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玩家》 第1章 楔子 1949年11月中旬。 解放的烽火在广东大地上正呈燎原之势,10月至11月间,羊城、惠阳、宝安先后解放,原驻守在宝安县的警察大队、税警团、联防大队、护路大队及梁杞团起义的起义,逃窜的逃窜,唯独沙头角,还据守着肖天来联防大队。 沙头角地理位置特殊,是通往香港和国外的重要通道,中央为避免与深圳河南岸一线的港英当局发生边界冲突,引起国际纠纷,下令四野主力部队前进到宝安布吉之后,争取以和平方式解放。 11月15日,惠阳民运队锦州队与武工队清河队抵近沙头角,准备联合早就在东河小学潜伏的沙头角地下党里应外合,活捉冥顽不灵的肖天来。谁知,肖天来提前收到风,连夜带着几名心腹、几条短枪,越境逃往香港。 在肖天来的心腹中有一对兄弟冼耀文、冼耀武,跟随他不久,却得到了他的信任,这次逃港,他本想把兄弟俩也捎上,但两兄弟却以放不下家中父母为由,提出先行回村,过些日子再去香港与队长肖天来会合。 就这样,趁着夜色,兄弟俩回到自己的村子文昌围,没有进村子,而是绕过村外的小河,来到远离村子、靠近滩涂地的刘地主宅院外围。 刘宅大门正对的草丛里,两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刘宅的大门,他们是冼耀东、冼耀华,往上数两代,两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再往上数一代,冼耀武和两人的太爷爷是同一个。 冼耀文和冼耀武蹑手蹑脚地来到草丛边,冼耀武弓腰警戒,冼耀文匍匐爬进草丛里,来到两小身边,伸手拍了拍冼耀东的手臂,“有没有情况?” 冼耀东小脸发苦,“耀文哥,雷老虎来了,带着两个兵。” 冼耀文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从腰侧的望远镜盒里掏出望远镜对向刘宅大门,观察了好一阵,才把望远镜收掉,从胸口摘下两个mk2手雷放在冼耀东的手边。 “耀东、耀华,计时二十分钟,我和耀武如果没有出现在大门口,你们两个就往刘家院子里扔手榴弹,扔完立刻回家,明天叫村里人给我们收尸。” 冼耀文话音刚落,趴在一旁的冼耀华立马说道:“耀文哥,你和耀武哥小心点。” 冼耀文淡淡一笑,在冼耀华的脸上摸了摸,随后退着爬出草丛,回到冼耀武身边。兄弟俩不发一言,默默检查自己的装备,做突击前的最后准备。 一分半钟,一切妥帖。 冼耀文在前弓腰,手里的汤普森m1921型冲锋枪呈警戒搜索握姿,冼耀武在后,动作如法炮制,无须说战术口令,冼耀文的脚步迈出,冼耀武如影随形。 两人一路警戒着推进到刘宅大门处,冼耀武继续警戒,冼耀文贴在大门上听院子里的动静。 许久,冼耀文都没有听到院子里有人活动的声息,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里快速计算月光洒下来的角度,随后把眼睛凑到门的缝隙处,看向正对的照壁。 照壁边沿光滑,中间却有镌刻的镂花、福字,冼耀文先观察福字折射的月光,然后往边沿观察,确定月光里没有掺杂人间灯火,接着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倾听了一会。 又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过去,冼耀文才冲冼耀武打了一个事先约定好的代表“院中无人”的手势,冼耀武见状,立刻到墙角蹲下当踏脚石,冼耀文把枪一收,踩到冼耀武的肩膀上,冼耀武缓缓起身,把冼耀文往墙头送。 冼耀文的双眼堪堪越过墙头,冼耀武往上送的动作便停止,双手往墙上一撑,保持身体的平衡。冼耀文眯起双眼,在院子里扫视一圈,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又把目光扫向大厅的大门。 大门紧闭,但门轴和门槛的缝隙里都透出橙红的亮光,大厅里多半有人,冼耀文寻思应该是雷老虎的两个警卫。 观察了一会,冼耀文双手钩住墙头一使劲,左腿搭在墙头上,双手、左腿当固定点,右腿往下垂挂着;下面的冼耀武抓着他的大腿,往上爬了两步,手在他的肩膀上借了一下力,人就上了墙头。 再次观察后,兄弟俩先后从墙头垂挂而落,两人继续呈警戒队形推进到大厅大门口,冼耀文又是重复倾听、透视的步骤,搞清楚两个警卫的其中一个靠着柱子在打盹,另一个坐在八仙桌前喝酒,眼神有点迷离,看样子喝得差不多了。 把大厅的情况摸清楚,冼耀文就把目光移到门闩的位置,目光直接穿透,毫无遮挡,显然门闩没上。用手轻轻推了推大门,发现可以推动,他就把嘴贴到冼耀武耳朵上,细蚊声说道:“一个坐在右边太师椅上,这个交给我,另一个靠在左边第二根柱子上,你负责。” 冼耀武点头,把冲锋枪收了起来,从背后摘下吹箭筒,上好吹箭,调试好发射角度,随后从手枪套里抽出马牌撸子,打开保险,又把枪插回枪套。 冼耀文见冼耀武已经做好准备,也抽出自己的马牌撸子,开保险、上膛,枪在右手持着,左手在腰间一抹,两把飞刀出现在手心,随后,他冲冼耀武点点头。 冼耀武端起吹箭筒,再次调试角度,待万无一失,递给冼耀文一个“一切就绪”的眼神。 冼耀文张大嘴,无声却口型清晰地喊了一个“三”,间隔一秒,又喊了一声“二”,随着“一”吐出口,他的右脚使出巧劲踢在左右两扇门的中间,大门随即洞开,他手里的一把飞刀直直冲目标的右眼飞去,不等抵达,另一把飞刀也从他的手里飞出,直指目标的左胸心脏部位。 随着两把飞刀飞出,冼耀文左脚尖在地上一蹬,整个人瞬间也朝着目标飞奔而去。 喀、喀,先后两声飞刀入洞的声音响起,不等目标嘴里发出闷哼,冼耀文已经来到目标身侧,伸出左手,环住目标的头,手臂逆时针发力,咔吧,目标的脖子被他扭断。 轻轻把目标瘫放在太师椅上,冼耀文这才有空闲看向冼耀武,对方也已搞定。 两人又走到一起,呈警戒突击队型前往后宅。 待来到下人房的门口,冼耀文持枪警戒,冼耀武收掉枪,抽出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乙醚,等他洒好乙醚,冼耀文已经把房门弄开,冼耀武蹑着脚进屋,把里面的两个丫鬟弄晕,接着麻利地把嘴堵上,四肢绑好。 随后,管家的房间里搞定管家,主卧里搞定刘地主和大太太,二姨太的房间里搞定二太太,等来到三姨太的房间,冼耀文和冼耀武面面相觑——床上居然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浑身赤裸,女的是三姨太,男的居然是雷老虎。 示意冼耀武上乙醚,冼耀文腹内便吐槽开:“fuck,雷老虎伱可是刘家的女婿,自己的姨娘都睡,你还是人吗?” 吐槽完,冼耀文果断的扭断雷老虎的脖子,又把三姨太绑好。 两人接着去了刘家大少爷的房间,搞定后又去了二小姐的房间,里头没人,随后去了三少爷的房间,搞定刘家的幺儿,预示着刘宅所有人都被迷晕绑好。 一切搞定,冼耀文才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从身上摸出一根鲁地琴记雪茄烟厂所产的“葫芦头”牌雪茄,掏出一根特制的火柴烘烤后点燃,抽上两口,嘴里不慌不忙地说道:“耀武,去发信号,让耀东那两小子过来。” “是。” 冼耀武离开后,冼耀文叼着雪茄走出三少爷的房间,站在后宅的院子里,仰头望着天上的月色,暗道一声“第一小步跨出去了”,随后,叹了口气,思念距离很远、年代也很久远的家人。 (本章完) 第2章 翻箱倒柜找财宝 毫无疑问,冼耀文是个穿越者,他的真名叫南有穷,穿越之前是南氏财团的掌门人,父亲是国人,母亲是犹太人,和其他犹太人财团坑壑一气,在暗中操控着世界经济的走向。 如果有的选择,他并不想穿越,从小不缺父母爱,接受的又是精英化教育,二十四岁那年他父亲就退休把家族权杖交到他手里,从那一刻,他从财团二代变为一代,把南氏管理的井井有条之余,还有闲情逸致尽泡天下美人。 幼时不缺爱,年长不缺钱,他穿越个什么劲? “老天爷,我被你给玩死了。” 又一次吐槽,他估摸着冼耀武该回来了,便收敛心神,整个人回到当下。 雪茄刚抽掉三分之一,冼耀武带着两个小的回来了,他灭掉雪茄,把没抽掉的放回口袋里收好,无言中挥了挥手,带着三人回到三姨太的房间。 来到床前,他让冼耀东、冼耀华背身而站,自己一个人动手,给雷老虎穿上来时穿的军装,又整理一下仪容,收拾好后,嘴里嘀咕道:“雷老虎,你作恶多端,只是扭断你脖子,没折磨伱算你走运。” “大哥,要不要烧掉?”身旁的冼耀武问道。 “不烧,扔到井里镇宅。” 冼耀文嘴里回着,手在雷老虎的军装口袋里一阵摸索,所有的零碎都被他掏出来,随即又从桌上拿到雷老虎的公文包,也掏个干净,零零碎碎收在一起,递给了冼耀武。 “收好,完事后烧掉。” 把光着身的三姨太用毛毯裹得严严实实,冼耀文这才让两小转过身,手一挥,四个人顷刻间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他们在找值钱的玩意,但只要外币、港币、黄金,其他的一概不要。 四个人手脚都挺麻利,没一会儿工夫,房间里的值钱玩意都被翻了出来,五张10元面额的汇丰港币、三张1元港币、两条小黄鱼、若干金首饰。 把东西装进冼耀东带来的米袋里,四人换了个房间,继续翻找。 一个个房间翻过去,最后才来到刘地主的主卧,冼耀文让其他三人翻找,自己轻车熟路地来到房间的一隅,在地板上敲击几下,非常轻松地打开一扇暗门。 点一根火柴扔下去,借着亮光,探头往里头瞅一眼,一个似曾相识的地下宝库映入他的眼帘。 格局一样,摆放的物件有点不一样。 二十八年后的1977年,刘宅会变成南宅,冼耀文父亲在这里捡到过一桶金,冼耀文也曾在此住过些时日,这里的一切他都熟悉。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冼耀文也开始纠结这个问题。 冼耀文父亲在这里捡到的金里,其中一项是在前院的水井里摸到一具穿军装的尸体,在尸体下面压着一个公文包,包里有12条大黄鱼。 现在,包就在冼耀文的身上,顺势推理,不消说,包里的黄金肯定是他放的。席地而坐,未抽完的雪茄续上,冼耀文脑子里开始解析鸡与蛋的关系。 “耀文哥,好多大黄鱼。” 正当他绞尽脑汁,冼耀东忽然大喊。 冼耀文转头看过去,只见冼耀东手里吃力地捧着十几条大黄鱼,一脸兴奋地冲他献宝。 起身,走了过去,冼耀文从冼耀东手里拿过一条大黄鱼,端详一下,从大黄鱼表面找到一个硬性钢戳,位置、深浅痕迹,都与他记忆中的非常相似。 一阵回忆后,冼耀文拿出公文包说道:“点出12根放里头,给雷老虎陪葬。” “耀文哥。”冼耀东结巴道:“大,大黄鱼……” 冼耀武迟疑了一下,也说道:“大哥,会不会太多了,要不然还是用法币陪葬?” “不要舍不得,不只是雷老虎一个人,刘家一大家子呢,就算是提前给他们准备吧。” 按照官面上的说法,此时的联防队与后世的联防队差不多是同性质的单位组织,主要任务是维护社会治安和打击犯罪。 联防队于1945年由各地方自行成立,一开始大概还有点维护治安的样子,等到了今年,国府战事不利,眼看要成明日黄花,一些地方的联防队队长也就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趁着还有机会,多捞一点逃命的本钱。 肖天来就是如此,往年还办点正经事,到了今年光惦记捞好处了,恰好,中英街就在联防队管辖范围,盘踞这条通港要道,他可没少盘剥人。 好处的大头自然是他拿,但具体做事的肯定是下面的弟兄,冼耀文和冼耀武平日里当值的时候,就是负责在中英街街口检查证件,只要被他们盯上,不主动意思意思,能当人家苦主的面把证件撕咯,然后把人扔联防队的临时关押点待上几天,等交了不开收据的“罚款”,人就可以走了。 最近几个月,街面上总能碰到不少从北边逃过来的难民,从他们嘴里可以听到南霸天、黄世仁、周扒皮、刘文彩的故事,也能了解到土改是怎么一回事。 显然,刘地主一家对文昌围的意义犹如耶路撒冷对以色列,文昌围决不能失去刘地主一家,他们必须留在村里等着斗地主,一个大地主的存在,可以让文昌围冼氏少出几个富农。 冼耀武知道里面的道道,也清楚族里的安排,便不再多言,继续翻找起来。 冼耀文把公文包扔到冼耀东边上,“耀东,点12根放进去。” 冼耀东看着自己手里的大黄鱼,心里万分不舍,贪婪地看了好几眼,磨磨蹭蹭地就不往公文包里装。 冼耀文见状,赏了他后脑勺一下,“别愣着,动作快点。” “耀文哥,一条大黄鱼能买几十亩地啊。” 冼耀文又给了冼耀东一下,嘴里没好气地说道:“就你会算,现在琢磨买地,你是不是想死啊?赶紧的,宝库还没翻呢。” 冼耀东嘿嘿一笑,手里有了点数的动作…… 房间被掀了个底朝天,所有该拿的都翻出来之后,四人才拿着煤油灯鱼贯进入地下宝库。 (本章完) 第3章 背后的深意 说是宝库,稍有抬举之嫌,其实叫地下室更贴切一点。 面积有五十几个平米,见不到影视剧中的珠宝首饰敞露的画面,也见不到醋老西儿最喜欢的鬼见愁,映入眼帘的只有四大两小六口箱子。 见到这么多箱子,冼耀东欢呼着冲一口大箱子扑去,略沉稳的冼耀华稍慢一步,也扑了过去,冼耀文却是不由蹙眉,大箱子大的有点过分。 若按大中小来划分,刘地主勉强够到大地主的尾巴,虽有他女婿宝安税警团团长雷老虎撑腰,但也只是在深圳墟上有点买卖,再有几间铺面,或许在香港还有不为人知的生意,但主要的资产还是文昌围半数土地。 照理来说,他的财富根本不足以装满四大箱子的大黄鱼或小黄鱼。冼耀文猜测箱子里装的应该是袁大头、法币、银圆券之类的。 思索间,冼耀东已经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洋红色纸币,随即,三声叹气相继响起。 箱子里的纸币是大洋票,今年六月由广东银行印制,羊城解放后已经禁止流通,现在这玩意就是废纸,擦屁股都嫌硬的那种。 冼耀文看到大洋票却是心中一喜,快步来到箱子前,探手往箱子里掏了几次,掏出一摞四十多公分厚的大洋票,露出下面的一床锦被。 果然,内有乾坤。 “帮忙。” 冼耀文一声令下,另外三人齐齐上阵掏大洋票,等箱子里的大洋票清空,冼耀文把锦被拿了出来,一阵金光瞬间刺进眼眸。 “这么少?”冼耀东惊呼道。 冼耀武有点失望,“小黄鱼,没几根。” 冼耀华发愣。 冼耀文心里十分不爽,一共只有14条小黄鱼,还他妈玩压箱底的把戏,没好气地把金条收起来,他走向另一口大箱子。 一打开,满箱子整齐排列着成封的大洋,五十个一封,大概有七八百封。 冼耀文拿起一封,从中间把封纸扭断,丁零当啷,几个墨西哥鹰洋掉了出来,扔掉手里的鹰洋,他又从箱子里随机抽了几封扭开,袁大头、孙小头都有,就是没有他期待中的金币。 打从去年国府发行银圆券代替金圆券,大洋就开始了大幅度贬值,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一箱大洋未必能换到一箱大米,大洋比大洋票强得有限。 一箱大洋票,一箱大洋,冼耀文不得不调低自己的心理预期,迅速把第三、第四口箱子打开,看到里面还是大洋,他又去开小箱子…… 然后,他再也绷不住了,腹内破口大骂:“他娘的刘地主,你当我是开盲盒的傻缺啊,就拿这些玩意糊弄我?” 你猜怎么着,两个小箱子,一箱子是地契,另外一箱是房契加上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契约凭证。 若是换到两年前,两个箱子里的东西足够七八代人吃喝不愁;若是换到五六十年后,可以低调地往身上套一件“存款过千亿”的纪念t恤;现在,烧不开半锅开水。 失望了一阵,冼耀文让另外三人检查一下装大洋的箱子,他自己先一步出了地下宝库。上主卧把刘地主扛到大厅,把刘地主的裤头扒掉,又把人按趴在八仙桌上,用绳索捆好。接着又把三少爷弄了过来,捆绑在刘地主视野可以正对的太师椅上。 提着煤油灯上厨房找出装猪油的坛子,又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回到大厅,冼耀文就把水全浇到刘地主脸上,等刘地主有了转醒的迹象,他不慌不忙地脱下自己的一只布鞋,把前脚掌部位按进坛子里,蘸上一点猪油,随后用手指抹匀。 闭上眼,酝酿一下情绪,冼耀文慷慨激昂地唱响土改歌曲《谁养活谁》。 “谁养活谁呀,大家看一看。没有咱劳动,粮食不会往外钻。耕种锄割,全是咱们下力干。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粮食一滴汗。 地主不劳动,粮食堆成山。 谁养活谁呀,大家瞧一瞧。没有咱劳动,棉花不会结成桃。纺线织布,没有咱们做不了。新衣裤,大棉袄,全是咱们血汗造。 地主不劳动,新衣穿成套……” 一曲唱罢,冼耀文扬起手里的布鞋重重打在刘地主的肥屁股蛋上,“1939年,鬼子没到你先溜;1945年,鬼子还没走,伱又回来了。” 啪! 在刘地主杀猪般的嘶嚎声中,冼耀文再一次挥舞起布鞋。 “仗着雷老虎占我们冼氏的肥地,霸占河水,让我们交那么重的佃租,还把苛捐杂税转嫁到我们冼氏头上。” 啪,啪,啪! “你个王八蛋,不但抢我心爱的喜儿,还半夜学鸡叫让我下地,你自己吃山珍海味,让我们长工吃猪吃剩下的,难得过节吃碗面,你居然拿鸡屎当卤糊弄我们长工,我代表文昌围贫下中农、长工、短工、佃户,审判你这个地主老财。” “啊…啊……我没有……”刘地主痛呼。 啪啪~ “没有什么?” 啪啪啪~ 嘴里说着,冼耀文又是连绵紧密地三记打在刘地主的肥臀上,这才拿鞋底在刘地主身上蹭了蹭,把布鞋穿回脚上。 搬椅子,挨着三少爷坐下,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刀尖在三少爷的脖子上划动,“刘老爷,虽说你是地主老爷,我是佃户,但你也不能不讲礼数,我提问,你要回答啊。” 刘地主真想一口唾沫星子喷死冼耀文,沙头角谁不知道冼耀文兄弟俩是出了名的黑皮(联防队制服黑色),手狠心黑,哪个小商贩遇见他们不得脱层皮,天天下馆子、逛窑子,比我这个老爷过得还舒服,佃户,我呸!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是什么状况,他已经看在眼里、痛在臀上,面对冼耀文这个平日不放在眼里的扑街仔,他也不得不温顺应对。 “耀文兄弟,我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委屈你吃猪食。” “哈哈…”冼耀文嗤笑一声,顷刻间又拉下脸,手搭在手枪套上,寒声道:“这么说,是我在冤枉你咯?我一个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污蔑你?” “不,不敢。” “不敢,不是‘不是’,原来刘老爷真觉得我在冤枉你,只是因为我手里有枪。”冼耀文拍了拍手枪套,真诚地说道:“宝安县谁不知道我冼耀文是讲道理的人,你要是有理,可以讲理,我这人谁也不服,就服一个理字。刘大老爷,拿出你的大道理让我折服。” “耀文兄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想让刘某人做什么不妨直言,能办的我一定会办,要是手头紧张,我屋里有几根大黄鱼,还有一点美金。” 冼耀文竖起大拇指,赞道:“刘老爷能创出偌大一片家业,果然不是简单人物,就这临危不乱的派头,一般人不可能做到。既然刘老爷想直接一点,我冼某人识英雄重英雄,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 我想恳请刘老爷帮忙办两件事: 第一,你屋里的大小黄鱼、外币、港币,我先借用一下,借条就不打了,你我都是义气之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是借就是借,我肯定会还。 第二,我知道刘大老爷打算这两天拖家带口去香港,实在对不住,你恐怕是走不了了……” 冼耀文拍了拍三少爷的肩膀,“他可以走,我会安全把他送到香港,刘老爷您和刘家其他人不能走。 我们冼氏扎根文昌围几百年来,一直过着衣不蔽体的生活,直到前面几十年,手里有了一亩三分地,日子才稍微好过点,每天能喝两顿稀的。 或许是我们冼氏人的命比较贱,手指没箩兜不住财,自从有了地,那是一天天睡不踏实,三更半夜都想起来犁一遍地。 所以啊,我想代表冼氏七百多口人把地契拿出来送给刘老爷您,保人我已经找好了,只要刘老爷不嫌弃,我们马上可以签字画押。” 冼耀文话音未落,刘地主已是面如锅底般黑,这时候不让他走,还要送地契给他,这是明摆着要置他刘家于死地啊。 (本章完) 第4章 超越父辈的旗帜 刘地主忍着臀上的疼痛,脸上略显滑稽地堆起笑容,“耀文兄弟,钱你可以随便拿,第二件事能不能打个商量?” 冼耀文把雪茄续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新的雪茄,烘烤后点燃塞进刘地主的嘴里,两人对着吞云吐雾,霎时,大厅里弥漫着白烟。 过了好一会,冼耀文才幽幽地说道:“刘老爷,你们刘家人留下来,锦衣玉食肯定是不可能再有了,但不至于送命。摸着良心说,你们刘家算是地主老财里的良善之辈,吃上一段时间的苦头,等风声过去,再想办法跑吧。” 刘地主把雪茄从嘴里吐出来,面如死灰般说道:“没得商量?” 冼耀文摆了摆夹着雪茄的手,“杜月笙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刘老爷,我把三少爷叫醒,伱把该交代的交代一下,也可以定一个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报平安暗号。” 说着,冼耀文在三少爷的“人中”用力掐了掐,等人悠悠转醒,他撂下一句“你们有一刻钟”,随后,走出大厅来到院子里,站在可以看到刘地主父子俩,但绝对听不见两人说话的位置。 宝库里。 冼耀武三人已经把大箱子里的大洋清出来,和装大洋票的那个箱子差不多,里面也有几根压箱底的小黄鱼,加起来一共有72根,论价值只比得上7根大黄鱼,看样子,小黄鱼还真是用来压箱底的。 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为收获稀少而泄气。 冼耀东掂了掂手里装小黄鱼的米袋,轻飘飘的感觉让他很不甘心,不由提议道:“耀武哥,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不用找了,来之前大哥已经说过,刘家的浮财都在房和地上,钱和金不会太多,能找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听冼耀武这么说,冼耀东不再纠结“寻宝”,嘴里又说道:“耀武哥,你帮我跟耀文哥说说,带我一起去香港。” “耀东,不用再说了,这个事大哥说了不算,你去找光秉叔说。” 冼耀东小脸垮了下来,嘴里嘟囔道:“光秉叔才不会听我说,他会让我阿爸抽我一顿。” 冼耀武轻笑道:“不让你去是为你好,我和大哥见多了逃难的难民,他们的日子可都不好过。大哥已经去过香港打探过情况,那里的有钱人基本是上海过去的,江浙一带的人比较多,有势力的是潮州帮、东莞帮,我们惠州佬两头够不着,不好混的。 大哥说过一句话,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如果不是我和大哥留下来没有好果子吃,我们也不会走,不要再惦记去香港,好好在家里读书、种地。” “可我好想出去闯闯。” 两个月前,冼耀东还在深圳墟上的兑金店当学徒工,兑金店做的是货币兑换、金换钱或钱换金的买卖,能接触到天南海北肚里有点墨水的客人,多多少少能听到一点外面的消息,冼耀东算是初步走向了开眼看世界的路子,要比一般的乡里孩子见识多一点,也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 冼耀武没有再回话,他回想起了光秉叔和大哥几天前的对话,按光秉叔的说法,冼氏“耀”字辈,大哥最有资格担当领导重任,只是可惜大哥的冼姓不够纯。 大哥名义上是他的亲大哥,可村里人都知道大哥是姑姑和洋鬼子所生,是一个半唐番。 姑姑年轻的时候在墟上的洋行做事,与一个洋鬼子同事搅到一起,这才怀上了大哥,洋鬼子不是东西,根本没把姑姑当回事,知道姑姑怀孕就跑了,姑姑生大哥的时候难产,生下大哥就走了,阿爸这才把大哥过继过来。 因为是半唐番,有一张和村里人不一样的脸,小时候,大哥经常被小伙伴欺负,一开始只能被动挨打,就算是有他帮忙也只是多一个人挨打,可是自从大哥去墟上看了一次卖武,回来之后就变了。 不知道大哥是从谁那里学来的武功招式,苦练了半年,就能追着小伙伴们打,自那以后,村里耀字辈的小伙伴都对大哥言听计从,即使有些年纪和他们相仿的光字辈也听大哥的。 后来,小鬼子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大哥就是不听阿爸的劝阻,非要去小鬼子控制的小学念书,好些年后,等小鬼子被赶跑,县里给抗日功臣表功的时候才知道,大哥原来一直在给游击队做眼线、传递情报。 就是因为抗日有功,大哥才能给自己和他谋了一身黑皮穿,也才有了他们兄弟俩能隔三岔五吃香喝辣的两三年好日子。 只是有点可惜,大哥押错注了,要是押另外一边多好,那时候的宝安还有声势浩大的东江纵队啊,怎么就跟了军统的游击队呢,不然也不用跑去香港。 冼耀武在给冼耀文捋生平的时候,冼耀文也在回忆“自己”的过去,他挺庆幸前冼耀文有在小学学了几年日语,这样一来,他就不用专门编织故事在逻辑上打通他会日语的事实,能少不少手尾。 冼耀文从小在中英双语的环境中长大,汉语和英语可以算是他的母语,又因为是犹太人的关系,他母亲从小给他灌输希伯来语,对他来说,希伯来语可以算作是次母语。 他从小被当作财团接班人培养,南氏财团也不差钱,为了学习,可以动用非常庞大的资源,并且,他父亲非常重视自己和子女的语言学习,曾经提出过一个说法:身为南家人,会三门语言是基础,会五门勉强及格,会七门及以上才是良好到优秀的评价。 冼耀文并不是激情碰撞的偶然产物,而是一对优秀的父母运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欠缺的前提下,才开始受精培育。 可以说,他还未成为受精卵时,已经被父母推着往前跑,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智商的起跑线,超越无数同龄人无法幻想的终点线,算不上是最优秀的人类,但肯定能归入天才的行列。 冼耀文会的很多,中英法葡西德日韩印他都可以说的非常流利,还有不少小语种也可以和说母语的人进行交流。 商业上更不用说,从小就被他妈带着参加各种会议,他听过的商业讨论要比童话故事还多,十来岁就开始商业实践,南氏雄厚的资本可以让他不断试错,他甚至可以故意开展错误的商业模式,仅仅是为了近距离观察、分析错误背后的深层原因。 言传身教加自我实践,让他在弱冠之年就和不少商场老狐狸进行过碰撞,而且因为从小被引导的结果,他考虑问题从来是以银河系为基本面,先下沉到地球,再下沉到世界格局,接着下沉到某一国、某一行业、某一个类似纽约、东京的小城市。 嘴里在讨论一根香烟,他的思维却能跑到一国之税收、新航母下水,进而延伸到对世界格局会产生的影响,以及造成影响之后世界经济的变化,再下沉到哪个领域会出现新的风口,南氏应该怎么把握、切入这个风口。 他的思维是高远的,行为上却能接到最底层的地气,他父亲从小就带着他种地,从最落后的刀耕火种到大机械化、智能化的种植模式,他都是好把式,并且,因为农业是南氏的支柱产业之一,他还深知各国农民的消费思想和痛点。 总而言之,冼耀文懂种地,也懂农民。 他父亲不仅带着他种地,还会带着他上街卖自己种的菜,而且是在多个东西方有代表性的国家都当过菜贩子,他对各国的小市民也有深入的了解,这种了解还不只是单打独斗,在他背后还有服务于他个人的智囊团为他提供情报、做总结分析。 言而总之,冼耀文懂卖菜,懂底层商业模式,也懂小市民。 对精英阶层的了解更不用说,他身边围绕的都是精英,哪怕是睡过的花瓶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在管理南氏的十五年期间,他所接触的商业伙伴多是潜伏在暗处的超级大鳄,与亲近伙伴聊天打屁,讨论的都是“你今年打算扶持几个首富”,“你扶持的那个互联网首富有点飘啊”,诸如此类的话题。 归纳来说,冼耀文在他前世的38年人生里,走的是精英路线,把一个财团接班人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一切都很完美,要说他人生欠缺的东西就是开创,从零开始的开创。 现在,冼耀文在怀疑他之所以穿越过来,是不是耶和华想让他补上开创的这一段历程。 他在思念家人之余,也非常期待从零开始打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财团,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儿子,超越父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他一直藏在心底的梦想。 “1949年,好年份啊,未来几十年都是经济发展的黄金期。”冼耀文会心一笑,“父亲,等你到文昌围的时候,我肯定已经超过你了,到时候,你就管我小弟叫叔吧。” (本章完) 第5章 朝着香港前进 一刻钟很快过去,冼耀文的脚刚踏进大厅里,刘地主父子俩便结束了交谈,三少爷转脸看向冼耀文,眼神平和,毫无一丝敌意。 冼耀文内心不由暗叹,“刘地主生了个好儿子,小小年纪就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假以时日,多半能成为一个人物。” 迈步来到刘家父子身旁,冼耀文平淡地说道:“刘老爷,都交代完了?” 刘地主不答反问,“耀文兄弟,你说话算话?” 冼耀文微微一笑,“刘老爷真健忘,我之前刚说过我是义气之人,一口唾沫一颗钉,我可以对天发誓,在你们阖家团圆之前,三少爷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 冼耀文说着,看向三少爷,“当然,也需要三少爷好好配合。” 不等三少爷有所反应,刘地主就说道:“耀文兄弟请放心,念祖一定不会故意给你找事。” 冼耀文颔了颔首,“委屈两位再睡一会,等伱们醒来,热茶热饭会伺候着。” 说着,冼耀文从身上拿出乙醚把两人给弄晕,接着,又把两人送回了各自的房间,等事情办妥,才去地下宝库把其他三人喊了出来。 四人把刘宅里里外外又重新翻找了一遍,这一遍不为搜寻财物,而是为了排除隐患,把可能存在的凶器都找出来。 还好,折腾了个把小时,也没再找到其他热武器,只有之前在刘地主房间找到的一把镜面匣子,还有雷老虎三人随身携带的枪支。 隐患排除,冼耀文让其他三人去拆三扇门板过来,他自己坐在八仙桌前,用刚才找出来的锡箔纸叠元宝。 没一会,冼耀武三人一人扛了一扇门板过来,不消冼耀文提醒,三人有条不紊地去院子里找了几块青砖,把青砖按照门板的长宽分成间隔的十二个点摆好,然后把门板放到青砖上。 接着,雷老虎和两个警卫的尸体被放置到门板上,冼耀武去后宅找了三床薄被,把每具尸体细心裹好,冼耀东和冼耀华去厨房弄来一些稻草把子,拆开,手脚熟练地搓起了草绳,等搓好九根,两小便把草绳交给冼耀武。 冼耀武在每具尸体的肩腰腿三个部位各绑上一根草绳,又往他们嘴里各塞了一个大洋,接着点上一把香,分成三份插在每具尸体头前的青砖缝里。 两小继续搓草绳,编草鞋,冼耀文还是不慌不忙地叠着元宝。 待各自忙完手里的活计,四人换上草鞋,一起动手弄好一个拜位,从大到小依次排列,每个人都给三具尸体上香、烧元宝。 拜完后,冼耀武拿出从警卫身上搜出来的南洋双喜,给其他三人一人散上一根,分别点上,接着又给自己点上一根,几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抽烟。 等烟抽完,冼耀武把烟盒放回到警卫身上,接着,四个人分站门板四角,抬着门板出了刘宅,径直往海边走去。 到了海边,把门板放进海里,让其随波逐流,然后回刘宅抬另一个警卫。 处理好两个警卫,四人又给雷老虎上了一次香,随后,冼耀武解开雷老虎身上的草绳,收掉裹着的薄被,四人抬着门板来到院里的井边。 “耀东,公文包扔进去。” “耀文哥,大黄鱼啊。”冼耀东依然不舍。 冼耀文厉声道:“不要废话,扔。” 见冼耀文这么严肃,冼耀东不敢再废话,只能依依不舍地把公文包扔进井里。随着公文包沉底的声音传上来,冼耀文抱起雷老虎的尸体也扔进井口。 噗通一声后,他幽幽地说道:“明天记得检查一下,刘地主要是没把井口封起来,把它封上。” “嗯。” “大哥,要不要哼一段?” “哼吧,人死如灯灭,一切功过已是过眼云烟,雷老虎现在只是一个死人,死者为大。” 冼耀武酝酿了一下,哼了起来,“阿妹割草在山岭,阿哥砍柴石壁攀;有心等妹来坐嬲,等妹等到日落山。” 跟着调子,其余三人回应:“看白等到日落山,葛藤拦路岭隔岭;阿哥柴担先挑转,你系有心转头行。” 就这样一唱一和,四个人站在院里哼完整首《割草歌》,随即,离开刘宅,前往小河边的冼氏祠堂。 到了小河边,冼耀文两人解下身上的凶器放在埠头上,就着河水梳洗一番,等收拾得干干净净才走进祠堂。供桌前,族叔冼光秉手里攥着香在等着,见到四人,给每人递上一炷香,先给列祖列宗见礼。 随后,冼光秉把冼耀文叫到祠堂的院子里,询问情况。 “死了几个?” “三个,雷老虎,还有他的两个警卫。” “刘家除了老二都在?” “是的。” 冼光秉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拿得住刘家老三吗?” “一两年问题应该不大,就是麻烦,村里这边最好尽快把刘家人弄死。” “还不知道土改是个什么章程,等工作组到了看情况再说。”冼光秉斟酌了一下说道:“你和耀武连夜走?” “清河队明天一早就会进入沙头角,今天必须走。” “也好,你和耀武把钱都带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冼耀文错愕道:“不给村里留一点?” “把钱留在村里容易惹出祸来,还是你和耀武带走的好,出门在外需要钱的地方多。”冼光秉箍住冼耀文的臂膀,“到了香港混出点名堂来,给村里人留条后路。” 冼耀文郑重点头。 趁着夜色,冼耀文和冼耀武两人把72根小黄鱼分装在两个褡裢绑在各自的腰间,小几百的美金和港币就放在冼耀文的兜里,长枪留下,每人只把马牌撸子揣在身上。 冼耀文并没有把钱都带上,几根大黄鱼还是给冼耀东留下了。 等收拾好,冼耀东两小送他们两人出发,沿着村里田野的方向走了不到十五分钟,他们已经踏入香港境内。 去年,国府和港英政府重新确立边界,文昌围有将近四分之一的农田被划到香港那边,但农田的所有权依然归文昌围的土地主人所有,说起来,文昌围有一小部分区域就在香港境内。 在田埂上,冼耀文和冼耀武辞别依依不舍的两小,两人继续往香港的方向进发,又走了好一会,便来到伯公坳地区,加了把劲,两人冲上了山坡,奔着一座绿色墙面,外形犹如碉堡的建筑走去。 这是麦景陶下令修建的用以监视内地形势的碉堡,俗称麦景陶碉堡或麦景陶教堂,刚建成不久,当初在建的时候,冼耀文还被派来交涉过,不是交涉主权这种高级别的事儿,而是肖天来想吃下民工的油水。 滞留在沙头角的难民不少,给口吃的就能让他们干活,再加上观察逃港线路的噱头,不说不给钱,就是要倒给钱也有人干。 当初建碉堡的民工就是冼耀文找的,非常有前瞻性地实践了一把付费上工的新模式,而且实现了多赢,没有一方有怨言。 “嗨,冼。” 冼耀文和冼耀武两人刚走到碉堡门口,一个倚在墙上抽烟的英国佬警察就冲着冼耀文打招呼。 冼耀文快步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嗨,罗伯特,今天是你当班?” 罗伯特耸了耸肩,“冼,我讨厌你这种虚伪的对话方式,两天前你刚找我确认过值班时间,如果今天不是我值班,你一定不会过来。” “啊哈,只是开个玩笑。”冼耀文笑道:“走了很久的路,渴了,有喝的吗?” “只有威士忌。” “有冰块吗?” “没有,将就喝。” 罗伯特拥着冼耀文走进碉堡内部,冼耀文见到了另外两个当班的差佬,一个叫陈仕英,香港警队从威海卫招来的鲁籍警员中的异类。 一般来说,鲁籍警员因为语言障碍的关系,多是单独编队,而且基本派驻在山顶或港督府保卫重要人员,要不就是派驻到新界的交通部、冲锋队,极少会单独一人派到其他队伍。 要说起来,华人警员中,鲁籍警员最得英国佬信任。 另一个叫吴汝琛,沙头角人,过去也在肖天来联防队当差,1947年,混到香港这边来穿制服,算是冼耀文的前辈,只不过两人并未共过事。 冼耀文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被罗伯特拉到一张桌边坐下,开瓶倒酒,碰了一杯后,罗伯特便忙不迭问道:“冼,我们的生意什么时候开始?” 冼耀文晃着酒杯说道:“罗伯特,给我几天时间用来安顿,等我的身份证下来再谈买卖的事。” “ok,准备住哪里?港岛?九龙?” “还没决定,要看哪里能找到合适的房子。罗伯特,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能不能找到车送我们去市区?” 罗伯特面露难色,自嘲地说道:“冼,我只是个低级警员。” 冼耀文耸耸肩:“好吧,我自己想办法。” “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我送你们下山。”罗伯特建议道。 “还是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ok。” 在碉堡里坐了一会,冼耀文两人辞别罗伯特,往香港的方向走了将近一公里,随后又折返,绕了一圈,返回文昌围。 (本章完) 第6章 im coming! 第6章i''ing! 冼耀文可没把刘家的三少爷给忘了,先走一趟伯公坳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罗伯特是他前些日子用心交好的关系,也是给一桩买卖找的合伙人,他可不想给生意伙伴留下一个绑架勒索的印象。 这世道,想混好,坏事可以做,但一定得把自己打扮成好人,等到了香港,冼耀文还准备给自己搞个太平绅士的头衔。 回到刘宅,兄弟俩给刘家人又上了一遍乙醚,给刘家三少爷和管家收拾了细软,顺便从刘家大少的房间找了两身衣服,这才一人扛着一个往海边走。 冼耀文在前两天已经在海边准备好一艘船,扛着人走山路太累,还是坐船方便一点。 宝安县外围的大铲岛、三门岛、内伶仃岛等岛屿还盘踞着老蒋的残兵,海面上随时会变成战场,香港那边的水警、海关根本不会在附近的海面巡逻,可以说畅通无阻,再说有巡逻也不用怕,港英政府非常欢迎有钱人和壮劳力前往香港,只要不带喷子,从关卡就能过关。 也就是冼耀文两人不仅带着喷子,还有两张肉票在手,很容易和差佬产生误会,这才不得不走一条比较低调的路线。 划船过海没遇到什么问题,不到一个小时,四个人已经来到新界西地界,先把两个晕着的弄上岸,冼耀文两兄弟又从岸边找了两块大石头装在船上,接着,冼耀文把船划到深海处十几米,跳到海里趴着船舷使劲摇晃,海水不断晃荡到船舱里。 随着船舱里吃满水,船慢慢地往下沉,冼耀文跟着潜入水底,确认一下船沉的位置,随后,游回岸边。小憩一会,冼耀文脱掉自己的湿衣服扔进海里,换上刘家大少爷的西服套装,又拿起自己的马牌撸子开保险上膛。 冼耀武见状,依次掐三少爷和管家的人中把人给弄醒。 冼耀文紧紧盯着两人,尤其是三少爷,等他的目光从迷糊变得清明,便说道:“三少爷,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第一,最多半年,我就会把你送去伦敦,到了伦敦之后,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都行。 第二,在去伦敦之前,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误会,伱聪明,但是年纪太小,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简单,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安安生生地跟我们一起待上几个月,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怎么样,让我们都简单一点,不要活得太累?” 三少爷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冼耀文说完,抬头仰望星空,找到北极星辨别出正北,随后指了指东南方向,悄无声息地走在前面。 这一走就是时速6.5公里左右的四个多小时,从天黑走到天蒙蒙亮,一行四人来到尖沙咀码头附近,时间已经来到早上的五点左右。 在一条有几个早点摊的街面站定,冼耀文看了眼手表,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面额的港币给冼耀武,“离第一班渡轮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们先吃点早点。” 说着,冼耀文让冼耀武帮他挡着其他方向的视线,独独让三少爷看着他掏枪开保险,又把枪收回西装内口袋。 人和狗一样,一开始都是桀骜不驯,想要令其乖乖听话就得驯化,冼耀文可不会认为他在海边说的那些不软不硬的话就会让三少爷不起幺蛾子,他在等着对方起幺蛾子,然后针对性地敲打,直到让对方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样他能轻松点。 不过,不是现在,他这会还没工夫陪对方玩,只能用硬手段让对方先做个乖宝宝。 找了个卖豆浆油条的早点档,不等坐下,冼耀文就从煎油条的老板那里讨了两张还没被裁切的旧报纸过来看,顺便点了十根油条、四碗豆浆。 报纸的日期不算太早,只是月初,有些新闻的时效性还在,所以,一在位子上坐下,冼耀文就把报纸摊开看了起来。 三少爷见到冼耀文的举动心里很是奇怪,没想到这个黑皮不但会看报纸,而且看的是英文报纸,看得懂吗? 冼耀文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不懂才符合人设,他只用了够把图片看一遍的时间快速扫了一遍手里的《南华早报》,随即放下,拿起另一份报纸《大公报》。 看了一会,冼耀文指着一条招聘广告对冼耀武说道:“你去试试。” 冼耀武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大哥,上面要求有正式工作才能报名,还有高中学历要求,我不够资格。” “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现在香港有很多溃兵,不少手里都藏着枪,流落香港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仗着有战斗经验,免不了会做点无本买卖,香港警队正是缺人的时候,你有类似的从业经验,想过关不会太难。” 冼耀武迷糊地说道:“上面说特别警察队的人员都是兼差,大哥,你之前不是说让我考警察训练学校吗?” “之前是因为我不知道香港警队还有一支特别警察队,现在知道了,觉得你当个兼差更好。” 半个月前,刚穿越过来的那会,冼耀文心理上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又了解了周边的情况和人事关系,他就开始筹划来香港,该带谁一起过来,来了之后又该干什么,他心中早有成算。 毫无疑问,要带过来的帮手是冼耀武,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信任基础,可以省掉培养对方忠诚度的过程,只不过他从冼耀武身上没有发现一丝从商的潜力。 反而在他找冼光秉说了一下北方土改的情况,两人商量搞一下刘家之后,他带着冼耀武进行临阵磨枪的特种训练之时,从冼耀武身上发现了精英特种兵的潜质,无论是格斗技巧还是射击技巧,一点就透,只要接受过系统性的训练,冼耀武肯定能成为兵王。 这年头在香港经商,手里要没有一定的武力,很多买卖都不好开展,而且也容易被别人觊觎,闯上门来狮子大开口。他手里要有一支合法的武装力量,目前来说,冼耀武就是最适合的管理人员人选,把冼耀武送去当差佬是他既定计划之一。 只是他之前不清楚香港这会已经有兼职警察队伍,既然已经有了,让冼耀武当个兼职警察,远离已经刮起且会愈演愈烈的警队贪污之风,更符合他的需求。 而且听罗伯特所言,现在香港有不少新字头冒出来,一个个抢占码头做走私,杀红眼连警察都敢当众殴打追砍,随便一个字头,都有上千人,大字头在各个码头的成员,更是轻松破万,有时候警察破案都需要石岗军营提供支援。 这时候当军装警完全是高危职业,还是当兼职警察好,上街巡逻的频率能低一点,安全性更有保障。 “我听大哥的。” “嗯。” 兄弟俩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三少爷和管家的耳朵里,惹得三少爷嗤之以鼻,土匪当警察,还真是讽刺。 冼耀文不知道三少爷心里的想法,即使知道也不会在乎,有些事情瞒不住,做的时候自然会露出马脚,所以,他才会不避讳地当着外人说,否则对方休想知道。 等老板把油条豆浆送上桌,四人便吃了起来。 油条很长很粗,两根就能吃个半饱,嚼着也很酥脆,只是锅里的油应该好久没换,带着陈油特有的味道,不会让人产生享受美食的心情,只能惦记着填饱肚子。 冼耀文吃了一根就不再吃,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三少爷,心知一晚上走了二十几公里肯定把这位大少爷累得够呛,这会脚底起泡也不用奇怪,挺能忍,这一路都没有听到他叫苦。 “聪明是聪明,就是嫩了点,不知道你表现得越好,我对你就会越警惕吗?” 冼耀文脑子里冒出一句,专心喝起了豆浆,这里的豆浆不错,能尝出盐卤的味道,还很浓,加过酱油的豆浆凝结出一朵朵豆花,就是…… 不远处的老板擤过鼻涕之后,手没洗也没擦拭,直接揉起了面团,额头起汗就用盖面团的布擦拭,擦完又盖回到面团上,冼耀文只好自我安慰——不干不净,吃着没病。 吃完早点,一行四人搭上过海的天星小轮,在港岛下船后,没顾着看风景,快马加鞭地去办理身份证,使了点钱,加了个塞,一上午的工夫,四人就有了行街纸。 中午在路边吃过车仔面,冼耀文找到一个报摊,买了市面上的所有报纸,不管是不是当日的,只要有,他都买。 接着,四人又来到维多利亚港,冼耀文强提精神看报纸,冼耀武负责看着已是萎靡不振的三少爷二人,折腾了一夜半天,又吃过两顿饱饭,这会正是困乏袭身的时候,因为下午还有不少事情要办,加上要“熬鹰”,冼耀文根本没想着找地方睡觉。 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报纸看完,冼耀文又找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有打给置业公司售楼热线,也有打给金铺、银号、烧鹅铺等处。 看报加上电话让冼耀文总结出了不少信息: 一,香港目前的楼价是20—30港币/方尺,港岛、九龙一带可以卖到最贵,偏远的位置卖得便宜,深水埗一带的房子比较好租,能卖到22—25港币。 这时的物业买卖以整栋楼宇为单位为主,能够购买者人数极为有限,主要是从上海等内地城市移居香港的富商或俗称“金山阿伯”的海外归侨。这种情况,严重制约了香港地产业的发展。 不过也有例外。 1947年,柬埔寨华侨吴多泰眼看地产市道方兴未艾,发展潜力丰厚,而自己的资金有限,购地建屋后须将整幢楼宇售出,才可套现。他经过深思熟虑,找到平时有业务联系的律师行高露云律师行的师爷商量,结果发明“分层出售”的售楼制度。 这一时期,地产物业发展商都是小本经营,他们通常盖建2间至4间屋出售,而行内则通称这种方式为“炒四热荤”,而且有不成文的规定,盖建的屋子通常为四层,不会超过五层,否则便要港督会同行政局批准。 通过报纸上的售楼广告,冼耀文得知深水埗长沙湾北部靠近李屋村和郑屋村,即未来李郑屋邨的位置,有一栋四层,每层面积1000方尺的房子出售,售价10万港币,这是他心仪的目标,买下来自己住第四层,二三层租给办公室白领家庭,一层租给别人开店,最好是饭馆。 这栋楼是今年刚建成的楼,可以避开港府于1947年2月,为遏止日趋猛烈加租迫迁风潮,并鼓励业主修复被战火毁坏的楼宇,制订及颁布的新租务管制法例。 新法例对战后楼宇租金实行管制,规定不得超过战前的租金水平,但有两种情况不在管制之列,一是战后新建的楼宇,二是业主以战前该区租金100倍的资金重新修建的房屋,这两类楼房都可按当下的市值收租。 冼耀文算了一下,只要六七年时间,买楼的钱就能回本,这会买楼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二,冼耀文还打了几个招聘单位的电话,大概问了问薪水,再结合4块钱一只的深井烧鹅价格,维他奶全年的订奶价格,几份报纸的价格,到香港一路走来遇到过的价格,刚才还顺嘴找人力车夫打听了一下他们一天能拉多少活,又要给车行交多少车佣。 综合以上所知的数字,他已经大致推断出香港目前的中位数收入在120元左右,平均收入会高一点,可能有180元之多。 数字可能不太准确,但他相信不会差得太离谱,因为他的初衷是追求真实数字,参考的数据都很有代表性,不是那种先定下基调,再去装模作样编造数据的经济普查,他完全不需要糊弄自己。 三,结合《华侨日报》上的一则报道,以及冼耀文脑子里的记忆,从1947年开始,沪、羊、港三地的行庄结成三角套汇关系,将内地巨额资金由法币兑换成港币、外币或黄金、白银,在香港进行炒卖或外逃境外。 影响所及,香港“对敲”金号、金饰店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战前,香港金铺总数不足100家,但战后初期已急增至200多家。 香港黄金炒卖盛极一时,黄金价格暴涨暴跌,主要视上海、羊城金价涨落及香港对黄金供求情形而定。香港的银号、钱庄甚至银行都纷纷参与投机,狠狠地赚了一把,并触发了香港金融市场上的一场空前的投机狂潮。 今年4月,香港政府根据国际货币基金(imf)协定要求,颁布法令,限制纯金买卖。从7月起,金银业贸易场买卖的黄金从过去的九九成色的纯金改为九四、九五成色的工业金。 不过,在黄金进出口管制期间,香港市面黄金的供应仍源源不断,原因是二次大战后,葡萄牙并非imf成员,不须履行限制纯金买卖的义务,商人在澳门进口黄金只要缴纳进口税便不受限制。 香港金商便利用澳门作为黄金进口基地,从欧洲及南非购买黄金,经香港转口到澳门,在澳门报关及办理进口手续,在澳门将进口的纯金熔化,改铸成九四、九五成色的5两金条,然后从澳门走私到香港。 金商从欧洲或南非购买黄金后,多数在香港黄金期货市场上抛售,金商买卖黄金的自由美元也经由香港自由外汇市场吐纳。 在这种情况下,与金商关系良好的银号、钱庄便可大做黄金、外汇买卖,从中赚取丰厚利润。其中的典型就是恒生银号,香港黄金市场上从事黄金交易者可说大都以恒生银号为马首是瞻,恒生创办人何善衡更是出任金银业贸易场主席。 有句话叫风浪越大鱼越贵,越是非法与禁止的买卖,价格更容易暴涨,香港的金价最近一段时间已经超过720元/两。 [清代采用司马斤,一斤16两,一两37.5克,共计600克(精确地说是604克带很长的小数点),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香港一直在沿用司马斤,所以,若无特意指明,文中出现的一斤多为600克。 而民国中后期的黄金计量单位是500克的十六分之一,即31.25克,这个不仅是当时法律规定,而且有大量民国时期遗留的金条实物证据支持。 标准的小黄鱼为一两,即31.25克,大黄鱼为十两,即312.5克,不过市面上其实很少存在非常标准的大小黄鱼,一般纯度达不到。] 冼耀文和冼耀武两人身上的72根小黄鱼,即使按照最好的价格卖出去,也只能卖到4.3万左右,何况从来就没有一家金铺会照市价回收黄金,就现在黄金比较俏的行情,也许压价不会太厉害,不过能卖到4万,就得阿弥陀佛。 尽管只有这么一点钱,冼耀文还是打算以小吃大,买下李郑屋邨的那栋楼,他需要一个登场仪式,告诉香港的商界——i''ing! (本章完) 第7章 蛟龙出海 冼耀文捋了捋下午要做的事,又规划一下路线,待心中有成算,他就把冼耀武叫到离三少爷和管家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自己背对着,让冼耀武可以直接监视两人。 “耀武,知道为什么结婚之后要分家吗?” 冼耀武想也不想,直接答道:“一大家子的子女太多,结婚的儿子不分出去单过,家长的负担不能减轻,没能力攒钱给下一个儿子娶媳妇。” “你说的这个是普通百姓家庭,有些富户,儿子结了婚也是要分家的,他们分家的原因不是因为要攒钱娶媳妇,而是为了减少妯娌之间的矛盾。 等我们两个都结了婚,会有自己的媳妇、儿女,有自己的小家,到时候,我们都是家长,顾好自己的小家是头等大事,加上媳妇……” 冼耀文嬉笑道:“香港这里还在执行《大清律例》,三妻四妾是被允许的,阿爸就你一个亲儿子,你要多娶几房太太,多生几个儿女。” 冼耀武脸色羞红地说道:“长幼有序,大哥没娶,我怎么能娶。” “少给我装蒜,这一年伱没少往窑子里钻,跟我说说醉仙楼的那位小桃红是怎么回事?” 被冼耀文这么一说,冼耀武变得愈发扭捏。 “得了,不要这幅死德性,我会尽快纳一房小妾,让你好安心娶媳妇。”冼耀文摆了摆手,“言归正传,有了媳妇,也就多了说话参与拿主意的人,女人比男人更专注于自己的小家庭,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只有孩子才是她们的天,为了孩子,她们可以算计父母、公婆,叔伯就更不用说了。” 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为了我们兄弟俩的情谊能一直长存,不会像村里有些兄弟一样变成只有兄弟之名,而无兄弟之实,我们从现在开始,江山要一起打,但要明算账,什么都不能含糊,你我各自该占多少都要算清楚。” “大哥,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冼耀文呵呵笑道:“我们现在还没起步,本钱只有72根小黄鱼,干不了太大的买卖,过些日子,我去注册一家商行,份子你六我四……别急着反驳,听我说完,份子是这样,但是分红是五五分。 这第一个买卖是我们兄弟俩起家的资本,将来要是都有能耐自己打出一片天地,那就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各自有一摊,却又守望相助。 耀武,我永远是你大哥,有我一口吃的,就不可能饿着你,我们都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彼此。” “大哥,干嘛说这种生分话,我永远都听你的。”冼耀武一片赤诚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把一些不好听的说在前面,免得将来我们互相心有芥蒂。”冼耀文再次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好了,下午你负责看着人,我去把小黄鱼变成钱,然后找个住的地方。” 说着,冼耀文把声音压低,“如果两人不老实,先把管家弄死,小的能留就留,不能留一起弄死。事情能做干净,你做完事去陆羽茶室等我,我去那找你会合。 如果做不干净,你被差人盯上了,往摩星岭或九龙城寨跑,这两个地方,一个有不少国军的残兵,另一个鱼龙混杂,都容易逃避追击,我要是联系不上你,会在《新生晚报》上刊登寻人启事,你一看就会明白,到时候,你想办法打电话给我。 记住了,他们两个就是上厕所你也必须寸步不离,你上大号,就把两人弄晕,头几天非常关键,千万不要有任何差池。” 冼耀武郑重点头,“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 人靠衣裳,马靠鞍,虽说冼耀文上一世起步就是财团二代,但他不是不懂刚起步的创业者需要包装自己,兜里可以光光,面上一定要光鲜。 离开维多利亚港后,冼耀文坐了一辆黄包车,让车夫就近在中环找一家上海理发馆。 这个时候的上海还是西方人眼里的远东第一城,也是名副其实的亚洲时尚之都,上海的商品、生活方式,都是时髦的代名词,三把刀之一的剃刀也是如此。 车夫是实在人,并没有绕路,真的就近把冼耀文拉到皇后大道中的中环娱乐行,在路上的时候,还不忘向冼耀文介绍中环娱乐行经营的上海理发店名气很大,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这里剃头。 冼耀文不清楚车夫的话有没有吹嘘的成分,他倒是刚才在路边看到“郑大福”的招牌,正好,待会不用走太远。 剪发、剃面、刮须全套服务,只收二元半,一套流程下来,冼耀文的疲态扫掉大半,顶着“平头装”,搭配一身西服,人看起来蛮精神。 出了理发店,再叫一辆黄包车,在车上,把葫芦头切掉一半,烘了好一会,点燃,抽了两口,拿在手里端详一下,看着已经有点亨牌的样子。 马尼拉出品的亨牌是这会国人眼里的雪茄顶奢,抽葫芦头只能是个黑皮,抽亨牌大可以冒充落魄贵公子,或许落魄二字都能抹掉。 让车夫绕了下路,冼耀文中途去了家水果店,只买了两个梨,还楞是从售货员那里要了个牛皮纸袋,把梨送给了车夫,牛皮纸袋留着。 等黄包车来到郑大福的门口,冼耀文付过账,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就钻进了僻静处,小心翼翼地取下腰间的两条褡裢,掏出小黄鱼放进牛皮纸袋里,寻一阴沟扔掉褡裢,继而,整理一下着装,把已经灭掉的雪茄重新点上,牛皮纸袋随意地拎在手里,迈着绅士步派头十足的推门走进郑大福店内。 店里的伙计一见到冼耀文,眼睛一亮,立马笑脸迎了上来,“先生,是要买金条还是订金器?” “你们的gerente在不在,我有大negocio找他谈。”冼耀文故意中文夹着葡萄牙文,颇为倨傲地说道。 之所以夹葡萄牙文,不夹英文,这是因为冼耀文知道郑大福创号于澳门,来香港开分店就是这两年的事,而这会的金铺并不会随便从外面招人,只有知根知底的才敢用,迎客这种重要岗位没有经过几年考验,根本不可能单独上岗,冼耀文料定眼前二十五六岁年纪的伙计十有八九会简单的葡萄牙文。 “先生,真不巧,我们掌柜在外面洽谈业务,不在店里。”伙计满是歉意地说道。 “你们经理还挺忙,但愿不是忙着小生意,错过了大生意。”冼耀文冲伙计微微点头,“告辞。” “先……” 伙计的话还没说完,冼耀文身后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先生,请留步,鄙人就是本店的经理。” (本章完) 第8章 初战告捷 冼耀文转过头去,目光往下调整,入眼一位可以说是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不,应该是年轻人,年纪最多二十四五,只是看着老成,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头发上抹了发蜡,三七分的发型紧紧贴在头皮上,右脸颊有颗非常突兀的痣。 对方见冼耀文的视线对向他,再次自我介绍道:“鄙人周裕彤,本店的经理,不知道先生想和我谈什么大买卖?” 冼耀文颔首致意,抬手晃了晃牛皮纸袋,“鄙人冼耀文,正打算开一家商行给一些店铺提供原材料供应服务,里面是经过包装比较华丽的样品,周经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周裕彤瞳孔微微一缩,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手上做出请的手势,“冼老板,请跟我来,我们去办公室谈。” “请。” 冼耀文跟着周裕彤穿过柜台区域,来到里间的办公室,周裕彤给两人分别泡了一杯茶后,两人相对茶几而坐。 冼耀文把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往周裕彤的方向推了推,“周经理,鄙人刚到香港,一切百废待兴,即将经营的商行只会招收贸易方面的人才,没有余力养活技术人才,所以啊,模具师傅是不可能有的,样品只能做个参考,往后正式供货,产品可能会邋遢点。” 周裕彤也不说话,只是向冼耀文抱了抱拳,随后打开牛皮纸袋,伸手进去一掏,掏出几根小黄鱼。 他十五岁就开始和黄金打交道,至今已有九年光阴,一上手便知基本假不了,把每根小黄鱼都从手里掂过一道,心里认定都是足秤的小黄鱼后,便把小黄鱼装回到牛皮纸袋里,抬头看向冼耀文。 “冼老板,做我们这个买卖不需要原材料长得好看,只要能保证纯度就行,不知道冼老板会把贵商行经营到何等规模?” 冼耀文从嘴里抽出雪茄,往茶几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复又叼回嘴里,“不瞒周经理说,我现在本钱小,单次没有能力进口太多的货,需要一点一点慢慢积累本钱。 不过呢,我手里掌握的进货渠道不少,也有诚信且靠谱的运输商一起合作,本商行完全有能力按照客户指定的地点送货上门,只要距离不是太远,运输费用都是可以免的。” 周裕彤眼睛一亮,“哦,不知道香港对贵商行来说是算近还是算远?” 冼耀文呵呵一笑,“香港是本商行的包运输区域,为了向客户表示诚意,只要客户没有签收,无论任何原因造成的意外,损失一律由本商行承担。” “不知道贵商行的产品怎么定价?” 冼耀文一字一句地回道:“伦敦金市当日下午金价的九五折,本商行和客户背靠背赌运气,交易之后,价格升了是客户鸿运当头,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听到“伦敦金市”四个字,周裕彤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心里异常震惊,他原本以为冼耀文只是准备从事黄金走私的“悍匪”,现在看来,对方要比他认为的更高深莫测,起码肚子里很有墨水。 舒缓一下腹内波动的情绪,周裕彤语气平缓地说道:“价格非常合理,贵商行何时能开始供货?第一批大致能供多少货?” “筹备开业、运输都需要时间,我只敢保证两个月内能供第一批货,第一趟买卖,本商行会给客户一个见面礼,价格可以降到九折,量的话,绝不会低于2000两,具体数量在送货上门前,会提前通知,客户想吃下多少随意。” 周裕彤脸颊上晕开浓郁的笑意,冲冼耀文伸出右手。 冼耀文也伸出右手和对方握在一起。 “冼老板,你的第一趟货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有多少我吃多少。” “出门之前,家里族长赐字子文,希望我以季布为学习榜样,我的商行会以金季为名,还请周经理赏光参加开业仪式。” 周裕彤幼时家境一般,但其父非常重视教育,他念过私塾,又进过新式小学,但他似乎不是块读书的料,也可能不喜欢填鸭式的教育,总之,学习成绩比较差,到了15岁,才把小学读完。 其父看他这样,心知读书这条路怕是没希望的,只能送他去当学徒,学个手艺,将来才好安身立命,他就是十五岁进入郑大福做事,自从做事之后,学习的多与金铺生意有关的知识。 什么子文、季布,他根本不知道冼耀文说的是什么玩意,冼耀文隐晦点出自己是一诺千金之人的言语,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不过,周裕彤却是把几个词记在心底,想着过后找人打听一下其中典故,现在还是继续眼么前的事。 “冼老板开业,我肯定要捧场。”自然地抽回自己的右手,周裕彤示意一下牛皮纸袋,说道:“这里的72根小黄鱼冼老板要带走吗?” 冼耀文微微一笑,“我不打算带走,还麻烦周经理帮我换成港币。” “好说。” 周裕彤叫了个伙计进来,当着冼耀文的面验过小黄鱼的成色真伪,又让伙计去账房那里拿来4万3港币交给冼耀文过数,其间,他并没有在嘴里点出是按照市价在回收。 