不是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嬷嬷。之后你也会这样。” 然后又指着花房里那边一人多高的大型盆栽,“把这些都抬到院子里晒太阳。” 竹心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叫不出名的大型植物。花盆像缸口那么大,都不用试就知道她搬不动。 竹心又看了一眼旁人,这花盆都是两个人一起搬的,但没人想跟她一组。 竹心正愣神时,金泉上去掐她的小圆脸。 “让你干活,你干什么呢?发呆呢?” 金泉一松手,竹心脸上就是一个鲜红的手印子。作为一个小圆脸,竹心经常被人掐脸。但第一次被掐的这么疼。 金泉又去掐竹心的胳膊,竹心却拽住了他的手。 “公公,我在想王忠公公为何要让您来照顾我?” 金泉阴森森的看着她露出古怪的笑容。 “你得罪了圣上差点被杀头,有贵妃娘娘为你求情留了一条性命已是天恩。不过在皇宫大内,你得罪了督主。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竹心不以为然。 “您说的对,王忠让你照顾我,是我得罪了他。但他自己可没打过我一下。你说这是为何呢?亲自动手不是更解气吗?您说是不是看我得罪了圣上都有人愿意为我求情保我性命,他自己不敢动手,才拿公公做法子呀。” “贵妃娘娘也管不了花房,只要你不死娘娘不好过问。” 竹心狡黠一笑,“但是公公,为难为难我,别让我太好过。王忠公公也不好过问吧。难道督主还会管您一天到底是打了我两下还是十下吗? 格局打开。没准儿公公能做好几家的买卖呢。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这里是大内,你以为……” 竹心打断了金泉的话,抢先说道,“公公是觉得花房里这么多人,人多眼杂。这里有人和您不是一条心,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听到这话,宫女太监十几个都低着头,缩着肩膀。一看平时就是经常被金泉打骂的。 “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竹心摇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花房虽是苦差事,却能接触各宫。保不齐谁跟谁就是朋友。 就算之前不是朋友也许明日你们就能交了新朋友。你的新朋友可能对我感兴趣。问我过得怎么样?或者说他们希望我过的怎么样?” 金泉扫了他们一眼。 “谁敢说不该说的话,我拔了他的舌头。” 他们全部低着头,“我等不敢。” 竹心摇头,“不让他们说,公公今日让我搬盆栽,我没搬动还挨了打。希望大家因我交到更多的朋友,获得更多的价值。我不怕任何人出卖我。就怕你们不识货。把我的价钱卖少了,吃了亏。” 竹心拍了拍金泉的肩膀,“公公不妨再看一日再做打算。看您的面相,我应该给您带财。” 听了竹心的话,金泉突然没那么想打她了。不然就再看看,反正竹心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收拾起来还不容易。 而花房里其他低头做事的宫女和太监,仿佛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但竹心能够确定他们听进去了。 因为像他这样得罪皇上还得罪大太监王忠,之前过得优渥细皮嫩肉的人。人嘛,在长期受压迫的环境下大都是靠欺负别人来缓解痛苦的。 来到这里竹心没被霸凌,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果然当天晚上,花房里几乎人人都交到了朋友。朋友们有的送糕点,有的送胭脂,还有的送了银裸子。 金泉要把东西收上来被竹心拦住。 “公公眼皮子浅了,各凭本事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金泉刚要对竹心目放凶光,那边就听王远差人来说要请金泉喝酒。 竹心对金泉摆摆手,“公公去交朋友吧,家里有我呢。” 金泉,“……” 金泉走后竹心微笑地看着花房里的太监宫女们。他们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看起来却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下面我来教教大家什么是期待感?学会了它,你的朋友会更喜欢你。到时不光会有银锞子还会有金锞子。不光会有糕点胭脂还会有料子首饰。” …… “竹心,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得罪的皇上?” 金泉的话,让竹心的思绪回到现实。 竹心凑到金泉耳边悄声说,“知道的人都死了。你还想知道了吗?” 金泉摇摇头,“那你还是别说了。” 第177章 竹心的凄惨生活 竹心看着不远处的御书房,想起了四天前。 那天在御书房里只有皇上和他两个人。 皇上坐在上面面无表情。 “小时候先帝给朕讲过一个故事,说神造了人和百兽,他们在伊甸园里快乐的生活着。 神对那人说:‘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后来有条蛇引诱那人吃了那果子。 小时候朕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蠢?不是告诉他们不要吃了吗?为何非要吃那果子? 长大了才发现人就是这么蠢的。只是没想到你也这么蠢。” 一个古代帝王给一个现代人讲圣经故事,竹心想想就觉得可笑。还有老登你就没吃过不可以吃的果子吗? 竹心却道,“听了您的故事民女在想,若神真的不想人吃那果子。那园子里为何会有那棵树?为何还有蛇来引诱人吃那果子?” 皇上的目光尽是杀意。 “你是在埋怨朕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说完皇上高声说道,“来人,把她拖出去杀了。” 竹心急切地问道,“所以陛下最后那人结局如何?他死了吗?” 皇上愣了一下,这时王忠跟几个侍卫进来。 竹心看了一眼王忠笑了笑说了一个字。 “蛇。” 王忠没听清楚。“什么?” 竹心只是笑着看皇上没说话。 侍卫把竹心拖了下去,到门口时,皇上又道,“关竹心殿前失仪,绕宫一周。然后拖到紫宸殿外处死。你不是想血溅紫宸殿吗?朕成全你。” 皇上说这话时,竹心上半身已经拖出了门外,腿还在门里面。竹心才松了口气,别人都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她是一个脑袋撞到了阎王殿。 他们走后,皇上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自言自语似乎在回答着谁的问题。 “那人没死,那个故事因此才开始。” 那天竹心被侍卫押着绕着皇宫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有侍卫高声喊道,“御前失仪,处以极刑。” 侍卫的话传到竹心耳朵里就是,“她要死了,谁来求情?” 三月初,晚风还是很凉。那天的夜晚没有星星,就像竹心的前路一样没有光亮。 竹心松了口气,虽然没有光亮,但她觉得她能活下去。 轻而易举掉下来的匣子,她以为这是皇上不想让她去了大辽演的戏,她便配合演下去。当然她承认她有好奇心,同时也过于自负了,她觉得就算是陷阱她也能应付过去。 只是没想到那是个潘多拉的盒子。她甚至有点佩服做局的人了,是不是早就预判了她的预判? …… “竹心快到御书房了,你来推吧。” 竹心默默地过去替下金泉。 车推得摇摇晃晃。 金泉跟在竹心旁边,十分不确信地问道,“你真的一点重活都没干过吗?”这位不是奴婢出身吗? 竹心点头,“对啊,小姐的身子丫鬟命。” “那你有什么手艺?梳头、刺绣还是管账?” “招魂哭丧,看相起名。”现在又多了一门儿手艺,园艺工作者。 金泉,“……” 不愧是以一己之力让全花房的人富起来的女人,会的手艺都这么特别。 …… 如今宫里最流行的就是吃花房的瓜了。 看看今天金泉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新花样没有? 不负众望,今天下午金泉要竹心数花房里有多少片叶子?数不完不许睡觉。 金泉的头号狗腿子小陆子抽到金泉旁边。 “老大,你看什么呢?” 顺着金泉的目光,小路子看见窗户外院子里竹心坐着小板凳看着对面的松树盆景一边晒太阳,一边发呆。 “在看财神爷呢。” 这三天已经有五位贵人找他吃饭、问话或聊天,他们的诉求也大不相同。有希望折磨竹心的。有希望对竹心高抬贵手的。有希望对其精神上摧残最好能逼死她的。有让他监视竹心的。还有人希望他获取竹心的信任潜伏到竹心身边的。 一开始金泉受宠若惊,后来左右为难。到底答应谁不答应谁好呢? 没想到这些事都被竹心猜个八九不离十。她让他都应承下来,说可以满足所有人。 所有人?金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竹心就拿这次数叶子的事举例子,还告诉他每个人的不同标准答案。 对要折磨她的人说,不舒数完叶子不让她睡觉。您想想光一棵松树盆栽就有多少个叶子。她这一宿都别想睡了。此刻配坏笑表情。 对要高抬贵手的人说,上午竹心搬花盆扭着腰,不想让她干太重的活,绞尽脑汁才找的借口,毕竟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此刻配为难表情。 对想逼死她的人说,大半夜,竹心一边哭一边数来的呢。数完之后,奴才说他数的不对,又让他重数一遍。此刻配阴笑表情。 对想监视她的人说,竹心一直在数叶子,从来没有离开过花房。大人放心奴才暗中派好几个人盯着呢。保证竹心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此刻配谨慎表情。 对要他潜伏的人说,私下和竹心说,看她从来没干过重活,才安排她数叶子的。竹心对我十分感激,私下称呼我为兄长。此刻配得意表情。 他金泉一个管花房的中年太监。这辈子干过最狠的事就是打骂宫人。现在他干过最狠的事是脚踏五条船。 也不知道竹心知不知道,这五条船分别是王忠、皇贵妃、惠嫔、禁卫军首领郑大人还有王远。她从来没问过,他也不敢说。 他和这些人搭上线了?还同时和这些人搭上线了?他好像做梦一样。 “我拜拜。”小路子双手合十朝着竹心的方向拜了拜。 金泉,“……” 晚上,竹心拿着小板凳回到值房。 “一共是五十四万六千三百一十二片叶子。” 金泉点头,“对对对,我这有樱桃煎,你吃吗?” 竹心摇头,“最近晚上不能吃东西。我一胖就先胖脸。脸太胖,不像被虐待。” 金泉,“……” 是他思虑不周了。 第178章 美人计?卷起来! 竹心和金泉正说着话。 这时小东子咧着大嘴从外面进来,他看见金泉立刻把嘴闭上,低下了头。 金泉问他,“干什么去了?” 小东子摇摇头,“没干什么。” 小东子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太监,花房里大致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没什么本事又老实的人被挤兑到花房里。一种是办了错事被罚到花房里。小东子就是前者。 金泉继续问道,“什么叫没干什么?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小东子低着头,“小的去翠微宫搬花草,翠微宫里面的姐姐让小人帮忙换个花盆,耽误些时间。” 金泉觉得小东子看起来有猫腻,更加咄咄逼人。 “有没有人问竹心的事?给了你什么东西,交代你做什么事?” “小人…没没” 竹心拉了一下金泉。 “你老吓唬他干嘛呀?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看看你底下的人,都窝窝囊囊的。” 金泉,“……”你在外面也很窝囊。 竹心感叹道,“哎,温饱思淫欲也是人之常情。” 金泉,“啥意思?” 竹心指着小东子身上露出的一角帕子。“有位姐姐送了他帕子。” 小东子慌慌张张。 “帕子是我自己的,不是别人送的。” 金泉一把将帕子扯过来,那是条很寻常的素帕子,连个花纹都没有。 金泉看见这帕子,上去就打小东子的脑袋。 “狗东西还会撒谎了,你是会用帕子的人吗?” 金泉还要再打,被竹心拦住。 “公公是不是忘了?打人会影响你的财运。” 看在财运的份上,金泉住了手,转头把帕子揣在怀里。 小东子连忙说道,“公公,把帕子还给我吧。” 金泉冷笑了一声,“再说一句,我就把帕子放在炉子上烧了。” 竹心揉了揉眉心,她就不明白了,这人 坏得怎么这么扁平呢? “公公,你烧了小东子的帕子能得到什么?” 金泉愣了愣,看见小东子痛苦难过,他觉得爽啊。 但他得到了什么? 竹心把帕子从金泉手里抽出来,还给了小东子。 “在你手里这条普通的帕子没有价值。但对小东子来说很重要。我们要做的事是提升它的价值,而不是削弱它的价值。” 可是一条素帕子能提升出什么价值? “小东子,这条素帕子看不出它主人的身份,也就是说它对送你帕子的人来说也是没有价值的。你知道吧?” 竹心的话,让小东子低着头,他重新把帕子揣到怀里。 “我知道,她就是要打探你的消息。” “把我的消息卖给她,没问题。但是你因为一个帕子把我卖了,我接受不了。你问问金泉公公找他的都是些什么人?许他的都是些什么好处?卖我可以,她至少得做你的对食吧。” 晚间的值房里,可不是就他们三个人。竹心让他们晚上在值房交流这一天的交友情况。花房里的人几乎都在这。 听了竹心的话,花房里十几双眼睛都在看着小东子。 没有程朱理学的束缚,大齐还有些唐朝的遗风,民风比较开放的。大齐皇宫也没有禁止宫女、太监私下结为对食的。 但这并不意味花房的太监会有对食啊,正常男人还有打光棍的,他们算什么东西?人打心眼儿里都是瞧不上太监的。 竹心的话把小东子吓得都结巴了。 “不不不,不用。” “怎么不用?你不喜欢她?你不喜欢她收她帕子做什么?你觉得这不道德?她拿一条帕子让你出卖一个对你还不错的同伴,她有道德?” 小路子从一旁钻出来。 “他主要是怕对方不愿意。” 这时竹心生气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价值只够人家出一条帕子的。不够她豁出来当对食的。” 小路子点头,小东子摇头。 “主要还是看不上我。” “从明天开始,你跟请你吃糕点的人说,别人都送你帕子了。跟送你帕子的人说,别人都给你送荷包了。跟送荷包的人说,别人都给你做鞋了。” 竹心双手抱胸,不是能美人计吗?卷不死她们。 小东子人已经懵了。“这这这……” 屋子里也有其他收到帕子的人,悄悄地听着。 小路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迟疑地问,“这真的能行吗?”小东子如果可以,他是不是也可以? 竹心把手搭在金泉的肩膀上。 “金泉公公对我照顾有加,难道是被我的美貌所倾倒?看上我这个人了?” 金泉一本正经的说,“说什么呢,是被才华所折服。” 竹心又道,“结伴同行的方式有很多种,没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把腰板挺直了,是她主动送你的帕子。 若运作得当,要是真的出来个给你做鞋的,你也许就看不上那个给你送帕子的了。或者都喜欢,谁规定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对食了?” 一个人还可以有好多个对食? 一心搞钱上位的金泉都震惊了。 “你们想,说好几个女人都爱你,都不想放弃你,为你要死要活的。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只是想给她们一个家,你有什么错?” “但是……” “好几个不是不能有。只是需要花太多时间精力去经营,犯不上。 其实宫女想开点,太监也不错。一门心思搞钱也不想别的。等自己二十五岁出宫在京城置个宅子。相公长期不在家,还没有婆婆,不用生孩子。整个宅子自己说了算快快乐乐度过二十年。相公老了从宫里放出来,还有个伴儿。” 小路子听完咽了咽口水。 “姐姐说得对,姐姐不愧是奴婢出身却能拿捏定北侯的女人。” 竹心,“……” 教太监开后宫。她今天说话要是被宫外的伙伴们知道了。她只怕要挨揍。 而金泉拍了拍小东子的肩膀,有些不自然的说。 “别看不起你自己,我觉得能行。” 小东子,“……” 金泉心里暗戳戳地想,若是脚踩五条船闲暇之余,还能有个对食就好了。先观察观察小东子,看他能不能成功。 第二天。 春天来了,万物开始复苏。 各宫发现花房里的宫女太监们变了。除了变得更加干净、整洁,态度也变得不卑不亢。再也不会因为一碟糕点,一条帕子感恩戴德了。 唉,竹心的消息越来越难打听了。 第179章 宫外 竹心被贬为宫婢的第七天。 正南街芷萱陪嫁宅子,书房里。 “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搬出来了。” 乔子舒以为裴珩会等裴母她们从江南回来再筹谋分府的事。没想到裴珩会这么干脆,连中书省正五品的官都不要了。 “前两天去徐家跟三叔商量,先让我娘和芷萱在江南待着吧。等所有事都解决完再接她们回来。” 乔子舒想起那个被他们层层保护的女孩儿是真的有福气。 “你们是怕嫂夫人知道之后又闹起来?” “不不不,竹心的事我已经写信第一时间告诉她了。我让她装作不知道此事。看谁将此事透露给她诱她回京,谁大概就是细作。” 乔子舒听罢有些意外,裴珩这个人不希望他的计划有任何变数。而徐芷萱的杀伤力不比宋鹤鸣小,她本身就是变数。 “你倒是很信嫂夫人。” 裴珩听罢,像是只炸了毛的猫。 “我不信任她。我一直在想她接到我的信之后,会有几种反应?然后会有多少种行动?我得怎么补救?” “那你还……” 裴珩喘着粗气。 “她说下次再瞒着她,就不跟我过了。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乔子舒看着这个完美的清贵公子,渐渐染上了烟火气,一时竟有些羡慕。 “那需要我做什么?” 文人相轻,充斥着各种比较。 以前裴珩和乔子舒算是朋友。但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伤口,他们从不干涉彼此的事。 裴珩眼睛里染上笑意。 “子舒,我们都变了很多。” 一年前的乔子舒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 一年前的他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搬走”就放弃唾手可得的五品官。 “也许我们没变。只是有人愿意为我们破例。我们才愿意尝试为别人破例。” 裴珩听罢,眸子暗了暗,“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竹心被贬为宫婢,小侯爷被软禁在家中。裴珩先与太师划清界限,成为徐、宋两家的纽带,此事的主事人。 而乔子舒却沉寂下来,只有上次和他一起看过鹤鸣,然后就是这次他们单独相见。 可裴珩不信他要明哲保身。 西南那局实在是惊险,众人平安无事有三分靠得是运气。鹤鸣图什么大家都知道,但子舒图什么他现在都没看明白。 “我现在能接触到王远,东厂内部争得也很激烈,我想再往前走下去。” 往前走下去的意思,是要彻底投靠东厂。 裴珩沉声说道,“不行。” 文臣最重要的就是风骨名声。这也是为何有着乌龟刘称号的大理寺卿在东厂面前也要争上两句。 投靠东厂可不是拿嘴皮子投靠的,得真为他们做事才行。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被清算了怎么办? 乔子舒低头不说话。 裴珩没办法,说道,“竹心因何被贬为宫婢,我大概能猜出两三分。此事我没跟任何人讲。” 乔子舒抬头,“你查出太师什么了?” 裴珩摇了摇头。 “这么天我一直在想。最合理的假设是竹心在天玑阁里知道了我大伯的某件事。皇上知道后震怒要杀竹心。 而竹心冒险与我传信,让我搬走是怕大伯父的事牵连到我。 皇上要杀竹心,是为了掩盖大伯父那件事。但竹心判断大伯父之后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皇上掩盖大伯父那件事不是为了保他,那是为了什么?” “首先排除不是与辽国合作诬陷徐世子的事。”乔子舒跟着裴珩的思路不断地想,却越想越乱。“不想保他,却不想让旁人知道那件事。” 裴珩道,“也许是一件圣上参与但不太光彩的事。” 乔子舒吓得去看书房的窗户关没关好。他极其不稳重的样子逗得裴珩有点想笑。 “菘蓝看着呢。” “你说…你说。” “大伯父之前靠着梁家一直在翰林院。后来陛下做了太子,大伯父才受到重用。等陛下登基更是一飞冲天,一个太师头衔生生压了袁相一头。 之后大概是六七年前袁相身体不好,宋国公驻守西南。京中只有他一家独大,可他在朝里势力不增反弱。 沈学士、徐三叔和我大哥年纪相仿,大哥早早外放出京,徐三叔曾受恩师牵连也外放出京,可徐三叔早就回京还做户部侍郎。大哥到现在都没回来。 六哥那样惊才绝艳的人,娶个根基深厚的世家女或是江南名儒的女儿,不好吗?他娶得却是退过亲的宗氏女。” 裴珩没再说下去,但乔子舒也明白了几分。 太师的发迹许是跟当年圣上的太子之位有关。那么太师是因何失了圣心,他虽然猜不出来但绝不是件小事。 乔子舒突然想起小侯爷与他相识之初问的赵氏之乱。 他还是不忍相信。 “阿珩,如果真是如此,竹心必死无疑。圣上怎么可能放过她?” “大皇子那边传信那日是王忠把竹心从天玑阁带出来的。之后守在御书房外的也是王忠。 这种机密想看也不容易。竹心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也许还有人做局,所以皇上才暂时留了竹心的性命。” 这些天裴珩整合了所有人的信息,知道的越多却越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甚至不敢把他的猜测告诉大皇子。 “要真是这样,竹心就出不来了。” 乔子舒回想那个无拘无束的人,她就这么困在皇宫里了吗? 而裴珩却道,“这还不是最坏的可能。竹心没死成,做局的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因为皇上的态度不敢轻易出手罢了。” 这一点乔子舒也想到了。 “小侯爷就是那个变数,你看着他点吧。”乔子舒说完往外走。 裴珩叫住了他,“那你呢?” 乔子舒没说话,脚步也没有停。 而宋国公府这边。 裴珩和宋鹤鸣达成了共识,他可以不擅自行动,但竹心的事大家不可以瞒着他。 这些天关于竹心的消息一天一个样。有人说她在花房里过得还行。有人说她在花房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被管事太监欺负。 今天刚传来的消息是,昨晚竹心在屋子里上吊,最后被人救下来了。 宋国公夫妇看着宋鹤鸣的脸色,儿子听完竟然什么都没说,这也太反常了吧。 宋鹤鸣站起身来。 宋夫人立刻拦住他。 “鹤鸣,你去哪?” “能去哪?回去睡午觉啊。” 宋国公眯着眼睛,“你不想劫皇宫吗?” “爹,那是皇宫。有劫法场的,哪有劫皇宫的,那是谋逆。” 宋夫人也不太信,儿子竟然这么冷静。 “你真不着急?” “着什么急?这消息一听就是假的。竹心要是不想活了,肯定惊天动地。不可能躲在没人的地方上吊。” 第180章 宫里 传说中上吊的竹心如今正躺在床上,花房里的众人都在她的屋子里,围在她的床前。 “她答应做你对食了吗?” 竹心觉得现在自己像是病危的老母亲,临死前盼着他的好大儿娶媳妇。 小东子低着头,“她答应倒是答应了,但我拒绝了。我不想跟她好了。” “大哥,为啥呀?”这不孝子的心变得也太快了吧。竹心表示理解不了。 小东子面如死灰,“她是个坏人。我自己一辈子也挺好的,我不想跟坏人。” 看着这个受了情伤的小太监,竹心叹了口气。 “也不能这么说,都是为了生活,也许她也是被逼的呢。而且什么是好人?金泉是好人吗,他打你。小路子是好人吗,他占你便宜。我是好人吗,我叫你们骗人。” 被点名的金泉有些挂不住脸。 “我是管事公公,要是换成旁人也会打他们的。” 然后小路子弱弱地说,“我也没怎么占他便宜,都是他自愿的。” 但竹心却继续对小东子说,“我反而觉得跟金泉还有小路子打交道比你要容易些。至少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小东子耷拉着脑袋。 “对不起。” “没关系,不喜欢就算了。找对食不就是为了开心吗?不开心,找她干嘛?” 本来竹心在那当知心大姐感悟人生呢。这个时候总有讨厌的人来cue流程。金泉就是那个讨厌的人。 “竹心,然后我们干什么?” “这个时候呢?咱们这边的细作应该会被他的上峰招回去了。上峰可能会问我自杀的消息是真是假。 到时候就回答,竹心确实是上吊了,但她肯定不想死。就是最近被逼的太狠了,这招能让金泉有些顾及。毕竟如果她真的死在花房,在贵妃那边也没法交代。” 金泉瞪大了眼睛,“真有细作啊。到底是哪个鳖孙儿?还敢当细作。” “大人,您不能这么想。这个人既然来花房当细作,那他在他们那个团队里也是受到排挤了。不然怎么不去宠妃宫里?来这儿还得干苦力,您说是不是?” 被竹心这么一说,他竟然还觉得这细作有点可怜。 “都是为了生活嘛,细作哥哥也不容易。也希望细作哥哥能够过的更好生活,早日飞黄腾达。” 花房里的人下午都去干活了。 金泉又过来。 “竹心,你说这细作到底是东厂的人还是皇上的人?我平时打骂他们,皇上和督主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们不会知道的,公公是没当过细作,贵人们喜欢听有价值的或者是曲折离奇的事。 您这天天打人有什么价值?就是讲了也是浪费贵人的时间。 不过公公居安思危,谨慎一些也是对的。” 金泉点点头,“你说得对,打人会破财。我这手欠的毛病也得改改。” 可别一个不小心打到细作身上了,再给他告黑状。他现在可是脚踩五条船,生死存亡的时候。 “那你说他会不会揭发我?” “揭发你就等于揭发我。细作是靠监视我才能重新得到上峰重用。把咱们给揭发了,难道他想在花房里干一辈子?他就跟你脚踩五条船的心里是一样的,放心吧。” 竹心的话成功安慰到了金泉。反正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之后发生的才更重要。 竹心打了个哈欠,金泉识相的走了。 花房的其他人都太底层了。竹心只能通过金泉才能获得外界的信息。 有没有细作竹心不知道,反正就算是没有,她也得说有。这样金泉才能更依赖她。 这里不是八方馆,金泉也不是胡贤,他随时都有可能反水。 至于金泉的那五条船的主人,竹心也盘了个大概。 希望折磨她的肯定是王忠。 希望对她高抬贵手的应该是皇贵妃或是大皇子。 希望能逼死她的也很好猜,肯定是惠嫔。翠微宫就是惠嫔的寝宫,勾引小东子的就是这个宫里的。在河南府雇刺客杀她的没准也是她。 有让金泉监视竹心的。肯定是皇上那边的。现在不用东厂,大概率是锦衣卫。但又不太像马顺,要是马顺怎么也会让金泉照看照看她。马顺-1 最后那个获取竹心的信任潜伏到竹心身边的。一听就很扯,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交代不知根底的金泉?那人有点想照顾她,又不敢明说的意思。就跟刀哥把她卖到八方馆又悄悄把暴雨梨花针还给她,有异曲同工之妙。大概率是王远或者是吃了脑白金的马顺。 可能是没想过天玑阁那局她还能活,七天了后宫里的牛鬼蛇神只敢打探消息,竟然没人出招。在精神层面上,竹心待得有点无聊。 在肉体层面上,花房真的累,哪怕说她也偷懒。每天起来胳膊都抬不起来。所以上吊对她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休息。 御书房里只有两个人。 听到“竹心自杀”这个消息,皇上是不信的。 “竹心那边有什么动静?昨天真上吊了?” 禁卫军首领郑大人道,“回陛下竹心确实是上吊了,但她肯定不想死。就是被金泉被逼的太狠了,让他有些顾忌。毕竟如果她真的死在花房,在贵妃那边也没法交代。” 皇上听完就不再言语了。心里却在想,毕竟是隔行如隔山,王忠,王远他们讲事情可比老郑有趣的多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真是一个两个给他找事。 “最近盯紧竹心,惠嫔想让她侄女儿嫁给鹤鸣。” 郑大人点头。 “陛下放心。卑职已经暗中找人盯着竹心了,不会让她出了差池。” 皇上尴尬地咳了两声。 “朕不是怕竹心有差池,朕是想让你保护保护惠嫔,朕感觉她更容易出差池。” 郑大人,“……” 第181章 有点虐了怎么办? 三月二十五,宫中集英殿办了一场春宴。 春宴几乎年年都会办,就是把少男少女弄到宫里相亲的宴。一般就是男男女女才艺展示吟诗作对,互动就是高行酒令。如果有在宫宴上看对了眼,回去后就可以去女方家里提亲。以往春宴上都能成上几对儿。 去年因为徐府案二三月过得乱乱糟糟的,春宴也就没办。所以今年的春宴太后命皇贵妃好好操办操办。 宫里上下为此事忙碌,连花房也不例外。不过竹心因为上吊的事在屋里休养,成功将此事躲过去了。 直到宴会布置得差不多了,她才渐渐“好”了起来。 下午金泉过来找竹心,有些为难地问,“竹心,御花园管事姑姑让咱们去取几盆花拿回花房养着。指名让你去,咱们去还是不去?” 竹心想了想。 “还是去吧,都指名点姓了。要是不去还得想别的法子让我去。怪累的。” 金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群人都在想什么,天天就知道生事。他似乎忘了他以前有事没事还爱打人呢。 “那我陪你去吧。如今那些贵人应该刚进宫都在集英殿呢。我们现在去御花园,应该没人。” 竹心和金泉去了御花园果然那边没人,把花装在车上往回走。 指名点姓让竹心来取花确实很奇怪,尤其今天还有这么多人进宫。金泉怕出岔子,卯足劲儿推着车,脚下像踩着风火轮。 竹心暗自摇头,老虎夹子如果就摆在前面,加快脚步也只能加速掉进陷阱中。有什么意义? 这时对面一群年轻的小姐公子们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走来。 金泉有些诧异,“以往都是先在集英殿用膳再去御花园的。今日怎么直接去了御花园?” 竹心撇了撇嘴,“可能为了让我与贵人们相遇吧。” 金泉听罢背后冒着冷汗。这也不知是哪只船要办的事。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金泉嘱咐道,“扶着车,低头,别说话。” 他们一起贴着墙角走,尽量降低存在感。 一道女声叫住了他们。 “你就是竹心?” 竹心迅速地扫了一眼过来的人。三个姑娘年纪应该比芷萱小一些。现在说话的是她们正中间的那个,她带着的是山口冠,十有八九是宗亲。 “回贵人,奴婢正是竹心。” “见了本县主为何不行礼?” 竟然还是个县主,也不知是哪家的。竹心不欲与她纠缠,直接跪下行了个全礼,主要是半蹲着一会再不让她起来更累。 “奴婢给县主请安。” 那县主上下打量她,依旧不依不饶。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如今干起了苦力?” 而她旁边的小姐跟着说,“她就是那个竹心呐,还以为什么神仙人物呢,长得一般啊。” 竹心跪在地上,垂着头只能看见前方人的下半身,这个视角挺有意思的,不远处的男男女女正放慢脚步,向他们这移动。应该都是过来吃瓜的。 竹心沉默让那县主有些不耐烦。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回县主的话,您说得对,奴婢不厉害,奴婢干苦力。奴婢长得一般。” 这俩人是不是有毛病? 春宴上这么多人都是来相亲的,女子展示的是温柔端庄。搞这套为难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也不看看旁边另一个小姑娘就挺聪明的。默默地走到一旁都不与她俩站在一处了。 然后那县主压低了声音。 “就你也配和侯爷扯到一处。” 竹心跪在那低着头,看着前面三三两两加在一起十多个人的鞋子和腿,无言以对。 宋鹤鸣竟然还有爱慕者? 图他什么,也是,他家世好有爵位、长得俊武功高。 都见二哈可爱,谁知道二哈拆家。 “对对对,不配,不配。” 竹心一边机械回复,如没有感情的ai,一边看着前面的宫道上跑过来一个人。那人跑得极快,然后还跳起来了。竹心抬起头看见那个跳起来的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县主惊呼道,“侯爷,你怎么……” 没错,来的是宋鹤鸣。 竹心以为宋鹤鸣会把她拉起来,但是他没有,压根就没搭理她。 竹心想也许在宫外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学会了谋定后动。那县主是来宫里做客,也不会真把她怎样。 但竹心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宋鹤鸣要是能忍下,刚才还翻什么跟头啊? 这时宋鹤鸣伸手扯下县主头上的山口冠。由于他力道太大,县主的头发也被扯下来了,十分的狼狈。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只听见众人数道惊呼声。 那个精巧的冠子“砰”的一声砸在墙上。冠子变了形状,宝石落了满地。 县主披头散发,不可置信的看着宋鹤鸣。 “侯爷,你在做什么?” 宋鹤鸣说的理直气壮。 “羞辱你啊。” 县主惊恐地看着宋鹤鸣说不出话来。 而宋鹤鸣看着县主旁边的姑娘。 “刚才不是挺能说话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呀!” 那姑娘吓的退后了两步,然后腿子一软栽倒在地,然后哭了起来。 宋鹤鸣转过头来。“你就是金泉?” 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金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奴才见过小侯爷。” “听说皇宫的花房你说了算,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这么厉害吗?” 宋鹤鸣说着抬起了手,竹心起身拉住了他。 竹心掰开他的手,手里是一把簪子,刚才扯县主冠子从她头上取下来的。 “宋鹤鸣你想干什么啊?金泉再不济也是有品级的太监。你说杀就杀了?” 半个月没见,竹心看着人还是挺精神的,确实也瘦了一圈,脸也没有以前圆了。 宋鹤鸣胸腔起伏更多的还是怪自己。 “我杀了他,顶多挨一顿板子,难不成还为这个狗东西偿命不成?” 金泉听罢,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竹心单手掐着腰,抬头望着天。 “对,一个管事太监的命不算什么。那县主呢?今夜若有人把县主杀了,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模样。众目睽睽之下,你把人家冠子摔墙上,人家一时想不开死了。这笔账会算在谁的头上?” 宋鹤鸣,“……” 竹心长叹一声,“鹤鸣啊,多少次了?” 第182章 看不透 竹心长叹一声,“鹤鸣啊,多少次了?” 宋鹤鸣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竹心,对不起,我就是想帮你出……” 竹心冷着脸打断宋鹤鸣说的话。 “这些我都能解决,你不冲过来,县主现在都走了。我不需要你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余下路我想自己走,行吗?” 这个寻常的宫道上,三三两两的官家小姐和公子们好像被点了穴位站在那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披头散发的县主愣愣地站在那,她都忘了她的冠子被摔坏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回家之后会不会真的被灭口啊?她还不想死啊。 跪在地上的金泉悄悄地往墙角挪了挪,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跌坐在地的贵女忘记了哭,她收回刚才那句话。这个竹心还是挺厉害的。她都这么说了,小侯爷都没发火。 宋鹤鸣心里没由来的一慌。 竹心说余下路她想自己走,是什么意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但他们半个月没见了,好不容易见到了,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些? “我一会就去求皇上。姑父最疼我了,他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去?这里是皇宫啊,是大齐权力的顶端,今日我是末等宫女,他日说不定就扶摇直上一飞冲天了。” 宋鹤鸣的眼睛有些迷茫,竹心在说什么?他怎么有点听不懂了? “不是啊,你说想过平淡日子的。你还说……” 竹心听了以后一直在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然后她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啊,是跟你在一起我才要过平淡日子的啊。 你上吐蕃背个炸药包要炸人家宰相。现在把县主的冠子扔到墙上。我说想过平淡日子是怕你闯的祸我收拾不了啊。” 宋鹤鸣突然想起那天在吐蕃他们一起从崖上跳了下去,躲在那个只能容下两个人的石洞里。 那天他们俩头发是乱的,衣服还有些脏,十分的狼狈。 那天竹心说她从崖上跳下来,是要隐姓埋名过平淡日子。问他为什么也要跟着跳下来。 他说他想陪她一起隐姓埋名过平淡日子。 那天晚上黑漆漆,但他知道竹心在看他。竹心问他,然后呢?有什么章程? 他说再过三年,等大殿下登基了就让他给他俩赐婚。 当时竹心没说话,他就当她答应了。 然后他们去了石门镇,他成了卖文房四宝的刘二宝。两世为人,那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现在竹心说往后的路她想一个人自己走。她说根本不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那以前的那些过往又算什么呢? “竹心,我们先别说这个了。等以后……” 竹心没再说话,她伸手撩了一下袖子。 她的衣服袖子有些长,能盖住她整个手。干活时拿袖子垫着手,没几天袖子就磨坏了。不合适的衣服,磨损严重的袖子,好像真的受了欺负,干了很多活儿似的。 如今她撩开袖子,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串红玛瑙的手串。 竹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鹤鸣,伸手一拽,珠子断了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宋鹤鸣的耳朵嗡嗡作响,好像有数道雷劈了过来似的。周围人的表情被放大了数倍,好像都在嘲笑他。 他吼了一声,“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所有人听到之后像四散的走兽,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竹心看着眼前这头发怒的狮子。 宋鹤鸣这个小霸王最好面子了,她当众把他说得一文不值。还有这只手串…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只怕等会他就要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然后拂袖离去。 而宋鹤鸣却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闯祸了。” 竹心低着头,原来她也有猜错的时候,她还是轻声说,“那就好,我以后也不会再管你了。” 宋鹤鸣听罢转头向宫门方向走,慢吞吞地影子拖着老长,也许他在等谁从后面叫住他,但周围静得可怜,没有人说话。 竹心目送着宋鹤鸣离开直到他消失不见。她低头看见有颗红玛瑙珠子停在她脚边。她弯腰要捡起来时,发现前面还有一颗。 一刻钟后,竹心找到了十九颗珠子,把它们放在了小满给她新做的竹叶荷包里。 只是还差一颗,找不到了。 竹心蹲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 也许有些事就是差一点吧。 这时有个人走到她面前。竹心抬头见是乔子舒。他伸出手,手心里是一颗红玛瑙珠子。 竹心接过来,跟他道了声谢,然后离开。心里想的是都一刻钟过去了,那个什么县主真完蛋都没请来个大佬过来发难。 “竹心。” 竹心回头,乔子舒指着旁边的车问她,“车不用推回去吗?” 大哥,现在这个情况,她也知道没准墙后面就是探子,他们说的话会原封不动传到各个大佬耳中。 但他可以不说话啊,她现在正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请不要把她拉回凉薄的现实,好吗? “破玩意,我不干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又一刻钟后。 乔子舒帮竹心把车推到了花房。 “你除了读书也没干过什么重活吧。” 乔子舒“嗯”了一声。 刚刚他们俩差一点推墙上。 竹心继续挑拣他。 “都没有金泉公公一半推得好。” 乔子舒想说彼此彼此,后来一想又不想与她一般见识。 乔子舒只说了一句,“告辞。” 竹心也只是点点头。他们没说当下,没提未来,但是乔子舒知道她想说什么。 出宫的路上,乔子舒看见前面站着的王远,一副恭候多时地模样。 “乔大人,如何了?” “竹心很冷静看不出什么。她本也不是轻易就被看透的人。出宫后下官再去一趟宋国公府看看小侯爷如何了。” 王远此人有些胖,脸像个白面馒头,笑起来还有些憨态,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死气沉沉。 他现在就没笑,一双眼直盯着乔子舒。 “大人说竹心不是个轻易就被看透的人。咱家却不这么认为,她的打算咱家能猜出几分。倒是大人的打算,咱家还猜不出来。” 第183章 扑街的春宴 今日春宴初时。 原本官家小姐、公子们都到了集英殿。 今日皇贵妃娘娘主持春日宴,德妃娘娘称病,惠嫔、刘美人从旁协理。 席上惠嫔一直在推销她的侄女端慧县主。 “端慧这孩子从小就喜欢保家卫国的大英雄。鹤鸣,你快讲讲去年在幽州是怎么一日破辽国两城的。” 永宁伯父子团灭后,其爵位传给了惠嫔的隔房堂弟。皇上为了安抚惠嫔,抬举新的永宁伯,给了他女儿一个县主封号,就是端慧县主。 宋鹤鸣不咸不淡地说,“就是见到辽将就把他们的肠子挖出来。他们吓破了胆,自然就会打开城门投降了。” 有几个胆子小的小姐听完已经吓哭了 皇贵妃咳嗽了两声,“乍暖还寒,本宫身体也不太舒服,先回宫了。你们玩儿吧。” 宫人扶着皇贵妃离席,出了集英殿,旁边的宫人愤愤不平。 “就惠嫔做的那些事,怎么好意思跟宋家联姻?” 提到惠嫔,皇贵妃目光微冷,“她也知道不可能,所以才故意恶心咱们的。” “那娘娘您怎么还提前离席呀?” 皇贵妃一笑,“本宫不在,鹤鸣就更没了顾忌,毕竟他是出了名的不懂事。惹了什么人生气,谁又能怪他呢?” 宫人听罢也笑了笑,“那就让小侯爷收拾她们。” 皇贵妃猜得不错,她走后,宋鹤鸣更加肆无忌惮,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 那边刘美人说,“惠嫔娘娘,春宴年年都是行酒令、吟诗作对毫无新意,不如咱们今年换个花样。” 皇贵妃和德妃都不在,惠嫔有些意兴阑珊。 “什么花样啊?” “大家各自写下字谜,让宫人藏在御花园中。然后大家去找,看看能找到哪位有缘人的字谜并猜出来。娘娘觉得如何。” 惠嫔觉得刘美人这主意不错就安排下去。 那些官家小姐、公子们也觉得新奇,兴致勃勃地写字谜。 宫人去藏好字谜后,鼓声敲响,大家就起身往御花园那边走。当然啦,少男少女脸皮都薄。大家都没有表现很急切的样子,三三两两的往外面走。 惠嫔和刘美人没去御花园。她们留在集英殿里闲话家。 刘美人恭维道,“小侯爷和县主那是天作之合。” 惠嫔扯了扯帕子,“我也这么觉得。只怕皇贵妃姐姐也这么觉得。” “哎,小侯爷呢?” 宫人轻声说道,“好像是写字谜之前就走了。” 宋鹤鸣确实是写字谜之前就走了,他步履匆匆的往花房走去,感觉到有人跟踪猛的回了头。 “子舒?你怎么在这?”宋鹤鸣瞬间收回刚才的杀气。 乔子舒面无表情就是地说。 “我也是未婚男女。” 宋鹤鸣想起要不是因为他,人家现在就已经成亲了。 他拍了拍乔子舒的肩膀。 “有喜欢的吗?我让我娘帮你打听。” 乔子舒把他的手打掉。 “管好你自己吧,你这是去哪呀?” 宋鹤鸣点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非得亲眼看看她才能放心。” 之后乔子舒和宋鹤鸣到了花房。被告知竹心去了御花园。 …… 在集英殿闲话家常的惠嫔娘娘和刘美人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回来。毕竟大殿之上还有没离席的呢。 这边端慧县主披头散发地回来了,委屈地扑到惠嫔的怀里。 “姑母,你快给我做主吧。” 而了解完前因后果的惠嫔,气得高声说,“把定北侯给本宫找回来。” 当初惠嫔是希望给父亲过继一个孩子做宁远侯,没想到徐家从中作梗。便宜了她那隔房的弟弟。 当时她想要堂弟过继给父亲,他不肯。皇上依旧同意了,还经常抬举他,封了他女儿做了县主。登高跌重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懂。她本来想拿端慧做饵,好好膈应膈应宋家,没想到他这么对端慧,这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宫人去而复返,道,“小侯爷已经离宫回府了。” 惠嫔带县主去了御书房,皇上压根没见她们俩。只是让王忠去私库里给县主挑一顶冠子,便打发他们走了。 今年的春宴彻底扑街了,扑得既轰轰烈烈又悄无声息。 吃瓜群众们见惠嫔气势汹汹地带县主去找皇上。 皇宫之中让人披头散发的跟让人裸奔没什么区别。这回小侯爷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皇上只是赏给县主一顶冠子,剩下的什么都没提。 然后王忠过来,传了皇上的口谕。说陛下最近头疼,请刘美人斋戒沐浴,为陛下抄一个月的经书。 宴会上也有几个人精,立刻明白其中的关键。 毕竟是刘美人提议御花园藏字。然后县主遇见竹心,再后小侯爷打闹起来。皇上给县主补了顶冠子。没有处罚小侯爷,反而让刘美人抄经书。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受了牵连。官家的这些小姐、公子们都提前出了宫。 御书房 皇上问王远,“如今竹心如何?” “回陛下,竹心回了花房后吃了一只肘子。” 皇上,“……” 皇上又问,“那鹤鸣呢。” 张远想了想,然后说,“回皇上,小侯爷在哭。” 皇上,“……”完蛋玩意。 宋国公府。 宋鹤鸣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回了府。 而早就接到宫中的消息,知道儿子又闯了什么大祸,宋国公拿着他的鞭子翘首以盼。 宋国公见儿子跪在他面前,惨白的脸像丢了魂儿一般。高高扬起的鞭子举了半天还是没有落下。 宋鹤鸣跪下抱着宋国公的腿,哭着说,“爹,你打我一顿吧。你打我一顿,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宋国公听罢把鞭子又放回花瓶里。 “我偏不打你,让你难受死。没用的东西,赶紧滚回你的院子去。” 宋鹤鸣哭得更大声了,“爹。” 宋国公指着他的鼻子,“你别一边哭,一边喊爹,这会让我想起你以前哭丧活的事。” 宋鹤鸣,“……” 第184章 爱什么爱的,活着最重要 “现在有什么打算?” 竹心像个老太太似的盘腿坐着。刚炫完一个大肘子的她,还没回答王远的话先打了个饱嗝。 “啥打算?” 竹心回到花坊,金泉一见她就给她磕了个头,谢她今日的救命之恩。竹心气得都不知说什么好。还知道她救了他一命,他倒是把车推回去啊。她和乔子舒一起推车,感觉黄泉路都比宫路好走。 这时竹心就不客气了,让金泉帮忙弄个肘子。减了这么多天的肥,竹心看看吃个肘子能不能缓解一下现在的心情,来个情感对冲。 哎,这法子一点都不管用。脑子里悲伤的bgm关都关不掉。一会“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一会“给我一杯忘情水”。 这时金泉的五条船之一的王远来了。 bgm瞬间关了。 “其实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笼络住小侯爷的。笼络了侯爷就等于笼络了皇贵妃娘娘。你现在却舍了小侯爷,还打算一飞冲天,扶摇直上。怎么?这是想当宫里的贵人了?” 竹心瞪着眼睛,她眼睛圆圆的,像发现新事物的猫。 这么离谱的剧情,王远怎么不去写话本啊? “跟了侄子再跟姑父不太合适吧。” 王远认真思索了一下,一脸真诚地说,“还好吧。前朝那边还有跟完爹跟儿子的。跟完儿子跟爹的。” 竹心,“……”行行行,他们都比我开放。 “其实你今天也挺厉害,开口就破了一局。端慧县主也是托了你的福。不然现在应该收拾收拾往黄泉路上去了。” “可不是,他们都不懂我的苦心。” 气氛渐渐变得轻松时,王远又来了个回马枪。 “其实你根本没放弃小侯爷,你只是让他回去别再闹了。”王远的手指点了点桌子。“还把他弄得惨一点,这样皇上和宋国公就不好罚他了,对吧。” 竹心感叹着,“这世间就大人最懂我,我要是先遇见大人就好了。什么宋鹤鸣,不及大人十分之一。” 王远,“……” 竹心看着无言以对的王远,她终于扳回了一局。 王远迅速调整状态,“青梅竹马对你还痴心一片,所以你还是喜欢他的吧,不然也不会在西南隐姓埋名的小半年。” 竹心则一副红尘打滚的散漫模样。 “大人,咱们都是从泥里爬出来的,什么爱不爱的活着最重要了。小时候从庄子里爬出来,长大了从奴婢里爬出来。隐姓埋名的日子我可一点都不想过,这不是想先生米煮成熟饭吗?” 竹心说到这无奈地耸了耸肩。“谁知道侯爷也不开窍儿,这米煮得到现在也没熟。” 王远漫不经心抬眼看了一眼竹心,让那张发面馒头的脸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急什么?竹心,你不是从不自证的吗?” 竹心心中一紧,却把脑袋凑了过去,小声地问道,“所以大人,有办法吗?” “什么办法?” 竹心看着王远,双眼炙热,满眼都是对权利的向往。 “送我上位的办法啊。我要是得了皇上的青睐,就做你向上爬的梯子。我干过惠嫔当个宠妃,你干过王忠当个东厂督主。如何?” 竹心把王远幻想成一只肘子,盯着他眼神戏很足。你这个发面馒头,看你总受伤过得也不容易,老娘还可怜过你。现在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娘让你栽个大的。 “那小侯爷呢?” 竹心的节奏突然提速了吗,转折的有点怪,王远有点接不上。 “一边吊着小侯爷,稳住皇贵妃娘娘。一边勾着皇上,把看不起我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当然了跟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只有大人是我的知音人。这幽幽深宫,寂寞红墙也只有大人才能陪我走到最后。 您看这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最大的赢家原来是大人您啊。” 王远起身走了,连个告辞都没说,非常没礼貌。 王远走后,金泉进来。 “王远大人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哦,我给他介绍个对食,他不太满意。” 闻到八卦气息的金泉立刻凑了过来。 “谁呀?王远大人不愿意。你看我,行吗?” 听了金泉的话,竹心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王远是东厂的二把手,比你位高权重,还比你年轻。你不行,她看不上你。” 金泉不以为然。 “大人是位高权重,但是他没看上那个人呐。而且他长得胖啊,你看看我的身姿不比王远强啊。而且太监年轻不年轻有什么用?重要的不还是得看过日子行不行?” 竹心细品了一下,可能刚才肘子吃多了,有点腻。 “你说得也有道理,改天我问问她。” 金泉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姑娘明天想吃什么?我在御膳房弄了两只猪蹄,现在就给你卤上。” 竹心现在都有点佩服金泉的精神状态了。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就一点不担心?” 这么一说金泉立刻得意起来。 “建议去御花园藏字的刘美人被皇上罚抄经书。惠嫔和那个县主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就赏个冠子打发走了。 如今王远大人还来看你。你还有心情给他介绍对食。说明咱们肯定没事啊。” 听了金泉的话,竹心把这些事都串起来。 “你手里有人跟御花园的人熟吗?探一探让我去御花园拿花是谁的意思。” 金泉听到这里正色道,“你的意思是刘美人是挡枪的。” 毕竟此事成功的前提条件是竹心要出现在那个宫道上,一个美人手也伸不到御花园啊。 “刘美人受何人指使,咱们够不上。只能探一探御花园那边了。” 金泉叹了口气。 竹心看他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柳暗花明,你还叹上气了。” “说实话我总以为那些混得比我好的人只是运气比我好而已。现在觉得还是自己没本事,至少单靠我自己踩不了五条船。” 竹心想说慢慢来,步子不要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后来又一想金泉他没蛋。 一时间竹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不仅如此,被他们搞得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不然周深、汪苏泷、毛不易你们先起个歌吧。 宋国公府 “她真的把珠子都捡起来了?” 宋鹤鸣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185章 子舒别太爱了 宋国公府 “她真的把珠子都捡起来了?” 宋鹤鸣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都捡起来了,都在荷包里放着呢。” “真的吗?” 听了乔子舒的话,宋鹤鸣有点满血复活的意思。 乔子舒赶紧补了一句。 “但你不能再生乱了,再生乱人家就真的把珠子全扔了。” 宋鹤鸣满血复活进度条停止加载,又愤愤不平地说,“她的心怎么这么狠?我不要面子吗?” 乔子舒板着脸,训他。 “端慧县主不要面子吗?你让人家披头散发的。竹心今天要不来这么一下子,端慧县主要是真死了,你可能死不了,只怕竹心会被迁怒,在宫里的日子更不好过。” 宋鹤鸣低着头不敢说话,乔子舒又说道,“我刚跟王远搭上,以后不太方便来见你。你要听阿珩的话,若是真的想做什么,跟阿珩说让他帮你争取。” “你搭上王远,你要干吗?” “你说呢?” 宋鹤鸣认真的想了想,“搭上东厂不如搭上大殿下,我帮你引荐吧。” 乔子舒温声道,“你是大殿下的表弟,我们已经有大殿下了,要搭得是其他人,才能知道更多的事。” 宋鹤鸣明白乔子舒不是为了自己,心里就跟着难过。 “那我去联络马顺,我跟他关系还行。你联系东厂,我联系锦衣卫。到时候我们双剑合璧,大杀十方。” 宋鹤鸣说完之后,难过劲也没了,又是生机勃勃了。 乔子舒赶紧制止住他这个危险的想法。 “不是大杀四方,是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对于这个从来没出现在他字典里的词,宋鹤鸣接受的有些勉强。 宋鹤鸣皱着眉问道,“非得苟且吗?” “重要的不是苟且,是生。只要能活着,可能没那么壮烈,可能没那么干脆,也可能没那么光彩。但是也要想办法活着。 鹤鸣,我知道你是个好将军。但人生跟上战场杀敌不一样,不是杀了对方或者和对方同归于尽就能解决的。 就像我在大理寺十个案子有六个的功劳被上峰抢走。怎么办?杀了他? 就像我那位母亲总想给我安排不靠谱的亲事。我能怎么办?杀了她?” 宋鹤鸣愣愣地看着他,乔子舒说得这些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 还是战场上好,战场上有明确的敌人。 “子舒真没想到,你活得这么通透,还这么会安慰人。” 乔子舒有点无可奈何。 “我这辈子没跟谁说过这么多的话。到现在我都没明白,我跑这来安慰你做什么?你一个皇亲国戚还需要我安慰? 有这时间破破案,好不好?不过谁让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呢。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连辆马车都买不起。” 宋鹤鸣摆了摆手,“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有一番作为的。你会成为大理寺卿、中书令。总之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乔子舒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做白日梦,不过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今我算知道阿珩那么有谋算的人为何会钟情你家表妹了。” “为何啊?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她的脑子跟猪一样。难道七郎喜欢蠢的?” 乔子舒又发现宋鹤鸣一个新缺点,没有自知之明。 “嫂夫人活得简单自在,跟你一样是会让人轻松的那种人。” 乔子舒故意在“跟你一样”上咬着重音。 “原来你们聪明人都喜欢这样的。”宋鹤鸣喃喃自语。 “可不是。”乔子舒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然你以为竹心能图你什么? 而宋鹤鸣看着乔子舒原本清冷的眉宇染上笑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对子舒的帮助只能算举手之劳。 但子舒对他呢,徐府抄家子舒递消息。他杀人,子舒帮他毁灭证据。子舒还放水让他去吐蕃救竹心。如今还要为了他投靠阉党。见他为情所困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来开解他。 子舒明明也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啊。 如今他突然明白了。 “子舒,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无以为报。但是我…我已经有竹心了。这辈子只能跟你做兄弟了。” 乔子舒,“……”鹤鸣他明白什么了?他怎么没明白呢。 宋鹤鸣却想怪不得上辈子子舒跟五娘成亲好几年才圆房。原来他不喜欢女人啊。 这种事宋鹤鸣也是第一次遇到,他拍了拍乔子舒的肩膀。 “子舒啊,你还是把我放下吧。” 乔子舒的脸上已经结了冰碴,他现在有点理解竹心了。 “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若皇上给你指婚,你当如何?进宫抗旨?还是找那姑娘大吵一架?” 翌日,皇宫 竹心正在啃猪蹄。 她一直在等更大的暴风雨。 昨日五条船之一的王远已经现身,按道理其他的船也应该浮出水面,然后对她展开攻击。 竹心没想到今日王远又来了。 “宫外传来消息,小侯爷看破红尘,去相国寺带发修行去了。” “咳咳咳。” 猪蹄上的一个小骨头卡在竹心的嗓子眼里,把竹心憋得满脸通红,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过去了。 王远一巴掌拍在竹心的后背上,成功把骨头拍了出来。 “怎么,着急了?” 竹心看着王远顺了顺气,然后说,“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王远转了转茶杯。 “哦?说来听听。” 竹心等着王远抬手喝茶时快速地问,“太监尿尿时到底是站着还是坐着?” “咳咳咳。” 王远成功被茶水呛到了。 王远走后,竹心在屋里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直转圈圈。 一个大小伙子有这么脆弱吗?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底是真出家还是假出家呀? 万丈红尘到底是真看破了,还是假看破了? 竹心愤然说道,“我跟惠嫔不共戴天。” 金泉在旁边撇了撇嘴。 “不是你伤害的人家吗?跟人家惠嫔娘娘有啥关系?” “都怪她弄出来个什么侄女,不然能有这些事吗?怎么是我伤害的人家?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一定是别人的原因,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竹心坚定地想。 这时小路子过来,“竹心姐姐,惠嫔娘娘请你去翠微宫。” 竹心,“……” 第186章 在玛丽苏和江玉燕之间,她选择赵本山 翠微宫 话说竹心进宫已经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她除了去过御书房和御花园,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花房里受“折磨”。“上吊”后一直躲在屋子里养伤。宫里面的贵人是一个都没见过。 所以今天是竹心第一次见惠嫔。 主位上坐着的娘娘,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打扮简单又素雅,一身的书卷气,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哀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林妹妹。 她是三公主的母妃,那么年龄至少三十五岁往上。从她以往的行为看,至少是个王熙凤。 惠嫔蹙眉问道,“你就是竹心?” “你就是竹心”这可能是贵人们的专用话术,每个人都喜欢这么问她。 竹心规规矩矩的给惠嫔行了礼。 “回娘娘,奴婢正是竹心。” 惠嫔,竹心虽然第一次见,但她就有种她们相识了很久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宿命感吗? 也是。 徐家先是拒绝了三公主和三少爷的婚事。然后惠嫔把她的女官许媛塞给世子爷做贵妾。后来经过徐家上下的努力,让许媛登了极乐。 再之后,惠嫔来了一招“臣妾告发熹贵妃私通”。竹心这边回敬了个挂在狂徒腰间的肚兜。 她们可谓是神交已久。 惠嫔漫不经心地说道,“昨日春宴听说你冒犯了定北侯?” “回娘娘,奴婢不知道算不算冒犯。若论心奴婢无意冒犯,若论迹奴婢算不算冒犯,那得问侯爷了。” 惠嫔的宫人诘问道,“大胆 竹心,你是在说娘娘多管闲事吗?” 竹心无辜地看着惠嫔身边说话的宫人。 “奴婢只是在回答惠嫔娘娘的问题,姐姐为何这么理解?” 接着竹心捂着嘴。 “难道姐姐认为惠嫔娘娘在多管闲事吗? 姐姐为何这样想惠嫔娘娘?” 然后竹心又一脸同情地看着惠嫔娘娘。 “姐姐作为娘娘您的贴身宫女,她这么想您,您知道吗?您经常被别人这样误解吗?” 那宫人一边瞪着竹心,一边战战兢兢地跟惠嫔解释。 ”娘娘,奴婢冤枉,竹心她颠倒黑白。“ 惠嫔拍了拍那宫人的手。 “慌什么?别让外人看着笑话可。” 慧嫔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竹心,本宫的鞋脏了,你来给本宫擦擦擦。”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老套却好用,毕竟打人有痕迹,没掌握好分寸容易落人口实。但是羞辱嘛,这羞辱的还是一个奴婢,也没啥实质性的伤害,能如何? 如果她是玛丽苏女主角,这时候就应该冲出个男主或男配给她解围打脸反派。 如果她只是个女配,那肯定是没人救了,她应该会受尽欺凌,然后黑化。临下线时再说一句,“我这一生终究是不值得”。 竹心转头看了看门口,看上去不像是有人会救她的样子。 那边刚才的宫人来了能耐。 “竹心,还不赶紧过来,娘娘的话你也敢不听吗?” 竹心没有起身,用膝盖往前挪了两步。 她这个毫无形象的样子成功取悦了惠嫔。 这种事竹心无外乎有两种选择。 惠嫔都想好了,若竹心反抗就给她扣上抗命的帽子,重重地罚他一顿。 如果她选择忍下,那么之后再给她换一些新玩法,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法子。长此以往,有些心气高的自己就不想活了,都不需要别人动手。 看竹心的意思,她是要选择忍下了,惠嫔勾了勾唇角。 竹心手里拿着帕子,刚要去擦惠嫔的鞋,顿了顿又停下。 “娘娘您知道有一种喜剧技巧吗?” 惠嫔皱着眉,“喜剧技巧?” 竹心解释道,“喜剧技巧就是逗人开心的小巧思。惠嫔娘娘,您想看吗?奴婢可以一边给您擦鞋,一边给你表演。” 惠嫔倒是没想过竹心会这么识相。竹心选择了第三种,巴结她。这也不是不行,要是有宋家的什么把柄让他们乱起来。也是可以考虑放过她的。毕竟一个小奴婢嘛,她就当日行一善了。 “那就演一个瞧瞧吧。” 惠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哈巴狗。 竹心笑了笑,“奴婢表演这个喜剧技巧名叫掉登儿,您看好了。” 竹心伸手去拉惠嫔的脚,由于惠嫔毫无防备,竹心甚至都没花什么力气就把惠嫔从凳子上扯了下来。 如今的惠嫔跌坐在地上,她的视线终于与竹心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竹心真诚地笑了笑。 “掉凳就是突然从凳子上掉下来,从而达到引人发笑的目的。娘娘觉得怎么样,有趣吗?” 在玛丽苏和江玉燕之间,她选择赵本山。 翠微宫响起了歇斯底里地嚎叫。 御书房 禁军首领郑大人,“陛下,翠微宫出事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 一提翠微宫,皇上第一反应就是惠嫔不满昨日春宴处理结果,又说自己病了。 “病了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看病。” 郑大人没明白皇上说话的意思,愣了一下。 而皇上反应过来要真是惠嫔派人求见,也不会托老郑。 “说吧,到底何事?” “回陛下,刚刚竹心从翠微宫里跑出来,一面跑一面喊惠嫔娘娘要杀她。后来竹心遇见朝阳殿的女官。” 在自己宫里面杀竹心?惠嫔应该没蠢到这种地步吧。一天天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省心。 皇上跟王远说,“去看看翠微宫是什么情况?” 王远刚要退下,王忠从外面进来。 “陛下,皇贵妃娘娘请您去一趟朝阳殿。” 皇上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朝阳殿又怎么了?” 王中说,“听贵妃娘娘身边的春喜说,惠嫔娘娘和竹心都在朝阳殿。” 皇上听罢又重新坐了回去。 “王远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何事了?” 一盏茶的功夫,王远回来复命。 “回禀陛下,今日惠嫔把竹心叫到翠微宫问话。然后慧嫔让竹心给她擦鞋。竹心说要给惠嫔表演个节目,就把惠嫔从凳子上扯下来摔了个屁股墩。 然后就是郑大人说的,如今双方在朝阳殿各执一词,皇贵妃娘娘可能想问问您的意思。” 皇上扶着头,“给朕传个太医。王远你去传旨,说朕病了,让皇贵妃自己拿主意。” 第187章 奴婢有什么错? 翠微宫 惠嫔被竹心从椅子上拽下来,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屁墩。 显然竹心的举动不符合所有人的心理预期。众人都愣在那儿,甚至忘了去扶惠嫔娘娘。 只听惠嫔歇斯底里地喊道,“给本宫抓住她!” 竹心站起来叫得比惠嫔更大声,“惠嫔娘娘杀人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门口。 这时有门外的宫人反应过来上前拦住竹心,被她推开。 竹心在石门镇隐居了那小半年。她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运动绝缘体了。行走江湖总得学习几个防身的本领。宋鹤鸣别的不行,武力值可是天花板。 小半年之后,竹心以为她将成为一代大侠,笑傲江湖。但事实上她现在的水平是上房揭瓦、翻墙上树。能撂倒一个壮汉,如果遇到两个都只能选择跑。 宋鹤鸣评价她学得晚,天赋差,还不努力,总想投机取巧。能达到如今这个水平全靠名师指点。 竹心的水平是不行,应付那几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宫女却是绰绰有余。尤其今天惠嫔打算收拾竹心,闲杂人等已经被打发走了。 竹心从屋里出来,院子里有两个打扫的太监听见声音往这边来了。 竹心判断从殿门是出不去了,蹬了墙壁两下,借力爬上了屋顶。这皇宫宫殿的屋顶可比寻常人家的高多了。 所以说,人不到绝境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潜力可开发。要是弄这么一群人天天追她,说不定她真能成一代大侠呢。 竹心飞快跑到殿顶的边缘,往的宫墙上一跃膝盖磕在了墙壁上。竹心疼得一咧嘴,但不耽误她从宫墙里翻了出去。 到了宫道上,竹心思考着她该往哪去?就是回到花房也会被翠微宫的人抓回去。 竹心一边喊,”惠嫔娘娘杀人了”一边往御书房一路狂奔。 没跑几步,竹心还看见了一位娘娘。竹心来不及行礼。她感觉那个路人娘娘应该不会怪她。那位娘娘和她的宫女往宫墙边挪了挪,主动让开了地方。 可能是一个人在前面跑,二十多个人在后面追,壮观如古惑仔的场面,那位娘娘没见过吧。 竹心再往前跑,看见了一位穿着体面的女官。 她离老远就问竹心。 “这是怎么了?” 竹心重复道,“惠嫔娘娘要杀奴婢。” 那女官拦住对面追竹心的翠微宫那二十多个人。高声说道,“当街追杀宫人,你们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春喜姐姐,竹心刺杀惠嫔娘娘。奴婢等才奉命捉拿她的。”说瞎话,谁不会? 春喜沉着脸。 “惠嫔娘娘现在如何了?请太医了吗?娘娘危在旦夕。你们不照顾娘娘。反倒通通跑出来捉人,是什么道理?难道皇宫大内人还能跑了不成?” 这时竹心在一旁说道,“姐姐别听他们胡说,刚才惠嫔娘娘说话时中气可是足的很。” 春喜放心下来。 “回去告诉惠嫔娘娘,人我带去朝阳殿了。” 翠微宫的人走后,春喜才问竹心。 “小路子找到朝阳殿,说你被惠嫔叫走了。我本来是要去翠微宫要人的。没想到在宫路上看见你,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喜想惠嫔叫竹心去翠微宫肯定是要为难竹心。但也不至于这么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在宫道上让阖宫上下的宫人来追杀竹心吧。 “奴婢到了翠微宫,说了几句话,惠嫔让奴婢给她擦鞋。” “你没给她擦?” 春喜思索着,一个宫女违抗妃嫔的命令确实不好办。但惠嫔兴师动众地派这么多人喊打喊杀也不妥当。既然各有错的事,还是可以运作的。 “不光没给她擦,还把她从椅子上拽下来,让她摔了个大屁墩。” 春喜愣愣地看着竹心,可能没见过这种生物。她怎么敢?现在可是完全不占理啊。 看出了春喜的为难,竹心说,“刚刚多谢姐姐解围,竹心就不去朝阳殿给皇贵妃娘娘添麻烦了。” “那你要去哪?”难道她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奴婢准备躲起来,先找个地方睡一觉。有点困了。” 春喜已经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皇宫,躲能躲得了吗?” 竹心点头,“奴婢知道这是皇宫,没打算把翠微宫给烧了,就只是躲起来而已。” 可能是怕她火烧翠微宫吧,最后春喜还是把她带到了朝阳殿。 朝阳殿里竹心第一次见到宋鹤鸣的姑姑,皇贵妃娘娘。 宋家人,竹心都熟。宋国公对标徐国公,宋世子对标徐世子,鹤鸣对标三公子。还有宋夫人想让芷萱做她的儿媳妇,这种独特审美。就能看出来这家人都不算太稳重。 所以竹心以为皇贵妃将门虎女,是性子张扬的那种。没想到她像庙里面的菩萨,慈悲又淡漠,一点都不像宋家人。 “一直想见你,又怕再生枝节,快去偏殿休整一下吧。” “回娘娘,狼狈一点对奴婢更有利。” 听了竹心的话,皇贵妃笑了起来,这一笑如荡漾的春水生动了许多。 不多时,惠嫔也到了,然后双方进入摇人环节。 皇贵妃差人去御书房请皇上。惠嫔这边差人把后宫的娘娘都请到了朝阳殿。 皇贵妃一看这架势今天恐怕是不能善了。 皇上还没有到,后宫的嫔妃们除了抄经书的刘美人全都来了。 昨天生病的德妃今日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竹心在宫路上被追杀时遇见的路人娘娘是柳才人。此事后宫上下都传开了,用不着惠嫔去请,她们也打算去朝阳殿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呢。 双方开始唇枪舌战。 “皇贵妃娘娘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啊,这个关竹心以下犯上,不杀不足以正宫规。” 竹心撩开裤子,腿上有一大块青紫,她说是惠嫔打的,其实是翻墙时磕到的。 “奴婢一到翠微宫,惠嫔娘娘就要把奴婢抓起来,还把奴婢的脸浸到水缸里。说宫里面有许多折磨人的法子,到时让奴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惠嫔都被气笑了。 ”阖宫上下都可以为本宫作证。本宫未动她一下,她把本宫从椅子上拖到地上。本宫有生之年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如今还敢在朝阳殿颠倒黑白。” 竹心看着惠嫔十分震惊。 “诸位娘娘,我跑到惠嫔的宫里无缘无故把惠嫔从椅子上摔下来。难道奴婢是失心疯了不成?当时惠嫔身边有数名宫人。奴婢又如何能做成此事?” 德妃娘娘这时插了句话。 “那你的意思惠嫔说了假话,你没把她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她说的没错,奴婢确实做了此事。” 惠嫔没想到竹心这么快就能承认了,大喜过望。 “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德妃娘娘叹了口气。 “不管有何缘故,冒犯宫妃都是重罪。” 竹心哭着说,“她要折磨奴婢,奴婢当时说这后宫中难道你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惠嫔让奴婢进前来,跟奴婢说太后老了不管事。皇贵妃是木头美人不受宠。德妃倒是有宠奈何儿子不成器,剩下的人不足为惧。这后宫之中她还真能只手遮天。 当时奴婢正跪着一时气愤就把她从椅子拽了下来。奴婢只是为诸位娘娘们鸣不平,奴婢有什么错啊?” 儿子不成器的德妃,“……” 木头美人皇贵妃,“……” 来朝阳殿传旨的王远,“……” 第188章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 “当时奴婢正跪着一时气愤就把她从椅子拽了下来。奴婢只是为诸位娘娘们鸣不平,奴婢有什么错啊?” 竹心一句话,数顶帽子扣下来,惠嫔也有些招架不住。 “本宫没有,本宫对你说这样的话,难道本宫失心疯了不成? “那奴婢也没有,奴婢对您做那样的事,难道奴婢失心疯了不成?” “阖宫众人可以为本宫作证。” 竹心逻辑缜密,条理清晰。 “当时我们离得很近,您说话声音又不大,旁人也听不见。不然奴婢又是怎么把您从椅子上扯下来了?不就是因为当时没有宫人在您身旁吗?” “你……” 后宫众人慨叹道,不愧是上过紫宸殿的,心态就是稳。竹心的话她们一个字都不信,除非惠嫔真的失心疯了。 这种一听就假的话,说起来还如此的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也是一种本事啊。 这时王远进来传旨。 “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皇贵妃看见王远如见救星一般。 “王远,陛下呢?” “回禀皇贵妃娘娘,陛下头痛难耐已经传了太医。又怕娘娘等着急了让奴才过来传话,陛下说后宫诸事娘娘您自己拿主意就行。” 一时间朝阳殿的大殿上安静下来,众人的心思转了转,也没料到皇上不来了。 这时竹心朝主位上拜了一拜。 “皇贵妃娘娘,既然皇上龙体违和,娘娘,您不去侍疾吗?” 皇贵妃一时没明白竹心的意思。 “那这边……” 王远赶紧接话,“娘娘不必忧心,陛下是老毛病了。太医用了几针就能缓解。娘娘,您还是忙这边的事吧。” 王远说话时竹心已经上前扶起皇贵妃娘娘。 “话虽如此,但娘娘还是忍不住点担心陛下,是不是?娘娘,这里有德妃娘娘在,定能把此事料理清楚的。春喜姐姐,快扶娘娘跟王公公走吧。” 皇贵妃娘娘莫名其妙地被竹心送出了自己的寝殿。 竹心回过头笑着对德妃说,“德妃娘娘上坐吧。” 德妃,“……”她就不该在这凑这热闹。 竹心再次回到大殿前,在主位上的德妃面前,坐下。 对,没错,是坐下。 竹心盘腿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竹心。 因为皇贵妃离开,惠嫔稳住心神。 “你们看她毫无规矩、礼数。难道本宫还要为她的胡言乱语自证清白不成。” 这时竹心一副摊牌了,不装了表情。 “没错,刚才在翠微宫惠嫔什么都没说,就是要奴婢给她擦鞋而已。奴婢就把她从椅子上拉下来了,当时她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看着都疼。” 惠嫔气得肝儿都疼,“德妃姐姐,既然竹心已经认罪,按宫规处置杖杀了吧。” 竹心看她像看白痴似的。 “娘娘能不能动动脑子?您也不想想刚才奴婢为何不说?现在为何又说了?” 竹心转头,问旁边的柳才人。 “这位娘娘可知为何?” 柳才人,“……”谢谢,勿cue。 竹心盯着慧嫔满脸的嘲讽。 “陛下不来,他不管您了,看不出来吗?” “休在这里挑拨离间,陛下只是病了。” 众人十分同情的看着惠嫔,竹心这丫头也是瞎说什么大实话。 被迫坐上主位的德妃咳了咳,在这儿和起了稀泥。 “还是等皇贵妃娘娘回来再做定夺吧。” 竹心看着惠嫔认真地说,“惠嫔娘娘,德妃娘娘是不会帮您的。去年皇贵妃因为您被软禁在朝阳殿就是德妃娘娘给大殿下报的信。所以她怎么会帮您呢?” 德妃娘娘拔高了声音,“竹心。” 朝阳殿里静的可怕,实际已经炸开了锅。 众妃子们心里盘算着。 去年贵妃不是在祈福吗?当时就觉得蹊跷,原来是被软禁了。 对对对,当时还出了一个惠嫔被偷肚兜的事。 然后听闻竹心在紫辰殿上找到了七个爹。 最后贵妃被封为皇贵妃,这件事也就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原来这里面还有大殿下和德妃。 怪不得是四殿下带竹心去的紫宸殿。 这不全对上了吗,不过这是当众可以说的事吗? 当初惠嫔能从此事中全身而退,是因为惠嫔跟瓜六不同。瓜六找了人证物证都做了假。但惠嫔谨慎,只是把知道的事告诉了皇上。无论是滴血验亲还是调查取证,都是皇上命人办的,她压根没有参与。 因此事不光彩,所以三个高位妃子不再提及此事,还能坐在一起当姐妹。 现在被竹心当着所有的人面,像马蜂窝一样捅开了。 而竹心却说,“不过那件事真的就此揭过了吗?惠嫔娘娘,您也不想想您的弟弟和父亲是怎么死的?当初是怎么结案来的?灵剑山庄出了叛徒,杀了永宁伯父子。但是那个叛徒不是惠嫔娘娘您找来杀奴婢的吗?怎么反而杀起了娘娘的至亲呢?” 现在已经不是马蜂窝了,现在是饿了多日的猛虎下山了。 柳才人脸色发白,“妾嫔有些不舒服,先回宫了。”还有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竹心却笑嘻嘻地说,“这些事一个人听了会被灭口。所有人听了,那就只是个故事。关键是娘娘们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咱们说到哪儿了?对,惠嫔娘娘雇了灵剑山庄的叛徒在奴婢出嫁的路上刺杀奴婢。还不够,还杀了德妃娘娘的哥哥,还有庄亲王妃的亲戚。” “关竹心,你血口喷人,你说这些事就不怕皇上……” 竹心坐在地上摇头晃脑。 “有这么多娘娘们陪着奴婢呢,奴婢怕什么?再说做事的人都不怕,奴婢就说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惠嫔还要说话,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梗在胸腔,“噗”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时间朝阳殿上乱作一团。 只有竹心没有乱,她还在稳定输出。 “惠嫔娘娘,昨天的事您不该找奴婢不痛快。您应该找德妃娘娘,奴婢就是被德妃娘娘叫去的御花园,才有了之后的事。” 这时在主位上坐着的德妃晕过了过去。 “既然德妃娘娘困了,就让她先睡一会。”竹心看着旁边的柳才人,“要不娘娘请上坐,主持一下大局?” 柳才人,“……” 第189章 对对对 如今的朝阳殿,皇贵妃不在,惠嫔吐血,德妃晕倒,真是一盘散沙。 竹心看着旁边的柳才人,“要不娘娘请上坐,主持一下大局?” 柳才人捏着帕子,“本…本宫刚入宫两年,什么都不懂。” 竹心又看了一眼在座的十几位娘娘。 “奴婢见诸位娘娘喜欢听乐子,今天索性就多讲了点,诸位娘娘满意否?” 众娘娘们纷纷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竹心双手环胸,兴致正浓。 “诸位娘娘心里一定在想,这个小圆脸不会真的失心疯了吧?爆出了这么多秘密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众娘娘们都盼着皇贵妃赶紧回来,小圆脸得没得失心疯她们不知道。她们感觉今天小圆脸是不打算放过她们了。 竹心接着说,还给了她们点儿代入感。 “娘娘们不妨想一想,如果您只能活一天。在没有九族的前提下,这一天要怎么活?” 只能活一天,还没有九族。怎么活? 众人的心思转了转,那还用说,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活了。 “现在娘娘们是不是就理解奴婢的行为了。” 众人,“……” 与竹心共情后的诸位娘娘更害怕了。 