把对客户的“实惠”之举用自己的嘴说出来,那是小生意人才会做的事,太过流于表面,也太过浮夸,多为实赚言亏,尽显商人奸诈市侩之态,自持正经(大)商人姿态或立志高远之人,多不会如此行事。 这就是层次与圈子,周裕彤默认冼耀文不是一个小商人,行事是按照更高层次的商圈例行的那一套,冼耀文应该懂他的让利之举,将来也应该有所回馈,若是冼耀文不懂,就没资格待在这个层次,下一回交易,周裕彤或许会把他当做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对待。 冼耀文把钱过了一下数,随意地放进牛皮纸袋里,而后说道:“周经理,我今天还有不少琐事要办,不多叨扰,先告辞了。” “郑大福随时欢迎冼老板光临,我送冼老板出去。” 在郑大福门口与周裕彤分别,冼耀文又叫了个黄包车,快马加鞭去了汇丰银行,把钱存好之后,他才有心情蹭一杯银行的咖啡,坐在银行大厅稍作歇息,顺便复盘他和周裕彤的见面谈话过程。 三省吾身是他养成的好习惯,发现问题、总结经验,进而改进。 等复盘结束,他再次在脑子里完善待会去置业公司的买楼方案,他只打算付出两万首付就把楼给拿下,该怎么谈需要技巧,特别是此刻的他仅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白丁,更需要技巧。 (本章完) 第9章 落进大人物眼里 冼耀文在汇丰银行大厅喝咖啡之时,他办理的4万2港币的存款业务之举却被人通报到大班亚瑟·摩士的耳朵里,顿时,他引起了亚瑟·摩士的兴趣。 听着仿佛有点夸张,这么点存款居然能惊动大班,也太不拿汇丰当回事了。 事实上,这一点都不夸张。 汇丰成立于鸦片战争时期,开局很差,当时,怡和已经成立30多年,一些赚钱的买卖已经被怡和把持在手里,特别是利润巨大的鸦片业务,那是怡和的禁脔,任何人都别想染指,别说是老乡,就是亲爹惦记都能打出屎来。 怡和之外,还有旗昌、宝顺两家洋行在满清也有不少业务,三家洋行是华夏之地的洋行三巨头,其他小洋行想在满清立足,要么吃点三家不要的残羹,要么拜三家之一的码头,自认小弟伏低做小,拜求大哥给条路走,有了好处自有表示云云。 汇丰就是拜了宝顺的码头,打通了关系,当时的大班得到了接近胡雪岩的机会,据说,汇丰大班为了招待胡雪岩,花巨资包下了某窑子三天,请了不少女明星(歌伶)、女网红(花魁),让胡雪岩玩得那叫一个开心加愉快。 当时啊,左宗棠正在搞西征,慈禧那个老帮菜点着手指头盘算了一遍,这笔银子要拿来盖园子,这笔要用来做spa,这笔要用来养爱新觉罗家那帮光会吃饭的废物,这笔…… 好嘛,国库里的每笔钱都有去处,压根没有钱拨给左宗棠,正当老帮菜为难之时,她的贴心人李莲英就说了一个很符合她心意的提议——让小左找那帮番邦蛮夷贱商去借钱。 还别说,这真他娘是个好主意,借钱可不单单是一借一还这么简单,债权人把钱借出去之后,整天都要提心吊胆地盯着借债人,生怕借债人出什么意外,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这等于是把债权人给绑架了。 西征赢了,有钱还,输了,为了保留天朝上国的颜面,顶多把左宗棠的脑袋砍了当做赔罪,钱,慢慢等着,什么时候凑手,什么时候再坐下来聊聊还款方案。 这买卖很棘手,却有不少洋行抢着做,胡雪岩身为左宗棠不记名的“财政部长”,轻松搞定了三次借款,汇丰银行跳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筹谋第四次借款。 他看汇丰不仅诚意满满地请他逛窑子,还在他喝花酒的时候承诺他借款12%的利息,汇丰只取8%,剩下的4%交给他来运作,汇丰不管钱最终进谁的口袋。 既然汇丰这么上道,胡雪岩就把第四次的借款大部分额度给了汇丰,以及后面的第五次、第六次也是一样,额度基本给了汇丰,只是为了堵人口舌,分出去微不足道的一点额度。 就是这三次借款让汇丰捞到了第一桶金,也逐渐在满清站稳了脚跟,只是很可惜,没过多久,宝顺在怡和的从中作梗之下倒了,上面没人罩着,汇丰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也认清了什么叫“英国人不骗英国人”,自那以后,汇丰的业务多与以胡雪岩为首的华商合作,走了一条“本土化”的发展之路。 上海解放之前,汇丰总部从上海搬来了香港,面对老对头怡和洋行和和记黄埔、太古洋行、会德丰早就瓜分掉的待兴之地,亚瑟·摩士不由吐了一句粗口:“他姥姥的,这帮该死的英国佬,一口汤都不给留啊。” 为了能在香港生存,打开汇丰的局面,汇丰的董事局开了好几次股东大会,经过几番争吵,最后达成了共识:押注华商崛起,筛选起步阶段的华商进行扶持,等其壮大后,揍他奶奶的英国佬洋行。 正因如此,有着明显半唐番特征,又操着一口粤语且能熟练夹英文的冼耀文落入了亚瑟·摩士的视野,他吩咐下面的人,只要冼耀文下次再来,就列入待观察对象名单。 冼耀文可不知道居然已经有大人物注意到自己,虽说他对自己充满信心,相信自己很快会走向高位,但目前他正走在地气之上,还处于谋划第一桶金的阶段,整个人正一门心思想着尽快吃满地气,进入接地气的阶段,相距太远的“大人物”心理,他还没有心思,也没有综合条件去揣摩。 先走好当下的路对他来说才是紧要的。 喝完味道非常一般的咖啡,冼耀文左右环视,找不到一位可供调情的姣婆,只好打消了顺便埋个伏笔,给自己找个临时磨枪之地的念头,站起身,理了理西服,走出汇丰的大门,又一次叫了辆黄包车。 去置业公司的路上,冼耀文让车夫从维多利亚港绕了绕,见冼耀武三人还在原地好好地待着,三少爷和管家瞌睡连天,他这才放心往置业公司过去。 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到了李郑屋邨那栋楼的开发商巨鹰置业的办公所在地。 自解放战争伊始,内地就有不少富商来到香港躲避战火,随着他们的到来,也带来了大量的资金和产业迁移,大部分资本集中在工业上,过去的1947年、1948年,香港的经济每年都有超过35%的增长,工业与产品出口才是经济的主旋律。 在夜总会、歌舞厅斗富的小开们,多是工厂的少东家,在普通人眼里,开工厂的才叫有钱人,比较有钱人有钱程度的主要衡量标准是工厂的规模和数量,家里若是开杂货铺、商行,哪怕是银行,都属于不入流的行业。 在香港人的普世价值观里,有实业的有钱人才能称为大亨。 地产业于香港而言,是一门新兴行业,无论是早期靠着鸦片起家的何、利两大家族,还是稍晚靠着开厂起家的大亨们,都对地产不是太过重视,虽说,随着香港人口的剧增,地产行业的利好显而易见,但此时的香港地产行业之利润,对大亨们犹如针头线脑,利润率可观,利润额太低,投资几万、十几万用来盖楼,不如拿来扩大生产规模。 正因如此,此时的地产商人多是目光敏锐但本钱缺乏,干不了大买卖之人。仅以房价和当下的地产行业形势而论,一栋10万港币的楼宇买卖堪比四十年后的大厦交易,所以,根本不需要冼耀文故意刁难职员,进而引出老板,他进入巨鹰置业,提出是来谈楼宇买卖的时候,职员直接把他引到了老板的办公室。 “我是巨鹰置业的老板罗鹰世,先生怎么称呼?” 见到冼耀文,罗鹰世热情的打着招呼。 新书期间,请多支持推荐票、月票! (本章完) 第10章 谁在折节下交 “罗老板你好,鄙人冼耀文。” “原来是冼先生。”罗鹰世啧啧赞道:“冼先生真是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我猜最早设计西装的人就是为冼先生这样的人设计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西装穿出这种派头。” 冼耀文微笑回应,“罗老板谬赞了,西装穿在罗老板这种商业大亨身上才能显出它应有的派头,穿在我身上只不过显出年轻活力罢了。” 冼耀文有这个年代国人里不太多186公分高个头,身为农家子弟却没有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身上没有晒黑,皮肤偏向小麦色,从小练武,坚毅的气息由内而外散发,混血又给他一丝帅气和一丝邪气,奶油小生他演不了,演个硬汉手拿把掐。 可以说前冼耀文给他留下了不错的硬件遗产,只不过如今国人对男性的审美偏向奶油小生,皮肤白皙、长相阴柔的男性更受年轻女性的欢迎,硬汉的美大概只有欲求不满的怨妇才能发掘。 话说回来,冼耀文并不是太在意自己的长相,尽管长得周正在泡妞和经商领域都可以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让这一丝好处变得微不足道。 “冼先生太谦虚了,我方才说的并不是客套话,冼先生真是我见过的人里穿西装最有派头的。” 冼耀文抱拳讨饶,“罗老板,你再捧我,我要怀疑你不是置业公司的老板,而是开连锁成衣铺的。” “哈哈哈,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罗鹰世大笑一声,说道:“冼先生,如果方便,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看看房子?” “罗老板,看房子不急。”冼耀文摆了摆手,说起了闲篇,“我启蒙的时候,家父会把买回来糊墙的旧报纸给我逐字逐句阅读,记得其中一份1928年的《申报》上有一篇鲁迅先生的短文,完整的内容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大致是在抱怨上海的房租很贵,空气很差。 身为一个大文豪,文化人,在租界却是租不起房子,就连租房的转手费都要分期付款,不得不说,那时候的上海房价真是贵得离谱。” 冼耀文顿住,拿出路上新作的一根“亨牌”雪茄点上后,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当时的上海滩红旗招展,彩旗飘扬,贵为远东地区的金融中心,以银行、钱庄为中坚的金融界,都参与到地产狂欢中。 他们把房子当成筹码和担保品,搞起了地产金融化,1934年,好像是五月份,上海房产工会披露过一份报告:上海三十万万元房地产中,有二十万万元是握在银钱界手里。 兴业银行房地产信托部是其中比较激进的金融机构,它向沙逊洋行购买了价值140万两的地产项目,但只支付了28万两,计划用后续出售的房产偿还剩余欠款。” 冼耀文轻轻叹气,“可惜啊,上海滩的房地产盛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六月,美利坚公布《购银法案》,提高了白银收购价,在华外资银行纷纷将热银运到纽约或伦敦出售,上海流失一半存银。” 到这,冼耀文戛然而止,不再往下说“故事”,而是满是歉意地说道:“抱歉,抱歉,罗老板经营置业公司,对这种房地产业内旧闻一定比我耳熟能详……” “不,我对这段旧闻并不熟悉,冼先生请接着往下说。”罗鹰世脸色略带一丝凝重,语气中含着一丝期待。 “呵呵,罗老板这是想考校我。”冼耀文弹了弹烟灰,脸上轻笑道。 “不敢,不敢,我的确对这段旧闻不熟悉,却是很有兴趣听听,还望冼先生不吝赐教。”罗鹰世抱拳说道。 冼耀文故意愣了愣,随后轻摇一下头,接着把他的“故事”推进。 “当时,上海滩不少我们自己国人开的银行、银号从老外的外资银行拆借白银,外资银行一抽白银,也就断了他们的银根,他们的银根一断,房地产公司、炒房客的银根也就断了,上海滩的房地产市场应声倒塌,房价下跌,大量地产公司倒闭,十几家银行破产,兴业银行房地产信托部资金链也断裂了。 罗老板,是个买卖人都免不了囤积居奇,远一点的范蠡,近一点的胡雪岩、乔致庸都是个中好手,他们都有能力控制某件商品的供应与市场,达成垄断的效果,这也是他们能成功的关键。 时代不同了,买卖人想做到他们这种程度几无可能。在西方,商业和金融发展都比我们快一点,各国政府对垄断也比较警惕,一家一姓想垄断某个产品,就会招致政府的严厉打击。 为了实现垄断的效果,老外聪明地想到卡特尔、辛迪加、托拉斯三种模式,这三种模式非常之美妙,但要执行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参与其中的人必须实力不俗。” 说到这里,冼耀文再次戛然而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和罗鹰世对视。 冼耀文的话很散,又是浅尝辄止,但就是这犹如隔靴搔痒之举,却是给了罗鹰世挺大的冲击,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也激发了他的几分灵感,他很想掐住冼耀文的脖子大喊:“蒲伱阿姆,你倒是说详细点,多说点啊。” 但他不能…… 冼耀文不给罗鹰世太多腹内做文章的时间,看到对方的微表情有他想要的变化,立即说道:“罗老板,我很有诚意买下贵号深水埗的那栋楼,只要楼不存在质量问题,我一定会买下来,只是,我最近手头不是太宽裕,想跟你商量个分期付款的方案。” 罗鹰世被冼耀文的话从思考中揪出来,“冼先生想怎么分期?” “首付两万,剩下的七万五三个月内付清,为了弥补罗老板的损失,我可以付一分利,也就是共计76875,不仅如此,我再给罗老板上一道保险,如果我三个月内没有付清尾款本息,罗老板有权利把房子收回去,且不用退还我两万块的首付款。” “哈哈哈,耀文兄是想赌房价上涨?” 罗鹰世心里已经起了结交冼耀文之意,称呼上悄悄做了改变。 “罗大哥,我暂时并没有进入房地产行业的想法,只是我的钱要用来做更重要的事,一时真拿不出九万五这么多,只能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使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计。” 一声“大哥”,一出自曝其短的戏码,让罗鹰世很是受用,不过,受用归受用,结交归结交,该得的利益一丝都不能少。 “耀文,你说的分期方案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房子真没有这么大的利润,让五千是不可能的。”罗鹰世亮起三根手指,“我最多能让这个数,尾数利息再让你一点,你只需再付78500即可。” 冼耀文抱拳道:“罗大哥,耀文在这里先谢过了。” 罗鹰世笑着摆摆手,“不用这么多礼,我带你去看房子?” “好,任凭罗大哥安排。” 开车,搭渡轮过海,再开车,罗鹰世和冼耀文两人一路谈笑风生,言谈中,交底、探底交织,等到了地方,两人对彼此已经有了一丝熟悉,将来,只要有一方不断推进,另一方也不抗拒,两人很容易变成熟识。 (本章完) 第11章 第一桶金,走私 看房的过程不用多叙,当下,房子的商品属性还没有彻底夯实,金融属性更不用多说,房子对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家”,无数辈人要用来传承,意义非凡,罕少有人会不认真对待。 罗鹰世显然不是个中奇葩,房子盖的相当之结实,面积的算法也很有意思,冼耀文用二三十年后的算法算出一层110㎡,用五十年后的算法算出198㎡,报纸上的广告明明说一层是1000方尺,共计4000方尺,有一个平台可以加盖免批的简易屋。 不得不说,冼耀文略有点惊喜。 房子的格局也设计的很好,一楼两间商铺,二三楼隔出三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四楼被隔成两间两室一厅的格局,对他来说,有点多余,不过暂时倒是挺符合带着两个拖油瓶的需求。 回巨鹰置业签合同,去汇丰过账,罗鹰世又被冼耀文震了一下,他不怎么和银行打交道,总觉得把钱放在银行不安全,他的钱和金子都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的这种方式在当下不罕见,不少生意人都是把赚来的钱藏在自家的“银库”里,生意来往也是大笔现金来来回回,这时候要是开展绑票业务,稍微勤快一点,再加上运气不太差,一年积累出上亿身家还是不难的。 冼耀文也喜欢把钱放在自己家里,只是这个家,他喜欢叫它银行。 忙完一切,冼耀文婉拒罗鹰世共进晚餐的邀请,来到大街上,卸下身上的无形装备,浑身一轻。 没急着召唤黄包车,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嘴里哼起小调:“买洋房付房价能分期,买汽车付车价能分期,第一次只要给几分几,你说多便利……” 一曲小调哼完,冼耀文又把装备装上身,召了辆黄包车往维多利亚港赶去。 “大哥。”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冼耀武看到从黄包车下来的冼耀文,顷刻间浑身充盈着欣喜与轻快。 付过账,冼耀文走到冼耀武身边,笑着说道:“你这声大哥,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十几年未归家的游子,这么想我?” “想,又想又困。”冼耀武点点头。 “哈哈,我们有家了,走,回家。”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臂膀,又转脸对三少爷说道:“三少爷,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最多一个半月我就会送伱去伦敦。” “真的?” 三少爷闻言,一个激灵从萎靡变成夏至的透心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冼耀文的双眼,拼命从中不要搜寻出开玩笑的征兆。 冼耀文笑呵呵地说道:“三少爷,我跟刘老爷说过,我是义气之人,说话向来算话,忍耐一下,除掉今天最多还有30天,睁眼闭眼,很快就过去了。” 三少爷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止住自己的脖子,把脸转向一边。 冼耀文会心一笑,领着几人走向码头…… 就近买了凉席、毛毯、脸盆、牙刷牙膏等必需品,又吃点东西祭下五脏庙。当晚,四人就在新房子四楼的一间客厅打地铺,冼耀文让冼耀武值守比较轻松的前半夜第一班,他自己值第二班。 抵达香港的第二夜,冼耀文就在值守和时间不足的睡眠中度过。 次日。 早上起来,一番梳洗,冼耀文单独出门大采购,先找了一家杂货铺买了洋油灶、洋油、锅碗瓢盆、调料、菜刀等厨房用品,还有一干家里少不了的小玩意,接着跑了两家家具店,分别约了十点和十一点上门看场地。 四楼可以慢慢捯饬,二三楼得抓紧时间塞点家具进去,早一天租出去,早一日收租金。 忙完这两件事,冼耀文分两次把买的东西搬回去,第一次多搬点,第二次少一点,轻松一点,捎带手在杂货铺借了水龙头把买的搪瓷饭盒(组合式)洗了洗,路上买了早点还有一大摞报纸。 东西拿回去,冼耀文让其他三人先吃早点,他自己再一次出门——跑了几家文具店、书店,买了钢笔、毛笔、墨水、信纸、稿纸,买了几本可以当做小学生课文的书籍,还用心找到两本左派人士编撰的册子,内容是关于揭露地主老财黑暗罪恶的。 再次回到自家的楼前,冼耀文没急着上楼,就坐在楼梯口,运笔写了一张二三楼的招租公告往一楼铺面大门上一贴,完事后上了四楼。 一上楼,冼耀文便看见冼耀武倚在门框上吸烟,走近,冼耀武就说道:“大哥,粥都凉了,你快点吃。” “没事。” 冼耀文往屋里瞅了一眼,见俩拖油瓶坐在墙角发呆,抬腿走了进去,把笔墨纸书交给三少爷,“刚刚在外面打听了一下,香港这两年一下子涌进来太多的难民,活少人多,每个活计都有一帮人抢着干,日子不好过,新界这边一些人有英国海外护照,正要结伴去英国寻找工作机会。 英国接连打了两次世界大战,男人死了不少,听说今年部队都开始招女兵,可想而知有多缺壮劳力,有多缺男人,三少爷去了伦敦,可以纳几房洋婆子小妾,给你们刘家露露脸。” 冼耀文指了指三少爷手上其中一本书,“这本书是英文的,很初级,适合三少爷你用来学英文,香港挺乱的,多在家看书,少出门,想出门跟耀武说,让他陪你出去。” 三少爷瞄了一眼英文书,心里寻思起来,“冼土匪一开始说半年内会送自己去伦敦,昨天又改口说一个月内,今天又给自己买书,这么说,他是真要送自己去伦敦?” 冼耀文和善地摸了摸三少爷的头,“你看书,有不懂的问我。” 说着,冼耀文进了厨房,接了一壶水坐在洋油灶上,点上火,走出厨房,把搪瓷饭盆里已经坨成一块的剩粥一分为二,分别装在两个搪瓷盆里,又拿过一个搪瓷饭盆,把两根油条从中间撕成两半,用剪刀剪成三公分宽的小块,放在盆里,撒上少许盐和味之素。 静等水开,把适量的水倒进两个粥盆和油条盆,拿筷子搅一搅,坨粥遇热分开变成稀粥,油条变成软巴巴的,油水化开,转眼变成一碗油花花的油条汤。 就着油条汤喝稀粥,三碗清汤寡水下肚,冼耀文的胃被填满,一股饱腹感席卷全身,让人心里非常踏实。 食讫,再一次出门,买了米和菜,冼耀文这才能坐在一楼的楼梯角安静地看报纸,坐等家具店的人上门。 来到香港的第二天,冼耀文忙着操持家里的家务,到晚饭的饭点,已经有饭桌可以搁菜吃饭,也有椅子可以坐,晚上也不用再打地铺,可以踏踏实实地躺在榉木床上。 第三天。 冼耀文没有出门,他让冼耀武先出门找了人过来在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处安了一道门,把四楼封闭起来,又让冼耀武帮他买报纸,随后让对方去摸一摸深水埗附近木屋区的情况。 按照报纸上所述,香港目前的人口已经超过180万,且每天以三四千左右的数字在激增,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居住在楼房里,人均居住面积不足12方尺,即1.1㎡。 另外一半多人,有一少部分如同冼耀文四人一般偷偷入境,且没有去办理证件,不在统计范围之内,其他大部分露宿街头或在唐楼天台上、大街旁、城区周围搭建起大量的棚屋、木屋,甚至纸皮屋,形成许多人口密集的木屋区。 在冼耀文家不远处就有两个相邻,就快合并在一起的木屋区,冼耀文需要几个扛过枪打过仗的老兵跟他吃刀口饭,这也就是他让冼耀武去摸的情况。 第四天。 冼耀文诈称要和冼耀武一起出门,让三少爷两人乖乖自己在家待着,其实,他和冼耀武出门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自己又偷偷地摸回家,就坐在一楼楼梯角看报纸。 他不知道三少爷和管家有过什么样的合计或争论,反正最终的结果是两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不轨举动。 第五天。 重复前一天的操作。 前后四天时间,冼耀文阅读了大量的报纸,记者、撰稿人的名字记住好几个,也对当下香港的现状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其间,买早点、买菜的间隙,他没忘记了解物价,眼睛、嘴巴、心都没闲着,眼观八方、不耻下问、用心揣摩,一点一滴汲取所需的见识养分。 第六天。 冼耀武出门,冼耀文依然坐在楼梯角看报纸。 与前几日不同,今天有人来看房子,只是对方五大三粗,一身的臭汗,露出的手臂孔武有力,被晒得油光发亮,多半是在码头干苦力的。 如今香港的码头都被字头占据,能在码头上站住脚的苦力未必是苦命人,但一定是社团的四九仔,如果人比较老实,只是投靠一个字头图有人罩着,冼耀文就等着将来被拖欠房租,如果不老实,肯拼杀,那更麻烦,搞不齐将来就有仇家杀上门来。 码头苦力一天的酬劳不过两三元,比其他的工作稍有不如,但是好在日结,到了下工的点,就可以拿着筹佬发的竹筹去兑工钱,拿到工钱就能买吃的,这对初来乍到、身无长物之人比较友好,能让他们活下去。 [筹佬,大家在影视剧里应该看到过,码头苦力扛一麻袋就到某个人那里领一根竹签子,负责发竹签子的人就叫筹佬,通常是老板/头目的亲信或亲近之人,没点关系捞不到这种活。] 码头苦力一天的收入就这么一点,根本没有能力租冼耀文的房子,人家既然敢过来打听,肯定心有底气,那对方多半是冼耀文所想的第二种人,麻烦中的麻烦,冼耀文开了个不合理的高价直接把人给劝退了。 当天,没有第二批人来看房,冼耀文又是安安静静看了一天报纸。 第七天。 冼耀文早早出门去了九龙海关关卡,半路找了条丫形枝丫,撑起一张写着“文昌围”三字的纸,在关卡处等了半天,等来一个带着冼光秉口信的人,从对方嘴里听到“廿三味”几字。 廿三缺一不成廿四味,就是差点火候,刘家人暂时死不了,同时也约定了下次传口信的日子是十月廿三,12月12日。 冼耀文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事情不可能以最符合他心意的方向发展,收到口信他也没有太过郁闷,返回家里,在其他三人眼巴巴的期待中起锅烧菜做饭。 这年头,不管穷富与否,只要待在家里没在外漂泊,男人里头罕有会做饭的,即使是女人,只要是乡下的穷苦人家的妹子,也甭指望她们成田螺姑娘,能烧一手可口的菜肴,打小接触的就是“节约型”烹饪手法,缺油少盐,更别提其他配料,主料也是稀缺,能做的无非就是几道自家种的常见菜,厨艺精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是一个内陆的乡下妹子做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没说的,直接大刑伺候,拷问她是从哪一年穿越来的,别往后问,往前问,至少得是1920年之前,这之后想把满汉全席的食材备齐非常有难度,而且这个难度是对冼耀文这个曾经的财团二代而言,一般人别说见过吃过,图片都别想找齐。 冼耀武在外面的时候下馆子,回家有老娘做,三少爷更别提,就是管家平时也不可能下厨,他们仨合在一块只能把饭给煮熟,也就是前两天,冼耀文传授给冼耀武乱炖的做法——把所有的菜洗洗,爱切不切扔到锅里,加水煮,等火候到了放调料就是乱炖,蘸着调料吃就是打边炉,才不至于饿着肚子。 相比之下,只是上一世被老爹手把手教过一段时间的冼耀文成了家里的顶级大厨,只有他能做出人吃的饭菜,但他也不喜欢下厨,做了一道冬瓜炖肥肉糊弄一下,草草吃了一碗饭,出门上饭馆给自己来只乳鸽,再来上一碟叉烧。 透心凉的冰镇生力啤酒搞起,一气咕嘟掉一杯,那叫一个舒爽。 一杯下肚,冼耀文慢慢吃菜,慢慢喝,心里一边再琢磨琢磨等下该怎么招人。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冼耀文都只有一半炎黄血统,但并不妨碍他爱国,对于爱国这种事就应该365天x24小时不间断地爱,假如有一种生意可以在爱国的同时赚到不菲的收入,那他肯定会积极参与其中。 就目前的形势来分析,走私是最符合他心意的生意,所以,他的生意会以走私为开端,而切入点就从黄金走私开始。 只不过在开展业务之前,他还要去一趟伦敦,在那边有一桶金正等着他去挖。 结交周裕彤,说送三少爷去伦敦,他都是有的放矢,并不是漫天胡说,接下去该做什么,他已经划算到几年之后,大方向不会变,只会在进行过程中作出微调。 基本上来说,冼耀文的第一个小目标就是把自己送上山顶,一年半,最多两年的时间,他就要把家安到太平山之巅,迈入香港的顶级阶层,下一步剑指全球。 冼耀文只想做一个乐于俯身倾听、愿意融入底层人民的高层,而不是在底层厮混,他不想当棋子,成为别人随时用来牺牲的代价,他只想做一个下棋人,而且还得是棋王,以下棋人为棋子,在幕后操纵一切,在他门前躬身往来的至少得是一方首富。 (本章完) 第12章 副警犬与曱甴 按说想找扛过枪的老兵去摩星岭找是最方便的,那里聚集着过万的残兵,可着劲挑就是了。 但摩星岭的政治意味很浓,聚在一块的那堆残兵正规士兵的身份并未被卸下,冼耀文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老蒋早晚会用那帮人做点文章,他不想去沾,只能放弃去摩星岭招人的想法。 喝掉最后一滴酒,冼耀文过海去了西环一带。 西环是摩星岭难民营设立之前,残兵最主要的聚集地,三四个月以前,残兵白天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到处游荡看热闹,晚上就在路边屋檐下铺上油纸或毯子席地而睡。每天都有差佬跑来抓捕那些没钱吃饭而跑去偷盗抢劫的残兵,于是港英当局在香港岛西面的摩星岭设置了所谓的难民营。 冼耀文过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不愿意去摩星岭,又能躲过差佬搜捕,且没有落草为寇的残兵。 在大街的街面上溜达了一圈,没有见到想遇见的人,冼耀文做好准备,又往小巷子里钻。 运气还行,在他拐到第二条巷子时,就看到墙角蜷缩着一个壮汉,裤子被剪掉一截,剩下的像一条七分裤,脏兮兮的,有晒干的污泥,也有地上沾染的脏水,看裤子的颜色和款式,之前是军裤无疑。 脚上是一双m42型军靴,这双鞋子如果是本人的,基本能透露出两个信息,来自比较精锐的几支部队,而且是一个连排级的低级军官。 小腿肌肉纹理清晰,苍劲有力,可以看得出来蕴含着不错的力量,可能练过武或接受过长期的军事训练,极有可能是按部就班爬上去的,壮丁的可能性不大。 上身看不见,只能看到包裹着一条破棉絮的后背,后脑勺的头发能看见,乱糟糟的,但是不太长。 冼耀文心里做出判定就张嘴说道:“想不想找个吃饭的地?” 残兵闻言,上半身动了动,但并没有转过身,只是懒洋洋地问道:“什么饭?” 冼耀文轻笑道:“刀口饭。” “我不混社团。” “没让你混社团,听说过张宗昌的奉军第65独立步兵师吗?” “白俄军第一先遣支队,都是老毛子。” 听到回答,冼耀文再次轻笑道:“我找你就是干差不多的活计,忘记主义、国家,只为钱打仗。” 残兵翻身坐起,挪动一下屁股靠在墙上看向冼耀文,同时也显出他的真容,三十来岁的年纪,左脸颊有一道疤痕,看形状应该是被弹片或流弹所伤,是陈年旧伤,不是最近的事,容貌只是平平,非要总结优点,只能说男人味十足。 冼耀文在打量残兵,对方也在打量他,“桃牌还是葫芦头,来一根。” 残兵一张嘴,冼耀文看到了他的牙齿,牙口不错,保养得挺好,富家子弟的可能性非常大。 牙齿完全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生活水平,特别是这个年代,看牙齿就能看出来长期吃细粮还是粗粮,其他都可以伪装,牙齿却骗不过人,若是能扒开嘴细细观察,甚至有可能分析出长期生活在哪里。 当然,不可能太精准,只能作为佐证。 冼耀文拿出一根新雪茄,烘烤后点燃递给对方,然后看似无意地观察对方接雪茄以及之后抽的动作——标准的持雪茄姿势,且烟不过肺,对方会抽。 陪着对方吸了一会雪茄,冼耀文说道:“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 “一天半还是两天半,不记得了。”残兵摇摇头。 “有没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军事训练?” “有。” “在哪里受训?” “兰姆伽。” 冼耀文心弦一动,平淡地问道:“潘裕昆的手下?” 残兵激动地说道:“我的长官是孙立人将军。” 冼耀文摆手,“一回事,我听人说潘裕昆早几个月就来香港了,怎么没去投靠他?” “为什么要投靠他?”残兵依然激动。 冼耀文再次摆手,“不谈你的过去,只要伱会打仗就行,我指的不是大兵团作战,而是小规模的短兵冲突,玩的是精确射击,不是举枪往一个方向瞎打的火力覆盖。” “我接受过狙击训练。” “哦?”冼耀文狐疑一声,紧接着问道:“静止目标,距离750米,东南风,风速3,山地,高低落差34米,高打低,分别描述m1903a3、m91-30、kar98k、九七式四支枪的密位、子弹飞行时间。” “呃……”残兵愣了一会,说道:“我只会打,不会说。” “希望你是真的会,保命的手艺,容不得弄虚作假,给你一分钟,想好是用真名还是重新起个名字,你说你叫什么,以后我就怎么称呼你。” 说着,冼耀文侧转身,以手臂对着残兵,既给了对方尊重隐私的假象,也到了他最舒服的拔枪射击姿势,同时也减少自己的被射击面积。 “我还没答应。” “我也没说一定会要你,还要参加试训,我不要废物。”冼耀文笑道:“不过,我是个好人,不会让你白辛苦一场,试训期间有工资,还能天天吃肉。” 残兵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储蓄飞,我叫储蓄飞。” “哪三个字?” “储存的储,积蓄的蓄,飞翔的飞。” “储蓄飞,储蓄飞走,你爹和你有深仇大恨啊,这名字不吉利,我以后还是管你叫副警犬,正副的副。贱名好养活,扛枪打仗,名头太响不是什么好事,你可以管我叫曱甴,就是蟑螂,在你们那里应该是叫偷油婆?” 储蓄飞虽然说着一口官话(民国普通话),但川音很重,冼耀文都能听出来是属于万州一带的,不怎么确定,但重庆肯定跑不走。 “对。” “那你管我叫曱甴或偷油婆都行,随你开心,副警犬,走吧,先带你去吃顿饱饭,再把你身上的垃圾都换了。” 冼耀文带着储蓄飞出了小巷,召了两辆黄包车去了个潮州排档,给对方叫了一锅及第粥慢慢喝着,细心地把钱先付掉,他才离开去找裁缝铺。 香港的制衣业在本世纪初就已经有了萌芽,不过制衣部都附设于织造厂内,没有单独的制衣厂;三十年代,单独的制衣厂出现,但成衣主要是背心、线衫、笠衫、内裤、棉织袜、泳衣等中下价货品。 最近西式服装风行全球,华人逐渐改变请裁缝订造唐装的习惯,街面上开始出现卖成衣的铺子,但光顾者寥寥,大家还是喜欢到裁缝铺量身定做。 说是狗眼看人也好,崇洋媚外也罢,这时候穿一身得体的西服出门,路人就不敢看轻你,差佬也不会找你麻烦,到一些公共场合能享受到更优质的服务。 钟记洋服是冼耀文找到的裁缝铺,推门进店,洋服店的老板立马笑脸相迎:“先生,要定做洋服还是长衫?” “先给我看看立马能穿的洋服,我急着要。”冼耀文回以微笑,礼貌地说道。 “有当然有几套,不过是有人提前付了定金定做的……”老板一副非常难办的表情说道。 冼耀文掏出五块钱拍在老板手里,“这是给你的加急费,老板,你可不要说不够哦。” 裁缝铺罕少会有现成的西服,若是有,只可能是两种情况,第一是客人付了定金却一直没来取货,砸手里了;第二是某件款式非常流行,供不应求,裁缝铺就会按照标准身材先做出几件,遇到合适的客人可以立马卖掉。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存在为难的说道,老板只不过是在拿乔,冼耀文不想计较,只能如了老板的意,但又不想付出太多。 老板看一眼手里的纸币,又品了品冼耀文的话,连忙点头道:“够,够了,我马上去拿。” 老板快步进了里间,没一会拎着三四套西服,以及搭配的衬衣、领带、蝴蝶结走回来。 冼耀文上手挑选,排除一套过肥的,又排除一套过于紧窄的,最终在两套合身的深蓝色和咖啡色之间选中深蓝色,配上白色格子衬衣,一条亮蓝白直纹领带,接着又挑选着老板二次拿过来推销的皮鞋,很快挑了一双颜色搭配,尺码也合适的。 不用怀疑冼耀文认三围辨尺码的能力,阅女无数的他早就达到“心中无衣,眼中也无衣”的境界,一个女人只要让他瞄上一眼,他就能看出对方的胸罩带不带钢圈、是不是加厚款,腰间有没有捆塑身腰带,是不是穿了隐形提臀裤。 挑好一整套的服饰,冼耀文又仔细看了看西服和衬衣的做工,发现剪裁得体,里衬的用料也很是讲究,缝线采用法式缝,口子收的不错,总的来说,料好,做工也考究,于是,他就让老板给他量身,准备在这里试着定做一套。 老板一听,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摘下脖子上的皮尺,一边给冼耀文量身,嘴里还一边恭维:“先生,你的气质和身材非常适合穿西服,就是你身上的这一套做工差了点,没能凸显出你的好身材,你在我这里做就放心好了,我做了三十几年洋装……” 老板一连串的自夸都被冼耀文耳朵里的“长城防吹墙”给过滤掉,只是等对方量裤裆的时候,提醒一句“我喜欢放左边”。 临了,连订金一共付了二百六十二元,再加一点就快赶上前两天买家具的钱。 带着一身行头回到潮州排档,储蓄飞已经喝完粥在那等着。 “吃饱了?” “饱了。”储蓄飞打了个饱嗝。 冼耀文淡笑,“第一顿素一点,晚上再吃点大荤。” “好。” “走了,去公共浴室洗个热水澡。” 冼耀文又把储蓄飞带到西营盘,在街区的公共浴室好好洗了洗。 等储蓄飞洗完换上西装,整个人犹如改头换面无异,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的精神,隐约间还散发着一丝书卷气。 出了浴室,冼耀文把刚才等待间隙剪成两半的其中一半雪茄递给储蓄飞,“最后一根了。” 储蓄飞挡住冼耀文的手,“我不抽没事。” “不用假客气,拿着吧。”冼耀文不容置疑地把雪茄塞到储蓄飞手里,点燃一根火柴给两人点上,吸上一口,用手指了指储蓄飞身上的行头,“这副行头两百三十六块,你第一个月的薪水就是包吃包住,再加另外一套行头的钱,这是非正式的待遇,正式的待遇等你过了试训再聊,一年的薪水怎么也够你买栋楼。” 储蓄飞一声苦笑,“这么高的薪水,我能活过一年吗?”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你走进了一条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的死胡同,或许你的命比你想象中的珍贵。在香港还认不认识其他打仗的好手?” “认识几个。” “很好,明天你去问问他们想不想吃刀口饭,我还要两个,最好是拖家带口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我怕他们了无牵挂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我就是孑然一身,你不怕我?”储蓄飞问道。 冼耀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会的,第一眼见到你的眼,我已经知道你是个义气之人,胸中有正气,不会做不义之事。” 储蓄飞嘴唇抖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抽着雪茄。 他的举动自然逃不过冼耀文的目光,又一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冼耀文往墙上一靠,仰头望着天,也是沉默不语。 两股白烟袅袅,牵动着两个各有心事的男人。 半根雪茄燃尽,冼耀文带着储蓄飞过了海,在码头附近买了两支荷兰水(汽水),两人一路慢悠悠地走回深水埗,在天光墟外围找没有摆摊牌照的新界原住民菜贩买了不少蔬菜和猪牛肉,遇到疍家人又买了点鱼虾蟹。 又上杂货铺扛一箱啤酒附带几支荷兰水,两人这才往家走。 路上,冼耀文向储蓄飞交代了家里有两张肉票的事儿,对方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一顿打边炉,一杯接一杯的啤酒,小小的拉近冼耀文和储蓄飞的心里距离。 …… 次日。 储蓄飞出门之前,冼耀文给了他两百块钱,让他可以请熟人吃顿好的。 冼耀文自己没急着出门,昨天打边炉的时候,冼耀武告诉他有人来看过房子,一对人,男的斯斯文文,像是做学问的,女的穿着旗袍,会吸引男人目光的地方鼓囊囊的。 当时,冼耀文笑骂冼耀武太过猥琐,但当他等来看房子的这对人时,他也忍不住冲女人多看了几眼,并从心底冒出一个标题——《震惊!付不起房租的她居然这么做》。 (本章完) 第13章 调教班底 女人头上顶着一个现在很流行的蓬松发型,好像是从梦露头变化而来,眉毛稀疏,但颜色很黑很浓;狭长眼,眼珠子又黑又亮,仿如黑宝石,眼白很纯净,没什么血丝。 艺术鼻,整个鼻子的线条特别精致流畅,在西方油画中比较常见,但在现实生活中,拥有这种鼻型的人并不多,这种鼻型的轮廓感和立体感都非常明显,长度和高度都恰到好处,这种鼻型几乎是接近完美的一种,充满艺术气息,会给人一种很高级的感觉。 嘴唇上唇有唇珠,犹如嘴唇含着一颗珍珠,看起来很迷人,也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会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女人的皮肤白皙,白得恰到好处,不会太过,脖颈纤细狭长,大手完全可以盈盈一握;身高差几个毫米就到165公分,微胖,估摸有65公斤左右,正如冼耀武说的鼓囊囊,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珠圆玉润,可以说是微胖界的顶级身材。 而且,看样子女人已经有男人,这在女人超高的分数上又有了加分项。 用自带高倍望远镜把女人观察清楚,出于礼貌,冼耀文也注视了一会男人,顶着当下流行的蛋挞头,长相斯斯文文,看气质像是做案头工作的,斯文的外表下,眼里却不时透出一股淫邪。 嗯,淫邪只是胡扯,这更多是冼耀文的主观意愿,诚实点讲,他对女人有兴趣,但照他的性格又做不出勾搭有夫之妇的事,不过,一旦女人主动,他会非常痛苦地勉强自己放弃原则,来上一番怜香惜玉。 一个已婚的女人要变坏,要么她本身就坏,要么她的老公坏逼着她破罐子破摔,冼耀文当然希望是后者,所以,他才有了如此的主观意愿。 说起来很长,其实时间只过去了两秒多,完全保持在初见的礼貌范畴内,观察完,冼耀文对着男人微笑道:“先生,贵姓?” 男人彬彬有礼地微笑回应,“鄙人楚天岚,这是我太太苏丽珍。” “原来是楚先生、楚太太。”冼耀文冲两人点头示意,“楚先生,是这样的,我这里二楼三楼一共有六间房,为了让租客能住得开心点,邻里之间能和睦相处,我对租客是比较挑剔的。 第一,租客必须有正经工作、稳定的收入;第二,租客必须是像楚先生这样的斯文人;第三,每间房最多住两个大人,我不太欢迎带小孩子的两口子住进来,小孩子太闹。 当然,如果是住在这里期间怀上的,等小孩子出生后是不是能继续住在这里,这要问其他租客的意见,只要有一个租客不同意就得搬走。 第四,要搬走之前,需要提前一个月通知我,同样,如果要加租,我会提前三个月通知,给彼此转圜的时间。 第五,房租可以月付、季付、年付,月付65元,差饷(租房间接税,17.5%)由租客负责;季付185元,优惠10元;年付免一个月房租,再抹掉零头,只收700元。 两位,你们先考虑下,能接受,我再带你们去看房。” 说完,冼耀文转身走开一段距离,留出一点空间让小夫妻商量。 “丽珍,你觉得怎么样?” “房租加上差饷要76元,会不会太贵?”苏丽珍说着,目光不经意地对向冼耀文,心里嘀咕道:“这个男人长得真漂亮。” 楚天岚满不在乎地说道:“房租没关系,我写的文章很受读者欢迎,社里刚给我加了稿费,以后每个月我能多领一百二十元,刚才房东说的几个条件我很喜欢,住的清净点好。” 楚天岚的话令苏丽珍蹙眉,她想到丈夫买回来的羞人东西,每次都会用,用了那个就怀不上孩子,可她好想有个孩子。 走神一小会,苏丽珍和柔地说道:“伱决定好了。” “房东,我们看看房子。” “好哦,这边请。” 冼耀文带着小夫妻把六间屋子看了个遍,两人挑中了三楼离楼梯口最远的一间,冼耀文打听了两人的工作,得知楚天岚如他所想在报社当记者兼撰稿人,苏丽珍没有工作,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两人符合他对租客的要求,遂双方签了一份契约——季付,押一个月租金,租金从搬进来那天开始算。 楚天岚两人走后不久,又来了一对男女看房子,男的开了一辆时髦的福特1949,看样子是个小开,女的浓妆艳抹,身上的穿着有点浮夸,不像是女人的日常打扮,倒像是登台的装束。 这样的一对组合,很容易把女人圈定为金丝雀的身份,对冼耀文来说,这样的租客也是属于麻烦比较少的。互相介绍,得知女人叫邓波儿,是个歌伶,男人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只宣称他不在这住。 冼耀文明确了两人的身份,带着他们看了房子,邓波儿挑中了楚天岚他们隔壁那间,签契约的时候,男人爽快地付了一年的房租,冼耀文也见到了邓波儿的身份证,原来她的真名叫殷明珠,和一个女电影明星同名。 今天大概是租房的黄道吉日,接待完邓波儿一行后,又有两拨人过来看房子,冼耀文把二楼的一间租给了其中一对小夫妻,双职工家庭,男的在洋行工作,女的在一个小商行当秘书,两人选择月付。 临近傍晚,储蓄飞带着两个人回来之时,又有人过来看房子,还是符合心意的租客,一天的工夫,六间房就租出去四间。 忙完租房子的事情,冼耀文才和储蓄飞三人在一楼的商铺里正式见面。 储蓄飞给冼耀文介绍人。 “他叫顾葆章。” 听到介绍自己,顾葆章给冼耀文敬了个礼,“顾葆章,黔军预备第二师保安二团,军衔少尉。” 冼耀文回想一下,说道:“预备第二师,杂牌中的王牌,龙陵血战打得漂亮。” 倒不是冼耀文对抗战时期那点事一清二楚,而是在他定下要逃港的计划之后,他就针对性地对这方面的信息进行收集,还别说,守着中英街要道,接触各路溃兵,能从他们嘴里了解到不少事情,加上宝安的图书馆也能找到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在他的死记硬背之下,完全能冒充抗战通。 就像预备第二师在龙陵血战把编制都打没了,顾葆章后面五年肯定隶属于其他部队,只是不愿意提起罢了。 对方不提,他也不问,谁还没点不愿提起的过去,何况过去做过什么、人怎么样,对将来也没有多大的参照意义,身处大动荡时期,人性难免大变。 对冼耀文知道自己老部队的荣誉史,顾葆章很是欣喜。 “他叫董向乾。” 董向乾有样学样,也给冼耀文敬了个礼,“董向乾,晋绥军暂编第47师,军衔少尉。” “晋绥军,老子不熟啊,傅作义?楚溪春?”因为不熟悉,冼耀文只能含糊其词,“晋绥军抗战时都是好样的,不孬。我叫曱甴,副警犬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吃的是刀口饭?” 顾葆章和董向乾分别点头。 “试训也说过?” 两人再次点头。 “带着家人一起到的香港?” 顾葆章:“老婆和两个孩子。” 董向乾:“只有老婆,孩子还在内地。” 冼耀文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顾葆章,“你,代号猪鼻孔”,又指了指董向乾,“你,老陈醋,以后在外面行走都叫代号,如果代号太响亮了就要换一个。” 说着,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沓票子,点出两个二百分别递给两人,“今天先回去,找个好点的地方安顿家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明天早上五点半来这里集合,未来二十天你们要参加试训,没有机会见家人。 试训会很辛苦,也有一定的危险,我不敢保证二十天之后你们还是全须全尾,甚至不能保证活着,我只保证会替你们把孩子养大。 今晚回去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吃这口饭,吃不吃随你们自己,不吃,钱就当做是我借给你们的,将来等你们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 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接过钱收好,随即向冼耀文和储蓄飞告辞后,先行离开。 “他们都有孩子。”两人走远后,储蓄飞幽幽地说道。 “为钱打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命才是第一位的,不是顺风仗我们不打。”冼耀文笑道:“有一种动物叫犰狳,它的胆子很小,遇到危险会把自己滚成一个球,用外壳来保护自己。 但它的适应能力很强,不管在哪都很容易活下来,而且身上还带着麻风病毒,谁要想吃它,搞不好自己也会丢命。 我要的就是一支像犰狳一般的队伍,不需要有多勇敢同时又不好惹,如果你们通过试训,将会成为犰狳小队的一员。” 当晚,冼耀文去了一趟眼镜店,买了一副太阳眼镜,又配了一副最能改变脸部气质的平光眼镜,接着找了几家鞋店,找到了有卖冯强鞋的地方,按照五人不同的尺码,一人来上六双。 [冯强鞋,又称陈嘉庚鞋,陈嘉庚和冯强合资的胶鞋厂生产,当时的学名叫波鞋,外形和高帮的帆布鞋一模一样。] 次日。 顾葆章和董向乾都在五点半之前抵达,冼耀文让两人换上冯强鞋,又让冼耀武留守,随后带着三人开展了穿越木屋区的五公里越野。 一开始,冼耀文还留有余力让身体先适应适应,跑出五百米,他的步幅越来越快,很快就把其他三人甩在后面,只把间距维持在对方能看到他的程度。 去,二点五公里,回,二点五公里,哪怕是留有余地,等到终点,他把其他三人甩出五百米。 吃早点,上午在天台进行无器械体能训练,中午进行抗暴晒训练,下午两点无实物讲解精确射击技巧和突击小队特种作战。 冼耀文有一个酷爱枪械的老子,受其影响,上辈子他从三岁就开始接触射击,五岁就跟着家里豢养的保镖、雇佣兵学习特种作战,从1850年—2021年之间面世的所有制式枪械,包括大部分古董枪、手工枪,他都有收藏,并且都有把玩,不客气地说,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摆弄的枪。 下午三点半,又开始进行文化教育,穿插着讲数学和化学,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必须是数学应用高手,一名出色的爆破手必须有扎实的化学功底。 下午五点,讲心理学在陷阱布置上的运用技巧,穿插讲解在都市环境里如何就地取材布置陷阱,以及介绍英国警察系统的组织架构、伦敦的景点与主要街道。 半天时间,冼耀文对储蓄飞三人进行了高强度的填鸭式教育。 六点,再来一个五公里,和早上的不同,这一次他没有甩下三人,而是跟在三人边上跑,就下午讲的内容,随时随机进行提问。 “猪鼻孔,m1911的弹容量几发?” “7发。” 冼耀文挥舞手中的木棒重重地击在猪鼻孔的后背上,“废物,刚教完就忘,是7+1,枪膛里还能塞一发,记清楚了,战场上不要响了七下就嗷嗷叫的冲上去,碰到心理战高手,怎么死都不知道。” “副警犬,你的敌人把枪口对准他自己的女儿威胁你放下枪,你会怎么做?” “……” 同样是重重地一下,“迟疑,你这个废物死了,只要不是你女儿,果断开枪,一枪头,两枪胸,确保对方死透。如果有充足的时间,一定要补枪,不管敌人看起来是不是已经死了,补枪要成为你们的本能。” “老陈醋,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增强莫洛托夫鸡尾酒的燃料浓度?” 董向乾:“高筋面粉、盐酸。” “如果没有盐酸,让你自己做,你应该怎么做?” “……” 一个接一个问题从冼耀文的嘴里问出,一棒接一棒打在三人身上,三人只能默默承受,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三个都是打过多年仗的老兵,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冼耀文表现出来超高越野能力和优秀体能,还有说出口的一系列知识点,都让他们明白,冼耀文是比他们强的强人,若是在战场上与他相对,他们绝对没有机会活下来。 老板,又是强人,他们不得不服。 冼耀文要的就是碾压的效果,他暂时没有本钱,也没有时间采用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去培养三人的忠诚度,只能快速硬性养成三人听命行事的习惯,等急迫的要紧事做完,再回头慢慢培养忠诚度不迟。 晚上七点,四人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洗漱过后,盘坐在一楼的商铺里吃晚饭。 冼耀武做的,用料很好,两个肘子加三斤排骨炖五斤萝卜,味道也不差,炖汤的手艺还是容易学的,冼耀武严格按照冼耀文所说的步骤进行。 吃相不是太好,冼耀文之外的其他三人肚里本就缺油水,又是一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见到已是活在记忆中的肘子和排骨,那真是嘎嘎的炫,一口一块,猪八戒来了也只敢平辈论交。 等到装菜的汤盆快要见底,几人的进食速度也慢了下来,冼耀文便开口说道:“副警犬,你在老家有老婆吗?” “从未成亲。” “自己不想,还是耽误了?” “不想。”储蓄飞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 这个话题不能往下聊了,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不想多半是因为有伤心事,即使是喜欢的女人嫁给自己大哥也不奇怪。 “尝过女人的滋味吗?” 冼耀文的问话,让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窃笑。 “你们两个饱汉就不用偷笑了。”冼耀文白了两人一眼,又转眼看向被他问出一丝羞意的储蓄飞,揶揄道:“再憋些日子,这段时间要出大力,泄了阳气不好,等试训结束,我带你去西环……”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西环就别去了,那里经常招待洋鬼子的水兵、海员,你这样的过去,不但捞不到红包,还会被人家踢下床,九龙……” 不等冼耀文把话说完,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储蓄飞被两人笑得由羞转怒,放下碗筷就朝两人扑了过去,三个人很快闹在一起。 冼耀文坐看三人打闹,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等三人闹够了,才吩咐储蓄飞饭后跟他出去一趟,另外两人早点休息。 (本章完) 第14章 贴己人 吃过饭,冼耀文带着储蓄飞出了家门,往东边走了一段距离,就来到他们越野时经过的木屋区,这地方好像有个地名叫白田下村,处在窝仔山及喃呒山的一个谷地,整个谷地也有一个地名——石硖尾。 一年之前,石硖尾不过只有本地居民一千有余,现在有多少不好统计,两万来人肯定是有的。 数千年来,国人一直在追求活得有个人样,等像个人了,又想活出一点官样,不管之前是干嘛的,从事何种职业,最终都想走上仕途,成为仕。 士农工商的排位,后面仨的排列顺序一直存在争议,但“士”排在第一位却是公认的正确,在华夏大地,几千年以来,一直是当官的最牛。 木屋区,仅仅是难民扎堆之地,这里的居民皆可以被冠以相同的头衔“失败者”,尽管如此,失败者当中也会产生王者,一如白田下村,这里是有保长的。 据冼耀武的调查,这儿的保长叫刘长富,赣州人,几年前的主要营生是在赣州下面的大余县开钨矿,有着偌大一片家业,很可惜,他自己带着两个龟儿子一起不争气,赌毒俱全,解放大军还没打到赣州呢,刘家早就把家业败光了,据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一家子逃港,与其说是躲避战火,不如说是躲债主更贴切一些。 不管之前怎么样,刘长富来到香港后,还是捞到一个不算官的官职。 刘长富这个保长可了不得,白田下村数千人都属于他管辖,虽说他这个保长不与税挂钩,也就不能狐假虎威,但他还是蛮有权威的。 木屋区盖房子的材料都以易燃物品为主,这里的居民平时烧火做饭引发火灾是常有的事,为了及时扑灭灾情,不造成火烧连营的大灾祸,肯定需要组建一支非正式的消防队伍,成员多多少少都应该有一点补贴。 除了防火,还有卫生,厨余垃圾、夜香这些都需要人处理,不然要不了一周,木屋区就会臭气熏天,进而爆发传染疾病,其他的还有自来水、用电、摊位等等都要进行管理。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非常繁琐,但同时也意味着权力和油水,想在白田下村捞油水,肯定要过刘长富这关,同样,想在白田下村做点事,最好还是通过刘长富,因为保长在维护乡里的同时,很多时候又会扮演保人的角色。 在路上,冼耀文买了一条良友,买了两瓶酒,还买了点水果,多给了一元拿了一个礼篮,装扮装扮,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来到白田下村,找人问了下路,很快摸到了刘长富的府邸——三间五彩斑斓的木屋。 站在刘府的大门口,冼耀文运气冲府内喊道:“刘保长在不在家?” 声音不小,穿透力也很强,从大门口钻进花园,又穿过前院来到后院,直接钻进刘长富的耳朵里。 没一会,刘长富撩开门帘,从门框里探出一个头,看见喊自己的是两个西装笔挺的青年,他连忙把身子也拉出门框,冲冼耀文两人抱了抱拳,“我是刘长富,不知道两位找我何事?” 冼耀文回以抱拳,“刘保长,鄙人冼耀文,刚刚顶门立户,下一步准备择一良妻,开枝散叶,娶妻之前,打算先找一两个女佣,再添两个护院。” 刘长富闻弦歌而知雅意,便拿乔道:“冼先生想找人做事,这里的人求之不得,只需寻一空地立块牌子,很快就会有人来应征。” 冼耀文再次抱拳,微笑道:“刘保长治下之民来自五湖四海,老家相隔甚远,人品家教都无从得知,没有刘保长这样的长者作保,耀文实在不敢招陌生人当贴己人。 所以,耀文想把找人之事拜托给刘保长,女佣最好是妈姐,每月我愿给150元,护院最好有从军经历,每月我愿给200元。另外,我还要冒昧把发薪之事也拜托给刘保长,每个月底我会差人把薪水给刘保长送来。” 说完,冼耀文给储蓄飞使了个眼色,对方见状,立马提着礼篮走到刘长富身边。 “刘保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冼耀文的客套话无缝跟上。 刘长富瞄了眼礼篮,笑容满面地说道:“冼先生,你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收冼先生的礼。” “收得,自然收得,刘保长比我年长,您就当做晚辈对长辈的孝敬。” 闻言,刘长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既然冼先生这么说,老朽就不客气了,不知道冼先生府邸在何处,老朽找到合适的人也好差人通知冼先生。”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李屋村的村口有一栋新盖的四层楼,那里被我买了下来,我就住在那里。” 刘长富循着冼耀文所指的方向眺望了一眼,随即又一次抱拳,“冼先生,我会尽快给你消息。” “那就拜托刘保长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多叨扰,改日再来拜访刘保长,先告辞了。” “冼先生慢走。” 告别刘长富后,冼耀文两人并没有在木屋区多待,掠过不少背负着孩提,肩膀上担着水桶的妇女,还有稍显呆滞的顽童们,经过山坡侧开凿出来的羊肠小道,从高处下到低处,来到木屋区外面较宽广的泥路。 在泥路上走出一段,储蓄飞说道:“先生,现在香港有不少找不到活干的难民,想找几个人不难,我们自己找可以省不少钱。” “我听说刘长富不久前还是一个富翁,被他自己给作没了,你看他现在住在木屋区还是活得好好的,说明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也能屈能伸,也许还想着哪一天重铸辉煌。” 冼耀文驻足,转身指着坡上的木屋,“伱觉得我是应该相信一个有目标的人,还是相信一个身无长物、得过且过,随时可能会饿死的人?” “大部分难民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 冼耀文轻笑道:“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为了填饱肚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哪怕是易子而食,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天底下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 为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差事,人会无师自通的伪装自己,拿出最好的表现,对一些不可能长期坚持的要求也会先答应下来,这个长期是多久就不好说了,也许一两个月,也许半年一年。 贴己人经常换不方便,还是多出点钱,直接让保人找比较好。 刘长富曾经能打下一片家业,说明他不可能太蠢,哪怕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耍里应外合谋夺我家产的计谋,多半会顺杆往上爬,和我结交,看看能不能从我这里拿到一些好处或者机会。 只有接触久了,发现我这个人软弱可欺,他才有可能耍毒计,把我弄死或控制我,进而夺取我的家产。” “原来先生考虑的这么周祥,是我多虑了。”储蓄飞说道。 冼耀文似笑非笑,似真非假地说道:“看《红楼梦》学的,没想到还真能唬人。” 今天之前,储蓄飞会对冼耀文的精明半信半疑,现在,他已经基本肯定对方是个多智近妖,而且行事非常谨慎的人。 通过白天的所学,他已经能看出来冼耀文每一次站定和行走之时,都有意选择最佳的防守位,如果遇到袭击,自己能替对方挡掉大部分射来的子弹。 …… 次日。 早上五公里越野之后,冼耀武跟其他三人上天台进行体能训练,冼耀文自己坐在三四楼的楼梯角看报纸,除了邓波儿,其他三家租客都说过今早或傍晚搬过来,他要在这里等着帮把手,同时也等新人来看房。 六点多一点,双职工的孙姓夫妇先过来,两辆黄包车,三个箱子、两个大包袱,东西一放下,两人就匆匆赶去上班。 不到六点半,昨天傍晚来看房的张姓夫妇也来了,家当不多,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张夫人刚换了工作,还未履新,有时间慢慢收拾,冼耀文过去客套了一下,等张先生赶去上班,他也退出了他们的房间。 过了七点半,冼耀文估摸着楚天岚夫妇会在傍晚搬过来之时,他忽然听到物体敲击楼梯角的声音,探头往楼梯下一看,只见苏丽珍左手一个小箱子,右手一个大箱子,吃力地往楼上走来。 瞄了两眼,他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继续看手里的报纸。 没过两分钟,苏丽珍已经提着行李箱来到冼耀文的身前,他装作刚看到的样子,收起报纸惊呼道:“啊呀,楚太太你怎么自己搬行李,没有雇人吗?楚先生呢?” 苏丽珍放下箱子,喘着气回道:“我先生去上班了,没多少行李,我自己搬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冼耀文站起身,来到苏丽珍身边,一手一个提起箱子掂了掂,“箱子还是蛮重的,楚太太你去楼下看着行李,搬搬抬抬的活交给我。” 苏丽珍迟疑了一下,“房东,会不会太麻烦你?” “没事的啦,你快点下去,免得东西搞丢,我帮你放门口。”说着,冼耀文提着东西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苏丽珍在原地愣了一会,追上来一句谢谢,随后,转身往楼下走去。 把行李放在房门口,冼耀文马上就下楼,来到楼下,刚好看到苏丽珍给两个车夫结了车钱让两人离开,地面上放着两个大行李箱,以及包裹、罐罐筐筐,家当着实不少。 只要多给点钱,车夫会很乐意把行李送到楼上,即使不多给钱,说两句好话,车夫也会帮把手,拿了钱立马就走,一点口头的客套都没有,只能说明苏丽珍不仅没给加钱,还在正常的车费上砍了一刀。 猜测只在心里,表面上冼耀文并没有说什么,上前拎起两个大行李箱就转身往楼上走,苏丽珍的客套话又只能在后背追着。 再次下楼,苏丽珍的客套话就赶在前面了,“房东,你要不要先歇歇?” “没事,不累,我一个人再搬一趟,下一趟我们两个人一起搬就能搬完。”说着,冼耀文一肩套上一个包裹,怀里又垒起三层筐筐,迈开脚步就往楼上走。 看着他的背影,苏丽珍杵在原地自言自语,“房东这人挺好的,年轻也有力气……” 忽然,苏丽珍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好描述的旖旎画面,两颊不由发烫。 “哎呀,我怎么能这样。” 苏丽珍晃了晃脑子,把不该幻想的画面甩了出去。 冼耀文又一次下楼,依然没有和苏丽珍多交流,垒了一些轻便的行李到苏丽珍的怀里,自己扛着重的就一起往楼上走。 来到楼上,依然只把行李放在门口,并不主动提把行李搬进屋里,只是指了指楼梯角,说道:“楚太太,我就坐在那里看报纸,你还有什么要帮忙只管喊我。” “好,好的。”刚才的画面还有一点顽固残余在她的脑子里,惹得她说话有点磕绊,“房东,多谢你啦。” 冼耀文摆手微笑道:“你已经谢了好几次了,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你忙。” 走回楼梯角,冼耀文接着看报纸。之后,苏丽珍在往屋里搬每一趟行李的时候,总忍不住往他这边多瞄上几眼,为了能多看几次,她还不由自主地控制着每趟搬的数量。 女人和男人一样,在面对吸引自己的异性之时,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这是一种天性,与人品的关系不大。 一个上午,冼耀文只等来一个看房的人,对方租的欲望非常强烈,但并不符合他对房客的要求,只好委婉拒绝。他已经发现一个事实,如今香港的房子是人多粥少,根本不愁租不出去,想要把剩下的两间尽快租出去,只要把招租广告贴到人多的地方即可。 不过,他打算维持现状,皆因他虽能干好服务性质的工作,但内心其实是抗拒的,看房的人来得太频繁,他会感觉到厌烦。 说实在的,他已经开始怀念只需动动嘴,事情自然有手下负责干的日子,事无巨细都需要亲力亲为,他真有点不习惯,很可惜,现在正处于起步阶段,忙得像条狗才是这个阶段的真实写照。 唉,慢慢熬吧。 为了不让随时会过来的刘长富看到不雅的吃饭画面,中午的午饭摆在天台吃,趁着吃饭的当口,冼耀文把招待看房人的技巧给冼耀武说了一遍,下午,他带着储蓄飞三人重复昨天的流程。 临近傍晚,冼耀文正带着人在楼下列队准备开始五公里越野,刘长富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 让储蓄飞带队出发,冼耀文朝刘长富两人迎了过去,“刘保长,你好你好。” “冼先生正要出门?” 冼耀文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刘长富一根,顺手又给点上火,“只是出门跑步,锻炼一下身体。刘保长,这位姑娘?” 刘长富仰起刚才低头凑火苗的脑门,吐出烟圈,指了指边上的姑娘,“这位是王霞敏,王姑娘,我给冼先生找的妈姐。” “原来是王姑娘。”冼耀文对王霞敏行了个注目礼,随后又对刘长富说道:“刘保长,我们上去坐下慢慢说。” 冼耀文引着两人直上天台,给刘长富泡了杯茶后,就开始面试王霞敏。 “王姑娘是哪里人?” “杭州杭县人。” 初见时,冼耀文觉得王霞敏的长相一般,并不符合他的审美,倒是以当下的审美标准而言,勉强能够上美人坯子,再一听声音,有点粗犷,没有吴侬软语的味,属于吵架时,随随便便能飙高音刺激耳膜的那种。 “一个人来的香港?” “还有外婆、父母、弟弟妹妹。” “你是家里的顶梁柱?” “嗯。”王霞敏细语道。 “之前在哪里做事?” “一家北方饭店。” “饭店开在哪里?” “尖沙咀。” “哦,今年贵庚?” “十九岁。” “十九岁……”冼耀文咀嚼了一会,说道:“知道妈姐什么意思吗?” “就是女佣。” 冼耀文蹙了蹙眉,解释道:“刘保长可能没跟你解释清楚,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妈姐是什么意思,妈姐也可以叫自梳女,自梳就是把头发盘起,以示终身不嫁的意思。 你若是来我府上做妈姐,只要我对你满意,你就是我的近身,贴己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份不错的薪水,还会负责你的吃穿用度、婚丧嫁娶。 吃是跟着我吃,我吃什么你吃什么,穿衣、一应用度都是按照别人家小姐的标准来。” 说到这,冼耀文顿了顿,“说到嫁,我只能帮你买门口或买清守。买门口就是帮你找一个男人举行婚礼,你们不洞房,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需要出钱给你丈夫买妾,夫家有婚丧之事,你也要以妻子的名义出面操持。 买清守就是帮你找一个亡故的男人举行冥婚,你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这样将来等你老了,做不动了,你也可以老死夫家。 又或者,哪怕是名义上的,你也是终身不嫁,我和我的后代会负责给你养老送终。 你好好想,一定要想清楚,一旦我们签下契约,不是你想不干就能不干的,近身之人知道太多的秘密,就算我肯放你走,你也要待到你所知道的秘密对我失去意义为止。” 听冼耀文把话说完,王霞敏的脸色立刻大变,无论是刘长富说的,还是她从旁人那里打听来的妈姐涵义,都与冼耀文说的存在很大的偏差,她还从未有过男人,但不代表她没有思过春,她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将来没有男人行不行。 她只考虑男人,却不考虑冼耀文所给的薪水值不值得她做出这么大的付出。 这就不得不说刘长富做事居然还挺实在,他把话摆在明面上说,直接告知王霞敏薪水是150元,他每个月收对方10元的保人费。其实冼耀文给的薪水是香港市面上行价的一倍左右,刘长富就算一个月扣下六七十,剩下的薪水依然还算可观。 冼耀文也不催促王霞敏,就让她在那里慢慢考虑,他和刘长富搭腔,问起了护院的事。 打赏的书友不用急,我会开个单章好好感谢各位! (本章完) 第15章 再收两三人 “我给冼先生找了一对一奶同胞的兄弟,他们两个从小练武,抗战的时候还打过两年鬼子,人是挺合适的,就是……” 刘长富故意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刘保长不妨直言。” 刘长富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道:“兄弟俩一个叫戚龙刀,另一个叫戚龙雀,都是孝顺孩子,戚母是个肺痨鬼,拖了十来年还活着,原来戚父健在的时候还能照顾一下,现在不在了,他们要轮流看护戚母。” 肺痨就是肺结核,此时还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靠养,说起来只是简单两个字,但展开来说就不简单了,养等于好吃好喝、好生伺候加好药,能拖十来年,至少也得砸进去够置办十几晌好地的钱。 “戚家兄弟还未成亲?” “还没有。” “刘保长若是不嫌弃,不妨留下吃顿便饭,吃完饭还麻烦你带我去戚家拜访一下,我想见见戚家兄弟。” 刘长富迟疑一下,说道:“冼先生,要养一个肺痨鬼不容易。” 冼耀文颔首,“我明白的,只要戚家兄弟值得我付出大价码,我倒不是太介意养着戚母。” 刘长富抱拳道:“冼先生真是仁义。” 冼耀文抱拳回礼,“过誉了。我听说刘保长在老家时有不少生意,不知道除了经营矿场,刘保长还经营过其他什么买卖?” 闻言,刘长富眼中闪过一丝暗喜,“刘某不才,自甘堕弱没有守住家业,落得如今身无长物的境地,惭愧,惭愧,过去的辉煌已是过眼云烟,实在没脸提起。” “老东西,赌毒俱全还跟我拿乔,要不是还用得到你,老子才不跟你磨牙。”冼耀文心里腹诽,嘴里却是诚恳地说道:“刘保长伱虽然是我的长辈,但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人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只要肯改,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我一楼还有两间店铺,非常适合用来开饭馆,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便宜点租一间给你,租金不用急着给,等你把买卖干起来,赚了钱再给也不迟。” “冼先生此话当真?”刘长富失了分寸,直白地问出口。 冼耀文淡笑道:“自然是当真,不过先说好,若是买卖红火,租金我不仅一分不便宜,还要多收。”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刘长富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暗自想着,刘家翻身的机会来了。 饵已经抛下,冼耀文没有就店铺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扯起了港澳两地一些老字号饭馆的美味,还别说,这两地传承百年的饭馆不少,其中大部分他又是吃过的,一些招牌菜能讲得绘声绘色。 刘长富听得很认真,从冼耀文的只言片语里汲取着养分,就在刚刚,他已经想好在楼下的店铺开一家江西菜馆,怎么开,主推什么菜,以及怎么扩大经营、开分店,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出去很远。 怎么说曾经也有一大片家业,刘长富自然懂得做计划,仅仅是一家饭馆,不可能成为他的终极目标,计划要做长远,每一步的路又要走得脚踏实地。 冼耀文也是一样,刘长富已经被他纳入一个大计划中,成了其中一环,不然交情只需维持在招人一事上,根本不用往店铺上延伸,他要以刘长富为支点,撬开木屋区的大宝藏。 当冼耀文说到尖沙咀公和豆品厂的豆腐花,王霞敏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目光坚毅地看向冼耀文,说道:“先生,我想好了,我愿意当妈姐。” 冼耀文在王霞敏脸上扫了两眼,稍稍斟酌,“这样吧,你先过来试工三个月,就当一个普通女佣,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工钱就按刘保长说的给,有这一段缓冲期,我们也有互相了解的时间,你如果在这里做得不开心可以打声招呼离开,一样,我要是觉得你不合适,也会让你走,你觉得怎么样,愿不愿意试试?” “我愿意。”王霞敏糯糯地点点头。 “会做饭吗?” “会。” “刘保长,失陪一下,我带王姑娘去厨房。” 冼耀文冲刘长富告罪一声,带着王霞敏来到四楼,把人交给了冼耀武,随后回到天台继续陪着刘长富说话。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王霞敏捧着菜上了天台,先是一道红烧蹄髈,接着一道蒜香排骨,紧接着又是一道看着神似红烧肉的红烧萝卜,不把眼睛贴上面看还真不容易分辨,冼耀文若不是清楚家里根本没有五花肉,还真容易被迷惑住。 三道菜之后,又上了一道蒸酱鸭,一道清蒸咸鱼,最后还上了一盆蛋花汤,鸡蛋呈片状,一片片漂浮在汤面,不会下沉到汤底。 王霞敏用心了,家里的存货都没放过,等她摆好盘,冼耀文和刘长富两人互相谦让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夹起一块萝卜尝了尝。 嚼了一口,冼耀文便夸赞道:“萝卜用高汤吊过,能吃出肉香和蹄髈的味道,但又不会太浓掩盖住萝卜本身的鲜甜,很不错。” “谢谢先生夸奖。”王霞敏开心地说道。 “不用谢,坐下一起吃。” 王霞敏的厨艺其实谈不上有多好,和饭馆的大厨肯定是不能比的,但好就好在她做的是家常菜,里头蕴含着家的味道,单说厨艺,冼耀文还算满意。 “先生,这,这……”王霞敏迟疑。 冼耀文和善地说道:“没事,坐吧,家里地方小,也没置办太多家具,没地方给你单独开一桌,没搬家以前,你跟我一桌吃。” 见冼耀文这么说,王霞敏才添了一副碗筷,怯生生在桌边坐下,低着头,没敢动筷。冼耀文见状,让她动筷,随后招待刘长富喝酒,不再多直接关注她。 没人关注,王霞敏倒是能壮起胆子夹菜,不过只敢夹她边上的菜,需要抻手才能夹到的不会去碰。 冼耀文一心二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 酒足饭饱之后,等王霞敏收拾好碗筷,一行三人就往白田下村过去,路上,冼耀文没忘记买了些老少皆宜的水果甜点,一式两份。 先把王霞敏送回去,临别时给了她一份水果甜点,又给了她50元钱,让她明天上午搬过去,中午就开始上岗。 随后,刘长富带冼耀文去了戚家,在一间相对气派的木屋里,冼耀文见到了戚家兄弟,也见到了窝在床头,刚刚咳嗽过,面色惨白的戚母。 冼耀文和戚母说了几句关心身体的客套话,匆匆把礼物放下,把戚家两兄弟叫去外面说话。 除非是没脸没皮的卖惨派,不然穷人多半会小心翼翼地大方,对自己的穷苦藏着掖着,生怕被外人知道自己过得有多窘迫。 上下五千年,无论在哪个时期,贫穷都不是值得骄傲的事,只有统治阶级无能,不能给治下之民带去小康生活,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才会把舆论导向以贫为贵,不然,贫穷一定是可耻的。 冼耀文将心比心,觉得还是把说话的地点放在外面比较好。 来到外边,在月光的映照下,冼耀文才能清楚地看见戚家兄弟俩的面庞,也能准确估出两人的身高。 冼耀文分别和两人握手,又互报家门后,他才知道长得比较清秀的是大哥戚龙刀,身高足有185公分,比较粗犷的是弟弟戚龙雀,身高超过187公分,单论长相,有点龙兄虎弟的味道。 “两位是蓬莱人,难道是戚继光戚将军的后代?” 戚龙刀诚实地回答道:“戚继光再往上数五代,和我们的祖先才算是一家子。” “哦,是这样,龙刀你是练枪的?” 蓬莱戚姓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洪武初期,老祖宗叫什么冼耀文忘了,但世袭军户的身份不会错的。 戚龙刀的“龙刀”其实是明代的制式长兵器,全名叫龙刀枪,长枪的柄上装大剑的刃,枪头呈箭型,连于一体神似牛刀,正因如此,冼耀文才会这样问。 “是的。”戚龙刀回道。 “这么说,龙雀是练刀的?” 赫连勃勃是五胡乱华时期的匈奴族首领,为人相当之残暴,据传赫连勃勃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对武器的质量尤为关注,采取了很多极端的措施。 每当验收一批武器,赫连勃勃一定会斩杀一批工匠,比如验收弓箭和铠甲的时候,如果弓箭射不穿铠甲,则杀弓匠,如果射穿了,则杀甲匠。在他统治时期,数千名兵器工匠惨死,而大多数为汉人。 也正因为如此高压,赫连勃勃统治下所生产的武器,都是世上珍宝,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大夏龙雀刀。 戚龙雀以龙雀为名,很可能他家里的长辈从他小时候就为他制定好了练刀的方向,而且练的极有可能是环首刀。 戚龙雀回道:“是的,我从小练刀。” “枪法怎么样,我指的是手枪、步枪这种枪。”冼耀文的目光先后从戚家兄弟脸上扫过。 戚龙刀:“我的枪法还不错。” 戚龙雀:“我比大哥差一点。”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这人喜欢把事情都摊在明面上说,你们自己应该很清楚照顾你们老娘是一件很麻烦也很费钱的事情?” 戚龙刀和戚龙雀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我们非亲非故,想让我帮你们照顾娘,甚至想办法治好她的肺痨,你们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不然,说实话我真没必要沾惹这个麻烦。” 戚龙刀说道:“我们该怎么做?” “明天中午带上你们老娘去我那里参加为期二十天的试训,通过了,我帮你们照顾老娘,通不过,我给你们每人一个月的薪水,我们各走各路。” 冼耀文的提议,兄弟俩能够接受,双方达成约定。 (本章完) 第16章 上帝说,要有光 戚家兄弟俩到位之后,冼耀文手下就有了六个可用之人,他暂时停止了继续招人,专心带着五个人试训,冼耀武之前已经接受过部分培训,正好可以轮换着盯着两个拖油瓶。 一周时间,冼耀文在进行系统化教学的同时,也把大半教学时间用于传授城市作战和cqb技巧,其间,也进行了多次五人、六人、三人小组的突击演练。 这时候在香港搞枪不难,冼耀武很容易就从外面搞了几支手枪,有了手枪,cqb也更像那么回事,只是不能真实射击。 毕竟枪支泛滥是一回事,打响又是另一回事,无须正规军出动,只要宝安那边几个大队、纵队打过来,收复香港也是易如反掌,英国佬的神经正紧绷着呢,这时候谁敢响枪,那简直是往热油里洒水,所有差佬都会扑上来把人给整死。 这一周,冼耀文和五人同吃同睡同练,对五人的脾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副警犬储蓄飞为人比较义气,也有老大哥风范,六人时,以冼耀文为尊,五人时,就以储蓄飞为尊,其他四人都服他。 猪鼻孔顾葆章和老陈醋董向乾的性格比较接近,都是顾家之人,也比较守规矩,当兵的时候,应该不是刺头,冼耀文画在两人人设栏的“知恩图报”四字评价后的问号已经变淡,也开始变形,慢慢往感叹号的方向变化。 烧饼戚龙刀的性格比较独,内心比较封闭,表面上和其他人能做到很好的沟通,但实际上与集体之间有一层隔阂,这种人适合独来独往,冼耀文打算将来把他剔除出犰狳队伍,让他单独执行任务。 小面戚龙雀脑子不如他大哥好使,一根直肠子,直来直去,很容易和其他人打成一片,这种人没什么城府,好坏、恩怨分明,冼耀文打算观察个一年半载,把他培养成掌控明面武力的左膀右臂,执行一些无须保密的任务。 一周一过,冼耀文出了一趟门,拿着几份身份资料去办理护照,同时也去打听海人草的市场情况。 前些天,冼耀文在报纸上看到澳门有家公司在到处收购海人草,每磅一美金,海人草又名海仙草,属于松节藻科植物,一般生长在离海平面二至七米深处的珊瑚丛中,经加工提炼可制成医治胃病的药品。 他查了一下,在东沙岛一带的海底,有大量的海人草繁殖,恰好,在他制定的训练计划中,有去海岛进行野外生存训练和射击训练的安排,而东沙岛现在是属于老蒋的势力范围,岛上并没有驻军,完全可以打着采集海人草的旗号上去训练,弄点海人草回来也能补给一下只出不进的钱袋子。 上午办理完护照的事情,冼耀文给罗伯特挂了个电话,约好晚上见面,随即,马不停蹄地赶去澳门,实地查看一下情况,确定收购海人草的事情属实,他又快马加鞭回了香港。 中环皇后大道中187号,得云大茶楼。 一家经营了快六十年的老字号,开在一栋三层的骑楼里,外表平平无奇,楼下地铺为开业没几年的永亨银行,顺着狭窄的楼梯上到二楼,就进入得云的范围,内部装修依然是平平无奇,却有穿着唐装的侍应和阿姐,一隅还有调琴的长衫琴师,画着淡妆在小台上为客人献唱的粤曲女伶。 冼耀文环顾一会,就有一名精明利落的青年侍应迎了上来,“先生,是上三楼雅座,还是在二楼喝茶听戏?” “我找人,一个洋鬼子。” “那位英国先生坐在里边,我带先生过去。”侍应礼貌得体地引着冼耀文往深处走去。 这会儿茶楼的侍应可不简单,不是只懂得端茶倒水就成,一般来说,都要从学徒做起,慢慢练就一番眼力,但凡一个客人半年内来过,侍应就能大致记起对方的模样,如果来过几次,客人的脾性癖好,有什么忌讳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眼力只是第一步,想要做好侍应还得头脑灵活、善于交际,茶楼里如果出现纠纷,不需要管事人出面,侍应就应该能搞定一切,平时他们还会做点居间中介的业务。 一如得云的侍应,一个月的薪水不过五六十元,但他们每月却至少能拿一百五六有余回家,多出来的那些,就是客人的打赏和谢礼。 只要对侍应稍加培训,当一个业务经理绰绰有余,即使当一个大经理也不会过于勉强。 茶楼是冼耀文惦记的人才孵化基地,将来免不了要来茶楼挖人。 眼前的这位侍应就已经入了他的法眼,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幅姑爷仔的标准长相,即使人不是太能干,光冲着长相,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性产品推销人才。 就他所知,此时的香港有不少从上海和羊城过来的单身富婆,在这里买楼做寓婆,一天天什么正事都不干,不分昼夜堆长城打麻将,靠着老本和房租度日,大把大把的钞票躺在那里睡觉,他心里那叫一个急,钱是拿来花的,不是放在那里当死物的,钞票不流通和废纸没什么分别。 帮人花钱,推动货币流通,进而刺激经济,让每一位社会人都能赚到钱,是冼耀文赋予自己的神圣天职,他会为此奋斗终身。 路上,冼耀文说道:“靓仔,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醒良,先生可以叫我良仔。”侍应听到冼耀文的问话,得体又热情地回应。 “本地人?” “我是海丰人,小鬼子打来之前就在这里做事,对香港很熟悉。” 林醒良知道眼前的半唐番不会无缘无故问自己的名字,一定是有什么事,所以他才用短短一句话点出自己的优点,好让对方清楚什么事情适合找他。 “熟悉好啊。” 冼耀文淡淡一笑,没有抛出谈话继续的引子。 对此,林醒良并不着急,他心里明白,该来的总会来的。 守好自己的本分,把人引到正确的位置,一句招待流程里该有的话递出,“先生,喝什么茶?” “龙井,谢谢。”回答完林醒良,冼耀文冲像模像样在呷茶的罗伯特笑道:“这里的低级茶怎么样?” “冼,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罗伯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自嘲道:“来香港之前,我在纽卡斯尔只能喝高级茶。” [英国下午茶有hightea、lowtea、royaltea三种说法,hightea一般在下午六点左右享用,喝的时候会配些充饥的食物,可以理解为简单的晚餐,快点吃完好接着干活,不用说,这是底层人的下午茶;lowtea就是一般意义上的下午茶,上流社会人士四点左右在矮桌上享用,所以才有矮茶,进一步延伸到低级茶的嘲讽之说。] “罗伯特,我的朋友,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上帝又说,我的子民罗伯特受苦了,他应该当个富翁,于是,就有了我。” 罗伯特大笑道:“冼,你是上帝派来打救我的?” 冼耀文耸耸肩,“谁知道呢,上帝的子民叫罗伯特的千千万,或许只是重名,我打个电话去伊甸园确认一下。” “no,shit,冼,请相信我,你一定没有搞错。” “ok,正确的罗伯特,让我们把话题转入我们的生意?”冼耀文摊开手说道。 “为什么不呢。” (本章完) 第17章 三件事 “罗伯特,你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从英国叫一个你绝对能信任的人来香港,我们需要用他/她的身份注册公司; 第二件,你最好想办法调去海关的缉私队,或者打通缉私队的关节,以保证我们将来的货物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香港; 第三件,我弟弟要当兼职警察,我会搞定学历、工作,其他的伱要帮忙。” “冼,不要一次说太多,我脑子有点乱。”罗伯特甩了甩头,说道。 冼耀文不苟言笑地说道:“所以,需要我重复一遍?罗伯特,想要安全又能大把地赚钱,是需要动脑子的,还要付出一些劳动。” 罗伯特只是一个英国普通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特别突出的技能,况且因为酗酒的缘故,记忆有点退化,看起来显得有点木,说起来,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警察的身份。 正因为罗伯特没什么优点,冼耀文才选择其成为自己的合伙人,或者说,以他目前的状态只能选择罗伯特这样的人成为合伙人。 如果可以由着自己选择,冼耀文当然希望找一个有显赫身份、不缺资金,又愿意对他言听计从的人当合伙人,当然,这只能是幻想,什么锅配什么盖,做过财团掌门人的他太清楚上层社会的思维。 大象不会和蚂蚁合作,除非从一开始就有吞掉蚂蚁的心思,或者蚂蚁是大象看重的人才,想要收为己用,但是,这样一来,合作的基础就不存在了,说好听点是被差遣,不好听的直接是傀儡。 傀儡是在别人画好的框框里跳舞,把自己放在绝对的劣势,想要喧宾夺主,把操控自己的人踩在脚下,或者跳出框框,难度不是一般地大,想要成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与其走这种看似能弯道超车的岔路,冼耀文情愿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往上爬。 只要蚂蚁不主动挑衅大象,大象不会无聊到因为一只蚂蚁身上冒金光而一巴掌拍死他,正犹如此时的福特不会把还处于论证阶段的长春一汽当作自己的竞争对手,冼耀文还待在新手村里,只要自己不作死,面对的只会是差不多水平的竞争对手。 “不需要,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不能是我的兄弟姐妹对吗?” 冼耀文给了对方肯定的眼神。 罗伯特考虑了一会说道:“我太太有一个年纪相差很多的妹妹,谢丽尔,她现在在纽卡斯尔的餐厅当侍应生。” “几岁?” “二十。” “漂亮吗?” 罗伯特吐槽道:“我太太的家族就没有长得好看的女人。” “ok,就她了,让她尽快来香港。” 罗伯特面露难色,“冼,从纽卡斯尔来香港的路费不便宜。” 冼耀文蹙眉,“罗伯特,你平时的薪水、陀地费一分都没剩下?” “在香港生活开销很大。” “见鬼,写封信给谢丽尔,让她做好准备,等你发电报给她,立即动身前往伦敦,为了我们的生意,我很快要去一趟伦敦,返回的时候,把她一起带回来。” “冼,你去伦敦做什么?” “联系供货渠道,这个等以后细说,你先说另外两件事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我能帮忙的,我尽量帮忙。” “冼,跨部门调动不是那么简单。” “需要钱对吗?” 罗伯特点点头,“是的。” 冼耀文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放在桌上,往罗伯特的方向推过去,“里面有500元,你先拿去找到能帮你办成这件事情的人,办事的钱我会为你准备好。” “ok。”罗伯特把信封收起来,“第三件事没有问题,在警队我有不少熟人,完全可以搞定。” “谢谢,总算有一件事是靠谱的。”冼耀文揶揄道。 “冼,你是在夸我吗?” “不明显吗?” “感觉不像。” “你的感觉错了,我就是在夸你。”冼耀文招了招手,把在散座之间游走叫卖的卖烟小女孩叫了过来,“一盒万宝路。” 卖烟小女孩托举着香烟陈列盒走过来,冼耀文拿出一张五元面额的纸币放在盒子里,自行拿了一包万宝路,微笑着对小女孩说道:“不用找钱,自己放好。” “谢谢老板。” 卖烟小女孩冲冼耀文鞠了个躬,乖巧道谢后,喜滋滋地离开。 “冼,你真大方,五元可以买两包万宝路,还有两毫钱找。” 冼耀文把烟抛给罗伯特,“今年港府推出了一项新政策,限制香烟的价格不能超过2.5港元,以防止价格过高,影响消费者的消费行为。最便宜的兰伯特&巴特勒1.2元,最贵的万宝路2.4元,价格看起来不高,但假设不需要缴税,利润会非常可观。” 在拆香烟的罗伯特抬头错愕地说道:“你想走私香烟?” 冼耀文摆了摆手,“罗伯特,不要把我当成傻瓜看待,在香港走私香烟可比走私毒品危险得多,不仅港府要打击,英美烟草和南洋烟草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可不需要讲证据,随便找几个亡命之徒朝我打黑枪就行了。” “你明白就好,有些东西不能碰。”罗伯特撕掉烟盒封口,朝冼耀文示意一下,见冼耀文摆手,他弹出一根叼在嘴里,“我觉得我们走私黄金就很好,港府查得不严,也不会触碰到大商人的利益。” 冼耀文颔首,“你说得不错,不过这个话题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这里的东西你吃得惯吗?” “还可以。” “晚餐就在这里解决?” 罗伯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冼耀文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把站在不远处的林醒良叫到桌前,“这礼拜有什么推荐?” 香港这个时候有茶楼、茶室,还有茶居、茶社、茶寮、茶馆、茶座、茶话处等场所,以茶字当头,但主要做的是点心和主食的生意,有一些还有炒菜和酒水供应,竞争可谓是非常激烈,不少竞争失败的不得不把生意改成赌场或字花档。 像陆羽、得云这些茶楼里的佼佼者,也不得不掏空心思提高服务水准,每星期转换若干点心品种一次,并在报纸上刊登下周菜单的“星期美点”是这些茶楼惯用的营销手法,所以,除了一些镇店点心,每周的招牌点心都会略有区别。 “银芽虾春卷、蚧肉秋芋角、云腿鲮鱼筒、松化鸡蛋挞…都是不错的,甜点有生蹄汁奶卷、蛋黄麻蓉包、椰汁西米露,饭面小食有红烧大鲍翅、焗虾仁饭、焗牛扒饭、鱼唇拌面……” 林醒良磕绊都不打一个,各种菜名娓娓道来。 “吃得不少,不知道怎么选,我们就两个人,良仔,你替我们拿主意好了。” “先生有忌口吗?” “我姓冼,没有忌口。” “好啊,那我给冼先生搭配?” 冼耀文点点头。 等各种吃食上桌,冼耀文和罗伯特边吃边聊,有点意外,罗伯特的筷子使得不错,看样子经常吃中餐。 刚吃一会,一个梳着双丫髻,看模样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琵琶来到桌前,先冲冼耀文施了一个蹲安礼,随后怯生生地说道:“先生,要听曲吗?” 冼耀文先是诧异,得云明明有常驻班子,怎么还会放唱曲的进来,随即,展开笑容说道:“红线女的《荔枝颂》会唱吗?” “会的。” “就这一曲。” 小女孩冲冼耀文再次行礼,右手五指一展,在琵琶弦上拨动,霎时,琵琶的调子响起,冼耀文放下手里的筷子,点上一根雪茄,手放在桌沿随着调子打起了拍子。 待前奏若流水般流走,小女孩启唇开唱,“卖荔枝,身外是张花红被,轻纱薄锦玉团儿,入口甘美,齿颊留香世上稀,什么呀,可是弄把戏,请尝个鲜,我告诉你……” 一曲唱罢,冼耀文轻声感叹,“好,唱腔好,阴平也抓得准,小姑娘,你有当播音员的天赋。” 对冼耀文的夸赞,小女孩并未喜形于色,她知道播音员,可她也知道这种工作不是她能惦记的,冲冼耀文又行了个礼,嘴里礼貌地说道:“谢谢先生夸赞。” 冼耀文是真觉得小女孩不错,但他也知道天赋这个东西最主要就是用来埋没的,没有大机缘,天赋者最终大多只是碌碌无为。 心有所感,冼耀文拿出五元递给小女孩,对方收下赏钱,再次道谢后退走。 小女孩走后,罗伯特就说道:“冼,你是个好人,我听说丽池花园夜总会非常好玩,吃完饭,你请我过去玩玩?” “谢谢你给我发好人卡,夜总会就别想了,我们的事业正处于起步阶段,钱要花在刀刃上,没有闲钱浪费在女人身上。” 冼耀文对丽池花园有所耳闻,知道它是香港出了名的销金窟,其老板李裁法是青帮人士,之前是一个骗财骗色的白相人,据说勾搭上羊城某个大老板的姨太太,这才有钱创办丽池花园。 古有嫪毐、司马相如、陈平、薛怀义,今又有李裁法,个个都是靠女上位的顶尖高手,古人是见不着了,冼耀文有想法会会李裁法,听对方分享一下靠女界的不传之秘。 罗伯特耸耸肩,“好吧,事业要紧。” (本章完) 第18章 初见洪英东 见过罗伯特之后,冼耀文就着手安排东沙岛驻训事宜。 东沙岛离港岛有三百多公里,租一艘船是必需的,船还不能太小,一干补给也需要准备齐全,冼耀文和冼耀武交替着出门,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搞定一切。 十一月月尾的一天清晨,醉酒湾的一个小码头,冼耀文再一次清点补给,确认无误后,才吩咐船老大开船。 为了安全,一共有七个人前往东沙岛,除了试训的五人,冼耀文把三少爷也带上了,冼耀武带着王霞敏在家里留守,既负责看住管家、照顾戚母,还要充当保险。 冼耀文和冼耀武约定:如果12月15日,他们一行还未归,就代表出了不可控的意外,冼耀武需要再租一条船去东沙岛接人。 第一天清晨出发,第二天清晨差不多时间,正在闭目养神的冼耀文被储蓄飞叫醒,“船老大说快到了。” 冼耀文爬起,从储蓄飞手里接过淘换来的望远镜,朝着东沙岛的方向观察,一开始看不见人影,但随着船愈发靠近岛屿,望远镜里出现人的身影,足有八九十之多,一个个赤裸着上半身,冲着船的方向蹦跳、挥手,看着不像是当兵的。 让储蓄飞把船老大叫过来确认了一下,船老大看过之后,直接说道:“没问题,和你们一样,也是来这里找罪受的。” 香港和船打交道的十有八九是疍家人,祖祖辈辈泡在海里,是不是渔民根本别想瞒过他们的眼睛,当初租船时,冼耀文给船老大的借口就是采海人草,船老大还笑话过,身上一点海味都没有,简直是自找罪受。 “不是当兵的?” “东沙岛就这么点大,岛上装不下几个人,别说当兵的,就是大天二也看不上这里,平时只有打渔的会上岛补充淡水。”船老大不以为然地说道。 既然船老大这么说,冼耀文也没再多言,只是谨慎的继续观察,又让储蓄飞通知其他人警戒。 随着船离岸边只剩二十几米,冼耀文心里的不安稍稍消散后,复又变得愈发浓郁,只见岸边有九十三个人,十之八九脸上浮肿,身子看起来虚胖,再往脚上一瞧,也是肿的,一个个萎靡有气无力,这是明显的浮肿病特征,这他妈就是一群快成为饿殍的饿死鬼。 他不再担心对方心存歹意,转而担心起船上的补给,虽说出于安全考虑,他在准备补给的时候,是按照总人数十二人的一个月食用量准备的吃食,船又是包下不会离开,可以打渔进行补充,但这多出来的九十三张嘴要吃掉多少新鲜蔬菜和米面。 冼耀文脑子里算计着各种分配方案,船却已经来到岛岸边的极限深度,水手们把跳板的一头插进水面下的沙子里,另一头靠在船舷上,冼耀文跟在船老大后面登上跳板,迎上几个蹚水过来的饿死鬼。 待双方的距离不足一米半,面对面站着,饿死鬼里站出一个人抱拳说道:“请问哪位是主事的?” 冼耀文往前迈了一步,“我是。” 饿死鬼冲冼耀文再次抱拳,“在下洪英东,带着伙计们在这里采海人草,补给船晚了一个多月没到,弟兄们实在捱不住了,洪某恳请这位兄弟伸出援手,洪某必有厚报。” 听到“洪英东”三个字,冼耀文心里轻震了一下,几个念头一闪而过,嘴里慷慨激昂地说道:“洪兄不必如此,在海上互帮互助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妈祖也在天上看着呢。” 说着,冼耀文又大喊道:“弟兄们,埋锅熬粥,让贵客们先垫垫肚子。” 洪英东听冼耀文这么一说,再次向他抱拳,然后深深一拜。 冼耀文快步上前把人扶起,“洪兄不必如此大礼,扶危济困是每个人都该做的事,你还是抓紧给你的弟兄们说一下,饿得久了,第一顿不能吃太多,一人先喝一碗粥垫垫肚子,等肠胃缓过来,过几个钟头,再放开肚子吃,不然肠胃受不了,会被撑死的。” 洪英东万分感激地看了冼耀文一眼,“谢谢兄弟的提醒,我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讲究,我的弟兄们大多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家人交代。” “在下冼耀文,懂一点基本的医学常识,洪兄先过去,我一会过去帮伱的弟兄们看看。” “冼兄,多谢了。” 冼耀文摆手回应洪英东的又一次谢意,转身返回船上,找出他来之前准备好的药物,又狠狠心让搬出一麻袋黄豆、十来斤绿豆。 黄豆可以磨豆浆,能快速补充人体所需的高蛋白,绿豆有利尿的效果,促进体内水分排出,现有的条件下,这两样东西是快速治疗浮肿病的良药。 之所以补给里带这两种豆子,都是冼耀文谨慎的性格作祟,他有做最坏的打算,一旦需要在岛上打持久战,有黄豆、绿豆在,就能发豆芽,也能进行播种,捱上一两年完全不是问题。 东沙岛处在航海的繁忙线路上,又有渔民经常到这里补充淡水,若是两年还不能获救,那就是天要他亡。 在船上等了一会,估摸着洪英东那边已经交代好,冼耀文让储蓄飞在船上留守,他带着另外四人,还有三个水手扛着东西往岸上过去。 等上了岸,他让其他人埋锅熬粥,自己兴致勃勃地往浮肿病扑过去。 上辈子在学习特种作战时,学了一点外伤护理知识,跟自己的贴身保健医聊天时,又学了一些药理知识,小水桶一直逮不到机会晃荡,现在机会来了,冼神医要好好露一手。 没一会,岛上就响起哭爹喊娘的声音。 只见冼耀文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剃着一伙计小腿上的腐肉,等把腐肉剃干净,露出红艳艳的鲜肉,嫩红嫩红的鲜血从皮肉中渗出,医用酒精就被浇到伤口上,随后,缝合针上阵,皮进肉出,缝的不亦乐乎。 全麻、局麻自然是没有的,有的只是咬在嘴里的树枝、其他伙计的禁锢,还有冼耀文嘴里轻声细语的安慰。 “是不是男人,这点痛就受不了。” “女人生孩子比你痛多了,也没见喊得跟杀猪一样,忍着……” “好了,注意他的体温,要是发烧就麻烦了,这些酒精用来给他擦身体降温。” 伤口可能感染发炎的问题,冼耀文只能无视,这年头盘尼西林是硬通货、顶奢,他是差点把牙龈咬破才狠下心去西药房买了七剂,只能预留给自己人用,根本没有多余的分给别人。 巡视了一圈,冼耀文给每个伙计都检查了一遍,能处理的都给处理了,实在看不准的也没死要面子,直说不会,附带一句“死不了”的安慰。 最后,他才来到已经喝上稀粥的洪英东身边。 “洪兄,身上有外伤吗?” “没有,没有。” 洪英东下意识地往后面一缩,忙不迭地摇头。 方才冼耀文给弟兄们看伤的画面,他可都看在眼里,自己大腿上的伤口不大,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别让对方知道的好。 “没有就好。”冼耀文拿手电筒照射洪英东的眼睛,观察一下视网膜和血管,接着又检查一下浮肿的猪头,“洪兄对弟兄们不错,你的浮肿病一点都不比他们轻。” “弟兄们都是我带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饿肚子一起扛。” “洪兄果然仁义。”冼耀文嘴里说着,肚内却腹诽道:“不想一起扛也不行吧,敢吃独食,命是肯定没了,留下全尸的可能性估计也不大。” 冼耀文不得不夸赞洪英东是个有大运之人,岛上这帮饿死鬼已经快到人性的极限,离人吃人最多只剩下72个小时,如果不是凑巧他们过来,如果三天内没有补给船赶到,东沙岛就会变成人间炼狱,洪英东即使不死,也会变成魔鬼。 “冼兄,你们怎么会来东沙岛?” “兄弟我马上就有一桩买卖要开始经营,带着弟兄们来岛上好好练练,将来要是遇到大天二,也能跪得利索点。好汉饶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全家人都指望我吃饭。洪兄,这台词怎么样,能从大天二手里捡条命吗?” “大天二不要命,他们只要钱和货。” “洪兄遇到过?” 冼耀文从洪英东的胸口一路检查到脚底板,只在左脚脚背上看到一个脓包,这会他刚用刀把脓包挑破,用手往外挤脓水。 洪英东吃痛蹙眉,“在海上走多了总会遇到。” “不好对付吧?” “大天二手里有机关炮。”洪英东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亲眼见过他们把一艘渔船打沉。” 冼耀文心里一惊,“机关炮开枪的声音是怎么样的?哒哒哒?咚咚咚?还是咚咚~咚咚~咚咚咚?” “很有节奏地咚咚,咚咚。” 冼耀文心下更惊,“操控机关炮的多半是老手,在海上遇见只有挨宰的份。” 在过去,凡是土匪、海盗都被统称为大天二,现在,大天二这个名称的应用范围没有那么宽了,通常用来代称在港澳一带海面活跃着的国军残兵,也是澳门一个人的外号,那个人叫萧景兆,如今澳门地下的王者,谁想在澳门做生意,都要去拜他的码头。 据传三年前,赌王傅老榕就被一帮自称“大天二”的人给绑票,一张嘴就要900万的赎金,后经过“地上王”何贤的周旋,赎金才打了骨折降到50万,可傅老榕的儿子却因得知这帮绑匪的下落选择报警,绑匪察觉后,带着傅老榕逃离现场,还割下傅老榕的一只耳朵,让他从此戴不了眼镜。 澳门的大天二和海面上的大天二是不是一帮人不好说,但大抵逃不开残兵的身份,冼耀文既然要走私,早晚会和他们对上,他现在还没想法怎么对待大天二,一切都要等碰上之后才能决定,无非就是合、战、和三种选择。 “哦,洪兄在这里采海人草多久了?” “快有半年了。” “收益怎么样?” “我有两个合伙人,他们负责在香港卖货,我负责在这里采,到现在还没对过账。” 冼耀文见洪英东的脸色有点黯然,心里猜测对方在所谓的合伙生意里应该处于劣势地位,联系他自己在澳门探听到的情况,那家收购海人草的公司背后站着何贤、钟子光两位大佬,又联系洪英东需要亲自来岛上采海人草,可想实力一般。 把信息串联起来,冼耀文估计洪英东的那两位股东非常有可能是那家澳门公司的管理层,干的是吃里扒外的买卖。 冼耀文笑道:“洪兄真是妙人,自己吃苦,让合伙人享福,将来洪兄再想做合伙生意,不妨考虑一下我。” (本章完) 第19章 背后有只大手 “冼兄说笑了,洪某只是做一点不足挂齿的小生意,冼兄怎么可能看得上。” 冼耀文把脓水挤干净,又用酒精清洗一下患处,在洪英东龇牙咧嘴时说道:“洪兄高看我了,我的生意还没起步,外债倒是欠下了好几万,这次来岛上还想着走的时候采一点海人草贴补一下。” “身为过来人,我要劝冼兄,海人草还是别采了,深吸一口气潜到海底,一两分钟就要浮上来换气,一天下来要潜几百上千次,颈痛腰酸、浑身散架、双手发软,这个钱不好挣。”洪英东心有余悸地说道。 冼耀文哈哈一笑,“既然这么苦,洪兄怎么还在这里坚持?” “能走早走了,该死的补给船。” 洪英东的确想走了,倒不是他捱不住苦,只是辛苦了半年,不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他心里不踏实,急着想回香港对下账,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要回来继续。 “呵呵,洪兄身体没什么问题,只要吃两顿饱饭,过些日子就能缓过来,你先在这里歇着,我过去让船开远一点。”冼耀文解释道:“我们的船小,一次根本装不下你们九十多号人,我陪洪兄在这里等两天,如果你们的补给船还不来,我会让我们的船出去叫艘大船过来。” 闻言,洪英东瞬时明白冼耀文在担心什么,抱拳说道:“还是冼兄想得周到。” 冼耀文摆了摆手,装好药品回到船上,让船老大把船驶离东沙岛一公里,又让储蓄飞在船上继续留守,他带着另外四人只穿着裤衩,一人嘴里叼一把刺刀,先后落水,往东沙岛的另一边游去。 从半空中俯视,东沙岛呈东西走向,东面三分之一的面积是连片的陆地,西面有一个缺口,海水连通岛屿的中心区域,大约有二分之一的面积被岛内海水湖占据,南北两面只剩下最窄处不过六十几米的陆地。 洪英东他们所在处就是岛屿的东面,冼耀文几人要去的是西面,泅渡距离四公里左右,几人绕着岛屿的外围前行,离浅海床的距离不过二十来米,危险性并不是太高。 一路上,冼耀文游在最后面,但凡有人慢下来,他立马会趴到对方背上,让对方背着他游,嘴里还会骂骂咧咧,肉体和精神上同时给对方摧残。 好不容易上岛,只歇了不到五分钟,他又立即让四个人分成两组,玩猎人与猎物的游戏——猎物跑,猎人追,十分钟内,猎物被追到,猎物接受蛙跳惩罚,反之亦然。 对顾葆章四人来说,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太累了,只玩了三次,四人就从直立行走动物变成四肢爬行动物,进行了五次后,又变成蛇,不管是猎物还是猎人,只能趴在地上靠腰部的扭动一点点往前蹭。 游戏玩了好几个小时,四人终于盼到冼耀文的“解散”天籁之音,瘫在地上休息一会,又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商量分工。 从今天开始的未来三天,四人不但要接受高强度的训练,还要自己搞定饮水和食物,原本饮水比较容易解决,岛上本就有不咸不淡的淡水,但冼耀文却给他们增加了一点难度,他们所喝的水必须经过裤衩蒸馏法净化一遍。 裤衩蒸馏法,就是把裤衩覆盖在烧水的容器上,当裤衩被水蒸气浸透,凑到嘴边拧一拧,甘甜的淡水会哗啦啦地落进嘴里。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不容易,首先,烧水的容器就是个大问题,如果时间不紧迫,他们还可以用土法制作陶罐,但时间却是非常紧张,制陶是肯定不赶趟了,只能采用热胀冷缩法。 热胀冷缩法,又是一个说起来非常简单的方法,挑选适合的石头放在火上烤,石头的分子运动加剧,体积变大,当泼上冷水,石头表面急剧降温,分子运动减缓,体积变小,由于石头的导热性不强,内部仍然处于膨胀状态,外部收缩而内部膨胀便导致石头裂开。 这个方法需要技巧,也需要运气,假如运气够好,可能一次就能烧出斗状的石块,若是运气不好,那就一次次重复吧。 四人的运气肯定是不算好的,当洪英东那边开吃第二顿“饱饭”,冼耀文打回来咸豆浆和甜绿豆汤,故意在四人边上吧唧嘴非常大声,惹得嘴唇发干的四人不断分泌口水,眼巴巴的看着。 今天,他们一口水没喝,一口饭也没吃,上一顿还是昨天的晚饭,已经快过去二十三个小时,他们又累又饿又渴。 冼耀文有点恶心人,两碗汤水足足喝了三个小时,把四人馋得够呛后,才喝下最后一滴,绕着四人散步消食,嘴里还讲述着南霸天吃席的故事,一共十八道菜,每道菜的色香味都说得绘声绘色,四人很快代入到南霸天的角色中去。 “话说南霸天吃完一只四斤重的烧鸡还不过瘾,又把目光对准桌上四斤重的东坡肘子。肘子那叫一个香,和我们前些天吃的炖肘子完全不是一个味,面上已经被糖色给浸红,手指一捏就能上面留下一个洞,南霸天看了两眼就忍不住把肘子捧起来往嘴里塞,嗯~肥而不腻、粑而不烂,嚼两口肘子,再喝上一口清香的郎酒,嗐,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金毛狗馋的时候,两边嘴角会挂上五六公分长的口水,顾葆章四人此时也不遑多让,只是人到底是人,懂得吞咽,嘴角这才没挂上长口水,不过,四条脖子上的四个喉结却是在上下反复蠕动着,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冼耀文管杀不管埋,把四人的馋虫一勾出来,他就撤了,上东边的小树林里砍枝丫、捡干柴,搭建自己的庇护所。 不到晚上八点,他已经躺在盖好的庇护所里,下风口还点着一团用来驱赶蚊蝇虫子的篝火,没一会儿就美滋滋地睡着,鼻子里发出鼾声。 顾葆章四人摸摸自己的肚子,面面相觑。 第一天,四人没吃没喝,第二天,负责捕鱼的戚家兄弟走了狗屎运,趁着冼耀文去拿饭的工夫,居然被他们撞见一只玳瑁,等冼耀文回来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玳瑁的壳被当成锅坐在火上烧水,玳瑁的肉串在树枝上被烤得呲呲作响。 都这样了,冼耀文也不好耍赖说不算,只能被四人钻了空子,也是奇怪了,昨天他绕岛观察过,明明没见到玳瑁的身影,怎么今天就冒出来了? 耍赖不行,那就玩个新游戏。 等四人吃饱喝足,冼耀文便把四人赶进海里,让四人轮流扮蓝鲸,剩下三人扮虎鲸,游戏规则和昨天的猎人和猎物类似,只是从陆地改到海里,惩罚也从蛙跳换成500米游泳冲刺,速度一定要保持冼耀文认可的范围内,否则重来。 冼耀文猛然间对速度失去了概念,经常是被惩罚者游出去两三百米,他才会怒吼:“没吃饭啊,游得这么慢,躺床上的戚老太太都游得比伱快,回去重游。” …… 当时间来到第三天的上午,洪英东他们的补给船到了,洪英东来找冼耀文告别,又把补给的绝大部分留了下来,临了,双方约定回香港后多走动。 洪英东一行人一走,储蓄飞也下船加入训练的队伍,在其他人进行射击训练之时,他补上缺失的野外生存部分。 冼耀文对储蓄飞有优待,没给他设计什么游戏,只是让他饿着肚子采海人草。 时光犹如中年人的荷尔蒙冲动,来时如涓涓细流,缓缓、绵软,去时如初秋雷雨,急急、痉挛,刚刚撩拨起秋老虎高歌一宿的兴致,它却已鸣金收兵,马桶上一根香烟袅袅,祭奠自己的双十年华之勇。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几人在东沙岛上喝了一顿大酒,宣告犰狳小队成立。 冼耀文担任队长兼第一狙击手、医护兵;储蓄飞担任副队长兼第二狙击手,冼耀文不在就由他带队;顾葆章和冼耀武担任突击手;董向乾担任爆破手兼通讯员;戚龙刀和戚龙雀兄弟都担任机枪手。 这只是犰狳小队暂时的架构,要不了多久,冼耀文就会脱离,接着,冼耀武和戚龙雀也会脱离。 在冼耀文的规划中,犰狳小队只是开始,它代表武力中暗的一面,潜伏在暗中,从不示人,随着他的事业发展,慢慢会从小队扩张到中队,然后到大队。 有暗的一面,自然有明的一面,戚龙雀会暂时充当保镖跟在冼耀文身边,等冼耀文财力增长,就会让戚龙雀牵头成立安保公司,既作为一门生意,也在明面上保护产业的安全。 冼耀武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干好他的兼职警察,在警察队伍中建立人脉。如今香港的警队贪污成风,就是最低级的警员都有下栏(小费)收。 这么说吧,当下香港的小贩要摆摊,在正常合理的交费之外,见到巡警还得意思意思,被吃点摊上的东西是必需的,下栏也少不了。 另外还有陀地费,也就是所谓的保护费、清洁费,社团那边要一份,警察这边也要一份,一般来说,一个月只需要交一次,但如果在尖沙咀这种比较抢手的地盘做生意,社团之间打打杀杀争抢地盘,换一个社团就要重新交一次,运气差的时候,一个月交三四次也不稀奇。 即使遇到比较仁义的社团,陀地费也是免不了要重复交,社团可以对小商小贩讲仁义,但警察不会跟社团讲仁义,只要在自己的管区立旗,陀地费就得给,谁要敢不给,他们在警察学校学的东西又会被捡起来,罪恶克星隆重登场,社团被搅得欲仙欲死。 如今的港英政府内心是不安的,它不清楚自己还能在香港待多久,规划不敢做得太长,颁布的政策多为能在短期之内增加税收,例如控制香烟价格刺激消费。 港英政府的官员内心也是不安的,他们当中不少人并没有后路,一旦离开香港,也许就会靠边站,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着想,他们要抓紧捞钱。 但是伦敦那边又对香港的未来有所期待,不能让吃相表现得太难看,压力给下来,香港这边只能让以华制华的策略再次升级,坏人让警察去做,让警察里的华人警察去做,他们大可以说自己是被蒙蔽的。 如果“他们的香港”有未来,如果以华制华的策略走向糜烂,等到某个临界点,他们大可以再扶持另一批形象光鲜的华人成立一个新部门,打击陷入人人喊打境地的这一批华人。 冼耀文愿意称呼这个还没影的新部门为“老廉”,嗯,“廉记”也可以,主营业务大概是卖咖啡吧。 无论如何,冼耀文想要在香港发展,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肯定绕不开警队,他自己会走上层路线结交阎王,但下面的小鬼也不能不笼络,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当,冼耀武既定的任务就是笼络好小鬼。 (本章完) 第20章 做个好人 离开东沙岛,在码头一下船,冼耀文来不及休整便匆匆赶去九龙海关关卡。 今日是十月廿三,又到了接文昌围口信的日子。 同上次一样,他这次又立了一块牌子,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没有久等,牌子甫一立起来,关卡处一个女人往他这边看了一会,然后走了过来。 当他还在猜测女人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女人已经来到他身前,扑通,往地上一跪,嘴里楚楚可怜地说道:“小女子在香港无亲无故,恳请先生收留。” 冼耀文错愕了一小会,随即脸上挂上笑容,细细打量女人的长相。 女人的脸型狭长,颧骨高耸,看着有几分严厉,颧骨外扩,面部线条显得硬朗,缺乏女性的柔美感,眼睛是下三白,眼珠子靠上,左右下都是眼白,非常灵动,又蕴含着一丝风骚。 左眼角边上有颗痣,既邪又媚,眼角眉梢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妩媚。 “典型的心机女脸,脑子应该不笨,食脑的。” 初步得出一个结论,冼耀文的目光不再往脖子下游移,而是回到女人的双眼,变得尖锐,富有侵略性。 “带了什么口信?” 面对冼耀文的目光,女人的目光依然维持着楚楚可怜,不逃避,也没有丝毫畏惧,口齿清晰地说道:“廿四。” “哦,叫什么名字?” “郑月英。” 冼耀文抬手指了指关卡的方向,“好多人看着呢,起来吧。” 郑月英不但没起身,反而朝着冼耀文拜了下去,“先生,小女子会洗衣做饭、敲背捶腿,还学过算账,在香港无亲无故,恳请您收留。” 冼耀文俯下身,勾住郑月英的下巴,把她的上半身扶起来,盯着她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身无分文,是棵救命稻草就要抓,还是认识我?” 郑月英与冼耀文对视,平淡地说道:“身无分文。” “哪里人?” “从北边过来。”郑月英目光略有退缩。 “呵呵,难为你了,恰逢战乱,一个弱女子空有才智,却也难敌孔武有力的男人。起来吧,是先带你去饱餐一顿,还是找大夫看下花柳?” 冼耀文从郑月英的衣服上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还能闻到一股汗臭味和海腥味,三股味道交织在一起,完全可以勾勒出一个或几个男人压在郑月英身上的画面。 郑月英脸色一变,色厉内荏地嚷道:“我没病。” “为了活着,不丢人。”冼耀文收掉自己的手,转身即走,“跟上。” 郑月英盯着冼耀文的背影,目光闪烁了几下,继而咬了咬嘴唇,目光变得坚定,站起身,追上冼耀文。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冼耀文说道:“最近的墟(集市)在三里之外,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 冼耀文转头笑道:“不用假客气,刚才一跪一拜的那股劲呢?也不知道伱是通过哪几点判断讹上我是一个好选择,我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我不会白吃先生的饭,我会帮先生做事。”郑月英不接冼耀文的话茬,避重就轻地说道。 “哈,眼下的形势是我强你弱,你居然不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反而避重就轻,你这个女人有点意思,好啦,我管你三个月吃住,你用这段时间给自己找条活路。在香港出人头地不容易,想填饱肚子还是不难的,特别是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 郑月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卖。” 冼耀文嗤笑道:“你想哪里去了,香港最近有很多新工厂开工,找个女工的工作不难,加上你的姿色,但凡给管工抛个媚眼,一个轻松的活计就到手了。” 郑月英呡着嘴沉默了许久,心里经过激烈地权衡才说道:“我不想做女工,不想过苦日子。” “够坦白。”冼耀文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相书上说下三白的女人胆大心细,做事讲原则,重情义,能力强,同时,重物质享受,吃不了苦,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付出一切。 我原来对面相之说嗤之以鼻,现在通过你倒觉得不无道理。我比你早来香港几天,正在找出人头地的机会,看样子你我的想法应该差不多,正好,拼搏的道路又累又寂寞,有个同伴也不错,可以相互慰藉、鼓劲。” “同伴?” “又想歪了吧,不是相好,是同志,志同道合的同志。好了,说得够多了,走着看吧。” 随后,冼耀文不再说话,在安静中把郑月英带到墟上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把人带回自己家里,交给王霞敏招呼着。 同是天涯沦落人,王霞敏对郑月英挺热情,给郑月英烧了热水洗漱,又找出自己的衣服给身无长物的郑月英穿。 郑月英换上王霞敏的衣服后,立马把自己来时穿的旗袍、貂皮围巾剪了,一边剪,一边嘴里碎碎念,眼里还透露出复杂的神色。 斩断前缘,郑月英给王霞敏打起了下手,盥洗家里一众人的衣物。 天台上,冼耀文刚刚送走过来找他请教英文发音的三少爷,他诚恳地把罗伯特老家纽卡斯尔的“geordie口音”教给了对方。 geordie口音就是英格兰版的温州话,别说是初学英语的人听不明白,就是非纽卡斯尔籍贯的英国佬也八成听不明白,听懂的两成还得联系前后,连蒙带猜。 一个人安静下来之后,冼耀文抽了半根雪茄,接着下楼让储蓄飞和冼耀武换位,他带着冼耀武出门散步。 等来到离家一里多远的空旷处,冼耀文淡淡地说道:“光秉叔传来口信,村里那边快搞定了。” “大哥,我们是不是……”冼耀武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我应承过刘老爷,在刘家阖家团圆之前,三少爷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这个承诺,我已经履行了。我也应承过三少爷会送他去伦敦,人无信不立,三少爷一定要到伦敦。” “大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冼耀武急切地说道。 冼耀文摆摆手,“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诺言是一定要履行的,三少爷必须到伦敦,但到了伦敦后,我大概需要去一趟德国,趁着功夫,你跟管家好好沟通,给他两个选择,一起死或者死一个。” “让管家做掉三少爷?” 冼耀文点点头,“刘家那个二小姐从小就被送出去念书,我们对她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可能有一天会找上门来复仇,留着一个手上沾血的管家,也就是留一个明哨,会对我们有帮助。” “留在伦敦?” “对。” “大哥,为什么不留在香港,我们监视起来也方便。” 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傻小子,我们将来一定会是香港的大亨,口碑很重要,要爱惜羽毛,见不得光的事最好不要在香港进行,以免被不对付的人挖出来。 两国交战,一国的战斗英雄肯定是另一国人民眼里的杀人恶魔;逐鹿中原,未成功之前,是土匪首领、小头目,夺取政权之后,就变成开国皇帝、从龙功臣。 一件事物存在多面性,好与坏在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界定标准,关键是看评判的人屁股坐在哪一边,我们在香港赚钱,就要着紧香港人的屁股,做他们眼里的好人,嗯,至少是想成为的人。” 冼耀文再次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好好体会,从这一刻开始,做一个好人,一个好香港人。” (本章完) 第21章 你儿子香港首富 12月15日,星期四。 上午七点,戚家兄弟俩留下看家,犰狳小队其他人员还有两个拖油瓶登上了法国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往巴黎,而不是目的地伦敦。 之所以飞巴黎,不是因为有事需要去做,而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1949年的民航客机航程比较短,可靠性也较差,在中途需要加油、检修,一次停靠可能要花掉十几个小时,所以,当下的机票里通常含有停靠点的食宿费用,本就昂贵的票价变得愈发昂贵。 前些日子办理护照时,冼耀文去旅行社打听了一下,香港飞伦敦的机票最便宜的3088元,当时他差点直接暴走,这他娘的简直要命,只买单程票就能让他破产,好在他及时往票价表的底部扫了一眼,发现法国航空飞巴黎的票价居然只标着356.00元。 冼耀文找客服确认了一下,得到小数点没标错的回复,法国航空在搞促销活动,票价就是这么“便宜”,不过停靠点的食宿要自理。 吃住的问题容易解决,临出发,冼耀文让王霞敏准备了二十几斤炒米,郑月英动手缝制了几个小米袋和书包袋,他自己上街买了点肉干、腌菜,吃的就算是齐活了。 喝水问题就更简单,每人发一个水壶即可,住的问题也不复杂,每人带一条毛毯、一件军大衣。 安检这玩意此时是不存在的,为了向航空公司表示敬意,冼耀文一行携带的五把手枪,四把放置在唯一的一个行李箱里,一把拆成零件,每个人身上都藏一点,二十一颗随身携带的子弹被串成项链挂在冼耀武的脖子上。 冼耀文对这趟伦敦之旅非常重视,心底也有一丝害怕,上飞机之前,他有了解过劫机事件,截至目前,全球一共发生过三起,两起是秘鲁革命分子在十八年前干的; 还有一起发生在澳门,据说是四个社团人士在澳门办完事被敌对社团追杀,这才慌不择路劫持飞机准备跑路,谁知飞机上的乘客挺有血性,反抗那叫一个激烈,无意中机长躺枪被干掉了,其他人又不会开飞机,只好给机长陪葬。 视三次劫机事件的强度,冼耀文觉得自己不用担心劫机,只需求神佛保佑飞机一路顺顺利利,千万别出任何故障,为了给飞机多加点幸运点,他去了妈祖庙、黄大仙、宝莲禅寺,就是打小人的圣地鹅颈桥也没忘记过去上炷香。 可能是他的诚意感动了各路大神,四天四夜的飞行之路虽坎坷,一路上吃炒米,在机场打地铺,吃了点苦头,也遭了不少白眼,但他们一行还是无惊无险地到了巴黎奥利机场。 下了飞机,冼耀文在机场买了一张巴黎地图,又买了一本最新的《米其林法国旅游指南》,在其他人刘姥姥进大观园般东张西望时,他站在一边研究了好一会地图和指南。 做完研究,冼耀文叫了两辆出租车,一行人去了拉丁区的大学城附近。 来之前,冼耀文看过今年第二期的《旅行杂志》上刊登的一篇文章《巴黎杂碎》,上面介绍了巴黎中餐馆的情况,附带点到了大学城附近几家便宜旅馆的名字,还说到一战时期留在巴黎的华工、华侨大多聚居在拉丁区一带。 [文章我看了,标题的杂碎二字并不是骂人,而是两层意思:一是文章又杂又碎,二是吃的杂碎,中餐在海外的发展有一个标志性的节点,就是李鸿章访美之后,有人借他的名字创造了“李鸿章杂碎”,大肆鼓吹之下,“杂碎”表征的中餐因此渐渐受到美国各阶层人士的欢迎。 所以,早期在很多老外眼里,中餐=杂碎,用杂碎来代表海外中餐其实也挺贴切的。] 一群东方人在巴黎街面出现有点扎眼,隐在拉丁区的华人圈里会好一点。 在一家名字充满山寨味道的“巴黎王子”旅馆开了一间和大通铺没多大区别的六人间,冼耀文让其他人抓紧时间洗热水澡,补充睡眠,他自己和储蓄飞在走道里拿着巴黎地图谋划着什么。 巴黎到伦敦不过是三百多公里,但中间隔着英吉利海峡,坐车是不可能直达的,只能坐车到诺曼底,然后在那里搭渡轮,又或者坐飞机。 在飞机上,冼耀文有和空姐友好交谈,从对方嘴里了解到了航班便宜的真正原因,原来法国航空两年前开通了上海飞巴黎的线路,为了打通这条线路付出不少,前不久因战事转移到香港,仓促之间,很多事还没缕清,而签订的一系列合同却要继续履行,法国航空不得不先低价运营,等把一切缕清再恢复正常价格。 所以,坐飞机是不可能的,票价昂贵才是当下的常态,三百多公里,票价却折合一公里4个先令,即0.2英镑,太贵了,冼耀文根本没有这个预算。 这一趟伦敦之旅,他的目的是挖一桶金,然而,这一桶金不是百分百能挖到的,他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一旦白跑一趟,他还有余钱用来走其他路子。 冼耀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一片民居靠近巴黎工业区,应该很容易‘借’到卡车,明天一早你跟我过去一趟。” 