再看竹心,她身上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爽感。 第一次发现原来有家族还成为人的负担。 竹心站起身来,就一个人掐着腰站在朝阳殿的中间,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来朝阳殿之前,她们都在猜皇贵妃娘娘能不能保住竹心?来了朝阳殿之后,惠嫔、德妃身受“重伤”。十多位嫔妃被一个叫竹心的小丫鬟包围了。 现在怎么办?马上要全军覆没了。 这时祥嫔上前一步,“皇贵妃娘娘不在,德妃姐姐和惠嫔姐姐有些累了。这时候我们做姐妹的就该顶上来。” 众人松了口气,有人顶上来就好。 竹心刚要说话,祥嫔又说道,“徐三夫人跟本宫是手帕交,她总跟本宫夸你,说你通透又聪明。” 面对祥嫔突如其来的套近乎。竹心耸了耸肩。 “娘娘,所有事都得有个收场。奴婢想的是如果收不了场就把厂子炸了,大家都别活。娘娘难道还有别的高见?” 祥嫔和徐三夫人一样是江南美人,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是这群人中最能沉得住气的,也迅速成为了她们的主心骨。 “高见倒是不敢当,就是觉得也没什么收不了场的。” 众人,“……” 竹心摸了摸下巴。 “不知道娘娘听没听说过,土匪是不轻易相信外人的。如果有人想入伙就得杀个人,身上背了命案才行。这就叫投名状。” 祥嫔立刻明白竹心的意思。 “我们一人一句都牵扯进来就不会有人再提此事。本宫先来,今日我们是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的,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众人,“对对对。” 竹心问柳才人,“那我和惠嫔娘娘来朝阳殿做什么?” 柳才人已经麻了,她今天就不该出门,不出门就不会在宫道上遇见竹心被翠微宫的人追杀。她更不该告诉德妃娘娘,当然她最不应该的就是来朝阳殿凑热闹。 柳才人试探地问,“你们也来探望娘娘?” 竹心又说,“大家为何相约一起去探望娘娘?什么理由。” 这时一旁角落里有位娘娘弱弱地说,“大家来探望娘娘,是因为竹心会讲话本。我们来朝阳殿听竹心讲话本来了” 众人一想有些通了,一起说,“对对对,听话本。” “宫道上翠微宫二十多个宫人一起追奴婢。奴婢一边跑还一边说,惠嫔娘娘要杀奴婢。她又怎么可能转头就来朝阳殿听奴婢讲话本呢?这也不符合常理啊。” 又有一位娘娘说,“”惠嫔娘娘听闻一些偏僻的宫里有宵小出没。故意叫宫人和你在宫道上演了这一出,实则想看看禁军的反应是否迅速?” 又有人补充道,“对对对,竹心姑娘顺便还检查了翠微宫屋顶的砖瓦。” 看来人人都能写话本啊。 竹心一拍巴掌。 “您别说,还真有点通了。但惠嫔娘娘都吐血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吐血呢?” 坐在最末端的赵贵人站了起来。她一边去给惠嫔掐人中,一边说,“娘娘不是吐血,娘娘是在排毒。” 竹心,“……”这操作把竹心都整震惊了。 柳才人还在旁边解释道,“赵贵人是医女出身,她说是在排毒,就肯定是在排毒。” 惠品悠悠转醒,伸出手指着竹心。 “关竹心,本宫跟你不共戴……” “天”还没说出口就被赵贵人捂住了嘴。 惠嫔挣扎了两下,其他的娘娘立刻围了上去一起开导她。 “人家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娘娘给个台阶咱就下来吧。” “不为别的,咱们还得为皇子、公主打算啊。” 七嘴八舌之后,赵贵人放下了她的手,惠嫔惨白的脸,却不再说话。 不得不说不愧是后宫中人,心理承受能力确实比别人强。场子都被竹心炸成这样了,众人还能当无事发生。十分的“皇帝的新装”。 “最后一个问题。” 竹心扯着自己的衣角,俏皮中还带着点小可爱。 “诸位娘娘对奴婢讲的话本满意吗?要是满意的话,不赏奴婢个彩头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着后槽牙说,“满意。” 有赏戒指的,有赏钗环的。竹心转了一圈前襟里装得满满当当。 竹心走到了德妃娘娘的面前。 “娘娘,您别睡了。 奴婢跟孙大公子是过命朋友,跟四殿下关系也不错。您的小玩笑,奴婢还会放在心上不成? 奴婢,是那种不懂幽默的人吗?” 德妃娘娘这边悠悠转“醒”,干笑了一声。 “本宫可能是年纪大了,怎么还睡着了?” 竹心这边抖了抖自己的衣襟。 “娘娘,您的镯子可真好看。” 德妃面无表情地把手上的镯子拔下来放到竹心的衣襟里。 “今日多谢诸位娘娘赏赐,竹心再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 皇贵妃回宫时,见竹心正拉着惠嫔的手,深情地唱着,“祝你平安 ,噢 ,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 其他的嫔妃打着节拍。 那画面温馨中透着诡异。 皇贵妃,“……” 第190章 我还不够特别吗? 竹心回了花房 花房里那十几个宫女、太监们立刻把竹心围了起来。 “竹心,你没事吧?” 自从竹心被惠嫔的人叫走,他们就一直在打探竹心的消息。 等知道竹心翻墙出的翠微宫,又被翠微宫二十多个宫人追赶时,他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 所幸朝阳殿的春喜姐姐及时赶到,把竹心救走了。后又听说惠嫔去了朝阳殿并把后宫叫得上号的妃嫔都叫去了朝阳殿。 不光这样,皇上病了贵妃娘娘去侍疾。 竹心一个人就这样被丢在了朝阳殿里面对那么多嫔妃。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竹心这回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但现在竹心活蹦乱跳地回来了,众人死了的心又复活了。 竹心不以为然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啊?” 这时金泉过来,一脸紧张。 “翠微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何追你?” 竹心这时拿出了统一话术。 ”惠嫔听说偏僻的宫里有宵小出没。故意叫宫人和我在宫道上演了这出戏,想看看禁军的反应。” 众人,“……”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么离谱吗? 金泉的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惠嫔就这么放过你了?那些娘娘们都去朝阳殿干什么?”她们不是搞六国大封相吗? “娘娘们听说我话本讲得好,专门去朝阳殿听我讲话本去了。” 竹心把前襟的东西抖了出来,戴上德妃给的镯子和惠嫔送的簪子。 然后对大家说,“这些东西都是后宫的娘娘赏给我的,你们拿出分了吧。” 众人愣愣地看着她,都这样了,后宫里的娘娘怎么可能赏她东西呢? 见众人不说话,竹心以为他们不好意思,只好拿着东西一件一件的往他们手里塞。 好一点的东西给了那三个宫女,然后是金泉、小路子再然后才是其他人。 “虽然都是女子的首饰,你们男的可别觉得没有用。毕竟是主子戴的东西,拿去吹嘘一下再送给妹子,妹子可都吃这套的。” 不知道是谁弱弱地说了一句。 ”但我们不是男人啊。” 一时间场面有点凉了,竹心却笑了。 “之前我在徐国公府做奴婢的时,因为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同时梳头、管账服侍人的活计什么都不会。 小姐、少爷都挺喜欢我的,但丫鬟们都看不起我。就这样被孤立了,主不主仆不仆的,特尴尬。 说实在的,当时挺难受的。我也努力地去融入到她们里面,后来装不下去也就不装了。 其实和别人不同,就会收到异样的眼光。但你们想一想,你们再不同,还能有我不同吗?” 这时竹心又叹了口气。 ”我最苦恼的事就是贵人们一喜欢我就吐血。今天惠嫔就吐血了,不过娘娘告诉我,她不是吐血是在排毒。 我才明白一个道理,有的时候我们理解的不一定是对的。误会解除了,我才发现原来是我小题大做了。” 众人都看着竹心不敢说话。 他们都不敢想象朝阳殿上惠嫔被气的吐了血却不敢说自己是吐血的场面。 众人又低头看着手里贵人戴过的名贵首饰。这哪里是赏赐啊,她们明明是被竹心给打劫了。 以前他们理解的性别是男人、女人和太监,所以太监好奇怪呀! 现在他们理解的性别是男人、女人、太监和竹心。跟竹心一比,太监好普通啊。 花房里的太监们悄悄的被治愈了。 福宁宫里皇上悄悄的病了。 本来皇上说自己头风犯了,没想到皇贵妃跑过来侍疾,只好请太医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施针看病。 好不容易熬到皇贵妃走了之后,王远过来把朝阳殿的事讲了一遍。 关键是连细作都不敢讲皇贵妃被软禁的事。毕竟是皇上怀疑自己戴绿帽子未遂。谁知道讲完之后会不会被灭口啊。 但竹心又是怎么制住后宫众人的呢?承上启下总得符合逻辑吧,细作绞尽脑汁,挑挑拣拣说了两句。 王远听完之后又挑挑拣拣,把能说的说一说。 “在朝阳殿里竹心说惠嫔雇了灵剑山庄的叛徒在她出嫁的道上杀她未遂,又杀了德妃的弟弟还有庄亲王妃的亲戚。 至于到底是谁杀了永宁伯父子让惠嫔娘娘自己猜,然后惠嫔娘娘就吐了血。 竹心又说昨日春宴她在宫路上遇见端慧县主是德妃娘娘设计的,然后德妃娘娘晕过去了。 然后竹心说自己没有九族,无法收场就把场子炸了。这时祥嫔娘娘顶上去稳住了局面。 现在给出的消息是后宫诸位娘娘统一口径,一起去朝阳殿是为了听竹心的话本,此事应该就告一段落。” 皇上听完,火顶脑门子。知道她们不中用,没想到这么不中用。都是名门之后,被个丫鬟拿捏住了。 “那宫道上的事呢?翠微宫的宫人为何兴师动众追竹心?总要有个说法吧。” 王远回答道,“惠嫔娘娘已经问罪禁卫军统领郑大人了。 她说最近偏僻的宫里有宵小出没。今日故意叫宫人和竹心在宫道上追逐,禁军竟然无人问询,无人来管。 惠嫔娘娘说禁卫军人人都是事不关己,又如何能保护皇城,保护陛下?” 皇上扶着头险些倒在桌案上。 吓得王远赶紧上前去扶。 “陛下,奴才去传太医。” 皇上拉住王远的胳膊,喘着粗气。 “刚传完太医,还传什么太医?老毛病了,忍忍就好了。” 王远,“……”陛下这还是拣能说的说呢,要是全说了您也得吐血。 晚间,花房,竹心的屋里。 王远瞥了一眼竹心,“又作死了?” 竹心打量着王远,他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到她屋里的?会武功? “嗯,有没死成。” “你是唯一一个在皇上面前作了四回死还没死成的人。” 竹心听罢掰着手指头数。 “第一回,孝烈太子遗腹子的事。第二回,皇贵妃被软禁的事。第三回,天玑阁的事。不就三回吗?哪有第四回?”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王远虎着脸杀气腾腾,“皇贵妃那件事是能跟别人说的吗?” “也没说什么啊,再说细作也不敢说吧。” “你倒是全都算到了。不过就你这样的还想得到皇上的青睐?” 竹心歪得脑袋,手里还揪了一撮头发,有点像傻姑。 “男人不都喜欢特别的吗?我还不够特别吗?” 王远,“……” 翌日,皇上进祥嫔位份,如今要称祥贵嫔了。 同时,竹心被调到朝阳殿。 第191章 阎王之母 皇上可以不管事,也可以不上朝,但不可以没态度,不然底下的人会慌的。 祥嫔进为祥贵嫔就是一种态度。至少说明在朝阳殿,人家顶上去了是对的。 后宫诸位娘娘忍不住慨叹,当时那种状况,真是富贵险中求,当娘娘有时比当土匪风险还大。 至于竹心被调到朝阳殿,皇上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徐国公府在没抄家前谁听过关竹心这号人物啊?就算知道,也就是个讨主子欢心,能说会道的小丫鬟罢了。 现在竹心的杀伤力之所以这么大,皇上觉得她还是因为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单位”。没有九族的竹心相当于脱缰的野马。 把人丢给皇贵妃,皇贵妃可以庇护她,又可以约束她。 一举两得。 竹心从花坊离开时,金泉倚在门框上像个送儿子科考的老母亲。 “竹心,那个对食的事……” 竹心面露难色。 “其实我还是觉得自由恋爱好一点。红娘这块我确实不擅长,要不咱们还是先搞事业吧。等你位高权重了,别说是女人了,就是男人也可以。” 金泉,“……” 竹心又低声说道,“咱们保持联系,你那五条船就可以继续踩着。 只是接触的频率要调整一下。 因我们已经不是上下级关系。那些船让你做的事,你要有个衡量,毕竟你很可能随时变成弃子。 你在后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金泉谨慎地点点头。 “你放心,我明白。” 花坊虽然非常底层,但他们可以接触各宫宫人,很适合做情报工作。 竹心不打算放弃金泉这个资源。可竹心现在不在金泉身边,不一定能完全掌控这个人了。 所以得强调新东家的风险,金泉才不会舍弃竹心这个老东家。 当然竹心的担心是多余的,根据竹心以往的战绩,根本没人敢挑战她。 朝阳殿 竹心给皇贵妃请安时,皇贵妃正在逗八皇子。 八皇子如今已经三周岁了,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这时候的小男孩精力最旺盛了。他又跑到了院子里,好几个宫人、嬷嬷跟着出去了。 皇贵妃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真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好像不知道累似的?” 旁边的宫人笑着说,“娘娘,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皇贵妃目光还瞧着院子里的八皇子。 “他大哥小时候就不这样,总是安安静静的。” 那宫人附和道,“大皇子早慧。” 这时皇贵妃才瞧见一旁的竹心,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竹心,你来了。” 竹心上前给皇贵妃行礼。 “奴婢竹心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竹心,娘娘封你为八品的女官,今日已经入册了。虽说品级不高,却也不是其他人可以随意打骂的了。” 春喜又想到竹心就说没有品级也不可能被人随意打骂,又有些尴尬。 所以她现在是编制的公务员了。 竹心赶紧拜谢道,“多谢娘娘垂青,为竹心思虑周全。” 皇贵妃又问道,“你以前在徐府你家小姐身边是做什么的?到时本宫让春喜给你安排事情做。” 一提到这个,竹心有点难为情。 “回娘娘,梳头、针线、算账奴婢啥也不会。平时在小姐身边就是哄她开心,给她念念话本子。” 春喜,“……”不得不说竹心她很有自知之明。 竹心思索了一下。 “娘娘不如安排奴婢在外面伺候花草吧。奴婢在花房待了半个多月也学会了一些。现在应该能用得上。” 皇贵妃觉得这差事有些不体面。 “这怎么好?” “娘娘,您就答应奴婢吧。如果奴婢在内殿伺候,不出两天就得挨板子。” 皇贵妃笑了笑说,“那好吧,就依你。” 竹心听罢才松了口气。 若是近身伺候容易出错不说,再招惹皇贵妃身边人的怨恨,被搞两下也犯不上。 春喜把竹心领到专门侍候花草的宫人面前。 “茶香,这是关女官,负责花草,你以后要听她的差遣。” 竹心咽咽口水,这名在现代可不是什么好名,有点茶香四溢的感觉。 茶香怯怯地点头。 “茶香,见过竹心姐姐。” 事实上这个叫茶香的宫人看着比竹心要大两岁。但她现在是女官,确实应该叫姐姐。 然后竹心就跟茶香熟悉环境了。 这个茶香办事很细致,什么花什么时间浇水,都有个小本本记着。手底下还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也是个小领导。 竹心思索着,面对她这个空降领导茶香应该心里不高兴吧。 昨日朝阳殿到底发生什么,茶香不知道。 茶香只知道惠嫔怒气冲冲一副兴师问罪地模样进来,其他嫔妃也都带了几分看好戏意思。 可她们离开时,怎么说呢?就是疲惫又慈祥。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在跟谁计较什么了。 而让她们有此转变的就是这位竹心。这个竹心看样子就不好相处,也不知道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打人? 茶香领竹心到了住处,四下无人。她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颤颤巍巍地举到竹心面前。 “以后请姐姐多多照顾。” “以后请你多多照顾。” 送礼的场面竹心见过很多,一起掏出荷包同时送礼的,竹心也是没见过。 茶香见竹心的荷包鼓鼓的比自己的大了一圈。脸红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手刚要缩回去,被竹心摁住。 竹心拿了她的荷包,把自己的荷包塞给茶香手里,又从包袱里翻出来个银镯子套在茶香手上。 茶香有点腼腆,“姐姐,这怎么好意思?” …… 茶香恍恍惚惚地从竹心的住处离开。她手底下的小太监和宫女悄悄过来。 “姐姐,那位活阎王好相处吗?” 茶香,咽了咽口水,想起竹心刚才说的话。 她说,在外人面前我是你姐姐,私下里我是你宝宝。 她说,宝宝除了张嘴吃饭什么都不会,你要好好照顾宝宝。 她还说,宝宝会把月银都给你,你照顾宝宝,宝宝给你养老。 茶香稳了稳心神。 所以她现在的隐藏身份算阎王之母吗? 第192章 这波心灵鸡汤给她毒到了 大齐的后宫又重新归于平静。 只是茶香最近又多了个烦恼。 看着桌上的饭菜茶香问道,“竹心,怎么不吃饭啊?不饿吗?” 竹心正歪在床上看话本呢。 话本子还是托金泉找的门路搞到的。创作的基础来源于大量的阅读,万一哪个情节、桥段以后能用的上呢? “宝宝好饿呀!但是宝宝不想下床。” 茶香,“……” 茶香无可奈何地弄了个小桌子,摆到了床上再把饭菜放上,又把筷子递给竹心。 “这回可以吃了吧。” “谢谢茶茶,爱你茶茶。” 茶香,“……” 竹心吃完饭又窝在床上看话本。 “你别总躺在这看书,仔细些眼睛。吃完饭你下床活动活动啊……” 茶香现在皱着眉头好像一位老母亲呐。 其实竹心没当过什么宝宝。 在现代,她的童年算不上幸福也算不上不幸。她普通家庭独生子女,父母忙着上班挣钱,她是被奶奶带大的。 奶奶对她几乎是放养的。奶奶喜欢听收音机里的评书。竹心听过好多评书,这是她最早知道的故事。 长大了,她会被要求有个好成绩,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她没叛逆一直在努力地完成这些kpi,只是完成了一半就来到了这里。 所以她以前是个没有故事的女人。所有惊心动魄、别开生面都是在这里发生的。 茶香的身上有一股槐花的味道特别好闻,说话也柔柔的。 竹心也柔声说道,“好的,宝宝听话。” 竹心出了屋,茶香一边叹气,一边给竹心收拾屋子。 茶香以前也期盼过出宫之后遇得良人,然后生儿育女。现在她不期盼了,养个宝宝真的心好累呀! 竹心刚去了就有人过来找她。 “姐姐,祥贵嫔请您去齐华宫帮忙看看宫里的花草。” 竹心,“……” 自从竹心来了朝阳殿,就有许多人打探她的消息,奈何竹心一直在屋子里苟着。 而竹心在去齐华宫的路上,后宫的诸位娘娘们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只不过再也没人敢凑上去看热闹了。 齐华宫 其实竹心挺佩服祥贵嫔的,如今这个情况,后宫里的狗看见她都得绕路。还敢请她去自己的寝宫。 “竹心给娘娘请安。” 坐在主位上的祥贵嫔淡淡地点头,便差宫人带她去看花草了。 竹心心里寻思着不会是真的看花草吧,除了她自己这个人,她啥都养不活。 宫人带她去了一棵桂花树前,桂花树下见着一位侍卫。 “三少爷。” 来的人正是徐国公府的三少爷,芷萱的三哥,徐令辉。 “竹心。”三少爷鼓着腮帮子,有点像池塘里的青蛙。 “三少爷这是怎么了?” “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面对咋呼呼地三少爷,竹心赶紧给他顺毛。 “不气不气。奴婢给三少爷赔罪啦!” “你出事去了花坊,当时打听到你总去御书房换盆栽。我就调班去御书房。等我换了班去上御书房,你又不来了。后来我又调到花坊附近,你又去了朝阳殿。” 竹心听着有点想笑怎么办,这么有点越努力越心酸的感觉。 三少爷换职守宫门。宫门重要且接触的人多,获得消息也多。虽然比较辛苦,很容易出头。 往御书房调应该不容易,他之前就是从御书房调出去的,估计得搭了不少人情。 但往花房调就简单许多,问题是再从这个鬼地方调出去可就难了。 三少爷又接着说,“祖母给太后递了牌子。太后没见祖母还出宫去礼佛了。最后三婶托了祥贵嫔,我这才见到你。” 老太太应该是在竹心出事第二天就给太后递的牌子。太后为了躲她,当天就出宫礼佛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祥贵嫔倒是挺办事的,跟三夫人的关系应该挺好。 徐家一如既往的谨慎。 没走宋国公的路子求皇贵妃娘娘,就是不想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或者不想跟大殿下过早的扯上关系。 不知道怎么了,竹心的眼睛还有点酸,瓮声瓮气地说,“我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三少爷一脸的不耐烦,其实是受不了竹心哭唧唧的样。 “我知道你都当了女官了,就是那群人非要让我带话,烦死了。” 竹心刚酝酿出的悲伤情绪就这样被三少爷搞没了。竹心瞪着眼说,“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 “你别呀,不是说了吗?带话,我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三少爷清了清嗓子。 “祖母说,有些人在你心里很重要却不一定能跟你并肩同行。有些人与你并肩同行也不一定能陪你走完这一辈子。但是这辈子就算只剩下你自己也得往前走下去。” 竹心想起徐老太太压箱底孝烈太子的画像,又想起战死沙场的老国公爷。就是没了他们,老夫人也是上过战场救继子的巾帼英雄啊。 “我娘,你家国公夫人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也能过去。” 竹心想,夫人经历过两次抄家,是最有权利说这话的人。 “三婶说,小丫头,你是个有主意的,要多想想自己。” “大嫂说,别人说什么不重要,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你苏姐姐说,愿你璀璨如繁星,也愿你平淡如沙砾。” 竹心在心里对她的苏姐姐说,愿你如天上明月,也愿你如人间烟火。 “我爹说,出门在外能不能别说是徐国公府出来的。”三少爷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怪我爹,他就是老了。” 竹心,“……”他以为他是谁?菩提老祖吗? 我三叔说,“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依。再看看。” 竹心,“……”还是读书人厉害,总能把废话文学说得高深莫测。 “我大哥说,出门在外不要怕,徐国公府永远会为你撑腰。”这时三少爷又补充了一句。“他们都是单独找我,并不知道彼此说什么。” 竹心抬头看了看三少爷。 “那你呢?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我?没啥可说的。不过御膳房打点完了,你要吃好吃的找小顺子就行。” 竹心啥也不想吃,鸡汤已经喝饱了。 第193章 请妈容易,送妈难 回朝阳殿的路上,竹心还沉浸在徐府上下给她熬的鸡汤里。 宫内有个贵妃当靠山和“妈妈”的照顾,宫外还有一群人在惦念,她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错。如果再熬三年等皇帝挂了,她应该也能讨到恩典,提前出宫了吧。 竹心深吸了口气,她决定在朝阳殿里养养生,然后温暖后宫,弘扬爱与和平。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竹心回到朝阳殿,殿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个守门的宫人。问过之后才知,皇贵妃和八皇子去花园玩,宫人们全都跟出去伺候了。 那宫人又道,“姐姐,大皇子来了。” “多谢。”竹心谢过那宫人的善意提点。 因现在是下午,主子们不在宫里,剩下的宫女、太监没事的都在屋里躲懒呢。 大皇子在朝阳殿,她们这些不是近身服侍的就别走动了,以免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 其实竹心是想问大殿下,宋鹤鸣的近况的。 竹心思索着她和大殿下也算是共过事的,那他们算不算熟人?一会过去打招呼会不会有点冒昧? 竹心进到内院,院子里藤椅旁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袍子,头戴鹤顶冠的男子。 他伸出一只手好像在用手盛着阳光。 竹心忍不住感慨,大皇子这是在装忧郁boy? 竹心再走了两步,她觉得大皇子应该不是用手接光。他不是手心朝上,而手背朝上。 难道是在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 许是听到脚步声,大皇子一回头,眉眼带着细碎的光,整个人温和得像一道暖阳。 见来的人是竹心,大皇子微愣了一下,神色不变。 “本宫还以为是姨母他们回来了,没想到是你这小丫头。” 大皇子在皇子中虽占嫡占长,为人并不倨傲,还谦和有礼。 但有了徐家的事,而且上一世地狱开局他最后都能抢到那把椅子。竹心总觉得这家伙是个笑面虎。 “奴婢给大殿下请安。” “你是在担心鹤鸣吗?” 面对未来的皇帝,竹心还是要谨慎一点。 毕竟现在这个已经得罪死了,就等着他三年后下线,重来一局呢。要是再把下一个也得罪了,她也就不用玩了。 “回大殿下,之前竹心这边也是困难重重所以没精力忧虑小侯爷。 如今到了娘娘宫里顺心顺意,心里便生出许多挂虑来。 听宫人说您来了朝阳殿。奴婢其实想找您问问外面的情况,又怕打扰到您。奴婢正纠结呢,没想到殿下先提及了。” 她这回答都能称得上满分答案了。 突出了自己坚韧的性格,感激了皇贵妃,最重要的还夸了大殿下,又把他架了起来。都夸成这样了,再不告诉她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大殿下轻笑一声,“表弟怕别人再拿他的亲事做文章,想出来相国寺代发修行法子。你放心吧。” “多谢殿下相告。” 他们正说着话,皇贵妃和八殿下回来了。大殿下过去把八殿下扛在肩头。 院子里都是小朋友的笑声。 皇贵妃拉着竹心进了正殿,他们在屋里看着屋外的大殿下和八殿下在玩闹。 贵妃娘娘整个人都显得很轻松。 “见到令辉了?” 原来皇贵妃知道啊,竹心也尽量把话往轻松上说,“是,三少爷跟奴婢说,他打点了御膳房,叫奴婢偷偷去那要好吃的。” “这孩子。”皇贵妃清笑道,“不过,令辉能在御前行走,也是个仔细人。由此可见徐夫人极会教养孩子。” 竹心却摆了摆手吐槽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芷萱就从小爱闯祸,嫁了人也没好哪去。” 听竹心这么一说,皇贵妃整个人更加放松。 “要是论闯祸谁也比不过本宫。 本宫五岁那年,地方献了贡桔托大伯转呈。冬日里贡桔稀罕,只有一盒子。当天晚上本宫溜到库房,把贡桔全吃了。 第二日,大伯进宫献给太祖,一打开全是橘子皮。太祖说拿出去晒晒就当献得是陈皮了。” 竹心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场面可真是有点壮观。现在她明白宋鹤鸣的性格随谁了。 只是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是怎么变成了庙里的菩萨的? 宋国公这一支是宋家的二房,原本是不会成爵的。只是没想到长房相继战死,这爵位反而落到二房的头上。 不对啊,当时宋家长房是有男丁的。宋鹤鸣的小叔叔那个少年将军初代定北侯就是长房的啊。 他为什么没继承宋国公的爵位?尤其在亲生姐姐还是皇后的前提下,难道是因为当时年龄太小了? 竹心压下心中的疑惑,重新想皇贵妃的事。 听说那个程侍卫家世也不差,两人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宋国公一支因承爵而水涨船高。然后先皇后薨逝,她接替了堂姐进宫。 这宫里就多了一个金尊玉贵的主子,这世间却少了一对恩爱夫妻。 笑过之后,皇贵妃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竹心,你放心。再过几天找个时机,本宫会求陛下的旨意,放你出宫。你这条小鱼就可以重新回到江河湖海里去了。” 贵妃不知道,她在天玑阁里看了什么。求陛下的旨意,还不如给她做个大肘子呢。 竹心只好说道,“娘娘,朝阳殿挺好的,奴婢不想出宫了。” 皇贵妃点了点竹心的头,嗔笑道,“小骗子。” 竹心回到她的屋子,茶香正在等她。 “竹心,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从祥贵嫔那回来之后,又被皇贵妃叫去说了一会话。” 茶香把筷子递过来,“赶快吃饭吧。” “没什么胃口。我不吃了,你吃吧。”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虽然风平浪静,竹心一想这看不见头的日子,心里就乱成一团。 茶香碎碎念道,“怎么能不吃饭呢?晚上你饿了怎么办?要不你少吃点吧?” 竹心转头看床边。“我话本哪去了?” “我给你收起来了。油灯这么暗,晚上就不要再看了,到时候你眼睛又该疼了。” 竹心愣了好半会,突然说了一句 “茶香,我可以不当宝宝了吗?” 茶香“哇”的一声就哭了。 竹心哄了她半宿,这一天天造的都是什么孽呀? 第194章 艺术来源于生活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分寸感。 哎。 竹心不认为在皇宫中能交到朋友。 她就不该突发奇想当宝宝,现在她受不了茶香妈妈的唠叨。她想退货了。 竹心以为终于结束了这场职场霸凌,茶香会开心的。 没想到茶香玩养成系,玩出了代入感。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姑娘真的不要她似的。 最后都惊动了掌事宫女春喜。 “这是怎么了?” 茶香打了个哭嗝。 “竹心,她不要我了。” 春喜,“……” 春喜把竹心拉到一边,面沉似水。 “外面的人都说能在宫里面活着的人都有些本事,会高看我们一眼。 其实深宫之中,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是不断地重复自己手里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罢了。 说白了,不像你见过那么多世面。你不该因此戏弄于她。” 竹心听罢也十分自责。 “姐姐说的是,当时几句戏言。我也没想到茶香当真了。” 春喜却更生气了。 她看竹心的目光好像在看欺骗小姑娘感情的渣男。 “竹心,你宫外已经有小侯爷了,宫里就应该自重。若真是几句玩笑,我不信茶香会哭得如此伤心?” 竹心,“……” 原来春喜以为她和茶香在搞百合。也不知道是春喜思想超前,还是宫里有这种情况。 也对之前茶香给她洗衣裳、绣帕子,都是开开心心的,一点都不像被欺负了。 竹心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竹心低着头不敢反驳。 她发誓这辈子要做独立自强的好青年,再也不想当寄生虫了。 竹心把三少爷给她的银票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递给茶香。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钱你拿着,好好的过日子。” 茶香红的眼说,不要。 春喜把银票又塞回茶香手里。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竹心,“……”春喜应该是把它当成分手费了。 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屋的竹心,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谈感情,太伤钱了。 最后竹心调岗了,如今负责打扫。当然,这件事是她自己要求的。 茶香入戏这么深,再接触下去。竹心怕她会有麻烦。 不过,竹心欺骗小姑娘的事在朝阳殿小范围内传开了。小姑娘们都不跟她说话了,现在都是小太监跟她玩。每个人都在问她让女人死心塌地的方法。 不光如此,连皇贵妃都笑话她。 竹心能说什么? 劳动改造,扫地吧。 这一天,竹心忙活了一圈,竹心回了内院见皇贵妃正躺在藤躺椅上歇晌。 守在她旁边的春喜,之前应该在做绣活。现在绣活丢在一边,也托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竹心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就想起了芷萱。之前芷萱也总爱躺在藤椅上听她讲故事。讲着讲着她俩就都睡着了。 竹心走到近前,见睡着了的皇贵妃带着几分娇憨。她这时倒能想象出贵妃进宫前是什么样子了。 不知何时太阳从云彩里跑了出来。许是阳光刺眼,皇贵妃皱了皱眉。竹心伸出手挡住了皇贵妃眼前的阳光。 果然,皇贵妃眉目舒展起来。竹心笑着看她心里也觉得舒畅了几分。 猛然发现这个姿势,所以那天大皇子是在…… 竹心心跳如鼓,她收回了手,转身想离开。却看见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大皇子就站在她对面。杀气扑面而来。 而几息间,大皇子再次露出温和的笑意。 竹心身后的皇贵妃道,“阿淮,你来了。” 姜书淮,大皇子的名字。 “嗯,来看看八弟。” “你八弟被乳母哄着刚睡下。” 竹心抓着袖子慢慢地退下。 只听那边大皇子说,“既然八弟已经睡了,那我改日再去看他。不打扰姨母歇晌。我找竹心说两句话。” 大皇子看着竹心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竹心就这样被带出了朝阳殿。 所以那天大皇子在那回味啥呢,不言而喻。 竹心发现她在昭狱的第一套供词改几个字就是,他一次知道死亡的含义是七岁那年母亲病逝。姨母摸了摸他的头说,阿淮别怕…… 要不怎么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的。 过了很久,大皇子说道,“难怪父皇这么讨厌你,你确实很让人讨厌。” 完犊子了,现任皇帝讨厌她,下一任皇帝也讨厌她。 竹心有点委屈。她干什么了?她什么都没干啊。但她确实好像什么都干了。 竹心有气无力地说,“其实奴婢可讨人喜欢了。但不知道为啥就……反正您别有压力,奴婢已经看开了。” 不知哪句话取悦了大皇子,他笑了笑。 “本宫就等着看你,死无全尸。” 然后他就这样走了,竟然没灭她的口。 竹心松了口气又能多活一天,她转头去了御膳房要了两个猪蹄庆祝一下。 竹心提着食盒回朝阳殿。 “是什么好吃的呀?” 皇贵妃突然从角落里出现,吓了竹心一跳。 “回娘娘,是两个猪蹄。” 皇贵妃好像有件开心的事,等不及要和她分享。 “你等着吧,明天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竹心能看出来皇贵妃心情极好。看着皇贵妃的样子,竹心想她应该不知道大殿下的心思吧。 算了,这一切还是让她独自承担吧。 今日晚间,皇上差人传旨,留宿朝阳殿。 之后,皇贵妃盛装打扮,连竹心都察觉出几分不寻常。 竹心来朝阳殿这儿不到一月,皇上倒是来过两回,但一次都没留宿过。结合宫人的只言片语,竹心也看出来皇贵妃肯定是不受宠的。 但娘娘也不像是期盼皇恩的人啊,就因为皇上来了就这么高兴? “春喜姐姐,您是娘娘跟前第一得意人儿。能不能给妹妹透露透露,娘娘说明日的好消息是什么?” 春喜悄声说,“今日是娘娘进宫的日子,娘娘打算求皇上的旨意放你出宫。” 竹心若有所思,就相当于结婚纪念日呗。 “皇上金口玉言,不好收回吧。” 主要是她现在不想出宫,出宫更容易被灭口。 春喜却说,“最近辽国那边有异动,圣上还得靠宋家出力呢。这个时候这个小请求应该会同意,你就放心好了。” 晚间皇上来了,竹心躲到内院的一个角落里磨洋工,主要是想知道第一手消息。 只是没想到,晚膳还没用完,就听见屋里有瓷器摔碎和女子的哭声。 第195章 叫干娘 竹心蹲在水缸后面,心里不住的盘算着。 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啊。 内殿发生了什么,竹心虽然不清楚,但皇上现在拂袖而去了。 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是去内殿问问发生了什么?就是问了,她也管不了啊。 那就回屋睡觉,她心也没那么大,谁能睡得着啊? 春喜惨白着脸来找竹心。 “竹心,娘娘叫你过去。” “来了,来了。” 竹心进了内殿,她见一桌菜几乎没动,皇贵妃前面的碟子少了一个,对面的碗碟都在。 到底怎么了?竟然在皇上面前摔碟摔碗的。 皇贵妃红着眼,愣愣地坐在那。 竹心轻声问道,“娘娘,您叫奴婢?” 听见竹心的声音,皇贵妃才缓过神来。皇贵妃伸手去拉竹心。 “竹心,是我对不起你。” 皇贵妃没说本宫,她说的是我。 “我只是没想到,他厌弃我至此。” 皇贵妃不再说话,竹心没说话让皇贵妃靠在她身上。 皇上还能容忍皇贵妃摔盆摔碗,估计没什么事。 过了一会,王远过来。 “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奴才是来传皇上口谕的,竹心接旨。” 没等王远的话说完,皇贵妃就拿茶碗往王远的身上砸去。 “你给本宫滚出去!” 王远的眼神微凉。 “娘娘,奴才传的是皇上的口谕。若奴才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请娘娘等奴才传完皇上的口谕,再发落奴才。” 皇贵妃还要说什么,被竹心拦住。 竹心上前行礼,“奴婢竹心接旨。” “皇上有旨,封竹心为六品女使,赐婚司礼监掌印王忠,钦此。” 王忠不只是东厂的督主,他最有权势的身份是司礼监掌印。 竹心心中冷笑道,简单的来说,就是让她跟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太监做对食呗。 “关女史,谢恩吧。” 王远饶有兴致地看着竹心,实则是在向皇贵妃挑衅。 “王远。” 皇贵妃已经抄起另一只茶杯。春喜一边去拦皇贵妃,一边又担心竹心那边突然爆发。 而等着竹心爆发的不只是春喜,还有…… 皇上的寝宫,福宁宫。 皇上披了件袍子,在书案前一边看折子一边问道,“竹心接旨后,什么反应?” 王远沉默不语。 王忠一边给皇上泡茶一边说,“陛下问你话呢,怎么不回话?可是竹心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和陛下说,陛下自会为你做主。” “回陛下,奴才传完口谕,竹心欢天喜地的接旨了。还说倾慕掌印大人很久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 她让奴才以后别管她叫关女史,太见外了。她说既然掌印是奴才的干爹,让奴才现在就改口她叫干娘。” 王远说完之后就低着头,不敢想象刚才在朝阳殿上,一口一个“好大儿”叫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忠,“……”如鲠在喉。 皇上,“……”如芒在背 王远又道,“陛下,竹心问婚期定了吗?既然是您赐的婚,是不是要送她一份嫁妆?毕竟嫁得是掌印,不会就按普通宫人的嫁妆给她置办吧?” 这时皇上问王忠,“你们东厂的万象司不是分析过竹心吗?分析出什么来了?” 每个人做事都会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风格,无论是下棋,兵法,书画等都会有很强的个人色彩。 东厂的万象司是太祖创立的,专门分析人的心理及行事风格的。 他们早就分析过竹心,不过从各个方面都没分析出竹心行事风格。 她跟奶奶相依为命,住在庄子上能脱颖而出进国公府,推断此人极有眼色。她在大丫鬟中并不出色,推断此人并不好胜心不强。当时这个人的行为还是很好理解的。 可徐国公府抄家时,这个人仿佛受到了刺激。她在昭狱和天牢的表现像受过专业训练过的细作。但细作最基本的就是谨慎,没有像她这样有想象力。 现如今竹心的行事风格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癫狂。很极端但不一定往哪个方向癫狂。以为她会忍下时,她炸了。以为她会炸了,她爽了。 王忠这边跪下,“回陛下,竹心此人不能用常人来判断,她且极具危险又不受控。其实还是除了为上策。” 皇上咳了两声,不接王忠的话,“鹤鸣走了吗?” 这是王远回答道,“回陛下,郑大人派人已经把小侯爷送出城了,快马加鞭八九日就能到幽州。” “那就好,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王忠和王远退下之后,王忠问道,“王远,你怎么看?” 王远白着脸,“干爹,儿子还能看什么?吓都要吓死了。朝阳殿皇贵妃与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突然让竹心跟您…” 王忠整个人非常放松,完全看不出之前担忧的神色。 “老宋家的女儿心思都浅,先皇后是这样,皇贵妃也是这样。虽不知朝阳殿里发生了什么?皇贵妃能踩到雷区也就那么几个。” 王远小心翼翼地说道,“看干爹的样子,是心里已有成算了?” 王忠冷笑了声。 “现在郑九龄更受陛下信任,许多大事都交给禁军去办。咱们最重要的是回到中心之中。至于旁的事,陛下想让竹心活就让她活。陛下不想让她好过,就别让她好好过。” 原来刚刚是试探,王远跟着笑了起来,“还得是干爹,听干爹这么一说,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我的本事够你小子学一辈子的。” 王忠一脸的得意。 …… 午夜,竹心感觉有声音叫她,睁开眼睛,发现王远坐在她的床边还叫着,“干娘。” 大半夜的,吓得竹心一下子就不困了。 “你干嘛,想吓死我呀!”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心心念念的宠妃没当上,反手嫁了个老太监是什么心情?” 竹心想了想,“有些事需要调整,但有些事可以继续做下去。” “什么事?” 竹心眨眨眼。 “你我的事啊,听说过小妈文学吗?继母跟继子,背德又刺激。” 王远,“……” 第196章 掌印夫人 “你我的事啊,听说过小妈文学吗?继母跟继子,背德又刺激。” 小妈文学王远没听过,不代表不明白什么叫背德。 王远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稳了稳心神,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不能被这个小丫头拿捏了。 “你不担心小侯爷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吗?” 竹心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有点像女鬼。 “所以你也是有这种想法的,对吗?” “什么想法?”王远现在没有任何想法。 竹心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幽怨。 “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我却要嫁给你干爹。你心里愤愤不平,是吗?” 王远惊慌失措,“我没有。” “你有,我一路走来全靠你的提点。你是想默默守护我,对不对?现在不用默默守护了,弄死王忠我就做你的对食。到时候你继承王忠的一切,以后光明正大的守护我。如何?”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王远舌头顶着上牙膛,竹心比他想象的还能豁得出去。 “三言两语就想唬住我,你以为我是纸糊的吗?你现在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小侯爷的事你真不想…… “知道”这两个字还没从王远嘴里说出来,就已经哽在他喉咙里了。 因为此时竹心扑过来抱住了他。 竹心趴在他耳边说,“远哥,深更半夜来奴家的闺房。都到这步了,你胆子可以再大一些。” 王远把她推开,转身就从窗户里钻了出去。一气呵成,像只受惊了的胖兔子。 竹心倒在床上,弓着身子,捂着脸。 完了完了,她要社死了。 光想着吓唬王远。竹心忘了自己现在只穿了件里衣,里面啥也没穿。啥也没穿还结结实实地抱着王远。 竹心现在尴尬地都想原地去世。 竹心想了想她现在的处境。 她知道小皇帝的秘密,估计不会放过她。 她知道老皇帝的秘密。现在已经不放过她了。 王忠连王远都打,其他人更不会手下留情。在花房就听金泉说,王忠打死的人都不止一个。这么一个暴力分子,会怎么对她? 刚才抱王远的时间不算太长。他能感觉出来她什么都没穿吗?应该能感觉出来吧,至少她能感觉到王远身上全是肉像馒头一样松软。 竹心完全沉浸在首次勾引就败北的尴尬场景中。什么情感对冲都不好使。 翌日,皇上赐婚让竹心给王忠做对食的消息,在宫中上下已经传开了。 所有人见到竹心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嘲笑她两句,怕她突然激动攻击自己。同情她又怕刺激到她,然后攻击自己。 所以他们看她的表情都是惊恐的。 竹心思考这个“惊恐”表情。 没想到王忠的杀伤力还是挺大的,那么她岂不是可以狐假虎威了?想到这里竹心喜气洋洋的。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要嫁给老太监。 茶香第一时间过来,“竹心,现在怎么办啊?” 竹心弱弱地说,“现在宫里面都传我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咱们以后就不要联系了,我怕掌印大人吃醋。” 茶香,“……”她又哭死了。 竹心去花房找金泉。 金泉尴尬的笑了笑,“关女史,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竹心目光一顿,这是要划清界限啊。 也就是她凶名在外,不然早就墙倒众人推了。只是划清界限都算仁至义尽。 “有了好事自然要告诉你,谁叫你是我在宫里第一个朋友呢。” 金泉见竹心气色红润,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好事?” “调你到御前去,不想去吗?” 竹心说完金泉整个眼睛都亮了。调到御前是所有太监们的毕生梦想。花房能有什么出息?他都没见过皇上几回。 “这怎么可能?” “我马上就是掌印的夫人了,一个御前太监又算什么?” “你跟掌印……” 别人不清楚,金泉还不清楚。之前王忠特意和他打招,他们肯定是有仇的呀。皇上把竹心给了王忠做对食,这明显是东风压倒了西风。皇贵妃没保住竹心,王忠那边大获全胜了。 竹心轻笑道,“浅薄了,不是。我升了官做了女史。又是正儿八经赐婚。成亲之后直接得掌印品级的诰命。 就跟公主和亲一样,当然公主那方算是示弱的。但究竟能走到什么程度还不一定呢。许多地方都能争上一争。圣上想要后宫平和还得顾及皇贵妃的体面。” 金泉明白竹心的意思,皇上想要后宫平和,王忠也得听皇上的。竹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背后也有好几家做靠山。所以王忠何必跟竹心过不去,没准人家背后已经握手言和了。 一个御前太监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金泉一笑,满脸都是褶子。 “妹子,以前我就看出来你是个能办大事的人。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就是看人准。” 竹心勾着笑,“那就问问你相熟的人,有没有什么难事,到时告诉我。咱们收拾收拾一起得道升天。” 以前竹心以为能从后宫里出去,现在她打算在这里长期混下去,最重要的是手里得有人。帮着下面的人多办几件事,展示一下实力,别人才会过来投靠。金泉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在御前行走的样子了。 “小的这就去办。” 御书房 “竹心那边有什么动静?” 皇上不信竹心会这么认了,不搞出来点事。她就不是竹心了。 而王忠低眉垂目。 “回陛下,竹心那边都是王远在跟,奴才实在不知。” 这时王远上前,“陛下,竹心现在以掌印夫人的身份笼络了许多人,又从六司十二局中拿了些好处……” 所有人都以为竹心会想方设法摆脱王忠对食的身份。所有人没想到竹心现在就差脑门上贴着“掌印夫人”四个字了。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悄声对王忠说,“爷爷,奶奶来了。” “啥?”王忠一时没反过来。 “就是关女史。” “她来做什么?” “她说来找爷爷商量婚期。” 王忠,“……” 第197章 女人,你在玩儿火 皇上看见王忠在门口跟小太监咬耳朵。 “怎么了?” 王忠生无可恋。 “回陛下,竹心说要跟奴才商量婚期。” “叫她进来,朕跟她商量。” 王忠,“……” 竹心进了御书房,皇上把王忠、王远都打发出去了。 王忠与王远对视一眼,一起站在外面的廊下。 不多时竹心出来了。 “掌印,皇上管我要了八字。说婚期大概定在六月末或七月初,具体的等合过八字再说。” 没等王忠说话,皇上那边叫王远进去了。 等王远进屋伺候后,廊下只剩王忠和竹心两人时。 王忠低声说道,“竹心,你在玩儿火啊。” 女人,你在玩儿火!有古早霸总那味了。 “忠哥,为什么这么说?” 忠哥?王忠脑瓜子嗡嗡地,笑得更加阴森。 “现在示好已经晚了。而且你知道那件事已经翻不了身了。死是早晚的。” 竹心摇了摇头。 “第一,我不是示好是示爱。 第二,知道那件事不代表翻不了身。你不也知道吗?我看你活得也挺好啊。没准,我因此还扶摇直上呢。 第三,死确实是早晚的事。所以更得珍惜眼前人啊。” 竹心说到最后还拖着尾音。 就在王忠emo时,王远从屋里出来。 “皇上说裴太师病了,让竹心代圣上前去裴府探望。” “裴太师”这三个字在王忠心里转了好几圈。他给王远使了个眼色。 “既然是圣上旨意,王远你陪竹心去吧。” 王远毕恭毕敬的说的。“是干爹。” 而竹心挑了挑眉。 “小妈文学?” 王远吓得变了脸色。 王忠有些疑惑,“什么文学?” “就是…”竹心刚要解释被王远厉声打断。 “干爹,别听他胡说。” 竹心从善如流,“那你自己讲。” 这时王忠也在看王远,王远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小马文学。呃,就是竹心说马和驴只能生出骡子。她…她在讽刺儿子,说我们东厂一代不如一代。” 王远说完后咽了咽口水,他说的都是啥? 而王忠却说,“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们给干爹争口气。” 这时竹心已经握紧了拳头,做出加油打气的模样。 “对对对,将小马文学进行到底。” 王远,“……” 王远恍恍惚惚,一直到出宫坐在马车上才找到自己的魂。 关键是不找到自己的魂儿不行了,竹心已经从他的对面坐到他旁边。 竹心拿了个帕子给王远擦汗,嘴里还说,“宝宝,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是太热了吗?” “竹心,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 “你应该听你干爹的话,多学学小妈文学。” 王远正色道,“辽国那边有异动,小侯爷已经日夜兼程赶往幽州。临走时还向皇上求了恩典,若他能拿下大定府就请皇上答应放你出宫。” “所以呢?”竹心拿着帕子继续给王远擦汗。 可能是胖子比较爱出汗吧,王远的汗越擦越多。 “所以不要搞太监了,你应该想想如何出宫搞侯爷。” 竹心一脸为难,“但是你这么谨慎又贴心,我不想做选择。怎么办?” “皇上让你去裴家做什么?”王远皱着眉,裴太师的病不是老毛病吗? “我在天玑阁出事就是因为知道裴太师…” 竹心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远捂住了嘴。 “就当我什么都没问,你别说话了。” 竹心果然不说话了。 到了裴府,还没见到裴太师。竹心和王远先看见了昭华郡主。 昭华郡主斜着眼看竹心,巧笑言兮。 “竹心,听说你要嫁给王忠公公了。以后也省了生儿育女的苦楚,真是好大的福气呢。” 竹心暗自摇头。这昭华郡主是不是看过《如懿传》啊,还是说反派都有统一话术。 王远见状,默默的退后一步。他这身衣服毕竟是今天新换的,一会打起来溅了他一身血就不好了。 竹心笑得比昭华郡主还灿烂。 “裴六郎看着就木讷,也难怪郡主娘娘会羡慕奴婢了。不然郡主就跟裴六郎和离吧,奴婢到时给您选个水灵点的公公。也让郡主好好享享福。” “你。” 昭华郡主刚要说话,王远上前一步。 “郡主,我等身上还有差事,失陪了。” 竹心去了裴太师的书房,单独与裴太师聊了小半个时辰。 竹心出来时脸色苍白。坐上马车,人也不说话整个人病殃殃的。 王远无意中碰到竹心的手,她的手冰凉。 “喂…” 竹心才缓过神来,“怎么了?” “裴太师老奸巨猾,你在他身上占不到便宜也正常。你才多大呀。” 竹心歪着头看着王远,把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其实细看你长得也不赖,要是瘦了些也是个美男子吧。” 王远冷着脸,他就不该搭理她。 “所以为什么把自己吃的这么胖?” 王远突然抬头,眼睛里面全是杀机。 金泉跟她说,十年前他曾经有过去御前的机会。他曾经帮上边埋过一个小太监的尸体。那是个十三四的少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那人是王忠的干儿子。他说自己年轻时也是个俊美少年,前程和命还是命重要,他就没去御前。 竹心和许多人聊过天,王忠之前收过许多干儿子,现在活着的只剩王远一个人。 竹心品了品,那些“干儿子”不像是只被打死这么简单。这个老贱人! “那天晚上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应该是出不去了,但我一定要杀了王忠。你现在不敢下注没关系。我会让你看见我的实力的,到时你再决定合不合作?” 王远没有说话,她的实力还需要展示吗? …… 大皇子府 大皇子看着姨母传来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杀王忠”。 而那边幕僚说道,“王忠手里有东厂还掌管内监,贸然行事不光胜算全无,还会引起陛下的猜忌,请殿下三思。” “所以才让你们想办法。” 另一个幕僚说,“听闻陛下赐婚,竹心把六司十二局都闹了一遍,不如我们静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要赶在竹心出嫁前,把他除了。”姨母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幕僚,“……” 翌日,裴太师府挂丧,昨夜太师突发疾病,不治而亡。 第198章 葬礼 那天马车里王远一直没有说话,而原本暮气沉沉的竹心下了马车后,又重新变得朝气蓬勃了。 王远问她,“不去找皇上复命吗?” “请大人,代我复命吧。” 王远面见皇上,皇上仿佛是累了一般,早早地把他打发走了。 但王忠却很紧张竹心去裴太师府的事。一直在问王远,他们到了裴家后,见了什么?说了什么? 王远把进裴府后的见闻一字不差地讲给王忠听。 王忠听完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你说竹心出来后,裴太师将她送到门口,还对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对,裴太师还说君臣相交二十六载,如今还蒙皇上挂念,不枉此生呢。” 王忠又追问道,“你觉得他神色如何?” “他就是非常感动,竹心还劝了劝他才进屋的。” 王忠松了口气,“竹心呢,她回宫跟陛下怎么说的?” “竹心没去跟陛下复命,让我代为复命的。皇上就说了个知道了,也并没说什么。 王远悄悄打量王忠的神色,今天的王忠很奇怪,坐立不安,好像十分焦虑似的。 宫里的女官和太监代皇上探望重臣很常见的,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王远又还想起竹心说天玑阁不该看的东西就是关于裴太师的。 这时德胜从外面进来,“督主,我的人说竹心找了六局尚宫说话,每个人都是单独说话。您说这个竹心到底想干什么?” 王忠听罢,”王远你说。” “皇贵妃统领六宫,六局的人多少都会给竹心点面子。她想把六局串起来。” 六局负责的是衣食住行具体的事,尚宫一般都有宫中的女官负责。十二司负责调度、安排、惩处,并把前朝后宫关联到一起,掌司都是太监负责。 六局各自为政都是在皇贵妃手下做事,相互争宠也很常见,相当于一盘散沙。但太监这边,十二司以掌印太监为尊,相当于中央集权。 王忠冷笑了一声,“乌合之众不足畏惧。” 虽然六宫十二司相辅相成是大齐后宫正常运转,但六局的权力要比十二司小很多。 翌日,裴太师府挂丧,昨夜太师突发急病,不治而亡。 皇上悲痛万分,以致今日辍朝一天。 裴太师府 裴太师儿子子侄、门生故吏众多,裴珩穿着孝衣并不显眼。 “阿珩。” “子舒,你来了。” 本来裴珩想说的是你怎么来了?只是这里人太多了,人多眼杂他怕被旁人听了去。 乔子舒把裴珩拉到一边。 “听说昨夜王远和竹心来太师府?” 裴珩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乔子舒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珩缓了好半会,“那竹心在天玑阁的套就解了。” 裴珩和乔子舒猜测,竹心在天玑阁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件事还和裴太师有关。如今太师是死了,此事死无对证,竹心知道什么没那么重要。 乔子舒双眼微眯着。 “我猜这只是第一步。” “你的意思是……” 裴珩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那边有人喧哗声,来的人竟是王远和竹心。 这边王远说,“皇上亲笔所书挽联一副。” 众人跪下齐声说了句,“皇恩浩荡”。 那边竹心把孝带系到腰间。 “太师啊,昨日下官还替皇上来看您呢。您今日怎么就走了呢 竹心说完此话,王远的心里一翻个,本来他们探病的除了家属没有几个人知道。竹心在这灵堂大咧咧地说完。搞得太师像被他俩气的似的。 裴太师的门生们虽然说话,心里面也泛起了嘀咕。 “太师啊,皇上记挂你呀。刚才在福宁宫里哭晕过去了。陛下说昨天他突然就想老师了,没想到今日老师就不在了。陛下没见到您最后一面,他悔恨呐。” 众人心里稍安。 王远,“……”他不太懂,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太师,您为天下的寒门学子争了一口气呀,多少人以你为榜样啊?” 那边寒门出身的大人哭出了声,太师离世,他们寒门以后的出路更加难了。 “太师,您跟夫人伉俪情深三十几载。您怎么这么狠心丢下她就这样去了。” 那边女眷哭得此起彼伏,裴夫人更是哭晕了过去。 “所幸孝子贤孙都有出息,桃李天下说的是您。昨日您说人生再无憾事,可你这么一走,是大齐的憾事啊。” 竹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王远“……”也不至于吧。 裴珩这时蹦了出来,直接扶住了竹心然后把她推到徐国公夫人的怀里。 “关女史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岳母,你带她先回我和芷萱的院子里。” 裴家这边还要说什么? 这边裴珩“扑通”一下跪在灵前。 “大伯父啊,阿珩想你啊,没有您就没有阿珩的今天,你怎么就丢下阿珩走了呢?” 裴太师其他的侄子见裴珩这副模样,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当初是谁非要分府的。如今哭得这么伤心,给谁看?他这么行事不会还惦记太师府的东西吧。如今大伯父去世,分府是早晚的事,该怎么才能多要点呢? 太师侄儿那边哭得一个比一个伤心。裴太师两个亲儿子还有女儿女婿,哭得太小声就不太好看了。 反正这次的葬礼,宾客们都卷起来了。连王远都象征性地嚎两嗓子。 裴珩的院子 因不想与裴珩闹得太僵,太师是还保留着裴珩他们的院子,方便他们过来小住。 竹心睁开眼睛。 乔子舒连忙说道,“我们大齐在辽国的密探将真假公主的事捅到辽太后那儿。如今辽太后想废了辽国国主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小儿子。皇上想趁机发兵,小侯爷已经去了幽州。” 她在宫里这一个多月,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这边还好,天机阁的事解决完了,现在正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搞王忠呢。” “动王忠必须皇上同意。” “我会让他同意的。” 乔子舒听竹心的口气好像有几分把握。 “王忠做的事,皇上不一定不知道,之所以能容忍到现在,确实没有哪个内监可以同时挑起东厂和内宫十二司的。 竹心若有所思的说,“若是同时挑不起来,那就不挑了呢?” 第199章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回宫的路上,马车里。 竹心毫无仪态地倒在马车里,哭丧真是太费体力了。 王远冷不丁地问,“所以乔子舒是你的人?” 竹心眼睛里是恰到好处的诧异,简直无懈可击。 “乔子舒不是你的人吗?” 刚才竹心被徐国公夫人迅速的“运”走了。等王远脱身去裴珩的院子里找她时,碰见了乔子舒。 今时今日乔子舒投靠东厂的事已经明牌了。裴珩和徐夫人还能让他进院子,就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王远想听竹心的解释,却发现竹心根本没想解释。 “乔子舒这个举动要是被干爹知道了,那就必死无疑了。” 竹心打了个哈欠。 “所以就得拜托你从中斡旋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有压力,这样的一个小官死就死了。我昨晚见了六局的人几乎没怎么睡,先眯会。” 看着竹心毫无压力的睡着了。王远思索着,乔子舒在竹心心里应该就像金泉一样。因他们的职位,竹心想用他们。但又没到不可替代的程度。 说不定竹心也知道乔子舒自己的小算盘,就像金泉一样。他同时收了那么多礼,这几方互相也都知道。只因还有利用价值才隐忍不发的。 盘完乔子舒这边,王远觉得他更有价值了。毕竟乔子舒能接触到竹心宫外内部的事。要知道宋鹤鸣不在,徐三爷不想牵扯太多。宫外是徐家女婿乔子舒的好友裴珩做主的。 所以说裴太师真的是竹心搞死的吗? 要真是她搞死的,第二天还敢去哭灵。这心态比他们东厂的人都稳,连王远都有点佩服她了。 所以现在他是不是该下注了? 到了皇宫,王远从马车里下来,一时不察竟摔到地上。 竹心亲眼见证一个小胖子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王远的腿摔断了,被抬了回去。竹心只好一个人去御书房复命。 皇上夸她差事办得好。 “王忠要管着司礼监同时还要管东厂的事物,也是分身乏术。你是个能干的。另外的十一司就帮着王忠管管吧,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 “皇上放心,奴婢定会为掌印分忧,不辜负皇上的美意。” 竹心对着王忠阴晴不定的脸。 “一想到大人如此操劳,竹心就夜不能寐,不如明日大人就带竹心去十二局转转,好认认门儿。” 王忠强颜欢笑。 “那敢情好,多谢圣上体恤。以后竹心你就多费心了“ 竹心嗔怪道,“掌印,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了?” …… 德妃的寝宫永祥宫 ”这么多人都想竹心死。她怎么还能活着?” 四皇子下发出了灵魂拷问。 德妃嫌弃地看了一眼儿子。 “大家都想杀了竹心但谁也不敢先动手。一是不知道皇上圣意。二是都希望别人先动手,既除了竹心,还能拿住别人的错处。 三是竹心出嫁西北,倒是有人想杀她。你看看是什么下场。咱们什么都没干的,你舅舅还折里头了呢。” 四皇子大惊,“母妃的意思是竹心那伙人杀了舅舅?” “那倒不一定,如果是他们杀的,竹心就不敢在朝阳殿众目睽睽之下提及了。大概是有人趁机杀了你舅舅把水搅浑了。可不管是谁,皇上大概是知道真凶的。皇上不说话草草结案。咱们母子就得认了。皇儿,明白吗?” 四皇子若有所思。 “母妃,你说裴太师暴毙的事到底跟竹心有没有关系?” 德妃叹了口气,之前她与皇贵妃相争差点被惠嫔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的水更浑了。 “谁知道呢?裴太师跟我们又不是一派的,管他作甚。听御书房传来消息,皇上要竹心帮王忠统领另外的十一司。” “父皇这是要分王忠手里的权。” 连傻儿子都能看出来,整个后宫,应该没人看不出来吧。 德妃思索了一下,嘱咐儿子。 ”最近你就别进宫来了,在家好好给太师抄几本佛经和祭文。” 四皇子听罢有些不情愿。 “儿子为何要给他抄经书啊?” 德妃心想现在外面宫里都不安全。当然是把你拘在家里,不让你胡作非为啊。 “做做样子。天下那么多寒门子弟。连你父皇都亲笔写了挽联,你也应该替你父皇尽尽心了。” “儿子知道了。”四皇子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 子时,朝阳殿竹心屋里。 裴太师面目狰狞地看着竹心。 “竹心,你就不怕有报应吗?” 竹心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为什么怕有报应?我又没做亏心事。” 竹心突然醒过来,发现竟是一场梦。 竹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确实没做亏心事,为何要害怕呢? 她起身推开窗,想看看外面的月亮,却发现今天是阴天。 竹心叹了口气,又重新把窗户关上了。 昨晚有没有月亮呢?她没注意。 昨晚,裴太师坐在竹心对面,一开始是气定神闲的,直到她提了赵氏之乱。 裴太师目光微动。 “时间太久了,老夫已经不记得了。” 竹心不疾不徐地说。 “太祖的意思是参与此事的人及其儿子都不能活在这个世上。宋家大房、魏家的男丁就是这么没的。 只是太祖以为宋、魏两家忌惮赵家,才推波助澜的。他没想到这一切是有人先算透了人心做了局。更没想到做此局的人就是个翰林院名不见经传的侍读学士。太师这回有没有印象?” 裴太师听罢,脸色大变。 “你既然知道此事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而竹心却说,“我还活着,您说这意味着什么呢?有没有一种可能皇上想遵从太祖的旨意了。” 裴太师大惊失色。“不可能。”然后他又稳住了心神。“太祖已经不在了,你不用在这吓唬老夫。” 竹心笑了笑。 “太祖不在了,皇上就不想遵从太祖的旨意了?那宋鹤鸣的小叔叔,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太祖明明已经放过他了,他又是怎么没的呢?” 裴太师猛然抬起头。 “你是说……” 竹心笑得更加温和。 “太师的次子,裴家六郎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呢。都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叫人间见白头。宋大将军没见到白头,也不知六郎能不能见到。” 裴太师双手抓着桌案,“这是陛下的意思?” 竹心摇头,“这不是陛下的意思。就是今天的探望也是奴婢跟陛下请的旨。” 眼见裴太师松了口气。竹心又道。 “我跟惠嫔交过手,她谋略不如德妃。所以去年皇贵妃那局是谁在背后出谋划策?这诛心的手段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竹心没在看裴太师的表情。 她心里也抖得厉害。 第200章 我想当大嫂,有想当大哥的吗? 其实竹心并不知道去年皇贵妃的事到底是不是太师在背后给惠嫔出谋划策。 但宋鹤鸣说上辈子裴太师是明年死的,而原本已经被打发到封地的大皇子,之后又被皇上召回了京城。 如果这两件事存在因果关系,那裴太师必然是做局的人。 宋鹤鸣小叔叔的事,竹心也不清楚。但一般的战役里,仗打赢了,主将却战死的情况并不多。 竹心在天机阁,以齐国密探的视角,再回看那场战役。本来十拿九稳的大胜局面,宋大将军却突然战死了。也正是因宋大将军的死,齐国才退守幽州,失去夺下大定府的良机。 既然此事是罗生门,竹心就让皇上先背下这口锅。这玩意谁心虚谁就输了。 然后裴太师就死了。 他的秘密随着他的死而结束,极尽哀荣的葬礼,悲痛欲绝的亲朋宾客。又有几人是真心祭奠他的? 他是该死的。也只他死了,她才能从天玑阁这局里解套。 竹心看了看她这双手,虽没沾上血,但她也如裴太师一般,做了诛心的人。 竹心喝了一口冷茶。与其感叹自怜,不如想想明天见十二司的事。 因为金泉从中牵线,竹心跟十二司打过一些交道。 之前竹心跟金泉说他相熟的人若有难处,她可以帮忙。金泉相熟的人都是十二司里的中下层。 为了让自己的身份水涨船高,金泉尽心竭力找人壮大他们的势力。而他找上的人也想试试竹心的实力顺便判断一下形势。 既然只是投石问路,他们所求的事大多是近期的、棘手的事。而不是上来就求身份和前程的。若真是求了前程就算是站队了。 而竹心只有掌印夫人这个空名号,根本解决不了人事的调动。她恰恰能解决的就是事。 十二司的人各司之间常有碰撞,跟六局的人也总有冲突。靠着掌印夫人的面子及资源置换。 竹心竟然能调停、解决他们百分之七十的问题。 而如今,有了圣上的口谕,竹心她能做主了,也可以许许前程和差事。 翌日 王忠果然带竹心见了十二司的掌事大太监。 除了负责皇上玉玺的司礼监,第二司就是王远负责的御马司。这个职位表面上负责宫里面的御马。其实是与禁军配合负责宫里面的布防。 “王远你也认识,现在摔断了腿。这是负责第三司司设监的德胜。” 司设监负责的是皇帝出行的仪仗,与御前侍卫和锦衣卫联系密切。 竹心笑眯眯的,直呼老朋友。 德胜比较谨慎,没太搭理她。 第四司是负责宫中土木皇陵的内宫司,与工部联系比较多。掌事太监叫敬文,五十多岁一看就是和刘大人差不多的职场老油条。 第五司和第六司分别是尚宝司负责将军印信等。印绶司负责核验信符。他们相互制衡,又与枢密院联系密切。两位掌事太监,年纪大概不到三十,互相看不顺眼且都是火爆脾气。当着竹心的面互相还呛了两句。 第七司神宫司,掌管太庙,与礼部联系密切。掌事的太监是六七十岁的老头。从太祖时期就负责太庙,是十二司里辈分最大的。 第八司御用司,负责皇上的私库。管事的太监叫渭水,听说也是御前出来的。二十多岁十分谨慎的样子。 第九司慎刑司,负责的是啥不言而喻。管事的太监一脸戾气,看上去就不是好相处的。 第十司知监司,负责记录皇上的起居, 第十一尚衣司,专门负责皇上的朝服,常与尚衣局打交道。 第十二司直殿司,负责各宫的杂事。掌事太监就是金泉的直属领导。 竹心和他们打完招呼后,除了神宫司和内宫司那两个老头,竹心当天下午单独见了其他各司的掌事太监。 王远屋里 王忠看着王远,一脸嫌弃。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摔伤了?” 王远却低着头,“前天刚看完裴太师。他就突然死了。儿子心里有些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王忠突然拔高了声音却是色厉内荏的模样。 “竹心今天先后单独接触十二司掌事太监。” 王远愣了愣。 “竹心没见儿子啊。” 王忠冷笑了一声。 “估计觉得争取不到你吧。” 王远安慰道,“干爹不必忧心。十二司都以干爹马首是瞻的。不是竹心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 王忠心里却透着几分不安。 “话虽如此,可我问他们竹心找他们聊了什么?他们都说没聊什么。而且皇上十分倚重的内宫司和神宫司,竹心反而没见。不知是何意思?” “干爹,您怕皇上给那两位留了话支持竹心,所以竹心才没找他们二位说话。” 王忠没在说话。 大齐以孝治天下,负责皇陵和太庙看起来没什么事。其实能与礼部接触,是个清闲又体面的差事。而且一般这样的人资历很高至少服侍过两代帝王,知道的事情也多,更应该优先争取。 “不如儿子帮干爹您探一探竹心的底?” 王中叹了口气。 “提到竹心,连德胜那小崽子都支支吾吾的。干爹如今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干爹,放心,咱们在大内经营多年,不是一个小丫鬟就能撼动的。” 晚上竹心屋里。 “阿远,最近你来的有点频啊。” 竹心看着从窗户里翻出来的王远,既敏捷灵活又一瘸一拐,总体来说十分的矛盾。 “你跟那几个司的掌事太监说了什么?” 王忠让他来,他就象征性地问一问,反正竹心也不可能跟他说实话。 竹心有些尴尬,还是实话实说了。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和他们说江湖之上有大哥就有大嫂。我想当大嫂,但是看王忠断情绝爱了估计对我不感兴趣。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当大哥?” 王远万万没想到,竹心把跟他说的话跟其他的掌事太监都说了一遍。 王远咬牙切齿地问,“那你怎么没找内宫司和神宫司?” “他们岁数太大了,我不太喜欢。” 看着王远饱受伤害的表情。 竹心又补了一句。 “我跟他们都是逢场作戏罢了,我对你才是真心的。” 王远,“……” 第201章 时间管理大师 他们十二司的掌事大太监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皇上打算让竹心帮王忠管管除司礼监外的十一司,掌事大太监就已经严阵以待。 他们想到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竹心会动他们手里的人,改他们现在的规矩,触碰他们的利益,甚至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毕竟这个竹心恶名在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但他们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被人施美人计。而且他们还是被同一个人施的美人计,这个人还是上司的未婚妻并且想让他们干掉上司。 上一个遇到这种难题的还是吕布。他们何德何能,他们就是个太监。生活已经很艰辛了,就不要再搞他们了,好吗! 与上司的未婚妻谈完话之后,上司还跑过来问他们聊了什么。这让他们怎么说?说了上司能信吗?这么多年了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太清楚了。 哎! 此刻的王远完全理解那些沉默不语的同僚们。 王远一脸嘲讽地看着竹心。 “所以,有收获吗?” “当然了。”竹心说罢还挑了挑眉,“小看我的魅力,是不是?” 王远,“……” 这时竹心十分专业的掏出来个小本本,王远歪着头去看竹心的小本本。竹心的字写得还算端正勉强能让人看清楚。不过她写东西很特别。她是横着写的,而不是竖着写的。 德胜的目标是想调到御马司,坐王远的位子。 第五司和第六司的目标是压倒对方。 第八司御用司那位是御前出来的和王远关系应该很不错。 第九司慎刑司那位与得胜关系好,是支持德胜的。 第十司知监司那位是皇上的人。 第十一司那位暗恋尚衣局的陈尚宫,每次找人家不痛快都是为了吸引人家的注意力。 第十二司直殿司那位也是王忠的人。 王远看完后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还暗恋陈尚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你就别管了,给点意见帮我分析一下,我的判断对不对?” 王远有些好奇,这些事可不是说上两句话就能发现的。 “你为何觉得第十司是皇上的人,而第十二司师是王忠自己的人?” “皇上多疑,我觉得十二司里一定有他的人,十司负责皇上起居,是最贴身的人了。我猜应该就是十司。 而多年以前,金泉的上峰十二司掌事太监曾让金泉处理过一个小太监的尸首。此人因王忠而死,都能安排处理尸体了,应该是十分信任的人吧。” 竹心确实够聪明,可面对王忠这个庞然大物,王远还是忍不住泼她的冷水。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不过你知道这些也没用。” “怎么没用?如果德胜坐了你的位置。五司和六司的职能有许多与枢密院重复,合并到一起更为妥当。到时五司、六司选出一位做德胜的位置。岂不是皆大欢喜的?” 王远被气笑了。 “德胜坐我的位置,那我呢?” 他看竹心想干掉的人是他吧。 而竹心理直气壮地说,“你当然是做掌印,做王忠的位置。你满意吗?” 王远想想就觉得有趣,还没开始睡觉呢,他和竹心就做起了梦。 “十二司就被咱俩给定了呗。” “现在看出来了吧?我对你是真心的。” 王远,“……” 王远再次跳窗跑了。 几日后 闲来无事皇上问负责他起居的十司掌事太监广贵,“竹心如何?” 广贵低头不说话。 “朕问你话呢。” “陛下,能不能别让竹心出现在十二司了。奴才怕这样迟早迟晚会出事。” 广贵这么一说,皇上反而来了兴致。 “到底怎么了?” “竹心每天都会给十二局的掌事太监送花,每个人还都是不重样的。 花上还有纸条。 奴才今天收到的纸条是,掐指一算,你五行缺我。 昨天收到的纸条是,虽然我不是貂蝉,但你可以是吕布。” 皇上见广贵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笑得开怀。 这时王忠进来,见皇上心情不错。也过来凑了个趣儿。 “圣上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也让奴才乐呵乐呵。” 没想到当事人过来了,皇上立刻心虚地闭上了嘴,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咳。 “还能笑什么?广贵说他最近记性不好,朕就笑话他一下。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朕这边还有事要单独交代给广贵。” 王忠莫名其妙的被撵了出去。他觉得皇上有事瞒着他,并且他好像被孤立了。 皇上指责王忠离开的背影。 “竹心这些事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竹心做得这么隐晦吗?” “竹心做得一点都不隐晦,带纸条的花就那么摆在了桌上毫不避讳。现在我们这几个掌事太监点卯时都不敢迟到了,就怕花里的纸条被别人看见。” 他一个太监也没想到有一天能被上司骚扰了。谁来救救他! 幽州 宋鹤鸣到了幽州,便与大哥宋世子做了分工。宋世子继续驻守幽州,而宋鹤鸣点兵杀敌。 对于此仗的打法,宋鹤鸣和宋世子还是存在不小的分歧。宋世子觉得宋鹤鸣日夜兼程刚到幽州,应该休整几日在观察辽国的形势再做打算。 而宋鹤鸣认为辽国内斗,大齐暗探传来消息辽国抽调了边防的兵力。这时就应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消息有误也没关系,短兵相接,就算在气势上也要压倒对方。 皇上封宋鹤鸣为平北大将军,所以大哥的反对意见无效。 宋鹤鸣把满腔的怨气全发泄到辽人身上了。一日破城打得辽军措手不及。 宋鹤鸣在辽国茂城与众将士庆功时却接到了竹心被赐婚给王忠的消息。 宋鹤鸣喝了口酒,神色不变。 “来人,把这个霍乱军心的辽国细作推出去斩了。” 第202章 驯服还是杀了 淮阳茶馆 “你到底是谁的人?” 乔子舒看了一眼对面的王远,从宫里跑出来不会就为了问他这个吧? 乔子舒并没回答王远的问题。 “大人想没想过圣上为把竹心和王忠赐婚。因为皇上厌烦竹心?杀了岂不是更简单。而且若是真的厌烦为何还会给竹心权力?因为皇贵妃失了圣心?可是如今宋国公的两个儿子都在幽州,皇上是要用宋家的。” 如今竹心可以监管十一司的事并不是秘密。 这也是王远一直没想明白的事,他眯着眼睛说,“皇上给竹心权力,是不想让她背后的人放弃她。陛下想要竹心他们跟王忠相争,最好是两败俱伤。” 王远说竹心背后之人指的是大皇子,徐、宋两家插手不了宫中。 乔子舒轻笑,“我觉得陛下对王忠起的杀心。” 王远微愣。 “这一年多皇上确实更依赖禁卫军冷落东厂。若说皇上忌惮王忠我信,起了杀心却不至于。王忠毕竟侍奉皇上多年。” 乔子舒并没有反驳王远。 “大人可听过‘拆屋卸窗’之计?这还是竹心给我讲的故事。说有一人觉得屋子太暗,想开个天窗,怕家人不许。于是他和家人说要把屋顶拆掉。后大家各退一步,同意屋顶开窗。” 王远点头。 “我知道。当初竹心为了让徐小姐同意嫁给小侯爷,让徐夫人告诉徐小姐,她要嫁给大皇子做侧妃。那时徐小姐就发现她的表哥也是不错的选择。” 王远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 “你是说王忠就是那个屋顶。皇上压根就没想过开屋顶。那皇上要开的窗到底是什么?” 乔子舒垂着眸。 “有了王忠的事,竹心大概率会同意嫁给他人,只要那人能跟她达成共识。或者是留在后宫做个女官。” 王远把最近发生的事留在心里转了两圈。 “你不知道,最近竹心在十一司里把里面的掌事太监调戏了一遍。并放出话来,谁能干倒王忠,她就嫁给谁。” 乔子舒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又喝了两口茶,半天没反应过来。 王远叹了口气,“很离谱吧。” 之前他们以为空降的上司会对他们指手画脚,没想到空降的上司对他们动手动脚。 “所以没人告诉王忠?” 王远摇了摇头,猛的一想,十二司里关系复杂。并不像东厂被王忠只手遮天。十二司里有的是两朝旧臣、有的是皇上亲信、有些人甚至跟前朝大员关系密切。可无一例外,都对竹心的事保持沉默,任由她作乱。 见王远没有说话,乔子舒放下茶杯。 “前日我见了大殿下,他说王忠宫外还有一个侄子,让我收罗他的罪证。我跟殿下说我职卑大理寺有些卷宗接触不到。殿下说会再升我一级,这两日就会有旨意。昨日我见王忠将此事告知于他。他也说帮我升官,让我继续对大殿下虚与委蛇。 所以我是谁的人重要吗?重要的是在这场风暴当中,能得到什么。” 王远看着乔子舒。 读书人唯利是图的他见多了。那些人做了那样的事却喜欢用冠冕堂皇的话装点自己。 乔子舒不同,他把唯利是图说得很坦然、很直白。 乔子舒的话让王远忍不住在想。他在这场风暴里能得到什么呢?若竹心能接受能和他达成共识的任何人。那么他真的能当上掌印,竹心真的会做他的对食吗? “这拆屋卸窗,小侯爷会同意吗?” 乔子舒看了一眼窗外,窗外阳光明媚,窗内波谲云诡。 “说不定小侯爷已经收到竹心的消息了。皇上要用侯爷、用竹心,奈何他们都是烈马,要么被驯服,要么被杀了。不过这些对我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对王忠的杀心。” 幽州 阿寿一身戎装,经历了真正的战场后,他多了几分沉稳。 “将军,那人确实是辽国的细作。将军可以放心了。” 宋鹤鸣皱起的眉没有因为阿寿的话而舒展。 “若那人真是细作,那消息肯定就是真的。因为得到消息我必然会查证,他放一个假消息没有意义。” 阿寿大惊,“侯爷,那我们怎么办?” 宋鹤鸣擦着手里的剑,这是小叔叔留给他的剑。 “任何人都不能扰乱军心,包括我。” 宋鹤鸣说完,站起身来。 “用在徐表哥身上的计谋,现在又用到我身上了。那就给他们送份大礼。” 翌日 宋鹤鸣点兵在辽国绒花城外叫阵。 其实利用队形阵法或是几路合击等兵法的先决条件都是双方在野外。 如果守城方死守城门不出,对方是很难瞬间攻破,就是诸葛亮来了也没办法。 辽国称霸北方几十年,茂城守将狂妄觉得闭守城门实在窝囊,同时也想会会宋鹤鸣。所以才被收拾了。 而今日绒花城早有准备。主将尔郎是位四十多岁的老将。不会像茂城那样轻敌,必定会守门不出,等待支援。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幽州军也以为骂上对方小半天解解气,然后就回去休整了。平时都是辽军过来骂阵,这次托了小侯爷的福,他们也可以骂阵了。 大家把“缩头乌龟,狗娘养的”这些话憋了一肚子,都想拿出来过过嘴瘾。 而宋鹤鸣却说他亲自来。 幽州军心里嘀咕,将军亲自骂阵有失身份啊。 宋鹤鸣清了清嗓子。 “辽主寡情薄意,先杀其妹紫川,再拘辽太后。不孝不悌。今辽太后写密函求救,我家圣上不忍娘娘身陷囹圄。尔等还不速开城门随我一起进京救驾。辽太后秘旨扶重锦皇子登基……” 幽州军,“……”原来他们不是侵略者,他们只是来帮忙换皇帝的。 绒花城 主将尔郎问手下,“宋鹤鸣现在又说什么了?说了一上午没有新词的吧?” 手下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尔郎亲自上了城楼。 宋鹤鸣,“我知道尔郎将军为何不救辽太后了。我大齐密探知道一秘闻。你当年其实与辽太后定过亲,那天是一个雨夜,你们没把持住,然后就……” 那边幽州军已经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 “原来辽主竟是尔郎将军的亲生儿子。” “那尔郎将军岂不是辽国的太上皇?” “太上皇,快开城门吧。你老婆和儿子都打起来了,你也不管管。” 骂阵一般都是问候祖宗十八代。“龟孙儿狗娘养的”更是家常便饭。这回不一样,这回他家主将直接荣升太上皇了。 骂得太脏了。 “将军。”辽兵喊道。 尔郎已经栽倒在地。 第203章 不会放弃 司礼监 “掌印大人,已经处理完了。” 王忠看着这一摞子卷宗,满意地点点头。 “没想到乔大人办事这么妥帖。” 乔子舒垂着眸让人看不出神色。 “下官只是给王远大人做过几桩事,没想到还能得掌印大人的青睐。” 提到王远,王忠不动声色地问,“王远,最近没找你?” “王远大人昨日还见了下官呢。” 王忠试探地问了问,“是问裴珩的事?” 最近裴六郎丁忧在家,裴七郎顶了他在翰林院的差事,虽然没进中书省好歹也混成可以上早朝的五品官了。 乔子舒闻言摇了摇头,“王远大人责怪下官为您办事没知会他,也怪下官办事不妥帖。” 王忠闻言面露倨傲之色。 “你为咱家办事还得经过他的同意吗?” 乔子舒低头并未说话。 “那你是如何答复他的?” 乔子舒听罢,十分委屈。 “下官只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掌印的私事。张远大人张口就说一个、两个全攀了高枝。也不知他最近可是有什么难心的事,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下官身上。” “都攀了高枝。”王忠喃喃自语。又问,“大殿下那边还有什么打算?” “大殿下那样的人物,那是卑职能接触到的。只是听大殿下跟裴七郎提了一嘴纪公公,当时卑职在门外也不知听没听清。” “纪长明?” 乔子舒一脸茫然。 “恕下官孤陋寡闻,这位纪长明是何许人也?” “他是神宫司的掌事太监。” 乔子舒依旧懵懵懂懂。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也不知后宫中姓纪的公公多不多?” 而这时王忠却说,“一定是他,大皇子能提到的太监定然是有些脸面的,先皇后称有恩于纪公公,肯定是他了。” 这时王忠不愿意多说,直接端茶送客了。 乔子舒从司礼监离开,在路上遇见了竹心。 如今的竹心穿着正五品女官的官服还挺神气的。 乔子舒朝她拱了拱手。 “还未恭喜关大人又高升了。” 竹心看了一眼乔子舒身上的五品官服。回礼道,“同喜同喜!” 他们一起往前走了走。 “听说你最近正调戏那群太监。” 乔子舒特意在“那群”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靠,这黑历史传出去,还让她怎么活呀? 竹心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隔墙有耳,子舒慎言。” 慎言?她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墙外无人。” “耳力这么好。” 竹心挑了挑眉却放下心来。 乔子舒问道,“有胜算吗?” 竹心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却说着丧气的话。 “毫无胜算。人人都在观望不肯下注。不过我确实也没什么能拿出来的东西。还剩一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成不了什么事。” 竹心和王忠的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八,除非有其他大佬下场。否则一个月内单靠十二司内部的人,不可能把王忠斗倒。 听了竹心的话,乔子舒刚要出声安慰她。 而竹心却道,“不过,我想明白了。我并非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算真嫁了,今时今日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有的是时间陪他玩。而且嫁了他还有个好处,如果他被搞死了,我岂不是可以继承他所有的财产和权利了。” 乔子舒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这后宫太凶险,还是竹心进化得太快?人家那边已经想着怎么做有钱有权的寡妇了。 “你放心,宫外的事就交给我们。大殿下说一定不会让你嫁给王忠。你可以想想如果王忠没了,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乔子舒想,竹心一个人被困深宫之中,不如讲些轻松的事,好让她开怀。 “如果老登死了,我就跟王远。那个发面馒头,我现在真是越看越顺眼。” 乔子舒,“……” 竹心的眼睛里还是晶亮亮的,她永远都能迅速的适应环境,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乔子舒突然有些难受。竹心穿着官服一板一眼的模样像是被修剪好盆栽,可她以前明明是一株自由自在的野草。 “你可以先在宫里做几年女官,等二十五岁放出宫去,到时候可以去西南……” 乔子舒觉得人生还是该有些盼头。 竹心叹了口气,本来她心情挺好的。被乔子舒这么一闹还有点忧愁了。二十五岁就是八年,八天后会怎样她都不知道,何况是八年后。 子舒也不知她身上还背着大皇子的事呢。出宫应该不可能了。 “你不懂,太监有太监的好。” 乔子舒,“……” 乔子舒也开始发愁,他的伙伴现在奇奇怪怪了。 “对了,前天裴夫人回来了。” 竹心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乔子舒说的是芷萱。 “我知道,裴珩给我传信了,我打算明天出宫看看她。” 乔子舒松了口气。竹心这样说,说明她能出宫了。见见嫂夫人也好,让嫂夫人宽慰宽慰她。 乔子舒突然说,“竹心,我们从未想过放弃你。”所以你自己也不要放弃你自己。 竹心看了一眼乔子舒。 他们满天星小分队她、宋鹤鸣、裴珩因为芷萱被亲情,友情,爱情联系在一起。乔子舒,他完全是局外人。一会王忠一会王远,他如今却是陷得最深的那个人。 竹心想说,你不必这般。可她开口却道,”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你要相信,无论在哪,我都会活得很好。” 乔子舒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我信你。” 他们很默契,都没提宋鹤鸣。 司礼监 王忠准备敲打一下王远。 “最近怎么愁眉苦脸的?” 王远强颜欢笑。 “没…没有。” 王忠看着王远,云淡风轻。 “是不是忧心纪长明啊?那老东西都多大岁数了,翻不了什么浪了。” 看着王远愣住的模样,王忠有些得意。 “在这皇宫大内就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你干爹我的。” 王远却说,“什么纪长明?不是广贵吗?” “广贵?” “干爹,广贵最近跟竹心走得近。他又是负责皇上的起居的。您说这会不会是皇上授意的?” 王忠,“……” 第204章 剧本杀 翠微宫 “娘娘,您知道裴太师是怎么死的吗?” 竹心再来翠微宫,对面的惠嫔早已不复初见时的神采。 如今的惠嫔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紧绷着脸,强装镇定。 “裴太师不是病逝的吗?” 竹心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给娘娘瞎出主意,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惠嫔手里攥着帕子,“什么瞎出主意,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竹心,你有何证据?” “之前你说皇贵妃和程侍卫有染时有什么证据?是捉奸在床了?还是他俩偷人时你在旁边看着了? 这玩意还需要证据?裴太师都自杀了。这还不算认了。” 竹心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一拍巴掌。 “每次见到娘娘,您都能给奴婢提供新灵感,以后就该多见见您。” 惠嫔惊恐地看着竹心。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竹心的笑容越发灿烂。 “一会奴婢就问陛下,裴太师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参与立储之事。那天晚上奴婢去看裴太师,太师竟然豁出性命也没有供出惠嫔娘娘。这到底是为何? 到时陛下就会查到,太师在金榜题名之前曾在老家定过亲,那姑娘与太师是青梅竹马。后来太师与那姑娘解除婚约做了梁家的乘龙快婿。那姑娘最后郁郁而终,那人与惠嫔娘娘有七分相似。” 惠嫔气得直哆嗦,用手指着竹心。 “皇贵妃之事,本宫没说过一句假话。皇上如何行事与本宫无关。你不能因此就污蔑本宫。” 竹心看着惠嫔,挑了挑眉。 “娘娘怎知奴婢说的是假话?太师放着嫡长子不辅佐,放着盛宠不衰的德妃不投靠。为何选择你?” 惠嫔愣了愣,她的手垂了下去。 惠嫔身份不显,家里人没什么成器的。一朝选进宫,所幸皇上对她不错,算是有宠的。又生了一儿一女后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 只是上面有家世显赫皇贵妃、盛宠德妃在前面压着惠嫔原本没想着什么。 是裴太师主动找上她,裴太师说当今太后是宫女出身又不得陛下宠爱。所以出身和宠爱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有人谋划。他说如果她想她也可以像太后那样。 难道裴太师真的对她有那种心思?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惠嫔想想就犯恶心。 竹心走后,惠嫔病了。 翌日,朝阳殿 今日是后宫嫔妃来拜见皇贵妃的日子。 翠微宫的人上前禀报。 “启禀皇贵妃娘娘,我家娘娘病了,如今下不了床。故不能来拜见皇贵妃娘娘,请娘娘见谅。” 那宫人说罢还呈上太医写的脉案。 在一旁的竹心却道,“昨日奴婢见惠嫔娘娘时,娘娘精神还不错的。不想今日娘娘病得这样重。皇贵妃娘娘不如我们一起去翠微宫探望惠嫔娘娘吧。” 听了竹心的话,德妃低头看着自己指甲上的寇丹。竹心看完裴太师,太师就死了。她看完惠嫔,惠嫔就病了。她还好意思说出来。 翠微宫的宫人连忙推辞。 “娘娘的病养养就好了,怎么能劳烦皇贵妃娘娘及诸位娘娘贵驾,还是等娘娘病好再来朝阳殿拜见皇贵妃娘娘吧。” 皇贵妃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诸位随本宫一起去翠微宫吧。” 那宫人还要说话,被竹心抢先说道,“皇贵妃娘娘好心探望。姐姐为何一直出言阻拦,惠嫔娘娘不会是没病装病吧?” 那宫人不敢再说。 众人一起到了翠微宫。 惠嫔的脸上毫无血色,确实是病了。 也是,一想到裴太师是因夺嫡之事败露才自杀的,且兴许还在暗处肖想过她。惠嫔又惊又气,可不就病了。 后宫诸位嫔妃本来兴致勃勃,见慧嫔真病了,发现没什么戏可看,就准备宽慰惠嫔两句,然后各回各宫。 这时只见竹心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桃木剑。 竹心的手里掐得一道黄色的符纸。 “惠嫔娘娘是被冤鬼缠身了。” 惠嫔惊恐地说了句,“她没有。”突然看见一道绿色的火苗飘在空中,然后晕了过去。 胆子小的嫔妃都吓得惊慌失措。 赵贵人一边掐着自己的人中,一边瞪着自己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热闹。 竹心高喝一声,“娘娘们不必惊慌,有竹心在此,定帮娘娘们降服此妖邪。 然后飞身用茶碗把火苗扣住。 “娘娘们放心,奴婢已经把妖邪收到茶杯之中。现在奴婢就做法让此妖孽,魂飞魄散。” 竹心摇晃茶杯,嘴里念念有词。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破。” 之后竹心眉头微皱,众嫔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不知那妖邪到底魂飞魄散了没有? “启禀皇贵妃娘娘,这妖邪说他也不想在人间徘徊。奈何他是被人所害,所以不得往生。若将他的尸首找到好好安葬。他愿自愿离开人间进入轮回。娘娘,您看此事我们究竟是管还是不管?” 皇贵妃是出身将门。如今这场面,虽然脸色白了几分,还算镇定。 “若是冤魂,本宫自然是希望他能进入轮回。只是不知他尸首在何处?若找不到尸首又该如何安葬?” 竹心又把那茶杯放到耳边听了听。 “他说他的尸首就在不离宫的枯井之中。” 不离宫是后宫最北边的一个废弃宫殿。 众嫔妃面面相觑,这冤魂竟然是后宫中人。 皇贵妃命人去枯井中打捞,竟真的打捞出两具尸体,这两具尸体如今都已经成了白骨。 这两人到底是何人? 被何人所伤? 又为何出现在这深井之中? 皇贵妃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皇上震怒命大理寺尽快查明此事。 而大理寺卿刘大人突发恶疾,此案落到刚刚荣升大理寺寺丞的乔子舒身上。 第205章 消失的他们 上午竹心在翠微宫提供了探病、捉鬼、找尸体一条龙服务。 枯井里找到尸体还不止一具,后宫诸位娘娘惊魂未定。 她们以为竹心的服务就仅此而已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竹心从另一面袖子拿出了一把桃核手串。 “这些桃核手串,已经被奴婢施了法。只要带上它,妖魔鬼怪不敢近身。十两一串,有需要的吗?” 后宫里的诸位娘娘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让宫人默默掏出了银子。 竹心捉鬼的剑法耍的那是行云流水。念得咒语那是闻所未闻,高深莫测。又真的在不离宫找到了尸体。 只需要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份心安,还是挺物超所值的。 当然也有不信的,这其中就包括德妃。 她觉得现在后宫最大的妖魔鬼怪就是竹心。不过她也买了桃核手串,还买了不止一条,说是给四殿下和亲戚买的。 祥贵嫔看了一眼德妃,也多买了几条。 人情世故就这么卷了起来,以至于竹心的手串全卖光了,还接到了好几份订单。 竹心,“……” 下午捅了马蜂窝的竹心出宫了。 她出宫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后宫的娘娘们买桃核去了。 正南街芷萱家 “竹心。” 芷萱抱着竹心哭得伤心,弄得竹心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裴珩瞪着眼看着竹心。什么叫受什么委屈? “芷萱因为什么哭,你心里没数吗?” 徐芷萱一边哭一边说,“竹心,我不要你嫁给老太监。” 裴珩连忙说道,“低声些,隔墙有耳。” 裴珩没有制止住徐芷萱,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老太监,老太监,我就说我就说。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裴珩,“……” 竹心在一旁瞎出主意。 “芷萱,别叫老太监,多明显啊。让人家知道给我穿小鞋怎么办?你管他叫老登。” 芷萱从善如流,“对对对,天底下老登这么多,怎么证明我骂的是他?” 裴珩,“……” 竹心笑着转移话题。 “江南好玩吗?” “江南其实挺好玩的,但是里面有细作。” 芷萱接到裴珩的信,知道了竹心获罪入宫。芷萱当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京城。可在信里裴珩交代了她抓细作的任务。她得沉住气,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才能抓到细作救竹心。 徐芷萱没头没脑的话,听得竹心一头雾水。 裴珩解释道,“是我二舅的一房小妾,她听京城的亲戚说你获罪入宫当了婢女。” 这时芷萱神气地插着腰。 “真当我傻呀!相公得到消息马上给我写信我才知晓此事。那个什么姨娘怎么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谁家亲戚千里迢迢写信聊不想干的人进宫当婢女,一看就有问题。” 竹心听罢也夸道,“芷萱真是长大了,还能抓到细作,怎么这么厉害啊。” 竹心看了一眼裴珩。 裴珩道,“她是我舅舅一年前收到房里的。如今人是已经死了,顺着她的身份查下去,感觉是东厂的人。” 竹心冷笑了声,“一年前?这线埋得还挺早的。” 而裴珩接到消息,上午竹心刚捉完鬼,不离宫又挖出了尸体。如今后宫上下简直就是人心惶惶。 “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这时芷萱谨慎地把窗户关上,又说道,“我去在外面给你们守着。” 竹心翻了个白眼,“丈夫跟别的女人单独在屋里,妻子在外面守着。探子就是听不到什么也会觉得很奇怪吧。” 芷萱,“……” “放心吧,我已经向菘蓝在院外守着了。”裴珩又把窗户打开。“这么热的天,关窗户也很奇怪。” 芷萱,“……” 竹心眨眨眼,“剩下的事就交给子舒了。” 而裴珩却忧心忡忡。 “那么久的事应该不好查。” “也不一定非要查出真相,做做文章足够了,我一会还有事,不能逗留太久。” 裴珩见竹心胸有成竹,便放下心来。又见竹心如此忙碌,不由得想。 “宫里要是有个自己人就好了。就不用什么事都你一个人做了。” 听了裴珩的话,竹心心中一动。 “其实我现在的身份可以带一个人进宫的,到时就有可信的人了。只是前路茫茫,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徐芷萱终于插上了话。 “谷雨是最稳妥的可是她马上就要嫁人了。最好还是问那几个小的。毕竟一进宫就要在宫里待那么久,得问问她们的意思。” 竹心听后倍感欣慰,芷萱想得越来越周全了。 “那你就帮我问一问吧。” 竹心来去匆匆。 而乔子舒那边,原本大理寺的同僚们都在看他的笑话。 枯井中找到说是尸体,其实是两具白骨, 皇上要快速侦破此案,谈何容易。 时间这么久,先不说寻找凶手,就是确定二人的身份都十分困难。 而且宫里面全是贵人,谁知道做了哪件事会惹到贵人不快。 所以这个与徐家女婿交好,又攀上东厂的小子要栽大跟头了。 谁让他官升得这么快,这个跟头也让他长长记性。 乔子舒没有搭理同僚们的冷嘲热讽,一门心思都在案子上。 仵作初步查验,断定这二人都是性别男,年龄十二至是十六岁,且死了十年以上。 乔子舒通过埋尸的位置,判断二人不是同时死的,中间至少间隔数月。 乔子舒命人继续挖那枯井,找到了看不清痕迹的腰牌,但至少能证明这二人都是太监。 随后乔子舒派人去尚宫局找到负责管理宫人户籍的掌簿。若宫人身死户籍销档,记录在销档的册子上。拿到册子,他们开始翻找十年前死了的小太监。 乔子舒又命人去神宫司去找十年前小太监下葬的记录。神宫与不光负责太庙,也负责后宫宫人的丧事。 不找不要紧,这一查发现了一件怪事。 从太兴八年到太兴十二年之间,这四年里销档的太监要比下葬的太监多出了八位。 这事儿搁现代就等于没有火化证明和死亡证明,户口注销了,丧葬费也领出来了。 八名太监死了,却没在神宫局下葬。 那么他们去哪儿了? 第206章 越滚越大的雪团 这两日最忙的竟然是内宫司。 内宫司掌事大太监敬文已经要累吐血了。他是负责宫中土木的,但是找尸体为何还要他负责? 这事不应该让直殿司去管吗?毕竟直殿司负责各宫的打扫、花房手下的人多,也熟悉环境。 可没办法,皇上口谕让他配合大理寺的乔大人。而且他还听说尚宫局负责各宫户籍李掌簿已经进了慎行司。 皇上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 敬文不敢怠慢,拿着皇宫地图让手下的人地毯式搜索。所幸各宫也怕自己寝宫有莫名尸体,都出了人全力配合。 因乔大人嘱咐尽量不要破坏现场。所以只要内宫司找到尸体就会通知大理寺那边接手 等找到第六个,敬文松了口气,他终于顺利交差了。 没想到乔子舒上报皇上,说内宫司找到的六具尸体,确切地来说是七具。三具男尸、三具女尸其中一位腹中的胎儿骨骼已经成型,推断胎儿已经八九个月了。 皇上听罢震怒,“人越找越多,很好,朕倒要看看这后宫之中到底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皇上命人再次查验销户档案与下葬记录比对。经查,自陛下登基以来二十年里,太监少了十二人,宫女少了十八人,一共三十人。 那么问题来了。 另外二十二名没找到尸体却销档的宫女太监去哪了? 敬文人都麻了。 当然麻的不只是他。 花房 金泉缩个脖子,像一个没壳的乌龟。再配上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像一个失恋的乌龟。 “那天晚上我就不该喝那么多酒。” 竹心的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响起了bgm。“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你满脸泪水,那一夜你为我喝醉。” “老金,你别这样,弄得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那天我喝多了才被你套了话。现在怎么搞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宫里已经有五个人进慎刑司了。” 他金泉算个什么呀?跟大人物比起来连屁都不是。这要是进了慎行司,他还能出的来了吗? 竹心看着金泉一脸嫌弃。 “就你这胆子,能干了什么大事?你把第一次见面要打我的气势拿出来。” 金泉耷拉个脑袋。 “姐姐当初是我年轻不懂事,你饶了我吧。” 竹心叹了口气,她现在也很无奈。 “当时我就是想搞点事,我哪知道古井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志同道合的仁兄,也往里面投放了尸体啊。” 这边金泉已经哭天抹泪了。 “人是我扔进去的。你那是搞事吗?你就是搞我啊。之前我承认是怠慢了你,但我之后也痛改前非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竹心本来还想上演一出大闹天宫。谁知大齐皇宫是个豆腐渣工程。她刚翻两个跟头,没想到戏台子塌了。 “人又不是你杀的,怕什么?咱们还是分析分析那么多人都去哪了吧?你进宫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不少事吧。”竹心循循善诱道。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金泉看着这三十个人的名单,这里面当然有几个是他相熟的。 “这肯定不是一个人做的。” 竹心摸着下巴,化身福尔摩斯。 “我当然知道了。除去那几个小太监是王忠做的,剩下得应该各有缘由。 你看这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成型了。这孩子是谁的?不可能皇子的,当时他们太小了。也不可能皇上的,谋杀皇嗣之后肯定会处理干净些,不然多不尊重皇上啊。 不会有太监没阉干净吧?真的是王忠的?” 竹心的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啊,金泉有点嫌弃她。 “肯定不可能。我们这些太监是会定期验身的。” 这么说影视剧里女主假扮太监或是男主假扮太监都是行不通的喽。 竹心有些好奇的问,“所以你们阉割之后,还会再长出来吗?” 金泉抿着唇,他好想把竹心的嘴缝上。 “这人我认识,孩子十有八九是侍卫的。她应该是自戕。宫人自戕是大罪,会连累家人。活不起的人就算是死也得偷偷的死,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吊死在屋里。” 被他这么一说,竹心收起脸上的戏笑。 竹心没想过会是自尽。 “若是自尽,为何会有人给她销户呢?” “人失踪了,差事还得有人干。管事的只有把人销户了,才能进新的人顶上。而且销户是会给丧葬银子的,若是此人没家人,钱就可以自己昧下了。” 这些人…他们一人一笔,织出一张罪恶的网。如今雪崩了,也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那些没找到的人呢,到底去哪了?” 金泉踌躇了一下,然后小声说。 “我听说,我也是听说,前些年有人有门路能从宫里出去。” “从宫里出去。”竹心喃喃自语。 太监出了宫会被人当做异类,很难在外面生存。想出宫的应该是宫女。 一个宫女在什么情况下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要出宫呢? 那些宫人也不想想,没了户籍她这辈子都见不得光。那样的宫外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比皇宫之中还要危险。 竹心拍拍金泉的肩膀。 “老金,我先走了,你也别多想。我给你算了一卦。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金泉,“……”他现在什么雄心壮志都没有了。就想苟在花房里安度晚年。 司礼监 王忠阴沉着脸看着乔子舒。 “你是怎么做事的?” 乔子舒一脸委屈地看着王忠。 “大人明鉴,下官还没开始做事啊。皇上把此事交给下官。这第一步是确定死者是何人。下官也没想到死者,从两个变成八个,八个变成三十个。” 王忠也知道此事确实不该责怪乔子舒。从皇上用内宫司查找尸体的下落,没用直殿司开始,这件事就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而这时乔子舒却说,“大人若想息事宁人却也不难。” 王忠迟疑地看着乔子舒。 “三十条人命,闹得这么大,又怎么可能息事宁人?” “就是因为多条人命,不是一人所为。有的是人不想把此事闹大。若查下去可能会牵连数家,皇上那边可能就……” 乔子舒没有再说下去,王忠也不需要他再说下去,他手里握着东厂,攥着很多人的秘密,想让人开口或是闭嘴也都不是难事。 翌日,直殿监掌事大太监洪祥自尽,留下遗书承认这三十名宫人都是他一人所杀。 第207章 算了吗? 司礼监 今日是十二司开例会的日子,王忠和洪祥还没到,竹心正和其他几位掌事大太监调笑。 竹心双手托着下巴,说道,“呦,德胜怎么还带起佛珠了?这是要看破红尘把我给忘了啊?” 得胜一边转着佛珠,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火气太旺了,带个佛珠清清火气。” 竹心还要说话,这时王忠从外面进来。 “昨日洪祥自尽了,他留下遗书说那三十名宫人都是他杀的,如今大理寺已经结案。从今以后大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要再提起此事了。” 王忠说到这特意看了竹心一眼。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王忠以为竹心会反驳两句,谁知竹心却说,“直殿司事务繁杂,掌事大太监空了出来该选何人顶上呢?” 王忠反问道,“关大人的意思?” 竹心漫不经心地说,“花坊管事太监金泉在直殿司当差多年,对直殿司的事务熟悉,资历也够。掌印大人觉得呢?” 王忠看竹心的意思,若是同意提拔金泉,她应该不会再咬着那件事不放了吧。 王忠笑了笑,“咱家跟关大人想到一块去了,金泉确实不错。” 竹心甩了一下帕子,“不然咱们俩怎么是两口子呢?” 王忠,”……” 其他十位掌事太监见状,各怀心事。 竹心翠微宫捉鬼,长离宫寻尸,然后事情像滚雪团似的越滚越多。 他们猜这把王忠肯定得脱了层皮,然后玩命撕咬竹心。没想到事情以王忠全身而退、竹心在十二司安插个掌事太监结束。 晚间,朝阳殿,竹心屋里。 王远进来时,见竹心正呆愣地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好多个名字。王远细看发现那是三十名销户人员的名单。 竹心看着纸上一个个名字,那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而这里面的人,有人卑微,有人愚蠢,但他们都不该死。不该就这样死了。 王远的眼睛仿佛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不是都结案了吗?你还看它做什么?” 竹心想要直殿司,乔子舒便定下此计。王远只是在扮演传递消息的信使或者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可是他越看越心惊。竹心和乔子舒很默契,一面没见就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所以他真的了解乔子舒吗? 竹心还在盯着那张纸,“你说我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这时王远却问,“仅是传递消息为何要用我?用金泉不是更妥当吗?” “金泉说实在的,我不完全信他。” 王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你信我?” 竹心想了想。 “那倒没有。只是在这后宫之中,如果让我给一个人出卖我的机会,那这个人不如是你。因为折在你手里显得我更厉害一些。” 不知为何王远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然后扬了扬下巴。 “已经结案,你什么都做不了了。如果你还能做得了,我就答应你那件事。” 竹心看着这张没有下颚线的胖脸。 “你答应我何事?杀王忠吗?” “做你对食。” 拆屋卸窗,如果王忠是那个屋顶,他为什么不能是那扇窗户呢。 王远说完后像个被烧着的兔子又翻窗户逃了。 竹心,“……”这大胖馒头今天怎么变成了糖三角? 哈哈哈,王远被她的魅力所折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竹心低头再次看着那张纸上的名字,是因为你们吧? 他们都不算良善之人,却无法对所有事都无动于衷。 竹心想了想披上衣服,她得去给她家大郎熬药去了。 御书房外,王总今日给皇上值夜,他皱着眉,看着对面的竹心,“有事?” “那三十人,又不只牵扯你一个。为何别人没事,唯独你被陛下训斥,我就是突然间为掌印愤愤不平。” “事已至此,不要再提此事。 洪祥自尽之所以没有人质疑是因为他替所有人背了锅。 “掌印,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我。不如我们彼此休战。明日我会备上一份厚礼,也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竹心说罢扬长而去。 王忠,“……”大晚上就为说这个有病吧。 王忠回了屋。 低头批奏折地皇上问道,“竹心找你何事?” “回陛下,她来问直殿司金泉胜任掌事大太监的事。奴才说这个得等皇上的旨意。” “这点小事,还等什么朕的主意,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谢陛下的信任。” 皇上又问,“幽州那边怎么样了?绒花城拿下了吗?” “回皇上,目前没有。” “尔郎不是被鹤鸣气病了吗?没趁机攻城吗?” 前两日收到幽州的消息,鹤鸣刚到幽州便夺下辽国一城。又把绒花城主将尔郎气病了,皇上以为拿下绒花城会很容易呢。 “皇上,这是小侯爷的密信。” 前方战事紧急,他竟还有心情写信。皇上还是打开了密信。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臭小子!” 宋鹤鸣在信上说,人岁数越大脸皮应该越厚才对,尔郎绝对是装病,诱我偷袭他,我才不上当呢。 “竹心的事,他知道了,还这么能沉得住气,也不容易。确实是长大了。” 这边王忠已经跪下。 “关女官聪慧机敏,青春年少。奴才一个太监,就别耽误人家了。请皇上把赐婚的旨意收回吧。” 皇上摆摆手。 “朕的旨意焉有收回的道理。你不必担忧,等鹤鸣回来朕再寻个贵女与他相配。竹心还是待在宫里为好。” 第二日,皇上就想收回昨晚那句话,其实竹心更适合待在宫外。 皇上刚下朝,坐着御辇往朝阳殿去。 离得很远,见竹心穿着女官的官服,她手里提了一把桃木剑迈着小碎步,时而旋转跳跃,时而舞动桃木剑。 皇上跟旁边的王远说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王远去而复返。 “回禀皇上,竹心说又有冤魂找她了。” 皇上,“……” 第208章 她错了吗? 翌日下朝,皇上又见竹心拿着桃木剑在宫道上比比划划。 王远道,“回禀皇上,竹心说又有冤魂找她了。” 皇上轻咳一声,随后低声说道,“回御书房。” 皇上的御辇掉头回了御书房。 “你笑什么?” 皇上看着旁边的王远沉着脸,他严重怀疑王远在笑话他。 王远强压自己的嘴角,“奴才只是担忧,这宫中怎么又有冤魂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竹心就是那个庸人。” 世上本来就没有的事多了去了,王远在心里翻着白眼。没想到竹心第二天就搞事了,她也不歇两天,真是的。 “王远,你脸这么红了。” “回皇上,奴才可能是太胖了,这天儿也开始热了。” 王远一边说一边擦额头上的汗。 被困在御书房一上午的皇上只能奋力的批奏折。 何以解忧,唯有折子。 “如何了?” 皇上没说主语,但王远知道他问得是竹心。 而这时王忠进来说,“皇上,竹心找到梅香的奸夫了,奸夫竟然是禁军的侍卫长方将军。” 梅香就是那个怀孕八九个月死了的浣衣局宫女。 那三十个销户的人因洪祥认罪而草草结案。可洪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搞大宫女的肚子。故皇上将此事交给禁卫军统领郑大人暗中调查。 郑大人那边毫无进展,而竹心这边捅出来的奸夫竟然就是郑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 王忠心中感慨,竹心这份礼确实挺厚的。 皇上按了按突然乱起来跳的眼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竹心说昨晚那九个月已经成型的胎儿给她托梦,请竹心帮他找爹。那胎儿说如今他的爹爹还在宫中。竹心请了皇贵妃的旨意满宫巡查。结果您猜怎么着?”王忠说到这里顿了顿。 皇上没心情听王忠卖关子。 “继续说下去。” “有一道鬼火跟着方将军身后,方家军去哪儿它就去哪儿,吓得方将军哇哇乱叫。 竹心说只要跟孩子诚心忏悔,那孩子的亡灵就会再入轮回,方将军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八年前他还只是个御前的侍卫,调职负责浣衣局那片认识了梅香,就跟梅香暗通款曲了。之后方将军又调回御前并且成了亲,便与梅香断了来往。 几个月后梅香来找他,说怀了他的骨肉。当时他很怕给梅香买了打胎药。他说他也没想到梅香最后被洪公公害死了。” 皇上的眼皮跳得更快了。 皇上还没说话,看见在外面徘徊的德胜。 “让他进来吧。” 王远把德胜叫来。 “启禀皇上,之前销户的三十名宫人里有十二名宫女当时没死,被禁军侍卫长武临安武大人运出宫了。” 皇上感觉他的脑袋不够用了,“什么?把十几个宫女运出宫?是如何知晓的?” “回皇上,方将军交代完梅香的事,还有鬼火往武大人身上跑。而且不止一道,是十多道。 竹心说,‘知道你们这宫外过的不好,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们,你找谁去,别找武大人。’ 那边武大人就说,‘对,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怪不了旁人。’ 然后就露馅了。” 这时王忠又说,“皇上方、武两位大人如何处置,请皇上定夺。” 皇上沉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皇上抓着手里的茶杯向王忠砸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东厂是干什么吃的?” 这时王远上前一步挡在王忠前面被溅了一身的茶水。 “陛下,禁军身份特殊,不是东厂可以查的。有了皇上的旨意,奴才现在就把方、武两位大人提到东厂去审。” 皇上一拍桌案还要说话,外边有人进来。 “说禁卫军统领郑大人求见。” “看他手下那两个人,让他滚回家闭,门思过去。” 小太监吓得战战兢兢地退下。 王远又道,“陛下,禁军统领和两个侍卫长都不在。御马司这块如何与禁军配合?” 皇上再次坐下缓了口气。 “先让徐令辉带一队。”皇上又见狼狈不堪的王远。“王远,你再带一队。” 这是把郑大人卸胳膊卸腿了。王忠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 “那方、武两位大人?” “还是交给老郑吧,让他处理好,否则朕不会轻饶他。” 听到皇上的话,王忠和王远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御马司 王远派人找竹心,她一到,发现乔子舒竟然也在。 “乔大人也在啊。” 竹心意气风发,磷粉是她让徐三少爷抹到刘、武两位大人衣服上的。因为浓度极低当时抹上去并不会怎么样。可在阳光底下水分蒸发,浓度越来越高就自燃了。 按年龄、时间线他俩是最可疑的,竹心猜就算不是他俩,他俩也会知道些什么。果然一猜一个准,她也太厉害了吧,简直就是包青天。 如今三少爷和王远暂代侍卫长一职。要知道禁军一共有四个侍卫长,这岂不是一半禁军。 这不,全员升咖了。说她是包青天不准确,她应该是狄仁杰。 “销户工人的事既然已经翻篇了,为何还要横生枝节?竹心你不是个游侠,皇宫也不是你快意恩仇的地方。” 竹心这边差点美出鼻涕泡,那边乔子舒上来就是一盆带冰碴的凉水把她浇得透心凉。 竹心张了张嘴继续说,“我就是想为那些人做点什么。” “你应该先管好自己,很多人为你压上了身家性命。” 乔子舒的声音很平缓,却压着竹心喘不过气来。竹心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垂着眸给乔子舒行了一礼。 看着竹心这副委屈模样,乔子舒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没明白,希望她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王远这边尴尬的笑了笑,这怎么还吵起来了? “乔大人也是担心你,不然不会冒险来御马司见你。乔大人说,你占尽上风不是件好事。就像大家都知道不是洪祥做的,可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结果。如果你威胁到所有人,也不一定没人敢杀你。” 竹心愣了一下,水满则溢,月满则缺的道理她也明白,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木已成舟,走一步看一步吧。” 乔子舒转过头不敢看竹心。 “下一步已经想好了。” “什么下一步?” 乔子舒指着桌子上的匕首。 “在别人杀你之前,先杀一遍自己。” 竹心,“……” 第209章 自己人总给她物理伤害 乔子舒指着桌子上的匕首。 “在别人杀你之前,先杀一遍自己。” 王远拿起匕首语重心长地说。 “竹心,你别害怕,在这方面我很有经验。保证只是看上去吓人,绝对伤不了心肺。” 竹心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服毒行不行?”就非得物理伤害吗? 乔子舒摇头,道,“寻常的毒不好控制用量,不寻常的毒容易被查出来源。若是中毒可能先去排查食物和与你接触的人,容易牵连出其他的人。” 刺杀是上策呗。 竹心自我安慰,若是受了伤说不定还能推迟婚期呢。然后她问了一个非常蠢的问题。 “那疼吗?” 王远想了想,“不怎么疼,忍忍就过去了。” “那来吧!” 竹心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能感觉匕首的尖抵在她前胸。 “你放心,我有祛疤的药膏,保证连疤都不会留。” “你别说了,快点动手吧。”竹心催促道,都这时候了还跟她聊上天了。 王远咽了咽口水。 “你别催我,你这一催,我还有点紧张了。” 乔子舒的耳朵动了动,外面有细微的脚步声。 乔子舒上前扶住王远拿匕首的手,然后摁了下去。 “啊啊啊。” 竹心的尖叫声差点震破乔子舒的耳膜。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远与乔子舒对视一眼,大喊了一声,“贼人休走。” 王远说罢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疼啊。” 疼,比来大姨妈疼十倍。 乔子舒看着怀里的竹心,她脸色惨白、嘴唇翕动、疼得直哆嗦。 因刚才竹心这一叫让乔子舒收了力道,匕首只插进前胸一寸。 现在有个问题。 若刺客插进目标人物前胸一寸就停止了动作,必然是受其他人攻击,迫使他收手。这时他会抽出匕首去挡别人的攻击。那么匕首就不会留在目标人物的前胸上了。 而一个人前胸插着刺客的匕首,这伤口必然超过两寸深。刺客不容易抽出匕首,才会舍弃匕首自己逃了。 一寸的伤口加上这把匕首就是最大的破绽。 乔子舒伸手将竹心胸前的匕首又摁了摁。 竹心瞪着眼,看着乔子舒。外边有人推门进来。乔子舒这边稳如老狗,一脸急切地说,“关大人,你怎么样了?” 乔子舒,你大爷!竹心暗骂道。 德胜进来时,竹心正倒在乔子舒的怀里,她胸前插着匕首,人翻着白眼。 “王远呢?”德胜刚才听见王远的声音了。 乔子舒指着窗户。 “王远大人追出去了。” 德胜查看竹心的状况,皱眉嘱咐道,“咱家去找太医。她的情况很严重。乔大人,你千万不要乱动,这匕首上可能有毒。” 竹心,“……”靠,竹心已经说不出话了。 乔子舒听了德胜的话也有点懵。 “有毒?”匕首是王远的,难道被将计就计,反杀了? 这时德胜解释道,“一般人被刺伤,伤口不算太深的情况是不会翻白眼的,除非是中了毒。” 德善说完转头跑了。 竹心翻白眼主要是被乔子舒气的。 竹心有气无力地张嘴。乔子舒见她想说话把耳朵贴在她唇边。 “我活了这么久,所有的伤都是自己人下的手。” 乔子舒听完,眼神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可怜。他只是皱着眉,“这伤口正常要超过两寸的,现在只有两寸,还差一点。” “哥…,你是我哥。”永远的哥。 御书房 “一年丢一两个宫女不算什么,六七年里就弄出去十二个宫女。” 郑大人跪在地上以头碰地。 “臣失察,臣有罪。” “你的人,朕没交给东厂就是给你最大的体面,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涉不涉及其他人,查清楚了。不然禁卫军统领就得换人做了。” “臣遵旨。” 郑大人走后。 皇上坐在那揉了揉眉心。竹心确实不适合留在宫里,才多长时间就把宫里弄得乌烟瘴气。可若是除了,皇上抬眼看着北边大捷的折子。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十司掌事太监广贵进来,“启禀陛下,刚刚关女官在御马司遇刺了。” 皇上听完冷笑了声,“哪个刺客这么不开眼,进皇宫大内就为刺杀个女官。不会就是皇宫大内的人吧?去把马顺叫过来,让他彻查此事。” 广贵低头称是。 广贵刚要退下,又被皇上叫住。 “之前给竹心配的那两个暗卫呢,让他俩继续跟着竹心吧。一天天,乱糟糟的。” 司礼监 “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子和乔大人当时去找卷宗。回来就见那人正要杀竹心,显然人早就在屋里埋伏好了。 那人见我们来了就跳窗逃走,儿子跟着追出去。他对宫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三两下就把儿子甩掉了。” 王远说到这又愤愤不平地骂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要弄死竹心,去朝阳殿啊,让儿子填什么坑啊?干爹,你说会不会是禁军那边?” 王忠摇头,“老郑打算过两天再动手的。” 王远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乔子舒,心都漏了半拍。 王远试探地问了问,“干爹,您说会是谁干的呢?” 王忠没说话,而是问乔子舒,“乔大人觉得呢?” “下官以为很有可能是大皇子。” “大皇子?” 王中和王远对视一眼。 “大皇子跟竹心不是一伙儿的吗?怎么可能是他呢?” “竹心给大皇子带来的弊大于利。因一个竹心得罪整个后宫加上东厂、禁军太不划算了。 竹心若出事他不善后,又无法向皇贵妃和小侯爷交代。这个时候除了她是最好的时机。而且不管是谁都想不到他的头上。” 王远听完乔子舒的发言大受震撼,怪不得文官总能压武将一头。这玩意儿杀人真不见血。 王忠听完心里好受些,竹心真的是平等地让所有人都不好过。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 “对了,刺客的事皇上交给锦衣卫了。” 王远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都别闲着,咱们且看马顺如何交差。” 王忠又说,“皇上让你俩去寻那十二名宫女的下落。” 王远收起脸上的笑意,道了声“是”。 翌日,徐三少爷带小寒来朝阳殿见竹心。 第210章 幸存者偏差 翌日,徐三少爷带小寒来朝阳殿见竹心。 三少爷走后,小寒带着哭腔。 “姐姐,你怎么样了。” 竹心叹了口气,“九死一生。” 本来伤口就疼,茶香还在她床前哭了半宿。 哎,真是…… 竹心拉着小寒的手,“小寒,你怎么来了?” “小姐说姐姐想找个可信的人进宫。小寒无牵无挂,就想进宫里来陪姐姐。” 竹心叹了口气。 “我本来想在宫里安稳下来,跟我进宫的也能有个好前程。可如今这状况,我一会叫三少爷送你回去吧。” 小寒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都是姐姐照顾小寒,如今该换小寒照顾姐姐了。” 又说了一会话,竹心忍不住问道,“小满怎么样了?” 提起小满,小寒欲言又止。 “都怪我不好。” “怎么了。” 小寒绞着帕子说,“青山跑到小姐面前向我提亲了。我知道小满的心思又怎么可能夺人所爱?我让小姐回了青山,小满知道后跟小姐说要离开京城帮小姐看北边的铺子。” 竹心听罢目光暗了暗。 “就算这样,她也不该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也不给我捎封信。小寒你不要多想,感情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你不能觉得小满喜欢,就让给小满。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不喜欢?” 小寒摇摇头,“小寒什么都不喜欢,就想陪着姐姐。” “好孩子,你既然想好了,我就给你讲讲宫里的事。皇贵妃娘娘人很好,许多事都很为我着想。我不在,你若有事就去找朝阳殿的掌事宫女春喜。然后就是三少爷,剩下的都不可信。” “金泉公公也不可信吗?” 小寒刚刚看见金泉给竹心拿了许多补品。 竹心一脸嘲讽,“有一种人有奶就是娘,金泉就是那种人,他跟王忠、王远还有德妃都有联系。” 小寒怯怯地问,“那乔大人呢?他是姑爷的好友,总该可信吧。” “傻丫头连你姑爷都不信他,何况是咱们。他跟金泉是一路货色。不然一个乔家的养子官儿怎么升得这么快?” 小寒懵懵懂懂,“原来如此,真庆幸没和青山有瓜葛。” 竹心打趣道,“进宫也有进宫的好处,等明年我给你弄个女官当当,将来嫁了人也是正头娘子。” 小寒脸色微红。 “什么嫁不嫁的,姐姐莫要笑话小寒了。” 小寒见竹心没有接话,以为是触及竹心的伤心事。于是说,“姐姐的婚事真没回旋的余地吗?求求大殿下也不行吗?” 提到大殿下,竹心拧着眉。 “大殿下?这次要杀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大殿下。” 小寒诧异,“您不是说皇贵妃待您极好吗?” “皇贵妃是皇贵妃,大殿下是大殿下。我做了些事触碰了禁军统领的利益。他跟大殿下交好,大殿下就想除了我。所以我说只能信朝阳殿的人,并不是朝阳殿所有的人都可信。只是就算我出事,大殿下也不会让我在朝阳殿出事,他怕连累皇贵妃娘娘。” 小寒谨慎地点点头,“姐姐放心,这些我都记下了。小寒在宫里一定会谨言慎行绝对不会给姐姐添乱。” 竹心拍了拍她的手。 “我当然放心了,四个小里你最稳重了。” 竹心打了个哈欠,“刚吃完药,如今还有些困。我先眯一会,如果王远回来了,第一时间叫醒我。” “是。” …… 武大人已经写了名单,这十二名宫女的下落并不难找。 这十二名宫女除了少部分自己花银子要出宫的,大部分都是被诱骗出宫的。有卖到花楼当花娘的,有嫁给富商做小老婆的。十二人当中如今活着的只剩下三人,其中两个过得生不如死。 而最后那一个。 京郊,一家裁缝店。 一位大婶一边试衣服一边说。 “罗娘子,你手艺可真好。这样的手艺应该去京城开铺子,肯定能赚大钱。” 罗娘子腼腆地笑了笑。 “在京城里待着那都是什么人物?我可不敢想。” 大婶离开不一会,罗娘子的相公柳生牵着他们六岁的儿子回来了。 罗娘子见丈夫和孩子回来了。连忙拉着儿子的手笑着问道,“今天学堂学了什么啊?” 儿子听罢摇头晃脑像个小学究。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夫妻俩在一旁正笑着,罗娘子突然变了脸色。 “好久不见,霞光。” 孩子一点都不怕生,见有人进来,好奇地问,“叔叔,你找谁呀?这没有叫霞光的。” 王远蹲下身子看着那小孩。 “你娘就叫霞光。” 小孩疑惑地看着他娘。 “可我娘不叫霞光。” 罗娘子咬着嘴唇,“相公,你带孩子先进屋。” 裁缝店今天提前关了门。 屋里乔子舒、王远还有两个带刀的番子。 罗娘子,不,是霞光跪在堂前。 ”当年我真的是逼不得已。那时孙公公逼我做他的对食,我要是不出去,真的没有活路了。” 王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该明白,宫女私逃出宫是死罪。” 霞光拽着王远衣服的下摆,苦苦地哀求道。 “那年你差点被打死,太医不肯来,是我给你抓的药,你忘了吗?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你能不能放过我?” 王远刚要说话被乔子舒打断。 “放过你可以,你只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是你丈夫跟侍卫做的交易。你丈夫死了,你就能活。” 霞光听罢跌坐在地上。 回京路上马车里,王远和乔子舒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快进宫门,王远突然说,“如果刚才那人是竹心,你还会看着她死吗?” 乔子舒却道,“我没想过这个,我只是想如果今天跟你一起去的是竹心,不是我。也许她就能活了。” 对,霞光死了。王远给了他丈夫二十两银子,让他买一副棺椁。 王远自嘲地笑了笑,“我们都是胆小鬼。” 乔子舒闭上眼睛,“别告诉她,鬼魅有我们做就够了。” 王远来朝阳殿竹心那已经是晚上了。 竹心紧张地问,“那十二名宫女找到了吗?” 竹心在听说皇上下令让王远他们去找那十二名宫女的下落时,竹心就开始不安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们活着的概率太小了。可万一有人是自愿出宫且过得不错呢,岂不是断送了她的人生? 王远低着头,声音很轻。 “唉,她们被折磨了多年,如今都不在了。” 竹心松了口气。 “皇上严查此事,也算是为她们报仇了。” 第211章 千里之堤 竹心躺在床上养伤。 不知道是王远手法高明,还是大内的金疮药有奇效。竹心一天就不疼了,如今完全可以下床,只是她自己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那十二名被“运”出宫的宫女,她们的惨状阖宫上下大肆宣扬,特别强调了用非法手段出宫的下场。宫女们听得心有余悸,没有户籍的女子,下场原来这样恐怖,还不如熬到二十五岁再出宫。 小寒也被吓到了。 “怎么会有人想用这种法子出宫呢? 户籍对咱们来说多重要。咱们这些做婢女的,也有许多出门的机会,又没被人捆住手脚,按道理更容易跑掉。可满京城谁家出过逃奴?” 竹心却道,“其一是因在国公府做奴才,比寻常人家过得还好,没人想逃。其二就是幸存者偏差。” “幸存者偏差?”小寒从来没听过。 “有人掉下悬崖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出去宣扬他功法的由来。可跳下悬崖摔死的那些人却没机会开口告诉别人悬崖的危险。大家都觉得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一个。日子过得再艰难些,有些人就会选择铤而走险了。 还有就是你怎么知道各家没有逃奴呢。主家抓到了逃奴处置了,对外宣称那人去江南看水田去了。谁又能知晓呢?” 小寒愣了半晌。 “原来还会这样,看来奴婢能到国公府也是走了大运了。” “可不是。就因为外面的世界更惊险,有些人明明很得体面,却还是愿意为奴。就像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那几个身前体面的管事和嬷嬷。他们哪个在外面没个宅子,哪个不是过着使奴唤婢的生活。可除非家里面有能读书的哥儿,不然奴不奴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要脱奴籍的前提是能依附着国公府生活的,不然打死我都不会脱籍的。” 小寒听着后,眼睛里带着笑意。 “姐姐说这些小寒都不懂。但小寒知道姐姐做什么都是为我好的。姐姐说脱籍好,就脱籍好。姐姐说留在国公府好,就留在国公府好。” 竹心听完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小满要是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小寒知道竹心想到的是之前脱籍时小满的犹豫。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俩的关系就淡了些。 小寒宽慰道,“小满那时还是个孩子,她还有亲人,总也得听长辈的意见,不像我无亲无故。但小满绝对跟我一样,也是相信姐姐的。” 竹心却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 “咱们别提她了,外面如今什么情形?” “金泉说禁军那边又查出几个跟宫女私相授受的了,那几个侍卫直接受了宫刑做了太监。但牵扯出的宫女倒是没受到责罚。”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竹心在心中暗自称赞。 “这是谁想出的主意?” “是王远公公想出来的。之前因为那些出宫宫女的惨状,有好几个宫女听了之后都吓病了。王远公公说,这次处罚不易太过严苛。 而那些侍卫收了荷包帕子,他们既然敢收,敢带在身上,就该承担后果。” 能做侍卫的家里都有点背景。以前出了这种事都是宫女必死无疑。而侍卫要么受罚,要么全身而退。没想到这次是伤害大,侮辱强的结局。 竹心轻叹道,“皇上现在竟然这么厌弃禁军了。” “听金泉公公说,本来皇上还在犹豫。王远公公说,侍卫引诱宫女若不严惩,若他朝吃了熊心豹子胆引诱妃嫔可如何是好。皇上才下定的决心。” 论诛心王远比她更胜一筹。 “还有别的吗?大皇子最近来朝阳殿了没?” 小寒道,“大殿下最近没来。最近倒是有桩事,德妃的狗松球丢了。昨天满宫上下的找好大的阵仗。就是如今也没找到。” 竹心听罢摇了摇头,这后宫之中连人都能丢,丢狗又算什么? “北边战事如何了?” “听说前线又传来大捷小侯爷夺下辽国三座城了。” 竹心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还剩七天姐姐就要成亲了。姐姐真的打算就这么认了吗?” “如今我跟王忠达成了共识,在十一司也能说上话,嫁太监除了名声不太好,其他的还是我赚了。” 小寒低着头,“姐姐是有大本事的,姐姐觉得好就好。” 御书房 屋里只有皇上和马顺两个人。 “刺客查到了吗?” “回皇上,刺客全无踪迹,必然是大内的人。” 皇上挑了挑眉,显然对结果不是很满意。 “那就是没查到了。” “但卑职查到了这个。” 马顺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纸双手呈给皇上。 皇上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情况属实?” “人证物证俱在。” 老郑想杀竹心,他能理解。但是…王忠已经是掌印了,为何要杀广贵? “让广贵进来。” 广贵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陛下,您可要救救奴才啊。” “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您是知道的,奴才好吃,前天晚上奴才原本想吃肉脯。 可德妃娘娘的松球跑了过来,小平子拿肉脯逗弄松球。没想到松球吃完肉脯就死了。这是德妃娘娘的狗,奴才不敢声张。正好马大人在宫里,奴才就请他帮忙看看。 马大人查完发现有毒的是肉脯,松球这是为奴才挡灾了。”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肉脯是小平子出宫买的,一直拿在手里只去了一趟司礼监。 之前王忠失宠,是一时不知是谁传出奴才要取代他当掌印。为此奴才特意找了王忠说不会与他相争。他也说那些有的没的流言,他根本不信。没想到借着宫中生乱之时,他要杀奴才。” 皇上只是说,“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要妄下判断。” 广贵好像下定决心,郑重其事地说。 “有件事奴才要禀报。 去年年后,奴才和小平子出宫采买,因奴才贪吃,就去琼楼打算大吃一顿。在琼楼,奴才见王忠和魏永贤一起往外走,因当时奴才和小平子在屋里,他们并未瞧见奴才。奴才听魏永贤说,‘公公放心,太师都安排好了。’ 之后爆出徐世子案,奴才那时没有多想。后来证实主谋是魏永贤。奴才心里也转了两圈,可仅凭这一句话也证明不出什么。更何况魏永贤已经死了。 可之后魏永贤不但没死,还在吐蕃作乱。奴才斗胆猜测他们二人必有关联。” 马顺在旁边尴尬地说了一句,“那个,臣现在能出去吗?” 第212章 溃于蚁泬 广贵实名举报王忠,尴尬的却是马顺。 本来他在家抱大儿子呢。也不知怎么了,东厂和禁军都失了圣心。宫里的事竟然轮到锦衣卫来查。他也是没听说过。 一进宫,马顺才知道被刺杀的竟然是竹心。 竹心宫里宫外的仇家加起来没有十家也有八家,哪个不是大有来头。此人能到宫中大内行事,以王远的身手竟然没追上,这让他怎么查? 正在马顺一筹莫展时,前天广贵找他说德妃的狗死了。 他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人被刺杀找他。现在狗死了也找他。 可是马顺不能拒绝,广贵这个负责皇上起居的太监。虽然没有王中、王远风头那么盛。却是皇上真正的知心人,连后宫的主子们都上赶着巴结呢,更何况是他。 马顺心里盘算,如果找不到刺杀竹心的凶手。和广贵打好关系,没准还能帮他求求情呢。 马顺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发现狗是中毒死的,再一调查才锁定了肉脯,毒无色无味,连银针都没验出来。昨日调查了一天,确定了小平子的路线。广贵猜想还是很有根据的。 马顺想一直查不到刺客的下落也不是办法。不如将此事报上去,十二司里斗起来。谁还关心什么刺客不刺客的? 他没想到广贵开口就放大招。 马顺在旁边尴尬地说,“那个臣现在能出去吗?” 皇上看了一眼马顺。 “现在出去还有必要吗?” 马顺,“……” “去把王远找来。” “遵旨。” 王远作为王忠的干儿子,王忠做的事,王远不可能不知道。马顺赶紧祸水东引。 不多时,王远进来。 皇上把书案上的纸扔给王远。 “此事你可知晓?” 马顺在旁边暗暗吐槽,就是知道谁也不能承认啊。 王远看了一眼小平子的供词。 “回皇上,奴才知道一些。” 马顺,“……” 皇上也没料到王远会如实回话,广贵上前扯着王远的衣襟,情绪激动。 “王远,我平时待你如何?王忠之下就是你,我可跟你争过什么。大家共事多年,你和你干爹一起害我。”然后哭着说,“皇上,您可要给奴才做主啊。” 这是王远面无表情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赤裸着上半身。 马顺吓了一跳,王远身上新伤叠着旧伤,没有一处是好的。 皇上也惊到了。 “王远,你身上的伤是何人所为?” 皇上虽然这么问,心里也知道王远是东厂的二把手。皇宫大内又有何人能伤得了他? 王远没有回答皇上的话,而是反问广贵。 “广贵,当年是你保举我来御前。王忠的勾当你不知道?江涛、郝明是怎么死的,你会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任何人都有资格怨我,唯独你没有。” 王远又把衣服穿上,再次给皇上叩头行了大礼。 “王忠对广贵行事,奴才虽未参与却也猜到几分。请皇上治奴才冷眼旁观之罪。” “先不说广贵的事,就你的事也该告诉朕。有朕做主,你怕什么?” 王远在御前伺候,偶尔有时胳膊上有些伤露出来。皇上也知道,他以为王忠作为王远的师傅和干爹。王远差事没办明白,偶有打骂也是正常。没想到这么严重,聆讯犯人也不过如此了。 王远低着头,声音毫无感情。 “奴才之间的事告诉了皇上,也是污了皇上的耳朵。” 王远心中冷笑,竹心第二次见到他就知道他被人打了。这么多年皇上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晓?只是不想管罢了。 王远一身的伤也震撼到了广贵。广贵嘴唇翕动。 “我以为他已经不做那种事,没想到……” 王远一脸嘲讽,“是不做那种事了,就是打打人罢了。” “那种事?” 皇上猛然想到江涛、郝明两个小太监。他很有印象,江涛是负责泡茶的很机灵。郝明是尝膳太监,舌头很灵。江涛好像是因九年前起的天花殁了。郝明是因为什么来的,他不记得了。 王远非常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可他这个样子却让人更加动容。 “江涛是被王忠凌辱致死的。奴才当时偷偷去瞧了他的尸体,肠子都出来了。从那时起奴才每天都吃很多东西,吃胖了容貌一般也就逃过一劫。” 马顺,“……”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不就是一条狗死了吗?现在怎么奇奇怪怪了?现在出去查竹心的刺客还来得及吗? 皇上什么都没说,打发他们从御书房出去。 他们三个出去时,遇见了王忠。 “怎么都去御书房了?” 马顺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王远过去弯腰扶着王忠。 “还不是德妃娘娘松球丢了,逼着大家伙找狗呢。” 王忠听罢笑着对马顺说,“马大人又是抓刺客,又是找狗,可真是辛苦了。” 广贵在旁边打趣说道,“可不是,这就叫能者多劳。” “干爹您快进屋吧,陛下可是一刻都不能离开干爹呢。” 马顺,“……” 怪不得宦官有能权倾朝野的,不服不行,论阴损变态,马顺甘拜下风。他还是离他们远点,多给儿子积积福吧。 马顺走后,广贵和王远并肩同行。 广贵问道,“所以小平子是你的人?” 王远笑了笑,“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还等到今天?不过你知道有人做局,怎么还往里跳?” 若不是小平子拦了那么一下,广贵早就被毒死了,所以松球的出现也不是巧合。 “感觉墙要倒了,所以推推呗。你不也一样吗?”广贵说地云淡风轻。 “之后打算怎么料理小平子?” 广贵瞥一眼王远,这家伙又给他挖坑。 “不是你的人,就是哪个贵人的人。这祖宗谁敢料理?之后十二司有什么好差事。麻烦王大人帮忙把这祖宗送上去吧。” 王远抬头看了看这湛蓝的天空,这样好的天气,真可惜。 “马上就要起风了。” 广贵却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先行离开了。 王远听罢一脸嘲讽。现在再说这句,未免有些恶心了吧。 翌日,有言官参了大理寺寺丞乔子舒一本,说王忠侄子欺男霸女,乔寺丞为虎作伥帮其毁灭证据。 第213章 决一死战 翌日,有言官参了大理寺寺丞乔子舒一本,说王忠侄子欺男霸女,乔寺丞为虎作伥帮其毁灭证据。 皇上对这道折子留中不发。可事情已经摆到台面上了。 王忠对于那些普通朝臣来说还是洪水猛兽的存在,没几个人敢跟风参他。 可对那个毫无根基的乔家养子,他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们盯着乔子舒,把他的过往扒了一遍。乔子舒是个没贪污行贿、不好女色的实干派。为官两年多,当了一年的八品小吏。第二年就不得了了,升官的速度别人骑马都追不上。什么徐家女婿、宋家侯爷、东厂阉党,甚至是皇子就没有他攀附不到的。 以前乔子舒风头正盛,大理寺上下只敢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如今直接当面阴阳了。 刘大人把乔子舒的差事都停了。乔子舒索性告假回家。 乔府 乔子舒跪在堂前。 “让你让你攀龙附凤,让你蝇营狗苟。” 乔大人的火顶脑门子,同僚都在嘲笑他,说他养个好儿子,连阉党都能攀附上,他一辈子的名声都被这小子毁了。 乔大人一边打一边骂。 板子像雨点一样落在乔子舒的背上。乔子舒抿着唇面无表情,好像打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乔夫人在一旁说,“老爷,妾身说什么来着,就他这性子当个小吏就不错了。如果当了大官,我们一家子迟早迟晚得被他连累死。” 乔二郎在旁边看热闹。 “娘,您说大哥的事会不会连累我和大妹儿找不到好亲事啊?” “找不到好亲事”这句话简直就是乔夫人的逆鳞。她像一头被人抢走了幼崽的母狮子,恶狠狠地盯着乔子舒。 “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子谦和敏儿,看我不把你给撕了。” 乔二郎幸灾乐祸看着乔子舒,别人总说他这个好大哥有出息,连父亲都责怪他眠花宿柳。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乔子舒的真面目了。一个读书人连风骨都没有,真让人看不起。 趴在门口,八岁的乔慧儿问十三岁的乔敏儿,“姐,那个棺材脸又怎么了?” 乔敏儿撇了撇嘴,“谁知道?他天天惹爹娘生气。娘费心给他找的亲事他也不肯。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以为他是谁?要娶天上的仙女吗?二哥说我们都得被他连累。” 乔慧儿提取关键词“被连累”三个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不要被连累,我不要被连累。” 乔夫人见状,夺过乔大人手里的板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打了乔子舒几下。 “都怪你,都给慧姐吓哭了。” 乔子舒,“……” 乔子舒松开抓着膝盖的手,闭上眼睛倒在地上。 乔二郎站起来,用脚扒拉乔子舒。 “这不会是死了吧?” 乔夫人赶紧松开板子,过去探了探乔子舒的鼻息,然后松了口气。 “死什么死?你想吓死我啊,青山扶他下去。” 青山咬着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把乔子舒扶了下去。 没人时,乔子舒在青山耳边说,“去找阿珩,不然我真容易死在这。” “少爷,我先给您找大夫,然后再去找裴大人。” 青山没有得到乔子舒的回应,这回乔子舒真的昏了过去。 青山赶紧出门,可大夫请回来,守门的人却不让大夫进府。 “夫人说,清风道长说了,今日精通岐黄之术的人不宜进府,否则府上会有劫难。” 青山气得直哆嗦,少爷果然料事如神,不找到裴大人,他们连大夫都看不了。 最后,裴珩出面交涉把人接了出来。 马车上,裴珩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乔子舒,焦急地说,“子舒,你怎么样了?” 乔子舒淡定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没什么事。” 乔子舒除了脸色不太好,确实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裴珩,“……” 这边青山都要委屈的快哭了,“少爷,您怎么能这么吓我呢。” “府上可能有细作。”乔子舒看着如丧考妣的青山,安慰道,“他一个文人能有什么力气,我没事。出去看着吧。” 青山从马车里出去后,裴珩虎着脸,“那也没必要搞成这副样子吧。”这个节骨眼回什么家啊?不是讨打呢吗? 裴珩刚才看了乔子舒的惨状,还跑到乔大人、乔夫人面前大放厥词,说要写折子参他们重伤朝廷命官。 乔子舒笑了笑,“不弄得惨一些,你又怎么会心疼,为我出气。” 裴珩难以置信地看着乔子舒,他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裴珩再想这几天宫里乱糟糟的事,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能顺势退下来。现在东厂的风可是最大的。” 乔子舒眯着眼睛,“大皇子这回可是下足了本钱,总得吹下来几个人才行。” 裴珩点头的,“陛下再没动作,下次早朝大舅兄就要参他了。”毕竟徐家作为苦主,最适合牵头了。 这时乔子舒,“对了,把我现在的情况跟竹心说一下。尽量说得惨一些。” 裴珩,“……”刚才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朝阳殿 “昨天乔子舒差点被乔大人打死。” 竹心一边吃桃子,一边说,“差点被打死?不至于吧。” 见竹心不信,徐三公子气急败坏,“我还能骗你不成?妹夫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大夫说昨晚要是熬不过来,人就没了。” 竹心暗自叹气,也不怪老乔心狠手辣,就他那原生家庭很难不变态。还有那个乔大人千万别落在她手里。 “小寒拿些补品。三少爷帮我给他带过去。” 三少爷一摆手,“你好好养病,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娘送了一堆药材呢。” 六月二十五,离竹心出嫁还有三天。 今日早朝徐世子带着一堆人证、物证准备紫宸殿上与王忠决一死战。 满朝文武也都准备好自己的演讲稿。如果皇上对自己说“爱卿,你怎么看?”时,总要适当表达自己的观点。 结果他们准备的都没用上,掌印王忠昨晚暴毙。 第214章 风光大葬 六月二十五,离竹心出嫁还有三天,而在前一天晚上王忠暴毙了。 今日的早朝,满朝文武的班味很重,大家敷敷衍衍等着下朝。 局势有了新的变化。大家在心里盘算着下一个掌印会是谁?王远的赢面应该最大。 所以满朝文武下朝之后去了王忠宫外的宅子一探究竟,也可以说是参加葬礼。 棺椁前,竹心穿了半孝,头上还戴了一朵小白花。 “掌印啊,您怎么丢下我就走了呢?” 群臣,“……” 十一司的各掌事大太监,“……” 这场葬礼上哭得最伤心的竟然是竹心,她不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吗? “您特意给我置办的宅子,我还一天没住上啊。” 竹心一边说一边拿袖子擦着眼角的泪。所以这套宅子能归她吗?应该能吧。王忠的侄子也蹲了大狱。 他现在的亲属,嗯,竹心看了一眼旁边的王远。 王远“扑通”一声跪在棺椁前大喊一声。 “干爹啊,您怎么丢下我就走了呢?” 靠,王远这是要跟她抢遗产。 竹心不甘示弱地继续哭道,“都督啊,您掌管东厂十几年,撑起了厂、卫的半边天。” 那边王远遇强则强。 “干爹,您侍奉皇上二十多年,是孩儿的榜样。您的一言一行影响了孩儿的一生啊。” 竹心,“……”她这是遇见对手了,竹心深刻的意识到王远的脸皮比她厚多了。 看着这四进的大宅子,竹心眼睛一翻,晕倒在灵前。 王远最后一击,“干爹,自从听到您的死讯。孩儿无数次想要昏死过去。孩儿都忍着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儿子得让您走得风风光光啊。” 竹心,“……”㏑∑㏒#@%(这是啥,不重要,她现在的内心戏很不文明,已经到了过不了审的程度。) 满朝文武,“……” 上了年纪的老大人看着这场面。无语,是无语。但是白事如果要能达到这个程度,确实很风光啊。 后堂 大齐正在上演溏心风暴。 竹心指着王远大喊不孝子。 “昨天他的死讯一出,我忙前忙后三个时辰,到现在一滴水都没喝,你下朝嚎两嗓子就博了个满堂彩。你这是窃取我的劳动果实。” 之后竹心又把帕子蒙在脸上,哭得伤心。 “我对你如何,你自己说。你现在跟我争宅子。” 王远也懵了,“你只是想要宅子?我以为你要跟我争掌印呢。” 刚才王远见竹心这个卖力程度,心里直突突,竹心这是要过河拆桥啊。说好的对食呢,是要跟他争掌印还是跟他争督主? 竹心抽抽搭搭,“那宅子……”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竹心立刻擦干眼泪,“一直没时间说话,昨天到底怎么了?” 王远闻言皱着眉。 “昨夜不是王忠当值,他早早回去休息了。今儿一早小太监叫他起身去服侍皇上上早朝,才发现人已经死了。当时我匆忙看了一眼,没有外伤,嘴唇青紫肯定是中毒。可太医院当时的曹太医却说王忠死于心疾之症。” 竹心咬着嘴唇,真是万能的心疾之症。 “太医院的人这样睁眼说瞎话肯定是皇上授意的。不过也能想通,朝臣对王忠不满已久。宫里面的事也知道点风声。他们本想着团结一致搞王忠。 可王忠的罪状若拿到台面上,牵连甚广不说,就连皇上多年识人不清,也有纵容失察之过。皇上用王忠的性命堵住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皇上若想保住王忠真的保不住吗?” 列出王忠的罪状,皇上可能会折中。发落王忠但不会杀了他。至于虎落平阳的王忠会不会被人收拾?那是之后的事了。 如今王忠不战而死,确实让人意外。 “皇上若想保,自然能保住他的性命。而且王忠自己也没想到。 那天他还跟我说之后他会与神宫司的纪公公对调,负责皇陵一段时间。纪公公年纪大了,当一两年掌印就会退下来,到时候他再回来。然后说东厂就先交给我了。这安排肯定是皇上跟他说的。” “王忠以为他只是调职还能起复。我们以为能把他斗倒台。皇上却直接把他杀了。这里面必然有我们不了解的事。那件事让王忠以为他还能东山再起。那件事却让皇上起了杀心。” 王远听罢垂眸。 “王忠七八岁就跟着皇上了,当时皇上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为了多给皇上拿点吃的、用的,也挨不少的打骂。他身上的疤我见过。” 说到这王远深吸了口气。 “我倒不是可怜他。他有今天完全是死有余辜。可他对不起任何人,唯独没对得起皇上。在官宦之中,他不是能力最强的。却依旧做了掌印就是因皇上顾念昔日之情。真没想到最后……” 这时竹心打断他。 “皇上让他做掌印、做东厂的督主并不是因为什么昔日之情。仅仅是因为他能力不强,性格还有缺陷。好掌握,便是他势力做大了,若是想除了也容易,就像现在。” 一想到这些王远的心里就冒着寒气。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王远转移话题。王忠一死,竹心的危机也就解了。她会何去何从呢? “你忘了,我之前答应过你,当然是跟你做对食了。只不过这个局面,你得想想要不要当掌印了。其实手里握着东厂从十二司脱离出来也挺好。当然了,这个还得你自己做决定。” 东厂、锦衣卫在宫里就是个垃圾。在外面那那是皇上的爪牙,威风神气的很呢。竹心想到时她辞了宫里的差事,在东厂挂个职。这种快乐的活寡她能守一百年。 “我…我都听你的。” 王远说完娇羞地跑了。 王远出去之后,小寒才从外面进来。 “王远公公怎么了?脸这么红。” 竹心摇了摇扇子。 “许是天儿太热了吧。” 王忠的葬礼风风光光地操办了三天,然后才下葬。对于一个大臣这倒不算什么,但毕竟是个太监,这份体面已经前所未有了。 这就是为何太监得势之后会奢靡嚣张了。因生前无儿无女,死后也料到不会有好下场。 三日后,皇上任命广贵为掌印,王远为东厂都督。 广贵保举小平子为知监司掌事太监负责皇上起居。 王远保举德胜兼御马司掌事太监,接替他的工作,而德胜分身乏术便辞了东厂的事务。 至此十二司与东厂彻底分了家。 第215章 碎玉or全瓦 北地 “小满,你怎么来了?” 小满一脸兴奋地看着宋鹤鸣。 “侯爷,王忠死了。”一接小姐的飞鸽传书,小满赶紧告诉宋鹤鸣这个消息。 “我昨日就收到消息了。” 小满听罢,有些不可置信。 “我这信鸽倒了两个地方,这可是三日前的消息,你还能有我快?” 这是裴珩的设想,因距离太远,信鸽容易丢失。便在京城和幽州之间再开两间铺子,不指望赚钱,只为能传递消息。 宋鹤鸣白了她一眼,“就你家聪明,别家就想不到了?” 自从大哥接替徐家表哥驻守幽州,他们宋家也盘了两个地方。不像裴珩遮遮掩掩铺子定在城里,还要考虑铺子收益。宋家找的是离驿站近交通发达的地方,名义上做库房,实际上专门等信。 小满和宋鹤鸣以前在庄子上就认识,很熟。现在没大没小地跟宋鹤鸣挤眉弄眼。 “师父平安无事,这回您开心了吧。” 宋鹤鸣真诚发问,“所以你现在真的放下青山了吗?” 小满的脸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您可真会聊天。” “其实阿寿也挺好的,我给你牵线。” 一只脚刚迈进门口的阿寿,“……” 小满气得跳脚,阿寿连忙把她拉走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他?师傅不会是被下降头了吧…” 阿寿捂上了她的嘴。 他们都走了,宋鹤鸣独坐在书案前,看着桌上的信,宋鹤鸣想起那天相国寺住持说的话。 “施主本来命好运差。” 当时宋鹤鸣微微一愣,然后满不在乎的说,“我生在宋国公府,谁不知道我命好。运气差我倒没发现。” 住持却道,“施主没发现是因为你的运被人改了。本来施主漂泊坎坷,活不过三十岁,如今却不同了。” 他上辈子确实没活过三十。宋鹤鸣的心怦怦的跳。“大师,那我现在如何呢?” “一代名将,无疾而终。” 宋鹤鸣听罢,开心起来。他就知道他现在的运气好得不得了。他又想起被困在皇宫的竹心。忍不住问道,“那改我运的人呢?” “那是个运气极好的人。” 可不是,想起竹心,宋鹤明就笑了。 竹心当然是聪明的,同时她的运气也真是好得不得了。虽然一出生就在没落的庄子上,她奶奶说她挑食,什么都不喜欢吃跟个大小姐似的。 可之后竹心认识表妹跟着去了徐国公府。徐国公府里的大丫鬟个个身怀绝技,她一个半吊子竟也混成了大丫鬟。吃穿用度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体面。 然后她进昭狱,上紫宸殿,走西南,入吐蕃。哪一次不是逢凶化吉,这一次也会如此吧。 主持还是一脸慈悲,“她改了你的运,必遭反噬。你也会夺走她的运气,直到她运尽为止。” 宋鹤鸣一脸怒容,“你说的不对,你不用唬我,我不信。” “施主,你自己想想定会明白。” 那天宋鹤鸣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他把所有事都想了一遍。徐家抄家如果没有他,竹心依旧能拖延时间等到真相大白吧。然后平安体面地过一生。 如果他不求她救姑姑,她就不会遭到刺杀,流落西南。即便如此,如果没有他,她也能脱身隐居西南,潇洒自在地过一生。 可他跟着去了吐蕃,因为他,他们又被找了回来。如果不是他去了皇家别院,没有紫川公主的事。竹心就不会接到辽国的邀请。没有辽国的邀请,竹心就不会进宫。也不会被困在宫里。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吗? 到了晚上,宋鹤鸣再去找主持。 “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施主,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是无缘无故的。你得到了好处必然要有人付出代价。除非你能发下…” 宋鹤鸣立刻打断他的话。 “老和尚别危言耸听了。你是皇上派你来故意吓我的,对不对?” 主持不语。 宋鹤鸣又道,“如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那人若再有危机,你不动,看那人危机是否能解?一试便知。” 宋鹤鸣看着“王忠已死,竹心脱困”的纸条,自嘲地笑了笑。他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只要我什么都不做。竹心的危机就能解开。” 宋鹤鸣拿起笔来,可在落笔之前顿住,直到笔尖上的墨掉到纸上晕染开,他才缓过神来。 宋鹤鸣重新换了张纸,提笔写下。 “殿下安,鹤鸣有一事相求……” …… 芷萱家,书房里。 徐芷萱气势汹汹,“我不同意你嫁给王远。” 一身伤的乔子舒也道,“我也不同意。” 裴珩,“……”这时候你们瞎掺和什么? 竹心看着一直不说话的裴珩。 “七郎觉得呢。” 徐芷萱虎着脸,乔子舒也冷飕飕地看着他。 裴珩顶不住压力,弱弱地说,“附议。” “七郎,你是最懂我的。我不信你说的是真话。” 裴珩两眼发黑,懂你什么?他不想懂。 “留在宫里熬到出宫的年纪,这么长时间随时都会有变数。若留在宫里王远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王忠一死,后宫能太平一段时日。” 徐芷萱瞪着个大眼睛,“但是他是个太监啊。”这不是推竹心进火坑吗? “就是太监才好,随时都能舍弃。” “可书里面写的,做人就应该玉碎瓦全。” “那有人想做碎玉,有人想为全瓦,有什么错。” 徐芷萱指着裴珩,“对对对,你就是这种人。有一天要是公主看上你,你也会把我抛弃的吧。” 裴珩也急了,“现在说竹心,怎么又扯上我了。竹心是走投无路,不是去攀龙附凤。你以为竹心想这么选吗?鹤鸣不死心总生乱啊。” 徐芷萱眼角微红,怒极反笑。 “也就是说抛弃我,还是为了我好呗,你可太伟大了。”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怎会抛弃你?咱们又没遇见这样的事,为何要这么想?” 而徐芷萱在那边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裴珩这一旁手足无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竹心看着徐芷萱叹了口气。 “所以芷萱,你运气多好。” 徐芷萱“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那我把我的好运分你一半行不行啊。” 裴珩鼻子酸得不行,在芷萱耳边悄声道,“别说了,你这么说她会更难过。”然后把芷萱扶着出去。 竹心指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对乔子舒说,“他俩有毛病吧。之前王忠在,杀局不断九死一生,也没见他俩为我哭一哭。现在危机解除反倒伤心了。” 竹心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乔子舒。 “喂,你不会也哭了吧。” 第216章 她能过好 芷萱家,书房里。 徐芷萱和裴珩伤心离开。 当事人竹心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乔子舒,不知道乔子舒会不会陪一个。 “喂,你不会也哭了吧。” 乔子舒拧着眉,“王忠要是再晚几天死就好了,无论是权力还是财产都继承得名正言顺,还不用再被安排婚事了。” 竹心,“……” 芷萱,你看看,跟乔子舒相比,你老公简直是小天使。 “鹤鸣,那边……”比起京城,乔子舒更担心幽州那边。 竹心低声说,“没事,有小满看着呢。” 原来是这样,乔子舒眉间一松,嘴里还是说着责怪的话。 “你总难为小满。” 一年前北上劝徐世子,一年后北上劝小侯爷。不愧是亲师父,变数最大的永远交代自己徒弟。 一提小满,竹心眼睛里都是笑。 “那个泼猴,最高记录两天闯出三个祸,该到她乌鸦反哺的时候了。” “唉,青山的眼光差了些。” 竹心摆摆手,“没有啦,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小满随我,情路坎坷。” 一时间乔子舒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 竹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我比文王‘拘’,比仲尼‘厄’,那我岂不是要当武则…” 竹心的“天”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乔子舒捂住了嘴。这种玩笑还是别开得好。 算了还是别聊她了,聊她太沉重了。竹心把话题转到乔子舒身上。听裴珩说,乔子舒家里面也是乱糟糟的,却很少听他讲家里的事。 “听说前阵子你又把的亲事搅黄了,怎么那姑娘不满意?” “两个月前,我见到五娘。” 竹心立刻反应过来,乔子舒说的是张五娘。张五娘就是上辈子嫁给乔子舒但过得不好,对宋鹤鸣有恩的人。话说他俩都要定亲了,那亲事还是竹心亲手搅黄的呢。 竹心有点不好意思,“听说她已经成亲了。” “嗯,她丈夫去年年底死了。” 竹心,“……”好奇怪的转折。 乔子舒继续说,“她丈夫去世了,我以为她过得不好。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嫁到乔家来。如果愿意,我等她孝期满了。” 虽然乔子舒脸也没红,还是以往木愣愣的样子。但竹心已经脑补一出,久别重逢白月光,兜兜转转还是你。磕到了,他超爱。 “然后呢?”竹心追问道。 沉稳善良大小姐vs内敛深情权臣。他拉她出泥潭,她救他出深渊,这是什么双向救赎文啊。 乔子舒垂眸,声音轻缓。 “她说她过得很好,日子从没这么舒心过。她还说我们家这个情况,谁嫁进来就等于跳进了火坑。让我别害人了。” 竹心,“……”她磕的cp这么快就be了,伤心…… “我想了想,五娘说得对。母亲上次让我见的人除了家世差些,人却是很好的,很和善。但我不想害她。” 乔子舒看着竹心,眼睛里漆黑一片看不出悲喜。 竹心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道,“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乔子舒“……” 阿珩是例外,大多数的人都是各有各的不幸。 而宫中这局,原本是大获全胜的,如今却……乔子舒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 “人为何非得成亲呢?” 这个问题千年后的人仍然没有得到很好的答案。 “是啊,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 乔子舒,“……”全是大逆不道。 竹心回了宫后,见小寒在她屋外等她。 “姐姐,督主来了。” 竹心反应一下,才想起王远已经被封为东厂督主了。 “督主,那可得好好见一见。” 竹心进屋看见王远负手而立,督主的服制一上身整个人更有气势了,真是人靠衣装。 “王远,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一些?人也比以前精神了。” 王远又不能说最近正在节食。 “我最近多忙啊。” 竹心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贵人事忙。” “王忠那套宅子太晦气了,不能住。我又买了一套宅子,离裴夫人家很近只隔了一条街。” 王远说罢递给竹心一张房契。 又加了一句,“你的名字。” 竹心打开房契真的是她的名字。 “远哥。”竹心发自肺腑。王远真的比男人还男人。 原本王远只是想拿这宅子试探竹心的意思。毕竟葬礼过后大家都各忙各的,谁也没再提及此事。 王远洋洋得意,又嫌弃竹心眼皮子浅。 “这算什么?等成了亲,我再给你买个庄子,带温泉的那种。” 她嫁得虽然是太监,但不妨碍她当娇妻啊。 “我跟王忠没成婚,是不是不用给他守寡?” 王远慎怪道,“你急什么?要是间隔太近,名声会不太好听。” “大哥,你是东厂头子,我是关竹心。咱俩还要什么名声啊?那玩意咱俩原本就没有啊。” 王远想想也对,强压着嘴角,“那我就跟皇上说了。” “等你,远哥哥~” 竹心眼里带着笑,王远像兔子一样蹦了出去。看着王远的背影,竹心眼里的笑并没有散去。竹心想想,张五娘说她日子过得很好。自己应该也不差。 御书房 “陛下,竹心这样没规矩的人留在宫里也不成样子。” 皇上看了一眼王远。 “怎么?你要替朕把她除了?” “除了她倒是容易的很,可没必要因为她跟皇贵妃娘娘生了嫌隙。” “那你说如何?” 王远脸上堆着笑。 “陛下不如把她赏给奴才。若她再生乱,陛下就罚奴才好了。” 皇上看了王远一眼又看了一眼。 “他嫁了几次都没成功,感觉她克夫啊。” “陛下放心,奴才命硬。” 皇上想了想,杀不得留不得的玩意交给王远也不错。 “你要是想好了,朕倒是也……” 这时小太监进来。 “启禀陛下,大殿下求见。” 第217章 全员沉默 朝阳殿,竹心屋。 “圣上口谕关大人接旨吧。” “这里又没人,我还用跪吗?皇上说什么你就跟我说嘛。” 竹心见王远板着一张脸,合 理怀疑王远要占她便宜。 “圣上口谕关大人接旨。” 王远又重复一遍,竹心才不情不愿地跪下。这是怎么了?有细作看着呢吗? “奴婢关竹心接旨。” “朕怜竹心孤苦,特赐婚于乔振业之长子……” 竹心抬头瞪大了眼睛。 “乔振业是谁?” 王远的脸上冒着寒气。 “京兆府尹乔振业之长子。” 竹心反应一下,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不就是乔子舒吗?” “特赐婚于京兆府尹乔振业之长子,大理寺寺丞乔子舒,三日后完婚。” “靠,真是乔子舒。你跟皇上说的?” 王远这是突然觉得配不上她,给她找个男人。还是他提了皇上没同意,被拆屋卸窗了。 王远冷笑道,“我哪有关大人这样大的面子,大殿下亲自请的旨。” 竹心还委屈呢,她跟老姜家的男人是不是犯冲。有他什么事,用得着他掺和吗? 看着竹心如哭丧的脸色,王远心情好了一点。 “你不高兴?” 这么长时间的深入接触,王远也看出几分,乔子舒明显踩了数条船,而这数条船中竹心这条船踩得最实的。 竹心破防道,“我嫁他都不如嫁广贵。”这都是什么事啊? 王远更加破防,“你还想嫁广贵?” 竹心看了一眼王远,人家兴高采烈的买房置地,结果媳妇跟同事了。确实好惨。 “我的意思是他没法跟你相提并论。” 王远面色稍缓。 “不是你让大殿下提的?” 竹心白眼一翻。 “放着荣华富贵我不享,找个要啥啥没有的乔家养子。我有毛病啊。” 王远有些动容,原来他是荣华富贵。 竹心从袖子里把房契掏出来递给王远。唉,还没捂热乎呢。 “是竹心福薄。” 王远后退了两步,“别给我,这个晦气的玩意,我看了就烦。”然后又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竹心看着手里面的房契,前男友给她随份子随套房。 完了,更爱了,怎么办? 还有她以后怎么面对满天星小分队啊? 满天星的其他两位成员,乔子舒和裴珩在乔家。 旨意下到乔家时,乔子舒还在裴珩家“养伤”,被家丁找回来,裴珩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听完旨意后,乔家连同乔子舒和裴珩所有人都沉默了。 竹心的战绩虽然在外只流传出十分之一。但这十分之一也够乔父、乔母震撼的了。 乔母指着乔子舒鼻子骂道,“你这个害人精。” 乔子舒淡淡地说,“可能有东厂的人在,母亲还是慎言为好。” 乔母气哼哼地走了。三天后就得成亲,如今还什么都没准备呢。毕竟是皇上的旨意表面的功夫总得过得去,真是要老命了。还得请清风道长算一算,那个竹心会不会克他们啊? 裴珩跟乔子舒回了他的屋里。 “如今怎么办?” 一进屋,裴珩立刻问道。现在竹心是不用嫁太监了。可现在的局面更尴尬啊。 乔子舒沉声说道,“给鹤鸣传信,再打听一下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裴珩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这我还用你教,我是问你和竹心。” 乔子舒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这样也好,我俩都为婚事忧愁。如今彼此的危机都解了。等过两年再想个法子和离吧。” 裴珩凑过去,“会不会日久生情呢,我看你挺欣赏竹心的。” “我没情,应该生不出来。” 裴珩并不怀疑这句话。他们自幼相识,那时的乔子舒还不像现在这样善于伪装。别人对他的的欺负羞辱、亲近称赞都像与他无关一样。 他被欺负最惨的一次头发和眉毛都被烧了。那天他说,能不能帮帮我?当时裴珩很惊讶,以往乔子舒是不会向人求救的。 裴珩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跟那些人谈判,在未惊动老师的情况下,把事解决了。 从那天开始乔子舒就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模仿他。说话行事渐渐地不那么奇怪,也很少被人欺负了。 便是如此,他们还是不同的。 裴珩曾盯着两条鱼两个时辰,只为了把鱼画得活灵活现。乔子舒不理解,科举又不会考,为何要画这个?裴珩说他喜欢丹青。乔子舒问什么叫喜欢。 说实在的,乔子舒有时挺渗人的。也因此裴珩不想和他走的太近。他们一起高中后关系反而更淡了些。 直到乔子舒发现了他和芷萱的事,又结识了鹤鸣,然后一起搅和进徐家案中。 裴珩回过神来。 ”你放心吧,若鹤鸣迁怒于你,我跟他说。” 从某种角度来说,乔子舒是个冷静,重诺值得相交的朋友。到底有多少感情也没那么重要。 乔子舒向裴珩躬身行了一礼,“一切都拜托阿珩了。” 翌日,淮阳茶馆 乔子舒向对面的女子行了一礼。 “李夫人。” 张五娘捏着帕子问,“听说你要成亲了。” “是。”乔子舒一边回答,一边心暗自猜测张五娘的来意。 张五娘心里打着鼓。 竹心,她见过,是个灵动爱笑的姑娘。为救徐家豁出性命,是个勇敢忠诚的姑娘。之后出家遇害再回京城又被赐婚给太监,是个命运坎坷的姑娘。 可竹心为何突然要嫁给乔子舒了呢?和她在相国寺跟小侯爷说的话有没有关系?不会是她害了她吧? “你们家的情况你自己知道吧?一个孝字大过天,竹心嫁过去乔夫人必然要给她立规矩的。你得为她周旋,为她考虑。” 原来她在担心竹心。乔子舒心下一松。“放心,她能应付过来。” 乔家那群人绑在一起也玩不过竹心。 看着乔子舒淡漠的样子,张五娘想起上辈子他们成亲当晚没圆房,那是她脸皮薄不敢问。却还得应付双朝贺红,一个人忐忑地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元帕上。 她想起敬茶时乔夫人为了给她下马威,故意让她拿滚烫的热茶。给她的见面礼看上去是金镯子其实是鎏金的铜镯子。她戴久了掉色,乔夫人还诬陷她,说她把金镯子偷偷卖了。 她想起三朝回门时,乔子舒把她送回娘家后回衙门办差了,留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回去后大病一场,拖着病还要给乔夫人晨昏定省站规矩。 这一桩桩,一件件即使隔了数年,隔了一辈子,她都记忆犹新。 张五娘霍然起身。 “你不明白。” 乔子舒不知所措地看着张五娘。这副表情她上辈子见过太多次了。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张五娘深吸一口气。 “乔子舒,你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依旧希望你能过得好。” 第218章 大家都很忙碌,除了当事人 竹心成亲的前一天。 裴珩看着正在书房看书的乔子舒。 “你挺悠闲啊。” 乔子舒放下手里的书。 “刘大人给了我假,我最近没差事才清闲的。” 真是鸡同鸭讲。 裴珩想起成亲前那一个月,自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吉服试了吗? 成婚的章程看了吗? 接亲的人选定了吗? 宾客的名单核对了吗? 席面瞧了吗?” 面对裴珩一连串的问题,乔子舒对答如流。 “吉服是买的成衣,拿我的尺寸改的。 我见过别人成亲知道章程。 名单是父亲定的。 席面是母亲准备的。 接亲的人都是父亲找的,我在里面加了你,到时候你应对吧。” 裴珩,“……” 敢情乔子舒这是打算结婚就出个人啊。 “对了,宫里面的消息,是大皇子求皇上为你和竹心赐的婚。” 乔子舒并不意外。 “我知道,鹤鸣给我来信了。” “鹤鸣?我的信他应该还没收到,他怎么就给你来信了?他在你们赐婚前就知道,是他让大殿下去请的旨。” 乔子舒点点头。 裴珩天旋地转,扶着脑袋坐下,然后嘱咐乔子舒。 “他真是能添乱,此事千万不要让竹心知晓。” 乔子舒不解,“鹤鸣不放心竹心,将竹心托付与我也是为她打算。何为不能让她知晓?” 裴珩有些抓狂,只能拿自己举例子。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境地。在芷萱不知情时,我不能直接让旁人娶了她。她往后要走的路,不管对错,都得她自己去选。” 乔子舒点头,“我明白了,鹤鸣有些鲁莽,虽是为她好,但事办得太急了。应该先告诉竹心。” 裴珩翻了个白眼。他明白什么了,他分明是不明白啊。 “他不告诉竹心,是因为知道竹心不会同意。” 这点乔子舒却不认同。 “能出宫,我还与竹心相熟。竹心怎么可能不同意?” 难道他还不如王远了? “就是因为相熟啊。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千万别说是小侯爷的意思,就当是大殿下的好意吧。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吧。” 对他不擅长的领域,乔子舒就不探索了,他还是想研究他擅长的。 “知道了。不过我更好奇大殿下是怎么说服皇上的?” 裴珩,“……”待在京城太难了,他有点想外放出京了。 御书房 皇上看着小心伺候的王远。 “不如朕再赏你一个对食吧。” 王远笑着回话。 “之前奴才是想为陛下分忧才求了竹心。奴才一个阉人,哪有这般福气,就不祸害旁人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 皇上摆手让他退下,想起那天书房大皇子说的话。 那天一见皇上,大皇子便道,“父皇,王远可是求了父皇,他和竹心的婚事?” 皇上听罢心里一沉,这消息不可能传得这么快。 “王远刚提的,皇儿如何知晓?” 大皇子温声说道,“儿臣听闻王远买了一处宅子,房契写的是竹心。竹心现在的户籍是在尚宫局吧,房契名字落在她身上,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皇上心中一动,然后轻笑道,“那个竹心不惹祸时,嘴像抹了蜜似的。十二司的掌事太监哪个没被她哄过?” 不得不说太监的口味跟常人不同,好像都挺吃她这一套的。 大皇子闻言,叹了口气。 “竹心这样的变数,儿臣总觉得不该留在宫里,可又碍于姨母的面子。哎,本来儿臣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如今一看,想必竹心已有着落了。那就算了。” 皇上的心思转了转,他原想让王远制衡竹心。要是王远真对竹心动了心思,那就不能把他俩凑到一起。 “皇儿如何打算的?” “父皇可记得帮王忠侄子脱罪的大理寺寺丞乔子舒?” 乔子舒是利用法律漏洞帮王忠的侄子解决了几个官司。言官参他却拿不到把柄,可此人的名声已经坏了。大抵不会有什么前途。 皇上淡淡地说,看不出喜怒。 “本也是个能干的,就是没什么气节。” 提到乔子舒,大皇子却显出厌恶之色。冷笑了声,“儿臣瞧着他和竹心倒挺配的,都出身卑微,都擅长左右逢源。” 都说天 家无父子。但皇上对这个发妻生的嫡长子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裴太师已死,那件事竹心就是知道了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不如就随了儿子的意思。 “就按皇儿的意思办吧。” “谢父皇。” 大皇子的眼睛里带着笑,这一笑和先皇后有三分相像。 皇上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么多年哪件事没依着你?” …… 想到这里,皇上提笔写下“百年好合”四个字。 “广贵把这个裱起来,让王远送乔家去。” 广贵低头称“是”。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又开始诛心了。 而接到王远给乔家送御笔亲书的“百年好合”时,大皇子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他想起那天皇上说,这么多年哪件事没有依着他? 其实他想说,那是因为这么多年他也没开口求过什么。 如今依了他的意思,也不是因他开口求的。而是因为这样就能让东厂和他重新站到了对立面。鹤鸣若是闹起来,又怪不到他这位好父皇头上。 大皇子低头在纸上写了“永结同心”四个大字。,吩咐下面的人裱起来送到乔家。 四皇子收到消息后,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应该陪一个。于是提笔写下“伉俪情深”四个字,并吩咐下面的人裱起来送到乔家。 满朝文武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籍籍无名的乔府养子,先被言官弹劾再被皇上赐婚。被皇上赐婚,虽是天大的恩典,可对方是关竹心啊。先不说她有多少仇家,就单说那个手握军功的小侯爷没回来呢。 感觉这个乔子舒马上就要步王忠的后尘了。 如今皇上、皇子争相送匾。这又是啥意思?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此事件的另一个主角竹心,正在徐国公府她原来的屋子里啃西瓜呢。 她的脸上全是西瓜的汁水。 小寒连忙把帕子递过去,“说切块,姐姐又不肯。瞧着脸吃得跟个花猫似的。” “瓜就得吃大块的。吃小的不尽兴。” “姐姐,青山传信说皇上、大殿下、四殿下,都送姐姐一块匾做姐姐的新婚贺礼呢。” 竹心翻了个白眼。 “倒是随点钱啊,送块匾算什么?” 小寒无法接话,又说道,“如今世子夫人有孕在身。您的婚事可把国公夫人和三夫人忙坏了。你也过去瞧瞧吧,总不能做甩手掌柜一点都不管吧。” 竹心又拿起了一块瓜。 “我怎么一点都不管了?明天我可是亲自去成婚啊。” 小寒,“……” 第219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七月初八,诸事皆宜。 徐国公府 今日竹心在徐家出嫁。 穿上嫁衣竹心还是有点波澜的。 心里想着一会夫妻对拜时,会不会有人过来抢亲啊? 到底谁会被抢呢? 要是《倚天屠龙记》来的就应该是张五娘,要是《神雕侠侣》来的就是…… 嗯,还是《倚天屠龙记》的概率大一些吧。 事实上谁也没来,这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婚礼,大佬们突然都潜了水。裴珩因成过亲有经验,应变能力还强,有他盯着没有任何生乱的可能。 “夫妻对拜,礼成。” 最后这一拜拜完,竹心被送回了新房。 竹心进新房后,让小寒帮她把凤冠拆了,又把喜服脱下换身常服。 小暑进来说,“少夫人,常妈妈已经安顿好了。” 竹心回了个“嗯”,尽量适应“少夫人”这个新身份。 出嫁前,宋夫人把她之前的嫁妆都运到王远给她的那套宅子里。她现在带的嫁妆是宫里面皇贵妃给她准备的,东西不算多,但样样都能唬住人。 芷萱让小暑和小寒一起给竹心做陪嫁丫鬟。 竹心原本还担心和她俩太熟了,会很难进入角色,使唤起来也费劲。没想到人家两人一口一个“少夫人”叫得倒是顺口。 竹心想她们也累了一天了。 “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小寒和小暑称“是”退下。 乔子舒进来时,见竹心正在桌子上写字。 她穿着一身常服,头发只是随意的挽了个揪。嗯,有点像道姑。 乔子舒不敢问,她这是出嫁还是出家? 只能问,“在写什么呢?” 竹心抬头见乔子舒回来了,穿着一身喜服的他,脸色微红带着些许的烟火气。 竹心把小本本递给他,又指着桌子上的汤碗。 “醒酒汤,快喝了吧。” 乔子舒抬手把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盯着竹心的小本本。 “市侩的爹爹,刻薄的娘,纨绔的弟弟,破碎的他。” 乔子舒,“……” 这时竹心还努了努下巴。 “评价一下。怎么样?准确吗?” 乔子舒认真地想了想。 “父亲确实善钻营,但办差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也做不了京兆府。” 京城的水这么深,随便出个案子就可能牵扯出皇亲国戚。京兆府尹这个官确实不好当。尤其乔大人还是寒门出身,家族中也没人能借上力的。 听了乔子舒地话,竹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这儿年终官员考绩呢?” 乔子舒轻笑了声,“那得给他评个下等。” 一时间气氛轻松了不少。 乔子舒说,“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父亲说了,吐蕃丞相李立尊、裴太师、王忠的死多少都跟你有点关系。让他最好别惹你,应该没人敢为难你的。” 竹心,“……”这都是啥人设啊。 乔子舒又道,“鹤鸣那边我也去信了。跟他说了我们这边的情况。信里不好说得太仔细,但他肯定明白我们现在都是安全的,所以也不用担心。” “我知道。” “我们先在京城撑一段时间,未来我打算外放去西南,投奔孙大人去。” 去西南确实会比现在过得好,可是要当权臣当然是做京官更容易上位。 竹心道,“去什么西南,京城多繁华呀。” 乔子舒郑重其事地说,“那我们三年为期,三年以后,我们想办法和离,击掌为誓。” 原本一只手靠在桌子上的竹心,突然坐直的身体。g还是不要轻易立的好。 “皇上下旨赐婚能成功和离的案例并不多。” 乔子舒抿着唇。 竹心叹了口气,难为他又讲笑话,又说了这么多话。人设崩得这么厉害,想必他现在心也乱得很吧。 “你不要担心…” 乔子舒的语言有些苍白无力,被竹心打断了。她挑了挑眉,还是那棵一口水就能活的野草。 “前方茫茫,不耽误我们遇山开山,遇水搭桥。这关咱们俩一起闯,赢面还是很大的。” 乔子舒听罢,这么多天一直绷着的弦终于在此刻松了下来。计划外的事本来就让他很不安。他努力的规划好一切,可至今也没规划出一个妥善的结局。 可是人生不就是充满意外才精彩的吗? 竹心给乔子舒斟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满上一杯。竹心的那些话。不光是对乔子舒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竹心摇了摇自己的酒杯。 “来吧,前路知己,走一个吧。” 有人憧憬着未来,有人在雷区蹦迪。 乔夫人一边捶着腰,一边在想,就为了那害人精的婚事,她忙活了好几夜没睡。可他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 想想就更气了。 “老爷,清风道长说咱们跟竹心,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要是在成婚第一天不给她立足规矩。以后怕要骑到你我的头上来了。” 乔大人刚被乔子舒科普完竹心的战绩,再加上自己从小道消息里打听的。已经归纳总结出跟竹心交手的人,轻则吐血昏迷,重则躺板板。 乔夫人见乔大人一直不说话,便推了他一把。 “老爷,你听没听我在说什么?要是那个竹心帮着害人精对付我们怎么办?” 原本想开口劝乔夫人两句的乔大人,看着乔夫人这张凶神恶煞的脸。突然想如果她真能治住竹心那他以后他在朝上也能挺直腰板了。如果她没治住竹心,要是被反杀真躺了板板,也不错啊。 乔大人低着头窝窝囊囊地说,“我都听夫人的,可这个竹心可不是一般人。” 乔夫人一听这话白了乔大人一眼。 “一个孝字大过天,她还敢忤逆婆母吗?” 乔大人喃喃自语,“应该不敢吧。” 敢不敢他怎么知道,反正这把他是稳赢了。 第220章 内宅小可爱们,她来啦! “少夫人,起身了。” 在小寒的催促声中,竹心醒了过来。 “子舒呢?” “少爷去了书房。” 竹心点点头。小寒和小暑上前给竹心服装扮。 常妈妈进来收拾竹心的床褥,拿着元帕表情耐人寻味。 “少夫人用不用给您请一个大夫?” 竹心,“……” 看着常妈妈手里的元帕,竹心生无可恋。 昨天夜里竹心让乔子舒滴点血搞定元帕。 乔子舒比划了半天,最后割破了手掌。血滴倒是滴了,但是有些滴多了。 看着像月事带一样的元帕,竹心也傻了眼,可这么晚了上哪再弄一个新元帕? 算了,凑合用吧。 这会常妈妈都要给她请大夫了,竹心能想象到她看着这滩血脑补出什么来。 竹心轻咳一声,”妈妈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常妈妈,“……” 常妈妈把元帕放在锦盒之中,等乔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过来,又将锦盒交给李嬷嬷。 “一会敬茶我带着小寒。小暑,你去各院子认认门。常妈妈…” 常妈妈理所当然地说,“那一会你们走了,我回去补觉去。” 竹心,”……” 竹心也是前两天才见到这个常妈妈的,三十多岁搁现代可能还是个单身的小仙女。可是如今她不修边幅再配上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就是个怨气很重的大冤种。 正常的陪嫁妈妈,小姐出嫁都要嘱咐两句。然后守在外面,直到小姐和姑爷成功圆房才会离开。可她倒好,昨天一回来就吵吵困了,两个小丫鬟还得先安顿她。 竹心也不敢吭声,这毕竟是徐夫人为她对付王忠专门准备的。她怕常妈妈跟扫地僧一样身怀绝技。话说,一般高人不都是奇奇怪怪的吗? 竹心这边都收拾妥当,乔子舒也从书房回来了。 他见竹心梳着夫人头,穿了一件正红色的长裙,平添了几分温婉明艳。 乔子舒躬身行了一礼。 常妈妈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还哼了一声。 竹心自动解读,常妈妈应该在说装什么装。 竹心轻咳了一声,“常妈妈,你先下去吧。子舒,我们去正院吧。” 竹心与乔子舒并肩而行。 乔子舒问道,“那个常妈妈……” 竹心小声蛐蛐。 “她是国公夫人一早为我准备的。 听说早前和丈夫一起干过镖局,功夫不错,还懂些医术。后来丧夫丧子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 她与徐家一个参将有些交情,应该是被忽悠到京城来。 你放心,我平时就把她放在院子里不让她出来。你千万不要惹她。” 乔子舒立刻明白常妈妈相当于恶犬。 一早就为竹心准备的。那岂不是王忠的时候就备了。那就不能叫恶犬了,应该叫猛虎,确实不能惹。 “家里的情况你都记下了吗?一会儿敬完茶,我们就得分开了。” 竹心摆了个ok的手势。 “内宅的小可爱们,我来啦。” 乔子舒,“……” 正院 乔夫人和乔大人还有乔家各长辈们都坐在正厅里严阵以待。 李嬷嬷捧着装元帕的锦盒,乔夫人和乔大人看后,对视了一眼。 乔夫人摆摆手,李嬷嬷拿着锦盒向各位亲戚展示。 展示元帕都不算什么,还有一些人家会把元帕挂在门上的呢。这就是双朝贺红。 乔家的亲戚看着元帕上的那滩血,这昨天圆房的两人不会一死一伤吧? 这时有小丫鬟喊道,“大少爷、大少夫人到。” 一屋子的人瞬间给乔子舒和竹心行注目礼。他俩的气色好好啊。 然后就是敬茶环节。 乔夫人得意地看了一眼乔大人。 乔大人低头假装没看见,主要是一会怕被株连。 “新妇敬茶。” 有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乔母不动声色。这茶盏在炉子上烤过一遍,竹心端不住就是失仪,端得住就得忍着烫。她倒要看看这个竹心端不端得住。 竹心没有接,而是用手背碰了下茶盏,然后细声细气地说。 “此茶太热,会烫到母亲的。若在宫里上这样的茶是会被杖毙的。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明日让沏茶的人领罚吧。” 丫鬟白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夫人赶紧摆手。 “连个茶都沏不好,还不换一盏。” 背锅丫头,“……” 乔府的亲戚们都很安静。心道,竹心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而竹心也在此时打量一下乔夫人。五十左右,看面相就不和善。 乔大人,他们在紫宸殿曾见过。原本在早朝上就不显眼的乔大人,在这儿又平添几分窝囊。他还一脸担忧的看着竹心,装好人啊。 不多时,那丫鬟去而复返又端回一盏茶。 竹心用手试了试,蹙眉问道,“茶杯怎么是凉的?茶杯要提前在温水里温过。再换。” 乔夫人扯了扯嘴角。 “新妇也不必这么苛责,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母亲,这不是最基本的规矩吗?母亲心善,不挑拣她。若是招呼贵人出了岔子,反而要吃大亏的。岂不是害了她?” 乔夫人冷着脸。 “快换,快换!” 乔子舒看了一眼竹心,不说这茶杯到底有没有温水的规矩,就说从里间走到这儿,这茶杯也不可能是凉的。 竹心挑了挑眉,我说是凉的就是凉的。 那丫头再进来。 竹心先碰茶杯,又掀开盖儿看了一眼茶。再瞅了一眼那丫鬟。丫鬟差一点腿软跪了下来。 而竹心却接过茶盏。 “母亲请喝茶。” 众人都松了口气。 乔夫人喝了茶,一摆手。另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过来,托盘里的红绸上放着一对龙凤呈祥的金镯子。这镯子扁口的,有两拇指宽。 这边就有亲戚恭维道,“大嫂,你可真是心疼新妇啊。” 乔夫人满意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竹心接过镯子,脆生生地道,“谢母亲赏赐这对鎏金铜镯子。” 乔家亲戚们窃窃私语。 这镯子看着这么粗,没想到竟然是铜的。 毕竟是从三品大员的家,就算再小气也不能送铜镯子吧? 乔夫人的脸上一清一白。 “你说什么,什么铜镯子?这明明是金镯子。新婚第一日,你怎么能诬陷婆母呢?” 第221章 异常温顺的小圆脸 “你说什么,什么铜镯子?这明明是金镯子。新婚第一日,你怎么能诬陷婆母?” 竹心惊讶地看着乔夫人。 “原以为父亲清廉,母亲赐竹心一对铜镯子,竹心也是欢喜的。不曾想母亲是当金镯子买的,想必母亲是被这店家骗了。” 竹心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去刮镯子的表面金粉掉了之后露出里面颜色是暗沉的铜来。 竹心还献宝似的让乔夫人看,为乔夫人科普道,“俗语有云,金比铜重。儿媳一上手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么粗的金镯子儿媳有好几只,要比这只重很多。” 乔家的众位亲戚都不知说什么好。 好人家的新妇谁会给公婆敬茶时随身带把匕首啊。当然了,好人家的婆母新婚见面礼也不可能送铜镯子。 乔夫人涨红了脸,“这店家竟然骗我。” “婆母,这店家是哪一家?媳妇定让他在京城无法立足。” 乔夫人干笑了声。 “得饶人处且饶人,把这镯子退了就好。” 竹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可是这店家害儿媳没收到婆母的见面礼呀!” “谁说没有了?” 乔夫人咬着牙,把腕上那只金镶玉的镯子撸了下来。 竹心笑得见眉不见眼,立刻把镯子戴在手上。 “还是母亲心疼我。” 乔夫人的心真的疼了。 敬茶告一段落后,男丁们要去开祠堂。女眷一起去花厅认亲吃茶。 乔子舒本想嘱咐竹心一句,多加小心。想起刚刚的那几回合,又觉得他的嘱咐是多余的。 竹心看乔子舒板着脸踌躇的样子。 “子舒,我给你出一题。刚才那只镯子在不损坏它的情况下,如何证明它不是纯金的。你好好想想,答对有奖。” 乔子舒,“……” 在乔子舒愣神时,竹心已经快步向前。 “娘,等等我。” 竹心走到乔夫人旁边自然地搀着她的胳膊。 乔子舒转头跟乔大人他们往祠堂那边走。 乔子舒看了一眼乔大人,悄声说,“爹,娘的命也是命啊。” 乔大人,“……” 女眷们到了内院的花厅。 落座后竹心坐在了乔夫人的旁边。 小寒碰了一下竹心的胳膊,顺着小寒的视线,竹心发现在她头顶的正上方,屋顶上挂着一张符纸。 竹心,“……”这是要镇压她,还是收了她? 进了花厅后的竹心显得格外温顺,乔夫人说什么是什么,没再忤逆她一句。 乔夫人心想,清风道长果然高明,这五十两银子没白花。 众人都放松下来聊起了家常。 那边有人问乔三夫人,“颖哥还没换学堂吗?” 乔三夫人正为此事发愁呢。 “哎,好的学堂哪有那么容易进?” 乔大人只有一个亲妹妹,而且病逝了。剩下的这些都是堂兄弟,在乔家人父亲那辈就分了家,如今连子女的排行都没有放在一起。只是乔大人官做的大,这些亲戚们才愿意走动的。 不过,乔夫人跟这位乔三夫人关系不错。 “颖哥那么小的年纪就考了秀才,是个读书的料。回头问问我三弟,惠阳书院还收不收学生了。” 乔三夫人听罢,一脸的感激。 “那可多谢大嫂了。” 而乔夫人自觉矜贵,她特别享受这种崇拜和感激。 这时竹心瞪大了眼睛,状似天真。 “颖哥为何不进国子监?是不喜欢吗?” 乔夫人,“……” 她怎么不问问这些当官的为何不当宰相?是不喜欢吗? 乔三夫人尴尬地看着竹心。 “国子监哪是寻常人家能去的?” 竹心嘟囔一嘴,“这有什么?” 乔夫人思索一下,她知道竹心是丫鬟出身能怼满朝文武,仇家众多。 可她到底有多大的面子呢? 想到这里,乔夫人试探地问了一句。 “老大媳妇,国子监的事,你能办吗?” 竹心靠在乔夫人的肩膀上,撒娇道,“母亲让我办我就办。” 乔三夫人听罢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可是国子监啊。对着乔夫人和竹心千恩万谢。 让乔夫人心里的虚荣心得到了更大的满足。 那边乔五夫人却道,“我外甥也要换书院,大侄媳妇也顺便帮我搞个国子监的名额吧。” 乔夫人翻了个白眼,她以为国子监的名额是什么?是萝卜白菜吗? 这边乔子舒的堂姑赵夫人道,“五嫂,你那个外甥读书也不行,去什么国子监啊?” 乔五夫人脸皮却厚的很。 “就是读书不行才得上国子监熏陶啊,反正老大媳妇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乔三夫人气得不成样子,又怕惹恼了竹心,这把儿子的事搅黄了。 竹心却道,“那有什么?” 乔夫人在桌子底下踢了下竹心,让竹心不要理她。 乔五夫人已经接话,“大侄媳妇的意思是答应了?” “五婶,我的意思是您外甥如果不想读书便是去了国子监也考不中。又何必去遭那份罪呢。不如弄个斜封官当当。” “斜封官”乔五夫人听到后眼睛都亮了。 斜封官在唐朝时最盛行,是不需要科举走门路的官。 在大齐这种事已经不常见了。但一些六部八品小吏、东厂锦衣卫厂卫的文书都不需要走科举。只是这些都是给勋贵子弟的恩典,寻常人可办不了。 “斜封官,你都能弄到?” “不太容易,但勉强能办。”竹心心里说,斜封官?用不用给他发个皇位坐坐啊。 乔五夫人心思转了转。 “我外甥哪里是当官的料,你明兄弟打小就机灵。能不能帮他办个斜封官?” “五婶婶,我的关系都是勋贵人家,与咱们文官家不同。谁要是得了贵人的眼,什么科不科举的,都不算什么。只是明兄弟,改日得见见,再提点上两句。就像刚刚沏的茶,若是不懂规矩会闹出笑话的。” 乔五夫人心满意足,“好好好,都听你的。” 众亲戚走了后,乔夫人还在生气。感觉好像她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你刚才就不该答应明哥儿的事。” 她家子谦还没当官呢。 竹心却道,“回母亲,我若不答应五婶,她若闹起来容易把颖哥国子监的事给搅黄了。” 乔夫人一想老五家那憨货就是见不得旁人好。若真捅到国子监去,还真容易给整黄了。 “那也不能便宜她。” 竹心笑了笑,“斜封官的事我是应了她,可什么时候办成,不是咱们说了算吗?” 乔夫人看了一眼竹心,小圆脸温顺起来还是蛮招人喜欢的。 第222章 贪婪又愚蠢的小可爱 乔夫人看了一眼竹心,小圆脸温顺起来还是蛮招人喜欢的。 她要不是害人精的媳妇,是自己的亲儿媳妇该有多好。 “子舒性子有些古怪,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多担待些,母亲肯定是向着你的。” “相公许是嫌弃我出身不好,还差点嫁给了太监。昨晚对我极尽羞辱……”话说到这儿,竹心把帕子蒙在脸上哭了起来。 “本来听说嫁人看婆,我还不信。做娘的哪有不向着自己儿子的,又怎么可能向着我?没想到。嘤嘤嘤。今天得您这句话,竹心这辈子就没白活。嘤嘤嘤。” 竹心说完又倒在乔夫人的肩膀上。 这几天乔夫人一直想怎么对付这个不是善茬儿的大儿媳妇。没想到这个大儿媳妇这么容易就被她收服了。不但收服了,还跟她聊上了知心话。 想到这乔夫人神神秘秘地说。 “我认识个道长,很厉害。哪天带你见见他,让他给子舒做场法,到时候你能压子舒一辈子。” 竹心抬头看了一眼乔夫人。 “真的有这么灵吗?” 乔夫人看了看竹心。她这头猛虎都变成了家猫,还不是灵吗? “千真万确。” 竹心又凑到乔夫人耳边。 “您是不是也给爹爹做了?不然如何能把爹爹吃得死死的?” 乔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 “只压了一点点,不然会影响官运的。” 竹心看着乔夫人一脸崇拜。 “娘,你真的好厉害。御夫有书,教子有方,您可要多教教我。” 乔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 “好好好。对了,你还没见你两个妹妹呢。李嬷嬷去把敏姐儿和慧姐儿叫来。” 不多时李嬷嬷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过来。 竹心猜测她应该就是乔敏儿。 李嬷嬷干笑了声,“慧姐儿,她有点不舒服。” 乔夫人一猜慧姐就是装的,这丫头。却依旧开口找补道,“最近受了些风寒。” “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再见也是一样的。” “就是这个理。来来来,敏姐儿还不赶紧见过你大嫂。” 乔敏儿明显感觉出乔夫人对她这个便宜大嫂态度上的变化。还算给面子,敷衍地向竹心行了个礼。 “敏儿见过嫂嫂。” 竹心看了一眼小寒,小寒递给竹心一个荷包。 竹心亲手交到乔敏儿手里。乔敏儿暗自掂了掂荷包的重量,瘪了瘪嘴,轻飘飘的,丫鬟出身果然小家子气。 “谢谢嫂子。” 乔敏儿不情不愿地说,上又看了眼竹心头上戴的那支红宝石金簪。 “嫂嫂,您头上的这支金簪可真好看。能不能借妹妹戴两天玩玩?” 乔夫人坐在旁边并没有出言制止。她刚才刚给出一只金镶玉的镯子。做妹妹的要嫂子一只簪子也使得。 竹心扶着头上的这只宝石金簪。这还是世子夫人给她的添 妆呢。 第一次见面就要东西,可真是好家教。 竹心笑意不减,“不过是支金簪子,算什么?小寒去回屋里,把我那山口冠拿过来。” 乔敏儿听罢并不觉得如何。 山口冠虽然是女子盛装时才戴的冠子。它不仅在宋代贵族妇女中流行,甚至女仆、厨娘等也可以佩戴这种冠饰,非常普遍的。 这种冠饰的胎底大多是紫铜的,鎏金的,三两重,上面画着祥纹。 当小寒把竹心那顶山口冠拿出来时,乔敏儿都看傻眼了。 纯金镶红宝石的山口冠,也不算罕见。最绝的是贯子旁边两串北珠的流苏。一般的山口冠是没有流苏的。 乔敏儿看着冠子上雕得栩栩如生的鸾鸟。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这也太好看了吧。 “宫中大内的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入妹妹的法眼。” 乔夫人装模作样地拦了拦。 “这是宫里的东西,敏儿怎么好……” “嫂嫂都说给我了,是不是嫂嫂?” 竹心也在看冠子上的鸾鸟,当然好看了,这是县主级别以上的女眷才能带的。皇宫大内的东西也敢要。 真是个又贪婪又愚蠢的小可爱。搞得她都有点心生怜爱了呢。 “妹妹喜欢就好。” 乔敏儿乐得像只小鸟一样。 “喜欢,喜欢,我好喜欢。”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谢谢嫂子。” 这时送走了亲戚的乔大人和乔子舒进来。看着乔夫人慈眉善目,乔敏儿围着竹心说话,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乔子舒,“……” 乔大人,“……” 而见到他们进来的乔夫人对竹心说,“老大媳妇,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竹心起身,柔柔地行了一礼。 “多谢母亲体恤,那竹心先告退了。” “那个乔…大哥,你不可以欺负我嫂嫂,不然我肯定饶不了你。” 乔敏儿掐着腰说道。 乔子舒,“……” 竹心和乔子舒拜别了乔大人和乔夫人。 他们回院时,乔子舒问道,“桌子上那顶冠子我曾见你戴过,怎么拿到正院了?” 小寒在后面说,“少夫人把冠子给了大小姐。” 那冠子金闪闪的,一看就价格不菲。难怪乔敏儿会如此高兴。 “这冠子所值几何?我给你银钱再买一顶。” 小寒又道,“这冠子是大内的,就是万两白银也买不到。” 万两白银,听得乔子舒脑袋嗡嗡的。 乔子舒嘴角翕动,却不敢再言语。 竹心嗔怪地看了眼小寒。 “就你多嘴。” 回到他们院子,竹心去里屋换了身衣裳。 等出来时,见乔子舒给她递一张纸。竹心打开竟是一张欠条。 竹心忍着笑,“你觉得多长时间能把钱还上?” 乔子舒板着脸。 “我争取八年还清。” 竹心出身国公府,虽然一直做丫鬟但从未被银钱所困,也见惯了主子们出手阔绰。 竹心好奇地问,“你不是做了五品官吗,三年五载还攒不了一万两银子?” “一年的俸禄加上赏赐一共一百五贯,要靠俸禄还这一万两银子,需要六十六年。不过我和阿珩做些生意,还能多赚些。” 六十六年,乔子舒是什么冷面笑匠? 竹心打趣道,“不然,你签一份卖身契吧?” 第223章 曹冲的眼睛 竹心打趣道,“不然,你签一份卖身契吧?” 乔子舒的目光有些迟疑,大概没想明白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后。怎么成了个亲就背了这么多的债? “我还是想法子帮你把冠子拿回来吧。” 竹心一边摆弄借条一边说。 “对了,之前我问你在不损坏镯子的情况下,如何证明它不是纯金的,你想出法子了吗?” “找相同重量的金子也做成一样的镯子,再放在一起比对大小。” 竹心说金比铜重,查出端倪就不算难事。 竹心反问道,“曹冲称象,为何要把大象放在船里,又换算成石头,称石头的重量?不该做一个好大的秤去称大象吗?” 竹心说完,乔子舒的眼睛亮了亮。 “我知道了。将镯子和同样重量的金子分别放在水里,再称溢出水的重量。这样更简单随时都能检验出来,不需要做个镯子。” 竹心由衷地说,“你好厉害。” 反正她念书时,虽知道曹冲称象也举一反三不出阿基米德原理。 看竹心的样子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乔子舒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竹心却在想,阿基米德好像是公元前的人,距离现在快一千年了吧。但是大齐这边却没人知道,也许有某处记载却是一件很小众的事。 竹心当然不是想做大齐的物理学家,事实上她物理烂得很。 她只是想说,“其实有些道理很简单。没想出来是因为我们被困在对以往事物的认知里。我说的不是镯子,我说的是乔家。” 乔子舒愣着了。 “我让小暑打听乔家的事,知道你在乔家过的艰难。可我有点不理解你的艰难。 他们还是很好哄骗的,你可能不屑于这么做。为何不收拾他们?之前你可能没有这个能力,现在你早就能做到了,不是吗?” 乔子舒还没说话,竹心有点尴尬。 “是我冒昧了,只是我嫁到乔家,和他们有了交集。跟你的边界很难去把握。” 乔子舒突然很沮丧,“可能是我太差劲了吧。你真的很厉害,活得也明白。” 竹心摆了摆手。 “我并不厉害,镯子那法子是个叫阿德的老头教我的。这是别人想出来的道理,并不是我想出来的。 你在乔家过得不好,也并不是因为你差劲,是你对他们很矛盾。他们对你不好,你不屑于哄他们。毕竟有养育之恩,你又不想整治他们。所以你过得很差。” 这又是乔子舒从来没听到过的道理,他反应过来。 “那冠子不是你被逼无奈给出去的,是你有意为之的。冠子有什么不妥吗?” 他们压根就没见过竹心的这顶冠子,又怎么会向竹心索要呢? “乔敏儿管我要簪子,把我惹到了。这冠子上面的鸾鸟还有流苏上的大颗北珠,本是县主级别以上的人才能戴的。只是如今对此事管的不严,没太多人在意罢了。” 乔敏儿戴了违制的冠子,若是因此获罪,不光她这辈子完了,就连乔大人和乔夫人都要被牵连。而且抢夺嫂嫂御赐之物,在爆出以往苛待养子,运作得当都可以分府别住了。 竹心笑盈盈地问,“怎么?心疼你妹妹和父母了。” 乔子舒看着竹心,她还是一团和气的样子,就像第一次见她坐在马车里体面明媚。明明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可苦难却从未在她的眼睛里留下任何痕迹。 乔子舒笑了笑,然后开口。 “我没讨好他们也没整治他们,是因为我对他们不在意。但如今想想,一府而住不能不在意。用你的眼睛去看乔家吧,不用顾及我,也不必替我出气。” “不然也没想顾及你,你不受株连就不错了。” 竹心说到这又摇了摇手里的借条。 “记得按月还钱。” 乔子舒踌躇一下,然后摊开双手。 “可钱已经交给母亲做家用了,这可如何是好?” 竹心掐着腰冷笑两句。 “你就等着你娘带我去施法吧。” “什么法?” 竹心眨了眨眼。 “说是能压你一辈子的法,她就是靠此法压着你爹的。” “爹这么坑她,那这法肯定是没效了。” …… 乔夫人院子里,翠儿躲在自己屋子里。 红儿安慰道,“翠儿别难过了。” 翠儿咬着嘴唇,忍着眼眼泪掉下来。 “她们婆媳斗法,可我明日却要去领罚,这是什么道理?” 翠儿掐尖要强,领了给少夫人端茶的差事,没想到下马威没给成,反倒被少夫人折腾得够呛。 红儿低着头,“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不都是这样吗?” “那个少夫人不也是丫鬟出身吗?有什么了不起?” 这时外面有声音,“红儿姐姐,翠儿姐姐,在吗?” “呦,这不是少夫人跟前的小暑吗?” 小舒把一个锦盒推到她俩面前,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支绒花。 “两位姐姐是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初来乍到请二位姐姐多多指点。” 翠儿见这绒花精巧,不是便宜货,嘴上说道,“有心了。” 她们闲聊了几句后,翠儿问。 “听说少夫人之前与你一样都是徐国公府上的婢女,少夫人为人如何?” 原以为小暑会把话题岔开,谁知她却说。 “少夫人御下极严,若不听她的话别说是打骂、发卖甚至父母兄弟都要跟着倒霉。少夫人说,这是她从东厂学到的本事,叫连坐。” 翠儿、红儿的脸色发白,这岂不是比夫人还凶残。 红儿同情道,“小暑,你可真可怜。” 小暑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手腕上的金镯子。 “只要听夫人的话,哄着少夫人开心,少夫人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翠儿微微一愣。 “这少夫人不是婢女出身吗?出手怎么可能大方?” 小暑又凑近了些。 “少夫人在紫宸殿上跟七位大人认了干亲,再加上宋夫人,徐夫人还有宫里的皇贵妃娘娘光嫁妆就得了十多份,只是大少爷的院子太小没带过来。” “哇,十多份嫁妆还都是贵人给置办的,加在一起那还得了。” “这算什么?我哥哥被少夫人安排进了锦衣卫,已经成军户。军户,你们知道吧?家里做买卖可以免税,等我哥哥退下来还能把位置传给侄子。” 翠儿捏着趴着,“犯了错受罚也是理所应当的,少夫人真是治家有方啊。” 红儿附和道,“可不是。” 翌日是竹心三朝回门的日子。 她在徐国公府出嫁,回门去宋国公府。这是之前商量好的。 回门礼乔夫人准备得很体面,而且还准备了两份。让她一份送到宋国公府,一份送到徐国公府。 这妥帖的程度让乔子舒都震惊了。 “娘这是被你感化了?” 第224章 三朝回门 回门礼是乔子舒唯一准备的东西,按乔夫人一贯的作风,这回门礼肯定是敷衍了事。乔子舒请裴珩参谋准备了两份,放在裴珩惠安街的宅子里。 巧了,回门礼也是竹心唯一准备的东西。两位夫人为她劳心劳力,竹心自然要精心准备让他们放心。 只是没想到乔夫人这把既体面又周全。 乔子舒都震惊了。 “娘这是被你感化了?” 竹心却在想这乔夫人实在有趣。 说她佛 口蛇心吧,弄得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招数。说她嫌贫爱富吧,但乔家那些混的不好的亲戚她倒愿意帮忙。苛待养子可养子偏偏最有出息,自己的子女教育成那副模样。 从三品大官的夫人,连冠子违制了都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了觉得她女儿戴出去不会出事。 竹心随口说道,“可能是想给你弟弟求个官吧。” 乔子舒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若她开口就驳了她。” “你爹办不了吗?好歹是京兆府尹啊。” “文官办这种事本来就不容易。而且文官家的子弟都是通过科举入仕。若是走了这个路子会被旁人耻笑,想必父亲不肯。” “但你爹看起来挺窝囊的,他还敢不听你娘的意思。这也说不通啊。” “所以他只会想办法推脱说自己办不了。” “他说办不了就办不了。那你娘跟别的夫人交际时不就露馅了?” 乔子舒尴尬的咳了两声。 “与母亲常走动的那几家里,我父亲的官职最大。” 竹心立刻明白了,这位乔夫人不喜欢向上社交。而京兆府尹会跟许多贵人打交道,不与贵人来往反而更合圣意。 竹心决定不再去想这个奇葩,想着回门的事。 “一会儿到了宋家,你找个借口就先离开吧,免得宋国公陪着你没话找话。” 乔子舒点头,“正好衙上还有差事。” 到了宋国公府,乔子舒与宋国公寒暄几句就离开了,留下竹心与乔夫人说话。 宋夫人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最后能和子舒成亲,不过比在宫里强上许多。” 竹心笑着说,“可不是,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这乔家如何?听说这乔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你有什么事就和干娘说,到时干娘为你做主。” “干娘放心。她不好相处。巧了,我也不好相处。” 下午竹心回到乔府先去乔夫人院。 “娘,谢谢您给竹心准备的回门礼,让竹心在义母面前有面子。” 寻常人就是对回门礼满意也不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这不是应该的吗?”乔夫人心里高兴,又见竹心一个人过来,皱了皱眉。 “老大呢?怎么没过来?” 竹心闻言,扯着帕子擦眼角。 “相公把我送到宋国公府就去衙门了。” “没规矩的东西,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罚他。” 这时竹心却道,“娘,毕竟他是上衙门办差。因此事罚了他,若传出去,说您这个养母刻薄是小,惹圣上不快是大。他得罪了宋家左右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咱们又何必着急?” 乔夫人一想,也对,“那就不管他了。” 翠儿进来给乔夫人和竹心上茶。 竹心看了眼茶碗里的茶,只是简简单单的玫瑰花。竹心低头喝茶并没说什么。 竹心不喜欢喝茶,她感觉白开水其实挺好。但大齐这边极爱喝茶,以前跟霜降一个屋时,霜降喜欢喝花茶她便跟着喝。这个玫瑰花茶大概是小暑觉得她爱喝吧。 什么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知情识趣。 竹心看了一眼小暑。小暑便跟翠儿一起退下。 在茶水间里,四下无人。 小暑道,“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小暑摊开手,是一对纯金的耳坠子。 翠儿见耳坠子愣了一下。 “这不是我的。”她现在戴着耳坠着呢。 小暑却把耳坠子硬塞给她。 “少夫人说这是你掉的就是你掉的。” 翠儿捏着这对耳坠子,“少夫人……” 小暑却反问道,“怎么姐姐的眼光这么高,连大内的东西都看不上?” 翠儿吓得一哆嗦,“这是大内的?” 小暑笑了笑,“别看东西小,以后啊,都能当传家之物的。” 翠儿听罢难掩激动,“多谢少夫人。” “谢少夫人做什么,分明是姐姐差事办得好。” 小暑说完离开了茶水间,转头见翠儿正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把耳坠子包起来。忍不住失笑。果然不是世家、勋贵出身的就是不行,乔家上下的都没什么见识。 晚饭乔夫人吩咐下去在前厅摆饭,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 乔大人还是那个窝窝囊囊的模样。乔大人另一边的乔夫人数落着乔子舒,而乔子舒端端正正地听着。 乔敏儿围着竹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乔子舒旁边的乔二郎翻了个白眼,嘟囔一句“有奶就是娘”。 乔敏儿指着乔二郎。 “二哥,你说谁呢。娘,你也不管管。” 竹心,“……”反正就是乱糟糟的。 这时八岁的乔慧儿来了,乔夫人连忙向乔慧儿招招手。 “慧姐过来,快见过你大嫂。” 乔慧儿看了一眼竹心。 “你就是棺材脸的媳妇。” 竹心看了一眼乔子舒。棺材脸?形容地好贴切啊。 吊儿郎当的乔二郎也来了精神,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乔夫人瞪了眼乔慧儿。 “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我动家法。” 后又笑着跟竹心解释,“慧姐儿年纪小,不懂事。” 竹心笑了笑,“慧姐儿天真可爱,我很喜欢。” 慧姐那边说,“你给大姐一顶山口冠。就得给我一个一模一样的。” 乔夫人呵斥道,“不许胡闹!”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听说竹心有好多嫁妆。也不知那样的山口冠,竹心有几顶? 竹心向乔慧儿招招手,“你过来。” 乔慧儿歪着头问,“我过来你就会给我吗?” “你过来我就给你。” 乔慧儿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竹心给了。 她给了乔慧儿一个大比兜。 第225章 熊孩子 朋友们,如果你遇见一个家长不管的熊孩子,你该怎么办? 当然是绕道而行啊,就是出言制止传到网上都很可能被网爆。 所以现在的熊孩子们是和谐社会救了你们啊。 而大齐国的乔家次女,八岁的乔慧儿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大嫂给她见面礼是一个大比兜。 没人这么打过她,当时乔慧儿都懵了。缓过神来的乔慧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一边捂着脸一边说,“你敢打我,我让我娘弄死你。” 紧接着她被竹心捞了回来,将她摁在膝上又“啪啪”打了几下屁股。 乔夫人这边豁然起身。 “竹心,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乔二郎和乔敏儿都不说话了,大嫂做了他们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说实在的看着就爽。 有了乔夫人的支持,乔慧儿叫的更起劲了一边挣扎一边说,“娘,救我。” 竹心抽出匕首,猛的插在饭桌上。匕首全部没入桌子里,就像插在豆腐上一样容易。 乔夫人咽了咽口水,拉着旁边的乔大人。乔大人指着匕首,摇摇头。 竹心阴森森地笑。 “慧姐儿是娘的老来子,娘不忍心打你,我来。都说棒棍底下出孝子,我非得把你教育成一个大孝女不可。” “你敢打我,我让我爹把你送在大牢里去。” 那边当缩头乌龟的乔大人听见后脖子又缩了一下。 竹心吼得比乔慧儿还大声。 “大牢?来人去把马指挥使请过来,把这个不敬兄嫂,侮辱朝廷命官的不孝女关到昭狱里去。” 小暑在旁边劝道,“二小姐年纪还小,昭狱里的老鼠比海碗还大,听说那老鼠还专吃小孩儿的脑子。” “年纪小怎么知道张嘴管人要冠子,怎么不去吃屎?小寒,快去请。” 小寒行了个礼,然后就往外走。 乔慧儿喊着,“你别去,别去找指挥使。我不要去昭狱。我不要吃人脑子的老鼠。” 昭狱是乔慧儿知道的,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 竹心把乔慧儿拽了起来,让她看着自己。 “那我问你,谁是棺材脸?谁是棺材脸的媳妇儿?” 乔慧儿打了个哭嗝,摇摇头。 “没有棺材脸,没有棺材脸媳妇。只有大哥和大嫂。” “李嬷嬷,送二小姐回她院子。回去抄一遍《千字文》,不写完不许睡。” 竹心一松开手,乔慧儿瞬间跑到李嬷嬷身边。李嬷嬷这边赶紧把她带下去。 竹心又叫住了乔慧儿。 “慧姐儿,等等。” 乔慧儿拉着李嬷嬷转过身来。 “你现在离开,应该对我们说什么?” “爹娘,大哥大嫂,二哥长姐。慧儿先告退了。”乔慧儿说到这儿还知道行个礼。 竹心面色稍缓,这才对。 乔慧儿走后,饭桌上的人沉默了。 这时乔子舒一拍桌子,一脸怒容。 “关氏,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打我妹妹。我现在就写休书,休了你。” 竹心抽出插在桌子上的匕首。 “还敢休我?我关竹心不可能被休弃,只可能丧偶。” 竹心说完就向乔子舒扑了过去,乔子舒见状赶紧往外跑,竹心自然而然地追了出去。竹心的两个丫鬟也跟着跑了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乔大人松了口气,转头埋怨起乔夫人来。 “你不是说已经降住她了吗?这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哪知道啊?难道符纸失效了?来人去问问清风道长什么时候能来咱府上?”又哭着喊道,“慧姐,我的慧姐哦。” 乔大人陪着乔夫人去看乔慧儿。 前厅里只剩下乔二郎和乔敏儿。 乔二郎双手环胸。 “所以那个竹心为何给你冠子,而不是打你一顿?” 乔敏儿心有余悸。 “那是因为我招人喜欢,好不好?哪有慧姐这样的啊?管人家要东西还骂人家是棺材脸媳妇。” 而竹心那边。 他们四个人在疯跑,最后气喘吁吁地回了院子。 守着院子里的常妈妈站起身来,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妈妈,快赶紧守住院子。” 竹心和乔子舒回了主屋,关上门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要休我?” “你还想杀我呢?” 他们好像彼此彼此。 “但是刚才你说要休我时,戏真是太差了,好像背文章一样。” 竹心一边说一边把她的糕点匣子抱着过来。 乔子舒伸手捏了一块。 “下次就有经验了。不过,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母亲最宠的就是乔慧儿,就这么把人打了,只怕母亲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我哪能定的了?这事得看娘得意思。他们做什么法?我布什么阵。” 乔子舒沉思片刻,“那我就查查那个清风道长。” 这个清风道长在乔子舒很小的时候就出入他们家,在京城的太太圈里很出名。 “不必,清风道长是我的老朋友了。” “你们之前认识?” 竹心,“……” 竹心想说之前就是为了搅黄你的亲事才认识的。 御书房。 如今后宫风平浪静,一派祥和,皇上却怀念起竹心在后宫四处点火的日子。 “竹心在乔家过的如何?” 王远也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回陛下刚刚接到消息。竹心把乔大人的次女打了。” “乔家的次女,朕记得年纪不大来的。” “今年八岁。” 皇上没想到,竹心在乔家的第一场仗是个八岁的小孩打的。 “那乔家也由着她这么做?” “小乔大人说要休了竹心,被竹心拿着匕首追着跑。她说她只能丧偶不能被休弃。” 皇上听完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这生活才够劲。 皇上又问道,“这两天北边的战事如何?” “回陛下,这两日小侯爷那边再无消息。但侯爷关这一路势如破竹,也许过几天就能拿下辽国的大定府呢。” 皇上扶须一笑,“若真是如此,等他回来朕就是赐他丹书铁券,让这定北侯世袭罔替下去。” 第226章 顺毛的老虎 乔家,乔夫人院 一见清风道长,乔夫人就埋怨道,“道长,您给我的符纸也不好使啊。昨天那个竹心给我女儿打了。” 清风道长不慌不忙。 “贫道的符纸极灵,不可能不管用。夫人快与贫道说说详细情况。” 乔夫人道,“之前也是灵的,竹心坐在符纸的正上方后对我千依百顺,还在亲戚面前给我争面子,处处为我着想……” “夫人,您不是说贫道的符不灵吗?这还不算灵?” 乔夫人接着说,“后来慧姐管她要顶冠子。若她不想给就不给吧,她竟给慧姐打了。” 清风道长掐了掐手指。 “夫人,贫道算过少夫人可不是个小气人。怎么会因为一件首饰就打自己的小姑子?” 乔夫人尴尬地笑了笑。 “她确实不是个小气人。一顶宫里的冠子说给敏姐儿就给了。” 清风道长扶须一笑。 “那定是慧小姐惹到了少夫人。” 乔夫人也不好意思说,女儿一边管人家要东西,一边还骂人家是棺材脸媳妇。 “那她也是小孩子,不管怎样也不该打我的慧姐。” “那慧小姐的伤重吗?用不用贫道看看?” “伤倒是不重。” 昨天她第一时间瞧了慧姐儿脸上倒没有印子,屁股上有些红痕,今日也消了。 “夫人,您说符纸失效,其实不然。慧姐无意间激怒了少夫人,少夫人才出手教训了她。若是没有贫道的符纸,少夫人至少会把慧小姐打得下不了床。 乔夫人也明白竹心肯定是手下留情,没使全力。但她把慧姐吓得哇哇大哭。 “道长,您有没有更厉害的符纸让她重新变温顺。” 清风道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符。 “夫人把这张符贴在少夫人坐着的椅子下面。最重要的是安抚少夫人的情绪。不要再激怒她,再做虎口拔牙的事了。她就和以前一样了。” 乔夫人听罢松了口气,事情有解决的法子就好。 乔子舒院子 李嬷嬷颤颤巍巍地过来。 “少…少夫人,夫人请你过去。” 李嬷嬷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瞧竹心的脸色。发现竹心神色自若并无不悦。 “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去母亲那。” “那老婆子就先告退了。” 李嬷嬷松了口气,转身退了下去。 这位少夫人确实厉害,昨天又是打小姑子又是拿刀子追杀亲夫。今天却能像没事人一样,好像昨天凶残的不是她一样。难道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李嬷嬷走后,小暑道,“少夫人,清风道长刚从夫人院子里离开。” 竹心点点头,“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位清风道长。” 竹心进到乔夫人院中时,乔夫人挺直腰板,如临大敌。 乔夫人指着她下垂手的那把椅子。 “老大媳妇,快坐。” 竹心看着那把椅子,勾了勾嘴角。 “突然不太想坐,儿媳就站着说话吧。” 乔夫人,“……” 见乔夫人不说话,竹心又道。 “您今日把儿媳叫来,可是要把儿媳休了?” “怎么会呢?慧姐确实是不懂事。你这个做大嫂的替我管教理所应当。” 开玩笑。皇上赐的婚要是说休就能休就好了。 这个竹心之前还是宫里有品级的女官。慧姐这不光是羞辱兄嫂,也是羞辱了两位朝廷命官。老爷说就是他家闹上了御前,也不一定会有好果子吃。 竹心听罢面色稍缓。 “娘真的是这么想的?” 乔夫人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竹心,要不你还是坐着说话吧?你这一直站着,娘心疼你。” “那我听娘的。” 竹心欢欢喜喜地坐了下来。 乔夫人见状松了口气,脸色也变得更自然些。 乔夫人又继续夸道,“昨天慧姐写了《千字文》比原来懂事多了。但小孩子还是得慢慢教。” 乔夫人说完紧张地看着竹心。 “母亲说的对,是我太急躁了。” 乔夫人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老虎不能拔牙,要顺毛。 “没说你急躁,我就喜欢你这直性子。” “是吗?我过几日就去徐国公府,徐三爷和国子监的祭酒关系很好。” 乔夫人笑容满满,“不急,不急。” 竹心低头揪着帕子。心里想,你不急,我还急呢。不提国子监的事怎么名正言顺的出去玩儿啊? 竹心拿起帕子又擦了擦眼角。 “竹心对这个家也算是兢兢业业。可是您看看相公,他竟然要休了我。” 乔夫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还拿刀追他呢。 乔夫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词,最后只说了句,“那我说他。” 这时竹心又走过来拉着乔夫人的手。 “原以为儿媳教训了慧姐,您会生我的气。没想到你不光不说我,还站在我这边。竹心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遇见娘这样的婆婆。” 乔夫人却想她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有了竹心这样的媳妇儿。 乔夫人拍了拍竹心的手。 “娘也是一样。” 竹心泪眼婆娑的靠在乔夫人身上。乔夫人僵着身体好像被点穴了一样。 “对了娘,您不是要让我认识清风道长吗?那法事什么时候才能做呀?无论怎样我也得压相公一头。” 乔夫人却说,“清风道长如今正在闭关,等下个月出关我再带你去见他。” 还没做法事就对自己相公动刀子,要是做了法还得了? 老大的命也是命啊。 “那我等娘的消息。” 竹心回了乔子舒的院子。小暑那边已经打听到清风道长和乔夫人说的话。 竹心听罢心思一转,面色微沉。 “娘院子里恐怕有清风道长的人。” 小暑还愣着时,小寒却道,“那道长说话像是知道慧小姐那边的情况似的。” 小暑恍然大悟。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少夫人,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当然是等着清风道长出关了。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出门为颖哥国子监的事奔走。” 竹心说罢,眨眨眼睛。 小暑,小寒都笑了起来。 一连几日,竹心天天出门,一会去徐国公府探望世子夫人和苏娘子。一会又去裴家探望徐芷萱。 搞得徐芷萱都嫉妒起她来,谁成了亲还可以这么自由自在的出门啊?那岂不是比当姑娘还潇洒。 七月十五中元节,紫宸殿,文武大臣分列两边。 “报,来州八百里加急。” “快念!” 第227章 北地危机 七月十五中元节,紫宸殿上,文武大臣分列两边。 最近真是无事发生。 自从王忠死后,东厂与十二司分家,宦官们比原来低调了很多,锦衣卫也在潜水。 皇帝的一双利爪不约而同地收起来了。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歌功颂德一番。 最近可吹嘘的自然是定北侯在幽州那边与辽国的几场战役了,真是捷报频出。 “陛下,定北侯真是将门虎子啊。” 群臣观察皇上的神色。 皇上心情大好,大齐已经好多年没出过名将了。 “鹤鸣就是上天赐给我大齐的冠军侯。” 宋国公低着头心中冷笑,霍去病二十四岁就死了。要当霍去病自己当去,我儿子才不当。 群臣想着一会儿再吹嘘几句就下班,下朝之后还得回去祭祖呢。 “报,来州八百里加急。” 群臣一听来州一下子来了精神。 来州是辽国的重镇,再往北城就是中京大定府了。听说最近辽国许多贵族都从大定府迁出,往辽国的上京城去了。 来州的八百里加急,这岂不是意味着定北侯已经拿下了来州。 皇上激动地站起身来。 “快念!” “七月十一,定远侯夺取来州与辽将耶律山奇一战,耶律山奇战死,定远侯重伤昏迷不醒。” “什么?” 群臣面面相觑,其中有位大臣道,“耶律山奇?当年宋帅就是被耶律山奇所杀啊。” 群臣回想起当年也是在来州,也是马上就要攻下大定府,胜利在望时宋帅却战死在了来州。 一股子宿命感涌上心头。这来州可是要折掉宋家两员大将啊。 “报,太原府八百里加急。” 太原府边城与西夏夏州接壤,难道… 皇上稳了稳心神。 “念。” “西夏军从夏州进入辽国内云州,动机未明,疑是支援辽国,如何行事请皇上圣断。” 西夏支援了敌方,咱们的主将却昏迷不醒。天要亡大齐吗? 原本站着的皇上身子晃了晃,跌坐在龙椅之上。 “皇上。” …… 乔府 小暑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 “少夫人不好了,翠儿说,四天前小侯爷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如今生死未卜。” 小寒这边呵斥道,“没头没尾的,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准吗?” “老爷下朝回来跟夫人说的,消息肯定是准的。还说……” 小暑看了一眼竹心的脸色,欲言又止。 竹心沉声问道,“还说什么了?” “说原本小侯爷已经拿下来州下一步就是攻进大定府了。本来胜利在望,却身负重伤。群臣现在都猜测小侯爷受重伤是因为接到了您和大少爷成亲的消息,才……” 小寒出言安慰道。 “少夫人不必担心,这消息许是假的。便是急报也没有这么快的。仅仅四天幽州的消息又如何能传到京城?” 竹心摇摇头。 “自从出了徐世子的事,陛下重新整修了北边和西南的官驿。如今幽州的消息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就能传到京城。” 听完竹心说的话,小寒拉着她的手。 “少夫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要回宋家问问吗?” 竹心脸色发白却很快冷静下来。 “大少爷呢?” 小寒摇摇头,“青山还没有回来。” 竹心绞着帕子,“我现在毕竟已经嫁了人。再因为侯爷的事去宋家是不是不太妥当?小寒,你说呢?” 小寒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是少夫人思虑周全,不如这样,宋国公府奴婢还有几位姐妹,不如奴婢去打听打听。” 竹心扶着额头,“那你快去吧。” 小寒走后,竹心对小暑说,“你在院子里守着,若大少爷回来了立刻告诉我。” 竹心深吸了口气,这时候她不能乱,一个小小乔家,东厂、锦衣卫的人都有,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妖魔鬼怪,都等着看她方寸大乱呢。 一个时辰后。 乔子舒和裴珩进来。 看见竹心毫无血色的脸,乔子舒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了?” 竹心自嘲地笑了笑。 “想让我知道的,就算我不听,也会提溜着我的耳朵告诉我的。 如今朝上真在传鹤鸣是知道我的婚事,才与辽国对战失利的?” 乔子舒点了点头。 “说是早晨接到幽州的信,鹤鸣整个人都不太对,还准备了撤军的路线,把指挥权交给了副将,好像预料到自己会败似的。” “此事定有蹊跷。鹤鸣是预先知道你们的婚事的,我们都写信给他了。” 裴珩又不敢说这场婚事就是鹤鸣的主意。 “会不会你们寄的信他没收到呢?”竹心皱着眉,“那也不应该,嫁王忠他都没乱,现在更不应该乱了。” 这时乔子舒却道,“鹤鸣这几场战役我都有关注。按理已经攻下来州,不该败的。这场仗对比之前宋帅的那场有许多相似之处。我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 宋帅?竹心突然抬头,“会不会是陛下?” 乔子舒和裴珩对视一眼。天机阁里竹心看见了什么,她从来没说,他们也没问过。听竹心的口气宋帅的事定有隐情。那鹤鸣呢? 这时裴珩却道,“不会,鹤鸣才上战场也是刚立战功。之前宋帅可掌握的是天下兵马。” 裴珩是暗示宋鹤鸣还没到功高盖主的程度。 竹心却下定决心。 “不管怎样,我想北上去看看。” “你不要冲动,如今西夏调兵支援了大辽,幽州的局势很不乐观。” “子舒说得对,你先别冲动。你去北上总要有个说辞。以什么身份去?去了能做什么?总要想清楚。” 竹心抿着唇。 乔子舒道,“我去找宋国公看看能不能调到枢密院去。寻个粮草调度的差事北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听我的。都在乔家等消息,也许这两天小满就会来信。我们先听听小满怎么说。子舒在大理寺往枢密院调的可能性不大。我这边试试,之前三叔就想让我去枢密院。” 听裴珩这么一说,竹心的心瞬间有了底。 “好,我们等你的消息。” 两日后,小满的消息还没有到。 但竹心收到皇上命鸿胪寺李大人带队乔子舒夫妇随行一起出使辽国的消息。 第228章 出使大辽准备中 皇上命鸿胪寺李大人带队乔子舒夫妇随行一起出使辽国。 这消息一出震惊满朝文武。 当然最头疼的还是李大人,毕竟别人只是吃瓜,他是去玩命。 李大人的头发都多白了好几根。皇上,您要不要看看咱们这个配置? 可李夫人却还在戳李大人的肺管子。 “老爷,您怎么了?是担心辽国出使的事吗?” 作为跟番邦接触最多的鸿胪寺少卿,李大人也觉得他出使辽国是当仁不让的。 “就算让我出使大辽,是不是应该给我配个武将啊。” 李夫人却道,“放眼满朝在京的武将就徐世子合适,还和辽国有仇。” 李大人想想,还真是。 “那也应该给我配个宗亲啊。” 李夫人想了想。 “老爷,您难道想跟庄亲王一起出使辽国?” 李大人盘了盘,还真是。 “那也不能给我配个大理寺寺丞吧,要他做什么?破案子吗?” “皇上的心思连妾身都看明白了,老爷怎么还没明白?那是给您拍一个大理寺寺丞吗?那是给你配个三入紫宸殿,打遍后宫无敌手的竹心啊。” 李大人,“……” “对了,老爷。你们去辽国路过幽州会不会见到定北侯啊。他们以前一个被困深宫一个远赴战场,如今一个身负重伤一个却另嫁他人。” 说到这儿,李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 李大人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家老爷深入敌国九死一生你不担心。你为别人另嫁而哭天抹泪。以后有你哭的。” “老爷,这个我就不担心,竹心那丫头从徐家冒出来后,大大小小多少场了?哪次输过了?老爷,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妾身等着你回京,给您摆庆功宴。” 李夫人说到这儿还喜气洋洋的。 看着李夫人的样子,李大人心里突然亮堂了许多。夫人说得也对,竹心肯定比庄亲王强。 “夫人,我先进宫面圣,你在家好好想想庆功宴该做什么菜?” 皇宫,御书房 李大人进来时竹心和乔子舒已经到了。 李大人向皇上行完礼后,抬头一看,皇上的脑袋全是银针,扎得像个刺猬一样。 “圣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的。” 皇上摆了摆手,没说话,一旁的王远说。 “皇上风疾发作,咱家给诸位说一下北边的情况。” 竹心刚进来也被皇帝这个刺猬造型吓了一跳,她顺势猜测北边局势一定不太乐观。 “目前幽州军出了来州和几个城池,退到绒花城里,守将是宋世子。西夏那边已经证实确实出兵增援辽国,辽国国主镇压了辽太后的势力。” 情况比竹心预想的还不好。竹心本来想得是宋鹤鸣打下数城,拼到最后也杀了耶律山奇。最后主将重伤,不往前进攻了就是。大辽一路损失好几位猛将,优势其实还在大齐。 没想到辽国的内乱这么快就平息没乱了。而且还有西夏的相帮,夺回人家原来的城池,不说,也许反手就围困幽州。 若以幽州为首的燕云十六州失守,大齐必然会陷入被动。 之前宋朝的地盘为啥越来越小?就是因为没有燕云十六州。辽国和后来的金国都擅长骑兵的,在没有燕云十六州做屏障的情况下,他们长驱直入,宋朝才像待宰的羔羊一般。 “陛下,议和的结果,您希望……” 李大人开口问皇上的底价。 王远说道,“皇上的意思是可以归还茂城和绒花城,割地纳贡绝不接受。” 李大人、乔子舒还有竹心听罢脸色都变了。 他们目前是获胜方。怎么能想到割地赔款呢?难道还有其他的事? 这时乔子舒说,“陛下,既然西夏派兵增援辽国。我们抽调哪路地方军支援幽州?” 皇上只是摇头,开口声音沙哑。 “目前没有多余的兵力增援幽州。所以才要出使辽国周旋此事。” 李大人听罢和乔子舒对视一眼。 无兵可援怎么可能? 而皇上却道,”竹心,皇贵妃说想你了。王远带竹心去朝阳殿。” 竹心跟随王远离开。 宫道上。 小半个月未见竹心感觉王远又瘦了。反正是更帅了。果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过的怎么样?”王远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竹心。 竹心捏着帕子,吭吭唧唧。 “过得不怎么样,每天都在想你。” 王远轻轻地咳嗽一声。要不是见竹心的小圆脸又胖了一圈。他都要信了。 “哼,还是宫外的水养人呐。” 竹心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笑了声。 “胖了能代表什么?你以前还胖呢,能代表过得好吗?我这是化思念为食量好不好?” 王远突然说道,“温奇大酋的吐蕃军在龙州附近集结。” 西北龙州与吐蕃和西夏接壤,此举确实成功的牵制住了西北军。 难怪皇上会把和谈的预期降得这么低。 竹心心里正在盘算时,却发现王远塞给她了一个玉牌。这玉牌上面雕得是神鸟朱雀。 “这是什么?定情信物?” 王远翻了个白眼。 “东厂信物,有了此物大齐在辽的所有密探都会为你效力。” 竹心看着手里的小牌牌,也算是一道保命符了。激动地说道,“远哥,愿有来生……” 王远面无表情地说,“是皇上让我给你的。” 竹心捧着小玉牌。 “陛下,愿有来生……” 王远咬牙切齿地说,“定远侯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说笑。” 而竹心突然问道,“所以他现在真的身负重伤吗?” 王远点头,“那个来州真是邪门的很。” 回府的路上,马车里。 竹心问乔子舒。 “皇上把你们留下又说了什么?” “皇上说,明日就出发。” 乔子舒看着一直绷着脸的竹心。 “裴珩已经调到枢密院了,也许我们四个还能在幽州聚首呢。” 竹心从怀中拿出那个小玉牌。 “这是王远刚才给我的,说是有了这个,大齐在辽的所有密探都会为我效力。” 乔子舒却说,“竹心,你不该说这个。” 竹心抬头看着他。 乔子舒看着竹心带着一份笃定和从容。 “你应该说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竹心,“……”她就不该说过这个。 第229章 大师姐 “你应该说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听了乔子舒的话,竹心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传销组织吗? 不管怎样,她能名正言顺的北上,这就算件好事。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就听外面地青山说,“少夫人,李夫人的丫鬟求见您。” 李夫人?竹心撩了一下车帘子,看见外面的丫鬟,这不是张五娘的丫鬟吗?确定是找她的,不是找乔子舒的? 那丫鬟说道,“给少夫人请安,我家夫人请您到前面的淮阳茶馆一叙。” 竹心看了一眼乔子舒,乔子舒点头,“我在马车上等你。” “大哥,咱们明日就出发了。有这功夫你去裴家跟裴珩通个气。我自己能回去。” 竹心一摆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街溜子的气质。 乔子舒,“……” 竹心下了马车,跟着张五娘的丫鬟进了淮阳茶馆。 竹心再见张五娘,这一年她变了很多。 初见时,竹心还觉得她多半敏感没主见也许还是讨好型人格。 相处下来,竹心觉得她是个和善沉稳的人。 如今她成了气定神闲的贵妇人,眉宇舒展平和,日子想必过得很舒心。 怎么着?守寡的日子就这么快乐吗? “夫人,你来了。” 张五娘起身相迎,她也在打量着竹心。一年多竹心倒是一点没变,虽然梳着妇人头,却还是那个讨喜的小姑娘。 竹心问道,“娘子,今日相约所为何事?” 这声娘子,让张五娘愣了神。嫁人后,她再也没听见别人这么称呼她。 “竹心,我听闻你马上要出使辽国了。” 竹心和张五娘虽然没见过几回面,但可真算是神交已久。五娘上辈子的丈夫成了她这辈子的丈夫,还和鹤鸣有些瓜葛。 所以竹心怎么可能称呼她为李夫人。这分明是她大师姐呀。 “娘子的消息可灵通。” “李家是皇商,消息自然快一些。” 竹心笑了笑,由衷地说道,“看见娘子日子过得好,竹心就放心了。” 竹心感慨着五娘和子舒多好的一对儿啊!被她硬生生地拆散了。 而自从知道竹心嫁给乔子舒,张五娘就特别关注乔家的事。 在知道乔家双朝贺红发生的事,张五娘彻底放下心来,也由衷的佩服竹心。上一辈子她发生过同样的事。 但她懦弱,她自卑,她惊慌。 她以为她的不幸是小门小户出身,家里没人为她撑腰。 可她出身再不好,有竹心差吗?竹心只是丫鬟却也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张五娘伸出手将一个木质的对牌放在桌子上,推到竹心面前。 “李家在幽州那边也有生意。若遇见难事你可以拿对牌去李记,无论是人还是银钱,李家都能相助一二。不知能不能帮上你,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竹心闻言,愣了愣。 竹心早就觉得张五娘很特别。她之前劝芷萱嫁给鹤鸣,好像知道徐家会出事似的。 还有皇贵妃的事情。当时鹤鸣一直以为皇贵妃上一辈子是心疾而死。可大夫说皇贵妃没有心疾后如何锁定皇上幽禁贵妃是因为程侍卫的?鹤鸣当时说得含糊其辞。 还有原本鹤鸣要阻止张五娘与李家结亲,之后却不了了之。那个李公子一如鹤鸣所言去年年底就死了,但五娘的日子却过得很好。 难道张五娘也是重生之人? 那五娘这么在意和善待她,是不是觉得她是被困乔家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对于大师姐给的装备,竹心没推辞,大大方方收了对牌。 “我去幽州,娘子可有话带给小侯爷?” 张五娘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说了。 “你若见到侯爷,请帮我转到告诉他,别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走。” 竹心心中一动,也不知五娘跟鹤鸣说了什么? 竹心又笑着问,“前路茫茫,娘子就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竹心,你不要担心,以小乔大人的本事想必一定会让使团从辽国全身而退的。” 竹心瞧张五娘说得不像是客气话,随后叹了口气。 “哎,他有什么本事,不通人情世故,实在不如裴七郎。” 张五娘摇头,“我倒觉得小乔大人办事果决。不被人情世故所累,在官场上必定会强于裴七郎。” 竹心只是笑了笑,“那就借娘子吉言了。” 竹心下去时,乔子舒在等她。 竹心皱着眉,“你不是去找裴珩了吗?” “我让青山带话了。” 竹心原本想租个马车回家的。现在竹心认命的说道,“行吧,我来赶车。” “不用,我来。” 乔子舒穿着一身官服,手里拿着赶马的鞭子,有点姜太公钓鱼的味道。 竹心不由得失笑道,“谁家正经的官老爷穿着官服赶马车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赁屋、没马车的官吏大有人在。” 竹心,“……” 马车缓缓而行,竹心坐在乔子舒旁边的“副驾”上。 “五娘给了我一个李家队对牌,说在李记幽州的商铺里拿这个可以支银子。” “哦。” “而且她非常看好你,说你在大辽一定会力挽狂澜,让我们全身而退。还说以后你会超过七郎,在大齐呼风唤雨。” 乔子舒,“……” “不过…”竹心靠在马车上思索着。 宋鹤鸣说上辈子裴珩做了丞相,乔子舒也虽身居高位但不如裴珩。那五娘为何会觉得子舒在官场上会强过裴珩呢。 怎么?他俩拿着不同的重生剧本? “不过什么?”乔子舒问道。 “不过,我有些饿了。” 乔子舒突然说道,“你紧张时,喜欢吃东西?” 竹心尴尬地笑了笑,“突然又不饿了。” “克制点也好,别让人猜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竹心想说没人猜出来,好吗? 回到乔家竹心简单地收拾行李,又交代小寒。 “小寒,你留在乔家找到与清风道长联系的人。” 小寒担忧地问,“少夫人,小寒想陪你去辽国。” “我带常妈妈走,她是幽州人,对那边熟悉些。乔家这边也很重要,交给你了。” 小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少夫人放心。”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乔夫人。 “清风道长的符真是太灵验了。一道灵符就把竹心他们弄到辽国去了。” 乔大人,“……” 第230章 幽州城里 翌日,竹心和乔子舒带着常妈妈和青山跟随使团启程去往辽国。 临行前竹心跟乔夫人说,“娘,颖哥儿国子监的事,徐侍郎那边有消息会派人通知爹。” 乔夫人尴尬地笑了笑,毕竟她盼着人家走了就不要回来,人家却还在想着帮她办事呢。 “颖哥儿的事你不用着急,出门在外最重要的还是照顾自己。” 乔敏儿过来递给竹心一个平安符。 “嫂嫂,这是我昨日去相国寺求的。很灵的,你带着。” 竹心伸手摸着乔敏儿的头。 “真懂事,等嫂嫂回来给你带辽国的好玩意。” 乔慧儿躲在乔夫人身后探出了脑袋,她本来想说她也想要辽国的好玩意,但她不敢。 她怯怯地说,“嫂嫂,慧姐儿也懂事的。” “那等嫂嫂回来就问问敏姐儿,若敏姐儿说你懂事,嫂嫂也送你一份礼物。” 大嫂好偏心,但乔慧儿不敢反驳。 竹心他们先与李大人会合。 他们随行的人只有十几个,等到了幽州再从幽州军里抽调五十人护送他们进入辽国。 给辽国准备的礼物是丝绸、茶叶昨日已经先一步运往幽州了。 轻装简从自然是为了最快到达幽州。竹心一看这架势立马改骑马,还好她没带什么行李。 他们到了城门口见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徐芷萱与裴珩两口子。 芷萱拉着竹心的手。 “竹心,你再等我几日,过几日我就和相公一起去幽州找你。” 竹心却压低声音说,“我这边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更重要的任务?” 竹心绷着脸,十分郑重。 “相国寺里疑是出现辽国的细作,你去那儿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竹心说到这,抿着唇。“没什么线索,芷萱,我是不是太难为你了?” 芷萱的眼睛亮亮的。 “不难为,不难为。我先查相国寺里去过辽国的僧人,在试试谁懂辽语。你放心交给我吧。我定把那个坏蛋找出来。” 裴珩见状松了口气,还调侃徐芷萱。 “你能行吗?不然还是我去查吧。” 徐芷萱立刻拒绝他,开玩笑好不容易她才能负责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你快些去幽州吧,查辽国细作那是很危险的。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不是添乱吗?” 裴珩看了一眼竹心,忍不住笑了。 “对对对,那我就不添乱了。” 他们就这样踏上了北行之路。 这一路甚是艰苦。有时白日骑马,晚上还要去驿站换马车前行。人晚上睡在马车里根本睡不实,第二日却还要骑马赶路。苦熬数日,每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终于在第八日到了幽州城。 竹心从马车上跳下来腿都打颤,被常妈妈搀扶着。 幽州城看起来很大,比西南的雅州大了两倍不止。城门口出城的人很多,排着长长的队伍,进城的却没什么人。 守城的官兵见了他们的文书,立刻躬身施礼。 “黄知州估算大人们最快后日能到,还准备带着全州上下的官员相迎呢。不想大人们来的这么快,请大人们恕罪!” 李大人说,“非常时期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差人领我们去驿馆即可。” 李大人对竹心他们说,“我们先在幽州休整两天,选好随行的护卫再往前出发。” 不光是选随行的侍卫,还得去了解边关这边的情况。 竹心等人点头称“是”。 正说着话,小满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师父。” 竹心又惊又喜,“小满。” 小满跟众人打完招呼然后说,“我前几日收了姑爷的信。知道你们会来幽州,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 “那你怎么过来了?” 小满挠了挠脑袋。 “闲来无事,每日都过来看看。” 小满领他们去了官驿,守城的官兵去通知黄大人。 这一路,竹心见街上的铺子十家关了六、七家,街上甚是冷清甚至没什么人走动。 现在可是中午的饭点没人不应该啊。 乔子舒皱了皱眉。 “小满,附近的州县属幽州最为繁华。为何出城的人多,进城的人少?” 小满听罢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这些百姓也不知什么情况。有人说侯爷重伤昏迷,是大齐山擅动刀戈遭了天谴。还说辽国、西夏和吐蕃三国已经结盟,要一起攻打齐国夺下燕云十六州。 本地的富商都带头跑了,商人一跑老百姓也跟着跑。如今黄知州不许百姓出城。出城的人都得有府衙特许的文书才行。” 府衙特许的文书? 乔子舒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不再言语。 竹心趴到小满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小满把他们送到驿馆便离开了。 幸好驿馆提前收拾好的,非常干净整洁。 而黄知州过来拜见时他们已经上楼休息了。李大人婉拒了黄知州的今日相邀,把饯行宴定在了明日中午。 午夜,竹心屋。 竹心被金属的撞击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起身,借着月色发现常妈妈正跟一个黑衣人打架。你来我往,眼花缭乱。 竹心刚要喊,有刺客。 黑衣人却说,“关大人快走。我掩护你。” 竹心,“……” 竹心没走,反而到桌子上点燃油灯。 “你是东厂的人?” 黑衣人已经炸毛了,“我的身份不能向旁人透露。” “这是我的贴身护卫,自己人放心吧。” 黑衣人依旧炸毛,“谁跟你是自己人?那信物是要自己去接头的,你怎能把信物交给别人?” 竹心干笑了声,“这不是太累了?” 今日下午,原本一个不起眼的灯笼铺子,一个拿了信物的小丫头站在他面前。 他还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关大人”。 那丫头愣头愣脑,“叔叔好,我叫小满。我师父就是关大人如今在驿馆,她要见你。” 那个叫小满的丫鬟说完走了。 她知不知道这是东厂的秘密联络点啊。她知不知道他一个东厂番子是不该出现在驿馆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见关大人。比较麻烦的是这位关大人还有个丈夫。他本想揭开床帐先把她丈夫敲晕,再跟关大人接头。 没想到揭开床帐,一个母老虎扑了出来。 他以为关大人遇见了刺客,母老虎竟然是关大人的贴身护卫。再贴身也不用睡一张床吧。她丈夫呢? 竹心对眼前的黑衣人笑了笑。 “大哥怎么称呼?” 黑衣人冷冷的说,“做我们这行问称呼是大忌。” 竹心笑容不变,“那我就叫你黑哥吧。” 黑哥,“……” 第231章 接风宴 休整了一晚,在黄知州接风宴前,李大人他们开了个小会。 乔子舒率先说道,“李大人,下官差人打听了,所谓的出城特许文书,只要交一百两出城税就可以得一份特许文书和路引,每日只发放一百名。” 李大人听完义愤填膺。 “出城税闻所未闻,这个黄一舟好大的胆子。因每日只发放一百名,那个什么特许文书如今已经涨到几百两一张。” 这位幽州知州便是黄一舟。 乔子舒一听就知道李大人也派人探查了幽州的情况。 “那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会密奏圣上。幽州有些百姓为凑特许文书的钱已经有卖儿卖女的了。再这样下去迟早生乱。若幽州城里乱了,那在前线绒花城的宋世子的补给也会出现问题。” 有人散播动摇民心的流言,这位黄大人不想办法制止。反而提出了一百两银子的出城税。 一百两银子什么概念?大齐每人的平均年收入是五两银子。 那黄大人大概想幽州百姓将近四十万人口。一个月流失三千人口不算什么,但却能出三十万两白银的税,相当于幽州一年的税收。 又因为供大于求,这个特许文书就跟明星的演唱会门票似的翻了数倍。而这翻出去的钱自然不会交给朝廷,州府上下都能得到好处。 这些钱是普通百姓拿不出来的银子,对一些富商来说却不算什么。 而对稍微富裕的家庭呢,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有些人为了凑钱变卖所有甚至抛下妻小也要离开幽州。 幽州就这样乱了起来。 乔子舒却道,“大人的折子一来一回至少要七天。若是皇上问罪黄大人在派个新知州过来。最快也要到半个月。若只是因某些流程被中书门下留中不发,也许会等上一个月。 这个特许文书已经实施了七天就成这个样子了。若是一个月后这里会怎么样?” 李大人踌躇不决。 “皇上只是让我等出使辽国,幽州之事我们无权插手。 不如一会接风宴过后我们就去茂城,说不定今晚就能到绒花城。到时本官将幽州之事告知宋世子。” 虽然宋世子不是黄大人的直属领导。当地军政很难完全分家。宋世子若问责黄大人必然会取消特许证。 竹心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黄大人取消了特许证,那还让不让幽州的百姓出城了?若是人人都可以出城,如果百姓一窝蜂的全部走了该如何?如果所有百姓都不让出城,城里发生了暴乱,该如何?” 特许证像是望梅止渴的梅子,至少大家看着筹钱换证还有些希望。若是没了这个许可证,官府必然不能让百姓全部离开幽州。如此一来,幽州反而会比现在还乱。 李大人长叹一声。 “只能将所有事向圣上和宋世子陈明请他们定夺吧。” 到了李大人这个年纪,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已经想明白了。 大家各怀心事。 赵长史和白参谋过来接李大人他们,然后一起去了幽州城里最好的酒楼,黄大人和孙县丞一见他们过来就迎了上来。 这位黄大人,竹心看他第一眼便知,他应该是极擅长酒桌文化的场面人。 那个孙县丞忙前忙后,看起来像个马屁精。 赵大人一直黑着脸感觉心事重重。 白参谋全程几乎没说过话,班味很重,还摸鱼。 竹心心思一转,跟着李大人和黄大人身后上了楼。 在黄大人请李大人上座时,竹心不由分说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李大人看了一眼竹心不敢说话。顺势坐在竹心旁边原本黄大人要坐的位置。而乔子舒坐在竹心另一边。 这个竹心,黄大人倒是有所耳闻。但她现在就是个五品官的家眷。九卿之一的鸿胪寺少卿在的情况下,坐在主位恐怕不太合适吧。 但没人说话,黄大人也识趣没问。 入座之后,李大人直奔主题。 “黄大人,圣上的意思是在幽州军里挑选五十名护卫,随我们一起去辽国。不知黄大人这边可方便?” 显然推拒的话黄大人早有准备。 “目前幽州的主力都被宋将军带到前线打仗去了。如今幽州守卫都是一些老兵伤兵。大人若不信卑职可以带诸位大人去瞧。” 李大人皱着眉,“这可如何是好?” 黄大人在一旁安慰道。 “大人不必忧心,可以去绒花城找宋世子商量,军营里那么多人让他选五十个应该不是难事。” 李大人心中冷笑,这位黄知州果然滑不留手。 这时竹心一拍桌子。 “黄一舟,你可知罪?” 黄大人愣了一下,也不敢跟京城的上差撕破脸,脸上堆着笑。 “下官若有不妥当之处,请诸位大人指点。” 竹心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说。“自从有了特许文书,短短七日你应该贪了六七万两了吧?” 黄大人面色不悦,嚷嚷道。 “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因百姓不想留在幽州,才想出特许文书的法子。此事已经报给节度使大人了。收上来的所有税收已经入库,大人们若不信可以去查。” 竹心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本座就是查了之后,证据确凿才让你认罪的。没想到你还死不悔改。” 黄大人冷笑一声,心想丫鬟出身,五品官的家眷。就跑到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了,也不怕风太大闪了自己的舌头。 “夫人好大的口气。” 这时乔子舒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竹心行了一礼。 “督主息怒。” 黄大人看着竹心迟疑地说,“什么督主?如今的东厂督主不是王远公公吗?” 竹心的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整个人气势十足。 乔子舒沉声说道,“这位是西厂督主关大人。对吧,李大人?” 李大人心中咆哮,西厂督主?没听说过。 可此刻李大人只能一拍桌子对黄大人说。 “孤陋寡闻。” 第232章 便宜行事 李大人勉强说出那句“孤陋寡闻”。 黄大人一时也吃不准真假,毕竟他是地方官,可能没跟上京城的变化。 “来人,把黄一舟拿下。” 竹心开口,使团里随行的侍卫都在看李大人,也吃不准应该拿下还是不拿下。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走到黄大人的面前,将他的头摁在桌子上。 李大人,“……”谁来救救他。 黄大人挣扎道,“本官可是朝廷命官,刑不上大夫,你没有权利……” 竹心表情有些不耐烦,薄唇轻启。 “杀了。” 常妈妈闻言掏出了袖子里的袖刀。 这一系列的操作已经把另外三名本地官员看懵了。摸鱼的、献媚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李大人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一州之长啊,节度使都没有权利说杀就杀。 “这这这…” 这时乔子舒说道,“督主息怒,这位黄大人的恩师是袁相。” 竹心狐疑问道,“我袁爹爹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门生,不会是假的吧。” “千真万确,下官是太兴十年的进士,主考官正是袁相啊。” “原来是这样啊。” 竹心一摆手,常妈妈把刀收回袖中,松开了摁着黄大人的手。 “老黄啊,你这让我很难做啊。幽州已经有卖儿卖女的,总得杀个人才能平民愤吧,不然圣上那边不好交代。” 黄大人脸色惨白,心有余悸。 “此事节度使大人已经知晓。” 竹心瞥一眼黄大人,诘问道,“你的意思是节度使大人让幽州街上十室九空,让幽州城内卖儿卖女的?” 黄大人嘴角翕动,“下官不敢。” 竹心深思片刻。 “不如这样,你找个手下填坑。把事情都推到他的头上,再把人杀了以绝后患。” 黄大人咽了咽口水,栽赃嫁祸这种事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说出来,合适吗? 竹心指着孙县丞,“就他吧。” 常妈妈走到孙大人身边,然后同款操作把孙大人的头摁到了桌子上。 孙县丞一边挣扎一边说,“知州大人救我。” 黄大人的身子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乔子舒又道,“督主大人,这位孙县丞是西南节度使的侄子。” “我孙叔的侄子?” 孙县丞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对对对,是侄子。” “既然这样…”竹心看了眼孙县丞旁边的赵长史。 赵长史的表情还算镇定,没等常妈妈发起进攻。 “下官能有今天全靠徐国公的提携。” 竹心喃喃自语,“这还碰上老东家的人了。”转头看向白参谋。 白参谋也不摆烂了。 “卑职是宋国公的人。” 竹心叹了口气。 “这一屋子怎么全是本座亲戚?到底应该杀谁填坑好呢?” 众人,“……” 乔子舒如及时雨般说道,“只要破除幽州城的流言,百姓不往外跑,此局就能解。也不一定非得杀人填坑。不然,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众人,“……” 从酒楼出来,李大人腿都软了被乔子舒搀扶着。 “乔大人,你怎么能由着你家夫人折腾啊。冒认上差,这可是欺君之罪!” 乔子舒一脸淡定。 “大人有所不知,之前在西南圣上曾任命竹心为西厂督主,在宫里是有存档的记录的,所以不算冒认上差。” 李大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像袁相就算致仕了,称呼他为袁相也无不妥。 可李大人的心里依旧没底,明日的事真的能成吗? 翌日一大清早,幽州的百姓们都聚集在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上。街道的一头还搭了台子。 昨日州府发出了通知说,今日有事公布。也不知是何事,难道是幽州告急了? 黄知州踌躇不决,“督主这真的能行吗?” 竹心成竹在胸,“当然,皇上赐本座便宜行事之权,没什么不行的。” 黄知州这才放下心来。 乔子舒眉心都快打结了,把竹心拉到一边。 “你怎么能说皇上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假传圣谕可是重罪。” 竹心也想过一把八府巡案的瘾啊。 “我这不是一时吹牛没收住吗?没事,先把幽州的事情搞定再说吧。” 那边李大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拉着乔子舒的袖子。 “刚才她是不是说便宜行事,这可是假传圣谕啊。” 乔子舒稳了稳心神。 “大人不必担忧,事急从权,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幽州的事了了。” 乔子舒没有安慰到李大人,反而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一会黄一舟要便宜行事的圣旨怎么办?” “便宜行事”之权,就是不用请示皇帝就可以自行裁决的权力。都是有明旨的,否则谁知道皇上到底是真同意还是假同意。 “无妨,黄大人已经被唬住,不敢要明旨。” 黄大人那边已经在台子上发表了演讲。 大概意思就是说圣上非常重视幽州已经派了使团出使辽国,绝不会放弃幽州的百姓。 可是底下的百姓却不买账。 “大人,今天的特许证什么时候发?” “既然皇上不会放弃幽州,我们可以先离开幽州,等危机解再回来。” “对呀,听说辽国他们屠城的。” “什么时候发特许证?银子都准备好了。” 乔子舒向常妈妈使了个眼色,常妈妈悄悄往人群里去,找刚才说话的人。 百姓的问题黄知州一个也回答不出。 “下面有请京城的上差关大人。” 竹心男装打扮,一身黑衣。外面还披了一个黑色的斗篷。简直是狂拽酷炫吊炸天。除了穿太多有些热,没别的毛病。 竹心的事迹千里之外幽州知之甚少,也很难将徐国府家的忠婢与这位京城上差联系在一起。 “近日别国细作传定北侯重伤昏迷,是大齐山擅动刀戈遭了天谴。还说辽国、西夏和吐蕃三国已经结盟,要一起攻打齐国夺下燕云十六州。来人把那细作带上来,依法处置。” 竹心一声令下,差役拖着一个身穿囚衣,头上罩着黑布的人到台上。 刀斧手上来“刷”一下手起刀落,那囚犯的脑袋连同头上的黑布一起滚了下来。 毫无铺垫的砍头环节只在六十秒钟轻松完成。 台下安静了。 竹心环顾四周。 “一切消息都要以州府通知为准,私下流传不实消息者按细作处理。 李大人躲在一旁数着竹心的罪责。 假传圣谕。 用死囚假扮细作。 杀死囚的时间地点不符合州府原有章程。 竹心刚登台就已经有三条了,之后可怎么办? 而这时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问。 “请问大人,定北侯是否重伤昏迷?吐蕃和西夏是否支援辽军?” 第234章 摇神仙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问。 “敢问大人,定北侯是否重伤昏迷?吐蕃和西夏是否支援辽军?” 竟然有人虎到当众质问京城上差。这极容易被州府的差役抓走啊。如今有人愿意出这头,藏在人群当中的人也跟着带起了节奏。 “对,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们,幽州城到底能不能保住?我们也不想背井离乡啊。” 一时间,人声鼎沸。 这时竹心说道,“定北侯确实重伤昏迷,西夏军确实已入辽国。” 百姓们听罢一片哗然。 李大人默默地给竹心加了一条泄露军机。 “幽州完了。” 竹心大吓一声,一撩斗篷,摆个很有气势的造型。 “谁说幽州完了的?你们可知本座是何人?” 百姓们打量着台上的这位黑衣大人。窃窃私语道,难道这位大人是位武将,来接替定北侯的。又见他唇红齿白,细皮嫩肉也不像练武之人啊。 竹心倨傲地看着众人,像在看愚蠢的人类。 “辽国就算有西夏、吐蕃的支援又如何?你们可知谁在支持我们大齐?” 百姓们想难道是大理?离得远不说,也没什么战斗力啊。 “本座祖上乃是护法伽蓝菩萨、协天大帝、文衡帝君、武圣关羽关云长。” 竹心出袖子里的桃木剑,然后盘腿坐在台上,桃木剑向天一指。 “先祖在上,不孝三十六世孙在下。求先祖显灵,驱除蛮夷,佑我华夏。” 竹心说罢把一道符纸插在桃木剑上,用火折子点燃桃木剑上的符纸。再往天上撒一把符纸。然后起身用木剑凌空劈向天上的符纸。 符纸劈没劈到没有人在意,只因竹心劈过的地方出现数丈长的火焰。 底下有人喊道,“快看,这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 众人一看,那火焰真的有几分像长刀的形状。 又有人喊道,“关二爷显灵了。” 台子的最里边的李大人看着喷火的桃木剑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骗骗边陲愚民也就罢了。他常接触番邦之人,能人异士见多了。那天上扔的符纸想必抹了什么东西,用剑上的火符一点就着了。 他们是正经出使辽国的使团,在这做什么呢?做杂耍吗?乔子舒的长随和竹心那个小徒弟还在人群里当托儿呢 真的不知道这个草台班子一会还能演出什么来。 人群外边有人在敲锣,众人回头一看来的人竟然是幽州首富钱老爷。 “钱老爷,您不是离开幽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钱老爷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昨日关二爷显灵告诉老夫幽州定会平安无事。老夫的根在幽州,既然幽州无事,老夫当然要带着家眷回来。如今我家的商铺全部重新开张。一会发肉包子,请乡亲父老们吃。” 一些年纪小的听见肉包子都欢呼起来。 钱老爷还没说完,众人看见皇商李记的掌柜带着人回来了。 李掌柜嘴里还念叨着,“关二爷显灵了!关二爷说幽州旺我们李家。李家的米铺明日重开,既然钱老爷今儿请大家伙吃肉包子,我们李家明儿请大家伙吃肉饼子。” 除了钱、李二家,还有几个商户老板也回来了,嘴里都念叨着,“关二爷显灵了。” 竹心高声对众人说,“从即日起取消出城特许文书,取消出城税。若之前交了出城税再回幽州的退换之前的出城税。从明日起,进幽州城非探亲、非官府做保者收进城税。幽州这块宝地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藏在人群里的青山说,“有了关二爷,我们心里就有底了。辽国、西夏他们就是乌合之众。” 那是,辽国找的是人,他们找的可是神仙,这把可算稳了。 那人见情势不对刚要说话,常妈妈的袖刀抵住那人的后腰,把人带出人群。 黄知州立刻下令把城门打开,也有百姓出城。不过,他们出城是为了把自己出城的亲戚找回来,明日回城就要收入城税了,今日不但不收税还能把之前的出城税要回来,机不可失啊。 战战兢兢地钱老爷低声问扶着他的年轻人。 “大人,您让老朽说的,老朽都说了,你能放了老朽吗?” 那人点头,“好好待在幽州,若再往外跑,杀你满门。” “是…“ 李大人见状,默默在心里给竹心加上几笔。装神弄鬼、恐吓良民、擅立税收。 竹心对黄大人说,“已经入账的税收不能动,今日给百姓退的出城税你自己掏钱平账。” 黄大人闻言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竹心又道,“明日李记给百姓发肉饼的账,你结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怎么能让督主的朋友破费呢?” 之前出城的百姓今日又不会全回来,明日他们再回来入城税和出城税相抵也不用退钱了。 就算他们都回来也只是退出城税,好处费这种东西又退不了。参与的官员一起往外吐钱,事也就了了。 李大人又给竹心加上一条敲诈朝廷命官。 乔子舒走过来,“李大人,刚刚抓了个在下面煽风点火的,疑是辽国细作,请大人过目。” 黄知州也凑到李大人旁边,“真没想到下官平时拜得关二爷,竟然是督主的祖上。” 李大人,“……”这也有人信。 李大人只能说,“黄大人跟本官还有乔大人一起审那辽国细作吧。” 回到知州衙门,立刻审了那人。发现他是齐人。只是有人给他银钱,让他煽风点火,制造恐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竹心说道,“若幽州城无亲属,愿意交一百两入城税,一定要谨慎观察,以防其身份有诈。” 之前百姓出城是为了安全。谁会花一百两银子进城呢?那所图谋的必定是更大的利益。 “督主放心,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安排明日入城的特许文书。” 黄大人说完干劲儿十足地离开了。 黄大人走后,李大人垮下脸来。 “幽州的事虽然解决了,便宜行事的事怎么办?假传圣谕是要诛九族的。” 竹心诧异地问,“诛九族也是诛我的九族。大人急什么?对了李大人跟我血脉相融。这九族当中也包括李爹爹您吧。” 乔子舒忍不住笑了。 “要是这么算,满朝文武岂不是有一半人都在你九族之中。” 李大人,“……” 他们说笑之时,黄大人去而复返,后面跟着传令使。 “京城八百里急报,圣上特赐关女史在幽州便宜行事之权。” 竹心在李大人身边小声说道,“你就说便没便宜吧。” 李大人,“……” 第235章 心有灵犀 黄大人去而复返,后面跟着传令使。 “京城八百里急报,圣上特赐关女史在幽州便宜行事之权。” 李大人正在怀疑人生。 看着呆愣愣的众人,传令史又重复了一遍。 “关女史还不领旨谢恩。” “竹心谢陛下恩典。” 这边黄大人还纳闷。 “大人,皇上之前不就赐你便宜行事了?为何又赐一遍?” 竹心解释道,“还不是怕你不信,所以又追加一道圣谕。” 黄大人听完心有余悸,他之前心里也犯嘀咕,正常死囚应该游街示众等午时三刻推到菜市口问斩,今儿一早在城门口就给杀了, 他其实想看看圣上的明旨。只是关大人气势汹汹,她旁边的嬷嬷凶神恶煞。又有九卿之一的李大人在总不可能骗他吧。 还好他办事老到,不然岂不是触了上差的霉头。 黄大人随后又问道,“您不是西厂督主吗?为何称呼您为关女史?” “当然是因为我西厂都督的身份是机密,一般人并不知晓。” 黄大人听后与有荣焉。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竹心满意地点点头,“大人做事本座自然放心,我们先回驿馆了,不必相送。” 回到驿馆,李大人再次召开紧急会议。 “竹心,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能有事瞒我。” 竹心一脸的真诚。 “李爹爹,您都在我九族之内了。咱们是自己人,我自然不会瞒您。” “幽州之内有你的人,不然那几个富商怎么会回来?” “请东厂的人帮的忙。爹爹,你放心。没有金刚钻竹心也不敢揽这瓷器活。” 李大人松了口气,又埋怨道。 “圣上早已赐你便宜行事之权。你为何之前瞒着我?害我昨天担惊受怕,一夜没睡。” “便宜行事之权,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跟圣上想到一块去了。看来我这脑袋又保住了。” 李大人看着自鸣得意的竹心。想想都后怕,他也不知他这个脑袋到底能保多久。 乔子舒还在一旁说,“既然大家这么高兴,晚膳加个肘子吧。” 竹心一听来了精神,“对对对,吃点肘子补补脑。” 李大人唉声叹气地回了自己屋。 没人了,乔子舒盯着竹心活像她以前念书时的教导主任。 竹心怂了,“下不为例,也不知陛下受了啥刺激。怎么就给我便宜行事之权呢?难道关二爷也给他托梦了?” 乔子舒,“……” 八月初一,大齐京城,御书房。 今早早朝后,皇上一直惦记着幽州的事,嘴里还念叨着。 “朕赐她幽州便宜行事之权,也不知她收没收到?” 王远一边给皇上磨墨,一边说,“回陛下算日子,您的旨意是七月二十八到幽州,那时使团刚到幽州。正好赶上接旨。” 皇上又想到幽州的事。 “那个黄一舟行事真是荒唐。出城税都能想出来,舅舅的燕山府是怎么管的?黄一舟这种昏招,还能上折子当成好事来请功。还说提前完成了州里的税收。没听过杀鸡取卵这个词吗?” 皇上见王远一直不说话,于是问道,“你觉得呢?” 唐玉隆,燕山府的节度使,皇上的舅舅,这谁敢说呀? 王远只能说,“边关情势复杂,黄大人为人忠厚。说不定也是被人利用了。” 皇上听罢皱起眉来。 “朕只说了便宜行事,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朕的意思。” “幽州那边的番子给奴才传信。第一天取消出城看特许文书时,最先回来的就是幽州的首富。结果商人纷纷效仿,使团到时,一半的富商都得走光,使团必然能察觉得到。” “李大人办事老道,乔大人沉稳多思。自然能发觉事情的严重程度。只是奴才不懂,为何不把圣旨下给李大人,反而下给竹心?” “李卿奸猾,朕怕他给袁相面子,又因为身上肩负去辽的重任,很有可能把事情推给舅舅。 舅舅那个草包能处理什么?他要是懂点眼色就该递折子,致仕算了。 若给了乔卿,他的职位资历很难放开手脚。便是以后回京也会招人记恨。不如下个给竹心。” ”陛下用心良苦,有了这道便宜行事的圣旨。竹心放开手脚加上东厂的通力配合。定能很快顺利解决此事。” “但愿吧。”皇上凝神静气练起字来。 王远退下后,再回来时给皇上换了一壶新茶。 皇上立刻问道,“幽州可是有消息了。” 王远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陛下怎么知道?奴才刚得到了信,正要禀报陛下呢。” “刚才有小太监在门口徘徊。朕猜是幽州。快说,别卖关子,特许文书的事已经解决了?” “回皇上已经解决了。” 皇上见王远的表情凝重,可不像是解决了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何事?” “回陛下,使团有两日日夜兼程,故早到幽州一天。竹心为了解决特许文书的事,跟黄大人说她是西厂督主。” 皇上面色如常,“她本来就当过,说了也无妨。” “竹心联络幽州东厂番子,威胁唐家家眷,让他们都回了幽州。” “这群没有骨气、见利忘义的商贾。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就对了。” 看着王远欲言又止的模样,皇上问,“难道还有别的。” “第二天竹心让黄大人找了个死囚扮成辽国细作,当时就给斩了。又做法找到她祖宗关二爷,又喷火搞出来一把带火的青龙偃月刀青。 如今万众一心,就算辽国有西夏和吐蕃相助,关二爷也会保佑我们把她杀得片甲不留。如今出厂税不收了,改收进城税。依旧有人愿意来,说幽州风水好。” 皇上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 “你别说这些花里胡哨的。在我没给她便宜行事之权时,她是怎样说服黄大人用死囚冒充辽国细作的?” “以前招魂,现在招神仙,上天下地无所不能是吧?朕一定要治她的罪。” “皇上,竹心那天当天就收到您那道圣旨了。” 王远在一旁安慰道,“您就当竹心跟您心有灵犀吧。” “谁跟她心有灵犀?”皇上破防中。 第236章 绒花城 御书房里,皇上的脸涨得通红,应该是动了怒。 皇上生气也可以理解。 便宜行事之权,可以推翻以前一切流程章程,是所有权利中最大的。竹心在没有得到旨意时就敢骗黄一舟说她有便宜行事之权。而且还改了幽州数道政令。 就竹心的行事,杀头都是便宜的。可如今别说杀头,连罪都治不了。圣旨是在二十三号晚上下的,人家二十七号是真的有便宜行事之权。 就竹心拿假传圣旨当家常便饭,还治不了她的罪。哪个皇帝能容她? “陛下,太医嘱咐您莫要动气。大不了下回不用竹心了。” 皇上愤愤地说道,“别人都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是海味。” 这话听着新鲜,王远问道,“海味?陛下这是什么说法?” “食之美味,食后痛风。” 王远,“……” 王远暗中掐着大腿,说实在的,这比喻有点妙。 当然了,还是因为大齐没有辣椒,若说成辣椒更准确些。食之爽适,食后便血。 所以为了身体健康,某些病人管住嘴很重要。 皇上深吸几口气,稳了稳心神。 “如今他们应该到绒花城了吧。” “回陛下,是” “那竹心应该见到鹤鸣了吧?” “回陛下,是” 王远敛住眉目,看着皇上饶有兴致的样子。心里想他迟早迟晚得痛风。 七月二十九,幽州 解决了幽州的事,使团一大清早起行去往前方的茂城。 幽州f4:黄知州、孙县丞、白参谋、赵长史亲自相送。黑哥也悄悄躲在人群当中。 望着使团离开了背影,大家都松了口气。 竹心把小满留在幽州城,继续观察城中之后的动向。 他们一行人进了茂城,在茂城用了午膳然后继续出发,日落之前已经到了绒花城。 绒花城跟幽州很不一样,建筑很辽国。街市上空荡荡的,城里面的辽人应该提前疏散,相当于满城之中全是幽州军。 临时的将军府里,宋世子设宴招待他们。 宋鹤鸣长得像他姑姑。而宋世子更像宋国公。板着脸很严肃,年纪虽然不大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竹心只见过宋世子几次,并不熟悉。只知道鹤鸣对他十分敬重。(主要是他爹打他时,兄长护着他。) “昨日黄大人来信,五十名护卫已经挑好了,都是军营里身经百战的好手。今日诸位大人舟车劳顿,明日本将军再带诸位去看。” “有劳将军了。”宋世子办事非常利落,李大人放下心来,拜谢道。 文官和武将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场面数次冷场。 李大人又说道,“世子,小侯爷如今状况如何?” 李大人这一声“世子”仿佛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乔子舒和竹心紧张地盯着宋世子。 李大人看他俩的样子就想翻白眼,还挺沉得住气的,明明也想问嘛。 宋世子闻言叹了口气,“多谢大人关怀。军医说鹤鸣能保住性命,只是如今还没醒。” 李大人安慰道,“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还望世子保重身体,幽州这边还得靠世子撑着。” 宋世子却一脸愁容。 “昨日辽国又增兵五万,绒花城也不知能守住几日。十天前就写了折子请求陛下派援军过来。没想到援军未到,大人的使团先至。” 竹心他们之前就听黄知州说,辽国派兵十五万,可绒花城的幽州军只有七万。如今辽国增兵五万就是二十万了。大齐这边相当于一个打三个,又赶上宋鹤鸣重伤,军中的士气低落。 李大人张了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边乔子舒道,“我等与李大人一起出使辽国。在和谈之时,辽军应该不会再有动作。世子不妨再等等,也许还有转机。” “我就是为此事忧心啊。我们与辽国虽然实力悬殊,大不了就是拼了,幽州易守难攻并非毫无胜算。只是如今局势,大齐被动,只怕诸位出使辽国会因此被苛待。” 乔子舒这才明白,宋世子是在为他们忧心。辽国增兵五万,对宋世子来说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大不了退回幽州。而辽国在知道齐国派使团谈议和,昨日还向此增兵,这就是向使团施压。 李大人听完更是忧心忡忡。 乔子舒声音不疾不徐,让人听了便心里安定。 “辽国刚刚内斗完,与我们数战失利。如今就算跟西夏结盟,也是各有算计。下官倒觉得辽国增兵恰恰是想和谈。” 竹心也在一旁说道,“都说嫌货的才是买货人。如果辽国不想和谈直接不让我们进辽就好。何必迟迟没有动作?” 乔子舒点头称是。 “西夏的军队进了辽国,一切的军需就应由辽方负责。按理速战速决对他们更有利。”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算是宽慰到了李大人。 李大人一拍桌子,带着点书生意气。 “世子不必为我等忧心,就如世子所言,大不了就是拼了。” “好。”宋世子爽朗一笑。“李大人高义,宋某在这等着诸位大人凯旋而归。” 宋世子用的是“凯旋”二字,也对,出使辽国何尝不是上另一个战场。 众人一时间热血沸腾。 晚膳过后,李大人提出探望定北侯。 宋世子还有军务要忙,差人领他们过去。 李大人见竹心抿着唇。镇定中透着紧张。心里在嘀咕道,你就装吧。 去了宋鹤鸣的院子,阿寿先迎上来。 李大人问道,“小侯爷伤势如何?” “昨日还发过一回热,如今热退了。还是老样子,不知何时会醒。因伤了五脏就算是人醒来,以后也不能再拿剑了。” 阿寿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李大人叹了口气,“能保住性命就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进了屋才瞧见宋鹤鸣。 如今的宋鹤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瘦了一大圈。胸前包着纱布,隐隐透着血迹。 李大人见状又问道,“这么多天小侯爷的伤口还没止住血吗?” “大人有所不知,那贼人的兵器上涂了毒。血止住了又崩开反反复复。” 又说了一会话,李大人找借口离开,阿寿亲自送李大人。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乔子舒、竹心还有躺在床上的宋鹤鸣。 竹心双手环胸冷冷地说,“还不给我起来。” 第237章 你说命运能改变吗? 绒花城将军府,宋鹤鸣的院子里。 乔子舒坐在宋鹤鸣的床前。 竹心靠在床前,双手环胸冷冷地说,“还不给我起来。” 宋鹤鸣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个死人。 竹心喘着粗气,鼓着她的小圆脸像只河豚。 乔子舒见状,倾身说道,“鹤鸣,你鼻涕流出来了。” 宋鹤鸣伸手去擦。 “哈哈哈。” 这俩人怎么不去演小品啊?竹心笑得直接坐在地上。 宋鹤鸣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嘴里嘟囔着,“有破绽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竹心大笑之后,又想起刚才生的气,突然就情感对冲了。她靠在床边,不想说话。 乔子舒则一脸嫌弃,“还破绽?简直是漏洞百出。” 宋鹤鸣不服气地说,“不可能,我不信。我都饿好几天了,不够憔悴吗?伤口也是真伤口,哪里有问题?” 什么叫漏洞百出啊?这明明是天衣无缝,好吗?他现在心思可缜密了。 不知是不是乔子舒的错觉,他突然感觉原本灰暗的屋子一下子亮了许多。 “我们到幽州第一日就发现不妥了。白参谋既然是宋家人,幽州发放出城特许文书的事白参谋肯定会告诉宋世子,毕竟幽州到绒花城快马加鞭只需要两个时辰。 宋世子若知晓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怕幽州生乱。” 竹心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刚才李大人提出要来探望你。宋世子却以军务繁忙为由差人领我们过来。有空为我们设宴接风,没空领我们过来?从小到大,你哥对你什么样我不知道?你要是真昏迷不醒,他还能在接风宴上跟我们谈笑风生?” 宋鹤鸣,“……” 乔子舒又道,“阿寿说你伤了五脏,我见你这包扎,他想说的是你伤了心肺吧。半个月了,伤口难愈合倒是有可能。若现在还止不住血,人早就活不了了。” 宋鹤鸣,“……” 竹心好像在和乔子舒玩接力赛。 “一提阿寿我就生气,他把你的伤说得这么重,自己嘴上却油乎乎的。主子命悬一线,他还有心情偷吃东西。” 宋鹤鸣不甘心地说,“我就是被他们拖了后腿,不然就天衣无缝了。” 竹心轻笑一声,然后想起现在的处境,踌躇了一下。 “我跟子舒被皇上赐婚,是大殿下请的旨。这个你知道吗?” 宋鹤鸣看了一眼乔子舒,子舒悄悄摇了摇头。 竹心看着宋鹤鸣,“我问你话呢,你看他干嘛?” 宋鹤鸣点点头,“我知道。”然后低声说,“不管怎样都跟我没关系了。” 竹心想起他们在宫中最后一次见面。她说她不需要他救,不需要他为她做任何事,余下路她想自己走。 那她千里来幽州,到底为了什么?一瞬间竹心的心里好像没了底,她怎么又饿了?不是刚吃完饭吗? 哦,对,她是来出使辽国的,看他只是顺路而已。 竹心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好好好。不耽误你扮周瑜诈死骗曹仁了。你当你的周瑜,我做我的冯嫽。咱们……” 竹心的气话还没说完,乔子舒接着说,“咱们精诚合作,下上一心,大闹上京城,夺取大定府。” 宋鹤鸣,“……” 竹心,“……” 竹心拂袖而去。 宋鹤鸣低着头,他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会再见面。也没想到再见面依旧是不欢而散。 竹心走后,乔子舒说,“竹心以为你是周瑜诈死骗曹仁,我觉得不是。放弃来州再想进攻可就难上加难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见宋鹤鸣咬紧牙关不说话,乔子舒皱着眉,本来最好懂的人,现在怎么变得难以捉摸? “你给我的信,我没告诉她。她以为是大皇子的意思。你若有什么苦衷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 “我的事,你帮不了我的。” “鹤鸣。” “子舒,你说命运能改变吗?” “人生起起伏伏,一切尚未可知。还未发生之事,又何谈改变?” 宋鹤鸣笑了笑,“如果我说有一日七郎会死在你手里,你也因此做了大齐的宰相。你会信吗?” “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 “这个荒诞的世界什么都能发生。骨肉至亲又如何?忠臣良将又如何?莫逆之交又如何?我把她托付给你,就是觉得你最后能赢。” 乔子舒看着宋鹤鸣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整个屋子又重新暗了起来。 乔子舒摇了摇头,“我看你是疯了。” 人都走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宋鹤鸣望着墙外,却看不见月亮。 周郎?上辈子他比周郎的命还短,这辈子他更活不长。 乔子舒出了宋鹤鸣的院子。竹心在外面等他。 “他说因为什么了吗?” 乔子舒想着宋鹤鸣那句“忠臣良将又如何”,“可能是在来州发现了宋帅的事。” 乔子舒没再往下说,竹心也没继续问,转说道,“我去找常妈妈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乔子舒的脸很白,估计也是被这件事吓到了。但是竹心现在没有安慰人的力气。成年人,有些事都得自己消化。 乔子舒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还在想宋鹤鸣的话。 想着想着乔子舒看见一座气派的宅子,往前走凉亭之中有人在画画,看那人背影仙风道骨、遗世独立。 这人到底是谁? 乔子舒正疑惑时,那人说,“你来了。” 乔子舒看着面前的人大吃一惊。 这人竟然是阿珩,他两鬓生了好多白发,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眼神里暮气沉沉。 他想问阿珩,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桌子上的画突然被风吹了起来又落在湖中。那画上画得是名女子。乔子舒还没来得及看清,画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面前这个苍老的阿珩沉声说道,“是我输了。” 乔子舒想问,他到底输了什么?阿珩却消失不见了。 画面一转,在一个书房里。 有人过来对他说,“大人,裴相昨日殁了。” 乔子舒拽着那人的衣襟。 “你说什么?” 那人似乎被吓到了。 “小人失言,不是裴相。他已经下野了,还算什么裴相?是裴珩,裴珩死了。” 阿珩死了,阿珩怎么会死。 周围一片黑暗,宋鹤鸣走了出来。 他说,“是你杀了他。” “阿珩。” 乔子舒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所幸他还在原来的客房里。 第238章 若是月亮还没来 “阿珩。” 乔子舒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遭的一切,所幸他还在原来的客房里。 乔子舒松了口气,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干嘛?” 乔子舒一瞬间汗毛倒立,转过头撞到硬物上,两眼冒着金星。 裴珩捂着自己的脑袋。 “你干嘛?” 乔子舒不回答,跌跌撞撞地去桌子上点燃了油灯。 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乔子舒看着身后的人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额头上有些微红是刚刚撞的。 乔子舒的额头上、后背上全是汗。他先给自己倒了杯茶。 而裴珩坐在他旁边。 “你刚才为何叫我名字?你做梦啦。” “嗯。”乔子舒喝了口凉茶。 “梦见什么了?” 看见乔子舒这副鬼样子,裴珩忍不住好奇。 “没什么,就是梦见你死了。” 裴珩听完气急败坏地说,“我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到了幽州都没歇脚,直接来了绒花城。然后你做梦就给我做死了?”这人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乔子舒放下茶杯,“梦都是反的。” 裴珩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乔子舒不愿裴珩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转而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你们走的第二天,我的签批就下来了。我寻思肯定能追上你们的。谁知你们是日夜兼程。幸好你们在幽州耽搁两日,不然还追不上你们呢。李大人说你们何时入辽了吗?” “公文今日送过去的,辽国那边还没有答复,最快是后日。” 裴珩点头,碎碎念道,“我到的太晚,你们都睡了。不知你们是不是明日就走?怕跟你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好把你吵醒问问情况。没想到你正做噩梦呢。鹤鸣的情况如何,这边的大夫是不是不太行啊?用不用换个……” 因不知宋鹤鸣的打算,乔子舒没把他的情况告诉裴珩。 “鹤鸣这边说是暂无生命危险。人家亲哥哥在,你可别多事。” “我知道。” 裴珩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把外衣脱了。 乔子舒大惊,“你要干什么?” “太晚了,我跟你对付一宿得了。” “最西边那屋是空着的,你去那吧。你跟我一起,我有些害怕。” 裴珩诧异地问道,“你怕什么?” “好像跟个死人躺在一起。” 裴珩,“……” 裴珩气冲冲地走了,乔子舒忍不住在笑。 乔子舒笑意顿住。突然想起这么多年阿珩与他关系其实一般。而且阿珩骨子里傲气的很并不是一个轻易与人同榻而眠的人。 他们的关系是从何时开始发生变化的呢?应该是从徐家被抄家吧。 乔子舒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宋鹤鸣。他们压根不会知道徐家的危机。没有竹心在昭狱里撑着。他没去告诉裴珩徐家的端倪。嫂夫人死了,徐家当时就能乱起来。徐家真的会满门抄斩。 那么他们的命运又会成什么样子的呢? 而他冒险从徐府出来告诉阿珩。真是因为阿珩吗?乔子舒自嘲地笑了笑。当然不是啊,当时他判断徐家的赢面不小,而他搭上了小侯爷很快就会摆脱八品小吏的身份,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般拮据了。 鹤鸣能梦见徐府抄家的事。那他杀阿珩的事也是真的吗? 乔子舒猛得起身,穿上外袍跑到宋鹤鸣院子里时已经是四更天了。 此时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阿寿打着哈欠去开门。见进来的人是乔子舒,连忙问道,“乔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乔子舒没说话,径直走了过去,把宋鹤鸣摇醒之后,对他说,“命运是能改变的。徐家能改变抄家的命运,其他的也能。” 乔子舒说完转身走了。 宋鹤鸣,“……” 阿寿揉了揉眼睛一脸懵。 “侯爷,乔大人这是怎么了?梦游了吗?” 宋鹤鸣没说话。 今天,天格外的热,窗户没关,半掩着。 宋鹤鸣看一下窗户,半掩着的窗更看不见月亮。但他能看见照进窗户里的月光。 在相国寺,他被住持的话搞得心乱如麻。他不相信他说的话,但回首往事又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编织出他们事与愿违的人生。 后来他又看见了张五娘。 上辈子他死时五娘身体不好却还活着。他问她之后发生的事,最让他震惊的还是乔子舒。 五娘说乔子舒最后把已经做了丞相的裴珩逼下野,自己当了丞相。裴珩服用过量的五石散而死,那天只有乔子舒去看过他。所以坊间流传是乔子舒逼死了裴珩,只是不知真假。 上辈子的发生了什么重要吗?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这辈子我们都会怎么样呢? 翌日,李大人和宋世子交接五十名使团护卫。 宋鹤鸣的院子里。 裴珩伸着手指着宋鹤鸣,气得发抖了。 “假装重伤,丢了来州。你是疯了吧?” 乔子舒打断他的话。 “伤是真伤。鹤鸣是今日才醒的。因使团北上,辽国增兵。隐藏自己苏醒的消息。万一打起来再给辽军一个措手不及。” 裴珩转头看着宋鹤鸣。 “记没记住,就这么说。” 宋鹤鸣,“……” 乔子舒又道,“我们明日就出发。阿珩你能在这逗留多久?” “一个月左右吧。” “好,我们在辽国的消息,竹心应该能想法子通过东厂传回来,到时直接传给你。” 提到竹心,宋鹤鸣向门口望了望。她怎么没过来呢? 最后竹心还是来了,她说,“张五娘托我转告你,别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走。”说完她转头就走了。 宋鹤鸣,”……” 乔子舒闻言皱了皱眉。他们临行前五娘和竹心在淮阳茶馆见了一面。原来五娘还给鹤鸣带了话。 裴珩一脸八卦地问,“那个张五娘为何给你带话啊?还是要竹心给你带话,难怪她气哼哼的。” 随后裴珩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不好的乔子舒。突然想到张五娘和他差点定亲,婚事还是鹤鸣让竹心给搅黄的。 裴珩闭上了嘴。这四个人的关系太复杂了,他还是想想大齐的局势吧。 第二天,李大人带队,乔子舒和竹心他们一行人进入辽国。 第239章 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吗? 第二天,李大人带队,乔子舒和竹心他们进入辽国。 从绒花城到辽国的上京城大概有六百多里,可比从京城到幽州近多了。 他们进入辽国边境,一路向北,日落之时到了一座名为喀喇城的地方。 守城的将士看了他们的通关文书放他们进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情况竹心有点懵。刚入辽时,因边境两国形势紧张,辽方没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前行也就罢了。现在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此地依旧没人管他们。 竹心问旁边的李大人。 “大人,辽方这边不应该派人接待我们吗?不说设宴款待,最起码应该领我们去驿馆吧。他们这么样,正常吗?” 李大人一脸怒容。 “当然不正常。当初紫川公主带辽使来齐时,所经州县都会有人招待,直到把使团送到下一州县才会离开。辽国此举无礼至极,老夫平生未见。” 竹心听罢笑了笑。 “大人,竹心新婚第一日给子舒爹娘敬茶时,子舒他娘安排下人把茶杯放到炉火里烫过,让竹心拿着。您可知这是为何?” 李大人,“……”这么私密的事,跟他说合适吗? 李大人不说话,乔子舒却追问道,“何为?” 竹心从未说过此事,那天他以为是下人不上心出了纰漏。 “这新妇嫁进门的第一天,总要被婆母立立规矩。正所谓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乔子舒低头不语。 李大人听了这些一脸无奈。 “这妇道人家就喜欢用这些没用的招数。没事找事,眼皮子浅。” 竹心再提及此事,既没生气也没愤愤不平不平。 竹心摊开双手说,“人性如此,谈不上眼皮子浅。你们男人不是也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给下属立规矩吗?如今我们来辽国不也是如此吗?一个泱泱大国也没比后宅妇人高明到哪儿去啊?” 李大人听罢忍着笑。 他不信辽国不会关注他们的行踪。没准那些杂碎正躲在每个某个角落里看他们的笑话呢。 他们以为他们会惊慌失措?愤怒无奈?这群人在咱们大齐人的眼中不过是内宅妇人的做派罢了。 “对对对,我等就不跟这群无知妇孺一般见识。” 竹心一摆手,他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李大人,您若是我,成婚敬茶遇见此事应该如何?忍下去就得烫着手,拿不住茶杯落地又会被人称为没规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得忍下。” 李大人随后又想起自己嫁人无子的女儿,叹了口气,女子成了亲就是不易。 “那你当时忍下了吗?” 李大人好奇地问,他猜竹心肯定不会忍下。 “我当时说那下人上热茶要烫坏婆母,还说若是在宫里得拉出去杖毙。 人在屋檐下为何一定要低头呢?若是我就把屋檐给拆了,再建得高一点,这以后进出也方便些。” 好家伙,李大人心中的郁结好像突然就开了。 “那咱们……” “咱们就好好在喀喇城里玩几天。等明日我们去街上逛逛,见识见识这北国风光。听说这边的酒是烈酒,烤肉很香,还有好多好玩意儿呢。” 公费出国旅游,竹心想想就开心。 乔子舒心里冷笑,他们可不赶时间。就是不知辽国这边着不着急,毕竟西夏的援军那么多人的吃喝每天都是一笔不小开支。 乔子舒拱手说道,“李大人,您见多识广,到时多给咱们讲讲大辽的风俗。” 李大人一捋胡须,“好好好。” 他们一起寻人问了驿站的地方,然后安顿上下。 第二天,他们换了辽国的服饰,竹心穿着小马靴,编着小辫子腕上戴着金饰银饰,活脱脱一个大辽的贵族小姐。 如此装扮,他们走在街上并不扎眼,去了昨天打听好的喀喇城最繁华的街道。青山对乔子舒点点头,悄悄离开他们去了旁边的米铺。 而竹心他们找了一间的酒楼点了几个招牌菜。 像烤羊腿、烤羊排这种油腻、膻味重的吃食并不受大齐的贵族们所喜爱。可竹心好喜欢滋滋冒油烤物。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腿。” 看竹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大人心情好了起来。 “辽国是游牧民族,他们的羊总在草原上跑。大齐的羊都是圈养的羊。自然不如辽国的好吃。” 不得不说虽然人都很野蛮,但是羊肉是真好吃。 李大人喝了一口辽国的烈酒和乔子舒侃侃其谈,讲起了辽国的历史。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确实是个人物,他并南侵代北及河北州县,西征诸游牧部落,东征渤海国,才有了这么辽阔的帝国。不过他后人平平不然中原危矣。” 竹心安静地吃着烤羊腿。 她知道的历史,那个大辽可比这里的大辽强大的多。自从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给辽,以至后来大宋立国后多次北伐也没能夺回幽州。 她的老乡齐太祖靠着他的历史知识搞死了老石,不光如此还培养密探,建立东厂锦衣卫。成功把辽太宗提前搞死,让辽太宗一个不起眼的儿子继位。 好处是没了燕云十六州的辽国再想攻齐,可谓是难上加难。坏处是老乡把历史搞乱了,让竹心很难靠历史装逼。 辽国上京城 大帐之中,辽主问下面的百官。 “与齐国的战事,诸位有何想法?” 下面吵地乱糟糟的。 有人说,“如今国库空虚,支撑不了长期的战事,应该尽快与齐议和。” 又有人说,“齐国主将宋鹤鸣重伤这对我大辽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应该趁机进攻,一雪前耻。” 辽主点头,淡淡地说,“老爱卿说的对,那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朕就给爱卿了,朕等着老爱卿攻下燕云十六州,为我大辽开疆扩土。” 那人立刻闭麦了。 辽主扫了一眼群臣,不怒自威。 “主战的自己挂帅请缨。主和的拿出议和章程。别齐国的文化底蕴没学会,别净学人家动嘴皮子的酸儒做派。” 下朝后,辽主问身边的近侍,“齐使快到了吧?” “回陛下,齐使一直停留在喀喇城。” 辽主皱着眉,“停留在那里作甚?” 那近侍回答道,“可能、也许是在游玩。” 辽主,“……” 第240章 回皇上,齐使丢了 竹心不知道他们在喀喇城里疯玩时,远方的辽主正在经历追妻火葬场文学。 辽主,“齐使害怕了吗?” 近侍,“回陛下,他们已经乐不思蜀了。” …… 开个玩笑,不过现实版也差不多。 早朝之上辽国国主一句话秒杀了群臣,实则心里也在思量与齐国的战事。 之前宋鹤鸣势如破竹,害得辽国连丢数座城池。而辽主的兵力被辽太后牵制住自顾不暇。 辽主当时写信给西夏国主,希望西夏能派军支援他。可姓李的老狐狸一直在观望,迟迟不回他的消息。之后一听说宋鹤鸣重伤败走来州,才派军入辽。 近侍拿着一封折子呈给辽主。 “陛下这是枢密院送来的军需单子,请陛下过目。” 辽主看一眼折子,气不打一处来。 “西夏那五万人一场仗没打,粮草要的倒快。像饿死鬼投胎似的,是没吃过饭吗?” 近侍低头不敢接话。 辽主有心把西夏军送走,可搭了多天的军需让他们这么回去了又不甘心。 辽主把折子批完,又扔回给近侍。 辽主眸中闪出数道寒光。 “此次本就是齐国挑起纷争,还让朕损失数名大将,现在再加长西夏国的军需。这些损失朕要向他们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绒花城那边如何?” 那近侍回答道,“陛下放心,宋鹤鸣重伤,主将换成其兄宋鹤争。宋鹤争驻守幽州这一年多,萧将军对他的打法很了解。萧将军说现在这局面别说宋鹤争就算再加个徐令明,也抵挡不了咱们二十万联军。” 辽主闻言脸色好了许多。 “知道这次齐国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鸿胪寺那个李大人也算是咱们的老相识了。给他配得副使是谁?” “是大理寺的人,姓乔,紫川公主在齐的事就是这位乔大人负责的。听公主说,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对了他还是竹心的丈夫。” 辽主目光微沉,“这个人倒是可以争取争取。” “陛下说得极是。” 辽主问近侍,“听说那个竹心也使团之中。” 紫川的事,那个竹心给辽国很多难堪。 小妹的事没准就是齐国找人捅到太后面前的,如今可谓是新账、老账一起算。 “回皇上,是。” 当务之急还是得加快和谈的进度。 辽国忍不住期待道,“齐使快到了吧?” 那近侍欲言又止,“回陛下,齐使一直停留在喀喇城。” 辽主皱着眉,“停留在那里作甚?” “齐使在喀喇城游玩。” 近侍也很为难,之前陛下暗示程大人让他好好挫挫齐使的锐气,这样和谈时才能得到想要的条件。 辽主眉毛都要打结拧在一块去了,最近就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的。 “程全不是说要给他们下马威吗?怎么又带他们游起了喀喇城?” 程全祖上是汉臣,现在是大定府刺史,喀喇城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近侍讪讪一笑。 “齐使进了喀喇城后,程大人并没有理睬他们。都是齐使自己在游玩。” 下马威是给了,只是没想到,这次的齐使心这么大,敌国大军压境一点不着急。 “荒唐,还不快写信。让程全赶紧把齐使送到上京来。” …… 竹心他们用了三天玩遍了喀喇城,然后准备出发去下一座城,就是传说中的大定府。 宋鹤鸣天天吵着夺取大定府,夺取大定府的,这回竹心终于要见识上了。 听说大定府比幽州还大呢,繁荣程度不在幽州之下。 不过,在见到大定府之前,竹心更期待另一件事。 竹心说道,“李大人,听说喀喇城和大定府的西城门之间有一处草原。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的季节啊。” 竹心刚说个开头,李大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来过两次辽国,不巧,还没见过草原的景色呢。 李大人把六十四名护卫分成两队,一队带着礼物直接走南门。一队跟着他们先过草原再绕到西门。 要绕西城门大概会晚到一天。到时候他们搭几个帐篷,在草原里过夜。听说在草原里看星星别有一番风景呢。 而辽国的程全让对方自生自灭的下马威没见成效,反而得到了辽主的申饬。让他尽快送齐使进上京。 程全赶紧从大定府赶到喀喇城。进城后才知道齐使已经离开了。程全还纳闷,那么一大帮人怎么可能错过呢? 等程全跑回大定府时已经到了晚上。他也不敢耽搁立刻去见了辽使。却只见到了齐国进献的礼物和三十五名侍卫。难怪他擦肩而过并没有发现,侍卫们打扮寻常模样。他还以为是商队呢。 程全焦急地问道,“李大人到底去了哪?” 对方回答道,“去草原上看星星去了。” 程全,“……” 一个老头子去草原上看星星。有病吧?看星星还用去草原吗?在他眼睛里就能看见,不光有星星,还是金色的。 程全召集府兵分了四路人马去找。 而竹心这边正在一望无际大草原上和常妈妈疯跑。 她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愁。 还没到深秋,辽国的天气已经凉了。 李大人喝了一口烈酒,他正在火堆旁和乔子舒一起烤火。 “老夫现在,心里还是没底。” “大人不必忧心,下官已经连续三天。让手下去问粮米、绸缎、茶叶价钱。这三样东西几乎天天都在涨。尤其是米价一斗米三天已经涨了五文了,这还是最普通的糙米。” 李大人大惊。 “我记得大齐的糙米是五文钱一斗。怎么喀喇这边三天就涨了一倍。不现在一斗糙米的价格是十五文,这边已经涨了两倍了。” 李大人听罢放下心来,还是他们更着急些。 两日之后,上京城。 辽国国主问,“这回齐使快到了吧。” “回陛下,程大人传信说这回齐使丢了。” 辽主,“……” 第241章 进永州 大齐的面积只有辽国的一半,可人口却是辽国的十倍。 所以能想象出辽国究竟有多地广人稀吧。 如今面对大齐使团,这个游牧民族有点自愧不如了。 就在大定府派府兵四处寻找齐使踪迹时,齐使已经到了永州。 只因三天前,竹心在草原上看星星时遇见了一队人马。 竹心再次被震撼到了。 这伙人是客多家族,男丁带着家眷一共十几人,再加上二十几个奴隶,赶了上千只羊。 上一次竹心这么震撼,还是从电视里看非洲的羚羊大迁徙呢。蒙古包是架在马车上的,活脱脱的移动房车。一边赶羊一边往前走,好潇洒。 竹心带了一个会辽语的侍卫跟人家叽里呱啦说的起劲。她还送了他们一些茶叶,女眷送得是荷包。 这两样恰恰都是大辽的短板。女人们没见过这样精致的荷包,男人们闻了闻茶叶就知道是好东西。 李大人扶了扶额头,一盏茶过后,竹心又多了一群好朋友了。 竹心兴冲冲地跑回来对李大人说,“大人,他们是克多家族,从这个草原往……”这时竹心顿了顿,“那个草原名字好长,简称另一个草原吧。他们邀请我们一起同行。这迁徙,我觉得挺有意思。李大人,我们要跟他们一起吗?” “那我们还能到大定府的西城门吗?” “这个我问了,不到大定府直接到永州。永州之后就是上京了。” 李大人反问道,“大定府也不去了?”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念叨着大定府来着。 竹心摆了摆手。 “泰木格说大定府只是一座大城而已。那有什么意思啊?大齐最不缺的就是大城。我要在草原上流浪,当火红的萨日郎。” 完了,她是不是要成为边塞诗人了? 见李大人犹豫不决,竹心连忙给乔子舒使了个眼色。 这边乔子舒说道,“大人,深入接触当地人,更能了解大辽现在的民生。” 竹心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不是去草原上流浪,是了解民生。” 李大人看了一眼乔子舒,无奈地点点头。 “好,了解民生。” 竹心听罢欢呼起来。 他们一边赶羊边走,行进速度却不算慢。就这样过了三天,才跟克多家族分别到了永州。 李大人把通关文书递给永州的守城将士。守城将士看了一眼他们的文书,又上下打量他们一下。然后就跑了。 李大人,“……” 之前是守城的让他们进去没人管他们。现在直接像见鬼了似的。他们是不是有毛病啊? 就在李大人大人等得不耐烦时,永州的刺史石抹大人出来相迎。 石抹大人看上去四十多岁,但辽国这边风吹日晒,人都比较显老,也许没到四十。他非常的健壮,看上去像个武将。 此刻他的眼睛里透着傲慢,可嘴角又挂着笑。就是讨好中带着点看不起,反正很割裂。 “程刺史一直在找贵使团的下落。诸位究竟去了哪里?” 李大人笑了笑。 “我们进喀喇城把文书交给守卫。并且在驿馆里苦等程大人三天。一直没见到程大人,我们才自己往前走的。程大人怎么会一直找我们呢?” 李大人摆出霁月清风的样子,石抹强压怒火咬牙说道,“若是如此,诸位为何没从大定府过来。” 李大人闻言目光中透着些沉痛。 “程大人一直不接见我们,又掌管大定府。若是再去大定府只怕也不受欢迎。只好绕路来了永州。若石抹大人,您也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只好绕路去上京城了。” 竹心见状,瘪了瘪嘴。所以说别老有性别歧视,男人们茶起来还有女人什么事? 石抹喘着粗气,嘴上却说,“请诸位与我一起进城吧。” 石墨设宴招待他们,席间又受到了李大人的茶艺攻击。好不容易熬到宴会之后,萧铎来了。 石 抹见状松了口气。把主场让给了萧铎。 萧铎是太后的亲戚,在这次辽主与辽太后之间的斗争中全身而退,没被清算。再次证明他本来就是辽主的人。 萧铎一脸歉意地,“原本诸位大人应该留在永州休整一下的。但沿途耽搁了太多时间。只好辛苦诸位随我继续出发了。若是觉得累可以换马车坐坐。 李大人一副十分听话的样子,嘴里还念叨着客随主便。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 萧铎,“……” 他们继续赶路并在上京城外十里的地方安营。 萧铎给的说辞是,“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在京城也不迟。” 然后萧铎就支搭帐篷,安排李大人他们休息。 李大人在此召集竹心和乔子舒开小会。 李大人眉头紧锁。 “之前火急火燎地让我们赶路,一上京城,十里开外,反而让我们暂时休息。你们说这合理吗?” 竹心双手环胸,“合什么理,又要搞婆婆敬茶那套了。” 乔子舒垂眸,“只怕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辽国对他们冷暴力,他们直接玩消失。如今新仇旧怨的,这笔账人家肯定得一并次清算了。 竹心却笑着挑眉,一副没把大辽放在眼里的模样。 这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鳖孙,翻来覆去都没什么新意,不过就是扯头花嘛。 明日老少爷们给我“装”起来。 翌日,他们进入辽国国都上京。 沿途上是熟悉的配方。 百姓们都喊着,“为耶律将军报仇!” “齐使滚出上京城。” “滚出上京城。” 萧铎装模作样低呵斥几句,却没有让护卫阻拦的意思。 群情激愤,愈演愈烈。但百姓们还算理智。没往齐使的马车上扔鸡蛋。当然,因为鸡蛋太贵了。现在他们主要是扔菜叶子。 李大人气得脸色通红,做使臣最多会遇到他国皇帝无礼,被言语讥讽,扔菜叶子真是平生未见。 “肖大人,我等是代表齐国谈和谈的。贵我表百姓豪胜无礼。” 萧铎表示无奈,“定北侯连杀数将,如今群臣激愤,肖某也无可奈何呀。李大人胸怀宽广不要跟这些无知百姓一般见识。” 李大人无奈又躲回马车里。 这时竹心悄悄地问,“大人,人在屋檐下,咱们要忍吗?” 李大人咆哮道,“忍个屁。” 竹心在心里摇摇头,还读书人呢,一点都不文明。 第242章 大家一起丢脸时,脸皮薄的先破防 这时竹心悄悄地问,“大人,人在屋檐下,咱们要忍一下吗?” 李大人咆哮道,“忍个屁。” 使团的护卫都抽出了剑。 在前面骑马领队的萧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百姓们扔得都是烂菜叶子并不会伤人。如果使团里有人敢拔剑伤了百姓,他们完全可以当场将其绞杀。 侍卫都在等着马车中李大人的号令。 李大人冷静下来,萧铎的算计他明白。异国国都动刀剑肯定不行,可若是事关他自己个人荣辱忍就忍了。他们从进入辽国起代表的就不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背后的大齐。 “竹心,快点想想办法。” 竹心一摊双手,一脸无奈。 “不就是被扔菜叶子吗?大人,俗话说的好,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 李大人气得大喊一句。 “护法伽蓝菩萨、协天大帝、文衡帝君、武圣关羽关云长三十六世孙关竹心在此。” 李大人怕辽人听不明白汉语还用辽语重复一遍,然后自己躲在角落里。 竹心,“……”显你外语会的多吧。 外面的百姓说道,“咱们是草原上的雄鹰,管你是谁的孙子的。” 一个菜叶子拍在竹心的脑门上。 竹心怒了,大喊一声,“常妈妈,抄家伙。” 竹心心里幻想着,她要像《庆余年》的范闲那样,入境北齐,身着紫色华服只身立于马车之上,一手扶战旗,一手执剑,将庆国旗帜插在了马车之上,招摇过市,意气风发。 李大人心里幻想着,竹心手中飞出数道符纸,凌空劈出数丈长的火刀。众百姓大惊失色,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关二爷显灵了,齐使恕罪。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竹心也想拿着战旗立在马车之上,可她不会霸道真气。她也想过再搞出来一个火刀像在幽州城一样,但戏法最重要的是与观众的距离,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又没托儿,很容易被人刨活儿。 都说做人要么狠,要么忍。竹心在忍和狠之间选择了…… 李大人看着竹心和常妈妈,她们用布条堵住了口鼻,从车座底下拿出几个箱子。 李大人见状放下心来。他就说嘛,竹心这个鬼灵精,肯定是早有准备。 这箱子是用蜡封上的,十分神秘,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秘密武器? 李大人正猜着,就见竹心和常妈妈打开箱子,不开不要紧,一开李大人差点背过气去。 箱子里装的是满满的马粪,之前用蜡封口没闻到什么味道。现在这味道…令人眩晕。 这边李大人自己掐着人中。那边竹心和常妈妈戴上手套,已经进入战斗状态,正凶狠地向外发射“毒物”。 外面的百姓也懵了,在自己的国都他们料定齐国使臣不敢还手,所以才敢这样有恃无恐。 他们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向他们扔屎。 竹心一边扔一边还念叨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大辽百姓的礼我等已经收到了。我们大齐的回礼也请诸位笑纳。” 有了之前乔子舒的启发,再加上宋鹤鸣的指点。虽然竹心发射暗器还不算行。但把马粪扔到普通百姓的脸上,还是轻而易举的。如果发挥超常,她甚至能扔到人的嘴里。 当然常妈妈才是专业的。简直就是百发百中,粪无虚发。本来以前在乔家她总摆出一副黑寡妇脸,现在所有的精神内耗都被竹心治好了。以一敌十,扔得比竹心还起劲儿。 齐国护卫们见状收刀入鞘,他们从腰间拿出了几个孩童玩的鞭炮,这边叫落地响。 护卫们时不时往人群最拥挤的地方扔上一个。这落地响,一个一响,威力不大。可百姓人多,突然的异响让人惊慌失措,相互推搡时有人尖叫,有人摔倒。 当然了,这些损招都是竹心教的。让他们看热闹,谁看热闹谁倒霉。 李大人一边拿帕子捂着口鼻一边问,“这鞭炮是从哪弄的?” “克多家小孩给我的。” 李大人,“……” 那小孩今年好像才五岁吧,连五岁孩子的东西她都要并且还能用上。 竹心又打开一箱,还跟李大人显摆道,“大人,这一箱才是好东西,我昨晚收集的现在还没干透,可新鲜了” “竹心,我们代表的可是大齐,你这样有辱国威啊。” 李大人快要哭了。这种事要是传回大齐,他以后还怎么活啊? “那就多辱辱对方,大家一起丢脸。” 这时竹心撩开车帘子,喊了一声。 “萧大人。” 萧铎回头一坨马粪糊了过来,湿乎乎的粘在他的脸上。 萧铎刚说了一个“你”字。 这时又一坨马粪糊在了他的嘴里。 乔子舒不知何时已经把官袍脱下,戴上手套,一脸抱歉地说了句,“小心。” 萧铎口腔,鼻腔充斥着马粪的味道直击他的天灵盖。他一时不察差从马上栽了下来。 他身边的护卫喊着,“大人,大人。” 马车里的李大人也把官服脱了,两只手里一手一块马粪,嘴里大喊着,“都让开。” 护卫见李大人也加入战局,立刻决定不装了。毕竟落地响每个人也没分到几个。 纷纷跑到使团最后一辆马车,马车后面放了一筐泥土。有人兑水重新和泥,有人把泥巴捏成圆球,剩下的人负责扔泥巴。主打的就是分工明确。 前边竹心高声喊道,“兄弟们,给我送点泥巴,这边粪球不够用了。” 大辽皇宫 辽主和群臣坐在殿中。 “京中的百姓怨恨齐国,今日齐使入京只怕这一路不好走。” “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听闻齐人最重礼教仪态。今日狼狈觐见,我等看看他们如何自处。” 群臣正在蛐蛐齐使。 只听外边有人来报,“齐国使臣到。” 辽主说了声,“宣。” “宣,辽国使臣觐见。” 辽中与群臣便见萧铎带着两男一女上前觐见。 他们衣衫还算整齐,身上带着很浓重的臭味。他们之中最狼狈的竟然是萧铎。 竹心跟着李大人和乔子舒一起拜见辽国国主。 看着脸色惨白的萧铎,辽主问道,“爱卿,发生了何事?” 萧铎嘴角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跪在最后面的竹心替他回答道,“回陛下,刚刚萧大人不小心吃了马粪,又从马上跌下,他……” 竹心不再说话,因为跪在她前面的萧铎已经晕了过去。 第243章 历史的车轮朝竹心碾过来了 辽国皇家别院 萧铎昏厥后,辽主说让他们先休息,然后就拂袖而去了。搞得竹心还没见到辽主长什么样子,就被“赶”出去了。 竹心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地说,“不是说摆了接风宴吗?” 李大人白她一眼,“谁愿意跟一身屎味的人一起吃饭啊,不相当于吃屎了吗?” 他闻着自己一身屎味都要升天了,她竟然还惦记着吃席。更恐怖的是他们现在还被苍蝇围绕着。 李大人一边赶苍蝇一边说,“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下策,下策。” 竹心回敬李大人一个大白眼,没用的男人才天天事后诸葛亮呢。 竹心旋转跳跃,浑身上下八百个假动作,像赶苍蝇的牛尾巴。 “我这叫长矛沾屎,戳谁谁死。您说今天谁还能记得大齐使团被扔菜叶子了。” 李大人一想还真是这样。 “大家记得的都是萧铎吃屎。” 竹心打量着周围。 “这个皇家别苑还不赖嘛。” 经验丰富的李大人也没明白辽国此举是为何意? “是啊,正常应该给咱们安排在驿馆。怎么闹起来之后待遇反而升级了?” 乔子舒拂了拂袖子,被蝇虫环绕的他依旧淡定如常。 “这别院就在大辽皇宫附近,也有皇家护卫巡视,应该是保护我们的安全吧。” 