接着他又在地图上的另一个位置画了个圈,“这里是出巴黎去诺曼底的必经之路,明天我让细蚊(冼耀武)带队在那里等着,我们借到车后立马赶去和他们会合。” “去诺曼底的车票很贵吗?”储蓄飞问道。 “不算太贵,买得起,但是我们一行人太扎眼,自己开车过去会好一点。”冼耀文收起地图,“一会我和细蚊带三少爷出去转转,你排好班后早点休息。” 在一起相处了快一个月,冼耀文虽然从来没有介绍过三少爷和管家的身份,但是储蓄飞几人有眼睛,有脑子,会看,会想,对两人的肉票身份,基本猜个八九不离十。 “队长,有个问题我憋了好久,你能不能给我解惑?” 冼耀文轻笑道:“问吧。” “那两张肉票伱不撕也不放,这次出任务还要把人带过来,你是怎么安排的?” “现在不用多想,等到了伦敦一切都会揭晓。”冼耀文拿出两根雪茄,其中一根递给储蓄飞,“你既然问起这个事,我正好顺便给你说说任务的事,如果这次的任务一切顺利,我们可以拿到一笔不少的钱,八成归我,两成归你们几个。 钱不会马上全部发给你们,只会发一小部分让你们改善一下生活,其他的我要拿走当本钱做生意,然后给你们折算成股份,以后年年都有分红。” 冼耀文露出自嘲的表情,“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吃刀口饭,而是做生意,只是没法子,手头没本钱,不得不先吃刀口饭积累本钱。香港的形势你也看在眼里,即使想安安淡淡做生意,手里也必须有刀,你就是我给自己找的刀。 猪鼻孔他们几个吃一段时间刀口饭,只要侥幸不死,就可以安生做点小买卖打发日子,你不行,刀口饭要一直吃下去,而且不能见光,得一直隐在暗处。” “我负责做脏活?” “初期可以这么理解,到了后期会复杂一点,还没发生的事,我就不多说了,等我们相处得再久一点,你会明白我这人很有契约精神,说给你多少,你就能拿到多少。” 冼耀文拍了拍储蓄飞的肩膀,“既然能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那就调节一下自己的厌世情绪,好好活,活出个人样,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也许到了你儿子这一代,你们储家会成为香港首富。” 储蓄飞嬉笑道:“我儿子首富?” 冼耀文淡笑道:“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将来会明白的。很可惜,这一趟时间比较紧,不然给你找个法国寡妇乐呵乐呵。 经历了两次大战,法国有血性的男人死得差不多了,会顾家的华人在巴黎可是很受女人欢迎,特别是你这种身强体壮的,寡妇见到了,肯定会生拉硬拽,不生一窝小崽子,都不会让你出门。” 闻言,储蓄飞面露羞涩,犹如一个未经人事的童子鸡。 冼耀文对储蓄飞的感情经历非常之好奇,打过几年仗,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战场上,大多数人都会及时行乐,他对男女之事居然还能保持如此腼腆,这得是谈过一段多刻骨铭心的恋爱才会有这番德行。 不过这是闲篇,冼耀文不急着八卦,眼下还是得着紧挖金的事。 等浴室空出来,他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放在行李箱里的西服,捯饬一下发型,戴上平光眼镜,带着冼耀武和三少爷出了旅馆的大门。 法国佬还是挺务实的,巴黎早些年就已经寸土寸金,大学根本没有财力进行扩建,每所学校都特别小,只有几栋教学楼,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设施。没有英美国家一望无际的大校园,没有球场和运动场,没有学生的活动中心,很多学校甚至连食堂都没有,更别提宿舍楼。 于是住宿成了大问题,由于巴黎公立大学没有宿舍,于是19世纪法国政府在巴黎南部规划了巴黎国际大学城,邀请各国政府出资设计筹建自己国家的宿舍楼,为巴黎留学生提供住处。 站在大学城的东洋楼前,冼耀文给三少爷介绍道:“在巴黎的留学生之间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当年法国政府有邀请满清过来盖楼,正值慈禧当政,李鸿章把权,一来二,拨下来盖楼的资金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里,所以最终咱们国家的楼杳然无影,留学生只能过着漂泊的日子。” 三少爷好奇地问道:“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假的,大学城1920年才开始建,慈禧都已经死了十二年了。这世间的大多数传言是以讹传讹,在背后都有别有用心的人在推动,比如你们刘家,是不是真的为富不仁不重要,时代需要你们的形象是为富不仁,你们就必须为富不仁。 也不知道是不是雷老虎给了刘老爷底气,你们刘家的动作太慢了。我们只是时代大潮中的小舢板,随波逐流,身不由己,三少爷,我必须向你表示歉意,这一段时间多有冒犯。” 我不确定1949年能不能从巴黎直接乘船去伦敦,我查到的资料上面显示1949年有一段时间是限行的,具体日期没注明,我默认限行。若有知道的书友请斧正。 (本章完) 第22章 复杂的人性 三少爷转头看着冼耀文,天真的眼神中露出几分诚恳,“耀文哥,没关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是哦,事情已经过去了,等三少爷到了伦敦,一定能宏图大展。” 一声“耀文哥”更坚定了冼耀文的杀心,或者说,又平添了一分可以用来安慰自己,非除掉对方不可的理由。 冼耀文并不是天生杀神,上一世应该有不少人因他而家破人亡,但他从未亲手杀过人,甚至没有揍人的经历,对任何人他都是彬彬有礼,前面入侵刘家是他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杀人,表面上没受到什么影响,实际上他做了好几次噩梦,有一次还是梦中梦,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只不过他从小就被告诫,千万不要把内心最深处的真实袒露出来,哪怕是折磨自己的负担也是一样,要学会自我开解,不要想着去告解。 世间的蠢人喜欢听好听的话,他们通过言语来判断别人的好坏,好话不要钱,要常说,往大了说,少作承诺,多提建议,比如全民免费医疗啦,给人民发钱啦,要感恩农民多给福利啦,诸如此类的,伤脑筋的不是自己,可以“本着公心”使劲提,自会有吃瓜者尊称一声爸爸。 智者复杂一点,他们不会听天花乱坠的言语,只会观察你做什么、怎么做,但鲜有智者消息来源四通八达,他们所谓的“以行断人”之举存在非常大的片面性和唯心性,也非常容易蒙蔽和引导。 生存于世,言行皆为工具,说什么、做什么以服务于生存需求为先,不要也不能时刻折射本心,只有想才完完全全属于个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冼耀文走的是内心流,嘴上的话超脱真假,只能以利弊衡量之,且需要把时间线拉得很长,眼前是弊,到了孙子辈可能就是利。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家族传承穷则算计三代,富则思虑千年。在实现自我抱负与享受之余,冼耀文时刻谨记为儿女孙子女划算,哪怕这一世的伴侣还不清楚在哪个娘胎里。 所以,在他的理智思考里,一个对他有无法化解的强烈敌意,且脑子不笨的人,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消灭之。 当然,理智之余不无感性与怜悯。 逛了大学城,冼耀文又带三少爷去了巴黎圣母院、香榭丽舍大道、战神广场,一个白天很快过去,晚餐奢侈了一把,上塞纳河畔的银塔餐厅解决,对此时的他来说,该餐厅的消费甚是高昂,他没让冼耀武进餐厅,只让他在外面守着。 忍着犹如剞劂在心脏上刻镂的疼痛,冼耀文点了一只餐厅的招牌血鸭,还有其他配菜若干,红酒没点,只点了两杯气泡水。 上菜之前,冼耀文现教三少爷西餐礼仪,席间,他又给三少爷讲述了可怜的路易十七路易·查尔斯的悲惨故事,讲述小查尔斯在七岁那年,他家的法兰西波旁王朝就被推翻,他老子路易十六、母亲玛丽·安托瓦奈特、姑姑伊丽莎白公主、姐姐玛丽·黛莱丝先后被送上了断头台。 而他自己被软禁在丹普尔堡中,由国民公会指定的鞋匠西蒙夫妇负责养育和管教,吃的是贫民饮食,每天学习制鞋的手艺,少不更事的小查尔斯很快习惯了新生活,并喜欢上了西蒙。 然而奇怪的是,不到半年时间,西蒙夫妇突然不明不白地辞职,收拾行李离开了丹普尔堡,从这时候起,小查尔斯就被关在屋内,再也没有在院子里出现过。 时光又过去半年,罗伯斯庇尔倒台,恐怖政治宣告结束,督政官帕拉斯甫一上任,立刻带领随从来到丹普尔堡,看一看这个有可能成为法兰西王位继承人的孩子究竟怎样了。 帕拉斯看到的是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房间里凌乱不堪,弥漫着刺鼻的臭气,送进去的食物已经几天没有动过,一个孩子裹着肮脏的被单躺倒在床边的地板上,膝盖肿胀化脓,虚弱得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帕拉斯当即下令招来医生为孩子治疗,并改善居住和饮食条件,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差不多一年后,这个病入膏肓的孩子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冼耀文停顿的时候,三少爷忙不迭问道:“小查尔斯死了?” “现在肯定是死了。”冼耀文从自己的菜盘里扒拉三分之一的鸭胸片到三少爷的盘里,“当时死没死不好说,事情还有反转,丹普尔堡中的小孩子死后,法国官方对外公布了小查尔斯的死讯,当时谁也没有对此表示怀疑,但渐渐地,巴黎的街头巷尾传出了这样的风声:死在丹普尔堡里的那个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小查尔斯。 法国官方对这些流言起先并不理会,但流言越传越广,到了王政复辟后,甚至冒出好些自称路易十七的人物来,闹得沸沸扬扬。 为求一了百了,差不多十年之后,法国官方下令挖出当年下葬的遗骸,经过检验,尸体死亡时的年龄在15到18岁之间,与小查尔斯根本不符。” “真的小查尔斯呢?”听的津津有味的三少爷又问道。 冼耀文摇摇头,“说不清楚,有两个版本的传说流传下来,一个是小查尔斯早就死了,当时的国民公会害怕他的死会刺激国内的保王势力,并且引来欧洲各国的抗议和攻击,所以隐瞒不报,用另一个孩子来冒充。 另一个流传更广泛的说法是说西蒙夫妇偷偷把小查尔斯藏在行李中带出丹普尔堡,并用另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进行调包。 西蒙本人在罗伯斯庇尔倒台时和他的领袖们一起被砍掉了脑袋,他的妻子珍妮贫病交加,只能在救济院里度过余生。在救济院里,珍妮反复向人讲述一个故事:她和丈夫当年救出了小查尔斯并把他送出巴黎,而且,八年之后,小查尔斯还回去探望过她。” 其实关于小查尔斯的传说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只是这个版本在当下还没流传开来,而且也不是冼耀文需要的,他之所以讲述小查尔斯的故事,说到底,并不是说给三少爷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 说完故事,他细心地照顾三少爷品尝美食,嘴里还讲述着美食的典故,尽可能让对方的晚餐进行得更愉悦。 一顿丰盛的晚餐结束,付账时,冼耀文让侍应拿了个牛皮纸袋,他兜了两个免费的面包给餐厅外喝西北风的冼耀武。 回旅馆的路上,从里昂车站绕了下路,在车站附近的中餐馆打包了炒面和水饺,又买了几根法兰西美食食谱上的明珠“法棍”,来一趟巴黎,总得让储蓄飞他们尝尝法兰西菜。 储蓄飞三人品尝过之后,一致评价法国佬的东西挺扛饿,但是难吃。 这个评价很中冼耀文的意,明天的早饭,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安排炒面和饺子。 …… 次日。 一大早,冼耀文和储蓄飞两人已经出现在巴黎近郊的拉德芳斯,储蓄飞隐在暗处,冼耀文站在公路边,观察着来往行驶的车辆,只要是卡车,他就会用心倾听发动机的轰鸣,观察轮胎的鼓瘪。 他要借一辆卡车,最好是空车,如果是满载货物的车子,即使司机不担心,货主也有可能因为担心过度而向警察倾诉。 这时候的巴黎警察其中有不少是当年德占时期的狗腿子,叫一声法奸也不为过,冼耀文不屑与他们打交道。 (本章完) 第23章 安德鲁行动 冼耀文等了好一会,终于在正确的时间等来一辆空载的卡车。 此时,公路两头五百米内没有其他车辆,冼耀文走到公路中央,朝着冲他驶来的卡车挥了挥手,卡车司机见到他,一脚刹车把卡车停在两米之外。 冼耀文走到驾驶位车窗前,仰头笑着对卡车司机打招呼。 “bonjour。” “bonjour,你有什么事?” “先生你好,我要去前面的雪铁龙汽车厂,你可以带我一程吗?” 司机往冼耀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斯斯文文,说话又有礼貌,便说道:“上来吧,我去雷诺,可以捎伱一段路。” “非常感谢。” 冼耀文冲司机微微颔首,随即走向另一边的车门,途中,从后腰掏出枪,子弹上膛后放到口袋里。 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不慌不忙地把枪掏出来,打开保险,抵在司机的腰上,微笑道:“先生,你是一个好人。” 司机低下头,看到自己腰上杵着的手枪,身体一个哆嗦,下意识往左边一缩,随即,举起双手,嘴里惊呼道:“别杀我。” 冼耀文依然保持着微笑,“先生,请放心,我说了,你是一个好人,只要你坐着别动,上帝不会容许我扣下扳机。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请你诚实回答。” 司机猛地点点头,一脸我非常诚实的表情。 冼耀文再次颔首,“谢谢配合,第一个问题,这辆卡车是你自己的吗?” “我是运输公司的职员,卡车是公司的。” “很好,第二个问题,你的名字。” “西尔维,西尔维·莫皮。” “结婚了吗?” “先生,请你放过我,我有妻子还有孩子。”西尔维哀求道。 冼耀文语气平和地说道:“不要紧张,你只需要回答问题。你有几个孩子?” “一个。” “叫什么?” “伯努瓦。” “几岁?” “四岁。” “还打算要其他孩子吗?” “我赚的太少,养不起两个孩子。”西尔维面露苦涩。 冼耀文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嘴里一边安慰道:“莫皮先生,不用气馁,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把瓶子放在西尔维的大腿上,冼耀文接着说道:“瓶子里面是乙醚,打开瓶盖,放在鼻子前闻一闻,只需轻轻的,不要太重,吸入太多等你醒来会呕吐。” 西尔维看一眼瓶子,脸颊唰的一下变白。 冼耀文不等他哀求就说道:“放松,不是要杀你,你闻过之后,只会睡上几个小时,然后错过今天的晚饭,你的妻子有可能会抱怨,没事的,等你醒来,摸一下左边的口袋,我会给你留下一笔钱,你可以给你妻子买一件漂亮衣服,还可以买一瓶兰蔻魔幻香水,我相信你妻子的怒气很快会消除。 啊,记得给伯努瓦买一盒积木,再买一盒巧克力,告诉他是来自越南的圣诞老人送给他的。” 冼耀文的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西尔维,我的朋友,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朋友?” 西尔维觉得很是滑稽,一个持枪的匪徒称呼自己朋友,还要给自己留一笔钱,可能吗?脑子里想着,手下的动作也不慢,对方手里有枪,除了乖乖照做,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一会,他就打开瓶盖,把瓶子凑到鼻下闻了闻,很快,他就感觉到天旋地转,两三秒钟后就失去了知觉。 冼耀文在西尔维晕过去之前把瓶子收了回来,盖上瓶盖,扒开西尔维的眼睑观察一下,确认他确实晕过去,才把头探到窗外,呼吸一会新鲜空气。 待车里的味道挥发,冼耀文冲储蓄飞打了个手势,对方便从隐蔽处跑出来,一个箭步上了车斗。 …… 六个小时后,冼耀文一行到了诺曼底,按照承诺,冼耀文在西尔维的口袋里留下了十张10元面额的英镑。 在德占时期,法国超过两千亿法郎的工业品被德军掠夺一空,四分之三的工业原料被搜刮殆尽,四成的农产品被德军掠取,维希政府还要向德军支付六千多亿法郎的占领费,战争结束时,法国欠美国等国家一万八千亿法郎的债务。 二战结束后的法国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由于在二战中的投降表现,其国际声望跌到了冰点,多重因素之下,法国发生恶性通货膨胀,法郎的汇率遭遇重创,当下的100英镑可以兑换毛10万法郎。 不过法国财政部在非洲殖民地玩了一手相当高明的“非洲法郎”把戏,在殖民地展开掠夺以补贴法国本土,这导致法郎在本土的购买力并不如汇率般糟糕。 10万法郎虽然算不上巨款,但要买冼耀文说的那些东西绰绰有余,西尔维一家还能在一段不短的时间保持较高的伙食水平。 在诺曼底,冼耀文一行买了直达伦敦的船票,于次日中午饭点前抵达伦敦。 一如在巴黎的操作,先找一个廉价旅馆住下,冼耀文陪三少爷逛了一天伦敦,美景、美食都享受一遍,到了第二天,他让其他人在旅馆待着,自己在报刊亭买了报纸,找了家咖啡馆边喝咖啡边看报纸。 有一部电影叫《伯纳德行动》,主要讲述一个犹太人索洛维奇在纳粹集中营制作英镑伪钞的故事,电影情节大部分是虚构的,但故事的原型却是真的。 二战时期,德国有一个狂热的纳粹分子阿尔弗雷德·瑙约克斯,他想到一个通过发行大量英镑伪钞搞垮英国经济的计划,深思熟虑后,瑙约克斯把自己的计划呈交给了海德里希,后者看过之后非常欣赏,他不但同意了计划,还提议把美元也列入伪造目标。 计划呈递到希特勒那里,他考虑到美国并未向德国开战,否决了伪造美元的提议,只同意伪造英镑,计划确定之后,由海德里希负责执行。 海德里希把具体的任务交给了帝国中央保安总局第四局,后者成立了一个叫“sharp4”的新部门监管此事。 1942年的夏天,党卫军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开设印刷伪钞的工厂,伯纳德·克鲁格少校领导伪造工作,这就是“伯纳德行动”一名的由来,但其实这个名字是以讹传讹,在德国的档案中,计划名称叫“安德鲁行动”,又被称作“一号行动”。 为了计划顺利执行,纳粹集中了当时德国最优秀的雕刻专家、造纸技术专家和数学专家,又从集中营里搜罗了一批曾从事伪造钞票或证件的犹太人,电影的男主角索洛维奇就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萨克森豪森的印钞车间只能印出质量奇差的英镑,直到1943年从土耳其买来英格兰银行制钞的专用亚麻,伪钞的质量才有提升,能达到中等的水平。 后来,又从阿姆斯特丹的监狱找来了世界顶级伪钞大师斯莫里扬诺夫,印钞车间才印出与真钞几无差别的“真”英镑,唯一的破绽就是序列号。 毕竟破解了序列号规律的意义也不是太大,英国央行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自己用了哪些序列号段,不过好在这时候根本没有识别钞票序列号的技术,只要序列号符合规律,“真”英镑就能花出去,还能堂而皇之分散存入银行。 就这样,萨克森豪森的印钞车间一直开工到1945年苏军逼近,才把设备和人员转移到毛特豪森集中营在奥地利埃本湖的下属营区,印刷工作在那里继续进行。 当年的5月3日,美军打进了奥地利,看守印刷车间的党卫军部队将几十大箱的“真”英镑装上卡车,扔下囚犯仓皇驾车向南逃离,拥挤的难民阻塞了车队的去路,惊惶失措的党卫军只能把车上的钞票沉入托普利茨湖的湖底。 显然,在真实的故事中,“真”英镑能伪造成功,与电影男主角索洛维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与其他的犹太人关系也不大,犹太人在安德鲁行动中扮演的只是印刷工的角色。 但在《伯纳德行动》电影中,“真”英镑能制造成功,主要功劳扣在了索洛维奇头上,光环给了参与行动的所有犹太人,这就不得不说到犹太人的洗白计划。 上一世,冼耀文的母亲是一个犹太基金会的长老,该基金以商业活动为主,鲜少涉及政治活动,但基金会每年都会有一大笔预算投资到文学和影视剧领域,用以扶持创作能改善犹太人在世人心目中形象的作品。 冼耀文接班之后,追随母亲的脚步加入基金会,而他在基金会初始负责的工作就是监管洗白资金,非常凑巧,《伯纳德行动》就有基金会的投资,这就不用奇怪影片会侧重美化犹太人,也不用奇怪冼耀文会对这段往事如此熟悉。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冼耀文和索洛维奇的原型人物,同时也是电影改编小说的作者阿道夫·博格见过几面,两人就安德鲁行动和电影剧本的改编有过交谈,也听对方讲述过一段经历: 当年,党卫军逃走之后,博格紧随其后,带着120万“真”英镑也逃出了集中营,然后辗转来到伦敦,这个时候,他应该就在伦敦享受他的富足生活。 冼耀文来伦敦就是要找博格这位老朋友,双方坐在一起举杯互相倾诉,冼耀文会把自己苦于没有资金创业的困扰告知对方,同时也乐意倾听对方守着一大笔不义之财的烦恼,他还愿意两肋插刀,承担对方一半的烦恼。 当然,再多一点也是可以的,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仗义之人,古道热肠,把钱寄存在他这里绝对不会少去一分。 (本章完) 第24章 最重要的1 冼耀文知道博格有钱,也知道人在伦敦,但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他只知道博格并不是什么正经人,肯定会经常出没莺莺燕燕之地或能玩牌的地方,要把人翻出来仅凭他一人的难度有点大,但他又不能也没有能力请别人帮忙。 他现在面临两个棘手的问题: 第一,上一世他和博格见面时,对方已经是九十出头的老人,如今应该刚刚三十出头,他不清楚对方年老和年轻时的长相是否判若两人,也许会出现相见不相识的情况。 第二,他不清楚博格如今的名字是不是阿道夫·博格,若是易地而处,他会换一个名字,不知道对方是否如他般谨慎,他希望不是,不然,他真得去一趟德国,想办法搞到当年博格坐牢时留下的档案。 在咖啡馆坐了半天,冼耀文看完了买来的报纸,了解了不少英国当前的时政经济,却没有从报纸上获得丁点对寻找博格有帮助的信息,他不以为忤,结过账出了咖啡馆,打了辆车前往西敏市的苏豪区。 苏豪区是伦敦著名的红灯区,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在区内有一条街叫“gerrardstreet”,翻译过来是杰拉德街。 最近几年,从香港和福建过来的华人开始在此零星聚集,古早东伦敦的华人社区也有往这边迁移的迹象,随着几家中餐馆的出现,华人有了摆龙门阵的地方,不经意间,杰拉德街被叫成爵禄街,也就是未来伦敦唐人街的主要组成部分。 冼耀文来到爵禄街,很容易通过招牌找到一家中餐馆,走进店里,发现五张桌子已经有两张坐着人,都是华人,正跨桌热热闹闹的聊着。 瞄一眼两张桌上的吃食,又看一眼墙上的单子,冼耀文选了离另外两张有客的桌子最近的一张,顺便给自己点了一份双拼碟头饭。 聊得正热闹的几人等他坐下才有人注意到,但只是轻轻一瞥,又把目光收回,继续摆龙门阵。 他这个半唐番在香港都不怎么稀奇,更别提伦敦,早些年在英国的华侨为了获得永久居留权,有不少选择和妓女或爱尔兰籍女子结婚,半唐番是华人聚居区的标配,反而纯血二代非常稀有。 这也正好,冼耀文可以静静地旁听几人聊天,省了应付的功夫。 聊天的内容非常之高端,主要从医学的角度讨论女性生理构造及从艺术的角度点评几位女高音飙咏叹调的水平,其间,也有化身探店达人,深度剖析了苏豪区数家店的服务水准。 从几人的聊天中,冼耀文获得了一点有用的信息,在希腊街上有一家档次非常高的店,这家店有一个非常时髦的名字“白宫”。 吃完碟头饭,冼耀文来到希腊街,找到白宫的位置,又在街上找到一家杂货铺,买了点东西,顺便找老板打听一下白宫的消费水平,在老板羡慕嫉妒恨的话语中,冼耀文得到一个两百英镑起的回复。 烟花之地向来是消息集散中心,里面的小姐姐未必腹有诗书气自华,但一定耳听八方百晓生,从它们嘴里非常容易探听到有用的信息,但这种探听离不开金元攻势,不表现的大方点,人家未必搭理你。 出发之前,冼耀文把全家当都兑换成英镑,总数不过一千四百有余,消费两百起加上表现大方点,怎么也得花个五六百,对他而言,负担过于沉重,赌性也比较大,一旦探听不到绝对有用的信息,等待他的就是吃土。 不想多花钱其实也是可以的,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凭着冼耀文的长相,稍微下点功夫,拿下一个小姐姐不在话下,到时候不仅能问到消息,也许伦敦之行的花销都能被倒贴,但是泡妞需要花时间,冼耀文恰恰没有太多时间,他需要快。 站在希腊街上寻思良久,冼耀文决定折中一下,晚上去档次低一点的店试试运气,下午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他要在街头好好转转。 从希腊街出发,冼耀文急速穿梭于伦敦的街头,一路上眼睛瞪如雷达,从一个个行人身上扫过,一则观察精神面貌,二则观察穿着。 路过街边的摊档,他会停下脚步走过去瞧瞧,不管是卖银餐具的,还是卖衣服的,他都会顶着摊主的白眼,一个个拿起来看,一个个问价格,特别是卖女性内衣的摊档,他还会不要脸地问摊主哪些尺码比较好卖。 此时的香港堪比改革开放中前期的内地,拥有宽松的政策、较低的汇率、遍地的廉价劳动力,创业初期无须具备较高的工业与工艺水平,不需要有独到的技术,只需牢牢抓住劳动力红利,利用汇差对海外展开倾销,从海量劳动力身上获取劳动价值差,很快就能完成从1到10,甚至到100的资本积累。 动作一定要快,抓住欧洲各国正忙于恢复国力,把较多精力放在重工业领域,对轻工业还未太重视,有许多空子可以钻的时期;抓住冷战格局初形成,世界各国忙于展开核军备竞赛的时期。 这个时期,借着日不落帝国还能唬人,借着英联邦有广泛的渠道,完全可以把轻工产品销到世界各地,同时,还可以承接高汇率国家企业的代工,假设一个劳动力一年能产生100元的价值差,即每个月除掉工资福利及其他成本,能有8.33元的利润剩余,10万人一年就能创造出1000万元的利润。 按照香港此时的工资水平计算,这个产出比是比较低的,如果一个企业只能有这个产出比,完全可以归入不良企业,换个角度来说,企业不成企业,应该算是善堂。 另外,10万个工人总要有地方装,工厂肯定是要开的,开工厂需要厂房,建厂房需要地皮,以结果为导向,在维持工厂良性运作的过程中,不断地购进地皮以保障生产规模的增长是题中应有之义,以税收和人际关系裹挟港府在地皮上开绿灯是可行的。 把所有的事情理一理,形成一条脉络,当国际市场未发生重大变化,香港的廉价劳动力还存在,可以安安心心吃劳动力红利,当前面两条发生变化,升华一下,来一次红利革命,从吃劳动力红利改成吃人口红利的小分支房地产红利,之前弄到的地皮正好利用起来。 冼耀文不是贪得无厌之辈,一整套组合拳打出去,只要在三十年之内创造出千亿元效益即可,香港太小了,想赚大钱是在难为它,要走上万亿之路还是得放眼世界。 可惜啊,1到100万冼耀文都清楚路该怎么走,偏偏0到1这一小步实战经验不足,而且他不想走得太慢,不然,卖小黄鱼所得的四万多元足够开一间小型工厂,小本经营,精打细算着一步步慢慢来,从四万变八万,八万变十六万,以他的资质,有个三五年,积累到百万绝对不是问题。 然后等黄花菜半凉时,花比较长的时间完成1到10这一步,假如一路顺风顺水熬到六十岁,虚一点,以股票价值为大头,大概能算出百亿身价。 太慢,实在太慢了,冼耀文需要“1”这个起点基数大一点,越大越好,比方说800万港币这个数字就非常吉利,有了这个起点,后面的路会走得又快又顺。 理想在后,现实在脚下,冼耀文的脑子一直转没有停歇,双腿也一直在进行着不规则的运动,再次经过一个卖女性内衣的摊档,把整个摊上的东西看了个遍后,他确信自己没有看到丁字裤。 他对女性内衣的历史没什么研究,但对丁字裤却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个玩意出现在几年前,到目前为止和女人还扯不上什么关系,且与暴露、性感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它被发明的初衷是为了遮住穿着紧身裤表演的滑稽戏男演员的私密部位,和安全裤是兄弟。 [自行脑补男人穿瑜伽裤的画面,再想象外面套一条丁字裤的画面,最早的丁字裤比较宽,不是一条线,更接近健美比赛(秀肌肉的那种)所穿的。] 他打算等眼下的事情忙完,好好研究一下丁字裤,把它打造成女性时尚应该能赚到不错的一笔,而且还有机会一只脚踏进女性内衣领域,也许将来可以在维多利亚港搞个内衣秀,借机推出一个品牌——维多利亚的秘密。 冼耀文会心一笑,接着摇摇头,把恶搞的念头先放下,就内衣这个想法深入展开思考。 他从内衣品牌想到内衣产业链,又从产业链想到内衣港,把内衣产业打造成香港的一张名片。只局限于内衣,而不是拓展到整个纺织业,且只走品牌化的道路,不搞低价倾销,因为是小类目,在一个大国轻工业产业链中无足轻重,不容易遭到贸易针对,内衣完全可以在夹缝中生存,成为香港的出口支柱商品。 这是其一。 其二,内衣可以延伸到时尚,在这一块深耕细作,完全能打造时尚港的概念。 其三,时尚又可以延伸到影视业,推出一个打造世界电影中心的噱头,不搞什么东方好莱坞,起步就底气不足,混得再好也是好莱坞的三孙子,牛皮不吹则已,要吹就往大了吹,要把好莱坞变成北美香港。 冼耀文觉得这个噱头有点虚,百分之一万没戏,影视业也是政治的延续,香港先天不足,后天再努力也是白搭,不过没什么关系,成与不成不是问题,只要这个事情推动起来,油水就会像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冒出来。 能摆在台面上说的有发行、电影城文娱项目、影视地产等;只能锁在抽屉里的理财项目,帮社团人士、探长们管理资金投资,捎带手再帮他们完成依法纳税与合理避税,做一个光荣的纳税人,从中抽取微不足道的资金管理费和增值部分的佣金分成。 除此之外,还可以低调一点,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态度制定一个“牛郎织女”计划,让风马牛不相及的郎财和女貌能走到一起,谈谈人生、聊聊理想,消除人与人之间、异性之间的不信任与隔阂,让社会更加和谐。 一通细想下来,冼耀文觉得蛮有搞头,只是要做这个事情需要高调,这和他不好虚名、虚怀若谷的性格背道而驰,事情肯定是要做的,但不是他自己去做,而是找一个喜欢在名利场上抛头露面的人去执行。 逛街,思考,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华灯初上之时,冼耀文找了一家理发店修了修长了半个月的头发,打理好发型,理发师还往他头上抹了点头油,可惜美中不足,用的是不知名的牌子欧莱雅,不是国际名牌斯丹康。 捯饬好后,冼耀文在街头买了一份德国咖喱肠,摊主在制作的时候,还不忘吹嘘香肠是他的表兄,一位在柏林驻防的英军上尉抢来寄给他的,说嗨了,还说起他表兄曾经和一个俄国佬进行过斩女比赛。 对摊主的说辞,冼耀文信后半段,前半段不信,当年苏美英三军在柏林做了不少腌臜事,到如今,马歇尔计划已经执行了一年半时间,一个英军军官敢在柏林明目张胆地抢东西,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而且,他尝一口香肠就知道不是德国货,妥妥的本地造,好在卖得便宜,不然他会把香肠扔摊主脸上。 站在街头把咖喱肠吃完,找了一面橱窗玻璃检查一下仪容,嗦上一会牙花,又抽了半根雪茄,等嘴里的咖喱味被盖住,这才打了个车前往橙子街的西罗夜总会。 从他上车到门迎帮他打开车门下车,只过去了不到四十秒钟,单是付钱环节就用了将近十二秒,即使腿着过来,也仅仅是五六分钟的事,打个车过来无非就是为了打肿脸装个逼。 没辙,谁让西罗夜总会在伦敦很是知名,档次与白宫看齐,只不过西罗是素场,消费可控性强一点。 冼耀文推开门进入到夜总会内部,一个侍应立刻迎了上来,询问过人数后,把他带到一张靠近t台的桌子。 t台很小,就像一根三米多长,一米左右宽,高度不到六十公分的长方形柱体插在一个半径不到一米的圆盘上,此时,t台上有个模特迈着小猫步走了五步,随后转个圈,又走了两步就来到圆盘处,驻足,往三个有客人的方向都秀了秀,然后原路返回,走下t台。 接着另一个模特上台。 刚从侍应手里接过菜单的冼耀文吐槽开了,“真会赚钱,收费这么贵,居然还玩广告植入,是人嘛,薅羊毛也不能薅这么狠啊。” 两个模特身上穿的不是什么时尚流行探索一类,正常人绝不会穿的衣服,而是可以穿上街的大衣,摆明了背后有赞助商,冼耀文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棒的点子,他将来完全可以抄袭一下,但此时此刻,看着菜单上两位数起步的价格,他只想骂娘。 装着不经意的翻了两页菜单,点了一份甜品,又盲点了一瓶苏玳贵腐酒,把豪气给撑住,等侍应离开后,他把目光对向正前方幕布被缓缓拉开的舞台,只见舞台的中央出现了几个站成一排的女表演者,身上穿着款式颜色不一的无肩带、单肩带礼服,有画淡妆,也有画浓妆。 最边上一个身材瘦削,礼服肩带、腰间各有一朵花的女表演者脸上画着有点夸张的浓妆,两道眉毛和钟馗有的一拼,假睫毛很长且上翘,和眉毛快粘在一起,嘴咧的很大,脸上的微笑有点瘆人。 女表演者打扮成这幅鬼模样,冼耀文却没有第一时间腹诽,而是用心打量起她的脸,这张脸他有点眼熟,端详一会,一个名字呼之欲出,“长得和安妮公主挺像的,这是赫本本尊,还是相像之人?” 1935年—1967年11月,港币执行英镑汇兑本位制,以英镑为锚定,执行固定汇率16:1,兑其他货币的汇率只需英镑/16。 1949年9月18日,英镑对美元有过一次30.5%的大贬值,导致港币兑美元变成5.714:1,这个汇率基本维持到1967年,期间并无大波动。后文中有涉及美元、港币汇率的情节一般会取整数“5.7”。 有兴趣详细了解的书友,请自行查找港元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相关资料研读,文中不多赘述。 (本章完) 第25章 你自卑? 等幕布全部展开,没有主持人做开场白,舞台上的乐队就开始弹奏曲子,成排的女表演者整齐地抬起腿翩翩起舞。 熟悉的曲子,冼耀文在半个小时前刚在理发店听过,英国今年最受欢迎的电影《第三人》的主题曲,稍有改编,比原曲欢快;熟悉的舞蹈,大部分动作脱胎于芭蕾舞,稍稍加入一点艳俗的秀身材成分,毕竟是夜总会,一素到底就没劲了,加点荤油还是要的。 曲子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忽然风格一变,换成另一首曲子,冼耀文听了三秒钟前奏,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曲子,他对这个年代的歌曲了解并不算多,听不出来也正常。 不过,当女表演者开始哼唱时,听到歌词,他就知道是什么曲子了,《斯卡布罗集市》,英国传唱数百年的一首民歌,他知道典故,却没有听过,只熟悉保罗·西蒙那个老家伙……不,小家伙改编的版本。 听着曲子,冼耀文的目光从漫无目的的欣赏表演变成对疑似赫本的凝视,虽然脸一时无法和赫本画等号,但她的举止却与冼耀文记忆中的十分接近,哪怕打个折扣,排除掉先入为主的主观印象,依然觉得像。 他想,这大概就是赫本。 从兜里掏出一张2英镑的钞票,想了想,还是换成5英镑的,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竖起手晃了晃,一个侍应很快来到冼耀文边上,弓腰,耳朵凑到他嘴边。 “先生,有什么需要?” “从右边数第二位女士叫什么名字?” 侍应转头往舞台上看了一眼,说道:“艾达,玛丽·兰柏女士舞蹈学校的学生。” “艾达?”冼耀文确认道。 “是的,我们都这么叫她,这是她的荷兰名字,她的大不列颠名字好像叫奥黛丽。” 冼耀文晃了晃手指,侍应会意从他手上拿走了英镑,冼耀文又从兜里掏出一张5英镑夹在手指间,“等艾达女士的表演结束,我想请她过来坐坐。” 侍应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能为先生转达。” “还有一张便条。”冼耀文把钱塞入侍应手里,食指勾了勾。 侍应知机的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钢笔和下单簿递给冼耀文。 冼耀文接过,写下两行诗,又写下一句表达邀请的话,并签上一个名字“亚当·赫本”。 10英镑不算是一笔小钱,侍应收了冼耀文的小费,去做该做的事是天经地义的,如若不然,一旦冼耀文揪着不放,侍应就要倒霉了。 虽说得了美国的援助,这两年英国经济还不错,失业率不高,但绝大多数英国人只是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手头依然是紧巴巴的,日子得算计着过。 西罗夜总会的侍应可是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加上每日与上流人士为伍,精神和思想上都能超越自身所处的阶层,犹如一个奢侈品商店的销售,每天接触的都是高收入人群,无形之中会把自己置身于高收入圈子,百万以下在她们眼里都不算车,顶多就是铁皮架子按了四个轱辘。 刚才的侍应在西罗能保证物质和精神上都有不错的收获,他不敢起什么幺蛾子,事实上,在一段表演结束后,侍应就去了后台,把冼耀文的邀请传达给了赫本,同时还有便条。 赫本听到邀请并未在意,嘴里叼上一根万宝路,匆忙吸了几口,随即掐灭,脱掉身上的礼服,换上下一场表演的衣服,待整理好新的妆容,把刚才掐灭的烟重新点上,她才有心情拿起放在一边的便条。 “一日便胜过沧海与桑田,一日也能是永恒挚爱。一位绅士邀请你品尝自由之酒,亚当·赫本。” 赫本轻轻默念,觉得两句诗很是唯美,但写给一位陌生的女士显得非常轻浮,反而“自由”这个单词和“赫本”这个姓氏触动了她的心灵。 赫本自不用说,仅是一种让她放低戒备心的“巧合”,自由在她心里的地位却是很重,她的少女时期生活在荷兰,长身体的时候,恰逢荷兰处于德占时期,她家的资产被洗劫一空,一位娇小姐只能穿着破旧的衣服,挖郁金香的根茎充饥,因长期饥饿导致她营养不良,同时还伴有气喘、黄疸及其他疾病。 这样的童年经历影响到她后来的新陈代谢,致使她现在依然是形体消瘦,170公分的身高,却只有40公斤左右的体重。 1945年,她十六岁那年,荷兰迎来了解放,她随众人拥到街头欢迎进城的英军,一位士兵给了她一条巧克力和一条香烟,让久违奢侈品的她获得了意外之喜,从此,这两样东西对她而言有了特殊的意义,象征着自由和快乐,不可替代,伴随她到现在,大概也会继续伴随她终身。 在战争时期的荷兰,对于被德军高压统治的荷兰人民来说,香烟是一种奢侈品,能抽得起香烟,意味着根本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每当抽烟时,赫本总会有一种浑身愉悦的感觉,仿佛每一缕烟都在欢快地告诉她,你是自由的,你不用饿肚子。 自由打动了她,令她陷入回忆,也令她对冼耀文产生好奇,她要见一见这位赫本先生。 邀请送出之后,冼耀文在欣赏舞台上的表演之余,也会看似无意地观察其他客人,他想碰碰运气,或许他有百度命格,又有吃莆田香火的妈祖保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嗯,大概是他体内的夸克相互作用太过激烈,影响到了妈祖的信仰之力,他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位疑似博格的人物。 一段表演之后,赫本重新登上舞台,和另外几十个演员上演了一出精彩且长盛不衰的音乐剧《高扣鞋》,冼耀文曾经在百老汇看过两场,时间的跨度超过三十年,比起几十年后历经多次迭代改良的表演,眼前的表演稍显稚嫩了些,而且,演员的长相和化妆手法都不太符合他的审美。 音乐剧很长,中间有好几次场景切换,分出一半注意力放在赫本身上的冼耀文好几次看到对方把目光对到他的身上,有一次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他有点头示意。 音乐剧结束后,大约又过了一刻钟,脸上的浓妆已经卸掉的赫本来到冼耀文的桌前,“先生,是伱邀请我?” “是的。” 冼耀文颔了颔首,起身走到赫本身前,帮她拉好椅子。 “谢谢。” 赫本道一声谢,坐下后,立即拿出一支烟含在嘴唇上,然后给冼耀文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刚走回自己位子,还没坐下的冼耀文轻笑一声,走回赫本身前,掏出一根火柴拿在手里,给了赫本一个“看我表演”的眼神,接着,把火柴包握在手心里,只在手指尖露出火柴头,然后,抬手做了一个火柴头在脸颊上划动的动作,手掌一翻,掌心朝下,火柴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把燃烧的火柴头凑到赫本嘴边。 赫本和冼耀文的目光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你是魔术师?” 冼耀文帮赫本点上烟,甩手把火柴熄灭的同时,黏在指尖的磷片也被他甩了出去,“我是一个非常特殊的魔术师。” 赫本吸一口烟,歪着头问道:“哪里特殊?” “我只有在你这种漂亮的女士面前才能表演成功。”冼耀文冲赫本伸出自己的右手,“亚当,亚当·泰勒·赫本。” 赫本握住冼耀文的手,自我介绍道:“艾达·赫本-勒斯顿,你可以叫我奥黛丽。” 冼耀文把手改握为捏,轻轻抬起,俯身在赫本的手指上亲了一下,随即松开,不太礼貌地说道:“奥黛丽,你的手很粗糙,需要好好保养。” “保养?”赫本露出一丝苦笑,嘲讽中带着点自嘲说道:“亚当,你了解生活的艰苦吗?你尝过挨饿的滋味吗?” 冼耀文坐回自己的位子,给赫本倒了一杯酒,“我刚才从侍应那里打听到你有一个荷兰名字艾达,又有勒斯顿这个非常明显的苏格兰姓氏,所以我可以认为你的母亲是荷兰人,父亲是英国人?” “你猜对了,我母亲是荷兰人,我的大部分时间也在荷兰度过。”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现在能理解你对生活艰苦和挨饿的认识,不过,你的认识大概不如我深刻,我从小生活在一个非常重视血统和女子贞洁的东方国度,因为我不是纯血统,因为我的母亲……我不该说我母亲,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异类,和身边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赫本点点头,做侧耳倾听状。 “我从小就在被欺凌和反抗欺凌中长大,等我靠拳头获得认同和地位,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胜利的滋味,战火蔓延到我的家乡,我被迫卷入另一场抗争。” 冼耀文捕捉住赫本的目光,“我要抗争的是比德国人更加残忍的小鬼子(japs),为了获取和传递情报,也为了不挨饿,我在小鬼子控制的学校读书,每天行走在生死一线,每一秒钟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面临死亡。 死,我不怕,我害怕死之前要面对的刑讯,小鬼子有太多拷问人的手段,我怕自己撑不过去,把肚子里知道的秘密都招了。” 冼耀文面露痛苦与狰狞之色,咆哮道:“五年,足足五年,你知道那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赫本脸上露出一丝怜惜,感同身受道:“亚当,对不起,让你想起了痛苦的回忆。”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冼耀文深吸一口气,举起酒杯说道:“为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干杯,为自由干杯!” “为自由干杯!” 赫本只提自由,绝口不提“法西斯”,因为比较尴尬,她父亲是英国法西斯联盟的一员,在德国对外开战前,她母亲也曾是法西斯的支持者,甚至和希特勒见过面,还写过文章歌颂对方,直到她母亲的家乡被德国人占领,一个贵妇从衣食无忧变成衣食无着,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幼稚。 而她自己为荷兰的游击队传递过情报,还组织学跳舞的同学偷偷出去表演为反抗军筹款,她的五个舅舅因为支持反抗军而被德军处决,她同母异父的两个哥哥自从加入反抗军便失联,法西斯在她的家族里就是一团纷乱无比的毛线,根本理不清。 对这些冼耀文当然不清楚,等他有荷尔蒙冲动的时候,赫本早已香消玉殒,非亲非故,又没有利益牵扯,他岂会对一个死人上心,他知道的关于赫本的少量信息都不是主动了解的,是在各种场合和环境里被动吸收。 他靠近赫本,不是奔着男女之间那点事,现在的他还没有心情撩拨女人,谈什么狗屁爱情,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搞钱才是他当下的头等大事,女人嘛,等有了钱也就简单了,潘驴邓小闲他全占,天下女人尽可撩得。 一口酒下肚,之前升起的压抑气氛稍稍消散了一些,冼耀文转移了话题。 “奥黛丽,这次是我第一次来伦敦,对这里不熟悉,我能邀请你明天给我当导游吗?上午或者下午都可以。” 赫本面露难色,“十分抱歉,非常不凑巧,明天我会很忙。” “你很忙?” “是的。” “ok,不要让自己太辛苦,一切都会变好的。” 冼耀文心里虽然有点急迫,但他清楚死缠烂打只会让赫本心生反感,或许,后面的一些步骤需要提到前面来。 “谢谢,我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赫本淡笑道。 “你非常乐观,在美貌之外,我又发现你另一个优点。” “亚当,你真的觉得我漂亮?” “当然,不然我不会请你过来。” 赫本自嘲道:“我不觉得,我太瘦了,牙是歪的,脖子又长,耳朵也不好看,还有一双9码多的脚(英国10码=44码)。” 冼耀文往双眼里注满真诚,“不,奥黛丽,你拥有正确的美丽,只是愚蠢的世人还没有从他们错误的审美中走出来,宽容一点,放慢脚步,给上帝一点时间打救他们。” 赫本的长相的确不符合当下的审美,能在大荧幕上崭露头角的女明星,无一不是金发碧眼、珠圆玉润,气质偏向性感,赫本这种率真优雅型的根本不吃香。 “哈哈哈!” 赫本娇弱的身体里蹦出巨大的笑声,放肆三声,惊觉自己太大声,她把音量降低,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颤动。 良久,她才止住笑声,抚了抚胸口让自己的气息变顺,“亚当,谢谢你觉得我美丽,但我自己依然不觉得。” “你自卑?” (本章完) 第26章 墓地的自白 赫本直接坦诚地回答道:“是的,我的缺陷让我自卑。” “你的自卑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缺陷,而是缺少被爱,在你的成长中,一个应该呵护你的人缺席了,另一个对伱非常严厉,在你自我建设自信心的过程中,没有得到太多认同。是不是在你非常在乎的领域,一个你极度重视其意见的人给了你否定?” “亚当,你怎么会知道?”赫本瞠目结舌,“你是魔法师?” 冼耀文摊了摊手,“你缺少的东西,我比你缺得更厉害,你所经历的,我也有相似的经历,只是我的内心比你强大,没有给自卑在我内心扎根的机会,给自己定一些实际一点的小目标,当你一个个实现它,你的自信就有了。比如……” 冼耀文低头看一眼手表,“四十七分钟前,我刚定了一个追求你的目标,我想,你一定非常乐意当我的助手,帮我实现这个目标。” 赫本嬉笑着说道:“斯特普尔顿扮演华生二号,帮助福尔摩斯破获‘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我喜欢你这个比喻,如果能把斯特普尔顿换成‘三角墙山庄’里的美艳寡妇伊桑拉就更好了。” 赫本微微一笑,紧接着沉默了一会,再次问起一个老问题,“亚当,你真觉得我漂亮吗?” 冼耀文十分认真地说道:“是的,你非常漂亮,你的美犹如瓦特发明的蒸汽机,会带来一场审美革命,什么发型最好看,赫本的,什么脸最好看,赫本的,后面的你自行填空,放心大胆地填,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赫本点点头,“谢谢,我会好好考虑是否当你的助手。” “在你考虑的同时,帮我再考虑一个问题,你知道博格,阿道夫·博格这个人吗?” “博格先生是这里的常客。”赫本环顾四周,说道:“今天好像没来。” “我要找的博格是个犹太人。”冼耀文平淡地说道,内心的波澜没有一丝显露在脸上。 “博格先生就是犹太人,亚当,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这次来伦敦是为了谈一笔生意,有人告诉我生意是否能谈成的关键是要说服几个人,博格先生可能是其中一个,我不确定,你觉得博格先生明天会来吗?” “不一定,他有时候一个星期会来三四次,有时候会来一次,从我在这里工作,他每个星期都会来。”赫本回忆道。 “所以,我需要警惕这位博格先生吗?”冼耀文轻笑道:“你对他好像很关注。” 赫本嫣然一笑,故作神秘道:“当你见到他就会明白。” “好吧,我明天还会过来。当导游你没时间,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和我共进晚餐,sweetings怎么样,那里的龙虾和甜品都不错。” “我接受你的邀请。”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又稍稍聊了几句其他的,赫本就离开返回后台。 冼耀文没有多待,叫过刚才的侍应,结过账,又给了对方5英镑的小费,既然博格是西罗夜总会的常客,侍应会更加熟悉对方,也许还用得着。 离开西罗夜总会后,冼耀文打了辆车,又步行了一段距离,来到伦敦北郊的海格特公墓,翻越铁栅栏,进入东海格特公墓,照着记忆摸到马克思的墓前,先给他老人家上三根雪茄,接着汇报了自己的思想动态,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大形势,以及表明自己会和资产阶级斗争到底的决心。 世界就这么大,资源也是有限的,其他金钱资本家和权力资本家多占一点,冼耀文能分润到的就会少一点,创业嘛,无非就是节流和开源,节他人之流,开自己之源,斗争是必不可少的,即使不杀伯仁,伯仁也会被挤对死,资本积累的原罪就在于此。 冼耀文上一世罪孽深重,这一世还会继续。 “马老师,我祖上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绝对的无产阶级,到我这一代,依然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你在天之灵请保佑我多弄死几个资产阶级,我要建立的企业是股份制,至少会邀请20亿个无产阶级当精神股东,我一定会奋斗终身,让他们每个人都当上平均万元户。” 冼耀文表完决心,念叨完自己的《出师表》,虔诚一拜,又去扫了扫斯宾塞和法拉第的墓。 接着,出了东海格特公墓,进入西海格特公墓,在有年头的坟墓之间穿梭,嘴里念着现编的《大圣七十二路点穴秘术》口诀,点出一处绝佳的穴位,只要竖着葬,后人会不会旺不好说,警察肯定不容易找过来。 回到旅馆后,冼耀文把冼耀武和储蓄飞叫到外面,给他们交代了所有的细节,让他们在后天凌晨之前办妥三少爷的事。 …… 次日。 冼耀文去了一趟电话公司,打到香港汇丰银行,再一次确认跨洲汇款的问题。 来伦敦之前,他在兑换英镑的时候已经咨询过如何从伦敦汇款去香港,得到了可以把钱存到巴克莱银行,汇丰会与对方对敲的回复,如今曙光已然出现,很有必要再进行一次确认。 打完电话,冼耀文反复乔装,操着各种口音在街上到处奔走,零零散散地从位置非常分散地一家家店铺、一个个摊位,购买挖金需要的工具和道具。 一个白天的工夫差不多都花在买东西上,等消停,时间已经来到他和赫本约好的点。 在黑衣修士站的地铁出口等了几分钟,冼耀文看到经过精心打扮的赫本从地下出口走上楼梯,凝视一眼,发现对方的头发捯饬过,应该是想弄成梦露头,因为头发长度的关系,前面的蓬松感弄出来了,但后面挽了个发髻,把过长的头发掩饰了起来。 穿在身上的大衣品质很高,应该不便宜,但衣领衣角无不在倾诉岁月的漫长,大概是她母亲年轻时的衣服。 等赫本来到自己面前,冼耀文便对她说道:“肚子饿了吗?” 赫本暗暗安抚住小肚子的咕咕叫,笑着说道:“我有喝下午茶,还不太饿。” “那我们把晚餐时间推迟半个小时,我答应过一位女士要给她带礼物,她的身材和你差不多,只是个子没你高,我打算给她买件大衣,你能不能帮我提供一点建议?” 说着,冼耀文故作解释道:“啊,那位女士只是我工作上的伙伴。” 赫本轻笑一声,“亚当,你不必解释。” “我觉得有必要。” 两人说着话,漫步到维多利亚女王街与坎农街交界处,在这片金融城的核心区域,从银行之间搜寻着服饰店的招牌,找错一间后,在进入的第二间服饰店里见到了不少陈列着的女式大衣。 女人对漂亮衣服没多少抵抗力,赫本也是一样,当她见到琳琅满目的大衣,体内的生物电压瞬时往双眼汇集,两颗眼珠子闪耀的光芒碾压六十瓦的钨丝灯,也足以刺瞎杨戬一只眼,让他变成双眼怪。 赫本忘记冼耀文的存在,小步翩跹,轻盈地走到陈列架前,小手轻轻触摸。 趁着赫本沉浸其中,冼耀文叫过一个销售员,打听了店里的大衣价格区间,接着一阵耳语,又给了对方30英镑。 不用怀疑1949年能否打越洋电话,1937年,上海国际饭店就有一条线路能打到美国。 (本章完) 第27章 狗咬虎豹 时间过去一会儿,赫本来到一件大衣前,眼睛一亮,提起来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瞅了瞅,又把大衣贴在胸口比划了一下,越看越是喜欢。 “好漂亮,可惜买不起。” 赫本叹了口气,正要把大衣挂回去,一直在背后观察她的冼耀文上前问道:“喜欢?” “不,不喜欢。”赫本口是心非道。 冼耀文从赫本手里拿过大衣,抵在对方前胸比划,“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穿上试试。” “不,不要。”赫本羞涩地说道:“我买不起。” “哈哈,试不用钱,你先试试。”冼耀文眨了眨眼,“我是一个商人,一个很会讲价钱的商人,如果你喜欢,我有办法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下来。” “真的?” “伱先试衣服。” 在冼耀文的催促声中,赫本借坡下驴,脱掉身上的大衣递给冼耀文,然后换上新大衣,低下头,左右摆动身子察看衣摆,随后踮着脚缓缓转了个圈,待驻足便按捺不住问道:“亚当,好看吗?” 冼耀文没有回话,只是叫过刚才的销售员,询问道:“这件大衣多少钱?” 销售员笑着说道:“先生,这件大衣是……”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给销售员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不用吹嘘,直接说价钱。” “45英镑。” 冼耀文脸上堆起傲慢,“我的姓氏是艾德礼,给你一个重新说价钱的机会。” 销售员一听,浑身一颤,立马哆哆嗦嗦地改口,“30英镑。” “30英镑?”冼耀文大声嚷道:“城里的贵族都叫我小克莱门特先生,一件大衣你居然敢卖25英镑?最后给你一次重新开价的机会,想清楚了再开口,要是价格不能让我满意,我让人把你征召进军队扔到马来亚丛林打马共。” “5英镑。”销售员带着哭腔说道:“这是最低的价格,不能再少了。” 冼耀文看向赫本,狡黠一笑,“你看,我很擅长讲价钱。” 赫本会心一笑,冼耀文拙劣的表演让她很是感动,她不蠢,根本不会相信借用首相的名字吓唬销售员就能把价格压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言自明。 “亚当,我很喜欢这件大衣,即使你不这么做,我也抵不住诱惑。” “5英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橘色非常适合你,只是……”冼耀文走到赫本身前,伸手扯掉她头上的橡皮筋,温柔地梳理起秀发,“这个发型不适合你,你不该模仿她,如果你去拍电影,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超越她。” “真的?” “以后尽量少用这个单词,也不要怀疑我对你的肯定,请相信你是最好的。”冼耀文梳理好赫本的秀发,把橡皮筋扯断绑在发髻处,“好了,去照下镜子,好好欣赏自己的美丽,我去结账。” 赫本下意识地摸了摸秀发,随后机械地走到全身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捂住了嘴巴,“这是我吗?” 假如之前的赫本是黑白色,那现在的她已是色彩斑斓,橘色大衣真的非常适合她,令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冼耀文帮她挽的淑女发型很是夺人眼球,也凸显出一丝高贵,还非常巧妙地改善了她脸上某些角度可以察觉的瑕疵,让整张脸趋向完美。 赫本陷入沉醉之时,冼耀文又给她挑了一顶貂皮帽子,结过账,给了销售员一笔出场费,拿着帽子来到镜子前,不经询问,直接上手给赫本戴上。 两次接触,冼耀文已经基本摸透赫本的性格,自卑、敏感,缺乏安全感,犹如一只小鸡仔扇动稚嫩的翅膀,想把自己伪装成老鹰,对待她走绅士路线会很累,也容易踏步不前,反而强硬一点,大男子主义一点,更有机会一日千里。 “非常漂亮,我们现在该去餐厅了。” 冼耀文把左手掌放在腹部,手臂弯曲,露出一个可以让一只胳膊堪堪穿过的臂弯。 赫本会意,把手臂穿过他的臂弯,笑着说道:“不用买礼物了?” “已经买好了,她也已经穿上,她很满意。” “她没有说。” “她是没说,但已经写在脸上,还是一手漂亮的意大利体,不容易认错。” 不知不觉,冼耀文和赫本两人的对话越来越随意,敬语逐渐消失,就是语法也有了一丝被抛弃的端倪。 从服饰店到sweetings共进晚餐,再到西罗夜总会,两段路途中间,两人从环着手但保持着端庄的距离,到笑笑闹闹,冼耀文很多时候都要承载赫本大半的重量,两人的距离在拉近。 再次进入西罗夜总会,昨天那个侍应非常友善地把冼耀文两人带到了昨天那张桌子,甫一坐下,一连串的笑闹声就从几张桌子之外的大桌子传过来。 冼耀文循声看过去,见到一个男人身边围着四五个莺莺燕燕,手上或夹着烟或捧着酒杯,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好笑的话题,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亚当,他就是博格先生。”赫本提醒道。 冼耀文转脸看向赫本,会心一笑,“我今天不想谈生意上的事,只想专心看你表演,昨天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脸上,你的表演大部分都错过了。” 既然目标已经锁定,剩下的事情也就简单了,今天是不可能动手的,太仓促,需要先跟一跟,摸摸情况,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晚上再去博格家里拜访。 “你仔细看,最好能指出我的不足,明天我要去《鞑靼酱》剧组面试一个角色,对我很重要。” “电影?” “不,还是音乐剧。” “好的。” 赫本起身在冼耀文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去后台准备。” “拜。” 赫本离开后,冼耀文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博格的身上,现在的博格和他记忆中的长相相差很大,如果在外面撞见,他绝对认不出来,但已有结论再来总结条件会简单得多。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身高体重、长相都会发生变化,但也有一些部位会比较稳定,比如脸部骨架,特别是颧骨基本不会变,又比如鼻子的形状,也基本不会变。 鼻子本就是分辨犹太人的一个主要特征,博格的犹太血统可能比较纯,他的犹太鼻非常典型明显,也特别引人注目,没有学习钻研过人脸记忆法的普通人在形容他的长相时,一定会着重说鼻子。 颧骨、鼻子、嗓音、举止,四个条件综合在一起,冼耀文认定对方是他想找的那个博格的可能性为±70%,这个可能性已经足够了,接下去只要再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真有钱。 时间已经过去四年多将近五年,120万英镑说多不少,说少不多,如果是浪着花,十个120万也能花完,如果对方懂得投资理财,翻上几倍甚至是十几倍,也不是无稽之谈。 冼耀文只希望对方的钱不要太少也不要太多,少了,他会成为笑话,多到上千万英镑,就不仅仅是量变,而是质变。 当下明面上的世界首富应该是个印度佬阿萨夫·贾赫七世,报纸上说他有二十几亿美元的财富,不过冼耀文觉得多少有点以讹传讹的成分,而且他的资产也比较虚,有些是根本不能变现的,有些是一变现就会打骨折的,把水分控一控,还能得出一个什么数字就不好说了。 相对而言,冼耀文比较认同美国的一位石油大亨,也是一位出了名的葛朗台,保罗·盖帝,他现在的资产两三亿美元应该是有的,且是以油田为主的超保值资产。 以保罗·盖帝为锚定,1000万英镑折合2800万美元,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数字,只要不是傻乎乎的把自己保持在“小儿持金过闹市”的状态,自然会有匹配资金数字的人脉关系和阶层地位。 一个平民要弄死另一个平民,需要顾忌的只有法律,一个平民要弄死一个从股市赚了上千万的股民或者得了上千万拆迁款的拆迁户,只需在法律之外顾忌一下金钱买来的武力,如果是退役特种兵在都市或古武传人出山闯都市,没说的,想搞就搞。 暴发户只是一个能大手大脚吃喝玩乐的普通平民,连平民中的霸主都不是,他们就是见到光脚的会瑟瑟发抖的“穿鞋的”,他们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中的“皇帝”。 如果是超越暴发户的存在,那就有了阶层光环,用一个不太形象的比喻来说,他们是狼,阶层之下的平民是狗,狗咬狗可以随便咬,吃瓜者权当乐子看,狗若是想咬狼,那就对不起了,狼群里的其他狼可不乐意了。 成为狼之后,都有两门必修课,一门文学课,认识马丁·尼莫拉,熟读他的那首《我没有出声》;一门武学课,修炼三十六式打狗棍法,一定要练到信手拈来的程度,特别是其中两式——按狗低头、天下无狗。 