李大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保护他们的安全,还是保护辽国百姓的安全。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休整吧。” 洗完澡后,竹心身上还有淡淡的屎味,真是稳定又持久。 常妈妈拿了一盒香粉走过来。 “竹心抹点吧。” 熟悉之后,竹心要常妈妈私下喊她名字就行,这样大家都轻松自在。 “屎就是屎,被香味盖住了也是屎。香粉我就不抹了,我这人就喜欢纯粹。” 常妈妈,“……”晚上别跟她一起睡了,她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纯粹。 马粪是克多家送给他们用来做燃料的。但他们一直没用,只因马粪可比牛粪臭太多了,本来想着万不得已再拿出来用。后来萧大人接他们在京城外安营。 眼见马上就要入皇城,侍卫以为马粪用不上,本想着丢了。竹心却重新密封装在了箱子里,还让人抬到他们的马车上。 侍卫们被搞得一头雾水。实在没想到这玩意到了皇城真能派上用场。 第二天早膳后,李大人他们被领到辽国的枢密院,一起商量和谈的事。 辽国的枢密使,是辽太后的堂弟,辽国皇后的父亲,国丈萧奉羡。 萧国丈四十多岁,高瘦。半眯着眼若看向某人时,眼睛就一下子锐利起来。不笑时嘴角向下垂着给人压迫感十足。 萧国丈没有寒暄,上来就道,“我们大辽的条件:第一,归还绒花城和茂城。” 李大人对萧国丈拱拱手,“这个自然。既然是和谈,我们大齐也有和谈的诚意。” 萧国丈继续说道,“第二是赔偿我们此战的损失三十万两白银。” 如今局势逆转,辽国和西夏大军压境。李大人临走之前陛下特意嘱咐道,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是问题。但李大人也不能马上就答应,价钱还是得好好议一议。 “打仗都得花钱。大齐这边愿出十万两白银补偿贵国。之后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如今已是深秋。贵国肯定比我们大齐更需要互市吧。” 萧国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第三,齐国要向大辽称臣纳贡,齐每年送给辽岁币银三十万两、绢三十万匹。” “什么?” 李大人一拍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古往今来,就没有战胜国向战败国称臣纳贡的道理。” 萧国丈阴恻恻地笑了笑。 “我们大辽二十万大军一声令下重夺绒花城只在顷刻之间。到时我们攻下幽州,咱们再谈议和的事可就不是这个条件了。 李大人若是做不了主,不如给你们的皇帝写信吧?” 萧国丈说完后,转身就离开。留下了一群小喽啰和他们一起大眼瞪小眼。 李大人破防,大骂道,“强盗、土匪,无耻至极。” 乔子舒赶紧扶着李大人,抓着他的胳膊。 “大人,不如我等回去将此事奏于皇上,看陛下的意思。” 竹心上前搀着李大人的另一边,与乔子舒一起将李大人架了出去。 回到皇家别院,李大人还愤愤不平。 “那个萧老匹夫真会异想天开,还称臣纳贡,直接让我们把燕云十六州献给他们好了。” “大人,您说皇上会同意吗?” “陛下自然是不能同意,不行这仗就继续打好了,比财力辽国还能拖得过咱们。” 竹心低头不语。 乔子舒察觉一旁的竹心情绪低落。连忙问道,“竹心,你怎么了?” 竹心想起了着名的澶渊之盟,主角是北宋和辽国。它之所以着名是因为北宋当时明明打了胜仗却签署屈辱条约,每年向辽国支付巨额?岁币。 历史的车轮就这样无情地向他们撵过来了。 竹心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你们说辽国会不会跟我们这边的官员有联系,知道几分陛下的心思。” 李大人听完之后愣了愣。 “竹心,你疯了吧。我们出使辽国,还能有人比我们更明白皇上对此事的心思?皇上若同意称臣纳贡老夫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大人,我倒觉得竹心的话我们也应该适当的考虑一下。” 李大人的心里七上八下。同行一路他很欣赏乔子舒这个年轻人,为人沉稳,从不出口妄言。 “子舒,你怎么也……” “大人可知辽国太后与辽国国主为何突然发生政变?” 李大人小声说道,“老夫听到几分也猜了几分。是因为如今的紫川公主不是原来的紫川公主被辽太后察觉了。她怪辽主狠心才……” 乔子舒道,“此事便是由东厂的密探将此事透露给辽太后的。” “那又如何?” “东厂有大齐的暗探安能接触辽国皇宫。去年徐世子的案子,陛下真的查不出来吗?” 听了乔子舒说得话,竹心愣了愣。 李大人更是扑上去捂住乔子舒的嘴。 “这种事可不要乱说。” 李大人觉得因为不想让武将权力过大进而接受向他国称臣。这种想法又荒诞又恐怖。 乔子舒把李大人的手拿开,他手上现在还有马粪味。 “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奏于陛下,见陛下的回信便知陛下之意。” 第244章 大齐版《使徒行者》 齐、辽两国和谈之事暂停,等待齐国那边的回复。 乔子舒叫来青山,让他跟送信的侍卫一起赶回幽州。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宋鹤鸣和裴珩知道辽国这边的情况,让他们尽早防范。 “青山,我还要托付你办件事。” 竹心说罢将暴雨梨花针交给了他。 八月初十下午,青山带着全村人的希望和侍卫一起出发回幽州了。 之后李大人和乔子舒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带着礼物与辽国贵族走动,以便打探消息。 只有竹心无所事事,便去打听上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别院的护卫说,“咱们的皇家御马场远近闻名。齐使若感兴趣,侍卫长可以给您安排。” 大辽的皇家御马场竹心也听说过,当即决定去那见见世面。 皇家御马场 马奴佐格尔热情的向竹心介绍,“夫人,这些马耐力强能日行五百多里。” 竹心忍不住惊叹,据她所知,大齐的战马只能达到日行四百里。 竹心围着这马转了一圈,不得不说辽国的马更高大而且性子更烈。它鼻子喘着粗气,仿佛不满别人打量它。 佐格尔问道,“夫人可要骑上一圈。” 竹心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这马可不是她这种凡人能骑的。 看出竹心的顾虑,佐格尔又道,“”奴可以牵着马带您走一圈。” 佐格尔这么一说,竹心有些心动。被他扶上了马,然后他牵着马跑了起来。 这马奴佐格尔二十多岁的样子,跑得真快如人猿一般。一边牵马一边跑,竹心都觉得风驰电掣的。 竹心遛了一圈后,对旁边的常妈妈说,“常妈妈,天有些凉,给我取件披风来。” 常妈妈闻言边骑马往马车那边走。 常妈妈走后,竹心转头对佐格尔说道,“东厂的人?” 这马奴刚刚扶她上马时,让她看了一个小木牌。那牌子和王远给她的玉牌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佐格尔毕恭毕敬地说,“是关大人。” 佐格尔一副终于找到组织的模样。 “今日属下冒险与大人相认,实则有事相求。如今鱼肠大人下落不明。属下想请大人下次入辽宫时帮忙寻找鱼肠大人。” 竹心挠了挠下巴,“鱼肠?这名字挺腥的。” 佐格尔笑得尴尬。 “鱼肠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 竹心,“……” 佐格尔又说道,“之前属下接到汴京的命令。让鱼肠向辽太后揭露紫川公主已死,如今的紫川是辽太后之前要秘密处死孩子,紫川公主的双生妹妹。鱼肠完成了任务,辽国国主与太后反目。可他自己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佐格尔说到这里,板着脸耷拉着脑袋,忧心忡忡的。 原来是大齐的谍战英雄。 竹心收起嬉笑之色。 “他叫什么名字?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卑职不知他的名字,只知他代号叫鱼肠。” 竹心一想专业密探都不能让别人知道真实姓名。于是问道,“那他是男是女?在辽是什么身份?” “卑职不道。” 竹心听罢一脸问号,“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平时是怎么接头的?” “卑职把消息传给重影大人,重影负责街头。重影大人是御膳房的一个太监。太后被拘禁后,重影大人就死了。鱼肠便跟宫外断了联系。” 竹心安慰道,“这个简单,鱼肠是东厂密探必有存档,写信回汴京让王远找到此人信息。到时再重新派人联络他不就好了。怎么你现在联系不上汴京?我可以帮你联系。” 佐格尔欲言又止。 “卑职现在能联系上汴京,也把此事上报给了幽州的干将大人。” “幽州的?是开灯笼铺的吗?” “正是。” 竹心点点头。原来黑哥叫干将。竹心知道的上古名剑只有干将、莫邪。看来黑哥在东厂的地位不低呀。 佐格尔继续说,“可卑职得到的回复是此机密只有东厂前督主王忠知道。王忠大人突然暴毙,王远大人并不知晓鱼肠的身份。” 竹心蹙眉,“这还真不好办了。” 她心中暗骂王远奸猾,她说怎么突然把东厂的玉牌给她了。 当时王远是怎么说的?这是东厂信物,有了此物大齐在辽的所有密探都会为她效力。 她当时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 竹心沉着脸。 “找鱼肠的事是王远的意思还是你自己擅自做主?” 佐格尔敏锐地察觉竹心的不悦,连忙说道,“这种事,卑职怎么敢擅自做主?就是王远大人的意思,只是干将大人特意嘱咐说大人吃软不吃硬,要卑职装的可怜些。” 竹心,“……” 竹心猜皇上可能会知道鱼肠失联。肯定不知如今东厂搞不清鱼肠的身份。 王远这面对皇上说辽国此行凶险,把东厂信物交给竹心以保护使团安全。那面让自己当牛马入辽国皇宫找鱼肠的下落。 竹心攥紧拳头,王远你大爷的,愿你来生还是太监。 竹心咬牙切齿地问,“那说说你这边有什么可用的消息?” 佐格尔想了想,“此人在辽国皇宫内潜伏了十多年。” 竹心心里盘算着,潜伏了十多年,那他现在至少得三十岁以上。能挑拨的了辽太后与辽国国主,至少得是贴身服侍的宫人。辽太后那边的概率更大些。 常妈妈这边骑马回来。 “少夫人,快把披风披上。” 佐格尔又变回低眉顺目的模样。 “奴才带夫人再遛一圈吧。” 可是竹星却意兴阑珊,“今儿就到这吧。” 佐格尔又道,“过几日托兰围场会再送一匹马来,里面若有温顺的母马,留给夫人送到皇家别院可好?” 竹心抓了几个金锞子抛给佐格尔。 “赏你的。” 佐格尔见到金锞子接得手忙脚乱,然后咧着大嘴。“奴,多谢夫人。” 一路之上,竹心还在想鱼肠的事。联络人死了,卧底现在生死不明。 这不妥妥地大齐版《使徒行者》吗? 回到皇家别院,竹心见别院里有宫中内侍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太后懿旨,请乔夫人明日进宫。” 第245章 辽太后 皇家别院,晚膳上过后,李大人和乔子舒才回来。 竹心问他们这一天的收获。 李大人捋了捋胡子,看上去心情不错。 “去了两家之前与我相熟的辽臣。他们说辽主绝对是想议和的。辽主还在早朝上说,谁主战就让谁挂帅出征。如今朝野上下没人请战后有十足的胜算。所以才把心思都放在议和上。” 可乔子舒的脸色不好。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辽主想议和为何把议和的条件开得如此苛刻?” 李大人也皱起了眉头,事情仿佛打了死结一般。 乔子舒只好转移话题问竹心。 “你今日有何收获?” 李大人也在看着竹心,毕竟她是公认的交朋友达人。 竹心一脸轻松地说,“晚膳前宫里的内侍来了。” 然后竹心掐着脖子,学着内侍的声音。 “太后懿旨,请乔夫人明日进宫。” 竹心说完后,她自己笑了起来。 可屋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没笑,表情还特别凝重,好像要去上坟似的。 竹心心里吐槽,她还有一个大齐版《使徒行者》没告诉他们呢。如果他们知道了岂不是得直接上吊? 然后李大人就抓住竹心,给竹心恶补大辽后族来。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登基后,为了表彰皇后述律平及其家族的贡献,赐述律家族姓“萧”,并规定皇族只能与萧姓通婚。 萧氏一族也是辽国仅次于耶律皇族第二大族。其内部盘根错节,也在争夺势力。 辽主的生母和养母都姓萧,是一位曾祖父。在辽主登基时,辽太后和堂弟萧奉羡一起以谋逆的罪名毒杀圣天皇后和皇后的亲弟弟。 而萧奉羡在此次辽太后与辽主的斗争中,却站在辽主这边,只因他另一个身份。他不光是辽太后的堂弟,也辽国皇后的父亲。 说到辽主的皇后萧跶儿,在辽主后宫独得盛宠。辽主的二子一女皆由她所出。 堂姐还是女婿?这并不难选。 竹心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家人斗来斗去,就是闲着了。李大人,您别讲了,我回去消化消化。” 竹心回屋后,乔子舒来找她。 “我说几句话就走,辽太后找你进宫不外乎四种可能。 一是问你紫川公主的事。 二是想与齐国合作重新夺权。 三是她与辽主重归于好,放你进宫想要捏你错处进而问罪大齐。 第四种我还没有想好。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竹心,“……” 乔子舒像一个老师在高考来临之前疯狂押题。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然后让她好好休息。 竹心拽拽头发,本来她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现在不好好想想答案,也对不起乔老师的题呀。 翌日,昨天那个内侍接竹心进宫。 上回竹心一身屎味匆匆忙忙地和萧铎他们觐见。压根就没好好欣赏辽国皇宫。 这回可不同,竹心闲庭信步,旁边还跟着一位解说员。 辽上京呈“日”字型,以穿过城池的沙力河为界,北城为皇城也称内城,南城为汉城,也称外城。 非常讽刺的是竹心他们就是从南城入城的。那些向他们丢菜叶子的人大多都是汉人。可能觉得不表现愤怒对不起现在的国家吧。 “上京宫城位于皇城中部偏东,平面呈长方形。此地依山临水,是块不可多得的宝地。” 内侍说着天花乱坠,见竹心不言语。带着炫耀的口气说,“乔夫人觉得我大辽皇宫如何?” 没办法,竹心的心里只有北京故宫。对这个比大齐皇宫还小的上京皇宫,实在说不出气势宏伟、巧夺天工。 竹心只好硬着头皮夸奖道,“挺好的,贵国皇宫真是小巧精致。” 内侍,“……” 辽主寝宫 辽主书案上摆着一个不算太大的鱼缸。鱼缸中养了两条红头的金鱼。 辽主看着鱼缸里的金鱼,问道,“竹心进宫了吗?” 内侍回答道,“回陛下,竹心已经进宫了,现在正在太后的寝宫呢。” 辽主拨弄水面,逗弄着金鱼,问道,“鱼饵下了吗?” “回陛下下,鱼刚喂完。” 辽主抬头看着内侍,淡淡地说,“朕说的是鱼饵。” 内侍堆着笑,“奴才糊涂,以为陛下在问金鱼呢。鱼饵也下完了。” 辽主弹了弹手指上的水。 “那朕就等着鱼肠浮出水面。” 辽太后寝宫 竹心上前给主位上的女人行礼。 “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圣体康泰,长乐未央。” 辽太后并没有难为竹心,说道,“起来说话吧。” “谢太后。” 竹心起身后悄悄打量辽太后。她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脸盘很大,珠圆玉润的,是一张很有福气和威仪的脸。 此时辽太后一脸好奇地问,“听说你能在冬日里让桃树结果,这是如何做到的?” 竹心,“……”子舒,你押的题不对呀。 见竹心不说话,辽太后又问道,“怎么这方子密不外传?” 竹心回过神来。 “回娘娘的话,其实还挺简单的。我把两棵树建在一个棚子里,然后在里面安上地龙。使它的温度达到初夏时的温度,桃子就能开花结果了。只是上京这边冬天会更冷一些,此法不容易成功。不过,若太后你喜欢吃,竹心可以在汴京种些桃子,等冬日时给您送过来。” 辽太后听完笑了笑。 “倒是个妥帖的孩子,不像哀家的大儿子冷血无情。” 竹心没法搭话,甚至连笑都不行。 可辽太后却不打算放过他。 “你说是不是?” 竹心见躲不过去,便道,“回太后,您若是个寻常农妇,子女会种桃树就够了。可太后您是大辽最尊贵的女人。您的孩子也注定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怎能与常人的标准相提并论呢。” 辽太后主慎怪道,“就你顽皮。”转而又说道,“听说你还会看手相,不如给哀家看一看。” 竹心认命地过去,托着太后的手。 “太后,您老人家想看什么?” 辽太后想了想,“给哀家看看运势,哀家还能重新夺回哀家原来的权利吗?。 竹心,“……” 第246章 剩者为王 竹心坐在太后旁边的绣墩上,她托着太后的手。 虽然这是她擅长的赛道,但她隐隐透着几分不安。 “给哀家看看运势,哀家还能重新夺回哀家原来的权利吗?” 皇宫里面果然没有好人。 竹心看着辽太后的手,然后说道,“太后娘娘,您生命线很长。” 辽太后木着一张脸,明显不高兴了。 人家说城门楼子,竹心说胯骨轴子。 “哀家问你,哀家还能不能夺权成功了?”随后又冷笑一声,“苟且在这方寸之地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 竹心抬头问道,“娘娘可听过,剩者为王。” 辽太后皱着眉,“胜者为王?哀家只听过成王败寇。不过这胜者为王不是废话吗?打胜了自然是王了。” 竹心摇摇头。 “不是胜利的胜,是剩下的剩,剩下的那个人是王。” 太后挑了挑眉。 “有点意思,那你就说说这剩者为王。” “娘娘,您汉话说的好,不知可了解中原的历史。” 辽国实行南北官制,“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简单的来说就是辽国固有的制度管理契丹人,用汉族的制度管理汉人。设置南面官和北面官,南面官由汉人担任,沿用唐朝官制。 在这个背景下,皇族之人乃至许多贵族从小就学习辽语和汉语。对中原的历史和文化都会有一定的了解。 辽太后这个野心家自然也不例外。 可辽太后只是说,“略知一二,你说来听听。” “三国时期人才济济,名士名将更是数不胜数。蜀国的丞相诸葛亮智谋无双那真是奇人也。” “这个哀家知道,孔明写了《出师表》。” 竹心也没想到外国太后还知道《出师表》,这沟通起来肯定没障碍了。 “可魏国有一个人前期默默无闻,最后像曹操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一句俗语叫三国尽归司马懿,他就是三国最后的赢家。” “还有这样的奇人,他有何本事?说来听听。” 辽太后知道刘关张,诸葛亮、周瑜,并不知道这个司马懿。 “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长寿,活了七十三岁。熬死了智谋无双的诸葛亮,熬死了一代枭雄曹操,又熬死了曹操的儿子、孙子。狠角色全被他熬没了,他就不战而胜了。” 辽太后有点茫然,又有点悲凉。 “可哀家今年已经四十有七了。” 竹心却道,“可司马懿四十七岁时,刚把曹操熬死。” “但哀家还是希望快……” 竹心打断了她,斩钉截铁地说,“中原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不要快,快的不长久。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来来来,我教您一个司马懿的长寿秘诀,神医华佗独创的五禽戏。” 说着就带着辽太后练起了五禽戏。 刚练了几个动作,竹心又说,“一个人练没意思,不如娘娘把亲近的宫女、内侍都叫来一起练。” 刘太后听完笑容淡了淡。 “阿珍、阿丽、天奈你们都进来。哀家就剩你们几个了,你们可得一直陪着哀家。” 阿珍,阿丽看起来都有四十岁了。阿珍泼辣、阿丽沉稳。天奈就是刚才引领她进皇宫的太监,应该有四十五六岁了。 也不知道鱼肠会不会在他们三人之中。 竹心笑着说道,“对,大家伙都健健康康地陪着太后娘娘。也监督娘娘,别让娘娘偷懒。” 一时间,屋里变得轻松起来。 竹心化身健身教练。 “唉,注意节奏。当年谁都看不起您,偏偏您最争气。” “哎,非常标准。笑到最后的才是最会笑的。” 小半个时辰后,辽太后斗志昂扬,额头上出了些薄汗,气色反而更好了些。 “竹心,哀家得身上轻快不少。” “所以最重要的是坚持。还有每天晚上要坚持泡脚,竹心给您写一个药汤的方子。” 这时辽太后突然问道,“那照这个法子练下去,哀家能活到多大岁数?” 客户问她健身效果。 作为一个优秀的健身教练,这饼当然是怎么大怎么画。 “司马懿活了七十三岁,女人的寿命都比男人长,年活个八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当然臣说的是正常的女人。像太后您这样有福气又有运气,还重视养生的。咱们就挑战一下,再活五百年。” 辽太后听完咯咯地笑了起来,点了点竹心的头。 “你这个小骗子,还怪招人喜欢的。” 竹心心想凭着这张小圆脸,她能搞定一切中老年妇女。就因为长了良心,不然她都想卖保健品了。 竹心眉眼弯弯,“那是因为太后娘娘独具慧眼。” “好好好。你在辽国的这段时间,天天进宫陪哀家练就五禽戏吧,左右别院离这也近。” “那可真是竹心的福气。” 竹心被太监天奈领出了太后的寝宫。 竹心装作好奇问道,“公公,太太后娘娘伺候的人怎么这么少啊?” 说到这里,天奈的脸上挂着怒气。 “不是娘娘身边的人少。只是那些人都不得用,娘娘瞅他们心烦罢了。” “一看您就很得太后娘娘的器重。一定是娘娘身边得用的人吧。您服侍太后娘娘多长时间了?” 天奈听完竹心的话也有些得意。 “得用倒是不敢当。咱家跟了太后娘娘二十多年。娘娘念旧还看得上咱家这个老骨头罢了。” “那阿丽和阿珍两位姑姑呢?” “阿丽是娘娘封为贵妃那年调过来的。如今应该十六年了。阿珍好像是十一二年前调过来的。” 竹心又道,“哦,那太后娘娘没带陪嫁丫鬟吗?我们大齐后宫位分高的是可以带丫鬟进宫的。” 提到这儿天奈眼中闪烁一丝愤恨。 “娘娘进宫时带了四个陪嫁丫鬟,如今都不在了。” 见天奈情绪低落,竹心连忙安慰道,“所以公公更要保重身体,多陪着太后娘娘。” 说到这,天籁也夸起竹心。 “今日多亏了夫人,娘娘好久没这么开怀了。” 又凑到竹心耳边说,“娘娘要赏你一个面头。只是这么带出来太招摇了。咱家明日来接夫人时,给您带过去。” 竹心一想,她这个健身教练这一天也没白忙活。这学员都办卡了。 竹心嘴边的“多谢娘娘”还没说出口。 对面走来一名太监,看衣服的样式地位不在天奈之下。 那人说,“皇后有旨,请乔夫人一叙。” 天奈阴着脸。 “多善大人,您是皇上身边的得意人,怎么给皇后娘娘传起旨来了?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不够用了?” 竹心,“……” 那找她的到底是辽皇后,还是辽主? 第247章 辽皇后 辽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天奈刚要送竹心出宫,便碰见另一个大太监。 “皇后有旨,请乔夫人一叙。” 有了天奈的提醒,竹心知道眼前这个传旨太监是辽主身边的内侍多善。 竹心一边跟着太监多善去往辽皇后的寝宫,一边思索找她的到底是辽皇后,还是辽主? 竹心身边这位叫多善的太监,年纪要比天籁小一些,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白净周正看上去有点像汉人。竹心自动把他列为鱼肠的怀疑人选。 皇后寝宫 竹心上前被迫营业。 “竹心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过来坐吧。” “谢皇后娘娘。” 辽皇后二十多岁,长得没有攻击性,是个温婉美人,旁边的侍女们年纪和辽皇后相仿,都不太大。 竹心笑着坐在辽皇后的下垂手。 辽皇后伸出一只手。 “本宫听闻你会看手相,不如也给本宫瞧一瞧。” 辽皇后说完,有侍女过来在皇后坐旁放了个辽太后同款绣墩。 看来辽皇后只是长相温婉。这性格嘛,自己亲爹和丈夫一起把自己的婆婆给收拾了。她不管扮演着什么角色都不可能是温婉吧。 竹心低眉顺目道了一声“是”,便坐在绣墩上搭着辽皇后的手。 “不知娘娘想看什么?” 辽皇后想了想,随意地说,“就给本宫看看寿数吧。” 竹心里翻着白眼,这不就是点她呢,告诉她,太后寝殿里她们说的话她都知道。 “娘娘,您这一生被三个男人撑起来。你有令人尊敬的父亲,疼爱您的丈夫,孝顺您的儿子。您一生注定尊贵至极,平安顺遂。” 辽皇后笑着打量竹心,笑意不达眼底。 “你的意思是本宫没什么本事,只能靠男人喽。” 竹心神色不变。 “咱们中原有一句话叫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古往今来也有许多有大本事的女人,她们都是磨难重重,靠不上男人。若是能靠上男人,谁愿意自己奔波呀?对不对,娘娘?” 辽皇后心里一想,她那位婆母确实是谁都没靠上。小时候在家里面不受宠,长大入宫虽然能生,却不得先帝喜爱。晚年又和儿子闹翻。 辽皇后叹了口气。 “本宫已经拥有太多,这寿数长短就看天意吧,本宫就不看了。” 竹心跟着附和道,“娘娘为人通透,定会福寿绵长。” “你倒是个妙人,以后进宫就多陪陪母后吧,来人看赏。” 辽皇后好像突然失了兴致,竹心带着赏赐被打发出了皇后寝宫。 竹心走后,皇后对屏风娇声说道,“可看出什么来?” 辽主从后面走出来,眉峰抖动,带着轻蔑之意。 “不过是个会哄人的小丫头罢了。” 辽皇后敛住眉眼,似笑非笑。 “她还是有些本事的,哄得了母后让她天天进宫,也省了咱们再找借口。” 辽主的目光透着寒气。 “朕一定要找到那个挑拨朕与太后母子关系的贼人,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不可。” 辽皇后闻言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哎,就因为那件事,小妹都不愿意回来了。” 提到小妹,辽主的目光柔和许多。 “那丫头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还被母后怨恨,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朕在找些好玩意多把她哄回来。” 辽皇后笑容满满,温婉动人。 “臣妾也会多派人去请,将她劝回来。” 辽主满意地笑了笑,“那就有劳皇后了。” 辽主走后,辽皇后收起笑容,脸上立刻浮现一层寒霜。 “一个本来就该死的野丫头,现在还要跟本宫摆小姑子的款来了。” 辽皇后旁边的侍女道,“若只是个任性的小姑娘也罢了,尊贵如公主迟早也会嫁出去的。可她竟然杀了自己的孪生姐姐只为得到姐姐的身份。这样的人,奴婢,想想就害怕。” 辽皇后这么一想,后背打了个寒战,拉着侍女的手。此刻她忽然看见前边软榻上的拨浪鼓,然后镇定下来。 “皇儿睡醒了吗?” “看着时辰应该是睡醒了,娘娘不如去看看。” 侍女说完去扶辽皇后的胳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皇家别院 竹心一回来就看见门口等着的李大人和乔子舒。 乔子舒眼底尽是担忧之色,不过见竹心全须全尾的回来,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 竹心边走边说,“去见了辽太后之后又见了辽皇后,所以耽误了些功夫。” “还见了辽皇后?她说什么了?”李大人一听到辽皇后立刻紧张地问道。 辽太后已经失权,目前肖家的首领可是辽皇后的父亲肖国丈。辽晃后的态度也许能代表萧家的态度。 “皇后寝宫里也许不只是辽皇后,过来传旨的太监多善是辽主的内侍。” “还有辽主?”李大人说完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们两个到底找你干什么?”乔子舒拧着眉,托竹心的福,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他讲婆媳大战,他现在都学会了脑补。 “找我手相呗。”随后竹心又碎碎念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不过也得了好些礼物,一会李大人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礼物里好像有一把弯刀。” “这是重点吗?”李大人又想掐人中了。 竹心摆了摆手。 “放心吧,哄人我最擅长了。你们看这么多赏赐,就知道她们都被我哄得心花怒放了。” “这关过了就行,之后应该不会再叫你进宫了。” 乔子舒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竹心。 竹心难为情的说,“那个,以后我每天都会进宫。” “每天?”李大人又化身为尖叫鼠。 竹心弱弱地说,“去教辽太后五禽戏。” 乔子舒,“……” 李大人还要说话,就听见有侍卫说,“乔夫人,皇家御马场的马奴求见。” 竹心跟着侍卫一溜烟儿地跑了。 一刻钟之后,竹心去而复返。 李大人还惦记着刚才说的话。 “竹心,你说辽太后……” 竹心打断李大人的话,一脸严肃。 “今日,辽主又向绒花城增兵了。” 第248章 何须问如果 “今日,辽主又向绒花城增兵了。”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李大人直接愣在那。 乔子舒连忙问道,“消息可靠吗?” “东厂密探的消息应该可靠吧,辽主增兵的事本来就是要威慑我们大齐,他们也没想瞒着。” 李大人嘴角翕动,却没说出话来。 竹心跟乔子舒一起回了房间。 竹心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用不用向绒花城传信。” 乔子舒摇了摇头。 “正如你所说,辽国没想隐瞒。就算不传信,绒花城那边也会知道。” 竹心见乔子舒脸色不好,眉头紧锁。 于是竹心安慰道,“其实辽主那一套说穿了就是心理战,他们还是想议和的。况且他们并不知道鹤鸣的事,就是真打起来了咱们大齐未必没有赢面。” 乔子舒并没有因为竹心的话眉目舒展,他抿着唇。 “我并不担心打起来。” 乔子舒没有继续说下去。 竹心知道他在想什么,“辽主既然要继续下注,就表示他有赢的决心。你担心陛下答应向辽国称臣纳贡,对吗?” 乔子舒又把从去年开始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过了一遍。 “竹心,你说的对。陛下若答应辽国的条件,大齐朝堂之上可能还有辽国的人。” 竹心再次想起了北宋和辽国的澶渊之盟,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好像里面滚烫的血马上就要喷涌出来。 “有人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有人在异国他乡押上身家性命。若是汴京那边选择称臣纳贡。那我们这些人不都成了笑话吗?” 乔子舒抬头看着竹心,他的眼睛没有挣扎痛苦。还是那样淡淡的,凉凉的。 “先等汴京的意思吧。” 竹心迟疑地问道,“那如果……” 乔子舒看着竹心眼睛中的愤怒、埋怨、挣扎还有无奈。他好不容易读懂竹心眼中的所有情绪,却没明白竹心所问。 “既然心中有答案,为何还要问如果?” 竹心看着乔子舒一本正经的发问,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的翻腾好像突然就平静了。乔子舒好像除了解决不了婆媳问题其他的无所不能。 “这世间好像没有让你为难的事?” 乔子舒突然笑了。 “这世间全是让我为难的事。那些让我为难的事都是我朋友给我制造。” 竹心心虚地撇了撇嘴,一路走来好像真的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呢。 “闯祸的朋友,聪明又能闯祸的朋友,以前聪明逐渐变傻的朋友。” 说到这儿,乔子舒的眼睛多了一抹温柔。 竹心想如果裴珩知道乔子舒这么说他,会不会揍他呀? “以前我觉得我的朋友需要我,后来我才发现我更需要我的朋友。他们没有我依旧会各自精彩,我没有他们又算什么呢?” 他只是个被家人讨厌,被同僚排挤,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罢了。甚至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也都会倒霉。 “要是还能回汴京,我想找钱五向他道歉。” “乔子舒,你有毛病吧?要是回汴京,高低揍这小子一顿,让他小时候欺负你。” 竹心说着说着鼻子有些酸,她靠着墙蹲在地上。最后喃喃地说,“怎么搞的?说得好像回不去了似的。” 乔子舒听罢,皱了皱眉。 “人为何要有九族啊?” 竹心,“……”乔子舒竟然没成为反派,很不科学呀。 翌日,辽太后寝宫 “竹心,多谢太后娘娘的赏赐。” 天奈来别院接竹心时,将一个锦盒交给她。竹心打开一看也愣住了,里面放的是一顶金冠。 这金冠的四周是镂空的,刻有花纹。冠顶中间呈火焰的形状,两边则分别有一只长尾的凤。周围纹饰如云彩,冠箍的周边錾有卷草纹,冠顶后部錾刻变形云纹,简直精美绝伦。 比上次“紫川”公主宴会上戴的高翅冠还要华贵,也超过皇上老登送她的北珠流苏山口冠了。 竹心谢恩时,辽太后正在练五禽戏。 “本来是想紫川出嫁时给她的,如今也用不上了。哀家不想便宜别人就给你了。” 又是个竹心接不了的话。 “既然得太后这样的厚赏,竹心更要卖些力气了。” 辽太后又道,“昨天皇上下旨在向绒花城增兵五万。” 竹心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两国不是在议和了吗?怎会如此?” 辽太后瞥了一眼竹心,意有所指地说,“哀家对这个儿子还是很了解的。他不达到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竹心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还好妾身不是男人。这些事就让他们男人去愁去吧。竹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跟娘娘一起练五禽戏。” 辽太后见状并没再多说什么。 等竹心走后,辽太后冷笑的声。 “有些人啊,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阿丽在旁边笑道,“年轻人嘛,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辽太后眼睛一眯。 “但哀家最讨厌回头的人。” 一连几日竹心照常去辽太后寝殿尽职尽责当陪练。 辽太后没再提国事和战事。竹心也没问过。 大家一起粉饰太平,直到有一日竹心回了皇家别院。 竹心刚进院子发现乔子舒正在等她。 “陛下来信了。” 竹心立刻随乔子舒去找李大人。 一进门却看见李大人的脸上毫无血色。 竹心叫了两声,李大人才回过神来。 李大人张了张嘴,实在无颜念出口。只把密折递给竹心。 “你自己看吧。” 竹心一目十行,除去华丽的词藻和客气的问候,剩下的就是齐皇的底线。 第三条不能称臣纳贡可签兄弟盟约。大辽每年出一千匹马作为礼物。大齐每年以银三十万两、绢三十万匹做回礼。 竹心冷笑一声。 交换礼物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什么马,一千匹能值百万两白银。 汗血宝马吗? 第249章 不会逃 苦等多日,皇上的密折终于到了。 竹心看完密折又把它扔在桌子上,冷笑一声。 “无论是签兄弟盟约,还是每年互赠礼物,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本质就是向辽国称臣进贡。” 大齐的马价一匹二十两银子,辽国这边一匹只需要十两,若是老马的价格更低。一匹绢在大齐要二两多在辽国超过三两。 相当于辽国用一万两白银的换回去百万两白银。 李大人颤颤巍巍地说,“没想到,老夫真没想到。” 乔子舒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他向李大人拱了拱手。 “如何行事,还请大人下个决断。” 李大人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让老夫想一想。” 竹心跟乔子舒出去,小声问他。 “如果李大人打算听皇上的命令继续和谈,咱们怎么办?” 那日乔子舒说做自己认为对的事。那就是不支持皇上的和谈。可李大人才是使团正使,使团上下都听李大人的。 乔子舒没有过多情绪,说话的语调还是那么不疾不徐。 “那就杀了他,齐使若在辽国横死,那和谈就谈不了了。 竹心,“……” 这家伙真有反社会人格啊。 “那那那……” 竹心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一边哆嗦一边跟着乔子舒。 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时候装圣母玛丽苏委实做作。但李大人又实在无辜。 乔子舒问道,“饿了吗?我们去用晚膳吧。” 竹心,“……” 杀人之前得先吃饱,是吗? 晚膳后,竹心和乔子舒就坐在李大人屋前的台阶上。 上京的秋天开始凉了,尤其是晚上。 竹心披了件斗篷,望着天上的月亮。 中秋刚过,月亮还挺圆的。 嗯。 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竹心挨着乔子舒,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是以前你不认识我们,那时遇见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办?你也要杀……” 竹心比较好奇如果乔子舒一个人孤掌难鸣,他会怎么做? 乔子舒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给出答案。 “在萧奉羡提出让大齐称臣纳贡的议和条件时,就装病跑路了。” 竹心,“……”这么干脆吗? 乔子舒解释道,“若大齐真的称臣纳贡了,总要有人背锅的。就算顺着皇上的意思和谈成功了,所有参与议和的人都会替皇上担这个恶名。甚至……” 甚至记载在史书上,为后世所唾骂。那此人还有什么前程呢? 乔子舒转头看着竹心,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样?是不是挺没气节的?” 竹心故作轻松地说,“你说的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气节又不能当饭吃,要那玩意儿干嘛?你也不早说,咱们错过了装病的最佳时机了。” 竹心说完还一脸遗憾,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乔子舒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徐国府抄家时,我已经逃过一次了,不想再逃第二次。” 竹心想起徐国公府抄家,子舒刚被鹤鸣搞到大理寺。以一个小吏的身份配合锦衣卫参与抄家事宜。 “你把自己弄得满身疹子给裴珩报信,经仁至义尽了。我们关系毕竟没现在熟,我要是你没准就把咱们这伙人举报了,没准还能换个大官当当呢。” 乔子舒听着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竹心却冷静下来,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 乔子舒疑惑地看着她。 竹心脸色微凉,手攥着瓷瓶。 “这是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蘑菇粉,人用了后痛苦也会少一些。” 乔水舒看了竹心一眼,又看了一眼。 “这么有经验吗?” 竹心神色平淡,冷静至极。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善男信女吗?一会我来,你这个文弱书生往后闪闪。” 乔子舒低着头,忍着笑。 这时李大人屋里的门开了。 李大人推门出来,“子舒、竹心,你们进来。” 竹心被吓了一跳,猛得转身忘记自己在台阶上,差点被绊倒从台阶上滚下来。 所幸乔子舒及时拉住了她。 竹心双手拢在袖子里,“我没事。” 然后她率先进入屋中。 乔子舒,“……”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还没事? 竹心看着屋里面的李大人,他满目疮痍好像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 竹心轻轻地喊了一声,“大人。” “你们收拾东西等天亮就走,出城后走草原,绕过永州和大定府直接到喀喇城,若有人问就说正使交代你们去幽州办事。” 竹心愣了愣,然后问道,“那大人,您呢?” “我先称病拖两日,然后会在进辽宫时找机会服毒。 你们到了绒花城立刻把我的死讯散布出去,最好传遍燕云十六州,老夫倒要看看齐使在辽宫被杀。这和谈还能不能继续?” 其实李大人还想说,若宋世子能打着为他报仇的名义打起来就更好了。陛下见和谈无望,也只能增兵。 竹心咽了咽口水。 乔子舒躬身行了一个全礼,“大人高义。” 竹心见乔子舒没半点惊讶,恐怕早已料到李大人会如此选择。 竹心静静地看着对面这个普通老头。他怂怂地有些胆小,还喜欢说教爹味很重。有时还很圆滑,见风使舵玩得很溜。 他现在怎么还搞起气节来了,装什么装啊。 “大人如果你连死都不怕,敢不敢跟我一起玩儿把大的?” 刚才还大义凛然的李大人又畏畏缩缩起来。 “那个,我有九族,我不敢。” 竹心,“……” 乔子舒上前一步把李大人前面的密折拿起来,撕了。 “大人,现在说不敢,已经晚了。” 李大人,“……” 翌日,大辽皇宫 辽主把玩着手串,问道,“齐使那边有消息吗?齐皇什么意思?”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有些事多少也得走些过场。 多善道,“回陛下,枢密院传来消息,齐皇拒绝称臣纳贡。” “朕知道,除了拒绝称臣纳贡就没别的了?” “齐使说,他们皇帝只同意前两条,如果我们这边不同意就终止和谈。” 辽主把手串摔在桌子上。 “去问问汴州又出了什么变故?” 辽主突然发怒,吓得多善大气都不敢喘。 “是,陛下。” “竹心呢?” “回陛下,今日竹心照常进宫,可要叫跟着她的奴才进来回话。” 辽主点了点头。 不多时,有个小太监进来。 “回陛下,今日竹心进宫后一直在打听一个人,一个叫于常的人。” “鱼肠?” “对,于常。” 第250章 她二舅 “回陛下,今日竹心进宫后一直在打听一个人,一个叫于常的人。” “鱼肠?” “对,于常。” 辽主愣住了,这么机密的事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发现?于是问道,“她向谁打听?” “回陛下,她向很多人打听,就是见人就问。” “问什么?” “回陛下,她就问你是不是于常?认不认识于常?” 见了主脸色不好,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把那个关竹心给朕叫过来。” 辽皇后寝宫 竹心教完辽太后五禽戏,转悠到辽皇后宫里。 这些天靠着荷包、络子、同心结等手工艺品,竹心迅速在辽国皇宫宫女中打开局面。 竹心拉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歪着头问道。 “奇多格姐姐,你认识一个叫于常的人吗?” 奇多格瞳孔微缩,笑容僵在脸上,随后说道,“我怎么会认识鱼肠呢?” 竹心失望地低下头,“哦,那我问问别人。” 奇多格叫住了她。 “等等,夫人为何要找那人呢?他长成什么样子,也在后宫之中吗?不然您告诉我,我帮您找找。” “不瞒姐姐,我也不认识那人,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让我找的。” 奇多格的眼睛带着些许的失望。 “那您问太后寝宫的人了吗?阿丽姑姑她们进宫更早,说不定她们能帮到您呢。” 竹心笑了笑眉毛弯弯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姐姐,我当然问了。阿丽姑姑让我来问你的。她说太后已经颐养天年了,宫里大小的事都是皇后娘娘做的主。奇多格姐姐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意的人,自然知道的多。” 奇多格干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阿丽姑姑可真会说话呀!” 竹心拉着奇多格的袖子。 “姐姐,我听闻贵国后宫里的宫署里有一面墙上常贴着宫里的新颁布的宫规或是告示,以方宫人知晓新的政令或消息。 姐姐,我不会辽语,你能不能帮我写张寻人启事。我想把它贴在宫署墙上,这样方便些,就不用一个一个问了。” 奇多格看竹心犹如在看一种奇怪的生物。 她可真敢想,这确定是寻人启事不是通缉令? 这个竹心不是大齐东厂的人吗?他们齐人不是以含蓄婉约着称吗?在异国皇宫里接头这么明目张胆,有恃无恐的吗? 奇多格讪笑道,“可是宫署墙上贴的都是告示或宫规,不可以贴私人的东西。” “姐姐不必为我担忧,只管帮我写完就好。到时我拿着寻人启日去求辽主的恩典,辽主一定会同意的。” 奇多格暗自摇摇头。既然竹心要作死就随她去吧。 竹心毕竟送了她这么多的礼物,她只是帮忙写几个字罢了。 “好,你说吧。” 竹心清了清嗓子。 “于常你好,你的亲人竹心来这儿看你了。如果你看见这条消息可以来太后寝宫找她,她每日下午都会陪太后练五禽戏。当然如果你可以出宫的话也可以直接到皇家别院来找她。盼回复。” 奇多格很快就把寻人启事写好交给竹心。 “你看看。” 竹心接过来,却道,“姐姐,我又不识辽字,你说写好了定不会错的。” 这边多善过来,他一路小跑脸有些红,额头上全是汗。 “乔夫人,原来您在这儿啊,可让咱家好找。” 竹心过去拿手帕给多善扇了扇风。 “哥哥,你找我。” 多善,“……” 奇多格,“……” 多善微微侧身,笑着说,“呦,奴才可担不起夫人这句哥哥。” 竹心却道,“在我们大齐有品级的内侍就是叫哥哥的。哥哥,你是不喜欢别人叫你哥哥。还是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哥哥,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呀。” 多善怀疑竹心在调戏他,但他没有证据。 多善假笑了一下。 “皇上正在找您,快随咱家走吧。” 竹心点头,也不问皇上为何找她,只是转头对奇多格说,“姐姐,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找姐姐说话。” 在路上。 竹心问多善,“哥哥,你认识一个叫于常的人吗?” 多善连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竹心点头,不再说话。 多善又问道,“这人是后宫之人吗?是宫女还是太监?还是主子?” 竹心说道,“是太监。” “哦,是太监啊。”多善思索片刻又问道,“那他多大年纪?” “二十六也可能是二十七,具体的不太清楚。” 多善还要再问,被竹心打断了。 “哥这么问是知道于常了喽?” “咱家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哪知道那么多。” “我还以为他也是个太监。哥哥会知道呢。不过怎么会起这个名字也太平常了。” “以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鱼肠剑命名。这还算平常。” 竹心懵懵懂懂的,一脸崇拜地说,“哥哥,你懂得真多。我都不知这原来是一把剑的名字。” 多善,“……”丫鬟出身,果然没有见识。 辽主书房 一见到竹心了,辽主便问道。 “听说你在找鱼肠?找到了吗?” “回陛下下还没找到。不过妾身请奇多格姐姐帮忙写了一张寻人启事。请陛下恩准把这张寻人启事贴在公署在墙上,这样阖宫上下都能知晓此事了。” 辽主突然大喝一声,“放肆。” 竹心抬头看一眼辽主。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如今总算见到人了。辽主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阴沉个脸目光犀利,但气色不太好,一副病容。 竹心颤抖着下巴,一脸委屈的问道,“陛下,妾身的二舅得罪您了吗?为何您这般生气?” 辽主诧异地问,“你二舅?” 竹心这时抽出袖子里的小手绢。 “陛下,您听妾说。这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辽主,“……” 第251章 不是鱼肠是鱼饵 “陛下,您听妾说。这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辽主,“……” 竹心从他娘开始讲起,又讲着黄河怎么发水?他外家如何一路逃到边境却与弟弟失散? 一刻钟后。 “娘亲临死前就嘱咐妾身一定要找到她自幼失散的弟弟,不然她死不瞑目啊。 妾身好不容易知道些线索,知道他流落到大辽的皇宫,所以才向陛下求此恩典啊。” 竹心说罢蒙着帕子哭了起来。 辽主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冷笑一声。 “谁会拿一个弑君杀父的凶剑当名字?” 竹心愣愣地看着他,“我娘说给二舅取名为于常,就是希望他平平常常。怎么就成弑君杀父的凶剑了,再说这名多平常啊,于家村里好几个叫于常的呢。” “你娘姓于?”辽主的一双眼睛像猎人的箭一样盯着竹心。 竹心带着哭腔回答道,“我娘当然姓于了。我娘不姓于,我舅能姓于吗?” 辽主揉了揉眉心,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那就准你所求。” 竹心出了辽国皇宫没再回头。 有人说,鱼肠剑是一把逆理悖序、弑君杀父的凶剑。 也有人说,鱼肠剑是一把勇绝之剑,用它的人只要拥有那有来无回的勇绝之势,它的威力就会发挥出来。 皇家别院。 竹心双手环胸,沉声说,“它是什么样的剑,不是剑决定的,是拿剑的人决定的。” 李大人一拍桌子,“竹心,侠士也。” 竹心心有些虚,默默致敬费翔老师。 李大人又弱弱地问,“你这话说得虽然很高深。可在辽宫折腾这么一圈也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啊。既没找到鱼肠,这是打草惊蛇之后,岂不是更难找到他了。” 乔子舒反问道,“所以为何要找鱼肠?找鱼肠做什么?” 李大人理所当然地说,“那个鱼肠不是咱们埋在大辽皇宫中最深的密探吗?他现在处境那么危险,找到他自然是要保护他。当然了,最好是再问出辽国这边有用的消息。” “他若知道有用的消息,会想法子给我们传过来,我们何必去找?若是保护他,我们自顾不暇,又有什么能力保护他?” 本来挺明白的李大人,现在又被乔子舒弄糊涂了。 “那个马奴不是说是王远让找的吗?” “见过狼去找羊的,谁见过哪只羊去狼群里找同伴的?” 李大人的心怦怦的跳,大喊一声,“马奴是狼。”随后又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小声说道,“那家伙是叛徒。” 竹心喝了口茶,表情悠哉悠哉的。 “不光如此,辽皇后也知道鱼肠这个人。” “你今日不是没见过了皇后吗?你怎么知道……” 乔子舒眼前一亮,打断了李大人的话,“你发现她宫人有问题了?” “我说鱼肠的事。辽太后宫的人都在问我。这人是你什么人?你不认识他,为何找他?是亲戚让你找他的吗?你什么家的亲戚? 辽皇后的大宫女和辽主的内侍都在问,这人长什么样子?你为什么问我?谁让你问我的?他多大年纪?是宫女,太监还是主子? 大人,你觉得他们谁有问题?” 正常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打听消息,在非上下级的情况下,这个人通常更关心他和你的关系,俗称八卦。而不是他是谁?(难道真帮你找人不成) 李大人品了品。 “确实辽皇后这边更可疑,但也不能确定啊,万一人家就古道热肠呢?” “我让她用辽文给我写张寻人启事。常妈妈会辽文,我只学了两个字就是鱼肠。那宫女没问我是哪个鱼哪个肠,直接写了这两个字。中原姓这个鱼的多少人?那个多善还知道鱼肠是上古名剑呢。” 李大人皱着眉。 “鱼肠的事辽国帝后都知道。证明耶律家和萧家的结盟很紧密。辽太后彻底被萧家放弃了。” 随后李大人又叹口气。 “要是辽太后能继续下场就好了。这样大辽才能乱了起来。不过我们没有时间了,辽主问汴京关于和谈的事,一来一回只需要七天。七天后咱们就完蛋了,搞不好还得把九族搭里头。” 李大人说到此处,靠在乔子舒的肩膀上老泪纵横了。 乔子舒,“……” 这是外面来报,“夫人,那个马奴又来送马来了。” 竹心又喝了口茶,“把那个搅屎棍领到前厅等我。” 竹心转头对李大人和乔子舒说,“我关竹心以前对付都是什么人?王中、王远、马顺。 当年我一人对战十二司掌事大太监都难分胜负。如今我对付的是谁?佐格尔?都是些什么无名小卒。” 竹心那嚣张的样子。李大人简直没眼看,他推了推乔子舒。 “赶紧让她走,这玩意多瞅一眼,都得长针眼。” 乔子舒无奈说了声。 “快去把水搅浑,莫要轻敌。” “是师傅,俺老关去也。” 竹心把手放在眉前,摆出孙悟空专用造型,迈着小碎步出去了。 李大人怜爱地看着乔子树,“孩子,你也不容易。” 乔子舒,“……” 皇家别院的前厅。 佐格尔一见到竹心焦急地问,“关大人,您怎么能把找鱼肠大人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呢。” 竹心看着佐格尔淡定地笑了笑,摆出来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找鱼肠只是本座布下的疑阵,其实鱼肠已经不重要了。” 佐格尔表情惊讶。 “鱼肠大人不重要了?那什么重要?” 竹心别有深意地说,“本座和李大人过来和谈,当然和谈才是最重要的。” “和谈?”佐格尔笑了笑,“卑职只知传递消息。这些军国大事卑职也不懂,但也听说咱们大齐已经拒绝辽方的和谈条件。卑职还以为大人过几日就要走了呢。” 竹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过些时日咱们拿下大定府,不光我能回家,你也可以回家了。” “拿下大定府?绒花城外辽军已有二十五万人了。幽州军自顾不暇如何拿下大定府?” 竹心眉开眼笑,欲言又止。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就是胜权在握,你收拾东西等着回家就行了。” 第252章 把水搅成泥 竹心眉开眼笑,欲言又止。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就是胜权在握,你收拾东西等着回家就行了。” 佐格尔凑过来。 “您把卑职这颗心说得七上八下的,就不能给卑职透露透露吗? 竹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夸夸其谈起来。 “现在表面上是吐蕃、西夏还有辽国给咱们大齐包围了。其实是辽国被包围了,剩下的你就自己想象吧。” 佐格尔忽然跳了起来,“您是说……” 竹心立刻瞪了他一眼,佐格尔捂着嘴不敢说话。 “不光这样,汴京那边也安排好了。辽主只要去汴京打探,得到的消息就是咱们陛下同意议和,问我们使团就是陛下不同意议和。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再钓上他半个月。让咱们西夏的兄弟多吃几顿他们辽狗的粮食。” “到时候……”竹心没再往下说下去,只是抛给佐格尔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佐格尔愣愣的,不知道在脑补什么。他上边脸双眉紧锁忧心忡忡,下边脸却咧着嘴角十分欢喜的模样。 这种割裂的脸,多看一眼都会长针眼。竹心赶紧找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竹心立刻回去找李大人和乔子舒。 李大人见竹心神采飞扬,便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还是问道,“水搅浑了吗?” 竹心扬了扬眉,“禀报大人,水已经被卑职和成泥了。” 乔子舒在一旁说道,“今天这么高兴,要不然子舒陪大人喝一杯?” “那就整点。”李大人从谏如流。 辽国皇宫 佐格尔过来刚请完安,辽国国主问他。 “竹心的母亲真的姓于吗?” 佐格尔心里说,你这都要被包围了,还关心竹心他娘姓啥? “回陛下,竹心的母亲确实姓于。” “那他二舅真的叫于常吗?” “回皇上这个卑职不得而知。卑职今日冒险求见陛下,是有要事奏于陛下。” 辽主的心思转了转,然后开口道,“讲。” “奴才刚去皇家别院见了竹心。她告诉卑职等齐国拿下大定府,卑职就可以回家了。” 辽主要被气笑了。 “还拿下大定府?他齐国都被朕的大军包围了,兵临城下还惦记朕的大定府呢。” 佐格尔神情紧张并没有放松。 “竹心跟卑职说,其实她这边告诉陛下齐皇不同意和谈条件,陛下若去汴京打探得到的消息就是齐皇同意和谈条件。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您半个月。还说让西夏的兄弟多吃咱们几碗饭……” “西夏的兄弟?”辽主喃喃自语。 “陛下,竹心还说表面上是大辽、西夏和吐蕃包围了齐国。实际上是我们大辽被包围了。” 辽主的心里突然打起了鼓。 那五万西夏军可是在他们大辽的境内。如果西夏军真有疑心,趁他们不备。与齐国里应外合…… 辽主想到这里,立刻追问道,“竹心还说什么了?” “卑职再问竹心,她就不说了。只是让卑职收拾东西等着回家就成。卑职已经写信给幽州侧面打探一下,若有进展卑职在禀告陛下。” 辽主沉着脸,好像很镇定。 “这个竹心最擅长的就是故弄玄虚了。你小心行事,务必把此事查清。” “卑职遵旨。” 佐格尔下去之后,辽主立刻叫多善过来。 “快去把国丈请来。” 萧国丈到了之后,辽主将佐格尔的话说了一遍。 萧国丈沉思片刻。 “陛下,此事不管是真是假,西夏军都不能留在大辽境内了。” 辽主点头,“国丈与朕想到一块去了。竹心之言只有两种可能。如果她说得是假,朕只是少五万援军而已。如今我大辽重整旗鼓,也不差这五万援军。若她说得是真,我大辽就是腹背受敌。” 萧国丈闻言说道,“那臣现在就写信给西夏,就说我们这边兵足,请他们回去。” 辽国又道,“西夏一直垂涎喀喇城旁边那块草原。国丈你说用不用在辽与西夏交界处放些兵。” “臣认为此举不妥。现在真相未明,若在交界之处屯兵被西夏发现,会影响咱们的盟约。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齐皇的意思。” 萧国丈说到这儿顿了顿,发现辽主脸色不好,又道,“不过交界处可放五百骑兵巡视,对外也有说辞,咱们防的是大齐大同军。” 辽主笑了笑,“还是国丈思虑周全,那一切就拜托国丈了。” 萧国丈让走后,辽主脸色冷了起来。 “朕当初就不同意西夏那五万人进入大辽。帮不上什么不说,还得防范他们。国丈非说有了西夏盟军,大齐便会胆寒,不战屈人之兵。” 多善在一旁劝道,“陛下,您消消气,咱们不能因竹心一句话就自乱阵脚。皇后娘娘炖了汤,您尝尝。” 辽主看一眼多善端的瓷盅。 “这个赏你了。找人去看看皇家别院的动静。” 国丈府 萧国丈也在背后蛐蛐辽主。 “老夫早就说和谈之事不妥,真想议和补偿款要个好价钱就罢了。战胜国称臣纳贡闻所未闻。他不想打仗,还异想天开。如今反倒怪起老夫来。就因为齐使的话,三言两语就怀疑起了西夏。” 幕僚愤愤不平,道,“国丈跟西夏打交道近十年,自从西夏与咱们签了甥舅盟约,也算是指哪打哪,还要人家怎么样?以属下看,陛下未必相信齐人的话,不过是心疼粮食罢了。” “小家子气。” 另一个幕僚叹了口气,“太后虽说强势,也只关心内政,从不干预国丈外交。如今陛下可是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 “要不是为了皇后…算了,别说了。先给西夏去信吧,老夫私下再补些礼物安抚夏皇。” 萧国丈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一下。 几个幕僚退下后,其中一位幕僚悄悄将一张纸条递给国丈府的一个下人。 那人不动声色将纸条放在袖中。 辽太后寝宫 那纸条不过一个时辰,就出现在辽太后手中,辽太后将那纸条放在烛火上。 看着纸条一点点燃尽,辽太后道,“小白眼狼和老白眼狼怎么还没打起来?” 天奈垂眸不敢说话。 辽太后又问道,“皇家别院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娘娘,皇家别院那边齐使摆了好几桌酒席,听说正使李大人喝醉了在院子里跳舞呢。” 辽太后听完心情大好。 “齐人倒是好兴致,只是小白眼狼听到后又得生气了。” 第253章 越婊越立 大辽皇家别院 李大人和乔子舒想整两盅。 竹心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他们搞了一个party。 那几十个护卫里有从汴州带过来的,有从幽州军里选出来的。跟他们一路北上也都辛苦了,不如趁机好好犒劳大家。 李大人自然愿意,只是别院的伙食是有定数的。他们这么多人,恐怕厨房一时备不出来那么多酒菜。 竹心掏出她的钱袋往空中一抛。 “这有何难?” 竹心一声令下,便在侍卫别院里支起火烤了两只羊,让厨房备了些菜,又上酒楼里买了些吃食和酒来。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经把酒言欢了。 幽州将士讲着战场上的故事,给他们听的一愣一愣的。 酒过三巡。护卫们一会比剑,一会摔跤,好不热闹。 李大人喝得脸色微红,指着前面跳舞的护卫。 “老夫年轻时,胡旋舞跳得比他好。” 竹心眼睛转了转,狡黠一笑。 “大人还会跳胡旋舞?我不信。” 李大人一晃脑袋。 “我骗你做甚?我夫人说我跳得胡旋舞那是天下第一。” 竹心给乔子舒递眼色,乔子舒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低着头不想理她。 竹心用脚踢他,向他挤眉弄眼。乔子舒无奈地说,“竹心,你就不要难为大人了。” 李大人一拍桌子。 “你们不信,老夫现在就跳给你们看。” 然后李大人就跑到院子中间旋转跳跃去了。 院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最后欢呼起来。 多善来皇家别院传旨时竹心正在唱歌。 “看铁蹄铮铮 ,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 ,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多善,“……” 乔子舒立刻起身迎上去,“大 监,来了” 多善板着脸,“陛下有旨,三日后宫中设宴,宴请齐使。” 竹心与乔子舒对视一眼,他们来上京城已经九天了。辽国这时才想起他们,当初的接风宴可还没吃上呢。 “多谢陛下。” 传旨后,多善回宫向辽主复命。 辽主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爱北国和江南,要踏万里河山,想再活五百年。 多善不敢说,他虽然从来没想过再活五百年,但他想活过当下。 “回陛下,他们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诚惶诚恐地谢恩了。” 三日后,大齐汴京皇宫,御书房。 皇上勃然大怒把桌上的奏折扔在桌子上。 “这个李孝全,他这是要造反啊。” 王远赶紧过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上指着桌上的奏折,“你自己看。” 王远拿起折子一目十行。 “李孝全假传圣旨跟辽方说朕不答应议和条件。朕看他的九族是不想要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最近朝野上下为辽国和谈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他们一个个的都逼朕。说朕愧对列祖列宗。朕有什么愧对列祖列宗的?那怎么就叫称臣纳贡了?我们泱泱大国送邻国些礼物有什么问题?” 王远垂着眸。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现在越发是不要脸了。 皇上瞥一眼王远。 “怎么不说话?连你这个狗奴才也看不起朕吗?” 王远笑着说,“奴才给皇上道喜呢。” 皇上阴沉个脸,最近辽国不断增兵,又逼着他称臣纳贡。他好不容易想到折中的法子,又被群臣反对。如今王远的话,怎么这么像阴阳他呢? “你最好真有喜事。” “陛下,奴才刚收到干将的信,他在上京的手下给他传信问他咱们大齐攻下大定府,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又是大定府,皇上合理怀疑他们在阴阳他。 皇上冷笑了一声,“他是听谁说的?” “那人是听竹心说的,竹心让他收拾东西,等着回家呢。” 皇上闻言皱了皱眉,“竹心为何要骗自己人呢?” 王远脸上没了笑意。 “可能竹心发现这个自己人,如今已经不是自己人了吧。” “这算什么喜事?”皇上没好气地说,恭喜自己获得了叛徒? 王远一边说一边为皇上重新上了杯茶。 “李大人为人老道圆滑,对陛下又忠心耿耿。若没有把握怎么会那样说呢?最近朝野上下都对和谈的事颇有微词。如今这不正是转机?” “转机?”皇上接过茶盏,刮了刮杯盖并没喝。 王远一边观察皇上的脸色,一边继续说下去。 “如果使团在大辽扭转乾坤定是陛下运筹帷幄。在朝上定得和谈条件,不过是陛下麻痹对手罢了。若是使团加大辽出了岔子,当然是使团自作主张、抗拒不遵。” 能当大爷,谁愿意当孙子。 皇上抬手喝了口茶,然后夸道,“今天这茶不错。” 王远心里松了口气。“能得陛下喜欢是这茶的福气。” “让干将全力配合竹心。” “奴才这就办。” 王远刚要退下,又被皇上叫住。 “徐国公和宋国公还在殿外候着?” 和谈的事一出,袁相称病。沈学士象征性的在外面跪了一天之后,文官那边低调很多,没怎么蹦跶。 这种事文官主和的居多。不一定是为国家考虑,单纯不想让武将的权利太大。反正花点钱又不从他们兜里拿。但还是要出面反对一下,毕竟风骨还得要的。 皇上看着这些又当又立的文臣就恶心。可看着天天上蹿下跳的武将心里更加厌恶。 “回陛下,还在外面呢。” 徐国公和宋国公天天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这是跑皇宫来点卯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徐、宋两位国公进到御书房中。 徐、宋两位国公心里想,今日皇上好不容易召见,一定要说服陛下暂缓和谈。 “皇上,议和……” 他们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皇上说的。 “朕知卿等忠义,可卿不知朕心。” 此时皇上一只手扶着书案,另一只手扶着额头,哭了起来。 宋国公迟疑地问,“陛下,此言何意?” 徐国公跟着问道,“难道陛下有何苦衷不成?” 王远低着头,简直没眼看。 他们陛下真是尽得文官真传。 第254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大齐皇宫御书房里。 宋国公迟疑地问,“陛下,此言何意?” 徐国公跟着问道,“难道陛下有何苦衷不成?” 气氛都铺到这了,接下来的话更好接了。 皇上正色道,”议和之事不过是烟雾而已,实则是配合李大人和竹心在辽国的行动。” 宋国公和徐国公对视眼。 宋国公率先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和谈是假?” “难道在爱卿眼中朕就是那种为了片刻安稳置祖宗基业于不顾的人吗?” 宋国公和徐国公心里想,难道还不是吗? 让鹤鸣带领幽州军进攻辽的是他。如今胜负未分,要向辽年年纳贡是他。责任反倒要推到鹤争、鹤鸣两兄弟身上。说鹤鸣越过中书省无明旨仓促行事。说鹤争只见圣谕未见圣旨便把幽州军一半的兵力交给鹤鸣是莽撞行事。 当然这些不是皇上自己说的,是通过文官的口说的。 前几日早朝,那人刚说了几句,就被徐国公怼了回去:没有明旨仓促行事?陛下为何不把人追回来呀。两、三个月不但不把人追回来,次次早朝都要夸上一夸。如今定北侯重伤生死不知,哪个不要脸的把事情往他身上推? 徐国公此言一出,那天早朝不要脸的人都沉默了。 但今天,他们实在不知皇上演得又是哪出。 他们嘴上却异口同声地说,“臣等不敢。” 皇上越说越顺,“本来不打算告诉两位爱卿。可见卿等每日站在烈日之下,朕实在不忍见爱卿身受煎熬。但此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陛下圣明,乃我大齐之福。” 徐国公和宋国公出宫后,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 “表哥,刚才陛下到底唱的哪一出啊?” 徐国恩双手环胸,瞥了宋国公一眼。 “肯定是辽国那边有什么转机了呗。倒是表妹夫你家又是唱的哪一出?” 宋国公尴尬的笑了笑。 “我可不像陛下那么会唱戏。” 徐国公见他如此说,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宋国公凑到他旁边。 “表哥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徐国公阴阳怪气地说。“我能看出什么?跟你表嫂急得好几宿都没睡。令辉、令明轮番进宫请旨要去幽州。是老三不让我们瞎折腾。他说,你俩儿子搭进去都不着急,我们急什么?我这一想也对,西北那边没一个请折子往幽州调的也挺怪的。” 宋国公一拍脑门,他家徐老三这脑子。 “表哥,具体的事我离得太远也不太清楚。你可别怪我。” 徐国公连眼睛都没睁。 “我女婿是不是也掺和进去了?” 宋国公,“……” 徐国公继续输出。 “那个兔崽子递折子留在幽州干什么?他一个文官,留在幽州能打仗还是能守城?” 宋国公暗骂他家那两个小兔崽子。对着徐国公哭天抢地道,“表哥,我现在也愁啊。我俩儿子都在那儿,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搞得徐国公还得反过头来安慰他。 “儿孙自有儿孙福,懒得管他们。” 御书房这边徐宋两位国公走后,庄亲王进来。 “陛下,辽国那边来信问,到底和不和谈您得给个准信?” 皇上揉了揉眉心。 “你刚刚没看见徐国公和宋国公出去吗?朕也想和谈。朕要是答应和谈,他俩都得吃了朕。” “可陛下您是天子,怎么能被臣子所左右?难道臣子还能忤逆天子不成?” 皇上听罢抬头看他。 “朕现在就给你写一道手谕,你带着朕的手谕去辽上京见辽主去。” 庄亲王尴尬的笑了笑。 “皇上这恐怕是不合规矩。” 庄亲王心里其实在想,他拿着这道手谕,能不能出得了绒花城都不好说。就算他真的到了上京,皇上反手就不认他的手谕,到时他找谁说理去。 “你去跟那边说,朕很有诚意和谈。圣旨都写好了,只是扣在中书省呢。咱们这边皇上做的憋屈,满朝文武都不同意,朕也不好一意孤行。让那边再等等吧。” 庄亲王低头称“是”。 “不过陛下,还是不要让辽国等急了。恐怕辽国还会增兵,到时候燕云十六州都保不住了。” 皇上白了他一眼,晦气的玩意。 “前两日小九给朕来信要请旨为朕守幽州呢。你好好跟小九学一学。”同是宗亲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庄亲王不以为然,“臣虽不及相王勇猛。但他是姜家旁支的,臣跟陛下才是亲堂兄弟,是骨肉至亲呐。” “好啊,骨肉之亲,要不你替朕去守幽州吧?” 庄亲王立刻道,“臣告退。”其实也没那么亲。 庄亲王走后,皇上瘫在椅子上。 “王远,朕真是太累了。” “可不是,奴才看着您都心疼呢。” 王远一边敷衍着皇上,一边想辽国那边是什么情况,竹心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辽国上京皇宫中。 “齐国使臣觐见。” 竹心跟着李大人和乔子舒行礼、入座。 竹心今日穿着简单,紫色直襟窄袖,梳了个云鬓髻上面插了几个簪子。 其实竹心不太满意这个发型,有点显脸胖。常妈妈当时面无表情的说,说云鬓髻显胖是她本来就胖了。还说他是赴宴又不是当姑娘去相看。显不显胖谁会在意?竹心听完后就不敢吱声了。 竹心坐在乔子舒旁边看热闹。 辽主坐在中间太后和皇后分坐两边,在那演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竹心对面坐着的是十多天前吃马粪的萧铎。萧铎跟竹心对视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又想起他的黑历史了。 令竹心意外的事,那个假紫川公主竟然也在。不是说这个假公主跟太后闹翻了一直待在大定府吗?怎么回上京了? 竹心发现假公主也在看她,还给她旁边倒酒的宫人说了些什么。 那宫人二十六七岁,身形有些丰满,圆脸,一脸好奇地看着竹心。 竹心正在跟假公主主仆大眼瞪小眼时。 只听辽主说道,“朕听闻乔夫人多才多艺,如今宴会枯燥。不如请夫人献艺助兴。” 第255章 竹心的个人solo 辽国宫宴上,竹心正在跟假公主主仆大眼瞪小眼时。 只听辽主说道,“朕听闻乔夫人多才多艺,如今宴会枯燥,不如请夫人献艺助兴。”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愣。 李大人拿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后一饮而尽。 乔子舒低头看不清神色,不知在思索什么。 辽国这边的人看着齐使的表情,都在心中耻笑他们。尤其是大齐副使乔大人,自己的妻子被皇上要求当众献艺,竟然无动于衷。齐人真是一如既往的窝囊。 竹心起身说了句“荣幸之至”,便走到大殿中央。 今日辽主为齐使设宴。辽国赴宴的都是贵族宗亲,他们一个个倨傲地打量着竹心。 竹心无视他们的注目礼。对辽主说道,“今日多谢陛下赐宴,我等才能欢聚一堂。既然陛下要妾身献艺,那妾身定要表演个陛下以前没见过的。 陛下可把您杯中的酒倒在妾身手上。陛下便会得到一份惊喜。” 辽主饶有兴致地看着竹心。 “哦。什么惊喜?” “妾可让陛下思念之人过来见您。” 辽主心里冷笑一声,不就是变戏法大变活人吗?最后就是真变出人来。到时他就说那不是他思念之人,看这个竹心怎么收场? 辽主嘴里说着,“朕不信。” 辽皇后见状在一旁劝道,“陛下,臣妾召舞姬为陛下助兴,可好?” 辽主不打算顺着皇后的台阶下来,只是说,“先看了乔夫人的表演再说。” 竹心镇定自若,“陛下若不信,一试便知。” 辽主举杯,竹心便往前走。 辽主身后的侍卫紧盯着竹心。这个女人不会要刺杀陛下吧?不是有个成语叫图穷匕现吗? 辽太后喝了口酒,在旁边看热闹。竹心这丫头确实不错。异国他乡登台献艺现,也确实丢脸。不过,什么羞辱不羞辱的,忍忍也就算了。话说她现在也只是表面风光,其实被儿子幽禁在宫里,不也得忍吗? 竹心走到陛下面前,伸出手来。 辽主把酒杯里的酒倒在竹心的手上。竹心的手握成拳,手中的酒就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竹心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放在唇边。双眸紧闭,嘴里念念有词。 dies and gentlemen, please enjoy my performance.” 李大人悄声问旁边的乔子舒,“竹心,她说的什么?” 乔子舒望着竹心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说让我们离远点,别溅身上血。” 李大人点点头,看这架势是要出大事了。他悄悄往旁边乔子舒的方向挪了挪。 竹心再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变得充满威仪和压迫感,她甚至敢直视皇上的眼睛,她开口说得是辽语。 “皇儿,你既然思念本宫。为何跟杀本宫的凶手坐在一起,还母慈子孝呢?” 辽太后站起身来,指着竹心说不出话来。 “你,你……” 辽主抬头愣愣地看着竹心。 “你说什么?” 竹心蹙眉仿佛是在回忆往事。 “是谁教你读书识字,是谁在你出天花时衣不解带照顾你,你都忘了吗?” 辽主神色有些动容,而了旁边太后大声喊道,“休在这里装神弄鬼。” 竹心眼神变得凌厉,朱唇轻启。 “成也萧氏,失败也萧氏。本宫以萧氏之名诅咒你们……” 竹心说的这几句辽语,是常妈妈看着她背了好几个晚上的。如今一紧张还有点忘词了。 这时辽太后举着酒杯准备砸向她,竹心见状收拾收拾准备提前杀青。 那只酒杯没有砸到竹心。假紫川公主飞身扑了过来抱住了她。辽太后用尽全身力气抛出的酒杯砸在了假公主的身上。 假公主张嘴说了一句话。因是辽语,竹心也听不懂,但看假公主的神情应该是在关心她。 已经没词了的竹心,只能摆出一副慈祥的神态,伸手去摸假公主的脸。然后晕倒在假公主的怀里。 杀青万岁! 乔子舒看着上边噼里啪啦一直在说辽语那群人。看神情应该是吵起来了,看状态最后打起来。便皱着眉问旁边的李大人,“他们说什么?” 李大人十分惊恐,大声说道,“圣天皇后显灵了,圣天皇后显灵了。” 在场的辽人缓过神来,都不敢言语。 竹心在假公主的怀里悠悠转醒,然后问眼前的辽楼主。 “陛下,您见到思念之人了吗?” 辽主霍然起身,把酒杯摔在地上,其他众人吓得跪下。 辽主没有理睬众人,一言不发地离席了。 辽太后咬牙切齿地指着竹心。 “来人,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妖女给哀家抓起来。” 假公主紧紧地搂着竹心,声音冷冽。 “乔夫人毕竟是使团的人,无罪囚禁使臣只怕会被天下人诟病。” 辽太后看着假公主,明明是跟紫川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她看向她的眼睛却充满仇恨和毒怨。 “你在指责你的母后吗?” 假公主梗着脖子,扫视一眼众人。 “儿臣不敢,只是涉及军国大事还得问皇兄的旨意。” 太后看着底下乌泱泱跪着一片人。侍卫都低着头,没一个人上前。 辽太后颤了颤身子,指着底下的众人。 “反了,你们反了。” 她再想说话却发现嘴里发不出声音,头一沉便晕了过去。 “母后。”辽皇后立刻带宫人扶太后离开。 竹心懵懵懂懂你问假紫川,“他们这是怎么了?” 假紫川松开了扶着竹心的手,一言难尽得看着她。 “太后病了,陛下心情不好。” 假紫川又看了一眼下面的众人,扬声说道,“诸位都散了吧。” 众人听罢陆续离场。 只有竹心走到乔子舒面前看着桌子上的菜,一脸可惜。 竹心转头问假紫川,“殿下,桌上的菜可以打包带走吗?刚才妾身都没吃几口。” 假紫川看了眼旁边的宫人,“萨日。” 那个叫萨日的宫人便去找了个食盒,给竹心打包饭菜。 皇家别院 竹心正在炫饭。 李大人正在她旁边喋喋不休。 “打包宫宴上的饭菜。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见竹心一直不说话,李大人皱了皱眉。 “你怎么像没吃过饭似的?” 竹心抬起头,打了个饱嗝。 “以后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李大人还要说话,就见太监多善带了一群侍卫闯了进来。 “陛下有旨,乔关氏妖言惑众需要严加审问,带走。” 第256章 唯一的哥 竹心他们回到皇家别院。没过多久,辽主的内侍多善带了一群侍卫闯了进来。 “陛下有旨,乔关氏妖言惑众需要严加审问,带走。” 李大人立刻挡在竹心前面。 “乔关氏是我们使团的人,请辽主贵休书给我们陛下,在得到我们陛下回复之前,本官绝不会让乔关氏离开使团。” 李大人说完,齐国的侍卫都亮出了刀剑。 “你们齐人竟如此嚣张,在我大辽的上京还敢动刀剑?” 多善拔高了声音,大辽的护卫见状也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这时乔子舒走了过来,他态度温和地跟多善讲起了道理。 “大监,并非我们齐人嚣张。今日就这么让你们的人把我夫人领走,大齐颜面何存? 不如请您先禀告辽主,关氏不会离开皇家别院。你们守在皇家别院外不也是一样的吗?” 多善抿着唇没有说话,辽国的侍卫也没有收起手里的刀。 李大人见状心里沉了沉。他和乔子舒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看这太监的表情是不打算让步了。可在上京城里跟辽人如果打起来,那岂不是以卵击石? “常妈妈,给我找一条结实点的腰带。”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了竹心。 不多时,常妈妈把腰带递给竹心,竹心接过来双手用力抻了抻,然后问常妈妈。 “这腰带能吊死人吗?不会掉一半,腰带断了吧?” 常妈妈一本正经地说,“夫人放心。这条腰带很结实,便是吊死个成年男子也不在话下。” 竹心把腰带揣在怀里。 “那就好。” 李大人见状忍不住问道,“竹心,你要做什么?” 竹心幽幽地望着远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怨上天赐我这样倾国倾城的容颜。” 多善拧着眉,好像对“倾国倾城”有了新的认识。 李大人看了眼乔子舒,好像在问小圆脸的审美怎么突然出现了问题? 乔子舒没理李大人,而是温声的问竹心。 “夫人,你不要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大人会给你做主的。” 竹心扯着帕子哭了起来,她虽然带着哭腔,吐字却十分清晰。 “那天辽主把妾叫到他的书房里,我本也觉得不妥。辽主怎么能单独召见他国使臣之妻呢?他见到妾便问,妾的娘姓什么?二舅怎么走丢的?当时妾还纳闷一国之主为何要跟妾唠家常?现在才明白他那个时候就看上妾了。” 李大人,“……”他在瞳孔地震。 多善,“……”中原的文化果然博大精深,他有点听不明白汉语了。 乔子舒的脑袋嗡了一下。他以为竹心要说辽主杀人灭口。没想到…敢情刚才那句“倾国倾城”是铺这儿了。 乔子舒迅速调整思路,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 “夫人,不要啊!” 竹心摇摇头,“相公,你还没明白吗?辽国一面想议和一面又开出苛刻的条件。这是为何?” “为何?” 乔子舒终于知道鹤鸣之前跟竹心哭丧时,为何每次都重复后几个字了。肯定是因为不知道竹心下一句要说什么。 “他想用大齐的安危逼妾就范啊。”竹心的下巴轻轻地颤了颤,“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多善愤怒的说,“我们陛下圣明,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竹心深深地看着他,一句话将他怼得哑口无言。 “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多善,“……” 这时齐国的护卫愤怒地说,“若和平要出卖女子才能得到,那这和平不要也罢。” 说着众侍卫就要一拥而上。 眼见局势要控制不住。竹心立刻说道。“诸位从容就死易,忍辱负重难。