如果博格有了千万英镑的资产,那他就是超越狼的虎豹,冼耀文一只乳臭未干的恶狗想要撕咬虎豹,就是越好几级挑战,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会非常之危险,也许他就不用谈以后了,麻溜去海格特公墓给自己也找块墓地。 (本章完) 第28章 第一桶金 上 好在,冼耀文经过粗略分析,眼前的博格并不像虎豹,甚至狼的特征都不太明显,他现在有点担心对方这几年都是花天酒地过来的,也许早就把属于他的那部分给糟践光了。 “1947年的白马,一次开四瓶,还有四个妞,真他娘的王八蛋,花老子的钱不知道心疼是吧?” 冼耀文在多少之间患得患失,很想这会就扑上去逼问对方还有几个大子,这两天脑子有闲暇的时候,他已经规划过八百万该怎么花,要是落空,计划还得重新构思,很麻烦的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冼耀文的目光在舞台和大桌之间不断来回,中途,赫本未登上舞台的间隙,他出了一趟夜总会,找了一辆出租车在门外等着,为防止对方开溜,给了订金,但也拔掉了车子的火花塞。 西罗夜总会大概是博格泡妞的场所,他对这里的表演并不是太感兴趣,赫本还没从后台出来的时候,博格已经带着四个妞离开,冼耀文叫过侍应,给赫本留言,随即跟着离开。 博格的座驾是一辆今年新出的银色黎明,敞篷车,样子有点怪异,劳斯莱斯二战后的回归首秀,据说走的亲民路线,成本尽可能压低,但牌子摆在这里,它这个亲民和放屁无异,依然只是少数人才能买得起的玩具。 今晚有点冷,但骚包的博格并没有把软顶升起来,让冼耀文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妞坐在副驾驶,其他三个妞挤在后排,车子驶出后,也不见边上有其他车子护卫,博格的心有点大。 跟了两三分钟,冼耀文看见副驾驶的妞朝着驾驶位俯身而下,接着,刚才开的笔直的车子变得歪歪扭扭,出租车司机吹了声口哨,转脸对副驾驶的冼耀文说道:“先生,你是记者?” “前面的女人是邦德夫人。”冼耀文脸色铁青,咬着牙说道:“我就是邦德,詹姆斯·邦德。” 司机闻言,说了句“sorry”便默默开车,但双眼依然盯着此时此地最美妙的画面。 没了司机的聒噪,冼耀文能安静地在脑子里不断筛除伦敦富人区的名单,车子是在往西南方向走,且有一直走的态势,等他再次看见“邦德夫人”的后脑勺,车子已经快驶出伦敦市区。 等车子来到西南方向的近郊,他已经基本圈定前面车子的目的地是温布尔顿,而且,他猜测博格的家大概率在里士满区。 温布尔顿的里士满区是伦敦传统的富人区,几百年前就是富人扎堆的地方,七十二年前,那里开始举办网球锦标赛,也就是俗称的温网。 那里的“老钱”家族多发迹于一个特殊的股市,而且买的都是同一类型的股票——一艘船,一张私掠许可证,n个股东,从船驶离码头的那一天,股价便开始波动,一年半载过去,若是传回在某某海域抢了几艘商船的利好消息,股价会翻着跟头往上涨,这时候,股东们可以选择继续持有,或者套现离场。 有利好自然也有利空,毕竟在海洋里活动,遇到恶劣天气翻船是很正常的,再说,抢劫也不是每次都能得手,若是传回没抢到别人,反而被抢了的消息,股价立马跌破发行价。 消息有真有假,能快人一步收到消息的人,往往能从这个股市获得不错的收益,而能散播假消息操控股市的大能,更是能赚得盆满钵溢。 据说当年罗斯柴尔德家族刚起步的时候,就从这个股市挖到不少桶金,上一世冼耀文在孩提时期曾在里士满区接受信息金融学的启蒙教育,主攻“造谣与辟谣”。 在他七岁那年,已经把这门课学得如火纯青,并能把《尉缭子》、《鬼谷子》、《孙子兵法》融入其中,创建了一套“此地无银”战术,简单来说,就是先造谣,然后用蹩脚的方式辟谣,进而坐实谣言为真。 此战术可以视情况而灵活调整,在二十几年时间的实战中屡试不爽,斩获了不少战果。 博格如冼耀文所猜测的把车驶入里士满区,行驶在他略有印象的区内道路上,朝着马术俱乐部的方向前行,没一会,停在一幢都铎王朝时期风格的别墅前。 冼耀文让司机驾驶车子擦着博格的别墅而过,在惊鸿一瞥间,他把没有遮拦的花园草坪尽收眼底,没有安保,也没有狗,别墅的大厅亮着灯,佣人房和管家房也亮着灯,二楼的主人房一片漆黑。 此时,天还不算太晚,要说睡觉尚嫌早,主人房没亮灯,博格又敢带着四个妞回来,单身的可能性很大。 车子就快驶出别墅视线范围之内时,他再次观察窗棂,木头格子小玻璃拼接结构,很容易就能把玻璃卸下来,窗子可以作为备用突破口。 一般来说,他还是倾向于从正门进入,礼貌敲门,得到允许后进入屋内,友好攀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离开,从窗子进入太过冒失,也太不礼貌。 离开温布尔顿,冼耀文转了两趟出租车,坐了一段地铁,又转出租车,最后步行一段不短的路程才回到旅馆的门口。 很凑巧,刚好撞见也刚回来的冼耀武三人。 冼耀武和储蓄飞两人面无表情,管家双眼空洞,脸颊干瘪发白,犹如一具刚死没一会的尸体,没有皮肉,只剩下躯壳。 冼耀文抛给冼耀武一个询问的眼神,冼耀武点头回应,得到肯定的回复,冼耀文走近管家,在其肩膀上拍了拍,“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饿上三天,痛痛快快诅咒我,等你觉得填饱肚子比恨我更要紧的时候,我们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聊聊你的以后。” 管家没有任何反应,双眼保持空洞,跑出去的神志还没回来。 见状,冼耀文又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指了指冼耀武,让他把管家送进旅馆。 等两人离开,冼耀文听储蓄飞复述了整个行动过程,听完之后,他进行点评,把做的不够好的地方指出来,让对方下次多注意。 冼耀武送完人出来,冼耀文又听冼耀武复述了一遍,把他说的和储蓄飞说的对比着再次点评,接着,又给两人布置起了明天的任务。 (本章完) 第29章 第一桶金 中 布置好任务,冼耀文三人匆匆忙忙去了附近肮脏的后巷,在垃圾堆周边一通忙活逮了七八只老鼠。 回到旅馆,冼耀文让冼耀武两人先休息,他自己给每只老鼠来了一套全身检查,先看牙齿是否锋利,然后通过抚摸胃所在的位置判断肚里的食物多寡,以及估计下次排便时间,经过检查,淘汰大半,只留下三只。 接着,拿出昨天泡过两个小时水已有发芽迹象的黄豆,小心翼翼地把黄豆从老鼠的肛门塞进肠子里,然后对肛门口进行缝合,不给小东西把黄豆排出体外的机会。 做好一系列工作,把值夜的工作交给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冼耀文抓紧时间补充睡眠。 次日,一大早。 冼耀文、冼耀武和储蓄飞三人每人吃了双份的早餐,又喝了大量的水,冼耀文在自己的裆部垫了一件内衬充当尿不湿,做好准备后,三人奔袭温布尔顿。 天刚蒙蒙亮,三人已经来到里士满区。 冼耀武和储蓄飞两人藏进离住宅区不远的小树林里,冼耀武在博格别墅之外的公共区域一通查找,找到电话线和电线接入别墅的暗线段。 里士满区毕竟是富人区,美观还是要讲究的,住宅区里并没有林立的电线杆,电线和电话线一律走地下,每一栋住宅前都预留着方便检查线路的沟,打开盖在上面的沟盖,就能看到线路。 天公作美,今天没有下在伦敦稀松平常的阴雨,反而飘起了雾霾,虽然里士满区的绿化不错,但能见度依然不是太高,正好给了冼耀文掩护。 他打开沟盖,观察一下线路,拿出一只出门前闻过乙醚的老鼠,在其中一条后腿上用牢固的细线绑了一个人结,也叫拴马结,特点是扯绳子的一头会越拉越紧,而扯另一头却能把结解开。 待绑好人结,冼耀文牵着“紧”头把老鼠放进阴沟里,弄醒老鼠,瞬速盖上沟盖,人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沟盖倾听沟里的动静。 但凡见过老鼠屎又肯动脑子的人,只要以自身为参照物,就可以轻易推断出老鼠的肛门括约肌扩张能力和肠子的粗细,往老鼠肠子里塞黄豆约等同于往人的肠子里塞高尔夫球,那滋味堪比半年没拉过屎,便秘一百八十二天半。 何况冼耀文往老鼠肠子里塞的黄豆,还是即将发芽的黄豆,遇水膨胀加上发芽的刺激,老鼠会因痛不欲生而发狂,见到什么就咬什么。 发狂的老鼠战斗力非常之强悍,如果说正常的老鼠战斗力是班纳级别,那发狂的老鼠就是绿巨人,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几根电线、电话线,根本不在话下。 沟里,先是发出几声急促且瘆人的吱吱声,紧接着又发出老鼠撕咬东西的声音,还伴随着拉扯的动静,过了几秒钟,冼耀文又听见了电弧的呲呲声,他挪了挪身躯,把沟盖打开一条缝隙,往沟里瞄一眼,见几根线都被咬断,一拉“松”头,把细线收了回来,盖好沟盖,掸了掸身上的灰走人。 几分钟后,在小湖边梳洗过的冼耀文手里捧着一束仿真花,又回到博格别墅外的公共区域,找了一个不是最好但不容易让人产生怀疑的观察位站着,手里摊开报纸,做出一幅等待某位女士的模样。 博格的佣人应该很快会发现断电了,假如博格是虎豹,他也一定很快会发现电话断了。 过两天就是英国的“bankholiday”,银行的法定节假日,法律规定这种日子银行不准营业,又恰逢圣诞前夕,企业会有不少账目上的问题急着处理,企业主不用亲力亲为做事,但保持畅通的联系是很有必要的,博格只要有企业,他大概率会很快出门或者电话公司的维修人员上门。 等啊等,等啊等,一等就等到中午,冼耀文都觉得不能在原地继续待下去了,他才见到别墅大门里走出昨天见过的四个妞,博格没有出来,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出来。 躲过四个妞的视线,换了个更差也更安全的位置继续监视,直到下午三点,他裤裆里的内衬已经湿答答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出别墅。 眼睛酸痛、膀胱涨、饥饿,冼耀文忍受着各种煎熬监视到下午五点,才看到别墅车库的门被打开,博格驾驶着他的银色黎明咆哮着冲出花园,一会儿的工夫便消失在视野。 “王八羔子,你最好没把钱造完,不然老子一定让你好看。” 冼耀文腹诽一声,很快在原地消失,悄悄进入小树林和冼耀武两人会合。无声中,处理裤裆,就着水吃炒米充饥,小憩,一件接着一件事有条不紊地进行。 等时间来到晚上九点,三人出了小树林,一路小心谨慎地来到博格的别墅花园外围。 观察窗户,只有大厅的窗户有亮光,有点飘忽,亮光时而黯淡,很明显屋里发光的不是电灯,是蜡烛,感情一直没找人来维修。 进入花园,冼耀文凑到车库的门前嗅了嗅,没有闻到挥发的汽油味和机油味,又从地上车辙印里扒拉一点土闻了闻,也没有闻到较浓烈的汽车轮胎特有的橡胶味道。 博格应该没回来。 挥了挥手,冼耀武和储蓄飞两人掏出枪,分别贴靠在别墅大门两边的死角,冼耀文伸手在裤裆处摸了摸,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后,理了理衣冠,把枪放在西装口袋里,来到大门前,按了按装在门框上的门铃。 门铃没响。 戴上白手套,冼耀文在门上敲了几下,然后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他就把手伸进西装口袋里,掏枪,上膛开保险一气呵成。 等大门被打开,一张苍老的男性脸庞映入眼帘,他手里的枪已经指在对方的脸上,嘴里的寒暄话也不遑多让地跟上。 “别紧张,别叫,别动。”冼耀文三个“don''t”快速出口,见对方没有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我向你表示歉意,这么晚来拜访,实在冒昧。” (本章完) 第30章 第一桶金 下 冼耀文说着,晃动一下手枪,示意对方把门缝开得更大点,等对方依言照办,他打了个手势,戴着头套的冼耀武两人立马冲进屋里,互相掩护着展开搜索。 把手枪杵在对方肚子上轻推一下,冼耀文接着说道:“其次,管家先生,还是别紧张,回忆你在皇家管家学院学习的时光,保持镇定,慢慢后退,小心,一定要慢。” 要说英国最牛的还是培养管家的技术,上百年一茬接着一茬,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不带走样。 冼耀文跟着管家进入屋内,顺手把大门关上,来到大厅,等了好一会,搞定其他地方的冼耀武两人回来把管家弄晕。 接着,在无声中,冼耀文带着冼耀武把整个别墅又搜索了一遍;回到大厅,冼耀武和储蓄飞换位,储蓄飞带着冼耀文再次搜索整个别墅。 三次搜索,分别以三人中的其中一人为主导,思维交叉,尽量弥补个人思维上的误区。 确保别墅安全后,冼耀武两人在一楼的大厅待着等候博格归来,冼耀文进酒窖挑了一瓶红酒,哼着《beciao》,拿着红酒上二楼的主人房附属浴室,打开燃气热水器,先把浴缸里里外外刷洗了一遍,接着,点一根雪茄倚着窗台,等待浴缸放满热水。 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洗掉身上的汗臭和尿骚味,也洗掉一身疲乏,把身体擦拭干净,到衣帽间挑了一身合身与品位综合最匹配的套装,整理好衣冠,优哉游哉地来到博格的书房外。 进入书房左右两侧的房间,目测房间的长度,又目测一下书房的外墙长度,进入书房,目测书房内墙长度,冼耀文得出密室长度大约四米的结论。 书房配密室,是不少富贵人家的标配,刚才搜索的时候,冼耀文已经觉察到书房内外墙的长度存在差异,现在,他来寻宝,同时也检验一下博格的运气。 假如他在书房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英镑,他会拿上钱立马走人,假如没有,博格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而且会反复好几次,毕竟他要对自己负责,博格的招供肯定要进行不少于三次的相互印证。 书房,主人自己会经常进出的地方,安装几个报警装置已经很了不起了,根本不用担心里面有什么太过巧妙的机关。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越是巧妙的机关,越是容易出现故障,穿鞋的不会在自己身上绑炸弹,歇斯底里叫嚣同归于尽,那是光脚的才会做的事,穿鞋的大多惜命。 尽管如此,冼耀文还是很小心,他来到书架墙前,先把放置在格子上的每本书、每件摆饰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开始检查书架的缝隙,接着是上面和天花板的连接处、下面和地板的连接处。 没看到暗线,也没有看到疑似动力传递装置。 趴在地毯上,观察书架的“脚”,可以发现三拼的书架中间这一拼的脚底按着很小的滑轮,左右两拼却没有。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书架是内推或外拉的打开方式,亦或者,先往外拉一段,然后朝左或朝右转动着打开。 为了验证是哪种打开方式,冼耀文拿出事前准备好的小珠子放在书架脚边上,拨动一下,让珠子自行向前滚动,一次又一次重复,观察珠子每次的行进轨迹是直走还是往左偏或往右偏。 非常简单的物理小知识应用,即使不懂原理,只要小时候玩过玻璃弹珠且喜欢作弊,或者是台球、高尔夫、冰壶三项运动其中之一的爱好者,都能轻易猜到冼耀文为什么这么做。 [冰壶在后面滑,前面有两个运动员拿着冰壶刷使劲擦地,由此可见,冰壶运动员的素质是所有运动员中最高的,参加比赛还捎带擦地板,真有礼貌。] 经过n次的测试,珠子往左偏的概率极高,书架的打开方式是先往外拉,后往左转。 冼耀文去衣帽间搬来衣帽架,放置在书房中央,底部堆一些重物把衣帽架固定好;拿出两根细绳,一根固定在书架的中心点,一根固定在书架的右壁上;把两根绳子绕过充当转向支撑的衣帽架,延伸到书房外。 挨着墙角躲好,先拉一根,再拉另一根,静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冼耀文才把头探进书房,瞅一眼,快速缩回身体,再次静等几分钟,依然没有动静,他这才再次探头进书房,观察了好一会,整个人走进书房。 冼耀文走到打开的书架前,先观察书架的背面,接着目光往密室内一扫,嘴角一勾,自言自语道:“博格先生,你的运气不错。” 密室里,正前方和右侧的墙面上都有置物架挨着,在架子上码着一层层整整齐齐的纸张,观纸张大小是英镑无疑。 冼耀文没急着进入密室,而是来到书桌前坐下,从兜里掏出武装党卫军的少校领章放在桌案上,又从桌案的信纸簿上撕下一张信纸铺在硬板纸封面的书上,执笔在信纸上用希伯来语写道: “本人伊莱·科恩,曾在党卫军潜伏,现为以色列摩萨德一分子,代表全体犹太人、以色列所有国民,收下博格先生自愿捐献的一半资产,待以色列雄于地球,可凭此条前往耶路撒冷央行兑现万倍回报。以色列万岁!” 签上名字,冼耀文把信纸拿在手里欣赏一会,然后不慌不忙地下楼拿了三个水手帆布驮袋,返回二楼进入密室。 先检查一下英镑的发行日期,发现大多是近几年英格兰银行或苏格兰银行发行的版本,只有少部分是前面些年的版本,可以放心装。 接着,用厚度法把英镑清点了一遍,得出一个107万有余的数字,看样子博格还是有在钱生钱的,不然就他那个花法,不可能四年多时间只花了十几万,而且,密室的钞票明显不是他从集中营里带出来的那一批。 冼耀文不贪,他决定对零头忽略不计,只拿50万,另外再拿点毛票放在身上零花。 心里想着,冼耀文从50、20、10、5四种面额的钱摞里各抽了一小沓放在西服的内兜里,估摸一下,大概有他之前的全副身家两倍有余。 零花钱装好了,接下去就是装事业的起跑线,为了避免自己多拿多占,每装一点,他都会清点累加,花了一刻钟才算是把钱给装好。 钱这个东西有着非凡的魔力,随便在大街上找个人,都能背着两百斤钱健步如飞,博尔特土鸡瓦狗之辈,不值一提。 冼耀文没那么大能耐,不过三袋钱扛在肩上还是觉得轻飘飘的,轻轻松松拿下楼,给冼耀武和储蓄飞一人一袋,两人背上钱,不发一言立刻走人,他自己在大厅站了一会,把整个行动过程在脑子里走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纰漏,这才追上冼耀武两人的脚步。 身无长物,夜里赶路比较安全,身负重金,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三人没有急着离开里士满,而是绕了一段长路,尽量踩硬路面,又回到了白天藏身的小树林。 到这一刻,冼耀文才摘掉太阳眼镜,让眼睛好好放松放松,刚才又是蜡烛又是手电筒,可把他的眼睛折腾坏了。 (本章完) 第31章 黄金,美得很 次日,三人无惊无险地回到伦敦市区。 根本没时间休息,直接杀奔金融城,先到巴克莱银行办理35万英镑的转账业务,接着又去了渣打、花旗,各存了5万英镑,最后去了劳埃德银行办理了总额5.6万英镑的各种面额银行本票,又开了个保险箱,把5.5万本票存放在银行。 这样一来,冼耀文身上有花剩下的1500多英镑,还有几张总面额1000英镑的银行本票。 一早上的忙碌,一次行动完美收官。 冼耀文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股深深的疲倦便席卷全身,他只能先搁置下一步要和储蓄飞单独谈话的安排,就近在金融城的酒店开了房间。 自穿越以来最踏实的一觉,仅仅五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冼耀文恢复生龙活虎。 找了一家兰开夏郡火锅的餐厅,吩咐侍应让厨子多加点水,把名义上的火锅变得更像火锅一点。除了冼耀文自己,其他几人都不太习惯西餐的口味,特别是英式西餐,前面几天都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冼耀文给自己点了一份哈吉斯,苏格兰名菜,如果用中餐取菜名的逻辑来,最贴切的名字应该是羊肚包杂,与肚包鸡的做法类似,就是把羊肚掏空,塞进去切碎的羊杂和辅料煮上几个小时。 菜上桌后,先紧着吃,等吃到五分饱,冼耀文才呷了一口红酒,淡淡地说道:“还在内地的时候,我经历过金圆券时期,也用过银圆券,金圆券这玩意刚开始发的时候还挺值钱,那时候我和耀武帮队长干了一件私活,队长承诺过半年给我们两人5万金圆券能买到的黄金,不少了,换成小黄鱼能有一百多根。 那时候我猜到金圆券会贬值,但没想到会贬得这么厉害,等承诺兑现的时候,也就只够买一把大米。 金圆券不灵了之后,我就开始花时间研究这个钞票的问题,想彻底搞清楚这个钞票为什么会越来越不值钱,还别说,真被我研究出一点名堂。” 冼耀武心里嘀咕:“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冼耀文才不管冼耀武心里怎么想,他清楚冼耀武不会拆他的台。 “钞票的价值和政权稳定、经济发展都挂钩,它们之间存在非常复杂的联动关系,总的来说,不管是哪个国家的钞票,都会慢慢贬值,香港茶餐厅现在卖两三毫一份的点心,再过十年二十年很可能会卖到十几元一份。 钱必须用来钱生钱,不能装在坛子里埋在地下慢慢花。” 冼耀文和储蓄飞碰了碰杯,接着说道:“50万英镑就是800万港币,两成就是160万,我划算好的分配方案是你拿160万的一半,也就是80万,猪鼻孔和老陈醋一人25万,他们这一路也辛苦了,烧饼和小面一人15万,都是一个槽里吃饭的兄弟,没出力也该分点。” 储蓄飞说道:“我拿的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正如上次我跟你说的,他们几个最长给我卖三年命,只要还活着,是走是留随他们自己的意愿。你不一样,伱是终身制,只要不死就得干到吃不动刀口饭的那一天,我管你一辈子,也会照顾你的儿子孙子,只要我不倒,你的储家就能一直发达。” 储蓄飞闻言,点了点头。 “回香港之后,我会尽快组建一个属于犰狳小队的商行,我占五成股份,你两成,其他几个还有后面要加入的人分剩下的三成,第一个要做的买卖就是走私黄金,我们现在人手太少,还要再扩大,你先从残兵里找,等过完年,我带你去尼泊尔,从那边找一批人。” 储蓄飞再次点头。 “好了,就说这些,接着吃,吃完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 食讫,冼耀文把冼耀武两人带去了希腊街,进了一家上次看好的店,主打就是一个真诚,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直接可以开荤。 充当胖翻译官,帮两人挑选好自己心仪的食材,上楼直接开整,他自己在一楼的莺莺燕燕丛里左拥右抱,却是坐怀不乱,静心琢磨起了黄金走私生意。 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了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也造就了“美金”的称呼,当下的国际金价是恒定的35美元等于一盎司,即1.125美元/克,香港的金价是720港币÷37.5克÷5.7汇率=3.368美元/克,之间存在着2.243美元的差价。 这个差价只能做个数据参考,没什么实际意义,720港币一两是金铺往外出货的价格,把黄金卖给金铺自然要给对方留足利润空间,至少要比从澳门转口走私的利润要高15%,不然对方没必要和自己做生意。 冼耀文毛估一下,把运输、通关等成本都去除,金季商行大约有0.45—0.6美元/克的毛利润,他当初对周裕彤说的最少2000两的买卖,利润在4万美元左右。 2000两不过是75公斤,黄金的体积又小,完全可以直接坐飞机带回香港,偶然为之,不会有太大的风险,第一趟买卖能轻松完成,少去成本大头通关支出,利润也能差不多翻一番。 这买卖看似轻松,利润看似也非常丰厚,但冼耀文却不是太满意,他清楚这桩买卖的高利润并不能持久,最多能保持一年内缓慢下跌,然后就是急速下跌,直至买卖消亡。 冼耀文最早对黄金生意的定位分为两个: 第一是走私生意的敲门砖,从体积小、利润高的黄金起步,慢慢摸索走私的诀窍,过个半年扩张到其他大件商品。 第二是紧扣黄金二字,做的就是黄金买卖,多买多采少卖,以达到囤积黄金的目的,手持大量黄金既可以实现资产保值,也可以布局未来的黄金期货和外汇市场。 是个股市韭菜都明白将来“金降美升,美降金升”的美元与黄金之间走势成反比的关系,冼耀文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不说其他复杂的金融操作,单单盯着美联储加减息,在黄金和美元之间反复吃进抛出,就能获得丰厚的利润,且这种利润是可以长期获取的,每隔几年就能碰到一次大行情。 再把目光延伸到外汇市场的其他货币,把杠杆也计算在内,那能获得的利润会呈几何倍的增加,另外,手里持有大量黄金现货,完全可以局部性、短时间操控黄金期货市场,不用去等所谓的大行情,自己随时随地就能创造行情。 黄金是冼耀文既定的小财团升级为大财团的燃料催化剂,关联着数千亿美元的利益,最多二十年就会举足轻重,他不得不细心思虑,小心布置。 就说当下,只做一个二道贩子并不是他的现阶段小目标,1.125美元/克的金价还是太贵了,他不乐意花钱从别人手里买,他想抢,去还没独立的南非,去建国没多久的印尼,勾结当地的新掌权派,从别人手里抢金矿,还得是富矿,开采成本太高的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实力去这两个地方抢,需要先挑几个简单的目标,比如私采黄金非常严重的非洲小国加纳,抢那些私矿还是比较容易的,等抢下来,趁着国内和外界的联系还没断,去上林招一批老淘金客去加纳挖金。 正因为惦记着抢,他会很快斩断自己与金季商行之间的联系,而且只打算投入3万英镑的启动资金,后续的资金要靠金季商行自行造血,他握在手里的资金要紧着发展能在阳光下晾晒,也能让别人拿着放大镜玩来找茬的光鲜生意。 (本章完) 第32章 伦敦事了 带着冼耀武两人开洋荤的第二天清晨,冼耀文委托酒店订了三天后飞香港的机票,还别说,通过酒店订票挺实惠,不但没有服务费,还有九折优惠,六张机票足足便宜了一百多英镑。 搞定机票,冼耀文又让酒店安排一个会说中文的导游,来了伦敦几天,冼耀武和储蓄飞都没有好好逛过,顾葆章和董向乾就更加,天天窝在旅馆里,伦敦的车尾气都没闻过。 三天时间,刚好够他们四人轮着班出去逛逛。 把事情安排好,冼耀文去了金丝雀码头附近的一家廉价水手旅馆,在一间逼仄的房间里见到了罗伯特的小姨子谢丽尔。 冼耀文不得不承认罗伯特是个诚实的人,谢丽尔的长相真是一言难尽,五官只能说不畸形,凑在一起毫无美观可言。西方人认为脸上的雀斑是上帝的恩赐,而谢丽尔则是上帝宠儿中的宠儿,雀斑多到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 身高只有152公分上下,身材就像一只水桶,分不清楚腰在哪里,胸部仿佛被手艺精湛的泥瓦匠抹过地坪,那叫一个平整,一点毛刺都没有,与其说是胸,不如说是木板上长的瘤子。 出于礼貌,冼耀文强迫自己从谢丽尔外貌上挖掘出一丝丝优点,但他的努力却以失败而告终,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做出简洁的总结评价——丑。 对谢丽尔的长相,冼耀文有点膈应,倒不是歧视,而是她不太符合“工具人”的要求,他之所以让罗伯特推荐一个人,原因有三: 一,增加他和罗伯特之间的信任感,有一个自己人看着生意,罗伯特会更放心一点,相互之间减少猜忌,无形之中降低内耗所造成的损失。 二,他想把金季商行往洋行的方向靠拢,明面上要有一个英国人当老板,这个人选不需要高贵的身份,也不需要经营才能,说白了,就是一个傀儡,根本不用插手经营上的事务,但需要偶尔出席宴会。 谢丽尔长成这样,真不是太拿得出手,要用她就需要再配一个负责对外交际的岗位,成本会增加不少。 三,走私到底不是一个正经生意,被打击是早晚的事,何况金季商行的潜在大客户是内地,好像也逃不脱被制裁的命运,他可以坦然接受金季商行被制裁,真干不下去直接关张就好了,但绝对不能让自己受牵连,将来还要在欧美做生意呢,上了制裁名单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需要一个背锅之人,付出一笔足够对方后半生无忧的酬劳,对方背完锅可以回英国老家继续生活,只要别做大型跨国生意,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过,膈应归膈应,人还是得用。 经过短暂的寒暄,冼耀文让谢丽尔收拾行李,跟着他去酒店办理入住,待谢丽尔洗漱捯饬后,又把人带去上次和赫本买大衣的那家店铺。 形象不够,装备凑,冼耀文给谢丽尔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又去理发店弄了个时髦的发型,从理发店出来,路过一家门头上写着uner”的小店铺,冼耀文见橱窗里展示的钱包和包包还不错,就走进店里给谢丽尔挑选。 挑选之时,销售员一边热情地介绍产品,还不时吹嘘几句,uner的制作皮具的工艺非常棒,不少大品牌都是它代工的,并着重强调了意大利的品牌古驰也是它的客户。 uner这个奢侈品里的工艺派,冼耀文的了解肯定比销售员更深,过去、现在、将来,他都有足够的了解。 一个刚刚起步的奢侈品牌,是不错的投资对象,只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且自身实力尚有不足,没能力uner带去资金之外的扶持,对方未必会搭理他,即使可以坐下来谈,也基本会面对苛刻的条件。 暂时保持关注,等恰当的时间再来弄它也不迟。 在销售员的聒噪中,冼耀文给谢丽尔挑了一个钱包,往钱包里塞了一百多英镑钞票,又挑了一个手提包,到另一家礼品店添置了女人喜欢随身携带的小玩意。 一圈下来,谢丽尔的形象有了巨大变化,五官还是之前那般,但身上有了光彩,也有了几分贵妇的气息。 快一点钟,两人才坐进一间餐厅里。 开吃时,谢丽尔比冼耀文晚一步动刀叉,她会先观察冼耀文怎么用,然后才学着做。 今天上午的半天时间,她觉得比自己过去的二十年人生更加精彩,一些只能在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地方她去过了,想也不敢想的大衣穿在她的身上,手提包放在边上,她的心情极度不平静,怀疑一切是假的之余,她又忍不住对将来展开遐想。 几天之前,她不会想到自己能离开纽卡斯尔,能来到伦敦,还能去遥远的东方,在她的生活里只有上班工作,下班做家务看小说,几乎没有社交,当激情升起,只能翻出好不容易买到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靠里面的文字赋予手指神奇的力量。 之前的她只是一个边缘人,将来又会是怎么样呢? 谢丽尔的脑海里出现了几幅画面:上流社会的舞会,一个帅气绅士搂着她翩翩起舞;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花园里,贵妇们聚在一起,以她为中心喝下午茶;早上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醒来,张开眼,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亚当。 谢丽尔偷瞄冼耀文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才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是失落,自己的长相如何,她又岂能不清楚,或许拥有一位绅士对她来说是最难的一件事吧。 冼耀文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谢丽尔的性幻想对象,即使知道也不会怎么样,一如男人会对漂亮女人进行各种意淫,女人对好看的男人也差不多,有得必有失,长得帅就会失去大部分自由,人生的七八成时间都要活在女人的梦里,对这一点,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的心此刻并不在餐厅里,而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 英国王室家族是个故事多多的家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世界吃瓜者奉上一个不错的八卦故事。就说十几年前,如今已是温莎公爵的爱德华八世,为了迎娶三婚的辛普森夫人,王位和王室待遇统统不要,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这个八卦冼耀文吃过,前些天还分析过背后的逻辑。 虽说英国王位更多的只是象征意义,实权并没有多少,但这个王位依然不是谁想坐就能坐,同样,坐上去后不是想不坐就可以不坐,坐与不坐都要讲规矩。在英国,这种规矩被置入法律的框架,也就是说,坐与不坐都要有法律条文支持。 温莎公爵想不坐的时候,找了自己的私人律师乔治·艾伦,让对方给自己提供法律上的支持,很显然,乔治·艾伦把工作做的不错,不然温莎公爵这个称号也不会出现。 金季商行需要在伦敦注册公司,然后以伦敦公司的名义去香港注册子公司,这件事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是相当繁琐,花点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是不错的选择。 要说做这种事,最专业的自然是主攻商业金融业务的律师,正好,乔治·艾伦创建的安理律师事务所就非常擅长,冼耀文待会就要过去把注册公司和附加的一系列产权合同的设计签订业务委托给对方。 他此刻正在思考如果这次过去能遇到乔治·艾伦,该怎么做才能在对方心里留下印象,如果遇不到,之后又该按照怎样的节奏和对方建立私交。 一个在业内非常成功的律师既要有专业的职业素养,又要有强大的人脉关系,两者缺一不可,安理是英国的顶尖律所,服务不少政客和银行金融机构,在其背后有冼耀文非常需要的关系网络,只要在伦敦建立起一定的关系,在香港那边就会好混得多。 冼耀文代入乔治·艾伦的位置进行换位思考,他具备什么可以令对方另眼相待的东西,思来想去,他暂时能展现的只有成长性,要让对方两次、三次对自己的事业快速发展而刮目相看,如此一来,才会把自己列入潜在大客户的名单,抛出一些实惠把自己圈住,到那时,才是顺杆往上爬的好时机。 想好该怎么做了,午餐也到了结束的时间,打了个车直接前往安理。 正如冼耀文已经预想到的一样,他的这种小单子不太可能入大律师的法眼,出面接待的只是一个实习律师,聊了一会,才等来一个事务律师。 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进行沟通,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冼耀文总算拿到了委托合约的范本草稿,他要带回去研究研究,明天早上再过来签订正式的委托合约。 出了安理,冼耀文帮谢丽尔叫了一辆车回酒店,他自己也打了辆车前往黄金市场一带。 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后,虽然美元成了世界货币的主角,黄金无论在流通还是在国际储备方面的作用都有所降低,但因为黄金是稳定这一货币体系的最后屏障,黄金的价格及流动反而受到了更严格的控制,体系内各国禁止居民自由买卖黄金,市场机制难以有效发挥作用,伦敦金融市场处于半瘫痪的状态。 尽管如此,以南非的黄金公司为主的黄金供应商们并没有撤离伦敦,他们依然在这里展开业务,只是相比以往,交易方式变得繁琐一点,需要一家非布雷顿森林体系成员国的公司充当交易中介。 来到黄金市场,冼耀文从一众黄金公司中选出一家登门拜访,无他,就因为名字够霸气、够直接,“金矿”公司,一听名字就知道它干什么营生。 没有迂回试探,没有勾心斗角,就如同上杂货铺买东西,问价格、谈重量、约定交割地和货款支付方式,付点定金,拿到一张和领货单没多大区别的纸,一桩27,200英镑的买卖就谈成了。 由于交割地在新加坡的加冷机场,对方多收了一点运费,不过也有放话,往后单次交易重量超过0.2吨免运费,长期合作也可免运费,交割地可以是新加坡,也可以是澳门。 冼耀文有槽不吐不快,感情金矿公司对香港的黄金行情门清,在合法的范围内都可以提供服务,非法的部分装作不懂。 金矿公司估计也是想吐槽的,黄金交易被限制,自然会影响到公司运营,毕竟黄金开采是需要成本的,这边不好卖,那边矿上天天要开销,再他妈不放开交易,老本全得垫进去。 次日上午,冼耀文去安理签完委托合约,他在伦敦要办的正事也就办完了,把谢丽尔踢去“伦敦旅行团”,他要去办点计划外的私事。 这章有点干! (本章完) 第33章 圣诞礼物 今天是平安夜,一些拥有留声机的店里都会放着应景的歌曲,宾·克罗斯比的《银色圣诞》算是其中的炸街歌,十之八九都在放这首歌,十分欢快的《铃儿响叮当》反而听不到。 走在街上的冼耀文听着音乐,心里却想到了录音机,又从录音机想到了磁带,然后就没往下想了。 没什么好想的,磁带技术已有,但要把磁带缩小到可以装进口袋,其中的技术含量非常高,没点技术底蕴,单靠砸钱从头开始研发,就是侥幸能研发出来,肯定也赶不上飞利浦的速度。 录音机反而简单一点,但其中涉及的技术太多,起步就要养庞大的研发队伍,负担太大,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的。 “搞科研不是现在的我该惦记的,还是抓紧时间做原始积累吧。”冼耀文抛开不切实际的想法,脑子里却又冒出一家企业的名字,“索尼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去东京的时候可以找井深大聊聊。” 正想着事情,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女孩,冲他微笑道:“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冼耀文笑着回应,眼睛往街道两边扫视一下,见到一家糖果店便走了进去,买了一牛皮纸袋糖果放在口袋里,再遇见小孩子给他送上节日的问候,他就给对方几颗糖果。 一路做着圣诞老人,冼耀文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康奈尔斯公司(connells),一家从事房产中介的公司。 “圣诞快乐。” 冼耀文刚走进康奈尔斯,一个管家打扮的业务员迎了上来。 “圣诞快乐。” “先生是租房还是买房?” 冼耀文笑道:“买,而且打算买几套,你能不能收下这份圣诞礼物?” “先生,我带你去看房源。” 听到“买几套”,业务员脸上并没有多少兴奋的色彩,皆因为后面的圣诞礼物有点棘手。 英国从劳合·乔治当首相的时期就颁布了《住房和城镇规划法》,明确鼓励地方政府参与社会住房建设并以合理价格出租给居民,中央财政对地方政府的住房建设予以补贴。 紧接着,又颁布《住房法》,补贴私人部门建房,对符合标准的新建住房,无论用于出租还是出售,私人部门建设者可一次性获得130—160英镑/套的补贴。 1942年,“福利国家之父”威廉·贝弗里奇在他的《贝弗里奇报告》中提出建立社会权利新制度,包括失业及无生活能力之公民权、退休金、教育及健康保障等理念。 在报告中还提出“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房屋以及足够好的住房,消灭贫穷意味着需要规划城乡,并建设更多更好的房屋”。 二战结束后,艾德礼坐上首相的宝座,他倡导国家干预原则,提出建设福利国家,把住房政策纳入英国福利制度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为解决住房短缺问题,唐宁街于1946年颁布了新的《住房法》,提高对地方政府的建房补贴,鼓励地方政府积极供应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出租社会住房。 今年,又颁布了新的《住房法》,规定取消地方政府只对工人阶级供应住房的限制,再次提高对地方政府的建房补贴,并为私人房东和业主提供住房改善津贴。 非常明了,英国的住房是带有福利属性的,在伦敦买一套三间房(相当于两室一厅,格局不一样)的普通房子,算上补贴仅需1000英镑上下,而此时英国的人均月工资在100镑左右,排掉水分,一个工人家庭两年半不吃不喝应该就能买到一套不错的房子。 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行得通,实际上英国佬可没有从牙缝里抠钱的习惯,别说上千镑,就是百来镑也没有多少家庭可以一次性掏出来,想买房还是得按揭。 总而言之,福利这个东西肯定带着一定的限制,用来住的可以补贴,摆明了准备拿来囤的想要补贴就有点过分了。 嗯,仅仅是过分,不是没有可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话放之四海皆准,有办法的人总归是有办法的。 只是办法肯定会涉及成本,冼耀文的圣诞礼物潜台词又是摆明了要吃补贴,这也就是业务员没有欣喜若狂的原因,这单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吃的。 业务员引着冼耀文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倒了杯茶,又拿出一本厚厚的房源目录,摊开,给冼耀文介绍起来。 康奈尔斯做事蛮精细的,房源目录一页就是一套房源,不仅有文字介绍,还有房型图和手绘的逼真效果图,在图上有房子里不存在的各种装饰。 看样子,康奈尔斯还有装潢的兼营业务。 听业务员介绍了三套房子,冼耀文的思维又开始发散了,他寻思有没有在香港搞个庄宅牙行(房产中介协会)的可能。 在宋代时,不少生意都需要经过牙行,用大白话说就是中介,特别是房屋买卖必须经过牙行,《宋刑统》中还有一条规定:田宅交易,须凭牙保,违者准盗论。 意思就是买卖房子和土地,必须让中介经手,不然按处罚盗贼的相关法律进行处理。 朝廷之所以力挺牙行,都是契税在作祟,那时候的牙行可以被称为纳税标兵,买卖从他们手里过一道,朝廷的税收会很有保证。 香港的房地产业正处于萌芽期,游说港府引入牙行制度,把部分关于房产的政府职能下放到私人经营的中介,政府机构可以精简人员、减少财政开支,同时“重税”之骂名又可以部分转移到中介身上,有需要时又可以拉一两个中介拿来开刀哄哄平民,不失为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只是,想要推动这件事,需要不少有能量的人参与其中,何况,想保证自己吃到大半肥肉,其中的手尾颇多。” 稍稍寻思一会,冼耀文把念头先放下,打算等回港后和港府的官员有过接触,了解了他们的做事风格,容后再慢慢构思。 香港的房地产大有作为,能形成以他为主导的利益集团垄断就更有作为。冼耀文虽一介布衣,却位卑不敢忘港,他有让数百万港人居者有其屋的雄心壮志。 嗯,最好五成左右是他盖的,其他黑心地产商的操守,他是真不敢说放心。 随着时间推移,业务员把他认为适合冼耀文的房子都介绍了一通,随后询问冼耀文对哪几套房子有兴趣,他可以安排去实地看房。 冼耀文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道:“怎么称呼你?” “金。” “ok,金,我先说明一下我的情况,首先,我的预算是5000英镑,我想买的房子是四套,一套面积大一点,地理位置好一点,其他三套普通的就可以,面积大的用来自己住,面积小的用来租赁。 其次,我不是英国人,房子过户时,所有权会登记在一位女士的名下,一位我正在追求的女士,她是伦敦人。” 冼耀文耸耸肩,“伱应该明白的,女人的心思非常难琢磨,我和她将来会怎么样说不好,我愿意给她一套房子,但也仅仅是一套,其他三套我要保证对它们的处置权,想卖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卖。 金,你考虑一下,如果你觉得能搞定,我可以从5000英镑预算中抽出200英镑,你有孩子了吧,圣诞节应该有一份不错的礼物。” 金犹豫了一会,想到自己的佣金,又惦记上200英镑的好处费,不由答应道:“先生,我可以为你解决,但中间会产生一点额外的费用。” “可以理解。”冼耀文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金,“里面有120英镑,100英镑是给你的定金,剩下的麻烦你代表我买一份你孩子喜欢的圣诞礼物,再帮我说一句圣诞快乐。” 金接过信封,喜笑颜开道:“我该告诉孩子们是哪位圣诞老人的礼物?” “亚当。” (本章完) 第34章 理智型恋爱 拿了好处费的金服务非常之周到,看房时,他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房子优缺点都告知。 冼耀文看房比较仔细,速度一点都不快,但他却是很快定下了三套房子。 地段不用说,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三套房子在相邻的两栋联排结构的建筑里,都在三楼,只要有想法,完全可以把房子打通变成豪华大套房,延展空间非常大,将来的升值空间也小不到哪里去,遇到合适的买家打包卖掉,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三套搞定,这最后的一套却有点难产,要送给赫本的礼物自然要多上心,何况冼耀文将来大概率也会偶尔住几天,舒适性、私密性、隔音等都要细细查看。 到了金该下班的点,他依然没有决定下来,平安夜是英国人蛮重要的日子,他也不好拉着金挑灯夜战,只好约后天再看。 金倒是挺殷勤,说明天可以接着看。客气一声,冼耀文听了对方的建议。 圣诞节,英国放假的日子,冼耀文跟着金看了半天房子,最终定下了爵禄街的一套,不是看过中最好的,却是综合起来最符合他心意,吃中餐方便是其中的主要加分项。 约定明天“女房东”去康奈尔斯处理合约事宜,冼耀文和金在爵禄街分别。 找了一个公用电话,冼耀文把电话打到玛丽·兰柏女士的家里,赫本有说过她和母亲就借住在兰柏女士家,并给他留了号码。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街头碰上面。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赫本的双手搭住冼耀文的肩膀,欢快中带着淡淡的幽怨,“亚当,你的工作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冼耀文搂住赫本的腰,带着她轻轻晃动,“昨天的火鸡美味吗?” 赫本的手改搭为搂,跟着冼耀文的脚步翩跹,“火鸡就是那个味道,和以前的没什么区别,亚当,你的声音怎么了,有点怪。” 冼耀文低下头,微笑道:“它在害怕。” 赫本抬头问道:“为什么害怕?” “因为它马上要做一件坏事。” “什么?” 赫本心有所觉,目光闪烁了一下。 冼耀文灼热的目光盯着赫本的脸,手从她的腰间抽离,抬手捧住她的脸颊,轻轻抚摸一下,接着,头一歪,嘴唇贴上她的嘴唇,一个钥匙送到对方嘴里。 急于知道是什么的她在冼耀文的胸口推了一下,两人的嘴唇顷刻间分离,她的舌头把异物往前一推,异物便被她的嘴唇咬住,霎时,她已经知道异物是一个钥匙。 用手拿下钥匙,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赫本迷糊道:“亚当?” “圣诞礼物。” “在哪里?” 赫本以为自己的圣诞礼物在一个要用手里的钥匙打开的房间里,她跃跃欲试想要去探宝。 “就在你手里。” 再次看向手里的钥匙,赫本失声惊呼:“伱要送我房子?” “是的。”冼耀文点头。 赫本再次把目光对准钥匙,眷恋但又无比坚定地递回给冼耀文,“亚当,我谢谢你的心意,礼物太贵重,我不能要。” 冼耀文把赫本的手推回,又把她的手握成拳头,将钥匙包在手心里,“不用多想,我买了四套房子,因为我不是英国人,想把房子暂时登记在你名下,三套用来出租,一套用来自己住。 你知道的,我主要待在香港,很少有机会来伦敦,房子大部分时间都会空在那里,与其空着,不如你和你母亲搬进去,你们帮我看房子,我不收你们房租。不仅如此,我还想把装修的工作拜托给你。” “是这样吗?”赫本狐疑道。 冼耀文捏了捏赫本的鼻子,轻笑道:“小傻瓜,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放在这里,你应该问我把房子登记在你的名下会带来什么后果。” 赫本拍开冼耀文的手,摸了摸鼻子,“这个我知道,等我买房子,市政府就不会给补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子,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 “所以,你不用想太多,安心住进去就行,这只是一次等价交换。” 赫本踮起脚在冼耀文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亚当,谢谢你,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不必感谢。”冼耀文把赫本搂进自己怀里,“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后天早上的飞机离开伦敦回香港,下次再来伦敦肯定是明年的事。” 赫本搂紧冼耀文的腰,痴痴地说道:“这么快就要走?” “没办法,香港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去做。想去哪里玩,今天我都听你的。” 赫本想了一会,说道:“我要去冒险游乐场。” “所以,你还是孩子?” 所谓冒险游乐场,其实就是在德空军轰炸出来的废墟上,借助残垣建立的不那么正式的游乐场,以供周边的孩子们玩耍,在伦敦这样的游乐场有好几个。 “我就是孩子。”赫本撒娇道。 “ok。” 冼耀文被赫本牵着,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下午,晚上又去西罗夜总会看她表演,非常凑巧,博格也去了,身边依然有几个莺莺燕燕,新人,不是上次的那四个。 心真的挺大,仿佛没有丢钱这件事一样,冼耀文不得不怀疑博格又干上了做伪钞的老本行,钱来得容易,一点都不在乎丢失的那些,又或者他下的药太猛了,让对方有了死亡的危机感,及时行乐更加? 冼耀文一时猜不透,但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满意。 第二天,早上陪着赫本去康奈尔斯签合约,又去爵禄街的房子看了眼,听赫本讲她的装修建议,下午还是到处玩,其间,多次亲密搂抱、亲吻,却也止步于此,没有更亲昵的举动。 柏拉图式爱情不是那么好谈的,在更进一步之前,先来一段异地精神恋爱也挺好的,让赫本有个冷静的空间和时间,毕竟闯过聚少离多这一关,还有一道分享关需要闯。 冼耀文是博爱之人,也是一个好男人,好男人就应该调节到共享模式,让更多女人能够享受到他的温柔,他体内充盈的奉献精神根本无法忍受自己被某个女人独享,太自私的女人他不会喜欢。 对赫本而言,分享关是一道大难关,不是那么容易闯的,冼耀文比应有的历史轨迹更早地破开赫本的自卑壳,激发了她的自信心,她的电影之路即使不能走得更顺,至少也不会比原来差。 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小明星陷入一段多角绯闻,这对她的演艺事业会带去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候她懂得该怎么抉择。 挺可笑,还未正式在一起,冼耀文却已经把可能会上演的分手戏码想得明明白白,这或许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凡事都要权衡利弊,凡事都要多看几步,时刻保持冷静,不做出任何冲动性的决定。 离开时,冼耀文没有让赫本来送他,一行六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伦敦,充分享受返程航空之旅。 是的,享受,比起过来的那一趟,这一趟简直就是天堂,漂亮的空姐,赏心悦目之余,还有一手漂亮的烘烤雪茄手艺;美味可口的飞机餐,冼耀武几人吃得别提多开心;停靠点入住高档酒店,不用风餐露宿。 旅途很愉快,一点疲惫感都没有,除了速度与价格,一切都很美好。 回香港了,故事也到了展开的时候。 (本章完) 第35章 履约 在香港落地之时,时间已经来到1950年。 出了机场,冼耀文自己一个人提着旅行箱叫了一辆黄包车,直接杀向皇后大道中。 十来分钟后,他就来到郑大福。 迎接他的还是上次的伙计,大概是周裕彤有交代,这次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把他带去周裕彤的办公室。 一见到周裕彤,冼耀文便松开行李箱抱拳,“周经理,好久不见,我来履约了。” 周裕彤见到冼耀文心里顿时一美,连忙起身还礼,“早上我出门时听到喜鹊叫,心想今天一定会有好事,没想到原来是冼老板,快请坐,快请坐。” 冼耀文来到周裕彤对面的位子坐下,随手指了指行李箱,“周经理,箱子里是我承诺给你的2000两金子,南非约翰内斯堡黄金公司出的行货,你可以叫人验一验。” 周裕彤瞄一眼行李箱,又正过脸看向冼耀文,诧异道:“冼老板带的居然是行货?” “惭愧,冼某太过自负,渠道上出了点纰漏,想如期给周经理供货已不太可能,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信字,冼某不想失信于周经理,只能先用行货顶一顶。”冼耀文诚恳地说道。 闻言,周裕彤心里很是舒坦,他就愿意和讲信用的生意人打交道。 “冼老板,这样一来,这趟买卖你要亏不少。” 周裕彤自己从黄金公司进过货,金价几何,运输成本多少他可以轻易算出来,冼耀文按金价九五折给他供货,粗略一算至少亏两万港币。 冼耀文摆了摆手,“亏损是由冼某自己造成的,就当是买个教训,周经理,我刚从英国回来,旅途劳顿,想早点回去歇息,我们不妨先办理交割,改日我再来拜访周经理谈后面的合作。” 周裕彤面露难色,“有点不凑巧,今天店里没多少头寸,不够给冼老板结清货款。” “货款不急,周经理给我打个收条就可以,下次见面再结算也不迟。” “好啊,冼老板爽快,我们现在验货。” 顺利办好交割,周裕彤给冼耀文打了一张收条,又殷勤地把人一直送到店门外,目送人离开。 离开郑大福后,冼耀文来到得云大茶楼,刚上楼,眼观四路的林醒良就迎了过来,“冼先生,今日一位?” “良仔,好久不见,一个人,待会还有事,伱帮我安排一点能填饱肚子,上菜速度快的。” “好的,冼先生我先带你去位子,一会帮你下单。” 冼耀文跟着林醒良来到一个空位坐下,待对方去帮他下单时,从兜里掏出一盒福南梅森巧克力放在桌上。 他从伦敦带回来不少价格实惠的小礼品,备着用来送人。 没一会,林醒良回来,给冼耀文端来一笼一碗,“冼先生,云吞、虾饺,刚出锅的,趁热吃。” 林醒良离开的时间根本不够厨房下一碗云吞,不用想也知道是拿了其他客人点的。 “良仔,有心了,谢谢。”冼耀文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递给林醒良,“刚去了趟伦敦,拿着尝个鲜。” 林醒良没有推辞,直接接过,“谢谢冼先生,你慢慢吃,有事叫我。” “好。” 第二眼,冼耀文对林醒良的印象依然不错,接下去一段时间,他打算来得云来得勤一点,多看看林醒良,若是印象不往坏的方向转变,他准备把人挖走培养成业务经理。 匆匆填饱肚子,冼耀文去了汇丰。 大厅里没多少人办业务,几张办理业务的桌前基本空着,冼耀文来到上次办理账户的桌子,一坐下就对柜员说道:“我要开一张本票。” “先生,请出示你的存折。” 冼耀文拿出存折递了过去,谁知柜员接过存折展开看见上面的信息就蹭的一下站起来,忙不迭说道:“先生,请稍等。” 说完,人快步离开。 “怎么回事?引起银行高层关注了?” 银行是财团的标配,没有自己的银行,调集资金都会落在别人的眼里,若是被人盯上,完全可以有针对性的设立陷阱。 比如在期货和股市上投资,设立再多的匿名账户都无济于事,只要按资金来源逆向查,很容易就把隐在幕后的真身挖出来,轻则被老鼠仓分走利润,重则被击七寸,惨淡收场。 冼耀文管理过银行,对银行的运行机制非常清楚,账户里趴着560万,他应该已经落入银行高层的法眼,只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信用卡、理财、保险业务还没开始流行,仅有存贷和投资业务,除了给点大客户的福利把他稳住,好像也没什么好做的。 “不对……”冼耀文回忆一下汇丰的发展史,很快就发现一点端倪,“汇丰是玩孵化扶持起家的,是不是自己已经进入它的待考察扶持名单?” 冼耀文思考时,刚才的柜员已经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长相有点欲。女人来到冼耀文身前就自我介绍道:“嗨,mr.冼,我是米歇尔,米歇尔·摩根。” “你好,摩根小姐。”冼耀文和对方握了握手,脑子里猜想对方的老子应该是汇丰的董事局股东。 米歇尔收回手,拿出一份邀请函递给冼耀文,“摩士先生想邀请mr.冼出席他举办的宴会。” 冼耀文接过,展开看一眼举办日期,接着说道:“谢谢邀请,我会准时参加。” 米歇尔颔首,又递上一张名片,“mr.冼,以后有任何业务上的事情,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帮你解决。” “你可以叫我亚当。” 冼耀文接过名片,余光瞄了眼上面的文字,米歇尔的职位抬头有两个,公众经理、vip服务经理。 早期香港还没有股市的时候,汇丰已经通过场外交易买卖股份,那时候类似这种公开交易股份的公司就叫公众公司,1890年香港股票经纪会(香港证交所前身)建立之时,汇丰已经能算是一间上市公司。 公众经理用还没出现的职位词汇来解释,可以把它等同为投资者关系总监,也勉强可以等同于a股特有的董秘。 vip服务经理,大概也可以用私人银行经理来等同,只是汇丰还没有给自己贴上私人银行的标签,还没公开提供此类服务,只能以vip服务来称呼。 这两个职位同时被米歇尔这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兼任,冼耀文笃定她老子是汇丰的大股东之一,如今的职场对女性并不公平,再能干、“再能干”,一个没有血脉加持的女人也甭想爬到她的位置。 “ok,亚当,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米歇尔。”米歇尔对冼耀文再次颔首,也再次推销自己的业务,“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米歇尔,帮客户订购汽车在汇丰的服务范围吗?” “当然。” “我需要一辆萨博92。” “为什么是萨博?”米歇尔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市场上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劳斯莱斯、罗孚,还有其他几个不错的品牌。” 冼耀文笑着说道:“我听说萨博92的车身是用整块钢板冲压而成,结实,安全性会更高。” “了解,给我一个号码,我会尽快给你消息。” “抱歉,家里还没有安装电话。”冼耀文羞涩地说道:“米歇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申请一个电话。” 对冼耀文的不见外,米歇尔表示瞠目结舌,订购汽车勉强可以算是在汇丰的vip服务内容范围之内,但帮着申请电话,她非常怀疑冼耀文在占汇丰的便宜。 她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此时在香港装电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一个普通家庭而言,想要装电话,先去街头找一个写信佬写一封英文的申请信,中文概不受理,信发出后,过个一到两年应该就能收到通知,某月某日会上门安装。 电话装好之后不是马上通,用户要识做给安装工一点茶水钱,这样一两个钟头就能通,不然就慢慢等着,两天能通算走运。 想加急也行,交千把块的“疏通费”,大概一个月就会上门安装。 冼耀文想快点装上电话,最好能在一周内,但又不想多花钱,这不,米歇尔给张梯子,他就使劲往上爬。 “亚当,你的住址?” 米歇尔真不想帮冼耀文办这桩破事,但对方已经成了汇丰想要笼络的对象,不帮又不太合适,只能勉强自己。 “真是感谢。”冼耀文给米歇尔一个诚挚的笑容,“我住在深水埗李屋村49号,我需要两条电话线。” 米歇尔压制住自己要暴走的脾气,语气平和地说道:“ok,我会尽快给你消息,我还有事,失陪。” “请便。” 占完便宜,冼耀文让柜员帮他新开一个户头,从老户头转500万进新户头,又开了一张78,500的本票,办理了一个保险箱,把新户头的存折和伦敦带回来的本票存进保险箱,只留一张5000英镑面额的放在身上。 离开汇丰,冼耀文又去了巨鹰置业,毫无阻拦地进了罗鹰世的办公室。 “罗大哥,最近是不是茶饭不思,时刻都在担心我跑路?”一进入办公室,冼耀文立马抱拳开起了玩笑。 (本章完) 第36章 关系在靠近 “哈哈哈,刚好相反,我每天都盼着你跑路。”罗鹰世哈哈大笑,站起身,绕过大班桌来到冼耀文身边,“耀文兄,多日未见,我可是很记挂你,你今天来得正好,我搞了几张高升戏院的票。” 罗鹰世压低声音,“今晚红伶秦小梨登台演《肉山藏妲己》,绝对的好戏。” 就罗鹰世这猥琐样,冼耀文不用想也知道好戏好在哪里,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梨园行搞擦边顶多布料少一点,他要是把脱衣舞搞出来,看罗鹰世又该如何应对。 “好啊,罗大哥请看戏,我来请海鲜,听说香港仔避风塘的渔利泰歌堂船上的海鲜够新鲜,我还没去过,罗大哥,我们今天不妨一起去尝个鲜。” “听耀文兄安排,好久没有吃生腌蟹,今天耀文兄要多破费,我要吃个过瘾。”罗鹰世半开玩笑地说道。 “罗大哥想吃多少都行,可惜小弟没有一颗潮州胃,不能跟罗大哥分享美味。” “可惜了,生腌蟹可是人间一大美味。”罗鹰世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引入正题,“耀文兄今日过来,是不是又要照顾我生意?” “的确有生意要跟罗大哥谈。”冼耀文掏出汇丰的本票递给罗鹰世,“这是上次的尾款,罗大哥先收下。” 罗鹰世接过本票看了看,随即赞道:“耀文兄真是厉害,我们约定的时间刚过去一半,伱就已经做成一笔大买卖了。” “谈不上什么大买卖,就是一笔应收款收回来了。”冼耀文谦虚一句,又将劳埃德银行的本票递给罗鹰世,“我想在我那栋楼边上再盖四栋一样的楼,还想盖一间厂房,不知道罗大哥有没有时间承接小弟的业务。” 罗鹰世见到本票,不由感叹道:“耀文兄真是了不得,生意都做到伦敦了。” “小买卖,不值一提。” “太谦虚了,我们罗家在南洋发展多年,一直还算顺利,但也仅仅窝在南洋,没把生意发展到西洋,耀文兄真是了不得,罗某佩服。” 冼耀文抱拳讨饶,“罗大哥,你不能再夸我了,被捧得太高,我怕我站不稳。” “哈哈哈。”罗鹰世大笑一声,也冲冼耀文抱了抱拳,“既然耀文兄不想听夸奖,我就暂且不夸。罗某在这里谢过耀文兄关照巨鹰的生意,不瞒你说,我正愁巨鹰没有新业务可做,你给我送来一场及时雨啊。” “罗大哥,盖楼需要的地皮会有问题吗?”冼耀文明知故问道,他可是知道自己那栋楼边上的一块空地都被巨鹰置业买了下来。 “地皮不用担心,你那栋楼附近的地皮都被我买了下来,新楼随时可以动工。” “那就再好不过,我还要给罗大哥出个难题,我希望其中两栋能在春节之前交付,剩下的两栋可以慢慢盖,把更多的人手安排到厂房那边。” 罗鹰世合计了一下,“离春节还有一个半月,盖两栋楼完全来得及,不知道耀文兄想把厂房盖在哪里?” “这个目前还说不好,我想盖的厂房有点大,还要给将来预留扩展的空间,所以,我想盖在偏僻一点的地方,尽量减少购买土地的成本,最近会跑一跑田土厅(田土注册处,现在的土地注册处)。” 冼耀文要盖的厂房都不是眼下要急用的,手头既无工人也无客户,一开始根本没必要把工厂弄得太大,从小做起,一边内部磨合,一边寻找客户,随着客户需求量的增加,一点点扩大产能。 再说,买机器也不便宜,他不可能把手头的钱一口气全砸进去,有560万,他只会做280万的生意,给自己留出从容的转圜空间,不会去冒险做5600万的生意,风险太大,赌性也太大,一朝不慎满盘皆输。 他更愿意战略上紧迫,战术上从容不迫,不操之过急,每一步都走扎实。 “市区工业用地是贵了点,呎价已经到50元,偏僻的地方一两元,几毫都可以买到,但要改变土地性质不容易,太偏的地方也不行,耀文兄可以去屯门看看,打通乡议局的关系,或者直接找陈氏的陈日新; 陈氏在屯门麒麟围的话语权很大,手里也握着不少土地,而且对耀文兄来说,有一点比较方便,陈氏祖籍是宝安的客家人。” “罗大哥,多谢多谢。”冼耀文抱拳感谢罗鹰世给他传授的真经,短短一段话透露的信息,他就是跑断腿也未必那么容易得到。 “哈哈哈,不谢不谢,我只是盼着你工厂早日开建。”罗鹰世笑着看了眼手表,然后手指点了点表盘,“时间不早了,尾款我收下,前面的合约我们作废掉,英镑的本票你先收回去,明日我们再洽谈细节。”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用收回了,带在身上万一丢了就麻烦了,罗大哥你先收下,多不退,少我再补。” 罗鹰世再次大笑着点了点冼耀文,“你啊,你啊,好吧,我给你打个收条。” 之前的合约拿出来销毁,补签一份合约终止的申明,罗鹰世又给冼耀文打了一张非常正式的收条。 前往香港仔的路上,罗鹰世提出去他家认认门,冼耀文欣然同意,但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婉拒进屋坐坐的邀请,罗鹰世摆明是为了存放本票,他跟着算怎么回事。 抵达香港仔时,已然华灯初上,远远就能看见深湾海面上舫船林立,一艘艘灯火通明,各色灯光映照在海面上,风光旖旎。 不时有小船从各艘舫船与码头之间穿梭,接送各色上舫的客人。 说是舫,太过抬举海里的这些歌堂船,歌堂其实指的是一种搭建在船上的表演平台,最早的歌堂船源自羊城珠江一带,那时候流行画舫,招待有钱人吃喝过夜,兜里不殷实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实在是上画舫花费甚巨,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 疍家人中的聪明人发现了这个空白市场,推出了平民消费的歌堂船,没想到挺受欢迎,有不少人愿意花上三两个大洋上船。 有些歌堂船还懂得站在客户的需求上思考问题,他们会追着画舫跑,画舫上的各种声音都会飘到歌堂船上,就跟那啥时放个那啥片子助兴差不多。 三十年代的时候,羊城的疍家移民和香港这边的疍家人也开始学着搞歌堂船,本来是复制珠江上的经营模式,但侵害了社团经营的“马栏”利益,被打击后,不得不改变经营思路,为当地水上人提供唱歌吃喝、婚嫁宴会的船宴服务。 后来又发现邻近的鸭脷洲公众坟场和香港仔华人永远坟场的丧葬市场,于是多了白宴服务,歌堂船走出水上人家的圈子,被更多人接受,渐渐地成了如今吃海鲜的歌堂船。 等接驳船的间隙,罗鹰世忽然说道:“耀文,你知道大景象酒楼的袁容吗?” “啧,你敢再明显点?”冼耀文腹诽一句,回道:“在报纸上见过它的广告,还没去过。” “他要搞一艘豪华的歌堂船,吃喝玩乐都会有,好像准备叫太白海鲜舫,等开业,我们去试试。” “木船?” “铁甲船投资太大,不然投资一艘游轮,想必生意不会差。”罗鹰世有点遗憾的说道。 冼耀文对勤行生意没兴趣,平日里琐事太多,利润又不足以让他忽略繁琐,要说船上的生意,他对赌船和海运倒有点兴趣。 两人正聊着,一艘接驳船已经来到他们两人不远处,船上的疍家人目光对向他们。 “去渔利泰。”罗鹰世招呼一声。 一身短打装扮的疍家人摇了两下橹,小船便靠了过来。 等冼耀文和罗鹰世两人在船上站稳,疍家人撑着小船稳稳地朝着深湾中最华丽的渔泰利所在位置划去,见到有客来,大船上的伙计一早准备好跳板,小船一靠近,跳板便伸了过来,把小船和大船稳稳相连,两个精明的伙计踏上跳板,护着冼耀文两人登上大船。 刚刚在大船踏稳,冼耀文身后就响起一声带着一丝惊喜的呼声。 “冼兄。” (本章完) 第37章 咸报 冼耀文回过头去,见到正如他所想的洪英东,忙抱拳道:“原来是洪兄,真巧。” 洪英东迈步来到冼耀文身前,笑着说道:“离开东沙岛后,我去过冼兄府上,你的佣人说你去了英格兰,冼兄这是刚从英格兰回来?” “今天早上刚下飞机,洪兄是刚来还是已经吃完正要走?” 由于此时的歌堂船上并没有电力供应,主要做的就是中午到傍晚这一段时间的生意,冼耀文两人来得算是迟的,待会免不了要打着灯笼吃。 “刚来。冼兄,今日既然碰巧相遇,不如让我做东,给我表达谢意的机会。”洪英东抱拳道。 “今日就算了。”冼耀文向洪英东示意一下边上的罗鹰世,“这位是巨鹰置业的罗鹰世,罗大哥,这一顿是我做东招待罗大哥。罗大哥,这位是洪英东,之前我们是同行,都有在做海人草的买卖。” 待罗鹰世和洪英东寒暄过后,冼耀文又说道:“罗大哥,洪兄,不如我们三个一起,让我捡个便宜,一顿饭赚两个人情。” 罗鹰世笑着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这个便宜让你捡了。” “那我打搅了。”洪英东说道。 三人联袂上到船的二层,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罗鹰世大概是个吃家,洪英东是疍家人,论吃海鲜冼耀文肯定比不上两人,他也乐得把点菜的权利谦让给两人,他自己凭窗远眺。 天上星月点点,海面灯笼烂漫,黯淡的光芒在海面折射,拉长,又被波涛荡漾,颇有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意境。 赏了一会海上夜景,回头看了一眼,见罗鹰世两人已经下好单,冼耀文坐正身子,对洪英东说道:“洪兄,海人草的生意还在继续做?” 洪英东苦笑一声,“所遇非人,合伙生意已经散伙,不但一分钱没赚到,还往里搭进去一条船。” “哦,洪兄现在做什么?” “在家帮我母亲打理驳运生意,来渔利泰既是为了吃饭,也是为了结算运费,冼氏挺照顾我母亲的生意。” 冼耀文轻笑道:“挺巧啊,伱的客户居然跟我同姓,不知道冼氏实力如何,要是实力强劲,我厚着脸皮去攀个亲戚。” 罗鹰世插了一句,“耀文你不知道冼氏?” “罗大哥,听你这口气,冼氏很了不起?与何、利两家相比如何?” “比不了。”罗鹰世回了一句,看向洪英东,“洪先生,你给耀文介绍下冼氏,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冼兄,冼氏家族在清末时期曾经做官,后因得罪权贵,两代家人被迫购置两艘帆船南赴香港逃避。航行期间,其中一艘帆船沉没,船上的人全部罹难,余下另一艘船上的冼氏众亲侥幸生还,他们利用仅余的帆船,在香港仔学做渔民,经营渔业生意。 时间久了,有了本钱,冼氏以渔利泰的招牌给渔民提供造船服务,现在的冼氏控制着香港仔这一片的海鲜价格和供应。” 洪英东介绍道。 冼耀文恍然大悟,难怪罗鹰世会有前面这一问,他提议来渔利泰,却是不知道它的东家是谁。 他冲罗鹰世和洪英东抱了抱拳,“罗大哥,洪兄,小弟抵港不过月余,虽用心了解香港之风貌,对街道分布烂熟于胸,但对人文知之甚少,往后还请两位多多提点,不要让我闹出什么笑话。” 罗鹰世笑着说道:“以耀文之能,很快就可以在香港闯出一番天地,老哥我还指望你关照。” “冼兄对洪某有救命之恩,若有用得到洪某的地方,尽管言语。”洪英东抱拳回应。 “洪兄,言重了,此事以后休提。冼某正筹谋开厂建业,往后免不了货物运输往来,驳运这一块还要请洪兄多多关照。” 洪英东微笑道:“多谢冼兄。” “不要忙着谢来谢去。”罗鹰世冲一个方向努了努嘴,“生腌蟹美味来了,我们不要辜负它。” 美食上桌,三人边吃边聊。 三人不算太相熟,聊的话题不会太深入,只聊一点泛泛的香港民生、风月,诸如最近什么生意好做之类的。 《肉山藏妲己》没有给冼耀文带来什么惊喜,秦小梨表演时只不过上身穿了一件亮片胸罩,下身穿了条三角裤衩,也引得台下的观众口水吞咽,不断叫好。 就这点成色,还不如内地90年代专门各地跑交流会、庙会的野鸡表演团放得开,粤剧不是粤剧,脱衣不是脱衣,擦边球打得挺溜。 离开高升戏院之时,冼耀文看到入口处张贴的广告,过几日“新靓就”关德兴会在此登台表演《曹操关羽貂蝉》,他暗自留意,到时候要是票价没有被黄牛炒到太高,过来看一场。 关德兴可了不得,既是武术大家,又是粤剧大家,将来又会开设药局“宝芝林”,添为黄飞鸿的化身,一生几十次扮演黄飞鸿,死后还被捧为配祀神明,很受一批人的爱戴,和这样的人沾点关系,不会有坏处。 想到武术,冼耀文又想到储蓄飞几人的格斗差点意思,应该找个功夫不错的师傅帮他们强化一下。 回家的路上,各种武术流派在冼耀文的脑子里转悠,八级、太极、八卦、戳脚、洪拳、蔡李佛、船拳、咏春等等,把大开大合和太难练的先剔除,又筛选出在香港容易找到师傅的,最终只留下咏春和戳脚。 戳脚好说,即使找不到师傅,他也可以自己上,戳脚专攻要害,多数招式动作幅度小,短兵相接时出其不意踢裆或踢麻筋,瞬间可以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咏春的话,只要那几部叶问电影里不是时间也胡编乱造,这会,叶问这个穷逼应该就在香港,说起来,他和叶问算是半个同行,他干联防,叶问曾在花捐局(负责向妓院收税的单位)做事,算是有共同语言,加上叶问的日子应该过得非常紧巴,多给点学费,对方肯定乐意教。 想着事情,冼耀文已经来到自家房前,不等他下黄包车,一股烤乳猪的香味就钻进他鼻子里,接着篝火的亮光也晃到他的眼睛。 商铺前,除了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个有家的,家里其他几个人都在,一头乳猪被架在篝火上慢慢烤着,闻着乳猪的香味,众人就着一些卤味喝着啤酒。 冼耀文蹙了蹙眉,走到篝火旁,众人见到他,连忙站了起来。 压了压手,冼耀文让众人坐下,嘴里淡淡地说道:“以后再搞这个,不要在大门口,上天台去搞,石硖尾还有好多人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不患寡而患不均,注意着点。” 说着,冼耀文又单独对冼耀武说道:“报纸买了吗?” “买了,放在饭桌上。” 冼耀文颔首,“谢丽尔住在香港酒店?” “对。” “哦。”冼耀文再次颔首,又转脸看着王霞敏,“阿敏,你快点吃,等吃完上去,我跟你说点事。” 王霞敏站起身,说道:“先生,我现在就上去。” “不用。”冼耀文压了压手,“你先吃,吃好再说。” 冼耀文说完走向楼梯,上到三楼时,见苏丽珍站在过道里发呆,他驻足看了两眼,随即上到四楼,回到自己屋里。 饭桌上有两摞报纸,一摞是刊登正经新闻的报纸,冼耀文没有去动,从另一摞咸报上拿起一份看了起来。 咸报的咸字,不是指咸淡,而是咸湿的咸,咸湿,好色也,顾名思义,咸报就是刊登色情文章的报纸。 香港虽设有新闻检查处,但只对不利于港府统治和抹黑英国的文章审查比较严格,一经发现,报社的老板和相关人士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对其他内容就比较包容,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就因如此,咸报在香港有自由的发展空间,不少文化人在咸报做事或充当撰稿人。 冼耀文一目十行看着报刊上的文章,看到文笔不错,写的引人入胜的,就在撰稿人名字上画个圈,见到前戏暧昧写得特别精彩的,打圈之余,又会打个钩。 他已经定下要开的第一个厂就是服装厂,一开始的主打产品是衬衣和女性内衣,衬衣该怎么做,他的想法暂时还未成型,内衣却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款式在他心里已经有上百种,随时可以提出一款进行打版,宣传方式也有了比较全面的方案,咸报就是其中的一种宣传途径。 等工厂建好,内衣产品出来,他会去找一下这帮咸报的撰稿人,不但私底下给他们润笔费,还教他们一个崭新的写法流派“内衣派”,再给他们提供一点创意,单一个男房东和女房客,他就能想出数百个故事脚本,反过来女房东和男房客又有几百个。 或许,他会成为香港咸湿革命的精神领袖。 想了想,冼耀文还是觉得这领袖不当也罢,要是落个咸湿佬的标签在身上就不美了,他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事得让别人去办。 “咸报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几个大计划,需要找一个得力又不要脸的文化人来执行。”冼耀文默默把这一条记在脑子里的待办事项列表里,打算年前把这件事给处理了。 看了十来份报纸,王霞敏上楼来了,走到冼耀文身前,喊了一声先生,然后默默地站着等待冼耀文发话。 冼耀文把一篇文章看完,才抬头看向王霞敏的脸,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年元旦我在外地没赶上,但礼节还是该有的,明天你去菜场割一块双刀肉,再买点点心糖果,你可以看着买,挑你家人喜欢吃的。 去书局给你弟弟妹妹买点书纸笔,让他们好好念书,只要成绩好,他们的学费我可以赞助。 这是给你家里的礼节,你呢,我给你放一天假,上午回家,下午可以去外面逛逛,买身衣服,看场电影,吃点好吃的,放心大胆地花,不管用掉多少,都可以找我报销。” “谢谢先生。”王霞敏喜笑颜开道。 “不用谢,帮我泡杯茶。” 当夜,冼耀文看了半个晚上的报纸,直到把所有的咸报都看完,整理出一份撰稿人的名单。 …… 冼耀文原本没急着找叶问,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 王霞敏一早就买好东西回家看望家人,冼耀文在家看了一上午报纸,一直没等到刘长富来拜访,心想他可能没收到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 下午要出门的他也不在家里窝着,中午的饭点时分,带着郑月英和戚龙雀出门。 他打算让戚龙雀先跟在身边充当保镖,验验成色,然后慢慢变成安保头子。 郑月英这个女人既野又狠,城府也不浅,想降服她有一定的难度,而且是个草莽型的人物,若是混社团,凭她的狠劲和姿色,应该能混出点名堂。 可他是走企业家道路的,社团会有接触,将来大概率也会成为某个社团背后的大水喉,但仅此而已,花钱让社团替自己做事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在社团安插一个自己人。 这个社团不行就换一个社团扶持,社团嘛,说是义字当头,可骨子里还是混钱,只要有钱就不愁找不到人做事,在冼耀文眼里,社团就是夜壶,用久了,有了尿垢,该换新的就换新的。 涉入太深,有了情谊或利益的牵绊,反而失去了灵活性,所以,社团的内部事务根本不用也不能去插手,龙头、坐馆爱谁谁,只要收了钱把事情办好,他才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收的。 正因如此,他对郑月英的安排有点犯难,想着先带在身边帮着跑跑腿,等空一点试着把她送去读夜校,她若是块读书的料子,就把人留在身边用,若不是,找个机会帮她安排一条路子,让她自己出去闯。 如此一来,也算对得起她那一跪。 李屋村这里偏了点,除非正好遇见黄包车拉活过来,不然罕少有车子在这里趴活,要坐车,又恰好要吃午饭,三人走出东京街,拐上荔枝角道,来到大南街段,才算是看到黄包车。 找了两辆黄包车让他们候着,三人钻进了边上的茶餐厅。 就这么巧,一进茶餐厅,冼耀文抬眼一扫就见到一个瘦了吧唧,脸黄黄,个子也不高,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报纸,两腿交叉斯斯文文地坐着的老头,他看老头长得有点像在照片上见过的叶问,但又不太肯定,只好多看几眼,正好撞见茶餐厅的伙计拿了个饭盒来到老头边上,喊了一声“叶师傅”。 得,这就是叶问没错了。 冼耀文上前,冲正欲结账的叶问抱拳,“敢问是佛山来的叶师傅?” 叶问狐疑地看了冼耀文一眼,随后回道:“我就是叶继问。” “叶师傅你好,鄙人冼耀文,想请叶师傅给几个人教拳。” 叶问吸了一口烟,轻声说道:“想学拳可以去港九饭店职工总会找我,我就在那里教拳,学费一月八元。” “好,那我改天去叨唠叶师傅。”冼耀文回了一句,又冲伙计说道:“叶师傅的单我来买。” “有心了。” 叶问说了句,提着饭盒往茶餐厅门口走去。 “这老头,不愧在花捐局干过,吃惯了伸手牌的啊。”冼耀文腹诽一声,吆喝郑月英两人找位子坐。 (本章完) 第38章 百废待举 吃过饭,冼耀文先去了一趟巨鹰置业,和罗鹰世聊了聊房子的细节,其中一栋他是打算自住的,建筑面积要大一点,1500呎。 一楼是车库,要停得下两辆车,还能放一些杂物,二楼是保镖和佣人的房间,三楼是饭厅、客厅,四楼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天台上要弄一个鱼池、一个水泥葡萄架,其他的以后自己慢慢添置。 罗鹰世打了个狠折,只算出40万的价格,定金也不用再添,就那张5000英镑的本票当做定金,其他的交付后再结算。 冼耀文明了对方比较诚恳的结交之心,心里做好了投桃报李的打算,即使他将来一只脚踩进地产界,厂房的扩建能给对方做就尽量给。 下午三点,冼耀文坐进了香港酒店附属的gripps酒吧,在黄包车夫嘴里,又管它叫醉翁轩。 稍坐一会,罗伯特和谢丽尔联袂而来。 “冼,在伦敦玩得开心吗?”罗伯特在冼耀文边上坐下后便问道。 “罗伯特,我是去工作,不是玩。”冼耀文回了一句,又转脸对谢丽尔说道:“谢丽尔,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我在这里住得很开心。”谢丽尔微笑回应。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你可以到处玩玩,等把香港玩遍了,考虑一下喜欢住在哪里,等你做好决定,我会帮你找房子,别墅带花园,如果可以,最好是带游泳池的。” “亚当,伱真好。” 谢丽尔的笑容愈发灿烂,脸上的雀斑变得灵动,犹如挤在迪吧里接踵摩肩乱蹦的五好青年。 在汗毛竖起来报警时,冼耀文及时转脸看向罗伯特,“so,第二件事的进度如何?” “第二件事……”罗伯特迷糊了一会,反应过来,“哦,我找到曾经在一个部队服役的战友,经过他的介绍联系上了能办理调动的人,对方要三千港币。” “比我想象的要少一点,明天要执勤吗?” “不。” 冼耀文看向谢丽尔,“为了欢迎谢丽尔来香港,明天在我家天台举行烧烤晚会,到时候我会把钱给你,我希望你最好是半个月后办理调动,留在伯公坳抓两批走我当初走的那条线路的人,审问他们为什么要走那条线,是不是在带货。” “冼,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将来打算,国际局势说变就变,说不准我们将会有一个大客户。” 罗伯特不以为然道:“我听到的消息说伦敦有可能和旧政府断交,承认对面的新政府,你说的大客户可能不会出现。” 冼耀文摊了摊手,“罗伯特,我说了国际局势说变就变,我们要做多手准备。还有,我和谢丽尔两人一起已经在伦敦注册公司,等文件从伦敦寄过来,生意正式开始前,我们所有的利益相关人坐在一起商量好利益分配和义务。 请听清楚,利益和义务是捆绑的,想得到利益就要履行义务,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只要利益,不履行义务,如果谁想成为这样的人,其他人有义务送他去见上帝,就是我也一样。” 罗伯特耸耸肩,“听你吩咐。” 冼耀文看向谢丽尔。 谢丽尔点点头,“我没问题。” 冼耀文张开一只手,“五年,最多五年,我有信心能赚到够我们往后余生富足生活的钱,所以,请在五年之内保持头脑冷静,不要做损害大家利益的事。” “冼,你可以放心,我打过仗,知道伙伴的意义。”罗伯特诚恳地说道。 冼耀文举起酒杯和罗伯特碰了碰,“罗伯特,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我喜欢在做事之前确立好规则,有了规则,大家就清楚底线在哪里。” 罗伯特笑着说道:“冼,我喜欢这样,我也相信自己会成为富翁。” “富翁这个词不太够分量,应该是千万富翁才对。”冼耀文非常认真地说道。 “啊哈,千万富翁,我喜欢。” 冼耀文把杯里的酒喝干净,放下杯子,扣上西服的扣子,“两位,为了我们的生意,我还有不少义务要履行,不能陪你们多坐。我的住址是李屋村49号,烧烤晚会下午六点开始,早点到。” 罗伯特回道:“我们会早到。” 冼耀文走到谢丽尔位子前,躬下身在她左右脸颊各贴了一下,“谢丽尔,玩得开心点。” …… 离开香港酒店,冼耀文去了屯门。 上了九径山,站在山岭的高处,眺望屯门所有的荒地,又结合地图和目测计算着每一个方向的荒地面积,特别是南面挨着屯门避风塘的那一片,他看得比较仔细。 在山上看过之后,又来到避风塘,找了几个渔民分别打听了同一个问题“避风塘水深”。 据罗鹰世所说,港府对私人填海造陆持积极支持态度,想拿到批文是比较容易的,只要填出的土地按照一定的比例上交港府即可。 看过荒地,冼耀文没急着做买地的决定,在接下去的五天时间,除了第一天烧烤晚会早出早归,其他四天时间都是早出晚归,足迹踏遍了荃湾、元朗、北区、大浦、沙田、西贡、观塘,还有发展比较早的柴湾工业区。 一共五天时间,冼耀文却把其中的两天用在了荃湾,两天中的一天半用在了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葵涌。 葵涌分为上葵涌、中葵涌、下葵涌,属于荃湾的边缘地带,除了上葵涌有少部分被开发,有一定的商业街区之外,中下葵涌只有稀疏的村落,特别是靠近醉酒湾的下葵涌,临海的位置地势陡峭,近海又有不少暗礁,驳船行走需要小心翼翼,会选择在这里停泊上下货的货船,总有一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只要往海里推进一段距离,把浅海暗礁段填海造陆,这里就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货运码头。 冼耀文看上了下葵涌这片靠海无人问津的荒地,想着花极小的代价把它给拿下,他相信这一点不是无稽之谈。 如今的香港货运业务主要集中在尖沙咀九龙仓码头,一个码头足以应付全港的货运吞吐量,且在码头周边有配套的大大小小临时货运仓库、酒店、旅馆、饭馆等。 或许已经有人以发展的眼光预见到九龙仓无法满足越来越大的货运吞吐量,心知香港需要新的码头,但绝不可能想到一个会改变货运模式的发明“尺寸货柜”即将面世,以后的货运码头根本无须为“人”考虑太多的配套,完全可以建在比较偏僻的区域。 基于这种见识上的差异,不会有人和冼耀文抢下葵涌这片荒地,甚至他还有很大的可能被别人视作傻缺,钱多人傻速来圈的那种。 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来,眼下着急要做的事是尽快搞定工厂用地,地皮没搞定,厂子就没法盖,后面的所有进度都会拖慢。 相比较而言,最早看的屯门地区是最好的,已经是半成熟的工业区域,水、电、海陆运输都比较方便,唯一不方便的就是离石硖尾太远,足足有50几里路,为了解决交通问题,冼耀文可能要多做一门生意。 1月9日,三九。 一年中最冷的时间段开启,香港也挺冷,早晨的气温降到了15c,穿西装打领带刚刚好,既不会感觉到寒冷,也不会让人气闷。 吃过王霞敏做的片儿川配葱包桧儿,冼耀文提着礼物往白田下村过去。 他已经回来好几天,王霞敏也已回过家,白田下村的木屋缩在一块,鳞次栉比,双刀肉一下锅,肉香味能飘遍整个村子,按说村里的“情报中心”早就把王家的事议论好几遍了,刘长富没可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不应该不登门啊。 冼耀文猜测刘家出了变故,这不,过去探望一下。 来到刘家的门口,他立马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叩开门,迎接他的是刘长富满面愁容的脸。 见到冼耀文,刘长富强提精神,“原来是冼先生。” “刘保长,家中有人身体不适?” 刘长富唉声叹气道:“小儿振魁上工时不小心把腿摔断了,正在家中将养。” “严重吗?”冼耀文关切地问道。 “说不好,只是请村里的铃医看了看,配了几副药吃着。”刘长富的眉头皱成一字宽。 冼耀文蹙眉道:“摔断腿可大可小,走方郎中多是医术不佳,刘保长还是带令郎去西医院照个x光,不能拖,我陪刘保长现在就过去。” 刘长富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这,这个……” “刘保长不用担心,医药费我会先垫上。” “冼先生,这……” “哎呀,刘保长,你就不要这这那那了,令郎的身体重要,你找人把令郎抬到东京街,我去找黄包车。” 说着,冼耀文把带来的礼物塞到刘长富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人。 刘长富站在原地看着冼耀文的背影,嘴唇轻呡了几下,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礼物,愣了好一会才放下东西着急忙慌去找人。 经过一番折腾把人弄进了医院,冼耀文是跑上跑下,忙前忙后,好一通忙活,总算从医生嘴里听到了一条好消息:“再晚一点送来,只能截肢。” 刘长富一听到医生的话,立马就要给冼耀文跪下,幸亏他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刘保长,区区小事,不必行如此大礼。” 刘长富老泪纵横,“我只剩振魁一根独苗,今天若不是冼先生,他就成残疾了,我不给你磕个头,心里难安。” 冼耀文替刘长富抚了抚后背,“刘保长,伤筋动骨一百天,令郎还需要你的照顾,你千万不能激动。” 刘长富闻言,抚了抚心口,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说道:“冼先生,你的恩情……” 不等刘长富把话说完,冼耀文直接打断,“刘保长,我们不说这个,下午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在医院多待,只能抱歉。” “冼先生你有事就去忙,不要在这里多耽搁。” “后续的费用刘保长不用担心,今天不太凑手,我明天会再来,先告辞。” 根本不给刘长富再说感激话的机会,冼耀文撒腿就走。 离开医院,他就匆匆忙忙去得云大茶楼和罗伯特会合,烧烤晚会的那天,他有托罗伯特找在法院当值的司法警察打听靠谱的英国籍大状律师,工厂注册、国际商标注册都需要委托给律师操办。 一见到面,罗伯特就把他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冼耀文。 “冼,有一个叫陈威廉的大状符合你的要求,他的威廉律师楼经手很多跨国业务。” “陈威廉?取的中文名字?真名叫什么?” 罗伯特耸耸肩,“不知道。” “律师楼在哪里总知道吧?”冼耀文没好气地说道。 “就在这条街,永隆银号隔壁楼三楼。” 冼耀文想了想永隆银号的位置,离得云不远,走路过去只需要三分钟左右,“ok,我等下过去看看。” 罗伯特指了指桌上的残羹冷炙,“今天晚上我当值,你慢慢吃,我走先。” “事情怎么样了?” 罗伯特站起,把警帽夹在腋下,“今晚就会有收获,你要不要参与审问?” 冼耀文摆了摆手,“你先走吧。” 罗伯特离开之后,冼耀文趁着下单时和林醒良聊了几句,随后,又把刚才在医院里听刘长富说的“独苗”拿出来想了想,刘长富明明有两个儿子,独苗之说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仅仅是想想,不到两分钟的事,他的脑子很快就切换频道,思考其他更紧要的事情。 百废待举,他的日程表上已经排着好多事情需要完成,实在抽不出更多的时间用来琢磨刘长富这个作用非常局限的人。 (本章完) 第39章 办公室的旖旎 冼耀文在得云大茶楼填饱肚子,就来到永隆银号的所在,并在隔壁一栋楼的墙面上见到了陈威廉律师楼的招牌。 上到三楼,来到律师楼的门前,朝洞开的大门里一探,见到前台,但并未在工位上见到人,走到律师楼里,往左边的办公区域瞄一眼,一共四个工位也是空无一人。 不想白跑一趟的他走进办公区域,发现右侧往里延伸有一条过道,在两侧可以看见墙面上有门框大小的凹陷光影,按照律师楼通常的办公室格局来说,里面应该是大状的独立办公室,可能还有会议室。 迈步向前,堪堪穿过办公区域来到过道,他就听见了女人欢愉的呻吟声,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掠过两间办公室,来到最里的一间门口,凝神一听,声音就是从这间发出来的没错。 扫一眼门上的铭牌,上面写着“陈威廉大状”五个汉字,在汉字下面还有一行英文小字,翻译过来一个意思,就是中英对照,汉字为主,英文为辅,要主攻华人市场的心思昭然若揭。 站在门口听了几秒钟,他确定办公室里就是在做他认为的那件事,而不是杀人或暴力虐待。 “我是敲门呢?还是直接推门而入?” 假如里面的女人是陈威廉的妻子或情人、下属,他可以直接当没来过,离开去找另一个合适的律师,假如里面的女人是某个大人物的妻子或情人,那他就是撞大运了。 筹码很小,奖品却有无限的遐想空间,所以,他的手直接伸到门把手上,拧动,毫无阻碍,根本没反锁,随着拧了半圈后遇到阻碍,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五目相对,两个男人互相直视,一个女人扭头,只能看见一只眼。 冼耀文没有心思寻找不堪入目的部分看,得出男人年纪在三十六七岁的结论,他的目光就贴到女人脸上,从抬头纹、鱼尾纹、眼睛,一直扫到颈纹。 随后,他嘴角一勾,会心一笑,“好像中大奖了。” 以他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女人的年龄不会低于四十五岁,而且无论以东方还是西方的审美来看,容貌都不算上乘,如果没有地位或利益加成,一个正当年且无独好老姜之怪癖的男人,绝不会找她当情人。 在狗男女还在错愕之时,冼耀文牢牢记住了女人面部长相特点,随后目光下移,在左胸下部找到了一颗痣。 如此,足够了! 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十分抱歉,打搅了两位品味下午茶,请继续,我到门外等候。” 说着,冼耀文退出办公室,且非常贴心地把门带上。门合上的一刹那,办公室里发出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身体的声音,隐约间还能听见互相埋怨。 冼耀文来到前台的工位,悠哉地坐下,随意拿起桌上的一本《东风》杂志,欣赏起了封面上的美女,还别说,心情好瞅谁都像西施,明明不怎么符合他的审美,可就是觉着美得冒泡。 翻了一会杂志,他听到了高跟鞋鞋跟触碰地面的声音,很是密集,没一会,女人脚步匆匆地走过来,避无可避,第一眼就能看见冼耀文,只是一眼,女人便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出律师楼。 见女人如此表现,他更笃定对方有丈夫,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口子上的。 不由他多猜测,皮鞋鞋钉触碰地面的声音从远而近,几秒钟后,最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前成绝唱。 陈威廉俯视着冼耀文,厉声问道:“你是谁?” 冼耀文抬头,笑着说道:“陈大状,我是谁重要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派来的?” 陈威廉闻言,抑制住惊诧不往脸上爬,也及时止住要吐出口的“谁派来的”询问,改而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问伱是谁,为什么闯进我的办公室?” 陈威廉虽然伪装的不错,但冼耀文还是从他嘴角和话语中的不自然捕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现在可以基本确定女人是有丈夫的,且有不错的社会地位,起码够收拾陈威廉。 “陈大状,来你的律师楼,自然是有法律方面的业务需要找你,本来我对陈大状的能力是打问号的,嗯哼,现在依然是打问号,不过,我十分佩服陈大状的勇气,他的夫人你居然也敢睡,就因为你的勇气,我很乐意把业务委托给你。” 冼耀文摊了摊手,“so,给我这个客人倒杯茶,我给陈大状介绍一下我的需求。” 陈威廉做贼心虚,脑子僵化,轻易被模糊的“他”给唬住了,色厉内荏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冼耀文的笑容愈发灿烂,“陈大状对自己的母语掌握的不够熟练,还是我的英语发音有问题,需要我换成其他语言吗?中文?法语?葡萄牙语?” 陈威廉把身子俯得更低,脸抻到一使劲就能亲到冼耀文的距离,目光直视冼耀文的双眼,寒声道:“直接说多少钱能让你闭嘴。” “陈大状,我对你的能力需要多打一个问号,基本的逻辑思维都没有。”冼耀文奚落道:“我重申一遍,我有业务需要委托给你,仅此而已,至于刚才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我根本不关心,now,帮我倒杯茶,我们开始聊业务,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understand?” 陈威廉狐疑地在冼耀文的脸上一遍又一遍的犁,几十遍之后,他才敢确认冼耀文此刻的确不准备用秘密交换什么,只能怀着忐忑不安把冼耀文带去会客区,又给他倒了杯红茶。 冼耀文端着茶杯,也不喝,只是端着,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需要一家公司,它没有实际的业务,只是用来控股其他企业,掌握一些专利和商标,名字就叫人民实业。 另外还要注册一家中华制衣,主营业务是服装生产与销售,是这样,我希望合理合法地少交一点税,所以,我想在某个正陷入战乱,抽不出时间收企业税的国家成立一家公司,理论上,中华制衣是给这家公司提供低价代工服务的,只能赚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润。” “一家不行,风险太大,需要在多个国家成立多家这样的公司。”陈威廉提醒道。 冼耀文轻笑着从兜里掏出两根雪茄,烘烤后,把其中一根递给陈威廉,“朱丽叶二号,丘吉尔先生最喜欢的雪茄品牌。” 陈威廉接过,道了声谢。 冼耀文吸一口雪茄,捏着雪茄的手挥了挥,挥散嘴边的白色烟雾,“陈大状提醒的对,这样的公司的确需要在多个国家成立,但目前只要有一家就足够,以后有需要可以慢慢增加。 我还需要在加拿大成立一家公司,就叫朱丽叶公司好了,名字并不重要,等朱丽叶注册下来,以朱丽叶的名义注册三个国际商标,secret、goodluck、freestyle,它们对应的中文名称是秘密、好运来、自由。 除了注册商标之外,我还需要陈大状帮我设计一个杜绝仿冒的方案,我知道想要百分百杜绝,成本支出是非常庞大的,一开始没必要把方案做到十全十美,我希望方案是分段递进式的,随着品牌的发展,方案能提前一步做好现在时阶段的防护就好。” “就算是按照你说的这样,你需要支付的费用也不会太少。”陈威廉放下了忐忑,彻底进入工作状态。 “合理的支出,我不会太在意数字,我继续?” 陈威廉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外,我还想注册一家文化人传媒公司,因为我还没想好这家公司将来会涉及多少领域,所以只好用‘media’来命名。不过,短期之内,文化人传媒只会涉及杂志发行。 在它旗下会有三本杂志,yboy、penthouse、十三幺,陈大状知道十三幺的意思?” 陈威廉回道:“麻将里一种很大的牌。” 冼耀文颔首,“对,十三幺的和牌方式有一个特权,它可以抢暗杠,这是其他胡法所没有的。这就是我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我希望十三幺有别于其他杂志。” 拍了拍手,冼耀文接着说道:“我要发行的三本杂志都是咸湿杂志,yboy和penthouse主要面向美洲、欧洲,yboy立足美国,penthouse立足不列颠。 十三幺是中文杂志,立足香港,主要的销售人群是香港、澳门、东南亚的华人群体。我希望陈大状研究一下新闻检查处的审核标准,在不被取缔的前提下,能够做到尽可能的大尺度。 我需要办理的业务就是这些,中华制衣和十三幺比较着急,需要优先办理,其他的事宜可以排在后面。 我的介绍结束了,陈大状,请给我一个大致的报价。” 陈威廉想了一下说道:“不算商标的那个方案,费用大约是5万元。” “真不便宜。”冼耀文嘟囔一下,说道:“请准备好委托协议,我明天下午两点会过来签协议,费用我希望是定金加阶段性付款的方式结算,啊,多准备一份保密协议,我不希望贵方把我的业务细节透露出去。” 说着,冼耀文暧昧一笑,“如果陈大状对某件事情不放心,可以多准备一份保密协议,我会钻到桌子底下签字。” 陈威廉额头一黑,“所以,你可以当作没看见刚才的事?” 冼耀文站起身,扣好西装纽扣,淡淡地说道:“我是一个商人,还是一个有原则的商人,啊,或许也可以算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完全可以放心,即使你自己说梦话把秘密说出去,也不可能有人从我嘴里得知你的任何事情。 一个忠告,下次在办公室找刺激,应该留一个人看着门口,这样不但比较安全,也可以体验到更妙不可言的快感。” 冼耀文躬了躬身,“我是耀文·冼,陈大状可以叫我冼或者亚当,祝你有美好的一天,明天见。” 离开陈威廉律师楼后,冼耀文觉得有点疲惫,不是身体上,而是心理上。 过去的一些日子,他的脑子时刻保持着高速运转,每一件事都要思虑周全,他需要放空一下,让脑子歇一歇。 叫了辆黄包车,沿着皇后大道中直走,路过郑大福,车夫转进往左的街道,小跑了一阵,车子来到北角七姐妹。 七姐妹是此时香港的娱乐圣地,各种娱乐场所在这里扎堆,比较健康点的有中华游乐会在海边设立的泳棚,是游泳爱好者的圣地。 还有刚开业不久的月园游乐场,是此时香港最新也是最大的游乐场,国际上流行的各种游乐设施应有尽有,园区内还有夜总会、菜馆茶座,以放电影为主的戏院。 特别要提一提园区内的夜总会,天宫夜总会,月园的大股东糖王郭春秧家族邀请上海舞业大王犹太人查理进行合作,对天宫雄心勃勃,箭头直指李裁法的丽池花园夜总会。 天宫夜总会的建筑模仿美国好莱坞的最高级夜总会,除了装修豪华、冷气开放外,还有一秘密武器,就是弹弓地板舞池,地板有弹力,增加了跳舞时的轻松感。 [兔子舞流行时期,喜欢混迪厅的书友对这种地板一定不会陌生。] 除此之外,天宫夜总会还会礼聘名歌星献唱,红透半边天的张露(老公姓杜,次子名讳德伟)是天宫的特邀歌星,每隔两天就会登台献唱。 冼耀文并没有去过天宫夜总会,却对这些消息耳熟能详。 没辙,天宫夜总会应该是往报社使了大钱,广告软文漫天飞,天天都可以看到,加上碰瓷已停刊《罗宾汉报》的新《罗宾汉报》最近一直在连载郭家的八卦,故事写得十分精彩,从“公公和媳妇”到“大伯和弟妹”各种不堪的情节都有,直接把郭家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冼耀文挺喜欢看的,因此,没吃上猪肉,他却见到猪跑了。 还别说,他算是见识到这时候的商业竞争手腕了,不藏着掖着,把很多东西都摆到台面上,比如《罗宾汉报》之所以盯着郭家不放,不仅因为它本身就是写八卦故事为主的小报,而且有一期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则祝贺信息“祝丽池花园夜总会财源广进”,发信息的人叫徐镇南,《罗宾汉报》的社长,他管李裁法叫老师。 来到月园门口,冼耀文往对面的丽池花园夜总会望去,见夜总会附属的德兴馆门口停着二十几辆福特1949,不由对德兴馆的生意之好表示惊诧,同时也担心上海佬败家的速度太快。 如今的香港,要说有钱人肯定是以几大洋行的英国佬家族为尊,只说华人内部,有钱人最集中的就是从上海过来的沪上帮,未必是上海土著,但来香港之前肯定是混上海滩的,开口阿拉,闭口侬。 杜月笙是上海资本家们的风向标人物,称得上一呼百应,他来香港的时候,就有一大帮富商跟着一起过来,比较出名的有朱如山、李祖永,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特别是朱如山,可谓是出手阔绰,平日里最好赌博,每次前往赌场,动辄数百万输赢,然而他却视若儿戏,从不将输赢放在心里。 朱如山最著名之事,并非是在赌台上的一掷千金,而是其金屋藏娇的艳闻。朱如山生性好色,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抛开妓馆的姘头不说,仅是姨太太,他便娶了整整二十房。 朱如山的姨太太们个个花容月貌姿容绝美,每次赌博之时,他都要吩咐正妻将姨太太们打扮花枝招展,不仅身穿同样的旗袍,而且连发饰也完全相同。 朱如山走在前面,妻子则带领姨太太们排队走在后面,俨然成为一支“女子啦啦队”,专门为朱加油喝彩。赌场的赌徒们都盼望着朱如山能够到赌场,一方面他们能多赢一些钱财,另一方面,顺便欣赏一下姨太太们的绰约风姿。 朱如山是香港的知名人物,有一大帮撰稿人靠写他的花边为生,坐吃山空,天天流连赌场,好一帮老千都靠他发家致富,多份报纸上开设的“朱门专栏”都会记载他的风流史和输钱史,要是把报纸上的数字当真,朱如山自抵达香港以来,已经输掉了数千万。 冼耀文不信报纸上的数字,但清楚空穴不来风,朱如山在坐吃山空肯定是属实的,而他仅仅是沪上帮的一个比较突出的代表性人物,上回在渔利泰上,罗鹰世就有吐槽,说他开着3000美元买的福特1949,没找到尊贵的感觉,倒是觉得自降身份。 当时冼耀文问其原因,罗鹰世说起那帮上海佬家里的佣人上街买菜就开福特1949,他开的只是一辆买菜车。 窥一斑而知全貌,由点及面,可想而知这帮上海佬小日子过得有多奢侈。 如今香港的真实写照就是英国佬吃海陆空,老一代收起鸦片占四方地皮,上海佬当寓公打麻将泡夜总会吃老本,老广帮在工业区吭哧吭哧把缝纫机踩的滋溜溜转。 冼耀文只希望这帮上海佬败家的速度慢一点,免得他腾出空来借鸡下蛋的时候无鸡可借。 又伤了一会神,冼耀文才花了一元钱买了张门票进入月园,除了没有多少安全保障的过山车和摩天轮,他把园区内的旋转韆鞦(秋千)、射击、投篮、投圈等,还有一般是小孩子玩的小火车、旋转木马等玩了一个遍。 用电的一元,不用电的五毫,一圈玩下来花费了十几元,就冲这花销,冼耀文笃定月园一定会以倒闭收场。 (本章完) 第40章 第二次任务 华灯初上,冼耀文回到自己家里,正往天台端菜的王霞敏告知有一封从伦敦寄过来的信,启德机场送过来的。 拆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两张叠在一起的信纸,还有一个小一号的信封,先拆开小信封,里面装着金季商行一系列的纸质文件,确认无误,冼耀文才拿起信纸阅读。 信是赫本写的,交代了她的近况,说她参演的《鞑靼酱》音乐剧已经开始演出,而且大受欢迎,另一个音乐剧《开胃酱》剧组向她发出邀请参演一个有独舞戏份的重要角色,她的收入开始提升,仅凭参演音乐剧就可以负担她和母亲的生活所需,她打算把其他兼职都辞掉,用心钻研表演。 另外,赫本还交代了房子的装修情况,进度、花费都有罗列,冼耀文没有细看,只是一目十行地扫过,到了信尾,又看到赫本字里行间的思念之情。 会心一笑,把信收起来,跟着正好来叫吃饭的王霞敏上了天台。 家里所有人都在,围坐在桌前,小声聊着,无一人动筷。冼耀文来到桌前坐下,夹了一筷子菜,说了声“动筷”,一众人才拿起筷子伸向自己喜欢的菜。 桌上以之前当大头兵的糙老爷们为主,不能指望他们的吃相有多好,筷影纷飞是没有,但筷子犹如机械夹子机,一筷子就能夹走一大坨菜,菜盘顷刻间出现一个大洞。 待所有人都干掉了一鸡公碗饭,第二碗吃得快的也要见底时,冼耀文对王霞敏说道:“往后每天吃一顿猪头肉,买新鲜的回来做,少控油,肥一点,直到大家看到就想吐为止。” “大哥,猪头肉这么好吃,怎么可能吃吐。”冼耀武嘴里嚼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的。”冼耀文并未解释他要给大家补充油水的想法,话头一起就落,他又看向郑月英说道:“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靠海的那片荒地是陈日新的。”郑月英放下筷子,说道:“我还打听到陈日新正要卖那块地。” “从谁那里打听到的?” “麒麟围的村民,我找了好几个人问,说辞都差不多。” 冼耀文略作思考,“知道为什么要卖吗?” “听村民说陈家在青山那边刚盘下一个农场,还在屯门又投资了两个酒家,可能是缺钱了。”郑月英猜测道。 “喔,既然陈日新想卖,那就比较好谈了。”冼耀文颔了颔首,目光直视郑月英的双眼,“也不知道陈日新这个人比较老派还是新派,保守一点,明天你帮我送份拜帖过去,然后就在荒地那里守着,最好没有程咬金杀出来,如果有,我不希望一无所知。” “好的。”郑月英愉悦地答应道。 郑月英是个很实际的人,她不想过苦日子,不想当女工赚取微薄的收入,她只想做点能挣大钱的大事,她已经感觉到冼耀文在验她的成色,她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入对方的法眼。 吃过饭,冼耀文把犰狳小队的人带去了边上的工地,指着两个已经被浇筑好的地基,“房子是我找人盖的,等盖好后,你们一人可以分一套,猪鼻孔、老陈醋,你们两个拖家带口的两居室,其他人一居室,为了公平,伱们两个人每人每个月拿出20元钱补贴给烧饼和小面,你们有意见吗?” 顾葆章和董向乾带着喜悦纷纷摇头。 冼耀文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掷地有声地说道:“吃住是基本保障,我们讲平均主义,其他的就不是了,职位有高低,贡献有大小,多劳多得才是最大的公平。 你们每个人都清楚,上次去伦敦其实是去执行任务,运气还不错,开门红,有了一点小收获。因为是第一次任务,小队的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一份分红,副警犬会告诉你们具体的分配细节。 以后再执行任务,收获就不是人人都有份了,只有直接参与行动的人才有资格分享收获。刀口饭是拿命拼回来的,理应拼过命的才能吃到。 我说的,你们明不明白?”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道。 “好,刀口饭是用自己的命挣的,你们每个人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以后我没有时间监督你们训练,是用心训练还是混日子都凭你们自觉,如果觉得自己的命比较贱,你们完全可以不训练,等出任务的时候,可能很干脆地被敌人一枪打死,也可能受尽折磨而死。” 冼耀文又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很快我们就会出第二次任务,这一次要真刀真枪地干,你们每个人都要参加。只要干成,你们后半辈子就能踏实一半,顿顿猪肘子能吃到死。就说这些,副警犬留下,其他人解散。” 其他人离开后,冼耀文和储蓄飞两人一边散步,一边交谈。 “人手找的怎么样?” “接触了几个,等你有空我带过来。” 冼耀文摆手,“先不用带过来,只要你觉得合适,先把人招进来组织试训,我给你一笔钱,你找个偏僻的地方弄个训练营,合格的留下来参加这次的任务,能活下来你再带来给我见见。” 储蓄飞错愕道:“这次的任务很危险?” 冼耀文轻笑道:“是不是上次任务太轻松给了你刀口饭很好吃的错觉?上次是我们走了狗屎运,往后未必有这么幸运了,出任务死人是很正常的事,为了减少压力,少支出点抚恤金,你最好只招有能耐,运气又不错的人,不然光是抚恤金就会把我们老底掏空。” 储蓄飞愣了一会,说道:“这次的任务不会给抚恤金?” “你这个从炮灰团活下来的人,非要我把话说的很直白吗?活下来才有机会成为我们的自己人,死了就是炮灰,该给的报酬给他们,其他的听天由命。” 冼耀文拍了拍储蓄飞的肩膀,“这一次我们要抢金矿,财帛动人心,随便一个人都能带着几十斤逃走,将会是一次严峻的考验,考验新人,也考验老人,你要扮演的角色是督战队,自己掌握好章程,千万不要把小命丢了。” 储蓄飞幽幽地说道:“都是拖家带口的,顶梁柱要是没了,家人该怎么活。” “娘希匹,哪天我帮你寄一套破衣服回家,让你爹娘给你立衣冠冢,你娘跪在墓前,会嚎给你听的,蓄飞,我的儿啊,你死了,让为娘怎么活啊。你头七的时候可以当面告诉你娘该这样活,那样活。” 储蓄飞黑着脸说道:“别咒我,我还想给我爹娘尽孝。” “想尽孝就抓紧,现在还有机会把你爹娘弄出来,将来就难说了。” “怎么弄?” “好弄,只要你家没有太多糊涂账,寄点钱回去,让你爹娘直接过来探亲就行了,人出来了,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就怕我爹不肯来,出来之前我回过一趟家,想带我爹娘一起过来,我爹身体不太好,怕客死他乡,不肯来,我娘都听我爹的。”储蓄飞满面愁容。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是什么状态,也许你爹不是怕客死他乡,而是怕给你带来负担。写封信回去,说你在这里有了一份家业,还娶了个媳妇,现在媳妇怀孕几个月即将临盆,身边无人照顾。” 储蓄飞纠结了一会,说道:“我试试。” …… 从老书过来的书友知道我这人不喜欢求票,但新书期又要看数据,所以在这里求一下,推荐票、收藏、月票、投资,能看得下去的书友帮个忙,拜谢。 另:不用担心太监,本人没有切的习惯,开了头就会写完,无论成绩如何。只有一种情况会主动切,那就是不让写,除此之外无切之可能。 (本章完) 第41章 工厂筹备 米歇尔·摩根这个女人做事还是挺靠谱的,电话公司前天刚寄来书面通知,今儿一早安装工就上门来安装了。 两条线,两个电话,号码分别是25001、25002。 冼耀文识做,茶钱给了,安装工的推销也应承了下来。原来这时候还有上门的抹电话服务,专人一星期上一次门,用油或蜡水把电话抹得光亮如镜,又会扭开话筒,往里头放一粒香精,让人讲电话时获得双重享受。 收费不算贵,一个月只需4元钱。 一部电话被拉到四楼的客厅,另一部拉到底楼的商铺里,两间商铺一间留给刘长富,另外一间冼耀文不打算往外租了,他划算着开一家士多店。 电话通了,冼耀文带着戚龙雀出门。 先跑一趟丽的呼声,交了25元安装费、100元年费,约好明日一早上门安装线路。 香港现在有两个电台,一个是官方的香港电台,主要传播官方消息,买台收音机调下频道就能收听,第二个就是丽的呼声,为了保证收费,采用有线技术,想要听它的广播需要拉一条线回去,然后在家里按个喇叭就成,无须收音机。 此时的香港,大多数人还不知电视机为何物,丽的呼声成立之前,也没多少人收听广播,但自从丽的呼声开始24小时不间断播出节目以来,收听广播成了不少人的消遣方式。 当然,125元的花费,在一个难民社会,注定是少数人的玩意,平民家庭罕少会安装,丽的呼声多在小康之家和经营性场所。 士多店装上广播,在门口摆几张长凳,肯定能吸引人过来听广播,在店里备上啤、黄酒,再备点下酒的花生米、荷兰豆,总有脸皮薄的人会消费一点,加上人气所带来的虹吸效果,店里的流水不会太差。 短期来说,冼耀文并不看重士多店的盈利,主要的目的是给不久之后要配置的安保打个掩护,也让他们执勤的时候不会过于枯燥,长远的,走着看。 上午十点在陈威廉律师楼签完委托协议,冼耀文紧接着就在中环一带跑有机器代理或代卖业务的洋行、商行,咨询缝纫机的价格。 要开服装厂自然离不开缝纫机,而且需要专业的工业缝纫机,特别是冼耀文准备做各种花样复杂的内衣,平缝机、链缝机、绗缝机、包缝机及绷缝机一样都不能少,需求的数量也大,里外里可能差出十几万,他必须套出一个最好的价格。 从中午一直跑到傍晚,拿了几张介绍页,记下好几页的产品型号和价格表,在一家士多店买了几个信封,往每个信封里塞进50元,火速赶往大东电报局。 香港接驳海外的通信,从1936年起就是大东电报局专营,想打电报和国际长途只能到大东电报局打。 到了大东电报局,冼耀文给电话大厅每一个即将下班的工作人员一个信封,恳请对方能留一个人下来晚点下班。还好一共只有三个工作人员,且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收了他的信封,有一个“自愿”留下来加班。 庆幸当下电话还处于人工转接的时代,不知道号码和地址,也能打通企业的电话,对接线小姐来说,记住一些热门企业的接线方式是基本功。 冼耀文仅凭着国度和品牌名,就把国际长途拨到对应的国家,转接的城市就靠撞大运,东洋先试大阪再试名古屋,瑞士打到苏黎世,西德打到鲁尔,意大利打到米兰,美国不用猜,在缝纫机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胜家公司在百老汇大街有一栋胜家大楼,上一世大部分时间都在纽约度过的他不要太清楚。 打了n个电话,冼耀文把瑞士、西德、意大利的厂商剔除,只留下美国胜家和东洋的兄弟国际株式会社,前者牌子硬,且可以谈分期付款,后者具备这时期东洋企业的典型特征“搅屎”,廉价加鞠躬,低价冲击市场,做同行神憎鬼厌的搅屎棍。 同行讨厌,冼耀文这会扮演买家的角色可不讨厌,能省一点是一点,他打算和东洋友人进一步沟通,最好还能叫一个业务经理过来面谈。 将来要是有东洋企业呛他的行,那他收拾起小鬼子可不会手软,国仇家恨可都记着呢。 临了,他还往上海打了封电报,打给协昌缝纫机厂的沈玉山,该厂生产了国内第一台工业缝纫机,品牌名“无敌”,取“打遍天下无敌手”之意,口气挺大。 如果协昌的缝纫机靠谱,他愿意订购一批,算是支持一下国内的工业发展。 [八十年代三大件之一的缝纫机,蝴蝶牌是其中翘楚,而蝴蝶的前身就是无敌,1966年为了让内外贸中英文商标名称统一而改。] …… 次日。 冼耀文去麒麟围登陈家之门拜访陈日新,一个诚心卖,一个诚心买,没花费太多口水,双方便达成共识,一共30万呎挂零的地皮取整数,以每呎9毫的价格成交,凑个整数到30万元,冼耀文又买下了陈日新手里50万呎的填海许可。 依照许可上的条款规定,填海50万呎需交给港府8.4万呎,稍超过六分之一,还是比较划算的。 由于陈日新急需资金发展新生意,地皮过户的速度比较快,冼耀文卖给对方一个人情,一分钟没拖,当场就把30万元付给了对方,对他的爽快,陈日新既欣赏又有感激,两人也有了成为知交的可能。 这边一搞定,冼耀文立马去找罗鹰世,请他赶紧组织人在50万呎的分界处搞一个做样子的围堰出来,又让对方介绍设计师,从老图纸上抽点元素出来“合成”一张新厂区图纸。 未造成既定事实以前,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必须做点准备增加自己的防御能力,万一不幸遇到强者看上他的地皮,他也能有一定的反制措施,逼迫对方收敛一点,吃相不要太难看。 服装厂没有重型生产机械,也没有需要特殊处理的废气废水,厂房无须特殊设计,即使露天搭个棚子也能充当厂房。 30万呎折合27856㎡,超过九龙城寨的2.6万㎡,九龙城寨作为一个生活型社区,有着不少配套建筑,尽管如此,如今有着2万左右人口的九龙城寨并不会过于逼仄,相较来说,一个工厂不需要太多的配套,仅需生产车间、仓库、一栋小型办公楼、食堂、小型宿舍即可,满负荷计算,30万呎完全可以塞得下10万名工人。 10万名工人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冼耀文根本没想过在一地工厂塞下这么多工人,工人越密集,出事的概率就越高,万一发生火灾或踩踏事件,很可能会让他的一切努力都归零。 如同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也不打算把工人集中到一处,按他的想法,2万名工人是一个工厂的极限,产能要扩张就会建设分厂,且是跨城市、跨国度的建设,篮子与篮子之间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如此一来,30万呎完全足够服装厂未来产能扩充所需,填海工程不用着急,等他手头更宽裕,且砖土价格有上涨的苗头出现时,再填海也不迟。 由于riběn会被替换成字母,文中用“东洋”替代。 (本章完) 第42章 功在无形 又是一日早上。 冼耀文和罗鹰世站在中华制衣的地皮上,冼耀文指着即将盖第一栋车间楼地皮对罗鹰世说着自己的要求。 “罗大哥,一台电动缝纫机的占地面积,加上工人的活动面积、过道、物料摆放,平均一个工人需要60呎,一层必须塞得下500个工人,就是3万呎;车间外的过道宽度不能低于20英尺(1米≈3.3英尺)。 车间只要盖四层,但要做好加盖一层的预留,一个车间楼满负荷就是2500人,我希望当人员一起撤离的时候可以有效进行分流,每条楼梯只需承担850人,且要最大可能防止踩踏事件发生。 我的要求只有这些,其他的就让专业的人进行设计。” 罗鹰世在听的时候,手里一边在纸上画着草图和参数,等冼耀文说完,他计算了一下,然后惊呼道:“耀文,你是打算开工厂还是开善堂?按你说的做预算,你的盖楼成本要比一般的工厂大厦贵三成以上。” “工人的命也是命,我请她们回来是干活,不是让她们送命,盖厂房是一次性的投资,贵点就贵点啦,我不想有一天工人家属来工厂里烧纸祭拜。” 罗鹰世竖起大拇指,“仁义。” “罗大哥,伱不用夸我,只要你做报价的时候对小弟仁义一点就好。” “我一定给你一个最仁义的报价。”罗鹰世大笑道:“还有什么要求要补充吗?如果没有,我让施工员和设计师来勘察场地,尽早动工,尽早建成让你开业。” “罗大哥见过小孩子玩的滑梯吧?” “见过。” “那就好。”冼耀文从罗鹰世手里拿过笔,在草图上画了几笔,“我希望每一层过道的护栏上开个口子,安一道门,在口子的两边再安几个牢固的挂钩,这样一来,货不用从楼梯搬上搬下,直接挂一条长帆布从楼上滑到楼下就行。” 罗鹰世点头赞道:“这个想法好,你可以少养几个搬运工。” “两栋车间楼,一栋办公楼,一间用来过渡的食堂,还有把我的地皮围起来的围墙,罗大哥觉得最快多久能完工?” “办公楼规模呢?” “跟我家里差不多大就行了,主要是楼前的绿化要花点心思,将来有客户过来也能体面点。” “绿化要一起完工?” “可以分期,我只要车间楼盖得又快又好,能让我早点开工,其他的都可以将就,哪怕让我露天办公一段时间也行。” 罗鹰世陷入思考良久后才说道:“我尽量赶进度,争取三个月给你交付一栋车间楼,第二栋要延后一个月。”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有点慢,不能再快了?” “耀文,真快不了,三个月已经很赶了,再快我没办法保证工程质量。” “好吧,看来只能麻烦罗大哥先帮我搭出一个简易车间,工人不可能每个都是熟手,学徒工是必须招的,我要给她们充足的练习时间,不可能等到车间楼盖好再招人。” “第一批你打算招多少人?” “200个。” “人不多,你要求不高的话,一个星期就能帮你盖好。”罗鹰世合计了一下说道。 “没什么要求,只要安全,条件艰苦一点也没事。” “这就简单了,我可以打包票。” 两人在地皮上合计了半天时间,罗鹰世给出一个大概120万元的预算,并直白地告诉冼耀文,这笔生意他不图赚大钱,只想做出一个工程样本,并没有加多少利润。 在感谢之余,冼耀文也增添了一分紧迫感,真是花钱如流水,一毛钱没挣着,毛200万就要流走了,他离身无分文只隔了半条街啊。 不过,紧迫归紧迫,千头万绪的事情还是要做细致。 回绝了罗鹰世一起吃饭的邀请,冼耀文随便吃了点东西,带着戚龙雀去了中华厂商联合会,拿了一份入会申请表,顺带要了最近两年的会刊《厂商月刊》,买了两本《中华厂商出品指南》。 拿到东西,冼耀文立刻回家埋头研究。 《中华厂商出品指南》是1936年发行的香港工厂目录类的书籍,当时香港稍有规模的工厂都能在书里找到简略的介绍,厂名、厂址、出品的产品、原料来源、员工人数都有,冼耀文快速翻阅,把介绍纺织行业企业的书页撕下放在一边。 等把所有的都筛选出来,打孔,把书页合成本一页页阅读。 一边阅读,一边做笔记。 看完“合成本”后,又开始翻阅《厂商月刊》,同样只看纺织业的内容,从中汲取当下香港纺织业的基本发展情况,两相对照,又理出一个简单的香港纺织业发展脉络。 等冼耀文把所有的有用信息消化完,并形成一个属于自己的信息球,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三点。 断断续续看了十几个小时的资料,冼耀文感觉有点累,起身,走到过道里,好奇打量一眼在一隅哼着小曲的王霞敏,见她手里的针线上下纷飞缝制着一件男性内衫,目光便收回,透过窗户眺望远处。 他的动作很小,但还是把一份神思始终放在他身上的王霞敏给惊动了,她放下手里的家伙什来到他身旁,轻声问道:“先生,需要给你泡杯茶吗?” 冼耀文从放空状态清醒过来,转脸看向王霞敏,“不用。你哼的小曲很好听,听腔调不像是越剧。” “先生,不是越剧,是滩簧。” “哦,我没听懂,戏文里说的什么?” “《白蛇传》里的《断桥》,说的是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 “白素贞穿不穿胸罩?” “啊?” 王霞敏错愕。 冼耀文尴尬一笑,“没什么,在想点事情,回去忙你的吧,晚上我不在家里吃,不用准备我的。” “好的,先生。” 带着一头雾水,王霞敏回到原位,继续缝制内衫,小曲却是不哼了。 听不到小曲,冼耀文感觉过道里仿佛缺少一点什么,却也没有专横地让王霞敏继续,只是点上一根雪茄,吸一口,左右扫一眼,没见到烟灰缸便低头往三楼的晾衣竿位置扫一眼。 这一眼恰好看见一只柔荑握着一个晾衣架往晾衣竿上搭,衣架上悬挂着贴身的亵衣,放肆地多瞄一眼,冼耀文收回目光,走回屋里,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雪茄叼回嘴上,左手拿起桌上的话筒,右手转动拨号盘拨号。 “陈大状,是我,亚当。” “亚当?冼?” “对,是我。” “喔,亚当,下午好,有什么事吗?” 陈威廉心里有一根冼耀文扎下的刺,听见他的声音,心情不会太愉悦,尽管这是一个大客户。 冼耀文能听出对方声音里的一丝不耐烦,他完全可以理解,如果把双方的角色对调一下,他应该早就派人去干掉对方。 