我们大齐的将士都铁骨铮铮不愿意用女人换取和平。可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有多少老弱妇孺,他们想不想要和平呢?” 竹心大义凛然地看了一眼多善。 “妾跟你走。” 多善迟疑地看着竹心。 “要不,咱家再请示一下陛下。” “不必多言。” 竹心说着径直的走了出去。多善一脸懵地跟在后面。 走到别院的大门,竹心扶着门,回头看了一眼乔子舒。 “相公,愿有来生……” 还没说完,竹心用帕子捂着嘴跑了出去。 多善跟着也跑了出去。。 只听身后传来乔子舒声音凄凉地喊了声。 “夫人…” 多善和辽国护卫走后。 李大人脸色苍白问乔子舒,“现在怎么办?” 这一天,李大人仿佛活在噩梦当中。而且还是连环的噩梦。每一次都觉得现在就是最坏的情况。可之后就会有更坏的情况刷新他的认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服毒自尽呢。 乔子舒的脸色也没比他好哪去,转身往回走。 “我也不知道。” 李大人跟在乔子舒身后,小声的问。 “她没提前跟你说吗?我看刚才你们挺默契的。” 乔子舒抿着唇不说话。 李大人还在他旁边碎碎念。 “都是即兴发挥?人才啊!” 乔子舒没理他,“砰”的一下把自己的房门关上。 李大人在门外抻着脖子喊道,“你李叔年纪大了,指望你继续发挥呢。” …… 跟多善坐上马车的竹心,凑到多善身边,眉开眼笑地问。 “你说辽主会不会封我个贵妃当当啊?” 多善嘲讽地说,“刚才还装得跟贞洁烈妇似的。你不是不愿意吗?” 竹心双手环胸。 “现在这个局面,我要是死了就是为国捐躯,我要是没死就是为国忍辱负重,无论怎样都不亏。而且婊子更想要牌坊。人啊,不都是缺啥想要啥嘛。” 多善瞪了她一眼。 “夫人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虽然咱家不是男人,但咱家了解皇上。皇上爱重皇后,喜欢的是温柔端庄的女子。” 竹心眨眨眼。 “狭隘了,不是。喜欢吃熊掌的难道就一定不喜欢吃鱼?这么多年皇上对皇后不会腻吗?后宫都是萧氏的贵女,不会厌吗?温柔端庄的见多了,不会一时兴起喜欢个古灵精怪的吗?” 多善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而竹心一只手拉着多善的袖子,另一手举起三根手指。 “哥哥,我关竹心发誓,他日若我在辽宫得宠,你就是我唯一的哥。” 第257章 辽宫 大辽皇宫 多善回来向辽主复命。 “陛下,竹心已经带回来了。” 今日的宴会,竹心上来整得那出,彻底把辽主的心搅乱了。 可他冷静下来又发现竹心也不是毫无破绽。那几句辽语说得并不地道。他和圣天皇后过往相处也并不难查。 可小妹对竹心的话深信不疑。说竹心这方面在大齐很有名,之前在裴太师家也招过魂。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太后那边派人说竹心妖言惑众,逼他处置竹心。 那时辽主心里有了决断。宴会上的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真,要么是假。若是真,这样的能人绝对不能放回齐国。若是假,妖言惑众确实当诛。 所以他给多善下了死命令,让多善务必把人带过来。 只是没想到多善办事效率这么快。 “这么顺利,齐人没拦你吗?” 多善不敢隐瞒,就把别院发生的事跟辽主讲一遍。当然隐去了马车上竹心说的“唯一的哥”。 辽主听罢指着多善说,“糊涂。” 多善吓得立刻跪下请罪。 “奴才罪该万死。实在不知错在何处,请陛下明示。” “朕本想问完竹心话,就将她扔到地牢里,现在……” “陛下,您之前只说让奴才把她带过来。奴才不知之后的章程。请皇上饶了奴才。现在我们怎么处置她?“ 辽主喝了口茶,顺了顺气。 “在宫里寻个僻静屋子,将人看管起来。” 多善迟疑地问道,“那皇上,您不见竹心了?” 辽主没好气地说,“见什么见?见完让阖宫上下一起编排朕?” “那就把她关到地牢里,给他点颜色瞧瞧。” 辽主气得直揉太阳穴。 “你若没把人领回宫先问朕,人直接扔牢里就行。现在你把人抬宫里了,再把人扔牢里。你想外面怎么议论朕?只会说是人家不从,我恼羞成怒才把她扔到牢里的。” 辽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多善。 “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多善退下后,十分迅速给竹心找了一个偏僻的宫殿。 竹心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问多善。 “哥哥怎么不高兴了?” 多善阴着脸,“还不是拜你所赐。” “哥哥怎么能这么说呢?皇上生气迁怒了你。根本不是因为我。” 多善用手捂着耳朵,嘴里喊着说,“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听你说一句话了。” “是因太后逼皇上处置我,皇上心烦意乱才拿你撒气的。” 多善迟疑地看着竹心,太后确实派人向陛下施压了,只是竹心怎么知道的? 竹心笑着问,“我说的可对?” 多善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说得不对。” 竹心继续输出,“皇上还跟你说本来打算给我送牢里去。就因为我说破了他的心思,若再送到牢里去,好像是他报复我拒绝了他似的。对吗?” 多善弱弱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哼,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死鬼。” 竹心又悄声跟多善说道,“你也多理解理解陛下。他已经为我忤逆了太后。总要给萧氏一族点面子。如今西夏、大齐这块还需要萧国丈。等哪天国丈退了下来,陛下成了大辽真正的主人。你又怎知这后宫还是现在的局势?” 多善抿着唇,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竹心耸了耸肩自己回了屋子。 屋子里还算整洁,只是这宫殿寂静荒凉连树和杂草都没有,就是一个光秃秃的院子。但比住在牢房强上许多。当然同时也比牢房更危险些。各有利弊。 竹心躺在床上,床板硬,被子薄。多亏现在天不太冷,若是冬至她可就惨了。 竹心正想着听见有人敲门。 竹心开门发现是个小太监抱了两床被子进来。 “是师傅让奴才送过来的。” 那小太监送完后就要走。竹心摸出个银锞子放在他手里,“小哥,能不能帮我弄桶热水。” 这里压根就没有生火的地方。 他红着脸,“那奴才去问问。” 没人不喜欢买股,尤其是奇货可居、以小博大的股。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竹心如愿用上了热水。泡完脚后的她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今夜宫里多了她这位不速之客,没有几个人是真正能睡得着的。 辽太后寝宫 “竹心必须死。”辽太后攥着桌角。 天奈在一旁劝道,“娘娘三思,被一群人看着,咱们根本无从下手啊。” 当年辽太后以谋逆罪逼死了圣天皇后,登上了太后的宝座,同时也与儿子离心。从那时起,圣天皇后就成了她的逆鳞,碰之必死。 辽太后冷笑一声,“我们下不了手,皇后还下不了手?” 辽皇后寝宫 有宫女说道,“娘娘,现在宫里都在传,皇上召竹心入宫是看上她,要纳她入后宫。” 奇多格立刻打断那宫人,道,“不可能。竹心姿色平平又是齐使之妻,皇上不会为了她冒天下大不韪的。” 而皇后问道,“如今竹心在何处?可送到地牢了?” 那宫人说,“皇上命多善公公把闲置的北苑收拾出来让那个乔夫人住了。看上去不像是要送她去地牢的样子。” 皇后问道,“为何?” 北苑有时会暂时关押犯事的女眷或是宫人。 “后来多善公公又命人给乔夫人加了两床被子,还烧了桶热水。看上去像要在那住下。” 皇后终于忍不住将茶杯摔在地上。 奇多格担心道,“娘娘” 皇后冷笑了声。 “有什么不可能的,三国那个曹操不就喜欢人妻吗?” 奇多格打发那宫人下去。然后问辽皇后,“那我们要不要?”她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后稳了稳心神。 “看看太后那边的意思,她不是也想竹心死吗?你先上多善那探探口风,毕竟竹心的事是他一手操办的。” “是。” 第二日 辽主对多善道,“晾了竹心一晚上,一会找人审她吧。” 多善微愣道,”审她?“ “怎么了?” ”奴才遵旨。“ 这时有小太监进来,慌里慌张地说,“乔夫人,她……” 多善皱着眉,“她怎么了?” “乔夫人,她,她疯了。” 辽主,“……” 多善,“……” 第258章 别开生面的审讯 大辽皇宫 原本今日辽主找人审讯竹心,没想到小太监传信说,竹心疯了。 “疯了。”在宫里待一个晚上,人怎么就疯了? 辽主眯着眼睛,“传太医给她瞧瞧,没准是装的呢。” 不多时,太医给竹心瞧完病,来辽主这复命。 “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回陛下,乔夫人确实是疯了。” 太医心想他这辈子没遇见过比乔夫人更疯的。刚才他给她号脉时,乔夫人笑嘻嘻地说他的脑袋在喷火,是火娃。 辽国脸色微沉,那么多人看着,只住了一个晚上人说疯就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回陛下,乔夫人是中毒了。此毒微臣没见过并非大辽所产。目前不知该如何解之,微臣只能先给乔夫人开一副凝神静心的方子。看看效果。” “毒下在哪了?” “回陛下,毒下在饭菜里,幸好乔夫人吃的少。此毒会让人产生幻觉,严重的也可致死。” 太医走后,辽主突然把茶杯摔在地上。 多善在一旁像一只小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去查到底是谁动的手。” 辽主胸腔起伏,他讨厌这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太后那边属于半软禁的状态。如果她能下毒,证明宫里面还有太后隐藏的人。如果不是太后必然是皇后那边,今天能悄无声息的把竹心弄疯了。哪天是不是也能如此对他? 多善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说了句“奴才遵旨”。心想刚才不是说要审竹心吗?怎么见她疯了,又关心上了? 哼,男人。 “去把公主叫过来。” 辽主揉了揉眉心,现在他能相信的只有小妹了。 假紫川来了御书房知道竹心疯了后,咬牙切齿地说。“大辽到底是耶律家的天下,还是萧氏的天下。” 辽主沉声说道,“灵儿,一切没查清楚之前不得妄下判断。” “皇兄,竹心是被毒疯的。宫内有本事做成此的不就是那两个姓萧的女人吗?臣妹哪里说错了?” 辽主转移了话题。 “竹心疯了也是个好事。你不是学过审讯吗?去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消息?” 北苑 辽主和假紫川到北苑时,竹心梳着两个小辫子正在跳舞。 “我是一只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 竹心的眼睛亮亮的,整个人十分亢奋。 假紫川的侍女萨日把竹心扶进屋里。 假紫川过来拉住竹心的手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一副很亲密的姿态。 “竹心,你认识我吗?” 竹心点头,“认识啊,你是假紫川。” 嗯嗯,确实是疯了。 可就算是疯也得确定疯到什么程度了。 假紫川又问,“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竹心突然跪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子上,整个人身体前倾,神神秘秘跟假紫川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也不是竹心。” 在门口站着的辽主和多善神色微动。 紫川笑了笑,“你不是竹心,那你是谁?” “我是小樱。” “小樱?” “库洛里多创造的库洛牌啊,请你舍弃旧形象,重新改变,以你的新主人小樱之名命令你,封印解除!”竹心一边说一边比划小樱的专用造型。 假紫川沉默了,片刻后她想一个人就算记不起自己是谁了,也不会忘了…… “你的最爱人是谁?你还记得吗?” 竹心点点头,“当然记得。” “他是宋鹤鸣还是乔子舒?” “他是至尊宝。” 竹心说着从椅子上下来,拉着萨日的手,声情并茂地说。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哪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紫川无奈地看了一眼辽主,用口型问他,还问吗? 辽主小声说,“问任务”。 “竹心啊,你找到鱼肠了吗?” 竹心摸了摸下巴。 “鱼肠要么就是死了。如果他还活着那就在天奈、阿丽、阿珍还有多善,这四个人之中。” 辽主看着多善,多善把头摇成波浪鼓。 竹心又道,“当然,多善的可能性最小。” 多善看着辽主不住地点头。 竹心紧接着说,“鱼肠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多善,“……” 假紫川继续问,“你们要打下大定府的计划是什么?” 竹心双手一摊。 “我哪知道什么计划呀?我又不会打仗。” “你效忠的人是谁?是齐皇吗?” “我效忠他干嘛?”假紫川这句话让竹心怒了。 “我图他什么,图他身上的老人味啊。那个老登又丑又不要脸,就是封建社会救了他。不然我非暴揍他一顿,不可。” 竹心说完仍不解气,还对空气打了一套拳。 “不过…” 屋里的人都看向了竹心。竹心捋了捋自己的小辫子,腼腆一笑。 “不过,齐皇虽然丑,辽主倒是挺帅的。嗯,我最喜欢他那种病弱的气质。如果把他绑在床上拿个皮鞭抽起来,他哭起来应该更好看吧。” 多善吓得捂住嘴,谁来救救他呀! 辽主阴沉个脸。 假紫川不知为何脑补出竹心抽乔大人的画面。忍不住问,“你平时还有这爱好?” 竹心难为情地用手捂住了脸,然后又小声说道,“我这人可没有暴力倾向,我平时只是喜欢看而已。” 还“喜欢看而已”。让别人抽乔子舒,她在旁边看着,这个画面好像更变态吧。 假紫川回头想问辽主还继续问吗?却发现辽主已经走了。 假紫川赶紧追出去,可竹心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假紫川,你去哪儿?” 假紫川(耶律灵)已经忍无可忍了。 “以后叫我灵儿。” 竹心点点头,“那你以后叫我逍遥哥哥。” 耶律灵,“……” 再次回到书房,辽主和耶律灵得出结论,竹心疯的很彻底。 这时有小太监传信。 “陛下,齐使请求探望乔夫人。” 第259章 竹心疯了,其他人得了后遗症 “陛下,齐使请求探望乔夫人。” 耶律灵忍不住回想北苑那个已经疯透的竹心。 “怎么办呢?皇兄?” 辽主克制着内心的烦躁。 “多善,你去把人打发走。北苑那边加派人手。任何人不得透露关竹心现在的情况。” 耶律灵咬着嘴唇,“皇兄,这能瞒住吗?” 辽主冷笑了声,“这里是上京,就算瞒不住又如何?” 辽主说完后喉咙发痒,重重地咳了好一会儿。 耶律灵又紧张又担忧。 “灵儿只是怕齐使闹起来出影响和谈,兄长务必保重身体。” 辽主转念一想灵儿说得并无道理。舆论从古至今都是先下手为强。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朕会先向大齐修书问罪齐使。灵儿不必为担心,朕撑得住。” 辽主的信还没写完,有侍卫进来。 “陛下,汴京的消息。” 辽国着打开一看,“啪”的一声把密信扔在桌子上。 耶律灵拿起桌子上的密信。 “什么,和谈的旨意被扣在中书省了?齐皇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的?” 辽主靠在椅子上,这一刻他竟然和齐皇共情了。天子又如何?天子身不由己的事更多。 又有小太监过来。 “陛下,皇后娘娘说二殿下病了,请您过去看看。” 辽主深吸几口气,感觉自己的头已经裂开了。 “灵儿那个竹心,朕就交给你了,务必看住她。” 耶律灵点头郑重其事地说,“皇兄放心。” 辽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后宫之中朕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耶律灵望着辽主的背影,皇兄又咳了。都怪萧家,同样都姓萧,为何母亲那样慈悲善良?而那个女人却自私狠毒。还有她那位好嫂子表面上良善大度,背地里却是趋利避害的一把好手。 辽皇后寝宫 “皇儿,怎么了?” 辽主的脸色虽然不好,却还是温和地问。 皇后一边轻轻地拍着熟睡的二皇子,一边说,“小孩子贪凉,昨夜发热闹了一晚上。才吃了药睡下。” 辽主看着辽皇后眼下的乌青,关切地说,“皇儿的事昨日怎么不告诉朕,你昨日可是一夜未睡?要不你先去睡吧,这儿有朕呢。” 辽主说罢便坐在辽皇后旁边。 辽皇后靠在辽主的肩膀上。 “表哥这么忙,是哒儿的错。哒儿没照顾好这个家。” “小孩子生下病也是常有的事。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辽主拍着皇后的手,眉目舒展。 “臣妾省的。” 又闲聊了几句。 辽皇后装作不经意地问,“听闻北苑传了太医,那个竹心怎么了?” 辽主目光一顿,笑着问道,“好端端地怎么问起她来?” 辽皇后声音依旧柔和。 “下午母后又派人来了,所以才问问。” “太医说是水土不服,南人北上都这样。朕突然想起跟几位大人还要商量齐国的事,晚上再陪你用膳吧。” 辽主说完便站起身来。 “陛下还是以国事要紧。” 辽皇后也跟着起身。 辽主走后,辽皇后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 “水土不服?待了将近半个月了一直活蹦乱跳的。现在反而水土不服了,在这儿糊弄谁呢?” 奇多格拉着了皇后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娘娘” 辽皇后自嘲的笑了笑。 “当年汉武帝娶了他青梅竹马表姐阿娇。用金子盖了个宫殿是何等盛宠。之后还不是废了她,将她幽禁在长门宫里。男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娘娘胡说什么,那个陈阿娇如何能跟娘娘相提并论?娘家有大殿下、二殿下、小公主,还有整个萧家。” 辽皇后突然拉着奇多格的手。 “你瞧这个竹心是不是有几分像年轻时的萨日?” 奇多格的心砰砰地跳了几下。 “娘娘,您多虑了,竹心和萨日除了都是圆脸,还有哪里像了?而且萨日年轻时可比竹心漂亮多了,竹心算什么东西?” 奇多格见皇后脸色难看,立刻改口道,“但萨日如今也人老珠黄。”随后又想起萨日和她家娘娘没差几岁。又说,“萨日现在又黑又胖,就是个嬷嬷。皇后娘娘您母仪天下、绝代风华。” 辽皇后捏着帕子,扬着头。 “你说的对,当年本宫能赢了萨日,何况今日竹心?” 皇家别院 今日李大人和乔子舒去辽宫交涉探望竹心的事。结果人没见着就被打发回去了。 李大人愁得又长出几根白头发。 “唉,今日真是一无所获。” 乔子舒见四下无人,手中取出个纸团。 “并非一无所获。” 李大人展开纸团,里面只有四个字 “竹心疯了。” 李大人愣了愣,“这纸团是从哪得来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们坐上马车时,这纸团就弹到我脚边。” “辽宫有人给我们传信,这到底是谁的人?” “不管是谁的人,他肯定不是辽主的人。毕竟这是个对他不利的消息。” 李大人咽了咽口水。 “那竹心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乔子舒面沉如水,平静的可怕。 “真疯还是假疯都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与其去想改变不了的事,不如想想怎么把她从辽宫里弄出来。” 李大人听了乔子舒的话,心里定了定。 “辽主越想隐瞒,我们偏要它人尽皆知。” 当日下午,上京城最大的酒馆。 “听说了吗?齐国一位使臣的夫人被陛下招进宫里了。” “怪不得那夫人之前就天天进宫,说是陪太后娘娘。原来是被陛下看上了。” “可不是,齐使窝囊的很。自己的夫人进宫了都不吭声。” “这算什么?你们都不知道。那位夫人昨日进宫,今日就疯了。” 众人齐齐看着那人,都为了吃上第一口新瓜。 “人怎么疯了?真的假的?” 那人道,“我朋友是太医院的,千真万确。” “好端端地人就疯了,不会是被逼疯的吧?” “也许是被人害的,听说是中毒了。” “我的天爷,中毒了?那到底是谁害的?” 翌日,齐国使团的乔夫人被接到宫里然后疯了的事,在上京城里人尽皆知。 如何疯的已经流传出好几个版本。 辽主的头更疼了。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 这时手下来报。 “陛下,赵太医死了。” 赵太医昨日给竹心看病的太医。 第260章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竹心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她也没想到那个蘑菇粉最终把自己放倒了。 事实证明话可以乱说,药绝对不能乱吃。 竹心当时把饭菜里放了大量的蘑菇粉,自己只吃了一点点。,打算半疯半 装地糊弄过去。不然以辽宫的水深程度,等待她的不是被暗杀就是被刑讯。 竹心吃完后,发现没什么感觉,又不敢多吃,忐忑地在院子里装疯吸引外面守卫的注意力。 有两个守卫跑去报信了,竹心还没反应。有那么一瞬间,竹心甚至怀疑是不是蘑菇粉过期了? 于是她在院子里疯狂的跑,她想如果心跳得快一些会不会影响太医的判断呢? 正在竹心忐忑不安时,给她瞧病的太医进来了。竹心这才放下心来,因为她看见那位大人的脑袋正在喷火。 很好,她中招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那就是中毒后不要剧烈运动,血液循环过快确实会加速毒素的扩散。 竹心再看见假紫川、辽主他们时,她还是有意识的。竹心咬着舌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鱼肠到底是谁,她不知道。剩下得事反正她说的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也无所谓。竹心唯一害怕的就是他们问鹤鸣的事,他们会有察觉吗? 她必须得疯起来,这样如果她坚持不住真的说了真话,也没人会信。 现在竹心也很忐忑,她说最爱的是至尊宝,之后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 她到底说了什么? 一会太医来诊脉,能发现她已经清醒了吗?可是今天太医没有来,只来了一个小太监给她送药。 竹心拽着他的袖子,一边捶胸,一边说。 “我这心里烧得慌啊,烧得慌。能不能给我找个大夫啊?” 小太监见状急得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赵太医死了。现在哪有人敢给您瞧病啊?夫人,您先忍忍,我回去问问我师父。” 昨日给她瞧病的火娃已经挂了,现在没人愿意给她瞧病了。 竹心觉得她又可以了。 竹心放下拉着小太监袖子的手,还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骗你的。” 小太监,“……” 竹心歪着头问他,“我已经好啦。可不可以不吃药了?“ 小太监笑着说,“对对对。夫人已经好了。咱们不吃药,不过这是糖水不是药。” 竹心欢天喜地说,”原来是糖水啊。” 竹心端着药碗“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 小太监走后,竹心找了个角落里。把含在嘴里的药吐了出来,又抠了抠嗓子把能吐的全部吐了干净。 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吃为妙。 不过现在大家应该都以为她是疯的吧。就冲这个病,她应该可以多苟几天了。让外面的子弹多飞一会。 辽太后寝宫 辽太后打量着对面的乔子舒。 “你有何事要见哀家?” 这位乔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了使团的副使。长得斯文,一看就是读书文。性子看起来很沉稳,在使团中存在感极低。他今天若是不来,辽太后都忘了齐使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回太后娘娘,臣来是有件礼物要送给娘娘。” 乔子舒说罢将一个锦盒推到太后的面前。 辽太后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把匕首。这匕首款式一般,辽太后拔出匕首再看。 “不过是寻常之物。” 辽太后的父亲是位将军,她也算是将门虎女。兵器方面辽太后是个识货人。 辽太后心中冷笑,齐使拿个寻常之物做礼物献给她,这是来羞辱她的吗? 乔子舒笑了笑,“这本就是寻常之物。” 乔子舒见太后冷下脸来。 又道,“中原有句成语叫故剑情深,太后可知这其中的故事?” “愿闻其详。” “汉朝时皇族血脉流落民间被大将军迎立为皇帝。那人当了皇上之后,大将军便希望皇上能立自己的女儿为皇后。 这个皇上却对他的臣子说,他贫微时有一把古剑,现在十分想念它,有没有人能帮他把那剑找回来? 大臣们很快揣摩出皇上的意思。原来皇上在民间时已经娶妻。于是他们一起上书立皇上的发妻为皇后。 这就是故剑情深。” 辽太后心里思量着,齐人就是麻烦,说话藏头露尾的,也不知要干什么。 “娘娘久居深宫,可能不知早朝上已有大人上书请陛下赐圣天皇后谥号的了。” 辽太后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 圣天皇后一直没有谥号,是因为辽太后以谋逆的罪名赐死了她。可反过来如果圣天皇后得到了谥号,那就说明当初圣天皇后是无罪的。这是要把赐死她的辽太后置于何地? “竹心在宴会上的事就是辽主一手安排的。辽主之前曾在御书房单独召见竹心,便是为此事。辽主让竹心宴会上现艺是想借亡魂的事,重提当年的旧案。事成后把竹心毒疯了也算给娘娘您一个交代又把这个秘密永远的隐藏下去。不得不说辽主真是高明。” 乔子舒语调平缓却像刀子一样扎进辽太后的心里。 辽太后脸色苍白,心里已信了大半。毕竟竹心压根就不认识圣天皇后,她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辽太后问,“你想要哀家为你做什么?”乔子舒说了这么多,不可能无欲无求。 “我夫人卷到贵国的这场风波中实属无辜,请娘娘您救救她。“ 辽太后自嘲地笑了笑。 “今时今日我说地话可不一定好使。” “话,管不管用,全看怎么说。” 辽皇后宫 天奈过来传话,“太后说,疯了的臣妇在留在宫里不合规矩,请皇后立刻让关氏出宫。” 辽听后尴尬地笑了笑。 “母后的话确实有道理,只是北苑的事本宫也做不了主,公公不如去跟陛下说说。” 天籁奈阴着脸,不咸不淡地说。 “奴才还是劝皇后娘娘想想办法,遂了太后的心愿。不然太后心里一不痛快就想找事做。 可如今太后颐养千年,能做什么呢?无外乎是含饴弄孙,如果让太后娘娘去跟陛下说,大概说得就是她要亲自抚养的二殿下罢。娘娘,你明白奴才的意思吧。” 皇后气得直哆嗦,“公公放心,本宫将此此事办好。” 天奈满意地笑了笑。 “还是皇后娘娘孝顺,太后她老人家没白疼您。” 第261章 谋事在人 辽大的御书房 看着跪在下面的乔子舒,辽主压迫感十足,“乔大人,你可知罪?” 今日这个上午比昨日更乱。 还没查出谁给竹心下的毒。竹心疯了的事在上京城里皆知巷闻。 知道竹心疯了的人,都是他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呢? 辽主刚要调查,给竹心看病的太医却死了。 赵太医中的是蛇毒,可上京城里这个时候哪来的毒蛇? 辽主立刻派人彻查此事,得到了乔子舒去拜见辽太后的消息。 辽主心中冷笑。便是要救自己的夫人也不该求到太后的头上。他不知道如今太后已经做不了主了吗? 可再之后,皇后哭着来找他。他才明白太后就算失势,也是皇后的婆母,婆母想拿捏儿媳妇简直是易如反掌。 辽主心想,如果太后真派人过来说,自己过的寂寞想抚养皇儿,享天伦之乐。他还真找不着拒绝的理由。 可他这个小儿子从小体弱,一直是皇后照顾。若真送到太后宫里抚养,无疑是要了皇后的半条命。 好一个杀人诛心。 辽主打量起乔子舒来,几句话就能搅得后宫鸡犬不宁,也确实有些本事。 “臣不知。”乔子书神色自若,毫无惧色。 辽主一拍桌子。“故剑情深,你很会讲故事吗?不然给朕也讲讲。” 被辽主点破在太后宫里的事,乔子舒也不显慌张。 “那么,陛下不想给圣天皇后谥号吗?” 辽主抿着唇不说话,一双厉眼盯着乔子舒,仿佛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听说陛下祖上有一位文治武功厉害无比的契丹王,他征战四方却被亲人所杀。 齐人确实不如辽人勇猛。辽人是长在马背上的,仿佛生下来就能狩猎似的。可齐人不同便是出过零星的名将,也像昙花一样转瞬即逝。所以陛下的敌人从来不是齐国,是你们自己人。” “放肆!”辽主说完后,重重的咳了起来。 乔子舒继续说道,“当年国丈背叛了圣天皇后站在了太后这边。如今背叛了太后又站在您这边。可他真的是站在您这边吗?还是恰巧皇后娘娘和你站在同一边?” 辽主因为刚才的咳嗽,脸上呈现异常的红色。 “你不会觉得朕不敢动你吧?” 乔子舒再拜,“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对于陛下来说,贵国的内政可能更重要。” “那也不是你能干预的。”辽主说罢叫人过来。“来人把他关到地牢里去。” 这时有侍卫进来,“陛下,郑王回来了。” 皇家别院。 李大人听着乔子舒讲完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人已经懵了。 果然论作死,他是赶不上乔子舒他们两口子了。 “辽主不是要让你下地牢吗?怎么又放你回来了?” 虎口拔牙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果然尽得竹心的真传。 乔子舒别有深意地说,“因为郑王回来了。” 郑王就是辽主的亲弟弟,耶律重,太后的次子。 李大人竟也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子舒,你可真是走运,若不是郑王回来了,你能不能保住脑袋都两说。” 辽主对太后和肖国丈本来就不满已久。在郑王回京达到了顶点。所以决定留下乔子舒这个搅屎棍。 乔子舒笑了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大人又怎知我这一切只是运气?” “不是运气,难道你还能知道郑王今天会回来不成?” 李大人看着乔子舒的表情,忍不住想,“对啊,那个郑王不是一直在辽阳府吗?怎么回来了?” “今日在太后寝宫,我找到昨日扔纸团的人了。” 李大人激动地问,“到底是谁,快说。” “辽太后的内侍天奈。” “你怎么知道的?” 乔子舒低头回想,今日上午天奈送他出宫时。 可能是因为竹心的事,宫道上没有宫人走动,静悄悄的。 那时天奈摇摇头。 “乔大人此举不太明智啊。” 乔子舒向他拱拱手,“不管怎样,多谢大人。” 天奈诧异地看着他。“谢咱家做什么?” 乔子舒目光直视他。“谢昨日的纸条。” 天奈收回脸上诧异,淡笑道,“如何发现的?” 乔子舒不动声色地说道,“纸墨都是寻常之物。可纸团上有淡淡地香烛味,跟您身上的味道一样。听闻太后的佛龛一直是大人打理的。所以斗胆一猜。” “乔大人好厉害,难怪在大理寺屡破奇案。” 然后天奈又小声道,“郑王今日回京。” 天奈丢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 “因为知道郑王回京,所以跟辽主说话言辞犀利了些。” 听乔子舒讲完,李大人愣了好半天。他又凑到乔子舒旁边。 “子舒,你说天奈会不会就是鱼肠?” 乔子舒认真地想了想。 “等下回再见到他,我问问。” 李大人翻了个白眼。 “这种话怎么能问?别给鱼肠大人招来祸端。昨晚给竹心看病的太医死了。大人这两天可真够忙的。” 乔子舒的神情并未舒展。 李大人见状问道,“你在担心竹心吗?不是你说的,担心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竹心弄出来吗?” “不出意外今晚竹心就能回来,出了意外也许竹心再也回不来了。” 李大人听罢大惊失色,“这么严重吗?” 乔子舒推开窗,看着窗外的蓝天。 今天的天,万里无云,蓝的很。 这一刻乔子舒心有不甘。 “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了这么多事,最后成与不成还得看天。是不是很可笑?” 李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说这样的话,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万全之策。我跟你一起在这等消息。” 辽宫北苑 萨日端着一壶酒和一只酒杯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在一旁蹲着装蘑菇的竹心看着这架势,心里思索着。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赐鸩酒吗? 谁又给辽主整破防了?怎么还破罐子破摔了? 耶律灵叹了口气,“本来你是不用死的。谁让你现在疯了?” 萨日担忧地问,“殿下,就这么杀了竹心,如何向齐国交代呢?” 耶律灵一拍巴掌,一位年轻的女孩进来。 竹心看了那女孩一眼,吓得跌坐在地上。 那个女孩也扎了两个小辫子。她的脸跟竹心长得一模一样。 完犊子,这不是齐天大圣遇见六耳猕猴了吗? 第262章 脸可以不要,命一定得留住 辽宫北苑正在上演真假孙悟空。 “哎,等会儿。” 竹心站起身来,也不装蘑菇了。主要再装就得被炖了。 耶律灵冷哼了声,心里暗骂这家伙果然是装的。 竹心指着对面那个安安静静的假竹心,破防道,“她除了长得像我,还有哪儿像我?你把她弄使团里,别说我相公就是别院厨房做菜的李嫂都能发现问题。” 萨日抬手斟了一杯酒。 “乔夫人,这之后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咱们自有咱们的法子。” 竹心伸出手做一个停止的动作,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耶律灵。 “殿下,别冲动。把人弄死了容易。但死亡是不可逆的。您要是后悔了怎么办?这死人可就弄不活了。” 耶律灵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那你说说我为何会后悔?” 竹心坐在椅子上,摆摆手。 “长得像没用,美貌是我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耶律灵,“……” 竹心转过头问那个假竹心。 “你会五禽戏吗?” 假竹心摇摇头。 “会看相算卦、招魂哭丧吗?” 那个假竹心还是摇头。 “知道大齐的天牢我住几层,知道在昭狱我住哪间房吗?” 那个假竹心依旧面无表情地摇头。 竹心放下心来。这哪是六耳猕猴?这就是个普通的cosy。 “殿下,你找这人不行,一点都不专业。不然我训练训练她,一年半载应该能出师。您看怎么样?” 耶律灵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竹心,她原本不是个爱笑的人。 “皇兄说了要把和谈的条件改了。第三条是辽与齐签订兄弟盟约。大辽每年出一万匹马作为礼物。大齐每年送给辽三十万匹绢作为回礼。你说齐皇会同意吗?” 这个条件比皇上预想的好的多,那老登若是知道了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皇上之前给李大人的密折本质上就是称臣纳贡。可辽主现在给出的条件则不然,一是没了银子单纯的以物换物。二是增加了马匹数量。这虽然也是不等价交换,但性质已经变了。 毕竟马也有四、五十两一匹的,绢也有便宜的。只要史官稍稍润色一下,完全是国与国之间贸易的往来。跟称臣纳贡已经不沾边了。 竹心忍着内心的激动,表情淡然,毕竟嫌货的才是买货人。 “辽主的条件还算有诚意,若是有李大人从中斡旋,大概能行得通。当然了,如果他的使团成员在辽期间都平安无事的话,想必李大人一定会全力以赴促成两国和谈。” 耶律灵再次被竹心气笑了,她指着那个假竹心说。 “皇兄说和谈的条件是有前提的。之前乔夫人水土不服病了一直留在皇宫里看病。之后舟车劳顿,夫人的命虽然保住了,但以后需要静养再不能见人了。你说齐皇他会答应吗?” 竹心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傀儡竹心的事,辽主压根就没想瞒着大齐的人。只要齐皇能认下此事,使团带着假竹心回大齐装成大团圆结局。之后假竹心就在某个庄子上养病,过几年再悄无声息的病逝。大家都有颜面。 竹心长叹了声。 “没想到我的的命还挺值钱的,一年能给大齐省五十万两银子。” 萨日把酒杯推到竹心面前。 “夫人既然明白,为了大齐就快些上路吧。” 竹心接过酒杯刚放在嘴边,又拿开泼到了地上。 “公主,您要此人去使团代替我。我就一定得死吗?你看啊!她可以装成我,我也可以装成她呀。从今以后,我就顶替她的身份活着。我这个人不光看相卜卦还会讲话本子、开铺子、种桃子。总之,一天到晚变着花样逗您开心。” 耶律灵品了品竹心话的含义。 “你的意思是,脸可以不要,命一定得留住。” 竹心咽咽口水。 眼前这个女人压抑了十多年,还把自己亲姐妹杀了,顶替了她的身份。她的遭遇倒是值得同情,但也不妨碍她心理变态。在她手里肯定不能有什么好下场。要是现在死了,没准还能少遭些罪呢。 竹心伸手拉住了耶律灵,一脸真诚得望着她。 “我倒没多想活,就是想温暖温暖您。” 她又抬头看着萨日,“姑姑,您看我的脸也挺圆的。以前我不知道我这长相随了谁?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随了姑姑您啊。” 萨日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惋惜地说,“奴婢,还从来没见过像夫人这么有趣的人呢。就这么死了,确实挺可惜的。” 竹心听罢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耶律灵。 耶律灵眼睛转了转,带着少女的灵动。 “好啊,如果你能说出我叫什么的话。” “这谁知道啊?您不是难为人吗?”竹心喘着粗气。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我说到做到,只要你能猜出我的名字,你就不用喝那壶酒了。” 竹心小声嘟囔着,“紫川,紫川。”然后盯着师徒灵,“第一个字也是颜色,对不对?” 竹心见耶律灵目光微动,看来她猜对了。 “紫,恶紫夺朱,第一个字是朱。” “恶紫夺朱”耶律灵的眼睛里闪出一丝笑意。 竹心放下心来,在这里要感谢金庸老先生。阿朱、阿紫嘛。不然她也想不到这一层。 “川,山川,您不会叫朱山吧。” 竹心说完后都想给自己一个嘴巴,还朱山怎么不叫山猪啊? 竹心给自己倒了杯酒。 她端着酒抬头看着天空,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念了安陵容最后的台词。 “可惜,这样好的阳光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竹心一抬手却被耶律灵拦住。 “你猜对了,我就叫朱山。” 耶律灵说完,旁边那个假竹心揭下人皮面具,变成了一位清冷美人。 竹心的心颤了颤,原来真有易容术啊。 耶律灵没有理会竹心的惊讶,带着萨日和假竹心离开了。 出了北苑的门,耶律灵对假竹心说,“去禀告皇兄,昨日竹心是真疯了,让皇兄继续查吧。” “是。” 第263章 团聚 大辽,皇家别院 乔子舒和李大人在前厅已经枯坐一个时辰了。 外面有侍卫跑过来。 “李大人、乔大人,乔夫人她回来了。” 乔子舒猛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与李大人对视一眼。 “知道了。” 那天竹心是多善带走的,如今又被多善送回来。 一见到李大人和乔子舒,多善便说,“之前乔夫人生了重病,太后恩典特意召夫人进宫瞧病。如今夫人的病好地差不多了。咱家便送夫人回来养着。” 既然人能送回来,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谁叫这里是辽国的上京城呢。 李大人和乔子舒齐声说道,“多谢太后娘娘圣恩。” 多善一撩车帘子,竹心从马车上下来。 两日不见,竹心脸色苍白,整个人病殃殃的。常妈妈立刻上前去扶着竹心。 多善又道,“既然人已经送到,咱家宫中还有差事就不久留了。” 竹心微微福身,“有劳公公了。” 常妈妈扶着竹心回了前厅,细声细气地说,“夫人慢些,小心台阶。” 李大人坐在主位上并不说话,只是和蔼可亲地看着竹心。 乔子舒关上门,走到竹心身边眉眼温柔,关切地说,“两日不见,夫人在宫中过得可好?” 竹心看了一眼乔子舒,又瞅了瞅屋中另外两人。她不会来了一个假皇家别院吧?屋里这三位不会都戴着人皮面具吧。 “你有病吧?” 听她这么一说,屋里的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掐着竹心脉的常妈妈松开了手。 李大人直接瘫在椅子上。 “我要是有病,也是被你吓出来的。” 乔子舒坐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也不怪大人。夫人,您刚才那样子像个病西施似的,真的好吓人。”常妈妈嗔怪地看了竹心一眼。 她刚才都做好随时动手的打算了。 竹心脸色虽然有些白,眼睛却晶亮亮的。 “这不是配合他们的说辞吗?我以为还得在宫里困几日呢,这两日你们折腾什么了?竟然这么快就把我弄出来了。” 乔子舒抿着唇,试探地问了句。 “聚是一团火?” 竹心翻了个白眼,“散是满天星,行了吧。” 乔子舒这才向李大人点点头。“是真的。” 竹心,“……”这还有初验和复验呢。 李大人捋了捋胡子,”你还是先讲讲宫里的事吧。我们这边儿太复杂了。” 常妈妈见状,立刻到屋外守着。 竹心双手环胸,瞧不起谁呢? 竹心绘声绘色地将这两天的事讲了一遍。 乔子舒虎着脸,有点吓人。 “那毒药你也敢吃,你知道用量和药性吗?” 竹心难为情地说,“我不是怕他们对我用刑吗?挺不住再招点什么不该招的。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竹心又怕乔子舒再说她,马上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厉害吧,一下子就猜出假公主的名字了。朱山,女孩子起这名还挺怪,一般人可猜不出来吧。” 李大人一边掐着人中,一边说,“不是一般人猜不出来,是一般人编不出来。” “啥意思?” 乔子舒看着竹心面无表情地说。“你有没有想过,紫川公主这紫川二字可能是封号,不是名字。” 竹心愣了愣,“紫川是封号,那她叫什么?” 这个,乔子舒也不知道,他转头看向李大人。 “好像叫耶律霞。” 竹心,“……” 既然她没猜对,假公主为何还放了她呢? 竹心摸了摸下巴,“你们说这个朱山会不会是鱼肠?” 乔子舒,“……” 李大人没好气地说,“子舒已经找到鱼肠了。” 竹心听罢激动地说,“哇哦!我这个西厂督主深入辽宫都没找到鱼肠,你们竟然找到了。他是谁?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识,他就是辽太后身边的天奈。” 李大人把乔子舒和天奈的事给竹心讲了一遍,就像他亲眼见过似的。 竹心一拍大腿。 “我看他第一眼时,就觉得他不简单,他身上有一种密探独有的神秘气质。果然他是。” 李大人撇了撇嘴,“事后诸葛亮。” 乔子舒却谨慎地说,“他也许是辽宫其他的密探,不一定是鱼肠,毕竟他没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竹心不说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乔子舒见状,“怎么了?” 竹心摇摇头,“没什么。” 李大人宽慰他们俩。 “鱼肠爱是谁就是谁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和谈。如果真像那个朱山说的,这个条件还是可以议一议的。” 虽然依旧不体面,但起码不用成为千古罪人了。 乔子舒眉目舒展,这几日他一直皱眉。眉心都生出一道浅痕。 竹心立刻把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抛到脑后。 “既然一切顺利,咱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啊?我要吃烤羊腿,我要吃大肘子。” 李大人一锤定音,“整。” 辽宫,御书房 送走了竹心,各方势力都安心了。 太后和皇后都不再折腾了,辽主感觉头都不像以前那么疼了。 多善道,“回陛下,赵太医之前跟太后和国丈都有牵扯,那天他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皇后宫里的奇多格。” 辽主揉了揉眉心,“赵太医的事就算了吧。反正人已经不在了就不追究了。外边的流言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 “回陛下流言如今已经平息了,之前是从酒馆和茶馆先传出来的。太后、国丈还有齐使那边都有参与。至于是谁告诉的他们这就不得而知了。” 说了等于没说。 辽主没好气地问,“皇家别院有什么动作?” 多善尴尬地说,“他们现在正在烤羊。” 吃吃吃,就知道吃,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辽主又问道,“查到给竹心下毒的人了吗?” “这个目前还没查到,御膳房、侍卫都翻了两遍。” “废物。”楼主刚要举起茶杯砸下去。 多善立刻说,“这是萨日姑姑亲自查的。” 辽主又把茶杯放下。 “查不到就先这样吧。”他又瞪了一眼多善,“没眼力见的东西。茶凉了也不知给朕换一盏。” 多善立刻端着茶杯下去,一天天的就和他有能耐。 翌日,马奴又来了皇家别院,还带了汴京王远的消息。 第264章 讨厌的郑王 皇家别院 马奴佐格尔送来王远的消息。 竹心接过来一看,“什么?鱼肠死了。” 佐格尔回答道,“干将大人说汴京那边已经派其他密探核查了,鱼肠大人已经牺牲了。干将大人还说,之后他会全权配合您。” 竹心点头,满不在乎地说,“左右辽国这边的事快了了,也不需要干将如何配合。” “哦,不是还得夺取大定府的吗?卑职有什么能做的?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你给干将送消息说,辽主改了第三条议和条件。愿意与大齐签订兄弟盟约,大辽每年出一万匹马作为礼物。大齐每年送辽三十万匹绢作为回礼。 此事辽主很有诚意,攻下大定府的事让宋世子暂缓吧。本来赢面就小,我们鹬蚌相争,别让西夏从中得利了。” 佐格尔愣愣地问,“这就不打了。” 竹心嫌弃地看他一眼。 “战是为了止战,懂不懂啊?而且我们和大辽耗着也不是办法。西夏这边虽然和我们结盟了,但那个三姓家奴的东西突然反水了,怎么办?我们和辽都是大国,什么时候轮到西夏那个小东西挑拣起我们来了。见好就收放能长久。” 把马奴佐格尔打发走后,竹心皱着眉。 “子舒,你不是刚找到鱼肠吗?王远那边怎么说鱼肠死了呢?” 乔子舒神色轻松。 “王远这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辽主听的。” 竹心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马奴露馅了。” 乔子舒心里想,关键是竹心天天张嘴闭嘴攻打大定府。换谁听了心态都得崩。心一慌,打听了不该打听的事,可不就暴露了。 辽主接到鱼肠死了,大齐愿意收手接受和谈的消息,终于放下心来。 他已经给齐国的庄亲王写信了。让他们在绢中掺着丝绸和蜀锦。面子已经没了,总不能没有里子吧。 原本想着和谈之事算是达成共识了。没想到大辽内部又起了幺蛾子。 辽主的提议受到了以萧国丈为代表的萧氏一族的集体反对。 支持辽主的大臣首先起头说道,“如果齐皇答应在绢中加进丝绸和蜀锦。我们这一次还是很赚的。” 萧国丈轻蔑地看了那位大臣一眼,“鼠目寸光。” 他又向皇上拱手,“陛下,齐人缺马所以骑兵不如大辽。若每年给齐送一万匹马。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刚才那位的大臣说道,“可以给齐送一些老马、次等马,不会送达到战马标准的马。” 而另一位大臣说道,“此言差矣。就算是老马、次马,若齐拿了我们的马进行繁衍。也得出了上等马,怎么办?” 这时郑王站出来,指着刚才那位大人。 “你这脑子是什么做的?上等马哪有那么容易繁殖出来?要是真的这么容易。大齐的战马早就繁衍出来了。” 萧国丈说道,“马是我们大辽立国根本,增加马匹的数量,跟称臣纳贡有什么区别?臣绝不能看着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 早朝不欢而散。 辽国御书房 “皇兄,舅舅为何要小题大做?不同意议和马匹的数量呢?” 辽主看着他同胞弟弟郑王,他今年刚满二十,意气风发。 那是个令人讨厌的弟弟。讨厌他得母亲喜爱。讨厌 他有个健康的身体。讨厌他,所有人都在风暴之中挣扎,他却站在风暴外面怡然自得。 辽主垂下眸,温声说道,“阿重,朝上的事很复杂。舅舅不想出这么多马不是为了大辽考虑。而是因为用马换绢,这些算是礼物,进了朕的私库,那些东西他碰不到。” 郑王想了想。 “舅舅和母后决裂,不是向着皇兄你的吗?皇兄的私库将来不也是留给侄儿们吗?怎么又跟皇兄计较这些?” 辽主抬眸,“阿重,母后的事,你会不会怪我。” 郑王摆了摆手。 “当然不会了。您是父皇的长子,后来又是太子,是大辽名正言顺名的王啊。 母后的脑子都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岁数就应该什么都不管,享享清福。皇兄可别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让咱们兄弟生分了。臣弟要做个大将军为皇兄征战四方,永远效忠皇兄。” 辽主看着郑王的眼睛倒映出的自己是那么的孱弱阴暗。他这个弟弟更讨厌了。 辽主避开郑王的目光,不敢看他。 郑王以为他还在生气,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啊?还记得小时候娘给你做衣服、做鞋。总记挂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那时候我可生气了,有一次还偷偷将给你做的衣服剪坏了呢。” 辽主听着忍不住笑了笑。 “调皮鬼。” 郑王一拍胸脯,“皇兄别担心,马匹的事臣弟出五千匹。” “母后要是知道恐怕要怪我。” 郑王不以为然。 “那就不让她知道呗。母后年纪大了,咱们哥儿俩不跟她一般计较。多糊弄糊弄她,把她哄开心了比什么都强。” 这一刻辽主更讨厌他了,就像黑夜里的动物讨厌光一样。 耶律灵进来,看见郑王愣了愣。 “死丫头进来也不叫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郑王一见妹妹来了,立刻摆起了当哥哥的谱。 “见过二位皇兄。” 郑王围着耶律灵转了转。 “紫川今天怎么这么听话?是不是有什么喜欢的叫你皇兄买啊?” 耶律灵没有回答郑王的话而是对辽主说,“皇兄,我不想叫紫川了,请皇兄把我的封号改成朱山吧。” 没等辽主回答,郑王嫌弃地说,“朱山?这也太难听了吧。” 耶律灵垂着眸,“大师说我的封号改成朱山,运气会变好。” 郑王听罢立刻改口道,“皇兄,您快恩准吧。天底下最好的运气都应该是我们霞儿的。” 耶律灵低头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辽主对郑王说,“阿重,快去瞧瞧母后吧,母后一直念叨你呢。” “可是,我昨天不是刚看完她吗?”母后总是在他耳边念个不停,他其实更想跟皇兄待在一起。 “昨天还吃饭了呢,难道今天就不吃了?你再这么说当心我告诉母后。” 郑王听罢吓得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耶律灵看着郑王的背影,这人最让人讨厌的地方是,他连一个让人讨厌的理由都没有。 第265章 信息差 辽国皇家别院。 “听说了吗?萧国丈不同意辽主提出马匹的数量,坚持用一千匹马换三十万匹绢。” 李大人又开始发愁了,谁能想到临门一脚,辽主竟然也做不了辽国的主。 乔子舒说道,“萧国丈亲西夏,远大齐。他会反对,也在意料之中。” 竹心垂头丧气,“那事到如今,咱们怎么办?要答应吗?” 李大人拍了拍自己的脸。 “已经写信告诉陛下了。若是生了变故,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啊?当然不能答应。” 竹心翻了个白眼,出起了馊主意。 “脸面,陛下都不在意,咱们在意那玩意儿干什么?反正兄弟盟约谈下来了,贡银也刨掉了。要不然咱们集体装病吧。让陛下再换一批使臣得了。这活儿啊,谁爱干谁干去。” 这要不是辽主、辽太后还有辽皇后时而纷争,时而结盟,她早就交代在这了。这头颅热血抛得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她也管不了。 眼见竹心要撂挑子,李大人立刻哄着她。 “你只管在别院里歇着吧,剩下的看我们的。既然他们马匹的数量往下降了,那咱们绢的数量也得往下降,我跟他们再谈谈。” 竹心扬了扬下巴问乔子舒。 “你觉得呢?” 乔子舒思索片刻对李大人说,“大人,不如让辽国把马改成羊,我们把绢改成粮食,十万只羊换四十万担米,如何?” 按大辽如今的行情一只羊能换两担米。表面上多出一倍的价格给足了辽国的面子。 实际上羊和粮食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上限与下限差异小。就拿马来说辽国普通的马十两左右,若是老马只会更低,可宝马良驹却要好几百两呢。布匹亦是如此,几两、几十两、上百两的都有。 上限下限差异小,这其中可运作的地方就小。辽国总不可能拿死羊给大齐吧。 按大齐如今的行情一只羊能换三担米,看上去声势浩大,实际上才赔了五、六万两。 李大人捋了捋他的胡子,思考这法子的可行性。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若是遇见丰年还不一定会赔呢,而且辽国的羊可比大齐的羊好吃多了。只是辽国会答应吗?” “下官之前一直让侍卫去打探辽国的米价,米价涨得很快,几乎两三天就要涨一些。如果辽方不答应,可以在互市贸易上再多答应几个条件。比如说种子、树苗,辽阳府那边的辽人也是种地的,到时再换一些农具,皮货什么的,可以谈。” 李大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回他感觉有门了。 “这个我们可得好好算一算,要是徐侍郎在就好了。他算账最厉害了。” 乔子舒笑了笑。 “大人,下官以前就在户部,算账还可以,虽然不如徐侍郎。” 被乔子舒这么一筹算,和谈的事仿佛马上就要见到了亮光。 “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们好好补补。” 竹心笑嘻嘻地跑了出去,她不知道使团这边胜利在望。而此时的大齐却炸开了锅。 大齐皇宫,御书房。 皇上一拍桌子,“什么?竹心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现在大辽上京城里都传是辽主看上了竹心,把她强掳到宫里去。竹心不从,被辽主逼疯了。” 皇上努力地再把竹心跟红颜祸水联系在一起,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不至于吧。” 王远顺着皇上的话说。“那倒是,竹心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不至于被辽主看上,还抢回宫去。” “朕是说如果辽主真看上竹心,竹心不至于不从。”她可是当初连太监都敢嫁的。 “回陛下实际上,竹心……” 王远表情严肃,简明扼要地把前几天竹心发生的事跟陛下讲了一遍。 什么教太后五禽戏,给皇后看手相。什么满宫找鱼肠,被辽主带到御书房单独问话。然后在辽国宫宴上招了圣天皇后的魂,大闹宫宴把辽主气跑了,辽太后气晕了。 皇上喝了口茶,缓了半晌。 辽国那个宫宴。他现在脑海里都有画面了。辽主还敢让竹心表演节目,闲着没事惹她干什么? 这回好了吧?下不来台了吧。 皇上忍不住问道,“那竹心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王远低着头,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同时惹辽主和辽太后,人还被困在辽宫里。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奴才现在也不清楚。听说人被围了,辽主不许任何人探望。” 皇上表情淡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没事,鱼肠不是还在宫里吗?鱼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王远心中一动。听皇上的口气他知道鱼肠是谁并且确定鱼肠还活着的。 于是王远跟着陪笑道,“可不是,只不过如今辽宫的消息递不出来,奴才跟着瞎着急。陛下,你说咱们用不用写封国书向辽国施压。竹心不管怎样也是使团的人。就这么被囚在辽宫打得也是咱们大齐的脸面。” 皇上摆了摆手。 “算了,使团若不写信见,朕就装不知情吧。前两日在辽的西夏军不是刚撤出了吗?这时候干嘛还要去刺激辽方呢? 竹心也是的,不就让她登台献艺吗?异国他乡,忍就忍了。如果是把辽主逼急了,她有多少条命能赔得起我们的和谈。” “陛下说的是。” 王远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提笔写下“找鱼肠”三个字,他用红笔将鱼肠两个字圈起来。 这是东厂的暗语,“杀”的意思。 王远写完后,他迅速用蜡封好。交给手下,发给幽州干将。 鱼肠很可能有特殊渠道跟陛下单独联系,这个人不能留。 辽国,皇家别院 李大人把他们上午的设想整理完,写成了的折子递到了辽国的枢密院。然后等着辽方的回复。 日落之前李大人没等来枢密院的消息,却等来了辽主的内侍多善。 “陛下请乔夫人进宫。” 李大人连忙问道,“请乔夫人做什么?” 多善干笑声,“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乔夫人,请吧。” 竹心撅着嘴。马上就到饭点了,辽主真是没礼貌。当然还有人更没礼貌。 第266章 再进宫 竹心又被召进辽宫了,使团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李大人用手戳着自己右眼皮。 “子舒,我这眼皮怎么跳得这么厉害?你说是不是要出事啊?” 乔子舒本来不信这个,如今被搅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我去找人看看能不能跟天奈说上话。” 李大人稳了稳心神。 “老夫找人跟看宫门的侍卫打探一下,看看下午有谁进宫了?” 天奈那边一时半会没有回复。 不多时,李大人回来了。 李大人端着茶杯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顺了顺气跟乔子舒说道,“辽国那边出大事了。” “什么事?” 李大人把窗户关好后才小声说道,“守门的侍卫说,之前辽主好像是在齐、辽、西夏的交界处放了五百骑兵。” “我知道,这还是因为竹心跟那马奴说大齐和西夏结盟了。辽主把那五万西夏军送回了西夏。那骑兵应该就是那时放的,说是防着大同军,其实主要还是防着西夏。” “如今就是那五百骑兵出事了。” 乔子舒眯着眼,“出事了?被谁袭击了?” “说是被西夏军袭击了,五百个人就一人跑回来报信。” 乔子舒的眉拧成了个川字形。 李大人见状安慰道,“这都是西夏和大辽狗咬狗,跟咱们没关系。从侧面说这还是件好事呢。有了西夏捣乱,辽主应该更想尽快完成和谈了。” 乔子舒并没有因为李大人的话而眉目舒展。 “如果真是这样,辽主为何这个时候召竹心进宫呢?” 李大人听后头皮都发麻,压根不敢往下想。 “子舒,你可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眼皮又跳了。” 国丈府 萧国丈涨红了脸,明显是气得不轻。 “五百骑兵全军覆没,竟然没有惊动州府。” 幕僚解释说,“回国丈,那个地方是草原,因为范围太大,骑兵分队巡视。若被埋伏了,逐队击破。地方州府还真不容易发现。” 萧国丈稳了稳心神。 “那个回来报信的人呢?五百人都死了,他是怎么逃过去的?” 另一个手下说,“回大人,那人是石抹大人亲自带回上京的,如今被辽主召进宫了。听石抹大人说,那人和韩将军一起杀出重围。可韩将军重伤而死,韩将军临死前托付他一定要回上京传信。他便把韩将军的尸体绑在身上骑了一天一宿才到的永州。如今两天一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连马都跑死了一匹。” 萧国丈听罢有些动容。“这人倒是忠勇。” 幕僚说,“国丈,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您摘出去。毕竟这么多年咱们跟西夏来往频繁,这个时候别被人抓到把柄。” 萧国丈疾言厉色。 “让大定府派人给将士们收尸,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在没接到皇上命令前,先让大定府的府兵顶上。” 他说完又看向了众人。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把老夫摘出来。是如果西夏和大齐真结盟了,我们大辽该如何自处。” “是。” 众人见萧国丈如此说,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萧国丈又问道,“宫里现在有什么消息?按道理皇上见了骑兵,应该很快就有章程。” “回大人,听说那个乔夫人又进宫了。” 萧国丈目光一顿。 “那个竹心,她进宫做什么?若是商量与大齐结盟的事,应该找李孝全啊,找一个女人做什么?” 那幕僚轻轻地咳了声。 “之前不是一直传陛下看上那位乔夫人了,会不会……” 萧国丈一拍桌子。 “现在大辽出现这等大事,不想着如何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还在这儿女情长。”说着又摇头叹气,“陛下真是太让老夫失望了。” 那幕僚说道,”国丈,要不要跟宫里的皇后娘娘通个气?” 萧国丈点点头,“先问问娘娘的意思。不然,老夫亲自进宫。” “是。” …… 坐上马车的竹心又调戏起多善来。 “我最最最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哥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能透露透露吗?” 多善,“……” 竹心绞着帕子。 “竹心好怕怕,陛下不会又要杀我吧?这难道就是我跟哥哥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多善不自然地看向外面。 “放心吧,应该就是议和的是。” 竹心立刻坐在他旁边。 “哥哥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多善正色道,“你一会可别瞎开玩笑,我们这边出了些事。陛下心情不好。” “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陛下要是拿哥哥撒气,竹心会心疼的。” “我们在巡查边境的骑兵出事了。五百人全军覆没,都死在西夏军手里了。陛下请你过去,应该是商量辽、齐结盟一起攻打西夏的事。” 竹心皱着眉,辽主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这玩意不应该跟李大人谈吗?难道是因为她西厂督主的身份? 多善见竹心不说话了,又说。 “夫人不必太担心。辽、齐两国和谈的事应该没问题了。上午咱家还听陛下夸乔大人呢。 乔大人说辽阳府周围的荒地可以种粮食还写了一套详细的方案。陛下看了直说好,还说乔大人是个能臣呢。” “哇,哥哥懂得这么多,是我见过。最最最聪明的人。”竹心回复如ai,心里还在想辽主叫她进宫目的。 听到“聪明”二字,多善沉下脸,阴阳怪气地说,“聪明可不敢当,在乔夫人心里咱家可是最蠢的。” “谁说的?谁在背后诋毁我。” “就是你自己说的。别人都是酒后吐真言,你是疯后说真话。” 竹心背后冒起了冷汗,好像被人看了手机的渣男。 “哥哥,那天我还说什么了?” “嗯,也没说什么。就说齐皇身上有老人味。说喜欢我们陛下。还说经常把乔大人绑在床上拿个皮鞭抽他,然后他哭起来很好看。应该就这些吧。” 竹心掐着自己的人中,好端端地她怎么有高原反应了? 竹心浑浑噩噩地来到御书房门前。多善站在门口冲竹心使眼色,让她自己进去。 竹心生无可恋进去,屋里除了辽主还有一个人。他穿着骑兵服,一脸络腮胡子。在辽主旁边侧身站着。 竹心刚要行礼请安,那人一个手刀辽主趴到了书案上。 竹心吓得捂着嘴不敢叫。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她,竹心更不敢叫了。 她心想原来宋鹤鸣贴上胡子这么丑啊。 第267章 我来了 大辽御书房 竹心看着趴在桌子上辽主和贴着络腮胡子的宋鹤鸣。 她深吸了口气,用正常的语调说,“给陛下请安。”然后才走上前。 宋鹤鸣看着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 “你没疯?” 竹心微笑地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现在快疯了。” 竹心看着穿着大辽骑兵服的宋鹤鸣,一个月未见,他黑了,瘦了,一脸疲惫。他要是个明星现在这个样子,粉丝见了直接能脱粉。 “说说吧,怎么进来的?” 宋鹤鸣掐着腰,还挺神气。 “就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呗。” 他没说他一路的艰辛。 那天青山带来辽国让齐称臣纳贡的消息。把宋鹤鸣和宋鹤争两兄弟气得够呛。然后他们一直在等皇上的回复,最后得到的是皇上同意了,为了不太丢脸还玩起了文字游戏。 当时宋鹤鸣想国仇家恨,还是国仇重一些。不如就和皇上说他伤势好些了,能继续打下去。 裴珩摇摇头说,使团还在上京,看他们的动作再做打算。 宋鹤鸣还想再说话,裴珩拉住,小声说,“青山没回辽国而是往大同府的方向去了,咱们再看看。” 再之后他们知道竹心在辽宫混得还不错。上京城的密探出现了叛徒,不过竹心利用这点成功让西夏军撤出辽国。一切仿佛向好得方向发展,直到那日传出竹心被囚的消息。 之后裴珩定下的计划是,大齐带骑兵从绒花城南城门出去然后往西走一路绕行向北。装成西夏军对辽国那五百巡查骑兵发起进攻。 辽兵领队的韩将军是萧国丈的亲信。也是亲西夏派的,对夏兵防备应该会少一些。看他巡视就知道只是做样子罢了。 裴珩说,水搅的越浑越好。现在最重要的是装夏兵得装得像,别出破绽。毕竟那位韩将军对西夏军比较了解。 可宋鹤鸣以前在西北,防得就是西夏军。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难得是宋鹤鸣想全歼西夏军。毕竟为了掩人耳目,他带的人并不多。 出发前宋鹤鸣得到竹心疯了的消息,他想他得再快一些,不然她可能等不到他了。 幽州军提前做了探查,草原太大这支骑兵是二十人一组,分队巡查。 他们杀了两队人后,装成夏兵过去给辽国骑兵主力报信。 阿寿用蹩脚的辽语夹杂着西夏语对韩将军说,“将军,我们是西夏李大将军的部下。今早发现齐大同军有异动。之后我们一队骑兵就不见了。不知将军可见过我们的人。” 韩将军一想,坏了,他们已经有两队人没消息了。于是一面派人跟喀喇城报信,自己带了两百精锐去大同府方向探查,剩下的人原地待命。 韩将军走后半个时辰,有一人穿着辽方骑兵服狼狈地跑过来,对原地留守的辽军说。 “韩将军在前方遇见了齐兵的主力,正跟夏军一起抵抗,请副将速去支援。”说完那人昏死过去。 辽军的副将带着人往前走,然后看见穿着夏兵衣服的幽州军。没什么防备的他们,自然是有来无回。 而韩将军这边被带着逛草原,最后发现了他们两队巡查兵的尸体,有一奄奄一息的辽兵说,杀他们的就是西夏兵。 这时原来带队的夏人(也就是阿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韩将军命人赶紧回城报信不是齐军是西夏有异动。 当韩将军返回来时,看见了穿着辽军骑兵服的一群人。宋鹤鸣用地道的辽语说,“韩将军,我们遇见西夏的主力了。你们快走,我们断后。” 折腾到这时天已经黑了。韩将军一看后面果然是西夏军。来不及多想只能带人往前跑。 韩将军再往前逃,宋鹤鸣领着些人再一次追上他们。 “将军,我们暂时甩掉夏军了。” 韩将军看宋鹤鸣他们原来大概有几十人,现在只剩下十几个了。长叹一声,“今日只怕天要亡我。” 这时宋鹤鸣道,“夏军有上千人,我们若跟他们撞上了就等于以卵击石。将军,我有一计,草原这么大,我们不如弃马,藏在草中。等夏军走后,我们再回城报信。” 弃马?马奔跑起来声音大,草原上的人用耳朵贴着地面就能辨认出马的方向,确实更容易暴露。可弃马若是遇见敌兵也跑不了。 可手底下的人都觉得此计甚好,毕竟他们现在只有二百人对方上千人,就算不弃马,他们也赢不了,不如赌一把。 韩将军问宋鹤鸣,“你这般骁勇,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宋鹤鸣不慌不忙地说,“某是兀颜家的小子,昨儿才调过来,老头子还说这比绒花城安全,在世叔手底下混个军功。谁曾想某第一天就碰见这样的事。” 兀颜将军确实要送孙子过来,韩将军还以为人没到呢。此时也不是闲聊的地方,他们这两百精锐便弃了马。 …… 宋鹤鸣没说他一路的艰辛,可竹心猜也能猜到。冒充辽兵,单枪匹马进皇宫。他以为他在唱戏啊。演砸了还能重来吗? 竹心扬扬下巴,“现在这局面打算如何收场?” “辽国兵临城下,我们等不到援军。和谈又让我们称臣纳贡,我想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竹心点头,“直接给人弄死呗,是这意思吗?” 宋鹤鸣没有回答他,指着书案上的手谕。 “辽主已经同意和谈了,你带着手谕和使团直接回汴京吧。我现在的身份是西夏人。不会影响齐、辽两国的和谈。” 竹心低头看着书案的手谕。 “在进辽宫之前怎么不去皇家别院看看?” “永州那个刺史给我送进宫的,去不了别的地方。” 竹心依旧不抬头,“那就是来之前就打算好了呗。” “嗯,我以为你疯了。” “我要是真疯了,你打算如何?” 宋鹤鸣说得轻巧,“杀了你!省着你活着遭罪。” 竹心被气笑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可能不想死呢。” 宋鹤鸣也跟着笑。 “既然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快走吧。” 竹心把手谕放在袖子里,转头往外走。 看着竹心干脆的模样,宋鹤鸣五味杂陈。 “竹心,如果有来生我们……” “大哥,这辈子已经够够的了,来生你就换个人霍霍吧。” 宋鹤鸣垂着眸,辽主那边有转醒的迹象,他又补了个手刀。 “好。我答应你。” 竹心淡淡地说,“为了使团顺利离京,最好多撑一段时间。” “好。” 竹心很冷静,没有因为他的话有半刻的停留。 很好,比他强。 第268章 去而复返 竹心从御书房出来,神色有些匆忙。 多善向前问道,“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竹心一脸敬佩的看着多善,让他看了一眼袖子里的手谕。 “哥哥,果然是大辽最了解陛下的人。陛下现在确实很生气。你给我找匹马,事不宜迟,我骑马出宫。” 多善见竹心有皇命在身不敢耽延,立刻送她往宫门方向走。 “宫门口就有马,跟咱家走。” 竹心神色自若,暗自加快了脚步。 多善跟着竹心,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陛下跟个大胡子对着地图哇啦哇啦地说个不停,我也听不懂啊。” 多善一脸骄傲地说,“那个大胡子可是个狠人,背着韩将军的尸体一夜跑了几百里的路,后来马都累死了,他还背着韩将军往前走呢。” 竹心也跟着叹气,弄死人家还折腾人家的尸首,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多善却得意起来,“我们大辽的将士就是这么骁勇。” 竹心点头,“佩服,佩服。” 只有“削”没有“勇”。 竹心出宫上马,一路急行,不到一刻钟就到了皇家别院。 别院的前厅里灯火通明。 李大人和乔子舒一见竹心回来,便放下心来。 “竹心,你回来了。我跟你说,辽国这边出事了,他们的骑兵被西夏……” 竹心打断李大人要说的话。 “大人不必给我讲,我刚从宫里出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李大人一拍脑门。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了,辽主找你进宫是什么事?” 竹心从袖子里拿出手谕递给李大人。 “辽主已经同意我们和谈的条件了。还有意跟我们大齐结盟。你们带着手谕出城,回汴京跟皇上报信吧。” 乔子舒闻言眉心微皱。 “什么叫你们?你呢?不跟我们走吗?” 竹心双手环胸,眉飞色舞地说,“谁叫人家是西厂督主呢。辽主要跟我谈结盟共抗西夏的事。你们先走,我已经给王远传信了。等他安排人来了上京,我就回去。” 李大人见状揶揄她,“瞧,把她神气的。” 竹心晃了晃脑袋,“叫关大督主。” “好好好,关大督主。” 一时间,前厅里其乐融融。 竹心随后道,“你们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这么急啊,这天马上就要黑了。” 竹心小声说道,“上京城出了西夏的细作,你们现在不走,一会封城了,再走就要等好几天之后了。” 李大人随即想着风起云涌的上京城,此地确实不宜久留。 “那你小心些。” 乔子舒叫来常妈妈,“竹心,你把常妈妈带着。” 竹心笑嘻嘻地拉着常妈妈。 “这还用你提醒?常妈妈,我们走吧。” 竹心本来出了门口,又回过头冲到乔子舒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路顺风!” 乔子舒还没反应过来,李大人先调侃道,“哎呦呦!你可真是不害臊。” 竹心又过来抱了下李大人。 “老头,你是不是吃醋啦?” 李大人吹胡子瞪眼,“男女授受……” “别瘦瘦,你们要胖胖的,我走啦。” 竹心一边摆手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乔子舒望着她的背影,她像只小燕子似的,飞过来又飞了出去。 李大人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啊,人都走了,咱们赶紧收拾,一会上京就乱了。” 见乔子舒不说话,李大人又道,“你放心吧,皇宫肯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哪都会乱宫里肯定不会乱。更何况刚才我跳得是右眼,右眼跳财肯定逢凶化吉。” 乔子舒只说了句“好”。 竹心带着常妈妈离开了皇家别院。 “妈妈,如果没有令牌,你出得了城吗?” 常妈妈很狂妄,“小意思。” “那我想托你去西南找青山。” 常妈妈愣了一下,不是要进宫吗?怎么又去西南了? “找青山,然后呢?” “你就跟他说这个月党费别忘了帮我交,他就明白了。” 竹心看着常妈妈离开,她一边走一边还念叨着,“党费,党费,别忘了帮我交。” 竹心笑了笑,然后调转了马头。 辽太后寝宫 天奈接到乔子舒传的信息,立刻派人去御书房打探。 天奈回来时,太后和郑王在用晚膳。 “天奈,你刚才去哪儿了?” 天奈陪着笑,“回娘娘的话,奴才听说乔夫人又被召进宫了。所以就去问问。” 在一旁的郑王插嘴问道,“那个乔夫人就是把咱们宫里搅得不得安宁的竹心吧。” “回殿下的话,正是那个竹心。” 郑王撸起袖子。 “哪天见到她,本王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辽太后不想理他,继续问天奈,“问出来什么了吗?” “回娘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乔夫人就从御书房离开了,应该是与齐国和谈的事。” 辽太后擦了擦嘴角。 “听说那个骑兵一直在陛下的御书房里没出来。” 天奈点头,“回娘娘,一直在看地图呢。” 辽太后不咸不淡的说,“哀家之前跟西夏交好了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如今陛下刚亲政不久怎么跟西夏就闹翻了?” 天奈笑了笑,“可不……” 天奈那个“是”还没说出来。郑王就说道,“肯定是西夏见皇兄不像母后这么好糊弄,所以才露出了真面目。” 辽太后,“……” 郑王又给辽太后加了一筷子菜。 “母后快吃菜呀!怎么不吃了。” 辽太后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吃,哀家都被你气饱了。” 郑王也不生气,继续给辽太后夹菜。 “您就是挑食,不想吃菜找借口。您忘了太医怎么说的,不是让您多吃青菜吗?” “哀家在说国事。” “国事有皇兄和我呢,母后只管吃菜好了。” 辽太后,“……” 这时有个小太监跑过来,在屋外徘徊。 天奈一招手让他过来,“出了什么事?” “回主子们,乔夫人又进宫了。” “又进宫了?” “对,奴才亲眼看见她进了御书房。” 辽太后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去而复返,有点意思,继续看着。” “是。” 第269章 西夏一品堂 大辽御书房,酉时三刻 多善仍候在门外,见竹心去而复返。连忙问道,“夫人可是要进去复命。” 竹心不慌不忙地说,“哥哥,陛下他们用膳了吗?” 多善听罢,唉声叹气。 “今天陛下听说五百骑兵全军覆没的事发了好大的火。如今也没传膳,谁敢进去问啊?” 竹心慎怪地看了多善一眼。 “哥哥,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什么事还能有陛下的身体重要。” 多善往后退了两步,“咱家可不敢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 竹心笑盈盈地说,“这样,哥哥就命人简单做三碗牛肉面,到时候我端进去。若陛下面露不悦之色,我就说勇士也饿了。让他看在那勇士的份上也用些,如何?” 多善听罢眼睛亮了起来,一拍巴掌。 “妙啊,还是夫人会劝膳,咱家这就去办。” 卤牛肉这些东西御膳房都是常备着的。不多时,多善便提着食盒过来,然后递给竹心,向她努努下巴。 竹心接过食盒,敲了敲御书房的门。 “陛下,竹心回来复命了。” 然后竹心推门而入。 宋鹤鸣瞪着眼睛,急得跳脚。 “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比谁眼睛大吗?竹心不甘示弱的回瞪他,竹心指着还趴在桌子上的辽主。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醒?”不会直接被他弄死了吧? 宋鹤鸣动了动手腕。 “可能刚才劲儿使大了,也可能是他困了。” 没死就好,竹心放下心来,把食盒放在书案上,然后抬头看着宋鹤鸣,“有点眼力见儿,行吗?” 宋鹤明见状,把辽主扒拉到一边,然后将书案上的地图、奏折都推了过去。 竹心把食盒打开,端出来三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又从旁边搬了两把椅子。 竹心把筷子递给宋鹤鸣。 “大辽的牛比别处的牛好吃,你尝尝。” 宋鹤鸣撇了撇嘴。 “大辽的牛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齐的牛都是用来耕地的,很少有牛养来就是为了人们吃的。就算是给人吃的也不可能满山遍野的跑,跟草原上的溜达牛怎么比? 宋鹤鸣一吃一个不吱声。 辽主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道白色的热气,混合着牛肉的香气扑面而来。耳边还有嗦面的声音。他心里想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他的面前嗦面。 辽主一动,感觉脖子又酸又麻,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然后坐直了身子。 辽主发现竹心正在他对面,而他旁边坐着的是那个西夏刺客。他们都一言不发一起吃面。这画面不知为何莫名地感到温馨。 辽主刚要开口,竹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来是一个黑色的药丸。她拿着药丸往前伸手。 那刺客随手拿起药丸就扔到了辽主的嘴里,然后继续吃面。 他们全程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没对视一下。 辽主重重地咳了咳,可药丸已经咽下去吐不出来了。 “你给朕吃的是什么。” 竹心擦了擦嘴,然后说道,“此毒名为生死符,每个月的十五,需要服用解药。否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故名生死符。我就是希望您能配合些,别大喊大叫。” 生死符,简直是闻所未闻。辽主脸色惨白,沉声问道,“你是西夏的人?” 竹心向他拱拱手。 “陛下好眼力,在下西夏一品堂堂主赫连竹心。” 宋鹤鸣“噗嗤”一声差点把嘴里的汤喷了出去。 竹心看了一眼宋鹤鸣,宋鹤鸣缩着脖子像只鹌鹑。 辽主见状迅速分析,那个一品堂应该是某种组织和大齐的东厂差不多。而这位武功高强的刺客是听命于竹心的。 辽主立刻进入谈判状态。 “赫连堂主是谁派你来的?他许了你什么?我许你双倍。” 竹心的双眼似有滔天的恨意。 “当年我和李永贤争权虽然斗得你死我活。可吐蕃李立尊欲要投靠齐国,我也杀了他,立了温奇,使吐蕃继续听命于西夏。我自问对西夏、对夏皇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没想到还是招来了他们的猜疑,我不甘心啊。” 宋鹤鸣双手捧着碗,对辽主点点头,“不甘心。” 竹心指着宋鹤鸣。 “瘪犊子,你别说话。” 宋鹤鸣低头想继续吃面,发现碗已经空了。 竹心把筷子递给辽主。 “陛下还是先用膳吧。” 