这几天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人来骚扰,他估计对方大概是打算利用自己所擅长的法律武器,等拿到单子的尾款,再合计把他装进某个官司里,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业务上的事,只是今晚想去夜总会坐一坐,一个人太孤单,想邀请陈大状一同前往。” 陈威廉那边陷入安静良久才发出声音,“哪一个?” “天宫或者丽池花园,由陈大状决定去哪个。” “丽池花园,今晚杜月笙会过去给李裁法撑场面。” “哇哦,陈大状不仅是香港通,原来还是包打听,这个消息你居然都知道?” “亚当,你会这么说,只能说明你不经常去夜总会,更不清楚丽池花园的现状,不把消息散播出来,杜月笙撑出场面给谁看?” “嗯哼,陈大状分析的不错,我的确不怎么去夜总会,今天是特意约你过去,仅仅是为了在一个轻松的氛围下和你聊点事,业务上的事。” “七点。” “ok。” 打完电话,冼耀文上了天台,融入撸铁的冼耀武几人,做了几组练习。 等出了一身汗,下楼冲个凉,换上一身新西服,拿一条白手绢挽成隆起式花型,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稍稍外露一部分,做好爱彼褶型。 从袖扣盒里拣起一个六芒星形袖扣,一个镰刀形袖扣,分别扣在左右手的衬衣袖口上,捏着袖扣拉扯一下,转动调整一下方位,让手臂舒服一点。 对着镜子梳理一下发型,把桌上的大钞、零钞、火柴盒、雪茄、一黑一白两支英雄钢笔,一一放在最适合它们的口袋里。 打开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两条祖母绿宝石项链,在伦敦的时候买的,价格不贵,但经过他的细心挑选,不是懂行的细心辨认,完全可以冒充帝王绿翡翠。 带上两条,或许会用得到。 收拾妥帖,又拿一条手绢,叠成四方块放在裤兜里。 顺着楼梯下楼,打开楼道门时,正好撞见莲步姗姗的邓波儿,臀部扭动的幅度有点夸张。 刚开始浸淫服饰行业的冼耀文第一反应没往故作姿态上想,而是把目光对向了邓波儿身上旗袍的下摆,果然见长衫的下摆是收紧的,侧衩低开。 这种设计属不切实际,步子迈不开,走起路来非常别扭,但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点,穿这种旗袍走路,臀部自然而然会以最优美的幅度摆动。 冼耀文甚是奇怪,也不知邓波儿这身旗袍是谁剪的,和当下流行的简约主义一点都不搭啊。 “旗袍”,一种时代进步的象征,起源于“五四运动”之时,女学生穿着男性长袍参与游行,随之这种穿衣方式流行开来,几次改良,使长袍更具有女性特征,时人便称这些女袍为长衫。 北方之流行席卷南方,长衫落进上海姨太太和裁缝的眼里,双方灵感一碰撞,又经屁股歪到粪坑里的文人一掺和,把长衫和旗人之袍联系在一起,故取名为旗袍,上海裁缝用他们的巧手打开一个海派旗袍的流派,往贴身和突出身体曲线的方向一骑绝尘,彻底坐实旗袍“进步”之立意。 旗袍是进步的象征,但在香港还处于与下摆长度、开衩高度较劲的阶段,主流还是以宽松为主,穿着运动不行,但也不至于影响行走,邓波儿身上这一身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正想打招呼,冼耀文又看见了邓波儿身后走过来的苏丽珍,她身上就穿着当下流行的旗袍样式,纯正的蓝色上乘面料,没有花色,只有深蓝色的绲边和盘扣进行点缀,下摆在膝下一吋,女教师和女学生穿着也不会辱没身份。 “邓小姐、楚太太。” 邓波儿看到冼耀文身上的穿着,瞬时打趣道:“哎呀,房东,穿这么靓仔,去约会呀?” 冼耀文走下楼梯,站在两女面前,对邓波儿笑道:“邓小姐,自从你住到这里,我们还是第一次巧遇,不然你就该知道我天天这样穿。” 说是房东与房客,且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冼耀文还是第一次和房客在楼道里面对面撞见。 “正常啦,我上夜班的嘛,房东,不同你讲了,我赶着开工。”邓波儿摆摆手,说道:“走先。” “慢走。”回应一句,冼耀文看一眼苏丽珍手里的组合式搪瓷饭盆,把目光移到对方脸上,说道:“楚太太,去买饭?” “是啊,去生记买油渣面。”苏丽珍淡淡地回道。 “哦,你先走。” 苏丽珍道一声谢,迈步往楼下走去。 等苏丽珍下了五六级台阶,冼耀文才跟上。 晚饭还是去常去的得云大茶楼解决,点单依然是叫林醒良,只是这次,冼耀文没急着点单,而是对林醒良说道:“良仔,明天你休息?” “是的,明天我轮休。” “喔,有安排吗?” “没安排,在家睡个懒觉。”林醒良心中一喜,暗道有大生意。 “没安排不如帮我个忙,同我一起去英京吃鱼翅席,想吃好久了,一个人又怕浪费,两个人可以吃多点。” 林醒良心中一惊,一出手就是一百五十元的鱼翅席,这是要办多大的事,是我能办的吗? (本章完) 第43章 伙伴 林醒良虽然担心冼耀文要做的事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但经过权衡,还是富贵险中求的心理占了上风。 他说道:“让冼先生破费了。” “不用说破不破费,是我请你帮忙,六点,我们在英京门口碰面。” “好的,我会提前到。” 冼耀文瞄一眼墙上的挂钟,“今天不赶时间,你帮我拿主意搭配几样我没吃过的。” “好的。” 林醒良答应一声,替冼耀文去厨房下单。 冼耀文摊开路上买的《红绿日报》,从上面搜寻电台明星的消息看。 特别是关于李我的消息,他看得特别仔细。 工厂虽未建成,但他早把思维重心放在产品推广上,但凡生产出来的产品卖不出去,其他环节做得再好也白搭。 植入咸湿文章是条路子,电台打广告也是条路子,处于代言人还没怎么玩明白的当下,找明星代言人更是一条好路子。 李我这个人名气很大,早两年人还在羊城时,冼耀文就有听过他说的省城故事,在其他说书人始终围着三国、隋唐、七侠五义等古代故事打转的时候,李我开创了讲今的新流派,讲的就是听众所处环境中的故事。 据说当年整个羊城的街巷,在午后只有他一人的广播声音,骑单车穿越里巷,也可以连续收听他讲述的故事。 他是粤语圈里的超级大明星,在羊城时,每日可分得广告分成720元,收入颇丰,过着奢侈生活,他在香港、羊城两地都安家,在香港居住时经常会连日打飞的去穗港喝下午茶,喝完再打飞的回香港。 以当下的眼光看,李我是个大帅哥,穿西装打领带很有派头,加上他的才艺和生活都被人津津乐道,好运来衬衣如果找他代言,一定能在粤语圈引起轰动,在香港、澳门、羊城及周边热卖是非常有盼头的。 只是从报纸上八卦消息里提炼出来的关键词进行分析,李我大概率是个很精的人,不想大出血估计不可能。 分成高一点也无所谓,只要效果好。 冼耀文寻思着,一旦和李我的合作成功,他会立马飞奔国外,找电影明星、政治明星代言,这会儿可是有好几个政治明星有希望谈拢的。 畅想一番产品大卖的场景,他被吃食的香味拉回现实的当下,一边看报,一边细细品味,吃完再来上一根雪茄,喝着茶把时间消磨到六点半,卡着点出现在丽池花园的路口。 七点,正是上客的黄金时间,七姐妹一带被路灯、车灯照得亮如白昼,汽车、黄包车把路堵得水泄不通,两帮穿马甲打领结的侍应生泾渭分明的疏导着交通,时不时双方还会怒目而视。 等着疏导太慢了,冼耀文在路口下了黄包车,迈步往丽池花园门口走去,戚龙雀走在他的前面,帮他挡住可能会撞到的寻欢客。 路过一辆汽车,陈威廉的头从车窗探出来,“冼,你先进去,我停好车去找伱。” “我在门口等你。” 冼耀文回了一句,加快脚步走进丽池花园的大门,来到正门大厅。 丽池花园提供的休闲娱乐项目非常之丰富,夜总会、舞厅、泳池、泳棚、高尔夫、中西餐、棋牌室,应有尽有,除了刚开业不久的德兴馆,去每一个娱乐场所都需要经过正门大厅,这儿就是中枢。 从未踏足的冼耀文凭借报纸上的文字和照片,很快把大厅给看明白,接着来到通往夜总会的走道前,伸进内兜一摸,一沓钞票到了手里,数也不熟直接拍到夜总会侍应生的手里。 “帮我安排一个中间的位子。” 侍应生看着手里的钱,满脸堆笑,“先生怎么称呼?” 戚龙雀满脸傲气地说道:“十三少。” “十三少请跟我来,我带你去最中间的位子。” “你先安排位子,我还要等个人。”冼耀文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是是是。” 侍应生一捏钞票的厚度就知道有五六十,又来一个大方的败家子,好好伺候着,以后小费少不了。 如果能听见侍应生的心声,冼耀文会温馨提示他,只有五,没有六,他口袋里的钱都是用心归置过,一沓一沓分开,不用拿出来数,一摸就知道掏出来的会是多少钱。 联防队家也没有余粮啊,每分钱都要算计着花。 在大厅等了十来分钟,陈威廉才姗姗来迟,一见冼耀文在等着,他的心里多了一分好心情。 “冼,怎么不在里面等?” “陈大状是我的贵客,在这里等是应该的。”冼耀文说着,没按常规做出请的姿势,反而搭上陈威廉的肩膀,手掌搂住另一侧的臂膀,犹如哥们般搂着陈威廉走向夜总会的过道。 冼耀文此举让陈威廉有点意外,也感到不适,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被带着走。 两人一来到夜总会门口,刚才的那个侍应生就迎了上来。 “十三少,陈生,请跟我来。”侍应生推开夜总会的大门,在前面引路。 冼耀文三人跟着穿过大门来到夜总会内部,入眼就是正前方的奢华舞台,当然,奢华二字对冼耀文来说就是笑话,科技水平摆这里,灯光效果营造不出来,又不肯砸大价钱,只能通过一些亮片进行装饰,看着真有点土。 此时,舞台中央,一名穿着旗袍的年轻歌伶在一群舞女的伴舞下唱着《天涯歌女》,仔细一听,还是越剧腔的上海话版本。 舞台两侧是舞池,各有十几对男女随着歌声翩跹。 舞台正对过来是一些沙发座,大部分坐着客人和陪酒的舞女,穿着马甲的侍应生不时托着托盘穿梭于一个个茶座间,送上客人点的洋酒或啤酒。 把整个夜总会扫了一遍,冼耀文又把目光放回舞台中央的歌伶身上,无他,熟人,邓波儿。 “还别说,邓波儿这个讲白话的妞用上海话唱歌还挺有样子,难怪会有人下这么大手笔。”冼耀文看到舞台边上十个侍应生手捧花篮正往舞台上走,心里不由嘀咕道。 报纸上有写丽池花园夜总会的花篮100元一个,一出手就是十个,石硖尾的难民一年也未必能赚到这个数。 “咦?” 舞台上的邓波儿见到被捧上台的花篮,脸上并未露出喜悦的神色,反而有点慌张的往一个方向瞥了一眼,嘴里哼出的词开始不在调上。 带着狐疑被侍应生引到位子,甫一坐下,陈威廉便对他说道:“冼,有好戏看了。” “怎么说?” 换了一个角度,冼耀文已经能看见刚才邓波儿一瞥的方向坐着给她付房租的富家子,脸色有点难看,显然花篮不是他送的。 “舞台上的歌伶叫邓波儿。”陈威廉抬手往舞台边上的富家子所在的沙发座指了指,“那个人叫周孝桓,邓波儿舅少团的团长,这里的客人大多知道两人有男女关系。” 舅少,小舅子也,舅少团直译一下就是歌伶的小舅子团,把歌伶当成姐姐一样维护。说白了,舅少团类似粉丝会或歌迷会,只不过每个团员都是刷过礼物的榜上大哥,团长更是榜一大哥,当歌伶要与其他歌伶打pk时,团长有义务刷嘉年华给歌伶撑着面子,不然,团长之位就别坐了。 舅少之说法是报纸上的戏称,这个词没有任何贬义的成分,相反,若是能成为某当红歌伶舅少团的一员,绝对能得到旁人艳羡的目光。 “所以,除了周孝桓,别人不可以给邓波儿送花篮?” “当然不是,花篮的收入有40%属于歌伶,送的越多,歌伶的收入就越高。”陈威廉又往另一个沙发座指了指,“那个人叫陈振安,周冰梅舅少团的团长,周冰梅和邓波儿不对付,周冰梅很讨厌邓波儿这个名字。” 陈威廉在“这个名字”的单词组合上用了重音。 “为什么?” 冼耀文有点不理解,同行相倾正常,怎么连名字都恨上了。 陈威廉诧异道:“你居然不知道邓波儿这个名字?” “邓波儿是我的房客。” “哈……”陈威廉轻笑道:“冼,我现在可以确认你之前肯定没有来过丽池花园。” “为什么这么说?” 陈威廉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前年在这里举行了第三届香港小姐的选举,那一届的香港小姐叫司马音,但她是用邓波儿的名字参加选举。 当时发生了内定的争议,有落选的佳丽称司马音买票并把选票投入票箱,更有人说司马音是那一届竞选主办人李裁法的‘契女’。” “契女”二字,陈威廉直接用了粤语发音。 “所以?” “周冰梅也参加了那一届的选举,评分只比司马音低一点。”陈威廉耸了耸肩。 冼耀文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教父照顾一下义女,可以理解。” 陈威廉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冼耀文一眼,“冼,诡诈的天平为耶和华所憎恶,公平的砝码为他所喜悦,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契女的契字是fuck的意思。” “你若从你中间除掉重轭和指责人的指头,并发恶言的事,你心若向饥饿的人发怜悯,使困苦的人得满足,你的光就必在黑暗中发现,你的幽暗必变如正午。”冼耀文画着十字念道:“主啊,请打救这只迷途的羔羊。” “冼,在夜总会里向主祷告不是什么好主意。” “上帝是宽……” 不等冼耀文把话说完,周孝桓所在的那一片沙发座有六七个富家子打扮的青年站起,挨着周孝桓最近的一个青年手指陈振安的方向,嘴里粗暴地骂道:“陈振安,你这条干煎石斑居然敢调戏邓波儿,是不是想死?” [干煎石斑,出自潮州话,用以形容被妓女愚弄的嫖客,通常她们会刁难在房中等待“上马”的嫖客,让他们白白在椅上或床上呆等,其辗转反侧的可怜相与入厨煎鱼无异。电影《胭脂扣》中有出现。] 青年的一声骂,瞬时炸锅,在座的客人纷纷看向他们一帮人,脸上多露出期待好戏上演的表情。 在这里消遣的客人什么人都有,华人官员、华人探长、华人富商、社团大佬,也不乏老外,这些人有两个共同点,无一是穷人,无一好相与。 冼耀文见青年的脸色潮红,明显喝了不少酒,再看其站位,不是周孝桓的狗腿子,就是需要拍对方马屁,纵酒过度还能保持清明把矛头指向一人,没有扩大打击面,不消说,聪明人一枚。 陈振安一方也站起一个青年,手指着之前的青年说道:“宋志荣,你这个席唛,有种你过来,看我弄不弄死你。” [有个词叫温伶,意指妓女意乱情迷,花金钱和心思讨心仪的戏子(伶)欢心。席唛用来形容心甘情愿像席子一样被人压在上面的温伶妓女,后泛指一个人下贱。这些词汇都出自当年石塘咀的妓院,同根同源。] “你有种你过来啊。” “……” 两人来回对骂了几句,正主就上场了。 只见陈振安站了起来,拿掉嘴里的香烟,对着周孝桓说道:“桓少,你的器量这么小,我给邓小姐送几个花篮都不行?怎么?怕我抢了桓少你邓波儿舅少团团长的风头?” 周孝桓也站起身说道:“安少肯这么大手笔给波波捧场,我当然欢迎,只是有些事不用我明说,安少自己心里也明白,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好。” 陈振安不慌不忙地回道:“桓少,你我都自诩风流人物,何不洒脱一点,学一学苏东坡,做一个大方之人。” “嚯!” 吃瓜群众冼耀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陈振安说话真他娘有水平,苏东坡出了名的薄情寡义,写一套做一套,写最深情诗词,做随意赠人姬妾之事,哪怕已是身怀六甲,也是说送就送。 野史有记载,梁师成、孙觌都曾自称是苏东坡送人姬妾所出,搞不好就是苏东坡的种。 陈振安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邓波儿只是周孝桓养的金丝雀,何必这么小气。 周孝桓盯着陈振安的脸看了几秒钟,蓦然笑道:“那我替波波谢谢安少捧场,一起坐下来喝一杯?” 陈振安没有回话,直接迈步往周孝桓走去,他的后面七八个青年也跟了上去。 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冼耀文收回目光转脸问陈威廉,“威廉,你知不知道周孝桓和陈振安家里经营什么生意?” “周孝桓是长江布业的少东家,他父亲是周懋臣。陈振安的父亲已经挂了,他继承了家里的龙溪兄弟织造厂,主要生产龙珠牌的服饰。陈家原来和周家关系不错,陈家是周家最大的客户。” “有意思,真有意思。”冼耀文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威廉,我说你是香港通一点都没错啊,香港的事情有你不知道的吗?” 陈威廉回了一句同样耐人寻味的话,“每一位商人都是陈威廉律师楼的潜在客户。” “仅仅是客户还不够,只有战略合作伙伴才最可靠,也能带来最大的利益。”冼耀文把自己的目光柔和地放在陈威廉的双眸里,“威廉,我是一个非常乐于分享的人,忘记那天的事,我们可以试着成为伙伴。” “伙伴吗?”陈威廉沉思了一会,说道:“冼,还是先说你今天找我的目的。” “我需要一份香港纺织业所有企业的名单,如果可以,最好是所有行业的企业名单。我说了,我想和你成为伙伴,所以,我给你的报酬除了现金,还会有长期的分红,甚至是股份,一切都可以谈。” 陈威廉再次长考后说道:“两份名单需要花费的精力和成本一样,我可以帮你拿到。” “谢谢。” 冼耀文伸出右手。 陈威廉同样伸出右手,“不用客气,我也需要伙伴。” (本章完) 第44章 谁是谁的棋子 伙伴,一个非常棒的词汇。 冼耀文和陈威廉两人的关系有了不错的开端。 在白色的雪茄烟雾和红色的酒液交缠之间,两人聊起了香港的社会趣闻,这一聊,冼耀文就显得有点露怯,相比他短时间从报纸、观察经过推测整理出来的信息链,融入其中的陈威廉更能点出个中三昧。 从香港的几个老牌家族发展史,说到近两年的香港商业格局之变化,说到占据人口5%左右的上海移民对香港经济和消费模式的促进和改变,说到工业界的势力主要分为三股:较早来香港发展的老广帮,近些年过来的新广帮,以及这两年过来的上海江浙帮。 又说到了社团势力的划分,按照地域来说,主要分为潮州系、东莞系、本土系三股,其中潮州系的势力是最大的,而在潮州系当中,又以海丰势力为主,字头有好几个,码头搬运工作大半被其掌控。 近两年,以有军统背景的向前为代表的陆丰势力又冒了出来,骨干多是受过训练的军统人员,发展的速度很快,新义安已经成了一块硬邦邦的招牌。 另外,非潮汕籍贯的客家人势力和潮州系走的很近,也可以算作是潮州系。 相比潮州系,东莞系只能想当年,百来年前,东莞系和潮州系在码头势均力敌,进入本世纪就不行了,四分五裂,总人数不少,但已无实力强劲的字头。 本土系就是和字头,每隔几年就会有个新“和”字头的实力发展迅猛,在一干和字头中脱颖而出,然后过些年又沉寂下去,前些年温贵领导下的和安乐(汽水房)招摇过一阵,现在也不太行了,已经在走下坡路。 在三大系之外,葛肇煌有军统毛人凤、土木系陈诚双重扶持,大概还从哪里领了一笔秘密经费,去年年末立旗“14k”。 14k到处设立堂口和其他社团抢地盘,当下香港发生的十次火拼至少有六七次是由14k引起。 陈威廉还重点提起一个女人齐玮文,14k内堂的堂主,大概是出身军统的锄奸团,一只手组建十二金钗,除了排名第一的大姐大陈燕是齐玮文的得意门生,其他的十一人皆是本土系坐馆的情妇。 另一只手组建杀手党,玩的就是擒贼先擒王,14k要抢占哪块地盘之前,杀手党会先出动暗杀掌管地盘的坐馆头目,一点都不讲洪门规矩。 说完社团,陈威廉又给冼耀文科普警界的知识。 从总探长姚木、李就胜,到势头很猛的九龙区探长刘福,还有一些将来可能会冒头的沙展,他都很清楚,不过并未提及冼耀文最熟悉的那几个名字,想必那些人还在底层挣扎,并没有混出头。 陈威廉着重提起一个名字,李洛夫,这人名声不显,却在政治部任职,且级别是督察。 督察虽是香港警队架构中的最低官职,以军队中的职位进行横向比较,等同于少尉,但职位虽低,却是名副其实的官。 姚木,香港总探长,港岛所有探员、探目、高级探目、探长都归他管理,在港岛发生的案子几乎都由他总负责,权利相当之大,但总探长这个职务的全称是“刑事侦缉甲级高级警长”。 警长根本不算官,姚木见到李洛夫要敬礼喊一声“sir”。 李洛夫这个督察很可能是华人当中蝎子拉屎独一份,何况还是在政治部这个虽在警队架构中,却主要干情报工作的部门任职。 严格来说,他才称得上是英国佬眼中的自己人。 经陈威廉间接的指点,冼耀文对自己的警队经略方针愈发地清晰。 陈威廉一说就是个把小时,把商社警三块香港社会重要的组成部分都说了个遍,且并未敝帚自珍,让冼耀文收获良多,但他同时也感觉到一点怪异,自己仿佛被陈威廉当成棋子在扶持培养。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他没有太过纠结,毕竟谁又不是谁的棋子。 陈威廉今天说的已经够多,在一次碰杯后,冼耀文把话题拉回到夜总会的正轨上。来夜总会嘛,总不能真是来学习的,就是不捧歌伶,也得搂个舞女蹦恰恰,只不过在他提议叫舞女之际,陈威廉给他这只雏普及起了里头的说道。 按陈威廉的说法,丽池花园师承上海百乐门,部分规则被移植过来,比如舞女叫龙头,舞客叫拖车,舞客想邀请心仪的舞女跳舞,要先开香槟,四十五元一瓶,舞女扣佣两成。 有的拖车为讨好龙头,会想办法塞钱给对方,他们预先将小费包在花手帕中,起舞之际,有意无意塞给对方。 以上是传承,其次还有创新。 丽池花园实行买钟制,舞客看中某舞女,需要买断一段时间请她坐台、聊天或跳舞;舞女身体每一部位都有明码实价,舞客即使想毛手毛脚,也要评估自己钱包的厚度;舞客想把某舞女带出去宵夜、逛街,则要先买出街钟。 陈威廉说完,冼耀文心说这买卖做得真他娘精细,就是细归细,但只停留在表皮,不够深入。 再一个,搞得这么精细,如同猪肉佬卖猪肉,让他兴致缺缺,不过为了跟陈威廉一起完成四大铁的其中两项,他还是放下抗拒心理,叫过侍应生开了两瓶香槟。 叫了香槟,陈威廉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穿过沙发座区域,又绕过舞池,来到舞台的后方,入眼就是三长排的佳丽。 他还来不及打量每张佳丽的脸庞,一个舞女已主动站起贴到陈威廉身上,嘴里娇滴滴说道:“威廉,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昨天没陪你食宵夜,是不是生我气了?” 陈威廉给了冼耀文一个无奈的眼神,又指了指粘在身上的棉花糖,“我先去舞池,你随意。” “干,老色胚,还会说洋泾浜普通话,敢情在上海滩混过。” 冼耀文心里吐槽,目光就近一扫,扫中一个长得还能入眼的,便来到舞女身前,一躬身,往前伸出右手。 舞女见状,轻笑一声,把自己的右手放进她的手心里。 轻轻用力,冼耀文把舞女拉进自己怀里,胸贴着肝,嘴贴着胸口,一个红艳艳的口红印烫到他的西装领口上。 冼耀文低头,用热辣辣的眼神盯着舞女的脸,“敢问小姐芳名?” 舞女被他盯得脸颊发烫,轻轻扭脸回避灼热,嘴里娇滴滴地说道:“我叫曼丽,先生怎么称呼呀?” “大名不能告诉伱,不过可以告诉你我的乳名。”冼耀文邪笑一声。 “啊?”曼丽恍惚了一下,随后恢复职业性的娇滴滴,“先生你好奇怪,大名不能说,乳名却能说?” “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我怕你会叫错我的名字,只好告诉你。”冼耀文凑到曼丽耳边,轻声说道:“我吃奶的时候,她们都叫我死鬼。” 曼丽握起自己的小拳拳在冼耀文胸口捶了一下,“你好坏!” 冼耀文捏住曼丽的拳头,一脸坏笑,“别人都说我是好人,只有你说我坏,我要不对你使坏,不就让你犯诽谤罪了,不行,陷你于不义的事情我不能干。不如我们双宿双飞,一起犯通奸罪?” 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45章 不按常理出牌 曼丽狡黠一笑,“通奸罪罪名好大,我不太敢,不如先生摘一朵玫瑰给我勇气。” “好啊。” 冼耀文回以笑容,带着曼丽来到舞池,踩着《玫瑰玫瑰我爱你》的节拍,跳起了福克斯。 福克斯又叫狐步舞,舞蹈动作以转圈圈为主,不断地转圈间,冼耀文交汇了陈威廉,也交汇了邓波儿和陈振安,前者摆着一张臭脸,后者志得意满。 这两人不知道仅仅是跳支舞,还是周孝桓为利舍美。不管如何,现在的富二代真没一个是简单的,利害得失之间的章程抓得很稳。 冼耀文想到自己这一路认识的人,周裕彤、罗鹰世、洪英东、陈日新,都可以被归入创二代的行列,一个个做事老道,没有脑子不够使的,他忽然有点可怜自己。 要面对的都是人精,他的创业之路咋就这么难呢。 一曲跳罢,冼耀文带着曼丽回到沙发座,早一步回来的陈威廉递给他一杯香槟,“看样子杜月笙不会太早过来,艾琳饿了,我打算带她去宵夜,你怎么样,要等着一睹杜月笙的风采吗?” 冼耀文接过香槟,轻笑一声,“如果是在二十年前的上海,我非常有兴趣一睹杜先生的风采,现在?香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的威风大概还不如‘香港杜月笙’了吧。” “冼,要去厕所吗?”陈威廉忽然问道。 “ok,一起去。” 去厕所的路上,陈威廉和冼耀文联袂而走,到了前后无人处,就对冼耀文轻声说道:“李裁法表面上经营夜总会,其实在暗地里做新型毒品吗啡,冼,李裁法不是你,不懂与人分享的道理,警察从他的毒品生意里分不到利益。” “所以,李裁法很快会遇到罪案克星?” “不会太快,事关青帮就不是单纯的犯罪问题。” 冼耀文颔了颔首,他秒懂陈威廉的潜台词,有香港杜月笙之名的李裁法,他的命运与杜月笙息息相关,一旦杜月笙这块牌子倒了,他也就到了挨收拾的时候。 说到底,还是和港府想在国共之间保持中立有关,现在还处于观望状态,对国方在香港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一旦国方罩不住,也就到了该把人递解出境送往台湾的时候了。 “伱要去哪里宵夜?” “附近的冰室。”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我就不陪你去了,马上走还能赶上九点半的渡轮。” “ok。” 从厕所出来后,冼耀文买了曼丽和艾琳的出街钟,四人一起走出丽池花园的大门,随后,两两分开,各走各路。 坐上黄包车,曼丽便转脸把手搭在冼耀文的肩膀上,嘴里吹着热气说道:“我们去哪里?你家吗?” 冼耀文捏了捏曼丽的下巴,憋着笑说道:“家里在我六岁之时就安排了一个十八岁的童养媳,她从小带着我长大,亦妻亦母,在她面前我就是放屁也不敢太大声,带你回去,她会打断我的腿。” 说着,冼耀文掏出一沓钱塞进曼丽的领口,“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曼丽低头用余光瞄了眼钞票的厚度,又用圆润摩挲他的手臂,“我家里漏水没法住人,你带我去住酒店好不好,死鬼。” 冼耀文浑身一颤,瞠目结舌道:“彻夜不归?不敢,我不敢,我会被吊起来打。” “停车。”曼丽大喊一声,待黄包车夫停下,她拿下领口的钱,走下车子,对冼耀文怒目而视,“银样镴枪头,老娘难得主动,居然碰到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空有一副好皮囊,真是晦气。” 说着,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啧,什么破运气,怎么就碰到一只小雌虎,还是一只做戏不做全套的,你倒是把钱扔我脸上再走啊。” 冼耀文腹诽一声,让车夫继续走。 曼丽走出一点距离,转回头看黄包车已经走了,赶紧把捏在手里的钱拿起来数一数,等数清楚,嘴里嘀咕道:“五十元,出手还算大方,运气不错,最后一天上班还能遇到个败家子,就是……唉,气死我了,居然看不上老娘,老娘这可是第一次主动,真晦气。” 冼耀文没有顺风耳,听不到曼丽的嘀咕,不然他认为曼丽不正常的地方就有了答案。 …… 次日。 一大早,冼耀文就来到湾仔活道,在工业专门学院附近找到一家有卖专业书籍的书店,挑了两本纺织相关的书籍,随后进入学院内部,逛了一圈,找到纺织专业的教室,凑在门口往里瞄一眼,见每个座位都有人,根本没有偷摸进去旁听的机会,遂作罢,带上书回家。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没有大日头,也无风,回到家后,让王霞敏泡杯茶,冼耀文直上天台,坐到角落里阅读书籍。 他肚子里关于纺织制衣的专业知识掌握得不够多,也不成系统,需要好好恶补一下。 有句话叫隔行不取利,每一行都有自己的门道,不懂这一行,就不要去瞎惦记,再赚钱也不关自己的事。 上一世,他家是有服装产业的,但等他接手的时候,早已上轨道,加上家族又有非常成熟的金字塔管理结构,一些在运营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根本不会反馈到他这里,在管理层的最底层就已经解决掉了。 虽说他经常会去产业一线视察,也会用心了解生产线上的那点事,但毫无疑问,他的才能是飘浮在半空的,必须有一大帮专才在底下托着,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能量。 现在下沉了,需要自己从零开始,他的弱点就暴露出来——掌握的知识太过零散,缺乏对某一行业技术理论的系统性了解。 这不,他只好选了相对来说对专业性知识要求不高,且需要大量工人的服饰行业。 其实从实现快速原始积累的角度来说,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做贸易,香港有太多的工厂对外贸不熟悉,甚至连会说英文的人才都没有,想要做对外贸易只能从洋行手里过一道,大笔的利润被洋行扣下,这时候介入,非常容易打开局面。 只不过要从贸易起家,免不了抢占洋行的生意,初出茅庐的他很难抵御洋行的打压,再则,他肚子里有丰富的合理避税知识,一旦遇到表现的机会,他很难克制住自己的表现欲,即使做几千万的生意,大概也交不了多少税。 钱大把地赚,税只交那么一点,对港府而言,这就是骨头渣啊,屁用没有,谁想收拾赶紧上,我这两天斗鸡眼,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做实业,多养活一些工人,让她们香港赚钱香港花,买完吃喝买楼花,给港府创造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收税机会,才会成为港府眼中的肱骨栋梁,才有机会被拍拍肩膀,被夸一句小冼不错。 身处微末,还是先扮演好工具人的角色吧。 书页一页一页的翻,钢笔在笔记本上摩挲出沙沙声,一个上午,冼耀文都在埋首学习。 中午吃过饭,他把郑月英叫到自己身前,当着对方的面写了一份英文招聘信息,写好之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个中文版,把英文版装进一个信封里,中文版直接递给郑月英。 “你去一趟德臣西报报社,把信封里的招聘信息发了,连发三天,记得讲讲价,不用不好意思。” 郑月英面露难色,“报社里都是读书人,还讲英文,我去行不行?” (本章完) 第46章 得十良马 冼耀文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行不行不用问我,只需要问你自己的内心,假如不行就得死,你能不能行?” 郑月英回想来香港一路上的艰辛和屈辱,她的狠劲激起,咬了咬牙说道:“我行。” “旺角有一间工人夜校,去完报社过去看看有什么想学的,我给伱半年时间,你要是能把英文讲流利,我带你去见识大场面,如果不想学,你还是能在我这里白吃白喝满三个月。” 郑月英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钱,转身出门。 冼耀文坐着喝了会茶,等王霞敏从厨房里出来,就把人叫到自己身前。 “阿敏,你念过三年中学?” “是的,先生。” “上过音乐课吧?” “嗯。” “音乐书用的是哪一套?” “《复兴初级音乐教科书》。” “跟我学的一样,上课有认真听讲吗?” 王霞敏点点头,“我喜欢唱歌,音乐课学得特别认真。” “喔,我记得前面二十九课都是教识谱的对吧?” “好像没有那么多。”王霞敏回想一下说道:“应该是二十三课,第二十四课就是合唱了。” 冼耀文尴尬一笑,“我不是什么好学生,音乐课经常逃课。既然你有认真学,识谱吗?” 王霞敏点头。 “能扒谱吗?” 王霞敏摇头,“我不懂。” 冼耀文不确定现在有没有扒谱的说法,于是解释道:“扒谱就是你听我哼一段歌,你把谱子记下来。” 王霞敏跃跃欲试,“我可以试试。” “好,你准备,我要哼了。”冼耀文见王霞敏准备好,便哼道:“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可以吗?” 王霞敏嘴里念叨了一会哆来咪,然后摇摇头,“先生,我没记住。” “没关系,我再哼一遍。” 这一哼,冼耀文就哼了n遍,直到王霞敏会哼为止。 可惜,等她把第一句的谱子弄出来,冼耀文照着一哼就知道不对,他为王霞敏不是一个绝对音感的天才稍稍有点失望,这样一来,又需要多做点工作。 宽慰对方后,冼耀文又说道:“阿敏,你会什么乐器?” 王霞敏脸红红地回道:“我什么都不会。” “有特别想学的吗?” “钢琴。” 王霞敏心里有点忐忑,也有一丝期待。 “这样啊,等我空的时候,我带你去琴行买架钢琴回来,再请个老师教你。你好好学,早日学会。” “先生,我,我能学钢琴?”王霞敏激动地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需要你帮我扒谱,想扒的准需要你的乐感足够好,乐感这个东西,钢琴弹久了自然就有了。当然,这不是你的分内工作,你要是不想学可以不学。” “我,我想学,谢谢先生。”王霞敏语无伦次后,又给冼耀文鞠了个躬。 冼耀文轻笑一声,“以后对我不用行礼,你可是我的贴己人,将来有些事我妻子不能知道,你都可以知道。好了,回你那边听广播,今天李我正要讲最精彩的一段吧?” “是啊。”王霞敏喜滋滋的。 “快去吧。” “先生,你有事叫我。” “嗯。” 王霞敏离开后,冼耀文来到底楼准备开士多店的铺面,看冼耀武几人干活。 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冼耀文就和家里的几人说了,有一个算一个,家里九个人,他占两股,其他人每人一股,合资500元,一起搞这家士多店。 这不,为了省钱,刷墙、打柜子的工作都自己来,还好,除了储蓄飞是富家子弟,其他人都是农家子弟,手艺潮归潮,泥瓦匠和木匠的活都能上手。 看了一会,冼耀文对顾葆章和董向乾说道:“明天就让两位嫂子过来,我带她们去上货的地方转转。” 顾葆章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生,要不别让我家那口子来了,她不识字,也不懂算账,看不好店。” “嫂子不识字,总认识钱吧,看个士多店,认识钱就够了,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学,吃上几次亏,该学的也就学会了。” “可店是大家的……” “别废话,我包赔。”冼耀文摆了摆手,不让顾葆章继续往下说。 顾葆章本意只是做出一番姿态,并不是真不想自己老婆过来看店,既然冼耀文这么说,他自然借坡下驴。 冼耀文呆了一会儿,正欲上楼,就看见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鬼径直走了过来,旁若无人般拿了一块木板往铺面门口的地上一铺,一屁股坐下,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铺面墙上挂着的喇叭,津津有味地听着广播。 瞄了几眼,冼耀文转脸问冼耀武,“认不认识这小鬼?” 冼耀武抬头看了一眼,“不认识,昨天下午也在。” “哦。” 冼耀文走到小鬼身前问道:“哪个学校的?” “你又不是修女,管这么宽。”小鬼白了冼耀文一眼,不屑地说道。 冼耀文笑道:“小鬼,嘴巴挺厉害,就是人太笨,下次不要说修女,说校长,不然谁都能猜到你是德贞小学的学生。” “猜到又怎么样,别吵我听广播。”小鬼不耐烦地说道。 “哈哈哈,挺横,是块当双花红棍的好苗子,小鬼,叫什么名啊,要不要加入天地会?”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侠黄湛森。”小鬼抱拳说道。 不等冼耀文说话,又有两个小鬼一前一后往这边过来,前面一个边跑边喊“大哥,大哥”,后面那个紧追不舍,手够到就会给前面那个来上一记。 叫黄湛森的小鬼听到呼喊,连忙转头望去,然后,人嗖的一下站起来,奔着后面追的小鬼扑过去,嘴里还不忘念切口台词,“南侠在此,谁敢欺负我弟弟。” 前面跑的小鬼见自己的靠山出现,脚步瞬时慢了下来,后面追的小鬼逮住机会,高高跃起一个飞踹把跑的小鬼踹倒,等落地站稳,抬起手用拇指摩挲一下鼻子,“三藩市李振藩,打的就是你弟弟。” “死鬼佬,敢打我弟弟。”黄湛森叫骂一声,抡起拳头就往李振藩冲去。 “这小鬼,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冼耀文为黄湛森小鬼默哀。 只见黄湛森挥舞着王八拳冲到李振藩半米左右,李振藩的右手捏成撮勾快速前探,掌心顶在黄湛森的下巴上,一用力,黄湛森便往后倾倒,直接被ko。 对手都被ko了,李振藩还不想放过对方,抬起腿就要往下踹。 “住手。” 冼耀文大喝一声,制止了李振藩下踹的脚,人快步上前,来到三个小鬼身边,把瘫在地上的黄湛森扶了起来,检查一下下巴,见没什么问题,才转头对李振藩说道:“小鬼,你这一脚踹下去,你爸妈少不了赔礼道歉还要赔钱。” “哼,他先打我的。”李振藩一梗脖子说道。 “不踹你占理,踹下去就是你没理,赶紧回学校去,不是周末在外面瞎玩,不怕你爸妈打你啊。”冼耀文说着又指了指黄湛森和他的弟弟,“还有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学校去,再让我看见你们逃学,我就告诉你们家长。” 一通叫家长的威胁,三个小鬼都被冼耀文给吓走。黄湛森走的时候,还不时回头往铺面里看,瞧这模样是对广播依依不舍。 小插曲过去,冼耀文买了条烟去工地上散了一圈,随后上楼继续学习。 晚上七点,他和林醒良坐到了英京大酒家五楼装修古雅的金鸾殿,桌子上鱼翅席已经摆上。 “良仔,你在‘得云’一个月能赚多少?” “不到一百元。” “我换个问法,把所有的收入都算上,你一年能赚多少?” 林醒良斟酌了一下,说道:“去年差不多三千。” “三千,一个月就是250元,还算不错的收入。”冼耀文拿起桌上的斧头三星白兰地酒瓶,屏退要上来倒酒的女侍应,亲自给林醒良倒了一杯,“假如有一份工作,一个月的薪水是100元,每年至少发15个月薪水; 真正的经理职位,不是洋行那种自称的华人经理;再承诺给你一年三千元的保底收入,用心做每年能赚几万块,做得好一年赚十几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冼耀文拿出两根雪茄,待烘烤点上,递给林醒良一根,“如果做的特别出色,年底分红、股份都有的谈,你会不会考虑?” 林醒良把自己快从胸膛里蹿出来的心按回去,尽最大的努力平静地说道:“冼先生,真要有这样的工作,我不用考虑就会答应。” “你辞掉‘得云’的工作需要几天?” “两天就够了。” “知道陈威廉律师楼?” “每天都会路过。” “大后天早上九点,你可以单独去陈威廉律师楼或带上一位见证人,我们之间签一份契约,除了分红、股份,我刚才说的都会写进契约里,大后年或者后年,我们大概就可以坐下来重新洽谈合约,到时候,分红、股份就应该加进去了。” 冼耀文拿起酒杯,待林醒良也拿起,便与他碰杯,呡下一口酒,又接着说道:“我这人懂得论功行赏,还不怕功高震主,假如有一天,你对我们的生意起到的作用,远远超过了我,你拿大头,我拿小头也是可以的。 不用怀疑,我不是在说场面话,相处久了,你自然会清楚我的为人。 当然,有赏就有罚,相比能力,我更看重忠诚,对付吃里扒外之人,我会用上最狠的手段。 林经理,请记好了,这句话我只会说这一次,以后不会再说。” 林醒良郑重地点点头。 冼耀文再次端起酒杯,“中华制衣感谢你的加入。” “谢谢老板赏识我。” …… 搞定林醒良的第二天,陈威廉叫人送来了注册工厂的名录以及注册外资公司的名录,数量都不多,前者3172家,其中有将近750家是去年开年后注册的,后者只有区区309家,刚刚登记不久的金季商行赫然在列,位列末尾。 又是阅读与分析、整理资料,一天的工夫,冼耀文就把香港所有的纱厂、布厂、服装厂归置成册,随后,细细分析布厂的资料,一边分析,一边按照可提供的布料进行分类。 当《纺织册》迭代到第二版时,冼耀文的身影出现在荃湾这个纺织企业比较集中的区域,照着名册,一家接着一家去观察布厂和服装厂的规模。 这份工作进行了三天时间,他基本理清潜在合作和竞争对手的名单,也认清了一个问题,香港纺织业是上海江浙帮的纺织业,稍有规模的企业多是从上海过来的人士创办,特别是纱厂,老板多是之前上海滩的纺织业大亨,在行业中打拼数十载,前几年见内地局势不明朗,遂在香港建立分号。 对业内势力了然于胸后,缝纫机的事务无缝对接了上来。 胜家关于分期付款的合同样本寄到,同时还附带一封赴美参观胜家的邀请函。 兄弟国际株式会社的态度更积极和诚恳一点,打过来一封国际电报,询问冼耀文近日是否有空,如若有空,他们会委派一名社长过来详谈。 协昌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发出后一直没有回音,或许是信寄丢了,或许对方有变故,无论什么原因,冼耀文基本把它给pass掉了,他哪有时间用来耽搁,只能工人和机器等工厂楼,不可能倒转过来,再拖下去,今年都别想开工。 往东京打了个电话,得到尽快出发的回复后,冼耀文又跑了一趟刘长富家,关心他儿子的伤势之余,又关心了对方的江西菜馆筹备事宜,怂恿对方干黑中介的话题暂时没提,他还有点事情没搞明白,打算过两天再跑一趟。 就他的了解,香港纺织企业多执行两班倒制度,一班12小时,并对男工提供包吃包住的福利,女工多是计件工,除了计件工资,几无其他任何福利。 中华制衣将来主要的工人就是女工,优秀的计件模式肯定是要学习的,在此之余,他还打算在福利上下点功夫,比如改成三班倒,比如给晚上下班的中班女工提供住宿,又比如包吃。 还有建立后勤保障科,开展职业与文化进修,开展婚恋关怀,定期举办联谊会,让未婚女工有认识相匹配且优质男性的机会,为已婚女工提供法律与武力支援,帮助她们抵抗家庭暴力与脱离苦海。 每一位女工都是给他创造利润的宝贝,理应用心呵护,谁敢伤害她们,他就敢刨了对方祖坟。 其他的,冼耀文不是胸有成竹就是暂时不急,比较急的反而是包吃这一点,他想在有限的预算中给女工提供尽可能丰盛的餐食,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对油菜米面的价格做到了然于胸。 正式工林醒良被他支使起来,零时工郑月英也被支使起来,两人去做一件相同的事——了解各种食材的批发价格。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一家企业无法也不能完全杜绝乱伸手的人,有些地方就应该留出合理的空间,但中华制衣草创,尚处于只出不进的状态,能省则省,他不能给食堂采买人员留下太大中饱私囊的空间,仅让他们能从菜贩那里拿点烟和点心,回扣就别想了。 等过了这一段特殊时期,他自然会在某些环节给职工留出占小便宜的空间,好让他们为了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疏导一下平时在管理制度执行下积累起来的不满情绪,同时,也可以对人才进行鉴别和筛选。 (本章完) 第47章 狂六 生活总是忙忙碌碌,何况冼耀文要顾着好几头。 士多店需要捯饬的东西不多,几个货架,一个l形的柜台,很快就弄好了。 冼耀文带上冼耀武,还有顾嫂和董嫂两人,奔波于各处上货的地方,从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到啤酒、黄酒、五加皮、荷兰水,还有香烟、零食,只要店里能塞得下,又匹配附近居民消费水准的商品,一一上货摆上了柜台和货架。 不用搞什么开业仪式,早上吉时放串鞭炮就算是开门营业了。 带着谢丽尔在洋行扎堆的中上环为金季商行找了一间办公室,购置办公器材,上报社刊登招聘信息等等,一众琐事,又是一通忙活。 等稍微闲一点,又到了面试的日子。 上回他让郑月英去刊登的招聘信息是为了招聘一个秘书,要求不算太高。 “男女不限,英文流利,有服装行业从业经验或相关院校毕业,有海外留学经历或生活经历者优先,起薪350元,特别优秀者薪水可面谈。” 显然,冼耀文失算了,等了一个上午也没见着一个人来面试,他想捡漏的念头落空。 原本他以为会遇到刚从海外留学归来的富家少爷/千金,不满家里对自己工作或婚姻上的安排,怒而离家出走,赌气要靠自己活出个样子,看报纸正好看到他的招聘信息…… 等到傍晚还不见来人时,他基本肯定自己坐享其成的命格被剥夺了,世间不会再有现成的好处等着他去捡,也不会天天踩狗屎走狗屎运,人才不会自动跳到他的碗里来。 事情没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令冼耀文莫名有点烦躁,没跟其他人一起吃晚饭,他来到楼下的士多店,付现买了瓶啤酒,称了点花生米,从店里搬了张凳子到店外的角落里坐着。 如他所想,广播给士多店带来不少人气,打开张那天起,傍晚时分就有不少人围在店门口听广播,做的十二张长凳根本不够坐,有不少人站着或席地而坐。 不过,人气是吸引来了,脸皮薄的人并不如他所想般的多,人气转化为购买的转化率非常之低,酒和下酒零食买的人微乎其微,香烟倒是能多销几包。 冼耀文喝着酒,目光在几只碗之间游弋。 广播挺吸引人,聚在这里收听的人当中,有好几个是捧着饭碗过来的,在碗被放低的刹那,可以看到米饭上躺着几条黑色条状物,如无意外是腌菜。 香港此时的物价有点贵,但不离谱,上等米4毫/斤、猪肉2.8元/斤、牛肉2元/斤,蔬菜的价格在两三毫之间,只有菜心比较贵,卖到4毫。 能在深水埗一片扎根下来,基本应该有一份还算稳定的收入,即使一个月只有三四十元的收入,每天不难划算一点钱出来买蔬菜,只能吃腌菜,说明家里有壮劳力的大肚汉,还有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伙食开销只能往买米的方向倾斜,齁咸的腌菜用来下饭正合适。 看了几个碗都是腌菜,冼耀文便知店里的商品要做下调整,去酱园进几坛没酿好的劣等酱油回来低价卖,酱油泡汤也算半个菜,能满足一部分潜在客户的需求,店里的营业额应该能涨一点。 放下碗,接着看大人、小孩的穿着,一条条士多店需要改进的点子在脑海里冒出来。 最后来个总结,把点子深藏进脑海里,除了酱油的主意,其他的就让它们暂时吃灰,现在还不到它们出来活跃的时候。 捻几颗花生米送进嘴里,冼耀文眉头蹙起,寻思该去哪里找个秘书回来,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一个得力的秘书帮衬一下还真是不行。 “明天去找下罗鹰世,打听一下哪家有才女待字闺中,再去港大转转,了解一下现在女大学生都在关注什么,喜欢什么。 唉,招不到人只好牺牲色相骗一个回来,可怜我守身如玉已长达仨月,正往功德圆满的方向大踏步前进,老天爷,你咋就这么喜欢刁难人呢,youwin,我妥协了,让堕落来得更猛烈些!” 轻哼一首跨越时空的《小小少年》,冼耀文用歌声荡涤烦恼,哄月亮睡着,把太阳叫醒。 早上,吃过早点,冼耀文带着心情不错的王霞敏出门。 他们要去湾仔摩利臣山道的曾福琴行,去买之前说过要买的钢琴。 等来到琴行的门口,还未进去之时,王霞敏就被一阵悦耳的钢琴声所吸引,凝神听了一小会儿,她的目光就迫不及待地追寻琴声的来处,片刻,她的目光锁定琴行正中央的一架三角钢琴上。 倾听了一会,她转脸对冼耀文说道:“先生,钢琴的声音真好听。” “嗯。”冼耀文应一声,目光从坐在琴凳上弹奏的女人身上收回,转脸看着王霞敏说道:“那是三角琴,声音的穿透力比较好,适合琴技比较高的人用来演奏,你身为初学者只需要一架立式钢琴,小巧一点,家里放得下。” 冼耀文往琴行的右侧指了指,“呐,就是那些,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进入琴行,来到立式钢琴的陈列区,冼耀文把一只手放在一架钢琴上,轻声对王霞敏说道:“挑选钢琴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它们进行心灵上的沟通,不用看,也不用听,只需要抚摸它们的身体,按一按琴键,哪一架给你的感觉最舒服,就是最适合伱的。” 王霞敏看着外观上有细微差别的钢琴,忐忑地说道:“先生,它们的价格不一样的吧?” “不用管价格,既然陈列在一起,价格就不会相差太大,没关系的,你放心大胆地选自己最中意的。” 一架立式钢琴贵又能贵到哪里去,价格都是有数的,冼耀文不在乎钢琴上的一点差价,他在意的是能不能找到一个造诣深且便宜的钢琴老师,要知道,课时费才是大头啊。 只能看运气,要是能撞见学过钢琴的落魄富家千金,三四架钢琴的钱都能省出来。 让王霞敏自己沟通着,冼耀文又把目光对向在弹奏的女人,腹内对其品头论足,“脸长得不错,身材也挺好,看臀形似蜜桃,大腿丰腴,小腿纤细,犹如小鸟,好腿。可惜,美则美矣,脸皮忒厚,入门的水平还在那儿陶醉呢,敢情把琴行当维也纳金色大厅了呗。” 冼耀文是个热爱音乐的人,知音难觅,难得遇到一个会弹钢琴的知音,理应用心倾听对方的大腿。 正当贝多芬凝神倾听他弹奏的美妙音符,阿炳凝视他的曲谱叹为观止之时,王霞敏回到他的身前,“先生,我选好了。” “哦,哪一架?” “那一架。”王霞敏指着一架钢琴说道。 “过去看看。” 来到钢琴前,冼耀文把琴身漆面看了一遍,没发现瑕疵,就把琴键盖子打开,用心打量每一个琴键,又用手指轻抚一遍,没感觉到明显的凹凸不平,随后,用左手食指随意挑了个键进行快速敲击,计时一秒,换右手食指再来一次。 踩下弱音踏板,查看88个黑白键是否有高低不平的现象,检查所有踏板,打开上下门检查琴弦、共鸣板、击弦机…… 把钢琴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才把双手放在琴键上,稍稍酝酿情绪,十根手指就在琴键上猛戳,《狂六》最折腾琴键的连续八度一段在他手指间奏响。 《狂六》有点难度,冼耀文当初学钢琴主要是为了雕琢气质,练习时以抒情类曲子为主,这种属于炫技流的曲子,他既不喜欢,也没怎么练过,弹得真不咋地,不过这曲子非常适合用来测试钢琴的音色。 原本陶醉于自我营造的卡农世界的弹奏女人,被冼耀文发出的噪音给拉了出来,她蹙起眉不悦地盯着冼耀文。 (本章完) 第48章 忠诚与背叛 听了一会儿音色,综合前面的检查结果,冼耀文基本认为手里的钢琴是一架合格的立式钢琴,没有大瑕疵,也没有令人惊喜的地方。 忽然,冼耀文手指上的节奏一转,一抹抹晨曦瞬时从指尖荡开,嘴里吹响模仿蛙鸣的口哨,把人带进森林里,青蛙、溪水和风,做着三重唱,调皮了一整晚的露水挣扎着欲逃离绿叶的禁锢,清脆、欢快、优美、轻扬、悠然、清晰、响亮、自在。 这是王霞敏的感受,她没想到自己家先生居然能把钢琴弹得这么好,这是弹琴女人的感受,她发现自己好像成了笑话。 好久没弹了,手有点生,这是冼耀文自己的感受。 成年之后,他更偏爱拍打类和撞击类乐器,一年难得碰几回钢琴,毕竟他不靠钢琴吃饭,也不靠钢琴泡妞。 钢琴都快成小康家庭子女的必修课,十个妞七个会弹,剩下三个会拉(小提琴),再不济,也是会吹会唱,会一手乐器没什么稀奇,根本吸引不到妞。 一曲《森林狂想曲》奏罢,冼耀文转过身,对王霞敏、琴师,还有弹琴女人三位听众分别躬了躬身。 “先生,你弹得真好。”王霞敏小眼放光,化身小迷妹。 冼耀文轻笑一声,诚实地说道:“你是不会弹才觉得我厉害,等你会弹,就知道我的水平只能算普通。伱选得这架不错,就买这架好了。这位老师,这架钢琴多少钱?” “先生是懂钢琴之人,这架钢琴的琴身采用上等……” 琴师也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推销员,都直接问价了,先报价啊,等还价再吹来得及。 冼耀文等琴师吹完一段,再次问道:“多少钱?” “呃,600元。” 琴师意犹未尽,他还有一段没吹呢。 冼耀文直接砍一半,“300元能不能卖?” “先生,我们这里是琴行。” “我知道。”冼耀文颔首,“你觉得我的价不行,那你再给个价,给我留点叫车运钢琴的钱。” “先生,我们琴行会送货上门。” 冼耀文指了指王霞敏,“我们两个也要坐车。” 琴师无奈道:“先生,真不能……” 琴师话音未落,弹琴女人就把他的话打断,“阿海,便宜五十好了,算我的。” “是,小姐。”琴师应了一声,便对冼耀文说道:“先生,550元。” 冼耀文转脸看向弹琴女人,一脸诚恳地说道:“曾小姐,我是诚心买,能不能再便宜点。” 弹琴女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第一,我不姓曾,第二,不要得寸进尺,不然五十的便宜也没有。” “奶奶的,不按常理出牌啊,在曾福琴行被叫一声小姐,又有权力打折,居然不姓曾。”冼耀文腹诽一声,微笑道:“小姐贵姓?” “周。” “原来是周小姐,谢谢你给的折扣,小生无以回报,唯有来世为奴为丁。”冼耀文抱了抱拳,说道:“再次感谢。” “无赖!”弹琴女人啐了一口。 “无赖好啊,我不无赖,你怎么可能记得住我。会弹钢琴,又不姓曾,长得也不错,脸皮还厚,如果是在香港接受的中等教育,英语应该有不错的基础,以后再遇见,可以沟通沟通,若是不错,娶回来当个秘书也好。” 冼耀文这种人不会有一见钟情的爱情,也不可能娶令他见色起意的女人,他独爱身上具备家族底蕴沉淀、充满历史使命厚重感的女人。 颜值在他的价值观体系里的估值不高,且被列入快速贬值的高危资产序列,他不会付出大代价持有该类资产,短期持有快速套现或培养其自我造血,才是他的核心处置策略。 眼前的这位周小姐就能让他见色起意,但他不会轻举妄动,既然是千金小姐,颜值就不重要了,等着看肚子里有没有墨水吧。 冲周小姐颔了颔首,冼耀文转回脸与琴师完成付账事宜。 …… 离开曾福琴行后,冼耀文去了轩尼诗道的檀岛茶餐厅,吃了一顿午饭,打包下午第一炉的蛋挞,提着来到薄扶林道的港大。 蛋挞和香烟开道,没花一会工夫就把门卫处成了忘年交。 门卫虽然是学校里的边缘人物,但是每个人进进出出都逃不开他的眼睛,从这种人嘴里可以打听到不少关于学校的事。 冼耀文就从他的忘年交嘴里打听到“校花”和学霸的名单,他把一个个名字记在心里,打算等中华制衣注册下来,走正规渠道和学生处接触一下,搞校招、产教联合、实习基地都是可以的,为了广纳人才,他不介意每年砸一大笔钱。 接近四点钟,冼耀文又来到靠近沙头角海的尖光峒,这里没有肥沃的土地,最近的村子在几里之外,也没有秀丽的风光,想要登山游玩可以选择离市区更近的山,没必要跑这么远。 正因人迹罕至,储蓄飞把训练营安在了尖光峒。 冼耀文没直接去找储蓄飞,而是登上高地老虎石顶,透过望远镜进行观察。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觉得储蓄飞是可信的,但只是现在时,是不是长期可信还是未知数。每个人都会因为时间和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今天是人,三天后是鬼也不一定,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发生而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他和储蓄飞之间的关系还有几道大关要闯,结婚之后的枕头风,为人父后为孩子铺路的责任,还有日益膨胀的欲望与野心,无论哪一道关没闯好,兵戎相见,指日可待。 既要用,又要防,不是一般的累。 忠诚可靠性是隐忧,需要日复一日维护,眼下他还要评估自己不参加抢金行动,让储蓄飞带队,冼耀武跟随的可行性。 打仗是要死人的,即使一面倒的顺风仗也有一定的概率会被流弹击中,特别是雇佣兵经常打小规模的近距离战斗,不可能次次运气爆棚,久打必死,他自己多参加一次战斗就多一成死亡的概率。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再拿枪了。 观察了一会,冼耀文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大哥。” “来啦,碰到‘小面’了吗?” “碰到了,就在山下。”冼耀武嘴里说着,人来到冼耀文身前并排而站。 冼耀文放下望远镜,转脸说道:“你已经过了一段安逸日子,到了该忙起来的时候了,过两天我安排你去律师楼打杂,每天要面对的基本是英国佬,有语言环境,学英语会快一点。” 冼耀武挠挠头,“大哥,我不是学习的料。” “不是那块料也要学。”冼耀文指了指山下的训练营,“咬咬牙,吃点苦,在下次行动以前,你一定要掌握基本的英文对话,这件事很重要,关乎我们的将来。” 冼耀武咬咬牙说道:“好,我认真学。” “说了就要算,不要半途而废。”冼耀文抬头望了望天,嘴里幽幽地说道:“快过年了,得想办法给村里买几头猪,过个肥年。” “大哥,村里还有几根大黄鱼,买几头猪容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黄鱼是留着救命的,轻易不能用。”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村里的事我会划算,你不用操心,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学好英文,训练也不能耽误。” “我会的。” 下一章在“作品相关”,正文里被屏蔽了,等审核。 (本章完) 第49章 一丝灵感 临近傍晚,冼耀文三人回到家,见顾葆章三人正在那里修凳子腿,有那么五六张凳子瘸了腿。 “猪鼻孔,怎么回事?有人在这里打架?” 顾葆章走到冼耀文身前说道:“有人来收陀地费,我们没给,他们就砸了几条凳子,放下狠话说明天再来收。” “还手了?” “队长你命令过不让我们打架。”顾葆章回道。 冼耀文阴着脸说道:“要多少?” “一个月三十块。” “公道价,给他们就是了。”冼耀文无所谓地说道。 “这几天店里都没赚到三十块。”顾葆章不爽地说道:“要不是队长你的命令,我们会把那几个矮骡子揍得满地找牙。” “跟我上楼。” 两人来到天台,冼耀文便轻声细语道:“你一天的伙食费是5元7毫,一个月就是一百七十多元,三十元不多,火气不用这么大,收敛一点,大方一点,给他们就是了,下去吧。” “哦。” 顾葆章不是太理解冼耀文的想法,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 冼耀文有点无奈,漏算了陀地费这一茬,没及早做出交代,幸好还没把事情搞大,真他娘的,差点被三十块钱搞到手忙脚乱。 在天台吹了一会风,冼耀文来到楼下屋里,刚踏上门口,就看见王霞敏一手拿着锅铲,另一只手在琴键上抚摸着,脸上挂着小孩子的满足笑容。 “伱今晚趴在钢琴上睡觉好了。”冼耀文踏进屋里,揶揄道。 “啊……”王霞敏一个激灵,惊惶失措地看向冼耀文,“先生,你回来啦?” “嗯,钢琴没有脚,不会跑的,先回厨房,不要把菜烧煳了。” “哦,哦。” 自己的糗态被先生看到,王霞敏很不好意思,怯生生地盖上琴盖,迈着小碎步走向厨房。 冼耀文摇摇头,在饭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看完第一版,翻到第二版时,看到上面有一家电器行的广告,挺稀罕,广告配图居然是华生电风扇,再看广告文字“炎炎夏日如今日凉爽”,嗐,更稀罕了,这会儿居然就开始搞反季节销售了。 “电风扇,电风扇……” 冼耀文咀嚼着陷入沉思。 他是有计划搞家电的,只不过时间表排在很后面,要等到中华制衣在服装行业站稳脚跟,事业彻底上轨道,他可以脱手的那一天,如无意外,那时候,就是他筹谋进入电器行业的节点。 嗯,在那之前,应该还要抽出一点时间筹备银行。 总之,电器是下一步才要做的事,现在的他八成精力要放在中华制衣。 只不过电风扇的广告在饭点即将到来的时候看见,猛然间激发了他的一段记忆,要是没记错,这会儿正是东洋的电器会社在搞电饭锅更新迭代的时候。 冼耀文抓起话筒,一个电话打到刊登广告的华美电器行,拐弯抹角的打听了一下,得到了一个“电饭锅很不好用,我们不卖日半”的回复。 日半是在说小鬼子的电器品质不好,用不到半天就会坏掉,这个说法稍显夸张,不过也说明一个问题——小鬼子电器行业的质量体系还没完善。 “电饭锅、日半……这么说来,现在还有短时间内就把松下、东芝、三菱、富士这些企业的电器事业部按在地上摩擦的机会?” “真有机会吗?” 冼耀文想到电风扇的基础技术基本已经成熟,而且以他所掌握的物理和电子电路知识,以及所知的电风扇技术发展方向,无论是自己动手,还是给科研人员注入灵感,都有很大的机会成为电风扇领域的世界霸主。 只是,好像没什么鸟用,电风扇的制作成本过于透明,技术上也不具备太大的保密性,不少技术即使有专利也没用,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绕过去。 他用屁股想都能想到将来电风扇领域的竞争有多激烈,水分被一点点挤掉,最后只剩赚点辛苦钱,这玩意不适合长期干,要单独弄一个牌子,等行业发展到鼎盛时期之前,品牌连同生产线一起打包卖掉。 “电风扇只适合用来赚取电器行业的第一桶金,把行业捅个稀巴烂,拍拍屁股走人,哥们不玩了。” 冼耀文嘿嘿一笑,又把思维转移到电饭锅上。 脑子里出现一个电饭锅的框架,然后把一个个零部件幻想出来,一一按进框架里,等组合好,通上电,还真可以运行。 “嘿,电饭锅从无到有搞研发不容易,知道原理又拆过几个,想要把零部件倒推还原出来,好像一点都不难嘛。” 冼耀文确定凭借他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就可以把电饭锅弄出来,如果有研发人员配合那就更加简单。 现在的问题就是电饭锅相关专利的注册情况,有没有形成无法绕过的专利矩阵,另外还有真正意义上的电饭锅是否已经被研发出来。 想到这儿,冼耀文就没法往下想了,问题又绕了回去,他自己没有时间和精力多兼顾其他事情,而他手上无人可用。 民航和电信的落后圈禁了他的活动半径,在短时间内,可由不得他满世界瞎跑,要是有突发事件需要他尽快拿出决策,却又十天半个月联系不到人,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人才,还是人才,一定要多找人才,而且要建立一套完善的忠诚培养体系,现在放出去的才人和断线风筝一般无二,想要做到高频率监控太难了。” 冼耀文体会到了他老子说的“从前慢”,他需要花点时间细细推敲出一套以慢打快的招数,还要再琢磨琢磨中华制衣的可移植制度结构,断线风筝也只能靠制度延长它往既定轨迹飞行的时长。 王霞敏已经来回天台几趟,等饭菜都已经送上去,她见自家先生还在发呆,就走到身前轻轻说道:“先生,可以开饭了。” “哦。”冼耀文从沉思中醒过来,稍稍愣了会,说道:“阿敏,明天是腊八了吧?” “嗯。” 冼耀文斟酌一下,说道:“这样,明天你辛苦一下,傍晚熬一大一小两锅腊八粥,小锅留着自己吃,大锅你带回家给你家人,有多余的可以给左邻右舍分一分。还有,给你父母带个口信,我恭请你家全家人尾牙那天过来吃晚饭。” “先生,让我家人过来好吗?” 王霞敏既开心又忐忑,开心是家人可以过来吃顿好的,忐忑是担心弟妹会做出失礼的举动。 “没什么不好的,尾牙是我这个做东家的感谢你之前辛苦付出的日子,你不能留在家里照顾家人我要承担大部分责任,我理应感谢他们的理解,你不用担心,尾牙那天我最小,放心大胆地请家人过来。” “嗯。” 王霞敏轻轻点点头。 最基础的电饭锅原理真不难,只要掌握初中物理知识,就有能力把(理论)结构图弄出来。当然,如果牛顿第二运动定律都还给物理老师的书友权当我放屁。 为了不被打脸,我刚花45块钱买了个最原始的杂牌小电饭锅(小超市里有卖,用人名当品牌的那款)拆了研究,确定以及肯定绝不复杂。 (本章完) 第50章 邀请合伙人 早上,冼耀文在天台上用功,王霞敏上来通报说有位洪先生来拜访。 