辽主摇摇头,“朕不饿。”关键是这个情况谁吃得下去啊? 竹心点点头,“对,生死符挺顶饱的。” 辽主,“……” 竹心对宋鹤鸣使了个眼色。 “既然陛下不饿,你吃吧,别浪费了。” 宋鹤鸣说了句“多谢”,瞬间把两碗调换,然后继续吃了起来。 辽主看着眼前的空碗,“……” 被宋鹤鸣这么打岔,竹心张了张嘴。 “我说到哪了?” 辽主面无表情,“不甘心。” 竹心重新进入状态。 “陛下还看不明白现在的形势吗?有人一石二鸟,要除了你我。” 辽主并没有接话,只是狐疑地看着她。 “陛下,我就想问您一件事。我中的毒是您下的吗?” “不是朕。” 辽主怕竹心不信,又道,“朕若是想杀你直接动手就好。何必下毒?” 竹心的眼睛里闪出悲凉与绝望。 “现在在辽宫的西夏密探有人当了叛徒告诉我的亲信。说辽主要杀了我,他们莽撞,杀了辽国的骑兵,又跑到辽宫来救我。 陛下,您说这是不是必死之局?好一个兔死狗烹,鸟尽弓长啊。” 辽主大脑飞快的运转,不管他生还是死,他们大辽必定会追究西夏杀骑兵,行刺辽主的事。西夏为了给大辽一个交代,这个一品堂的堂主及她所有的亲信都会被连根拔起。 所以这个竹心还真是必死之局。 竹心打断辽主的思绪,她在问那个刺客。 “瘪犊子,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就送辽主上路吧。” 辽主大惊失色,“不要。” 宋鹤鸣看着快要见底的碗,“没吃饱。” 竹心,“……” 第270章 不对劲 竹心见铺垫得差不多了,准备再加一添火,让鱼自己咬钩。于是暗示宋鹤鸣过去吓唬辽主。 “吃饱了,就送辽主上路吧。” 宋鹤鸣看着快要见底的碗,突然来了句。 “没吃饱。” 竹心,“……” 生无可恋的竹心把她没吃几口的面递给了宋鹤鸣。 这时辽主稳了稳心神。 “堂主,不必如此,只要你能放了朕。朕保证你和你的人安然无恙。若西夏容不下你,可以来大辽。” 竹心嘲讽地笑了笑,“瘪犊子,你信吗?” 宋鹤鸣不太喜欢他的新名字,还是说了句,“不信。” 竹心又道,“多谢陛下这些天的照顾。陛下放心,会给您一位帝王该有的体面。等把您送走后,我们也会陪您一起上路的。” 这时宋鹤鸣放下碗,对辽主说,“先送您上路,然后我再吃。” 这时辽主双手扶着桌案,盯着竹心。 “你甘心吗?他们联手做局要致我们于死地。我们就得一起去死,然后他们坐享其成吗?朕不甘心,朕……” 宋鹤鸣的手已经掐着辽主的脖子,而竹心一抬手,宋鹤鸣又把他的手放下。 辽主看着竹心,她原本已经平静脸又渐渐疯狂起来。 “陛下说得对。凭什么死得是你我?我得先找到那个叛徒,找到要害你我的人将他碎尸万段。然后找到能让我活下去的法子,才不要遂了他们的愿呢。” 辽主松了口气,想活就好,想活才有机会。 外面的多善的声音传来,“陛下,国丈派人送折子了。” 竹心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来探虚实的人了。” 宋鹤鸣迅速把碗筷放在食盒中,又把刚才的地图扯了过来。 竹心拿着食盒推门出去,把它交给多善。然后对过来送折子的人道,“大人把折子给我吧。” 那人没有理竹心,而是站在门外抻着脖子说,“陛下此乃国丈的奏折,事关大辽的军机,让他国使臣经手恐有不妥,陛下…” 辽主冲门口喊了声,“滚。” 多善见状立刻递了个台阶,“大人不如把折子给咱家,咱家帮您交给皇上。” 那人才请罪离开。 门重新关上。 宋鹤鸣补刀道,“皇上的御书房,他还敢探头探脑绝对有问题。” 辽主打开萧国丈的奏折,上面是请示他西夏那边如何行事的。 辽主看着他旁边那两位黑白无常,也不知怎么回好了。 竹心温声说道,“陛下,您正常回复。不必顾及我的国人,反正也没人顾及我的死活。况且您若换了行事风格,岂不是更奇怪?” 国丈府 萧国丈问进宫回来的人,“皇上说什么了?” 那位大人说,“回大人,卑职感觉今日的御书房里处处透着古怪。” 萧国丈闻言皱了皱眉。 “透着古怪?” “那个大齐使团的乔夫人也在御书房中。您说咱们大辽和西夏的事与她有何关系?若是以往陛下定会召卑职进去。看完折子后会有话带给国丈。今日那个乔夫人要接折子。臣不肯,皇上还发了脾气。” “她再次进宫,确实古怪。” 这时有人来报,“大人,齐国使团从别院离开出城去了。” 这么晚了出城做什么? 萧国丈问道,“是齐使中的何人出城?” “使团所有人都走了,他们有皇上的手谕。” 刚才进宫的大人忍不住说道,“所有人都走了,那个乔夫人却留在宫里,这更古怪了。难道皇上真如外界传闻一般看上那个乔夫人,打算把她留在宫里?” 萧国丈立刻叫人来。 “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让她多加留意竹心的动向。” “是。”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有人进来。 “国丈,陛下的手谕。” 萧国丈打开一看,上面写调绒花城外五万守在夏、辽边境。 这手谕倒是挺正常的,和他想法差不多。 萧国丈让下面的人发出去。 辽太后寝宫 用完晚膳,郑王离开了。 辽太后这边也得到了竹心再入御书房,及齐使出城的消息。 “天奈,不对劲啊。齐使都出城了。竹心还在宫里干什么?” “奴才也觉得古怪,陛下不会真看上那个竹心了吧?” “要是这样就好了。省着宫里一家独大,把那位弄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的那位好侄女儿,一入宫就独获盛宠。之后站在皇上那边处处与她作对。 皇后还是太年轻了,帝王的宠爱算什么?辽宫上一位独得盛宠的皇后,落了什么样的下场,她又不是没看见,居然还那么天真。 辽太后幸灾乐祸,“找人盯着皇后寝宫。” 天奈还没退下,就有小太监过来。 “怎么了?可是御书房的消息?” “皇后娘娘去给皇上送汤,没见到人被打发出去了。” 天奈慨叹道,“想不到皇上竟然一点体面都不给皇后留了。” 辽太后心情大好,“等会陪哀家再练一套五禽戏,哀家可要保重好身体,然后看他们这些痴男怨女还会生出什么乱来。” 御书房 宋鹤鸣把辽皇后炖的鸡汤一饮而尽,然后称赞道,“好喝。” 一直滴水未进的辽主,“……” 竹心道,“一直待在御书房不是办法,陛下我们不如回您的寝宫吧。” 辽主差点就跳脚了。 “竹心,你毕竟是女子,去朕的寝宫不合适吧?” 宋鹤鸣眼睛一瞪。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的。” 辽主,“……” 竹心瞪了一眼宋鹤鸣。 “跟陛下说话礼貌些。” 宋鹤鸣从谏如流,温声说道,“陛下不要多想,好好听话。” 辽主低头眼睛里闪出一抹流光。 竹心出去叫多善,“陛下要回寝宫。” 多善上前要扶辽主,却被宋鹤鸣抢先一步。 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多善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撅着嘴跟在后面。 竹心见状,小声地问,“怎么了?哥哥?” 多善瞪着眼,“以前都是咱家扶着陛下的。” 竹心安慰道,“他愿意扶就扶着好了。难道他还能一直留在宫里,天天扶着陛下不成。你跟一个男人较什么劲?你俩又不是一个赛道的。” 也对,区区一个男人,又不是太监。 多善见竹心一直跟着他们往辽主寝宫走,问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竹心神色悲悯,“陛下说要闭关为死去的大辽将士们祈福。祈福恰巧是我擅长的赛道。” 在前面走的辽主差点摔倒,宋鹤鸣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用辽语说了句,“皇恩浩荡,陛下慈悲。” 第271章 祈福 翌日,辽主闭关,为辽国将士祈福的消息传遍上京城。 竹心换了个道袍,在辽主寝宫外时而舞剑,时而翻跟头,引得外面的宫人侧目。 有宫人甲议论说,“听说乔夫人是关云长的第三十六世孙,看起来像是有些本事的。” 宫人乙,“上次宫宴你们可能不知,我可是亲眼见到圣天皇后上了她的身。” 宫人丙不以为然的说,“你怎么知道是圣天皇后,你见过圣天皇后吗?” 宫人乙反驳道,“太后当场都气晕过去了,那还能有假?” 宫人甲连忙打断他,“快住口,这等大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 之后流言四起,甚至有说竹心之前在辽宫中毒,人原本已经死了,又从地府回了魂。 为何流言会传得这么夸张? 当然归功于竹心她自己了。 昨日他们回辽主寝宫。竹心就宣布辽主闭关,勇士亚达也就是宋鹤鸣为护法。 而宋鹤鸣把辽主扶进内室后,一个手刀就把人劈晕过去。然后自己枕着辽主的肚子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闭目养神。 寝宫里地上铺着地毯倒是不凉,竹心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太阳穴都疼。 “把辽主当枕头这样真的合适吗?” 宋鹤鸣打了个哈欠。 “枕着他,如果他醒了,我马上就能知道。” 竹心决定不管他,出去找多善,给多善封了个外护法。 “外护法?” 竹心郑重其事地说,“就是守在门外,给陛下护法。” 多善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咱家也能当护法?”他只是个太监呀! 竹心点头,又补了一句。 “辽主说他只信你,只是如今已到深秋,夜里天有些凉了。他怕你身体吃不消。” 多善找了个蒲团放在廊下,坐在上面自己披了件毯子。 “咱家不冷,咱家现在都冒汗了。” 竹心,“……” 辽主被敲晕了,多善在门外守着。这辽主寝宫目前是山中无老虎的情况。竹心决定去当大王,先去宫人的屋里串门。送了每人一个平安符,且现场制作仪式感满满。 然后她吹了些牛。 当然她也没想到。今日最夸张的一个版本是她的祖上关云长为了救她与黑白无常大战三百回合。 “发功”半个时辰后,竹心回来累得直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太累了。咱们不是绑匪吗?为什么这么累?” 宋鹤鸣见状,说道,“堂主,要不属下替你去翻几个跟头?” 竹心翻了个白眼,自己啥情况自己不知道是不是。 竹心喝了口茶,又出了寝宫。 一时间,辽主寝宫的内室里只剩下辽主和宋鹤鸣。 辽主坐在蒲团上,宋鹤鸣坐在他对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练什么绝世武功呢? 辽主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鹤鸣,昨日他被敲晕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感觉浑身上下哪都疼,尤其是后背和脖子。他怀疑昨日他不止一次被敲晕。 楼主低着头,眼睛泛着寒光。 若他能出去定,将此人和竹心碎尸万段。 不过昨日竹心说,有人做局将他们一块除了。此事成立的前提条件,竹心是西夏人。 可竹心狡猾,又是当过大齐的西厂督主。对西夏的事应该很了解。不然不会张口就说自己是姓赫连了,那可是西夏的大姓。 只是如何验出竹心的真假? 辽主看着对面这个看上去不太聪明大胡子。 辽主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话。 宋鹤鸣笑了笑用一口流利的西夏语回答道,“怎么?陛下在试我?我会西夏语就证明我是夏人?难道我辽语说得不够地道?难道我是辽人? 辽主,“……”辽主竟然无法反驳。 竹心这边喝完茶出去,让多善把假紫川叫来。 不多时,耶律灵带着萨日过来。 一见到竹心耶律灵连忙问道,“可是皇兄有何吩咐?” 竹心点点头,“祈福需要皇上至亲之人去大定府在寺庙中取一个高僧的佛珠。辽主想把此事托付给你。” 耶律灵听了之后心里忍不住高兴起来。至亲之人,原来皇兄把她看的这样的重。还把这样重要的事托付给他。 耶律灵笑了起来眼睛像一轮新月。 “我可以跟皇兄说几句话吗?” 竹心摇摇头,“殿下,闭关自然不能别人打扰的。” “那好吧,帮我转告皇兄,我现在就出发定将此事办好。” 耶律灵说完,带着萨日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望着假紫川主仆的背影,竹心笑了笑,连忙跑回寝殿。 支开了假紫川,竹心得意洋洋。辽宫上下可再没人能认出宋鹤鸣来。 “你不是要替我翻跟头吗?去吧。” 宋鹤鸣起身把辽主敲晕,又封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把他运到床上。 “他刚才用西夏语试我,你小心些。” 竹心双手环胸,冷笑着声。 “心眼儿还挺多。” 宋鹤鸣换了道士服,头发竖了起来,但这个络腮大胡子配上他的这身行头显得格格不入,就像当和尚的鲁智深。 不过他的剑舞得比竹心好。符纸扔在天上,飞身一转所有的符纸都穿在了木剑上。 这就是在宫里,这要是在市集上见到了,人都想鼓掌了。 而这个时候,多善敲门,竹心过去开门。 多善内室的蒲团上空无一人。 “陛下呢?” “陛下支持不住,在榻上休息一会。怎么了?哥哥?是有人找陛下吗?” 多善摇头,没好气地说。,“是有人要找你。” “我?” “太后宫里的天奈,你见吗?你要是不见,我给他打发了。” 天奈?来的正好。竹心说道,“太后的面子多少是要给的,你把亚达叫回来。让他替辽主修行一会。” 多善一边去找宋鹤鸣,一边想。 天奈找竹心干什么? 唉,也不知道竹心到底有多少个哥哥? 第272章 绑架辽主的九个时辰 竹心到底有多少个好哥哥? 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四下无人。 天奈连忙问竹心,道,“辽太后让我过来探探虚实,如今应该如何回复?” 竹心气定神闲。 “就回她,辽主寝宫处处透着古怪。” 天奈踌躇了下,还是点头说,“之前我与幽州那边失去联系。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使团的人走了,你却留在皇宫。” 竹心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 “你是鱼肠?子舒都跟我说了。还没来得及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天奈淡笑,并不居功。 “举手之劳罢了。” 竹心又问道,“重影是怎么死的?” 那马奴说鱼肠的联络人重影死了,却没说他是怎么死的。不过猜也能猜到,马奴既然是叛徒,当然是他出卖了重影。 听到竹心提起“重影”,天奈的脸上流露出悲痛之色。 “我们这边出了叛徒,重影被此人出卖。那天辽主召见重影,大家以为是膳食的事。没想到第二天,人悄无声息的没了。 事后我看了他的尸首,他应该是为了不供出我来自己先服了毒。” 看着情绪低落的天奈,竹心安慰道,“不必伤怀,一切都是为了大齐。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只是如今我遇到了个大麻烦,也是自顾不暇。不然定将那叛徒找出来为重影报仇。” 天奈问道,“大麻烦?大人,可有什么需要卑职做的。如今皇后、太后还有国丈都在盯着辽主寝宫呢。” 竹心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我们把辽主给绑了。” “绑了?” 大家都觉得昨日辽主行事古怪。以为他们合作密谋什么,却没想是辽主被竹心给绑了。 天奈震惊的看着竹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您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说到这里竹心也有点无奈,眉宇间尽是愁容。 “我有个西夏的朋友被他们本国的人坑了,手上沾了大辽骑兵的血。可一个人再怎么骁勇也不可能连杀五百人啊。西夏那边就想把那五百骑兵的事全部赖到我这朋友身上。” 天奈闻言皱了皱眉,心里在猜测那位“勇士”的身份。“为何?难道西夏与大人的朋友有仇?” 竹心给他一个懂得都懂的眼神。 “并非有仇,实则有亲。我这位朋友也姓李。” 天奈愣了愣,“姓李,那不是西夏的皇姓吗?” 竹心冲他点头。 天奈抿着唇,表情严肃。 “大人如今有什么章程?” 原本气定神闲的竹心叹了口气,而这口气恰恰泄了她的底。 她也在发愁。 “我想拖几天让西夏和辽真打起来,然后杀了辽主,至于跟谁合作还没想好。若是跟辽太后合作支持的就是郑王。若是跟萧国丈合作那支持的就是大殿下。 等把辽宫彻底搅浑了,我立了功再把我这位朋友引荐给皇上。到时候看看皇上能不能破例为我朋友出兵西夏讨个公道。” “您可真敢想啊。”天奈忧心忡忡地走了。 望着天奈的背影,竹心心想,是人是鬼,总得验了才能放心。 竹心再回寝宫,辽主重新坐在蒲团上。 竹心挂着温和的笑,“陛下,睡醒了。” 辽主,“……” 如今是巳时末,绑架辽主才九个多时辰。竹心觉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她也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问辽主,“陛下,您说我们能撑多久不被发现?” 辽主想了想回答道,“七天。” 就算是闭关祈福,奏折正常批复。人若一直不露面,朝中必会生疑。尤其还和异国使团的人掺合一起。 竹心对宋鹤鸣努努下巴。 “你觉得呢?” 宋鹤鸣尽职尽责的扮演者狗腿手下。 “回堂主,卑职以为只能撑三天。刚才卑职出去做法,外面已经传皇上这次闭关名义上是为辽国将士祈福,实际上是给您做脸。等出关之后就要封你做贵妃了。” 辽主,“……” 天降贵妃?竹心听完后娇羞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倒给了我一个新思路。如果陛下封我为贵妃。再把陛下和他的儿子都杀了。然后再立我肚子里的遗腹子为帝,我这不也能混个太后当当。” 宋鹤鸣低头没说话,好像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 辽主倒是出奇冷静。 “那你至少得软禁朕十个月以上,毕竟若只是有身孕,不知男女。” 竹心摇了摇头。 “十个月必出变故,过两日杀了你和你两个儿子。再嫁祸给萧国丈说他要自立为帝。等大辽乱得差不多,一年后带着你的遗诏,抱着个大儿子回来。如何?” 辽主并不像昨晚那样惊慌,只是长叹了一声。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朕的性命就在此,愿意取就取吧。” 竹心看了一眼宋鹤鸣,意思是问他辽主怎么还emo了? 宋鹤鸣过去掐住辽主的脖子,吓得竹心立刻抱住宋鹤鸣的胳膊。 宋鹤鸣懵懵懂懂地看着竹心。 “堂主,您不是让卑职送陛下上路吗?” 竹心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我是问你,陛下的心情为何不好?是不是怠慢陛下了?” 宋鹤鸣放下他的手,还为辽主整理整理衣襟。 “没有啊,卑职对陛下尊敬得不得了。是不是,陛下?” 辽主,“……” 看着辽主松了口气的样子,宋鹤鸣心中冷笑。还装从容赴死,掐你脖子时,你抖什么啊? 不过自从来了寝宫,辽主的态度与之前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底牌。 而在旁边装鹌鹑的辽主也在暗中观察宋鹤鸣和竹心。 从表面上看是莽夫和疯子。 但实际上,那个莽夫非常敏锐,单枪匹马来了辽宫劫了他,不管怎样也不可能是个笨人。 而那个疯子就更看不透了。 辽主可以肯定,她不想杀他,杀他昨晚是最好的机会。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得手后还能跑得掉。 可若说想拖延时间,她不该拿把桃木剑这样招摇,应该低调行事才对。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多善在门外传信,“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宋鹤鸣摇了摇头,看这架势撑上十二个时辰都困难。 第273章 我来不是跟你抢男人,我是帮你去父留子的 辽主寝宫内室里的三个人各怀心事。 这时多善在门外传信,“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竹心也没想到她的第一位客户竟然是昨日在御书房被拒之门外的皇后娘娘。 竹心吩咐多善,“将娘娘请到前殿。” 多善走后,竹心转头对辽主说,“皇后娘娘究竟要说什么?不如陛下也听听罢。” 说罢竹心往门外走去。 辽主寝宫的前殿旁边有座偏殿。本是留着给觐见的大人或宫中贵人等候休息的地方。但辽主喜欢在御书房召见大臣,而宫中又独宠皇后。以至于偏殿就这样闲置了。 宋鹤鸣扶着辽主几个闪身便到了偏殿里。宋鹤鸣推开偏殿的窗,指着旁边前殿的窗户下面,“陛下,等会咱们就上此处听墙角去。” 见宋鹤鸣说得理直气壮,辽主抖了抖袖子,“朕堂堂一国之君去听墙角?要是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宋鹤鸣一脸疑惑道,“陛下,这是您的寝宫,就是被人看见了,谁敢揭发您不成?” 辽主嫌弃地说,“跟朕来。” 辽主抬头,踩着桌子借力跳到了梁上,宋鹤鸣也跟着跳了上去。 宋鹤鸣随口夸了两句,“陛下的身手不错啊。” 辽主不以为然,他从小身体不好,但骑射的课业从来没落下过,毕竟大辽是从马背上得的天下。 “你以为朕跟齐人似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 宋鹤鸣点点头,十分认同地说,“陛下,您说的对。那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皇上一般身边都有暗卫保护。不至于被人劫了,还没人发现。 辽主,“……” 辽主气得脑袋嗡嗡地,不想理宋鹤鸣。顺着房梁猫着腰往前走。 宋鹤鸣跟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上个房梁有什么了不起,搞得自己武功多高强似的。辽主这个程度他七岁就能了,他都没炫耀过。 还有上房梁比听墙角高尚很多吗? 而辽主这边伸手砸向墙壁,墙被他砸了个窟窿。给宋鹤鸣吓了一跳,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墙本来就有个洞,然后用纸糊上了。 “陛下,你们的墙怎么是纸糊了?”辽国都穷成这样了吗? 辽主揭开这层纸,他的手顿了顿,目光温和似在回忆什么。 “小时候郑王闯祸把此处捅了个窟窿。朕怕他受罚,用纸把墙糊上,没想到一直到朕登基都没人发现。” 宋鹤鸣此时想起了自己的大哥。 “陛下是个好兄长。” 辽主微愣片刻,心中叹气,人要是不用长大就好了。 辽主和宋鹤鸣顺着墙上的洞爬到了前殿里。这殿厅很大,他们直接到了内堂。 他们听外间厅中辽皇后说,“竹心,不必在这装神弄鬼了。” …… 竹心一进前殿正门,就看辽皇后和扶着她的奇多格。 辽皇后一摆手,奇多格退到殿外守着。 辽皇后上下打量一眼竹心,见她一身道士打扮,却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历史上多少肮脏事,都是拿神佛当遮羞布的。杨玉环做过道姑,武则天当过尼姑。就是如今西夏那位宠妃之前是罪臣之妻在庙里待了几年还不是在夏宫里呼风唤雨了。 辽皇后冷着脸,“竹心,不必在这装神弄鬼了。” 竹心听罢,把手中的桃木剑丢在一边。然后大咧咧地坐在茶几前,一副摊牌了不装了的表情。 皇后见状坐在茶几的主位上,背对着内堂,一副正房见小三的架势。 竹心看了一眼屏风后面探头探脑偷感十足的宋鹤鸣和辽主。眼皮跳了跳,不是说听墙角吗?怎么还登堂入室了? “你使了妖法魅惑主上对你言听计从,你到底想干什么?” 昨日辽皇后辗转反侧,今日宫里流言四起。太后派人来跟她说,既然知道了陛下的圣意,就大度些,别等着陛下亲自开口了。 竹心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 “当然是谋朝篡位了。” 辽皇后没想到竹心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既然竹心敢说是不是意味着陛下的寝宫上下都被竹心控制了。 可她只带了奇多格一个人,一瞬间她的后背冒起了冷汗。 不对,就算陛下一时被竹心所惑,也不至于要杀了她。 辽皇后稳了稳心神。 “你要杀本宫?就算本宫死了,你以为大辽上下就会接受你吗?陛下不会同意的,你就算你妖法控制了陛下。本宫的宫人若见本宫迟迟不归,必会出宫给我父亲报信。 我父亲若得知此事便会带着禁军将你碎尸万段。你让我见见陛下。只要陛下无恙你往后能安分守己,这辽宫也不是不能有你的位置。” 而竹心拍了拍手。 “知道什么叫谋朝篡位吗?杀你不算谋朝篡位。娘娘,我不是来跟你抢男人的。我来是帮你去父留子的。” 辽皇后霍然起身,“你说什么?什么去父留子?” 竹心眨了眨眼睛。 “皇后娘娘,国丈大人没跟您说吗?他让我杀了辽主嫁祸给太后,然后扶大殿下登基。娘娘,您就是临朝听政的太后了。” 然后竹心苦口婆心地说,“皇后娘娘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陛下为了圣天皇后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反目,更何况自己的老丈人呢?您觉得他真的会放过国丈吗?” 皇后抿着唇,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表哥他不会的。” 竹心的话像利剑一样刺了过来。 “那国丈呢?陛下亲政,大权旁落,他甘心吗?” 辽皇后又坐了下来,捧着茶杯喝了口茶。 “现在皇上如何了?” “人没事,就是被我下了药,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皇后拉住竹心。 “我父亲许愿你什么好处,我都能给你。你和你的人快走吧,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那毕竟是一国之君,何必承担这样的风险?” 这时竹心有些不耐烦。 “你们家的人可真有意思。这个要杀,这个要放的。皇后娘娘不会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吧?只怕我现在出了陛下的寝宫,就得被你们的人杀人灭口吧。” 辽皇后虽然害怕,但依旧紧紧地盯着竹心。 “那你想怎么样?怎样才能放了陛下?” “要放陛下也简单。把你长子送过来,我带着他出宫想必不管是辽主还是国丈都不敢对我动手了。只是…” 竹心顿了顿,“只是丈夫还是儿子?娘娘您怎么选?” 第274章 换个皇帝 辽主寝宫前殿 辽皇后竟然要面对许多男人才会面对的问题。 保大还是保小? “要放陛下也简单。把你长子送过来,我带着他出宫想必不管是辽主还是国丈都不敢对我动手了。只是…” 竹心顿了顿,发出他的灵魂拷问。 “只是丈夫还是儿子?娘娘您怎么选?” 辽皇后脸色惨白,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竹心见状柔声说道,“娘娘现在没想出来也不要紧。明日这个时候给我答案。如果明日娘娘不来,我就要替您选了。娘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些血腥肮脏的事由我来为娘娘做。” 竹心伸手去摸辽皇后发抖的手。 “娘娘,您的手好冰啊! 辽皇后甩开竹心的手,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逃了出去。 辽皇后走后,竹心立刻进了内堂。 宋鹤鸣靠着墙,“陛下,你媳妇对你挺好的啊。” 辽主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宋鹤鸣又同情起辽皇后来了,她的命运里好像父亲,丈夫,儿子注定要辜负一个似的。 于是他转头问那个始作俑者。 “堂主,如果你是皇后,你怎么选?” “那还用说,肯定去父留子啊。那可是摄政太后啊,以后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竹心在那做着女皇梦,看着辽主和宋鹤鸣冷着脸盯着她。 竹心摊开双手。 “我说得不对吗?江山还是美人,一般的男人不都是选江山吗?我觉得这么选没毛病,有了江山,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竹心上下打量了一眼辽主,然后又纠结了。 “虽然陛下确实是个美人。” 辽主抬眸眼睛里好像会说话似的。 “朕就知道你一直肖想朕,才给皇后出那样的难题。 你不就是想吸引朕的注意力吗?只要你能把朕的毒解了。之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就算让朕封你为贵妃也不是不行。” 这个辽主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这个时候还敢上美男计。真是那么帅,又那么自信。 辽主说这话时竹心没看他,而是在看宋鹤鸣。果然宋鹤鸣扑过去掐辽主的脖子。 竹心又扑过去,拽着宋鹤鸣的胳膊。 “松开,给我松开。” 宋鹤鸣放下他的手,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嘴里嘟囔着,“那也不能张口闭口去父留子啊。” 竹心冷笑了声,“能谈上去父留子的至少人家是夫妻。有些人想去父留子还没资格呢。” 宋鹤鸣,“……” 辽主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竹心和宋鹤鸣,心里盘算着这个大胡子应该是喜欢竹心。但是竹心疯了时可是说最喜欢他的病弱气质。 于是辽主重重地咳了几声,然后靠在墙上。 “这头怎么这么晕?” 竹心上前去扶辽主,扯着他的衣领去看他的脖子。嘴里还念叨着,“完了,不会给他掐坏了吧。” 辽主顺势靠在了竹心的肩膀上。 宋鹤鸣血气上涌,磨了磨牙。一把将辽主薅过来。竹心虎着脸看宋鹤鸣。 宋鹤鸣立刻把辽主搂在怀里,还给他顺了顺气。 竹心,“……” 送完皇后的多善回前殿找竹心。 他一推门就见他家陛下红着脸倒在亚达的怀里。在旁边的竹心手足无措。 于是多善也手足无措了,他都忘了问陛下他们不是在寝殿吗,怎么在前殿了。他只是干巴巴地说,“陛下,用午膳吗?” 辽主还没开口,宋鹤鸣先说道,“陛下,臣想吃酱牛肉。” 辽主面无表情地说,“那就吃酱牛肉。” 多善向竹心使了个眼色,把竹心叫了出去。 然后多善指了指屋里,“他们什么情况啊?” 竹心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哥哥,你以后机灵点。进来时敲个门,别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他们,他们” 多善瞪着眼又捂住了嘴。 竹心眼见多善在脑补,于是叹了口气,开口补刀道。 “你说外面都传我跟陛下的流言蜚语,其实我纯属是挡箭牌。我说什么了?哥哥呀,咱们是各有各的苦。” 多善深以为然。 送午膳时,多善一直低头,错过了辽主的向他发出的眼神求助。 辽主揉了揉太阳穴,他气得头都疼了。 宋鹤鸣立刻过去给辽主按头,语气还透着担忧。 “陛下的头怎么又疼了?” 吓得多善小跑出去,走到门口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竹心在一旁看着宋鹤鸣的假胡子都扎到辽主的脸上了。 宋鹤鸣,他怎么什么辣眼睛的赛道都进啊。 午膳竹心是和多善一起吃的,那两位锁死吧。 午膳过后,竹心迎来了她第二位客户。 辽主寝宫前厅 上午同样的位置上,辽皇后换成了辽太后。 竹心依旧坐在她的对面。 “你倒是乖觉,还把主家的位子让给了哀家。” 辽主寝宫的前殿,辽太后从来没有坐过这个位置。以前她为妃时没有资格做。后来她成了太后来了这里依旧是客人。 曾经皇后也和她一起坐在这里。那时皇后说,陛下吃了药,刚睡下。儿媳陪母后在这里坐坐。那时皇后背靠内堂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她依旧是位客人。 “那是自然,您是陛下的母亲。在陛下的寝宫,当然是您替陛下招待我了。” “确实是讨人喜欢,可惜啊,异族女子在我们辽宫可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竹心喝了口茶,淡笑不语。 辽太后嘴里念叨了一句“故剑情深”。然后一脸嘲讽的笑了笑。“我倒要看看这情究竟有多深。” 竹心诧异地看着她。 辽太后道,“竹心你如果能说服陛下不给圣天皇后谥号。哀家可以帮你在大辽后宫站住脚跟。如何?” 辽太后想既然天底下的人都是白眼狼,那就找一个翅膀永远不会硬的。异族女子无根无基。她若不依靠着她三两下就得被皇后吃干抹净。在知情识趣点,帮帮她也不是不行。 谁让儿子喜欢呢。 竹心笑了笑,“做妾呀,我不喜欢。我要做就做皇后。” 辽太后看着竹心仿佛在看疯子。 “好大的胃口。萧跶儿的地位稳固可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竹心云淡风轻的说,“动不了萧跶儿的后位,不如就换个皇帝好了。听说郑王还没娶正妃吧。” 第275章 每个人的选择 辽主寝宫前殿 自认野心勃勃的辽太后今天碰到了对手。 竹心说,如果大号练废了,可以换个小号试试。 竹心说,动不了萧跶儿的后位,不如就换个皇帝好了。 她还说,听说郑王还没娶正妃吧。 辽太后咽了咽口水,“这这这。”这节奏她有点跟不上。 竹心在一旁归纳总结。 “国丈谋杀陛下,太后您诛灭逆党。陛下临终前写下遗诏,立郑王为帝。娘娘以为如何?” 内堂里,辽主的眼睛黯淡,没有一点光彩。整个人像人偶一样安静的靠在墙上。 那是他的妻子、他的母亲啊, 就算是大辽帝国的王,也逃不到要被至亲之人选择或抛弃的命运。 宋鹤鸣的心也跟着不是滋味。 竹心也真是的,闲着没事考验什么人性啊?干嘛让辽主这么难受,直接杀了多好。 “不行。”外间传来辽太后的声音,辽主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辽太后豁然起身,冷冷的看着竹心。 “不行,那是哀家儿子。那个女人了他,他不忘养恩是个孝顺孩子。如今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哀家跟一个死人置什么气?陛下在哪,哀家要见陛下。” 竹心坐在那里四平八稳,一动不动。 “太后娘娘也是经过事的人。您也不想想我敢对您说这话自然手里是有几分把握的。你说这陛下,您还能见到吗?” 辽太后厉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竹心拍了拍手,瞬间给辽太后提供了b方案。 “也对,虎毒不食子。您不愿意陛下身死也好办。国丈谋害皇上,陛下被救了下来。但陛下落了病根,不能再为国事操劳。特传位给郑王殿下。如何?” 辽太后迟疑了一下。 竹心看着辽太后如诱人走入深渊的鬼魅。 “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承蒙娘娘的照顾。竹心是瞧着跟娘娘投缘,有买卖就先想到了娘娘。 娘娘若现在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去想想。明日的这个时候来告诉我答案。如果娘娘不来我再找找下家。看看陛下的皇位有没有别人感兴趣的?” 大辽的皇位竟被拜竹心说得像货物一样。 辽太后没再说话,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前殿。 竹心回了内堂,看了一眼有母爱,但不多的辽主。 竹心努了努下巴,问宋鹤鸣。 “他还好吗?” 宋鹤鸣没好气地说,“好什么好,没看见,都快碎了吗?” 也不知道宋鹤鸣一个好战分子共哪门子情? 竹心不理宋鹤鸣,拍了拍辽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陛下,您可是辽国的王啊!天家没什么亲情,您可得看开点。而且太后和皇后只是前菜。萧国丈这种重头戏还没上呢。您可得振作点,现在这些不算什么。最坏的可能是大家都想把您卖了,为此还打了起来。” 辽主,“……”别劝了,他更难受了。 国丈府 萧国丈不停地在屋内踱步。 “宫里面有什么动静?” 手下道,“回大人的话,宫里目前没任何动静,安静极了。” 萧国丈脚步顿了顿。 “那,皇后娘娘说什么了?” “娘娘那边没说什么,娘娘只是说昨日着了凉,身子有些不舒服。” 萧国丈想了想。 “这几日若无大事,就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再让太医进宫给娘娘瞧瞧。” “是。” 萧国丈又问道,“太后那边了?” “回大人,太后也没有异常。除了下午去了一趟陛下的寝宫,后来回宫一切照旧。” 萧国丈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团迷雾。他困在迷雾中,不过他相信雾终究会散。 “让你们查西夏可有被夏皇舍弃的皇子?查到了吗?” “回国丈,目前夏皇活着的只有二子。一是皇后所生的太子,一是宠妃所生幼子。并没有被夏皇所弃的。 但当年夏皇娶了我们辽国的兴平公主,传闻兴平公主为夏皇育有一子。公主去世后那孩子也跟着去了。但实际如何无人知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 剩下的话幕僚不敢说下去。萧国丈想了想,喃喃自语道,“兴平公主” 当年为了与西夏结盟,辽国便选了宗室之女,封为兴平公主嫁给夏皇,后来病逝了。只是她病逝的时间点特别蹊跷,她是与西夏太后同一天去世的。有传闻夏皇弑母时被公主撞见,后被夏皇给灭口。 萧国丈不由感叹道,“若那孩子还在世,算年纪得有二十多岁了吧?” “回大人,是二十一岁。” 那给孩子……哎…… 萧国丈摆了摆手。 “继续盯着宫里的消息,你们都下去吧。老夫要一个人静一静。” …… 耶律灵转来转去,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她怎么还一时想不起来了? 耶律灵继续往前走,看见了一间屋子,她猛然想起来这不是大齐的皇家别院吗?她怎么去的千里之外的大齐了? 耶律灵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人。 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惊恐地看着她问,她是谁? 耶律灵感觉自己不受控制,脱口而出。 “我们长得这么像,这你都猜不到吗?耶律霞。” 耶律霞嘴里念叨着,孪生姐妹。 可耶律灵有滔天的恨意要宣泄。 “人真是太有趣了,有些人做梦都想得到东西竟然被人轻易放弃。耶律霞你也配当大辽公主。你知道这些年因你而活在黑暗里的我是怎么过的吗?” 她拿着剑指着耶律霞。 “诈死逃婚,诬陷大齐的侯爷。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呀。” 耶律霞拽住她的剑,然后撞了上来。 她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是热的。 最后她说,“既然你这么羡慕我的身份,那我把它还给你好了。” “不要。” 耶律灵突然醒过来,才发现刚才做得只是一场梦。这里是辽国上京城她的一处私宅。 萨日给耶律灵擦了擦汗。 “殿下,这是怎么了?” 耶律灵只是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殿下,现在刚到亥时。” 耶律灵抓住她的手,“萨日,咱们马上进宫。” 她的嘴里念叨着,“她已经死了,不能再没有哥哥了。” 第276章 才挺过一天 辽主寝宫,八月二十八,酉时。 “已经酉时了。” 宋鹤鸣点点头,“又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竹心被气得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才过去十二个时辰啊。” 度日如年啊。 宋鹤鸣问旁边的辽主,“所以陛下咱们等会吃锅子吧。” 辽人作为游牧民族,擅长射猎以肉食为主。所谓锅子就是后来火锅的原型,但后世的火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那是个一大型三足铁鼎,鼎中煮畜头、雁头、肘蹄等,煮物几乎都是肉,也可放些干菜。待煮好时,用长钩将肉钩出。放置在大木盆里,再将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放在盘中,蘸上料汁方可品尝。 “架鼎生火,烹煮切肉,至少需要三个人做。谁来做?把宫人弄殿里,咱们欢聚一堂吗?” 咱们是劫匪,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竹心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她在这度日如年,人家在那吃喝玩乐。 哎,宋鹤鸣唉声叹气。 这时辽主说道,“可以让要多善在院中置鼎,宫人把肉煮熟后切好再端进殿中。” 宋鹤鸣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好,这个好。” 竹心看了一眼辽主,你就宠他吧。 竹心出去找多善。 多善听完皱了皱眉,这东西在辽宫很常见,准备起来并不难,但是…… “陛下不是闭关祈福吗?吃这些合适吗?” 闭关祈福通常应该食素,但是食盒里偷偷放几道肉菜,也不算什么,毕竟谁也不敢看着皇帝吃什么。但是在院子里架个大鼎,这玩意可很难瞒住旁人啊。 是啊,可是竹心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不是陛下想吃,是将士们给陛下托梦,他们想吃。” 多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半个多时辰后,肉被切到盘中,竹心一大盘子一大盘子地端进殿中。 鼎中还剩下许多,竹心让多善把肉给宫人们分了下去。 殿中宋鹤鸣和竹心闷声炫肉,殿外传来宫人们的笑声。 不知为何这气氛还挺惬意的。辽主用的都比以往多了些。 肉真的太香了,吃的竹心满嘴流油。鹤鸣做的对,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享受生活。 吃饱喝得的宋鹤鸣,誓要将吃喝玩乐进行到底。 “陛下,长夜漫漫,我教您玩个游戏吧。” 于是,宋鹤鸣做起了纸牌。 辽主凑过去,“此为何物?” 宋鹤鸣给他解释道,“此为斗地主,我们三个人玩刚刚好。” 竹心,“……”那叫纸牌,玩法叫斗地主。算了,不重要。 这样下去他俩早晚得死在辽宫里头。在竹心想墓志铭时,辽主已经了解了斗地主的游戏规则。 半个时辰之后,竹心输掉了她所有的钱,宋鹤鸣也没好哪去。 竹心提出再输就往脸上贴纸条,誓要赢回她失去的一切,结果被贴成了刺猬。 宋鹤鸣更搞笑,因为粘了一圈大胡子,脸的使用面积变得很小很多,只贴了一脑门的纸条,像流苏似的。 而辽主端坐着,面前堆着金银。莫名有点名士风流的感觉。 辽主看着对面两个人,不免有些得意。游戏是他们的游戏,他们还是两个人,而他以一敌二竟把他们都赢了去。 转念一想,被这两个奇形怪状的人劫持就是他一生无法洗去的污点,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竹心还虚心地向辽主请教。 “陛下,第一次玩就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啊?” 宋鹤鸣也看了过来,竖起耳朵听着。 辽主轻轻地咳了一声,还给他们出起了主意。 “在对方当地主时,适当放放水。你俩就不会输得这么惨了。” 他们俩明明是一伙的,可对方当地主时,另一个斗得比谁都凶。 宋鹤鸣摆摆手,“那可不行,这叫游戏精神。她是地主的时候,咱们就得斗倒她。” 辽主又道,“那就把出的牌记住,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牌,就不容易出错了。” 竹心跟宋鹤明对视眼,有点泄气。 “玩游戏就是为了放松。还得记牌也太累了吧,我可能不适合这个游戏。” 宋鹤鸣摇头,坚定地说。 “之前我们跟别人玩都是有输有赢的。不是我们不适合这个游戏,是陛下不适合这个游戏。咱们不跟他玩了。” 宋鹤鸣说罢把牌收了起来。 宋鹤鸣说得是他们在西南时和街坊玩牌,那时他运气一直不错。大家的水平也都差不多。所以他十回能赢七八回,还自封自己是牌王。 竹心指着宋鹤鸣,“你这叫输不起。” “我没有。来,咱们继续。” 辽主,”……“ 过了亥时,多善在门外说,“陛下,紫川公主求见。” 竹心和宋鹤鸣对视一眼,那个假公主不是被她支到大定府了吗?她怎么又回来了? 宋鹤鸣把牌收拾好,带辽主去了内堂。 竹心去门外跟多善说,让公主殿下进来。 萨日扶着耶律灵进了前殿,竹心将她引到茶桌前。 这个位置,上午坐过辽皇后,下午坐过辽太后,晚上坐着假紫川。相当于竹心的vip客户的专属座位。 耶律灵提着裙摆。 “本宫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合适吧。” 竹心已经在客桌坐下,并倒了两杯茶。 “殿下若觉得不合适,那我坐着岂不更不合适了?” 关键是让假紫川背对着内堂不容易露馅。 “殿下不是要去大定府吗?深夜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耶律灵把佛珠放在桌子上。 “本宫出城时,遇见了大定府的高僧来上京布道,便向大师求来了佛珠。想着兄长的事要紧,就连夜进宫给兄长送来了。” 竹心用帕子将佛珠包好。 “竟有这么巧的事,看来上天顾念殿下,顾念大辽的将士。” 耶律灵又道,“谁说不是呢,皇兄如今在何处?是在寝殿还是在内堂?” “陛下现在正在寝殿休息,要不我把陛下叫醒?” 耶律灵站起身,“这么晚让皇兄好好休息吧。明日若皇兄要见本宫,本宫再来。” 竹心也跟着起身,“我送殿下。” 而这时耶律灵出手为爪奔着竹心的脖子抓了过去。 第278章 夜 辽宫,八月二十八,子时 原本去大定府求佛珠的假紫川突然回宫面圣,竹心在辽主寝宫的前殿招待她。 原本虚与委蛇几句,假紫川就要离开了。 竹心起身相送时,没想到假紫川以手为爪奔着竹心的脖子就来了。 竹心瞪大了眼睛,姐姐,要不要这么突然? 不过耶律灵的手没有碰到竹心的脖子就撤了回来,只因她背后有一道很强的掌风向她袭来。 耶律灵抬手接住宋鹤鸣的一掌,整个人倒退了好几步,直接麻了半个胳膊。她再有动作时,发现背后一疼,整个人失了力道摇摇晃晃的。 耶律灵回过头去,在她背后的竹心正举着右臂。 竹心的右臂里藏着一套袖箭,一共十发,此物只有三寸长,极为精巧。绑在手臂上即便遇上了普通搜身,隔着衣服也很查不出来。箭头上淬着蛇毒虽不致命,但见血后却能在极短时间让人麻痹,失去知觉。 此物是宋鹤鸣带进来留着招呼辽主的,没想到一直没用上,昨夜给了竹心。 这位假公主的武功不弱,宋鹤鸣就算治住她也要花些时间。如今竹心让多善回去休息,院子里是他的小徒弟守着,如果闹出太大的动静,现在就收不了场了。 所以竹心背后搞了次偷袭。反正是假紫川先不讲武德偷袭她的,她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假紫川看竹心的功夫,宋鹤鸣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竹心呆愣愣地看着宋鹤鸣,目前不知道假紫川认没认出宋鹤鸣。但谁也不敢赌,竹心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发圣母心。 可前几日还在她面前说笑的人,就在她眼前被杀。竹心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此事。 一旁的萨日一边摇头一边捂着嘴,带着哭声哀求道,“请别杀公主,殿下的命已经够苦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别杀我们。” 耶律灵倔强地看着萨日,“不许求他。”然后又看了眼宋鹤鸣。“我皇兄呢?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竹心走到她旁边,“他现在中了毒,此毒只有我能解。你想不想救他?” “你想做什么?” 竹心伸手拿出一颗药丸。 “吃了它,这是……” 竹心的话还没说完,假紫川就把药丸放在嘴里,连眼都没眨一下。吃完还问她,“然后呢?” 竹心强行科普道,“此毒叫生死符,若没有我的解药,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皇兄呢?” “我带你见他。” 内堂的辽主被封了穴道坐在蒲团上。他敏锐的感觉到竹心他们很紧张灵儿。 而且他们今早第一件事就是把灵儿支到大定府去。 不知灵儿是发现什么找个说辞,还是机缘巧合真遇见了高僧。灵儿深夜前来让竹心他们更紧张了。他们对待母后和皇后明显随意多了。 辽主眯着眼,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这时萨日背着耶律灵进了内堂。耶律灵还被堵着嘴,看样子也被封住了穴道。 耶律灵一见到辽主,便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嘴里呜呜地不知想要说什么。 竹心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把耶律灵的脸蒙上,打断她和辽主的眼神交流。 萨日坐在地上十分配合的伸出手。 “夫人,用不用把奴婢的手绑上?” 竹心,“……” 竹心无奈地把萨日的手绑好,然后双手环胸跟宋鹤鸣站在一处,看着地上的三个人。 脸上蒙着帕子的公主,被绑着手像鹌鹑一样缩到一边的侍女,坐在蒲团上面无表情的辽主。 竹心用胳膊撞了撞宋鹤鸣。 “怎么办?这才一天人质还下崽了。再过两天会不会人满为患,内堂都装不下了。” 宋鹤鸣想了想,“明天我想吃烤羊腿。” 这回竹心并没有反驳他,“再来个肘子饭吧。” 这时辽主对竹心说,“关堂主,我们可以重新谈谈。朕知道你不想取人的性命。如果你能现在收手,朕可以既往不咎。若等明日皇后和母后前来救驾,你就没有机会了。” 即便是如今情形,竹心依旧不慌不忙的,让人猜不透她的路数。 “若是想救驾,今日为何不救?陛下,您的亲人里只有这位公主殿下才是真正想救你的人。其他的人都在权衡利弊,指望把陛下卖个好价钱呢。” 竹心以为辽主会反驳她,没想到辽主大方的承认了。 “你说得没错,他们是要放弃朕,可是竹心,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们为何非要跟你合作?若是他们其中任何一方把朕的寝宫围了,将我们一起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不如现在朕给你一道印信,你跟紫川一起去宫外帮朕调兵。” 竹心打了个哈欠,“时辰不早了,陛下快休息吧。” 宋鹤鸣立刻把楼主扶到榻上,还贴心地给辽主盖了被子。 竹心在角落的墙边站着。宋鹤鸣也走过去靠着墙一边盯着里边那三个人,一边向竹心伸出了一只手。 竹心在宋鹤鸣的手背上写字,“辽主可能有出宫的法子。” 宋鹤鸣点点头,今天竹心分别向太后、皇后透了底,内容真假参半。但辽主被劫。他们肯定派人盯着辽主寝宫。宫门说不定也加强了巡逻。若此时还能出得了宫去调兵,辽主手上一定还有牌。 宋鹤鸣写道,“那就再逼逼他。” 人不到绝境,怎么可能亮自己的底牌呢?只是今日生出假紫川这么个变数,明日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别怕。” 宋鹤鸣又写道,他的动作很轻,搞得竹心的手有些痒。 竹心把手抽出来,给自己扇了扇风。 宋鹤鸣向竹心伸手,示意她写字。 竹心写了个“乔”字。 宋鹤鸣知道她在担心子舒。为今之计,只能等乱起来,趁机把那个假紫川杀了,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子舒他们才能顺利回齐。 竹心将窗户推开一个小缝,子时已过新的一天开始了。 现在子舒和李大人他们走到哪了?应该出永州了吧。 第279章 重新捋捋 八月二十九,辽大定府。 齐国使团日夜兼程,如今已经到了大定府。 乔子舒对李大人说,“大人,等会进城先休整半日,然后出城往前走争取明日到喀喇城,千万不要耽搁。” 李大人见乔子舒这样嘱咐,心颤了颤。 “子舒啊,你这么说搞得像不跟我们一起前行似的。” 乔子舒淡笑道,“大人,你们先走,我有东西落在上京了。” “那个什么东西?派人去取就好。何必亲自回去?” 乔子舒低头看不清神色。 “既然亲自去取,自然是落了要紧的东西。” 从离开上京起,李大人的心就一直悬着。 “你是要回去找竹心吗?可是看出哪里不妥当了?” 乔子舒苦笑一声。 “到现在我都没找到不妥当的地方。只是李大人那天你说错了,右眼跳得是灾,不是财。” 李大人弱弱地说,“你还信这个?”那天他语无伦次,都忘了是哪个眼皮跳了。 “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信也无妨。” 李大人下定决心,“那老夫跟你一起回去。” 乔子舒摇了摇头。 “我们一起回去,目标太大了。大人赶紧回齐找到宋世子和裴大人。将上京城这边的事情讲给他们。” 李大人思索片刻。 “这样子舒,你先进上京看看,若上京里因为抓细作封了城,竹心应该没事。若上京没有封城,你赶紧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乔子舒点头说,“好。” …… 辽主寝宫前殿 竹心挽着萨日的胳膊对多善说,“昨日公主向陛下请命,也想闭关为大辽祈福。如今陛下已经应允了。” 多善看了一眼笑盈盈的竹心,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萨日。“所以……” “所以早膳多准备两个人的份。” 多善,“……”这是重点吗? 早膳过后,辽皇后如期而至。 竹心看了看辽皇后。 “大殿下没来,想必娘娘已经做好了选择。” 辽皇后惨白着脸,虽然竹心没说什么,但她的眼睛里尽是嘲讽。 “本宫可以用自己来交换陛下。” 辽皇后说完就从袖中掏出一摞银票推给竹心。 “金子太重携带不方便,这五万两银票是大齐的,齐国所有钱庄都能兑换。你现在可以跟本宫一起走,本宫送你出城,如果你不放心,等你从辽国出去再放本宫走。” 在内堂的辽主听完愣了愣。 表妹与他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他们中间先夹着他的生母和养母,后来夹着他的生母和国丈。也许以后还会夹着萧氏一族。他以为他们是权衡利弊后站在一处的盟友,不会是彼此奋不顾身的选择。 辽主的眼睛刚生出动容之色,就听外面竹心说。 “玩情深意重,您还不够格。” 竹心冲到内堂把萨日拉了出来。 “跟辽主患难与共的人在这呢。” 辽皇后看着眼前的萨日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她突然想起那年,表哥书房里的画,每一幅画作后面,表哥签完名后都画了个月亮。当时她不知这是何意。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表哥在一宫人面前笑着温柔。表哥少年老成并不爱笑。她连忙打听,那宫人名叫萨日,是圣天皇后的侍女。 萨日就是月亮的意思。 后来她进宫为后,要把萨日嫁给兄长为妾。哪天从来没跟她发过火的表哥发了好大的脾气。又有圣天皇后阻拦,此事只好作罢。 之后圣天皇后被杀,萨日失去靠山,先一步去了大定府的庙里带发修行,说是为圣天皇后祈福。 后宫好像重新归于的平静。她成了后宫中独得盛宠的皇后。表哥的二子一女皆由她所出。 只是每年表哥都要去大定府待上半个月。 为何一定要去大定府,大定府有谁在啊? 显而易见。那里的人好像是她心上的一根刺。永远扎在她的心里,时间越久扎得越深。 辽皇后指着萨日,颤声说道,“她怎么会在这?” 竹心一副顾客就是上帝的模样。 “这是陛下的心愿,我当然要帮他完成。” 辽皇后笑得凄惨。 “好好好,原来在陛下眼里,本宫就是一个笑话。” 辽皇后说完拂袖而去。 当一个女人拿出全部积蓄给老公治病时,发现老公有小三。这时她会怎么样? 没直接拔管就算素质高了。 有素质的辽皇后走后,竹心和萨日回了内堂。 一进来,尴尬的气氛扑面而来,只有宋鹤鸣兴致勃勃地吃瓜。 “原来你们俩才是一对啊。是因为身份悬殊才不能在一起的吗?”不知宋鹤鸣想到什么,有慨叹道,“这有情人怎么总被老天拆散啊?” 之后宋鹤鸣又皱起了眉。 “但皇后对你也不错。还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宋鹤鸣纠结该站哪个cp时。 辽主淡笑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宋侯爷。” 竹心的心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 而宋鹤鸣大笑一声,“宋侯?陛下,您给我的身份说小了。” 辽主还要说话,多善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 多善一进来就发现里面的异样。辽主虽然坐在那很正常,可紫川公主被堵住了嘴。 现在这情况好诡异呀! 多善迟疑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辽主却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宫中侍卫把咱们的寝宫围了,国丈说有逆党作乱,让我们速开宫门。” 多善回忆起外边的情形脸色惨白。皇后娘娘刚走,国丈就带人围了陛下的寝宫。 上一次这样的情形就是先帝驾崩毒杀圣天皇后。难道国丈真的要逼宫篡位吗? 可内堂里面更古怪,多善回想这两天。难道竹心和大胡子是一伙的,陛下真被控制住了。 这时竹心上前一步,对辽主行了一礼。 “陛下,如今萧国丈狼子野心竟把陛下的寝宫围了。看来定是公主发现了国丈的阴谋,才被下了剧毒。” 宋鹤鸣单膝跪地,“末将愿护送陛下杀出去,拼了末将这条性命也要护陛下周全。” 萨日搂着耶律灵,“公主,您要坚持住,陛下一定会为您找到解药的。” 多善,“……”等等让他重新捋捋。 第280章 更大的雾 辽主寝宫外,内卫对着他们王的寝宫亮出了刀剑。 辽主寝宫里,身中剧毒过来报信的公主,赤胆忠心的良将,足智多谋的他国使臣。 多善深吸了口气,跟着跪了下去。 ”奴才誓死保护陛下。” 看着大义凛然的多善,辽主真想抽他个嘴巴。谢谢他的誓死守护。 内堂里的人仿佛都在等着他的命令,辽主甩甩袖子,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 “多善持朕的私印。跟外边的人说擅进朕的寝宫者灭十族。然后把宫门打开,朕倒要看看谁敢进来。” 辽主的话让多善有了底气,他接过私印。 “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去办。他们还真敢反了不成。” 说完后多善迈着方步出去了,大太监的气势也摆出来了。 萨日搂着蒙着帕子的耶律灵继续装鹌鹑。 辽主尴尬地看了一眼宋鹤鸣。 这两天的观察,辽主看他俩平时的相处,料定他们肯定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大胡子喜欢竹心。他们行事古怪不知意图,不杀他,不逃跑,就是在宫里搅和。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让灵儿说话。灵儿以前一直生活在大定府,唯一一次远行就是去大齐的汴京。 如果大胡子是定北侯,一切就能说得通。他们可能真被人坑了。但他们不是西夏人,所以他们不在意大辽发兵西夏。他们在宫里拖着是想让使团顺利出辽。把辽国上下搅的越乱越好,这样就算他们身份暴露不能全身而退。辽国也没有力气因此问罪齐国了。 不过,现在刚揭了他们的底,国丈就来围了宫。撕破脸之后还得粉饰太平,需要一张坚硬的脸皮。 竹心学着辽主的样子。“谁敢进朕的寝宫灭十族。”之后又跟了一句,“哇哦,好帅啊!” 宋鹤鸣嘟囔了一句。 “有什么了不起?这句话真的能镇住他们吗?” 辽主淡定接过竹心他们递过来的台阶。 “国丈不能带兵进宫。这些围宫的内卫必是听皇后的令。他们又不是国丈的私兵,只是听令行事罢了,谁敢拿自己的十族开玩笑?” “我的天,更帅了怎么办。”竹心眼睛里都快冒出了小星星。 宋鹤鸣,“……” 多善这边去而复返。 “陛下,奴才传了你的旨意。内卫没人敢进来。国丈的幕僚想进来跟竹心谈谈。” 辽主点头,“让他进来。” 那幕僚姓张,是名汉人,多善令人搜身后进了前殿。 张大人对竹心躬身施礼,“见过关大人。” 竹心回了一礼,“张大人客气了。” 萧国丈原以为带人围了辽主寝宫,里边的人便会惊慌失措。 可如今辽主寝殿宫门大开,多善带着内侍、宫人,气定神闲传了皇上口谕。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在看乱臣贼子,把内卫们吓得不敢上前。 观辽主寝宫上下的表现。只有三个可能,一是多善是竹心的人,竹心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寝宫。二是辽主跟竹心达成了共识,竹心这边收手了,他却带着内卫撞了上来。 最后的一种可能,原本就没有绑架,一切都是陛下自己布的局,为了引他上钩大局。 而幕僚说,咱们不能自乱阵脚。他愿先进寝宫探探虚实。就算是第三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机会往下谈。只要给的够多,那些异族人还不马上倒戈。况且咱们又不是没有底盘。 辽主寝宫前殿,竹心与张大人落座。 这一回竹心坐在主位上打量着对面的张大人。四十多岁,从容沉稳,不像是个好打发的。 而那位张大人也在打量竹心,这一年多关于竹心的传闻有很多,可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关大人,西夏的大殿下可好?” 竹心弯着眉眼,回答得滴水不漏。 “太子殿下最近总被申饬,过得应该不怎么好。” “下官说得可不是西夏太子,下官说的是西夏的大殿下,夏皇和咱们兴平公主的儿子,早夭的大殿下。” 竹心喝了口茶,神色自若。 “大人都说大殿下早夭了,怎么还问他进来可好?” 张大人被怼后,调整状态,声泪俱下。 “当年还是国丈给公主送的亲呢。之后公主病逝,这么多年国丈一直在找大殿下的下落。这可是咱们公主唯一的血脉啊!” 竹心听罢也拿着帕子哭了起来。 张大人在一旁劝道,“关大人莫要再哭,殿下既然在世,那就是夏皇的嫡长子。如今的太子算个什么东西?殿下是国丈的外甥,国丈定会助殿下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只要…” 竹心止住了哭声,“只要什么。” 张大人小声说道,“天黑后,您跟大殿下从寝宫出来,之后我们会派两个人进去。剩下的事跟您和大殿下无关。 若宫中又乱起来,正好有理由兵发西夏,为殿下讨个公道。若是您做不了主,可以把殿下请出来……” 竹心放下茶杯,轻笑一声。 “事成之后,喀喇城外边的草原属于西夏的那一半,我们愿献给大辽作为谢礼。只是……” 张大人没想到竹心还能做了这样的主。看来那个大殿下很听竹心的话。 他笑得更加真诚,“只是什么?” “你们应该知道辽太后也来找过我了。只是她不知殿下的身份。她说,若辽主出了意外,必是国丈所为。还说若郑王殿下登基,到时封我为妃。” 张大人听罢立刻反驳。 “太后说得是什么话?先不说此事是否能成,您又承担了多少风险?就说大辽祖训皇后必为萧氏女。异族女子在辽宫哪有那么容易。” 随后张大人又小声说道,“去西夏弄个皇后当当,应该更容易些,毕竟那边人没这么讲究。” 竹心踌躇不决,“话虽如此,可辽太后毕竟做过摄政太后。国丈最好把太后那边控制住了,十拿九稳我们再合作。您觉得呢?” 张大人了然,“您的顾虑可以理解。毕竟压着身家性命,谨慎些总是对的。下官这就去回禀国丈大人。” 打发走了张大人,竹心回了内宅。 辽主一脸懵逼地看着宋鹤鸣。 本来他已经拨开迷雾以为会柳暗花明。没想到迷雾之后是更大的雾。 “西夏的大殿下?” 宋鹤鸣一把搂住辽主。 “表哥,我这些年过得好苦啊!” 辽主,“……”等等,让他重新捋捋。 第281章 新人质 宋鹤鸣一把搂住辽主。 “表哥,我这些年过得好苦啊!” 辽宫里,绑匪和人质竟然是表兄弟。 被宋鹤鸣抱着的辽主,重新捋了捋,竟然发现大胡子是兴平姑姑的儿子也能说的通。 如果大胡子是宋鹤鸣,有一点辽主没想明白,差点就拿下大定府的定北侯为何要假装重伤呢? 只是如今这个局面,不管大胡子是不是西夏的大殿下,他现在无论如何他都得“是”了。 “表弟,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呜呜。”耶律灵挣扎两下发现于事无补。 萨日一直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念叨着,“殿下,别怕别怕。” 从殿外进来的多善,看着内堂里五个人,两两相拥,剩下一个人站在中间,孤独地苍蝇搓手。 多善把竹心拉到一边。 “这这这……” 竹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都是实在亲戚,相认之后喜极而泣了。” 多善,“……” 多善虽然不理解,不过没关系,毕竟大胡子和他不是一个赛道的。 竹心又问,“外面什么情况?” “围着宫里的内卫已经收起兵器,只是还围着,人没有离开。” 竹心对多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全礼。 “陛下和大家伙的身家性命,全都拜托给哥哥你了。” 多善目光坚定,仿佛要入党宣誓。 “夫人放心,有咱家在,那些宵小也不敢造次。” 在一旁的耶律灵放弃了挣扎。 竹心一看时辰,马上要到饭点了,连忙问道,“午膳要吃点什么?” 宋鹤鸣踊跃发言,给出了心心念念的答案。 “烤羊腿。” 竹心点头,对多善说,“哥哥,我们中午吃铁锅炖大鹅吧,锅上再贴几个饼子,咱们大辽的饼子可真好吃。” 宋鹤鸣,“……”隐藏在假胡子里面的嘴已经撅了起来。 辽主淡淡地说,“炖个鹅,再烤只羊。” 小孩子才做选择呢,果然霸道的男人最帅了。竹心回头望去,宋鹤鸣已经扑到辽主身上。 “谢谢,表哥。” 躺在萨日怀里的耶律灵如尸体一般一动不动。敌将钻到皇兄怀里撒娇。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看这些。 辽主寝宫内,之前抬进去两只鹅和一只羊。如今炖鹅、烤羊的香味已经从殿内飘了出来。 辽主寝宫外,内卫站在那像被罚站似的。本来还不觉得什么,一闻着香味都饿了。 内卫后面不远处,萧国丈正坐在太师椅上。闻着肉香味,萧国丈的头疼了起来。 汉人有句话叫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内卫灰头土脸,人家在殿里气定神闲、吃香喝辣。他们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人家一大截了。 想到这萧国丈眼睛耷拉下去。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异国野种也来拿捏起他了。若今日之事被传了出去,他岂不要被大辽上下耻笑了。 这时又有手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萧国丈皱了皱眉。“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手下指着左边。“太后娘娘带着禁军的人过来了,看人数得有上千人。” “什么?” 太后已经被卸了权,看着她是皇上的生母的份上,没软禁她罢了。如何能调动了禁军? 萧国丈霍然起身,顺着手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辽太后和耶律将军已经走过来了。 辽太后对耶律将军低悄说道,“将军,你看看国丈……” 这位耶律将军按辈分是辽主的伯父,在宗亲中极有威望。眼见辽主寝宫围着一群内卫,而萧国丈也此处。 耶律将军义愤填膺的说道,“娘娘放心,只要有老臣一口气在,定护陛下周全。” “哀家和陛下孤儿寡母可就全指望将军了。” 萧国丈看了眼耶律将军和辽太后,还有他们身后的禁军。 “萧统领呢?” 现在的禁军统领是萧国丈的侄儿。也正因为如此,萧国丈才敢带内卫围宫。 “萧统领?”耶律将军冷笑一声。“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萧统领竟然不知,已经被问罪下狱了。” 萧国丈指着耶律将军,“你只是个宗亲,有什么资格把禁军统领问罪下狱?” 耶律将军反问道,“国丈又有什么资格围了陛下的寝宫?” 萧国丈扶了扶袖子。 “皇上被奸人所虏,本官是来擒贼救驾的。” 辽太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还真是巧了,我们也是来擒贼救驾的。”辽太后在说到“擒贼救驾”故意看着萧国丈咬着重音。 萧国丈,“……” 辽主寝宫前殿 “启禀陛下,殿外太后娘娘领着禁军过来了。” 辽主立刻问道,“母后是和谁一起来的,是萧统领吗?” 多善摇摇头,“不是萧统领,是耶律三旗老将军。” “时刻留意外面的情况。” “是。” 辽主的脸色沉了起来,不似之前那么轻松。 竹心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辽主目光深沉,“母后行事越发没有章法了。耶律三旗年轻时就野心勃勃,只是有父王压着没让他生乱。如因请他过来,只怕是与虎谋皮。” 果然不出辽主所料,晚膳上出了乱子。 多善跑了过来。 “陛下,禁军拦住奴才们,不让我们去御膳房拿吃食。” 竹心与宋鹤鸣对视一眼。切断食物这可不是好兆头,这是要放弃人质了。 “那就别去,今晚先将就一口。” 辽主摆摆手让多善退下。 竹心安慰道,“陛下,他们虽然都想放弃您,可一边站您弟弟,一方站您儿子,他们没这么快达成共识,放心吧。” 辽主面无表情道,“你可真会安慰人。” 竹心,“……” 辽主寝宫外来救驾的人越来越多,可都是来分一杯羹,放弃辽主的。这么一想辽主也挺可怜的。竹心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晚膳,他们吃的是中午剩的羊和鹅。 竹心心里盘算着,明日只怕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日可得好好休息。 “陛下,我们回寝殿吧。” 而辽主却说,“前殿离宫门近,不如今夜就留在这别回寝殿了。” 竹心道了声“是。”然后给宋鹤鸣使个眼色。 亥时,竹心披着毯子迷迷糊糊已经睡了一觉。突然听见外边有吵闹声,窗外有火光亮起。 宋鹤鸣站在厅前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直盯着前殿的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门被推开了, 多善把一个身穿华服的人推了进来,欢欢喜喜地说,“陛下,咱们有人质了。” 第282章 失眠夜 辽宫,八月二十九,亥时。 殿外火光四起,就在宋鹤鸣准备拼个你死我活时,前殿的门被推开了。 多善把一个身穿华服的人推了进来,欢欢喜喜地说,“陛下,咱们有人质了。” 被捆成木乃伊的郑王抻着脖子喊道,“皇兄,您没事吧?” 辽主目光微顿,他的寝宫如今已经成了火坑,怎么还有人傻了吧唧地往里跳。 “阿重,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皇兄,翻墙进来看看,不想到多善这个狗奴才竟然把我绑了。 郑王一边跟辽主告状,一边一蹦一蹦地往前走。他现在这副样子跟木乃伊诈尸差不多。 辽主瞪了一眼多善,也不知他是给谁送人质来了。 “还不把人解开。” 晚膳,禁军将他们困在殿中,不让他们出去取食物时。多善已经命寝宫中所有宫人看好门户,誓死守卫陛下。没想到还没到子时,就逮到个翻墙的。一看还是郑王殿下。 如今外面萧国丈支持大殿下,太后支持郑王殿下。抓到了郑王殿下,他们岂不是有了谈判的筹码吗? 多善把郑王提溜进前殿,跟辽主献宝。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辽主的呵斥。 多善委屈巴巴地把郑王身上的绳子解开,辽主摆手让多善退下。 郑王喊了一声“皇兄”朝辽主扑了过去。 宋鹤鸣抢先一步扑到辽主身上,理直气壮地问。“表哥,他是谁?” 郑王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胡子。 “你离我兄长远一点,你这个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竹心是一伙的,就怪你们生乱,才致皇兄于险地。” 他可不是多善,敌我不分, 宋鹤鸣反唇相讥。 “你才是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后带禁军围了皇上的寝宫,还不给我们吃食。这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啊。 你大半夜翻墙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杀我们的?太后要拥立你为新君。以后你真住进来,我就化成厉鬼,天天跟你聊天。” 郑王像是个被冤枉了的孩子。 “皇兄,您别听他胡说。都是耶律三旗那个老东西出的主意。如今我和皇兄在一起。他们就不能作乱了。兄长,你放心,我长大了。能保护你了。” 宋鹤鸣看着郑王一脸嘲笑。 “你是不是傻呀?你来了这就等于直接把自己踢出了候选名单。帮上什么忙了?只会帮倒忙。对于宗亲还是外戚,小孩子岂不是更好控制?” “你以为我傻吗?”郑王对宋鹤鸣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对辽主说,“我偷听到母后要阿丽姑姑她们去皇后那把两个侄儿偷出来。” 竹心愣了愣,原来真正的宫斗都这么朴实无华吗? “偷出来?” 郑王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没理她,继续说,“我的人把阿丽姑姑她们打晕了,两个侄子被我运出宫了。” 宋鹤鸣双手环胸,化身陈鲁豫,“就你还能有本事将人送出宫,我不信。” 郑王立刻证明起自己,“所有人都在盯着这里,又抽调了许多侍卫看着。别的地方管理就没以前严了。我把那两个臭小子放在泔水桶里运出去的。” 学渣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歪门邪道了。 萧国丈和辽太后一觉醒来发现新皇的候选人都跑路了,会不会抓狂啊? 郑王发现说了半天都是他在讲话。于是问眼前的大胡子,“你叫什么?” 辽主转头看着宋鹤鸣,这么多天他竟然没问过。 宋鹤鸣道,“李宁夜。” 虽然他打仗从不准备,但竹心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敢说是西夏皇族血脉那是因为在天机阁都了解得明明白白了。 “李宁夜。”郑王还要说话,却被宋鹤鸣一掌拍晕,之后被宋鹤鸣送到榻上。 辽主寝宫归于平静,他们又重新进入到睡眠模式。 辽宫,八月三十。 昨夜是个无眠之夜,辽宫中几乎没有人能睡得着。 辽太后和萧国丈的昨夜就得到消息。两边都炸开了锅。郑王跑到辽主的寝宫去了,可是大殿下,二殿下,两个孩子能跑到哪呢? 辽皇后那边哭红了眼。将皇宫里里外外翻了两遍,仍然没有找到两个儿子的下落。 到底是谁劫了两位殿下?难道这大辽后宫除了他们还有第四方势力。 而辽主这边,昨夜应该没几个人睡得不好吧。反正他听见阿重和李宁夜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这时多善跟竹心说,天奈来找她。 一见到竹心,天奈便问,“如今是什么形势?” 竹心叹气,“现在人质越来越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目前辽主和萧国丈都答应助我朋友回西夏登基称帝。只是太后这边没差人问过。现在外面什么局势?” 天奈也跟着叹气。“已经开锅了,皇后的两个儿子不见了,郑王也不见了。这是你的手笔吗?” “我哪有这么厉害?郑王殿下是自投罗网。” “太后娘娘命我看看陛下和郑王,能否安排我们见上一面?太后有话要对陛下说。” “这有何难?”竹心带天奈进了正殿。 天奈在内堂里看见辽主、郑王还有紫川公主,很好,一家人整整齐齐地都在这了。 天奈给殿内的主子们一一请安。 天奈对辽主说道,“太后娘娘说,她已经请人出宫调兵了,绝对不会答应耶律三旗的话了。 辽主面色稍缓。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喊“有刺客”。 竹心推开窗户,见好几个太监正围着一个黑衣人。那人武功不弱,一剑就能让一个太监倒下,多善好像也受伤了。 郑王赶紧从窗户跳去来帮忙,宋鹤鸣也走到窗前,把竹心从窗边拉过来。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外面。 此时天奈从袖中掏出一把泛着绿光匕首,向辽主刺了过去。 第283章 白日无光 外面有人喊了声,“有刺客”。 郑王跳窗帮忙,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外面。 竹心一回头就看见天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向辽主刺了过去。 辽主要是这个时候死了他们就全完了。电光火石之间,竹心大脑一片空白,喊了一声“哎。” 宋鹤鸣也跟着回过头去。此时萨日扑到辽主身前,天奈的匕首扎到了她的右肩上。 宋鹤鸣赶紧冲了过去,要抓住天奈时,天奈已经倒了下来。他脖子的动脉上扎着一个铜钱,血一直往下淌。几息的功夫,天奈便没有了气息。 郑王从外边进来,“皇兄,没事了,那个刺客被我们抓住了。” 然后他才看见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天奈和肩膀上扎了把匕首的萨日。 郑王立刻上前几步,如今这个局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外面那个刺客只是转移视线的,配合的是里面的天奈。 可天奈,他是…… 郑王迷茫地看着辽主,“皇兄,是母后?” 竹心对宋鹤鸣使了个眼色。宋鹤鸣回首将郑王劈晕。 而此时多善进来,看见倒地的郑王,死了的天奈,以及倒在辽主怀里受伤的萨日。他脑袋乱作一团。 竹心走到门口,“哥哥看好门户,任何人不得进来。”然后把他推了出去。 多善,“……” 前殿里悲伤的情绪还在蔓延。 “萨日。” 辽主要去看她的伤口,被萨日拦住。 “陛下,别碰有毒。” 说完萨日自己拔出肩膀上的匕首,然后给自己封了穴道,可血依旧没有止住。 “朕去给你找太医,你会没事的。” 萨日的脸色越来越白,依旧有条不紊的说。 “陛下,天奈是西夏人,跟国丈有勾结。如今小殿下他们丢了,郑王又在咱们这。国丈和太后都不敢贸然行事。 事情僵持不下,天奈才冒险来这推上一把。若成,辽宫大乱。若败你与太后还有国丈也是不死不休。您千万别中计。” 竹心脑子一转,也反应过来。天奈来刺杀辽主,肯定是狼跳预言家的假鱼肠。 至于他是哪边的狼,竹心还真没猜出来。有了萨日提点,竹心明白过来,他哪边的都不是。现在太后和国丈最重要的事都是找孩子。那他必是西夏密探了。 “你别说话了。”辽主指着他的书案。“第二个抽屉里有药。” 宋鹤鸣过去把一个瓷瓶翻出来抛给辽主。 辽主把药洒在萨日的伤口上又做了简单的包扎,血果然止住了。 萨日笑了笑,“没用的。” 辽主抬头看她,发现萨日的嘴唇已经成青紫色了。 “朕带你出去,太医院这么多太医,一定有人能救得了你。” 萨日定睛看着他,轻声说道,“陛下,现在出去。你要做个人偶继续被他们摆弄吗?” “朕再找机会……”于是辽主要抱她起身。 “陛下,你听我说。”萨日急得咳了口血。吓得辽主不敢再动。“你说。” “我昨日摸了你的脉,那个什么生死符是编出来的。你和公主都没中毒。” 辽主目光温柔,“我知道,你忘了,我也通几分药理。” 竹心,“……”你们礼貌吗? “我跟公主来之前叫人给萧铎传信,让他去永州借兵。撑过今日,陛下就是大辽真正的王了。” 萨日说话渐渐失了力气,可在说到“真正的王”时又是那样的铿锵有力。 大辽未来真正的王此时迷茫又无助。 “萨日。”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萨日挣扎着要起身,辽主赶紧扶着她。 萨日指了指身后的床,宋鹤鸣立刻到榻上转动第二根柱子,后面的墙突然开了。 竹心跑过去一看。 呦呵!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密室吗? 竹心又看着软榻旁边的床柱,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装饰吗? 于是问宋鹤鸣,“你怎么知道的?” “每次我靠在这边,辽主都会紧张些。我没事研究一下,这十二根柱子里只有这个是空心的。” 竹心,“……”被他装到了。 萨日看着他笑了笑,“竹心,有劳你把公主他们扶起来。” 竹心扶着耶律灵,宋鹤鸣扛着被他打晕的郑王。六个人一起进了密道。 辽主背着萨日,密道里边很黑,他却走得极稳。 “陛下,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是啊,她会武功,而且武功还不弱。还知道历代皇帝才知道的寝殿密道。 他应该问问她吧。 密道里很黑,看不见辽主的表情,火折子里微弱的光衬得他整个人很柔和,只听他说,“不重要。” “那我有话想问陛下。” “你说。” “当年大定府一役,耶律将军的密折明明说主力军走的是锦山路这么后来变成了陈安道了。陛下是知道御书房有细作吗?” 大定府一役是说当年宋帅那一战,竹心和宋鹤鸣对视一眼,竖起耳朵听着。 “朕并不知道御书房里有细作,也不知耶律将军为何会临时变道。如今将军被宋侯所杀更不知是何缘故了。” 辽主回想起当年,父皇病逝他匆忙继位。又遇上齐人来犯,当时可谓是危机重重。幸好耶律将军临时变道杀了齐帅,才逆转了败局。原来御书房里面有细作,可萨日当时在母后身边碰不到御书房的东西啊。 萨日颤声说,“您不知道?那胡桃为何会死?” 辽主想起来,胡桃是御书房的太监,那时他才十三、四岁,人很机灵。 “他不是得风寒没的吗?” 一时间,密道里无人说话,只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看见一处空旷之地。 此地并不像电视剧演的那么宏伟,随时都有机关射出来,然后惊心动魄、步步危机。此地更像一个地窖,竹心怀疑这里之前是放白菜的。 辽主把萨日放在地上,刚要说话。就被萨日封住了穴,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我得带他们离开。” 萨日拿走了辽主掉在地上的火折子,又道,“灵儿,照顾好自己。” 耶律灵,“呜呜呜。” 宋鹤鸣过去背起萨日与竹心继续前行。 辽主看着他们的背影,光亮越来越远。没了火折子的他仿佛被黑暗吞噬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