一听姓洪,冼耀文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放下书,来到楼下的客厅,见洪英东坐在饭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冼耀文上前抱拳,“洪兄。” “冼兄。”洪英东放下报纸回礼。 冼耀文走到饭桌另一侧坐下,“洪兄今日怎么会过来?” 洪英东把手放到饭桌上的一个礼包之上,作势往冼耀文的方向推了推,“今日是腊八节,我给冼兄送点腊八粥。” “洪兄有心了。”冼耀文接住礼包,往边上挪了挪,“你来得正好,有个东北商人从东北搞来不少山珍,早上去买菜的时候正好撞见,买了不少回来,还买了一坛榆树酿的烧酒,中午我们好好喝几杯。” “听冼兄安排。” “洪兄,客厅太小,有点憋闷,不如我们去天台说话?” “好。” 冼耀文带着洪英东来到天台,重新泡好茶。 “洪兄还是在家里帮忙?” “说来惭愧,阿妈支持在筲其湾盘下一个小船厂,承接修葺船只和清理船底的业务,刚刚起步。” “阿妈帮儿子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惭愧的,慢慢来总会有起色的。”冼耀文说着,话题一转,“我也一样,最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但只见出钱不见进钱,心里着急上火,每天喝一碗凉茶。” “冼兄的工厂已经动工了?” “动工了,每天花钱如流水,也不知道哪天才能见到回头钱。” “冼兄,你也慢慢来,会有起色的。” 冼耀文摆摆手,“我不能慢,没人帮衬,还有一帮人靠我吃饭,我要尽快有个进项,工厂这边急也没用,另外一个生意我打算加快一点……哎,对了,洪兄你对码头挺熟悉吧?” “驳运生意就是和码头打交道。” “那我要向伱打听一下,现在码头上哪几个字头的势力比较大?” “冼兄你这个问题问我算是问对人了,码头上的势力就没有我不知道的。要说码头上哪个字头的人最多,肯定是潮州人的福义兴,每个码头都有他们的人。但要说哪个字头势力最大,还得是东莞人的东福和。 东福和的坐馆是刘荣驹,澳门来的富家子弟,念过不少书,会说白话、国语、葡语、英语、西语。” “嚯,这位刘老大了不起啊。”冼耀文由衷赞道。 “还有更了不起的,刘荣驹早年间就在羊城致公堂堂主邓博文手下效力,他还有个叔叔叫刘福。” “九龙区探长?” “就是他。” 冼耀文有点震惊,这刘荣驹家里有钱,黑白两道都有人撑着,能学会三门外语,脑子也不会笨,妈的,好事都被他占了,黑道小说男主角咩? 震惊之余,冼耀文又给陈威廉那里得来的信息打了个问号,看样子要尽快进行交叉校对。 “洪兄和这位刘老大有交情吗?” “可以说上话。”洪英东委婉地说道。 “哦。”冼耀文不置可否地说道:“洪兄前不久刚被合伙人坑过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胆子做合伙生意?” 洪英东诧异,“冼兄要找我合作?” “我正在酝酿一个生意,合伙人已经找了几个,有伦敦那边的贵族,有大状,有海关的人员,都是英国佬。买家那边我也已经在找了,目前基本敲定了一个大买家,现在只差一个环节没解决,运输,最后五十海里的运输。” 洪英东是懂行的,听冼耀文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冼兄要走私黄金?” “暂时是的,将来还会扩展到其他货。洪兄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跟你聊聊细节。” 洪英东思考了一会,说道:“账怎么算?” “黄金体积小,好运,只能给你结算高额运费,将来运其他货可以重新谈,整个生意的风险共担,大家分红。哦,对了,我可以预付洪兄一笔运费,让你能添置一两条船。” 洪英东又是长时间地思考,“货丢了怎么处理?”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如果是洪兄的责任,你要包赔。”冼耀文掷地有声地说道:“如果不是,责任我扛。” “高额运费有多高?” “200取1,运3000两,洪兄可以拿到15两,要金还是要钱任洪兄选择。” “我要考虑考虑。” “不急,洪兄可以慢慢考虑。”冼耀文端起茶杯,说道:“洪兄,我就不请茶了。” 洪英东也端起茶杯,笑道:“请也没关系,冼兄已经说过留我吃饭。” “请茶!” 一边喝茶,冼耀文一边把话题引导到社团上,一个上午有大半时间聊社团,剩下的小半,冼耀文继续吹上次在渔利泰没吹完的伦敦见闻。 洪英东没酒量,多喝几杯只是笑谈,冼耀文对白酒也谈不上多喜爱,能喝,但快感不足,所以,中午这顿酒两人只共饮半杯,临了,杯里剩下的依然可以养金鱼。 食讫,奉上回礼把洪英东送走,冼耀文小憩一会,散一散酒味,紧接着出门。 下午三点,他来到郑大福。 依然是那个伙计,见到他立马引进周裕彤的办公室。 周裕彤见到他来,浑身上下霎时抖落好几斤担心,嘴里略有点幽怨地说道:“冼老板,你终于来了,几十万资金放在店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被人抢。” “哈哈哈,周经理应该试着跟银行多打交道,原本你可以直接把钱存进我的户头,或者给我开一张现金本票。”冼耀文笑着来到周裕彤的对面坐下。 “以后我会尝试,冼老板,我们还是先交割,钱在我手里,我的心始终悬着。” 周裕彤是真的怕,如果走漏了消息,被外面的悍匪知道店里放着几十万现金,估计过不了当晚就会有人来抢。 冼耀文故作苦笑,“周经理,你怕,我也怕啊,还得劳驾你陪着上一趟汇丰,我们就在汇丰的大厅交割。” 交割了以后,风险就是他担着,不到汇丰绝不交割。 周裕彤露出一丝真苦笑,“冼老板,你太精了,我打个电话叫几个人过来。” “奶奶的,说我精,你自己不精啊,叫人防谁啊,还不是防我安排人抢你。”冼耀文腹诽一声,嘴里说道:“周经理请便。” 就交割一事,来回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等钱入账,冼耀文打了收条,时间已经来到晚饭的饭点,顺理成章,周裕彤邀请共进晚餐,冼耀文欣然答应。 在饭桌上,周裕彤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冼老板,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供货?” “渠道问题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恢复供货,只是下一趟的货要从一万多公里的地方过来,中途又是走海运为主,花在运输上的时间会比较长。周经理不妨先说说你要多少,我合计合计。” “如果冼老板不为难,我要这个数。”周裕彤竖起一根食指。 冼耀文蹙眉,为难地说道:“量有点大,头寸调集起来有点困难。” “冼老板不为难的数是多少?” “不瞒周经理,我的头寸其实够你要的量,只是这次我想留下一点用来开发新客户。当然,有一点周经理可以放心,我给其他客户不是你这个价,会高上不少。”冼耀文抱了抱拳,“还请周经理千万保密,不要把我给你的价往外透露。” (本章完) 第51章 江湖处处有陷阱 “冼老板可以放心,我刚出来做事的时候,我阿爸跟我说过一句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成害。你我之间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对外泄露。”周裕彤郑重地说道。 冼耀文抱了抱拳,没有说话。 “冼老板能否告知你给其他客户什么价?” 冼耀文伸出左手,拇指一弯,竖起四根手指,“上次给周经理的量,我要赚这个数,美金。” “行货?” “对。” “要价不低,有点难。” “事在人为,我的合伙人很有办法,他告诉我过段时间行情应该会有变化。” 周裕彤眉头蹙起,“怎么变?” “这个我合伙人没说,一个英国佬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很会卖关子。” 周裕彤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又把话题转移到数量上,“冼老板,你可以给我多少?” 冼耀文斟酌了一下,“一半可以保证,再多需要看情况,再下一次周经理想要多少,我就提供多少,绝对不会打折扣。” “一半也可以,多久能到?” “最晚三个月。”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举杯碰了碰,宣告一笔新生意达成意向。 …… 次日。 陈威廉亲自上门给冼耀文送注册文件,中华制衣和文化人传媒两家公司已经注册好,《十三幺》的牌照也已搞定,随时可以上市发行。 处理好文件的事后,两人坐在天台聊天。 “冼,伱怎么看去年‘名流联署请禁屠狗’这件事?” “我没看法,我喜欢狗,但也不反对别人吃狗肉,爱或者吃都是个人权利,其他人无权干涉。” “冼,我不是想探讨吃狗肉的正义性,而是合法性。” “合法性?你的意思立法局会颁布关于狗的法例?” “是的,已经通过《猫狗条例》,以后再把猫狗当成食材,将会面临罚款或监禁,食客也会面临罚款。” 话聊到这儿,冼耀文可不认为陈威廉只是在说一个八卦,脑子转了转,从《猫狗条例》想到了外面的狗肉馆、猫肉馆会大面积倒闭,过上一段时间就会销声匿迹,要么转行,要么转去九龙城寨这个三不管的地方继续经营,九龙城寨应该会迎来一次租金上涨。 “租金上涨?” 冼耀文稍稍咀嚼,又把思维延伸到房地产,就他所知,九龙城寨的人口每天都在增加,推测一下,里面的房子大概已经或即将不够住了,加盖或新建的行为正在或即将大范围进行,这时候进去弄一片地,盖几幢贫民豪宅用来出租,还是有些赚头的。 就为了三瓜两枣搅进九龙城寨的漩涡里,合算吗? 陈威廉不会算账? 一个律师莫名其妙踩进地产界,还要从九龙城寨起步? 背后有人? 冼耀文想到了一种可能。 “威廉,你在九龙城寨还有客户?” 陈威廉会心一笑,“冼,你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冼耀文摊了摊手,“威廉,你知道冤大头和大水喉的区别吗?” “冼,我们是伙伴。” “九龙城寨是三不管地带,又是亚洲的毒品运输枢纽,你的客户缺钱?” “在九龙城寨里不一定就要贩毒,我的客户就不是,他的手里有几十个女人。”陈威廉暧昧地笑道:“有几个长得还不错。” “所以,你骑过?” 冼耀文心里有了一丝嫌弃,这英国佬生冷不忌啊。 陈威廉脸色一正,“冼,我是一个有追求、有品位的人。” “ok,有品位的绅士,你可以安排我和那位马王见一面。威廉,我必须提醒你,聊过之后,我还要评估,只有评估通过,我才会拿钱出来。” 陈威廉颔了颔首,“当然,原本就应该如此。” 正事聊完,两人来到护栏边上,冼耀文指了指边上的工地,“威廉,那里,还有前面那一片,一共6500呎地皮都是属于我的,我想在北边建一道围墙,留出一块空地当作停车场。 因为还要盖两栋楼,留出的空地只能是不规则多边形,最多可以停下三辆车,但我却想要五个停车位,你有没有办法解决?” 陈威廉嗤笑道:“冼,在香港我没见过不涉及违建的豪宅,这里是深水埗,你完全可以把停车场设计成十个停车位,先建好,然后我帮你去公务司建筑物条例执行处交涉,你只需再补交一笔比地皮价格略高的罚款。” “二十个呢?” “再加一个海德公园如何?”陈威廉揶揄道。 冼耀文耸耸肩,“最好再加一个摄政公园,有两个公园大小(大约4300亩)的地皮在手,将来应该能赚不少钱。” “你看好香港房地产的发展?” “难道你不看好?你都把主意打到九龙城寨,不怕被人砍死在街头吗?” “冼,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情感,但我相信你应该清楚没有一个社团敢动我。” “嗯哼。” 冼耀文当然明白,英国佬在香港有特权,何况陈威廉是个大状,还是一个非常会钻营的大状,鬼知道他的人脉有多广,真有哪个社团敢动他,大概石岗军营的部队都会出动扫场子,字头被连根拔起是一定的。 英国佬也懂防微杜渐,有些事一露头就会被严厉镇压,绝对不会给它壮大呈燎原之势的机会。 陈威廉冷不丁地说道:“冼,这个周日我和索菲亚约好去打猎,我邀请你一起参加。” “妈的!” 冼耀文心里咒骂一声,脑子急速运转。 按照正常的对话来说,陈威廉说的索菲亚肯定是他认识的人,他和陈威廉共同认识的女人只有办公室偷情的那个,还有丽池花园的舞女艾琳,索菲亚可以和办公室那个划上等号。 但是,如果是陈威廉的一次试探呢? 冼耀文转脸,把双目聚焦在陈威廉的大鼻子上,余光紧锁对方的双眼,嘴里用揶揄的语气说道:“艾琳还有一个名字叫索菲亚?” 陈威廉摊了摊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冼耀文笑道:“不,与你有关的女人我只认识艾琳,那一晚你们是去了你的住处还是去了酒店?” “冼,你为什么不去看海蒂·拉玛的《神魂颠倒》?”陈威廉无奈地说道。 “ok,ok,我们不谈这个话题。打猎是两个人还是一群人?” “一群人,打猎加上野餐,一次普通的社交活动,我可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我参加,不过我的枪法很差,大概打不到什么猎物。” “打猎只是活动项目之一,主题是社交。” “嗯哼。” 一段可能是试探,也可能不是的对话过去,陈威廉很快告辞离开。 冼耀文收拾一下心情,该干嘛还是干嘛,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去调查“索菲亚”是不是正主,只能步步为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下楼,坐在饭桌前继续学习,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练琴的王霞敏,见到指法上的错误他会出言纠正。 钢琴老师不是那么好找的,他已经在几个木屋区和上海人扎堆的北角张贴了招聘公告,就等着撞大运了,老师到位之前,王霞敏的钢琴启蒙教育还得他亲自来。 畸形的红袖添香有点折磨人,当冼耀文的耳朵忍耐到临界值时,顾葆章来了。 “先生,楼下有个女人要租铺面。” “把人打发走吧,铺面已经允给别人了。” 顾葆章走了。 过几分钟又回来了。 陌生女人大概非常看好这里的位置,她向顾葆章打听了“在建房”的房东,得知是同一家,坚持要找房东谈谈。 有人想谈,冼耀文自然是乐意谈的,新房的铺面不可能空着,还是要往外租的,如果谈的好,先收取一年半载的房租,大致也能达到削弱版期租房的效果。 只是当他来到楼下,见到要租铺面的女人之时,他发觉自己可能想多了。 女人的打扮就是木屋区普通妇女的模样,从其身上还能闻到海的咸香,细细分辨,原来是海带的味道。 香港是群岛,四面临海,不少浅海处就可以捞到海带,即使不是渔民,没有打渔的经验,只要会水又不惧怕海洋,自己也可以找地方捞一点,所以,海带的行情一直不太行,价格不贵。 海带性寒,适量吃有好处,顿顿吃身体受不了,经常与海带打交道的人,总有机会无意中接触到这个知识点,吃到身上堆积出味道的人,不太像能一口气支付整年房租的样子。 观察是掺杂在正常的行为里,短至一次眨眼之间。 刹那工夫,冼耀文已经站在女人对面最适合对话的距离,“你好,是你要租铺面?” “房东,你好。”女人问好之后,用手指了指工地的方向,“那两间新起的厝也是房东的?” “没错,小一点的那间也有两个铺面。” “什么时候结顶?” “春节前。” “铺面要往外租吗?” “租。” “我想租。” 冼耀文从女人的话音里听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米铺。” “开米铺不错。”冼耀文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等房子盖好,那里会搭一个棚子出来,可以用来临时堆放不容易受潮的货物,这是附送的。” 虽然有女人手头不宽裕的初步判断,但来了就是客,理应好好招待,再说,不是没有看走眼的可能。 “多大的棚子?” “平铺码十五、十八袋米没问题。” “能过去看看铺面吗?” “工地上不安全,你可以看这里的铺面,都是按照一样的格局大小盖的。”冼耀文指了指士多店。 闻言,女人转头把目光对向士多店内部,再次把铺面打量了一遍,随后,转回头对冼耀文说道:“我还是想麻烦房东带我去看看。” “好。” 冼耀文见偷不成懒,也只能带着女人来到框架已经差不多搭好的新房前,自己站在外面,让女人进铺面里慢慢看。 女人看得非常仔细,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一边看,手里会不时比画,脚也会不时丈量地面,应该是在合计将来怎么摆货。 一根雪茄的工夫,女人才从铺面里走出来。 “房东,这里怎么租?” “一年租金1500元,差饷自理。” 女人面露难色,“能按月付吗?” “可以,月付130元,押金400元,未满一年,押金不退。” 女人快速合计后说道:“押金能不能少一点?” “押金不能少,租金可以从月初改到月尾付。” 米铺靠饭馆、食堂等大客户走量,靠散客零打碎敲赚取较高利润,生意若是做得好,士多店能够沾点光,若是做的不死不活,女人很可能坚持不住搬走,到时候自己可以接着开米铺,让顾嫂和董嫂兼顾着。 若不是如此,不能年付租金,他才不会多费口舌。 女人犹豫纠结了一会,说道:“押金真不能少吗?” 冼耀文摇头,“真的不能少,租铺面有旺季淡季,要是你在淡季搬走,铺面可能一空就是几个月,对我来说太吃亏了,你想月付就要交400元押金。” 女人一听,觉得冼耀文说得也在理,只是这理不是偏向她,而且,她要拿出400元很有难度,钱有,但要紧着备货。 “房东,我们再商量商量。” 冼耀文笑道:“可以商量,我咬咬牙让一步,这样,我少收你24元,老板娘只要给我两个188,要发发,还是一对,多吉利,老板娘一定能发大财。” 女人微笑回应,“房东,要不168,一路发,更加吉利。” “老板娘,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押金一还再还,我怎么感觉你对自己的生意没什么信心,做好准备随时关门结业走人,不然,打开门做生意,天天有流水,不至于因为两个20周转不过来吧?要不,老板娘再上别处看看。” “别别别。”女人拦住作势欲走的冼耀文,“就按照房东你说的,376就376。” “那好,现在就立契约吗?” “能不能先交一点定金,过些日子再立契约?”女人不好意思地说道。 “可以,你给我50元,再给我留个地址,我为你把铺面留到小年夜那一天,如果你没来立契约,我会托人给你带个口信,第二天你还没来,钱就没了,铺面也没了。” “好,一言为定。” 接着,女人匆匆离开,又很快返回给冼耀文留了个地址,并奉上50元钱,此时,冼耀文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叫刘叶淑婉,他给刘叶淑婉打了个收条,备注上“小年夜”的约定。 事情弄妥,刘叶淑婉告辞离开,冼耀文又回到楼上继续红袖添香。 (本章完) 第52章 投石问路? 当日下午。 冼耀文估摸好时间,提着礼物来到大南街上的港九饭店职工总会。 找人问了问,经指点来到职工总会所在建筑的天台。 天台上,叶问惬意的坐在一张竹藤椅上,一只手夹着一根烟,另一手里握着一块乌漆嘛黑的东西,拇指在其中一侧摩挲,细看一下,手里握着的是天九牌。 另一边,几个年轻人站成几排,一对一练着拆分过的对练招式。 冼耀文站在楼梯口看上几眼,随后走到叶问身前,向其抱了抱拳,“叶师傅。” “是你啊。”叶问仰头看向冼耀文,“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抱歉,让叶师傅久等了。” 叶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有几个人要学拳?” 冼耀文把手里的礼物往前一送,“区区薄礼,还请叶师傅笑纳。” 同上次一样的一句“有心了”,叶问接过礼物放在身旁的破桌面上,再次问道:“有几人学拳?” 冼耀文不答,自顾自地说道:“我在李屋村有两栋新楼正在盖,年前就能住进去,我打算一栋用来自住,另一栋用来出租。用来出租的这栋楼每层1000呎,楼顶还有一个天台,用来当练武场地再合适不过。 刚才我上来的时候跟这里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大致知道叶师傅目前的处境,如果叶师傅不嫌弃,可以搬到我那里去,第四层和天台都可以交给叶师傅使用。” 叶问听着很是心动,“冼先生,房租怎么算?” “可租可买,租的话一年200元,五年不涨价;买的话作价3万5,钱不用着急给,三年之内付清就可以。” “冼先生这么便宜我,不知道叶某该如何报答?” “教几个人学拳,他们不会以咏春门徒自居,既不给咏春扬名,也不抹黑,但叶师傅要教他们真功夫。对了,学费另算,应收几何由叶师傅做主。” 叶问瞳孔一缩,惊诧地问道:“学拳的人身份不一般?” “叶师傅你大概误会了,我从宝安刚来香港不久,目前的身份是一名纯粹的商人,在宝安时也没有特殊身份,仅仅是一名联防队员,我相信叶师傅应该知道联防队员平时都干点什么。” 冼耀文顿了顿,继续说道:“做生意难免会得罪人,我是个惜命之人,需要几个有本事的人暗中保护我,他们的存在我并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我给叶师傅的实惠应该算是封口费,无需过度解读。” “与政治无关?”叶问确认道。 “毫无关系。” “什么时候方便看看房子?” “随时。” “就现在好了。” 叶问有点急不可耐,要知道他能在港九饭店职工总会教拳,还多亏了好友李民把他介绍给职工总会的主席,现在也算是他徒弟的梁相,但是职工总会主席仅仅是一名职员,有能力留他在此教拳,却是诸多不便,如果有一个更合适的地方,他自然愿意搬走。 再说,他从出生那天就尽享荣华富贵,一直不知道什么叫饥寒交迫,但之前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让他吃够了民间疾苦,受够了颠沛流离,已是奔六的人了,他极度盼望安逸,急切需要一间不用时刻担心被人赶走的居所。 郎有情妾有意,之后的事情也就简单了。 冼耀文带叶问去看了工地,又上现在的房子天台喝了几泡茶,事儿也就敲定了。 当晚,叶问留下一起吃晚饭,饭后就开始了第一次教拳——认识一下,了解“徒弟”的武术底子,诸如此类。 一件事了,新的事也就来了。 第二天,冼耀文从金边公司包了两辆出租车,让司机把车洗一洗,收拾收拾,下午一点半左右来到启德机场,接从东京飞过来的兄弟国际业务代表犬饲显夫。 拿着牌子在出站口等了不到十五分钟,正主就出现了,一行三人,有点奇怪的组合,三人分中青少三个年龄段,少年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他始终走在c位,中青年分别在两旁拱卫。 此情此景,不由让冼耀文吐一个“操”字,之前他以为小鬼子挺会做生意,对他也足够重视,直接派个社长过来和他面谈,现在看来,他只是“顺便”,犬饲显夫明明是陪太子过来历练。 “岂有此理!” 冼耀文对自己变成可有可无十分之愤慨,他的两颊挂上了和煦的笑容。 三人中的中年人来到冼耀文身前,鞠躬说道:“伱好,我是兄弟国际株式会社海外部本部长犬饲显夫。” 冼耀文点点头算是回应,“你好,我是金季商行二班、中华制衣总经理冼耀文。犬饲本部长,欢迎你们来香港。” “冼二班,请容许我向你介绍。”犬饲显夫向冼耀文示意他边上的少年,“这位是兄弟国际株式会社的少会长,安井正治。” 犬饲显夫话音刚落,安井正治便对冼耀文鞠躬,“冼君,我是安井正治,请多关照。” 冼耀文也对其微微躬身,“安井君,我是冼耀文,请多关照。” 等两人寒暄结束,犬饲显夫立马开口,用行动点明他才是冼耀文的对话对象。 “冼二班,我们在半岛酒店订了房间,从机场过去远吗?” 冼耀文转脸看向犬饲显夫,“不是太远,但中途需要搭载渡轮。我已经备好车在站外等候,犬饲本部长,你们是先回酒店休息,还是欣赏一下香港的美景?” 犬饲显夫再次鞠躬,“实在抱歉,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好,我们想回酒店休息。” “既然如此,我送几位去酒店,请往这边走。” 冼耀文将一行人送去半岛酒店安定好,并约定晚上七点半共进晚餐。 等出了半岛酒店的大门,他就揉了揉太阳穴,为接下来紧锣密鼓的行程而苦恼。 明日就是周日,和陈威廉约好打猎,大后天是周二,亚瑟·摩士举行宴会的日子,不管是出于谈判策略还是现实,明天都有必要晾小鬼子一天。 只不过,安井正治的意外到来,让他有了一丝新灵感,他打算在这个小鬼身上下点功夫。 “唉,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叹了口气,冼耀文收拾一下心情,吩咐其中一辆车在酒店外等候,人坐进了另一辆车里。 历山大厦,在遮打道和德辅道中交界的三角地段以西,毗邻皇后行、告罗士打行、邮政总局、怡和、香港酒店,地标建筑群里的地标,金季商行的办公室就在大厦的五层。 地标性建筑的租金本来不会便宜,但历山大厦已经在酝酿推倒重建计划,只是计划和香港酒店有点冲突,双方正在协商中,何时会启动计划暂时未知,因此,大厦物业会和新租客签一份补充合约,大意是重建计划一旦启动,租客必须无条件搬走,大厦物业不给任何补偿。 有这种苛刻的合约存在,不少老租客在准备搬走,也罕有新租客乐意租到这里,只有冼耀文这种抱着蹭热度心思的租客才乐意搬进来。 甭管在历山大厦能办几天公,都可以对外宣称公司办公室在历山大厦,隔壁是怡和,对面是告罗士打行,中午下楼吃饭都是和空姐拼桌。 冼耀文端着谢丽尔泡的茶,站在窗口看着对面的告罗士打行,目光穿透正对面办公室的玻璃,在几个预备空姐的身上瞄来瞄去。 谢丽尔站在他的旁边,看得比他还要专注。 不清楚对面的预备空姐在上什么课程,由一个机长和一个副机长负责讲课,两人长得高高大大,谢丽尔看的就是他们。 “谢丽尔,你觉得哪个更好?” “不知道,看不清楚脸。” “你没有谈过恋爱?” “从来没有。” “这就难怪了,谢丽尔,男人的脸不重要,看身材好不好,屁股挺不挺,选男人要讲究实用性,会干、肯干、能干才是最好的。” “亚当,你这样和一位女士说话好吗?”谢丽尔嗔怪道。 “你首先是我的伙伴,其次才是一位女士。”冼耀文把目光从一条110公分的大长腿上收回来,转脸看向谢丽尔,“知道对面是哪家航空公司的办事处吗?” “国泰。” “喔。” 谢丽尔问道:“亚当,你喜欢哪一个?” “5英尺6英寸那个,华人能有这种身高的不多,我喜欢空姐,特别是那条不许结婚的职业规定。” “……” 接触久了,谢丽尔对冼耀文的评价有了变化,绅士这个单词变得满是裂痕,随时有可能碎裂崩塌。 事实上,冼耀文巴不得谢丽尔对他没有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欣赏,即使谢丽尔美若天仙,他也不会和对方发生暧昧,兔子不吃窝边草是他的泡妞准则,他不会和伙伴、手下滚到床上,顺序调过来也许有可能。 “谢丽尔,你平时可以多认识一下航空公司的人,特别是空姐,我相信你能够轻松和她们交上朋友。” “为什么?” “为了我们的业务。” “不,我是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容易和空姐交上朋友。” 冼耀文看着谢丽尔的眼睛,轻声说道:“你现在可以接受比较直接的对话方式吗?” “请讲。” “美与丑不是绝对的,而是通过对比产生,有些女人喜欢结交比自己长得丑的同性朋友,走在一起的时候,更能衬托她自己的魅力。” 冼耀文略去了重要的一点,他不想强调对方是英国佬这一点交友绝对优势。 谢丽尔失落地说道:“亚当,你伤了我的心。” “谢丽尔,回避自己的缺点不是积极的人生态度,你应该承认它,分析它,充分利用它。假如我的腿有残疾,我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去纠结、自卑,而是会充分利用它获得更多额外的好处。 你应该多走出去社交,认识更多的人,也应该多和福利组织打交道,我们商行可以给残疾人提供工作岗位,只要脑子和双手没有问题,可以做事,我们就给他们和正常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几分钟之前,他刚刚看过两封应聘者寄过来的应聘信(招聘信息上要求),评价是“阿猫阿狗”,招聘的不顺利,逼得他不得不把留待将来使用的某些手段前置一下。 “社交就是我的工作?” “目前来说,是的,将来等我们的业务铺开,我会慢慢带你熟悉业务上的事情,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有能力全面负责金季商行的所有业务。”冼耀文把手放在谢丽尔的肩膀上,温柔地说道:“谢丽尔,女人想改变自己的阶层,婚姻不是唯一一条路,成为女商人,大商人,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我可以吗?”谢丽尔的上进心弦被撩动。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冼耀文手拍了拍谢丽尔的肩膀,随后立马拿开,“晚上陪我一起和东京客人共进晚餐,你是大班,我是二班,你的副手和下属。” “亚当,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懂。” 冼耀文轻笑道:“这次只是带你适应一下氛围,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矜持中带上日不落帝国的傲慢,一点点就好,太多会让人反感。看过《傲慢与偏见》吗?” “看过好几遍。”谢丽尔点头说道。 “回想一下达西和伊丽莎白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把伊丽莎白的矜持和达西的傲慢组合一下。” 谢丽尔迟疑了一下,“我试试。” “嗯哼。” 冼耀文把谢丽尔留在办公室酝酿情绪,自己去了其他办公室串门。 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在这一时期多认识几个洋鬼子,哪怕并没有建立私交,仅保持在点头之交的程度,在特定的场合也可以用来狐假虎威,只要使用的巧妙,通过这种手段获得一些利益也是不难的,更不用说给自己的刺猬盔甲增加几点防护属性。 洋鬼子、假洋鬼子、乡党,这几个身份他都要有,且要实现无缝切换。 当他在一个洋行办公室里,和一个洋婆子聊得正嗨时,谢丽尔却找过来了,让他去接电话,汇丰的摩根小姐找他。 接了电话,对方只说了两件小事,一是提醒晚宴的时间,二是通知他车子已经快飘到太平洋,再有几天就能到了。 事情不怎么重要,说起来也算好事,但冼耀文却不爽对方把电话打到这里来,因为他并没有把金季商行的号码告知对方,家里其他人也没告诉,不存在顺着家里的电话打过来的可能。 米歇尔这个小娘皮在无声秀肌肉。 不爽了一会,他又开始思考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仅仅是一个女人的小心眼还是汇丰敲打策略的排头兵? 帮忙安两条电话线就算“拉”了一次?这就来敲打了? 或者,仅仅是投石问路? (本章完) 第53章 骚味 (为爱发电宣言) 招待犬饲显夫几人的晚餐被冼耀文安排在镛记,这个酒家是正当红的炸子鸡,它的名气主要来自“飞机烧鹅”。 镛记不久之前还只是一家大排档,不知是某老外真喜欢吃它的烧鹅,又或者东家暗中使了手段,一本外国杂志把镛记烧鹅列入了世界十大美食之一,经此宣传,不单吸引大批外国游客,连居住在外地的华人,也对镛记烧鹅趋之若鹜。 为了解决口腹之欲,他们便常常拜托飞行香港线的空中小姐、少爷们,回程时顺道带回镛记烧鹅,因此才得名飞机烧鹅,镛记也迎来了大发展。 好不好吃不管,反正名气够大,小鬼子买它的账。 安井正治是喜欢吃烧鹅的,他的吃相濒临失态的临界值,吃的不快但一直没停筷,相比较,犬饲显夫吃的比较拘谨,大概心思也没有放在吃上面,刚吃了一刻钟,他就给冼耀文介绍起了产品。 冼耀文很用心倾听,就因为犬饲显夫准备的够充分,说的也够专业,他把文胸和衬衣的工序进行拆解,介绍每套工序适合用兄弟国际的哪一型号缝纫机,又有哪些工序可以合用同一型号缝纫机,并且对各型号缝纫机的优劣都介绍的很详细,以及使用过程中的关键问题,倒缝断针、针的穿透力、送布方式、变更针距,也一一介绍。 甚至还有一整套的生产方案,工人配置,什么样的生产效率才算是合格的,该怎么备料,以往原材料的价格波动周期…… 犬饲显夫把一家服装厂的生产环节该如何运作说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话里话外总透露着一点期待冼耀文的服装事业蒸蒸日上,扩大生产规模再向其订购缝纫机的意思。 希望你好,然后带着他一起好,刻意中又有真诚,推销术相当之厉害。 好听话冼耀文照单全收,章程却是丝毫不变,他关注的点始终是机器可操作性与寿命、故障率,价格、机修培养方案与配件价格。 虽然缝纫机并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机器,可替代性也很强,无须担心被掐喉咙,但能用同根同源的系列机器,能用原厂配件,就尽量不用替代方案,所以,价格要从头讲到尾,售后至少说到大后年。 如果可以,他不想和兄弟国际签买卖合约,而是改签服务合约,兄弟国际向中华制衣提供一套生产及后续升级方案,从成本控制和生产效率上把他关注的点都囊括进去,做高台面上的合同金额和执行周期,尽量避免隐性金额和隐性需求的出现与增加。 饭桌上,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拿出来,他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从对方的得失来准备说辞。 吃饭,说好周一上午进行详谈,饭后去维多利亚港赏夜景,送回酒店,一套招待流程下来,等冼耀文回家已经将至午夜。 踏上楼梯,在墙面上摸到开关,一按,灯没亮,反复开关几次,灯泡也没有发出一丝亮光,估计是钨丝烧掉了。 关上开关,摸黑往上,来到二楼至三楼的楼梯转角,正欲走向开关处,就听见脚底传出溅踏到浅积水的声音,鼻子也闻到了一缕金酒的味道。 退后几步,拿出火柴点着,借着微弱的火光照看地面,看到一摊酒液,往边上照照,在深入二楼走廊的墙角照见一个金酒瓶。 “哪个孙子这么不讲究,逼我收公共卫生费是吧。” 腹诽一声,扬扬手熄灭火柴,绕过酒液按一下墙上的开关,灯泡应声而亮,照到了一个坐在台阶上,头枕在墙上的醉鬼。 苏丽珍。 “该死!” 冼耀文有点懊恼,这么安静的夜,自己和戚龙雀居然都没有听见一个醉鬼的呼吸声。 不够警惕,要让戚龙雀加强这方面的训练。 上前,探一探苏丽珍的呼吸,先确认她是真醉鬼,而不是自己倒霉要摊上凶宅,随后拍了拍对方的脸,“醒醒……楚太太,醒醒。” 好一会,都不见苏丽珍有苏醒的迹象,她是彻底醉死了。 冼耀文只能无奈地把苏丽珍从地上提起来,蹲下,双手抱成环卡着她的臀,无需用力,没有了他支撑的苏丽珍就要往地上一头栽去,调整一下角度,让她往自己的肩头摔,再一提,一起,一气呵成,他把苏丽珍扛在肩上。 “小面,去我房间拿一条新毛毯……还是拿我床上的那条。” 一个有夫之妇在楼道里喝得醉醺醺的,九成以上概率是夫妻感情出了问题,如果是其他问题,夫妻两人完全可以一起面对。 正因为想到这个可能,冼耀文瞬间被舔狗附身,想着自己没老婆,就做点卑微的事,蹭别人的吧。 扛着苏丽珍来到天台,让戚龙雀把毛毯铺在地上,他把苏丽珍放下,毛毯一半垫一半盖,就让苏丽珍打地铺。 他不介意自己成为别人闲话里的男主角,但介意乳羊没摸到惹一身骚,也没有违背妇女意志的想法,所以,把人扛到自己屋是不可能的。 就现在的天气,苏丽珍大概会在明早五点左右被冷风激醒,这个点,住在她隔壁的孙太太已经起床弄早餐了,她肯定不敢回去,只能再等等。 接下去,大概是这样的一幅画面:苏丽珍裹着毛毯坐在桌前,嗅着冼耀文留在毛毯上的男人味,展开遐想之时,大腿并拢,小腿抖动,下半身坐立不安。 宿醉后醒来,总会憋着一泡量特多的尿,短则十几分钟,长则半小时,憋尿的痛苦会突破羞耻心的防线。 冼耀文借着稀疏的月光环顾天台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几个花盆上。 王霞敏做菜喜欢放小葱,她就搞了几个花盆栽了点葱,冼耀文占了一个花盆,栽了一棵万年青。 他来到一个花盆前,摘掉里面的葱,又让戚龙雀把其他花盆端到楼下去。 盆中有土,尿其间,可隐。 代入苏丽珍的心理,明儿早上,花盆最有可能遭殃。 …… 第二天一早。 冼耀文坐在饭桌前,就着八宝菜和油条喝粳米粥,喝了几口,王霞敏又给他端过来一盘小葱跑蛋,火候不老,外焦里嫩。 “先生,花盆怎么捧下来了,昨天夜里没下雨呀。” “你没注意吧,夜里有局部小雨,等下你上去把上面的那个花盆扔了,再把地冲一冲。” “要招待客人吗?” “不是,昨天回来的时候尿急,在上面解决了。” “我现在上去收拾。” 王霞敏上到天台,看到桌子上折叠整齐的毛毯,不用走近看,她也知道是先生的那一条,刚才给先生收拾房间的时候她还在奇怪床上换了新毛毯,旧毛毯去哪里了,原来是在这里。 她走到桌前,拿起毛毯抖开,准备检查一下哪里比较脏,一会好多打几遍肥皂,可她的目光一放到毛毯上,就被中间一小坨颜色较深的湿润给吸引。 捻住边角,提起来看,不等看出名堂,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就往她的鼻子里钻,蹙眉,满脸嫌弃地把毛毯扔到桌上,抬手在鼻前扇了扇,等味道散去,她又把毛毯拾起,再次闻了闻湿润处。 “不是先生的,是女人尿的。” 这本书在七八天前就已经被编辑判定扑了,推荐是不可能给了,这几天我都在拷问自己,如果是为爱发电,我能不能坚持初心写下去? 现在确定了,我可以,即使只能混点全勤奖,我依然会按照脑中已经构思好的写完。 对书友们来说,有可能遇到最恶劣的情况就是双开,我现在既定的想法是在六七十万字篇幅之时,若是烟钱都混不上,开一本追热的书,试着恰点烂钱,比如四合院同人,热度还行,应该比较容易小小捞点。 (本章完) 第54章 狼头,谁主谁次 先生的心思细腻,前些天她的天癸来时,先生给了她几个神秘的盒子,又让她去西医院检查身体。 后来,她知道盒子里装的是“高洁丝”,吸水性很好,她有在用医生开的药水清洁身体某个部位,也记住了医生的医嘱:小便时注意闻自己的尿味,味道太冲就要当心了。 有了浅薄的闻尿断病的知识,她会时刻关注自己的尿味变化,还有她的工作中就包含家里的清洁,卫生间自然包含在内,家里的卫生间只有先生用过之后不用急着清理,其他人总会留点这样那样的礼物,她不及时清理都不行。 糙老爷们、糙妇女残留的味道闻多了,她渐渐掌握了闻臭识性别的技能,毛毯上的尿一定是女人的,因为和她几天前带病的尿味非常接近。 “昨晚有女人睡在天台上?” 王霞敏非常疑惑,家里是先生说了算,又没有太太,先生带女人回来根本不用藏。 把毛毯放回桌上,她走到孤零零的花盆旁边,入眼只有一小茬长的小葱,还有花盆里的泥土过分湿润,以及泥土表面被冲击出来的一个浅坑。 “这就是先生说的局部小雨,明明是暴雨滂沱,也不知道是谁,真不讲究,多好的花盆,还有我的葱……先生怎么不让她下去尿?先生又怎么知道她会尿在花盆里?” 王霞敏带着疑问,利索地收拾起来。 吃完早点,冼耀文回房间换了一身适合户外运动的休闲装,上身一袭风衣,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波鞋,打扮好就坐回饭桌前,看报纸等待。 大约八点半,一连串的汽车呼啸声由远而近,没一会,这股呼啸声就到了楼下。 冼耀文来到窗口往下一看,他的楼前停了三辆敞篷威利斯吉普,上面都坐着年轻人,三辆小车,还有一辆俗称“吉普仔”的警用吉普,一辆俗称“艇仔”的边三轮。 “啧,这阵容够嚣张的。” 冼耀文刚感叹完,就看见陈威廉的上身从一辆小车车窗里探出来,正要喊,冼耀文便对他挥了挥手,陈威廉看到招了招手,让他下去。 带着一点失望,冼耀文快速下楼。 这阵容和他所希望的不太一样,他以为会是一帮中年人的周末休闲,在野外喝个下午茶,聊聊天,互相认识一下,没想到却有这么多年轻人,看模样应该是洋行的少爷小姐,活动的含金量瞬间降低不少。 “冼,上我的车。” 冼耀文一来到楼下,陈威廉就冲他喊道。 “不用。”冼耀文指了指停在一旁的出租车,“我有车。” “出租车?”陈威廉扫一眼出租车,说道:“冼,你为什么不买辆自己的车?” “已经买了,在海上漂着,过几天就到。”冼耀文挥了挥手,钻进出租车里,让司机跟着车队走。 又是一阵呼啸,敞篷吉普打头,一字长蛇往元朗的方向前进。 这个阵仗落在了不少人的眼里,士多店买东西的客人,附近的住户,路上的路人,三楼晾衣服的苏丽珍,正好有空过来看盖房进度的刘叶淑婉,她恰好看到冼耀文和陈威廉的对话,知道了自己的房东不简单。 车队一路行驶,来到大刀屻附近的一个水塘边,司机们麻利地提着水桶下车打水,此时的发动机散热不行,车子又比较昂贵,司机都懂得用心爱护,走远路总会及时给车子喝水解渴。 补充过水,车队继续行驶,绕过大刀屻,进入八乡一带,带队的车子从几条村路中选出一条往前走,七八分钟后,就来到一个围头。 围头即围村,犹如文昌围,是一家一姓开枝散叶形成的村落。 当冼耀文心里担心吉普车上的年轻英国佬待会会不会太过嚣张,惹怒围头人搞出麻烦事之时,一辆吉普车里已经有一个年轻人跳下车冲两个迎上来的围头人打招呼。 得,原来是根据地。 冼耀文随着大流下车,冲对他行注目礼的人点头回应,点上一根雪茄,陈威廉提着两把双筒老式猎枪向他走来。 来到近前,递给他一把,“冼,普德莱(jamespurdey&sons),请爱惜。” 冼耀文接过枪,说道:“我没有狩猎执照,可以吗?” “我是律师。” “ok。”冼耀文耸了耸肩,又冲吉普仔努了努嘴,“是保护你的吗?” “不要开这种玩笑,车上是政治部的朋友带来的人,上次我和你说过的李洛夫。”陈威廉说着,又示意一下站在艇仔边上的三人,“他们三个是来做护卫工作的,穿西装的那个叫长洲仔,刘福的马仔,其他两个没必要认识。” “长洲仔?没有听过。” 陈威廉笑了笑,“冼,伱去油尖旺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长洲仔了。” “我是正经商人。”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ok,我告诉你他的‘正经’名字,韩森。” “还是没听过。” 刘福之外,冼耀文终于又听到一个耳熟的差佬名字。 “没听过没关系,可以认识一下,他在九龙一带很有办法。” “嗯哼。” 冼耀文心里暗乐,他基本肯定陈威廉真有成为他伙伴的心思,只不过双方的关系是以陈威廉为主,他为次,手下、头马、傀儡都有可能,这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 “好呀,看看谁主谁次,希望你的底气来自自身,而不是英国佬天生压华人一头的狂妄认知。” 脑子里转了一会,冼耀文又指了指敞篷吉普的那帮年轻人,“威廉,他们是什么人?” 陈威廉眉头一皱,“一些中等规模洋行的二代,也是我的客户,很让人头疼。” “你说的中等是以什么为参照?东印度?” “怡和、会德丰这些。” “喔,有做药品生意的吗?” “有,为什么问?” “以后再说。”冼耀文扬了扬手里的猎枪,“我没用过这种枪,告诉我该怎么用。” 陈威廉耸耸肩,掰开枪管,亮出上膛的部位,“不管是什么枪都是装子弹、扣动扳机两个步骤,在这里装两颗子弹,复位,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就这么简单。” “喔,万分感谢。”冼耀文夸张地说道:“威廉,你真是一位好老师,仿佛说了,仿佛什么也没说。” “哈哈哈。”陈威廉大笑道:“射击就是这么简单,想要打得准只能靠练习,靠说是没用的。” “没有速成的秘笈?你知道的,我不笨。” “我没有,如果你找到了,请复印一份给我。”陈威廉揶揄道。 “会的,我非常乐意与你分享我的收获。” (本章完) 第55章 三支旗 “分享以后再说,我先给你说说打猎的游戏规则。”陈威廉说道:“我说过打猎只是活动项目,目的是社交,等一下每个人都会拿到一张纸,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或缩写,然后把纸折好放进一个箱子里,由在场的所有女士轮流抽取,被抽到的自动加入女士的队伍,有几位女士就会有几支队伍。” 陈威廉遥指四面的山头,“冼,这里四面都是山,等队伍分配好,每个队伍就会去不同的山头,以三个小时为终止,每个队伍都要回到这里,猎物最少的一支队伍需要表演节目。” “自由表演还是指定?” “自由表演,冼,如果你想在女士面前展示才艺,可以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故意输掉打猎比赛。”陈威廉笑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可能不需要商量,我大概一只猎物都打不到。” “啊哈,我等着看你表演。” 陈威廉陪冼耀文又说了几句,随后致歉离开,走向办公室故事的女主角,疑似索菲亚。 单独一个人,冼耀文也有了观察的空间,坐不同车来的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敞篷吉普聊得最热闹,四男二女不知道在聊什么,一个个笑得放肆畅快。 其中一辆吉普车上还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特立独行,和其他年轻人格格不入。 瞄一眼,他的目光就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陈威廉、女主角,还有另一个中年人,三人脸上弥漫着端着的笑容,有一丝拘谨,中年人应该不是女主角的丈夫,猜测一下,大概是女主角给陈威廉介绍的人脉关系。 看上一会,目光再次转移到另几人的身上,三个男人,两个四十出头,一个三十岁左右,看两个年纪大的站姿,应该有过从军经历,年纪较轻的是华人,就是刚才陈威廉说的李洛夫,三人都是政治部的可能性非常大。 看完政治,再看向刑事侦缉,还别说,韩森长得有那么一点忠厚老实的意思,不知根底的人见了,大概会把他当成老实人。 “外号叫长洲仔,应该是长洲人,可能他老爹是从东莞过来的,东莞啊。” 为了走私生意,冼耀文需要亲近一个社团,目前来说,他对刘荣驹的东福和比较感兴趣,也就是倾向于扶持东莞帮,刘福和眼前的韩森就成了需要交好的人。 他对探长时代的那档子事并不熟悉,但“四大探长”里吕乐的势力最大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就意味着按照历史的正常轨迹发展,再过几年东莞帮就会式微,潮州帮会压其一头。 几年的“几”有点关键,要是太短,短到他还没从走私生意脱身,迫于形势,他也要大力扶持东莞帮,一旦扶持过头,会不会直接把吕乐的探长之位给扶持没了? 如果没有大利益,他真不太愿意轻易改变历史轨迹,有迹可循才能做到先知先觉,才能更好地运用他脑中的一些记忆,若是历史轨迹被改变的太多,先知先觉就变成双刃剑,他的大部分历史记忆会成为鸡肋甚至是毒蘑菇。 所以,他给自己的穿越者身份立的第一条行为准则就是“无为而治”,人力有穷,没有大利益就消停点,少四下招摇扇动亚马逊小翅膀,让自己事倍功半。 脑子转够了,冼耀文便转头对戚龙雀说道:“给摩托车边上的三个差佬送雪茄过去,客气点,介绍我的时候,还是说十三少。” “是。” 戚龙雀应了一声,便迈步往韩森那边走去。 等雪茄出现在韩森三人手里,目光往他这边对过来之时,冼耀文举起夹着雪茄的手,轻轻挥动算是打招呼。 今天他的主要工作是扮演好假洋鬼子的角色,攻关对象是英国佬,折节下交的戏码等到下次给韩森开个个人专场。 戚龙雀送完雪茄回来,韩森边上的一个探员就对他说道:“森哥,伱认识这个鬼佬?” “咩喳曾,你什么眼神,这个哪里是鬼佬,明明是半唐番。”另一名探员吐槽道。 “斯文,半唐番也没关系啦,看样子,他同鬼佬的关系很好。” 听着两个手下在边上喋喋,韩森点上雪茄,思考着冼耀文的用意,良久,他转脸对边上的手下说道:“阿耘,回去以后去深水埗查一查这个十三少,动静别搞太大,更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在查他。” 阿耘,全名叫邓耘,人长得斯斯文文,遂有了一个外号“斯文”,相比较其他警察用严刑拷打或找人顶包的方式破案,他却有一手不错的查案功夫,能从军装调到刑事侦缉处穿便衣,就是靠了这手真功夫。 “森哥,你放心,我会小心。” 站在韩森另一边的咩喳曾见斯文领了一个蛮重要的任务,心里不由有些嫉妒,但也没辙,搞调查不是他擅长的工作,他能在警队吃得开,全凭不错的足球技术,还有溜须拍马的功夫,做正事他不灵。 咩喳曾想着自己被人叫咩喳(实为警署警长的俗称,书中时期为高级警目/探目),却连个探目都没混上,又不由有点失落和懊恼,“唉,晚上回去找谭铜头踢球,再去看看怀孕的新嫂子,把求来的几个名字给新嫂子。” 咩喳曾想着心事,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里捏住了一张纸,纸上有几个他帮谭铜头求来的名字——国荣、克勤、德华、少秋、咏麟。 此时,在眺望围村风貌的冼耀文看见刚来已经来过的两个围头人,带着四五个年轻的围头人又往敞篷吉普的方向过去,一行人的肩膀上都挂着粗绳,腰间别着柴刀,应该是打猎时的向导。 向导既然来了,打猎活动也就该开始了,冼耀文从背上拿下猎枪,掰开枪管,眼睛凑到枪管孔洞前往里瞄了瞄,确认枪管内壁没问题,接着检查猎枪的其他部位。 待检查结束,又把枪背在肩膀上,不等人过来召唤就往敞篷吉普走了过去。其他人也差不多,见到向导来了,也往敞篷吉普聚集。 等众人以敞篷吉普为圆心围成一个圈,年轻人当中的一个就跳上吉普车,站在驾驶位上对众人说道:“听清楚了,刚才向导说山里野猪泛滥,大家在打猎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尽量走阴凉的地方,不要走向阳的山坡……” “啧!” 冼耀文一听,顿时明白说话的年轻人是一个打猎老手,对野猪的生活习性非常了解,经常打野猪的人都知道,野猪夏走阴冬走阳,冬天想要打野猪就要去向阳的山坡,但是,泛滥就另当别论,只有几把破猎枪去招惹成群的野猪是不明智的,野猪可是拼命三郎,一旦发怒就会不死不休。 咩喳曾那段只是恶搞! (本章完) 第56章 谁拿谁垫背 年轻人讲述了一大通打猎经验之后,又从吉普车的后座拿起一个小箱子,打开,从中拿出一把信号枪,边演示使用方法,边说道:“马克3号信号枪,四位女队长每人一把,如果遇到危险,请对着天空打响,其他队伍会尽快赶过去救援……” 又是一通遇险如何发出警报和自救的知识灌输,让冼耀文见识到了年轻人的专业,心中猜测对方可能是出自打猎世家。 五六分钟后,来到了抓阄环节,四个女的自动成为女队长,其他十个参与打猎活动的人都拿到一张纸条,众人把自己的名字写上,把纸条放进一个箱子里。 接着,四女站在一起一阵谦让,最终是女主角排在首位,看书女排在末尾,四人轮流从箱子里抓出纸条,没一会,纸条就三三二二地被抓完。 点名时,冼耀文有用心倾听,把每张脸和名字一一对应起来记住,他挺希望女主角点到他的名字,但事与愿违,他的名字从看书女嘴里吐出,而且他的另一名队友是李洛夫,不是英国佬。 随着点名,众人按照不同的队伍分立而站,冼耀文和李洛夫站到了一起。 “冼耀文。” “李洛夫。” 握完手,冼耀文递给李洛夫一根雪茄,“李先生,我听过你的名字,华人在香港警察里职位最高的。” 李洛夫接过雪茄,表示谢意后说道:“冼先生,我想你应该听错了,我有一个同僚,也是华人,职位比我高。” “这样啊。”冼耀文掏出火柴点着,送到李洛夫的雪茄头前,帮对方点上,“我想李先生应该有打算后来者居上吧?” “我不缺上进心。”李洛夫吸了一口雪茄,说道。 冼耀文把刚才没吸完的雪茄重新点上,吸了一口,淡声说道:“德辅道的‘第一’大茶楼,冬天卖的腊味很好吃,改天一起过去尝尝?” “19153,我办公室的电话。” “我家里的电话是25001。” 交换了电话号码,两人的聊天暂时告一段落,因为看书女过来了。 看书女长了一张生不逢时的脸,往好了说是高级冷漠脸、鲶鱼脸,若是混时尚圈当模特,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那种,往坏了说就是扑克脸、死人脸,永远面无表情,即使是哭笑,也会在感官上看着假。 这种脸初看惊艳,会让冼耀文的“冼耀武”有一丝冲动,但真把人家衣服扒光了,两三次最多四五次也就腻了,一张死人脸看着膈应,破坏心情,进而破坏气场。 按相师的说法,此等妖女最是克夫,可远观,可亵玩,万万不可长相厮守。 看着看书女的死人脸,还有172公分左右的身高,冼耀文暗道:“可惜了,可惜了,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适合当中华制衣的文胸首席模特,怎么就生在富贵之家呢。” 正当冼耀文暗暗思忖,看书女已经来到他和李洛夫面前,面无表情地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格蕾丝。” “亚当。” “洛夫·李。” 格蕾丝看一眼手表,清淡地说道:“快到午餐时间,我们是吃饱再出发,还是带点面包马上出发?我建议马上出发,还有,我不打算带向导。” “我赞同。” “我也赞同。” 领导的建议就是命令,且是死命令,队长兼女人说要马上出发,两个大男人还能说什么。 冼耀文和李洛夫来到边上放面包和汽水的筐前,冼耀文拿起两瓶汽水就往口袋里塞,接着又是面包,压扁了往口袋里塞,尽量多拿。野猪群、死人脸,还有不带向导,三者结合给了他很不好的预感,补给多准备点没坏处。 等拿好,他走到戚龙雀身前,悄悄说道:“精通爬树吗?” “我们那里家家户户种西洋苹果树,我从小爬上爬下。” “这里的树可没有苹果树好爬,等下上山后注意观察树,随时准备上树躲野猪。” “是。” “多装几个面包,多带几瓶荷兰水,水壶里的水留到最后。” 待几人准备好,一直没去拿面包的格蕾丝就带着一行人往大刀屻出发。 一行五个人,参加游戏的三人之外,还有戚龙雀和格蕾丝的司机,说是司机,主职应该是保镖,手里拿着可以轰倒大象的12号猎枪,腰的两边各挂着一把韦伯利左轮,枪套有讲究,是战术枪套,不用拔枪,只要上半身往后一仰,就能快速瞄准射击。 就他这身装备,已经透露出他的战术特点“西部牛仔风格的快枪手”,就是不知道速度怎么样,能不能一秒钟把一支左轮的子弹射光。 不管怎样,有一个高手在,冼耀文放心了一点,也更不放心,若是遇到的情况不严重,有高手在更容易应付,若是遇到的情况非常严重,需要牺牲一两个制造逃命空间之时,他有很高的被选中概率。 “他奶奶的,能豢养这种高手,家世一定简单不了,投鼠忌器啊。” 冼耀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不久之前设想的遇险预案里,一旦需要人牺牲,首选格蕾丝,现在应该改一改。 来到山脚,往山上走之时,冼耀文改变了在队伍中的站位,他跟在李洛夫身后三米,视李洛夫为防弹衣、防刺服、防冲撞墙,路过每一棵粗树,都会在脑子里模拟一下最佳爬树方案。 上了山,不时可以听到树上的鸟鸣,香港冬天的气候温暖,是不少候鸟的栖息地,半空中盘旋着不少黑鸢,时而落下抓住一只小鸟飞走,也能见到小葵花凤头鹦鹉扑棱着翅膀,冲着朝它扑去的黑鸢咒骂,“冚家铲”、“痴线”,一个个词从嘴里冒出来,不成句,却是人言无疑。 小葵花凤头鹦鹉是鹦鹉中的蠢货,学人话有点困难,会说人话的肯定经常光顾居民区,一次次重复听到,无意中学会,且通过对人类情绪的识别,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词。 小家伙的一组脏词救了自己的小命,格蕾丝和李洛夫纷纷举枪瞄准黑鸢,砰砰四枪,没打中,却也把周边二十米半径内的其他鸟全部惊走,只有小家伙和同类没被吓着。 格蕾丝大概喜欢鹦鹉,放过枪后,就开始蛊惑树上的一只小葵花,宝贝、甜心等好词说尽,小葵花却没有搭理她,更别提落到她的手上。 无奈放弃后,队伍继续往上,没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小山岭。 小山岭树木稀疏,大部分表皮都被青草覆盖,只有少部分裸露着,入眼之处可以看到不少小型动物,躺在自家洞口晒太阳的猪獾,鼻子耸几下就闻到了人类的味道,嗖的一声躲进洞穴。 两头豪猪旁若无人般在一块岩石上舔舐,大概是许久未遇到天敌,让它们打破了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性,也可能是身体缺盐分缺得厉害,让它们不顾一切。 豪猪的肉味很鲜美,但是浑身刺和身上散发的恶臭成了保护自己的有力屏障,三人中无一人准备射杀它们。 岩石丛中,果子狸和鼬獾灵活地来回穿梭,很难捕捉到它们的身影。 唯有一头仰头叼食嫩芽的赤麂,长得蛮好看,也傻乎乎的,格蕾丝和李洛夫不约而同瞄准了它,冼耀文不为所动,一是他枪法烂,肯定打不着,二是这时候正是赤麂的交配期,不能打。 司机大概也知道这个,他及时拦住了格蕾丝,“小姐,这是一只刚怀孕的雌赤麂。” 格蕾丝不发一言收掉枪,李洛夫也是如此。 汽水放在兜里难受,冼耀文起开一瓶,灌了一大口,找李洛夫闲聊,“李先生,伱枪法怎么样?” “我在苏格兰场受训的时候,拿过射击比赛的第一名。”李洛夫装了一个淡淡的逼。 “厉害,我在内地时也是扛枪的,却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一共只开过两次枪,一次打鸟,一次打到隔壁的靶心。”冼耀文亮了亮手里的猎枪,“枪在我手里还不如烧火棍好使。” (本章完) 第57章 狭路相逢 闲聊了一会,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 越往上,山路就越险,大刀屻原名剃刀屻活灵活现的表现出来,山脊很尖,形如剃刀,脚下是裸露的泥土和凸起的岩石,冼耀文在观察树的时候,看见一棵歪脖子树下有一片长条、块状组合的类野猪粪物质,走近细看,原来是俗名野猪粪的猪苓,并不是真的野猪粪。 正当他想捡两块拿回去熬汤喝,无意间往树后的草丛里一瞥,又是一片不小的野猪粪,不用确认,这次是真的野猪粪,还没干透,臭味也已经钻到他鼻子里。 全神贯注观粪,辨认每一坨的大小、粗细分别,经过甄别,他至少可以确定五头造粪机,两大三小,怀疑有七头,这是一个大家庭。 冼耀文站起身,往边上搜寻了一通,又见到了不少野猪粪。 “真他妈倒霉,一心想躲着走,没想到闯到野猪领地正中心来了。” 腹诽一句,冼耀文在脑子里过了过枪法不好但熟悉野猪习性的合理性,脑子稍稍一转就觉得问题不大,每逢夏天,山里的野猪就会下山肆虐庄稼,文昌围和附近几个村子都会对野猪展开围猎,鸟铳、锄头、耙子、叉子都会用上,就是没有枪,他前年还在田埂上用鱼叉戳死了一头野猪崽子。 判定合理,他又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很大,暖洋洋的,正是晒太阳的好时候,在外觅食的野猪一家估摸着就要回来晒太阳小憩,不早点走,被包圆了就麻烦了。 低头把自己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个遍,确保自己身上没沾惹野猪粪,不会和野猪因粪结仇,这才喊话把其他人都叫到自己身前。 “你们看,这里有很多野猪粪,我们闯到野猪老窝里了,赶紧走,碰到野猪回来就麻烦了。” 格蕾丝闻言,不置可否地问道:“你能看出来有几头野猪吗?” “五头以上,确定的数量我看不出来。”冼耀文话音刚落,看格蕾丝的死人脸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就为自己的诚实而懊恼,真应该说五十头。 果然,格蕾丝听完不以为然地问李洛夫,“李,你负责两头有问题吗?” 李洛夫自信地说道:“没问题。” “冼,伱呢?” “抱歉,我的枪法非常差。”冼耀文尴尬地说道。 “ok。”格蕾丝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假设野猪群有七只野猪,李负责两头,我勉强可以射杀五头,我们有能力消灭野猪群,如果有危险,我的司机会帮忙,他的枪法很好,我们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此刻,冼耀文有把格蕾丝掐死的冲动,这个小娘皮以为枪法好就能和野猪硬刚啊,还有司机大概是从英国请来的,之前很可能没见过野猪,既不懂野猪领地,也没有防备野猪的意识。 [1900—1950年,欧洲不少国家的野猪几乎灭绝,英国直到六七十年代才重新出现野猪,好像近几年又开始泛滥了。] 他可以说自己枪法烂,但不能不勇敢,相比智慧,西方人更推崇勇敢,遇事畏惧退缩的人不讨喜,如果他是个胆小鬼的名声传出去,以后也不要想着结交人脉了。 他被架在火上烤了! 妈的! 冼耀文尬笑一声,“你们埋伏,我上树给你们当观察手。” “ok。” 格蕾丝依然是死人脸。 她死她的,冼耀文挑了一棵刚才已经看好的又粗又高的树,三两下就爬上去,戚龙雀紧跟其后。 在树杈上坐定后,戚龙雀就说道:“队长,野猪群不好惹。” “以后不管是在私底下还是外面,你都喊我先生,不要换来换去。” “是……先生。” 冼耀文以手遮眉,举目眺望,嘴里一边嘀咕道:“不好惹又能怎么办,洋婆子非要招惹,如果这群野猪的祖宗吃过枪的亏,它们听到枪声有可能会逃,如果没有,那只能赌运气了,腊月还没过,有些野猪还在发情期,脾气躁着呢,不能一枪撂倒,就等着拼命吧。” 说着,冼耀文把猎枪摘下递给戚龙雀,“一会儿有危险记得帮忙,优先顺序,洋婆子、自己人、鬼佬,你要是能给我创造一个有惊无险的英雄救美机会,我记你一个大功。” “先生,我的枪法你知道的……”戚龙雀挠挠头,没好意思往下说。 “是啊,枪在你手里跟烧火棍差不多,以后有机会好好练,你的眼睛够亮,有当精确射手的天赋。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先过了今天这关,一会把枪拿稳了,我当你助手,帮你计算提前量。” 说着,冼耀文往东南方向指了指,“看那里,是不是野猪群。” 戚龙雀沿着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看了一会,肯定地说道:“是野猪群,有十四头,五头大的,一头不大不小,八头猪崽,有点怪。” “什么怪?” “野猪的毛很顺,看着不脏,跟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不用奇怪,群居的野猪横着呢,老虎和狼群都不敢惹,根本用不着穿盔甲,只有单独生存的孤猪才需要盔甲保护自己。” 说着,冼耀文冲躲在一棵树后面的格蕾丝喊道:“东南方向,六大八小,两分钟后接触。” 一喊完,他也懒得开口劝,直接就开始反思,他刚才观察野猪粪是够仔细了,但缺少思考,没有考虑到野猪是母系氏族社会性动物,也没有考虑到动物的生存本能,成年野猪的粪便是用来驱赶天敌的,越暴露越好,猪崽的粪便会让天敌兴奋,要尽量隐藏。 如果考虑得够周全,野猪群的数量能估计得更加准确。 “百密一疏,前功尽弃,会死人的,以后考虑问题要更加仔细。” 随着冼耀文三省吾身,野猪群已经进入150米范围内,它们所过之处,杂草矮树的晃动清晰可见。 “160码。” “140码。” “……” “70码。” 再次报数后,冼耀文便闭口不言,没必要报了,呆在树上都可以清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在地上的人更加。 当野猪群身上的臭味清晰可闻时,冼耀文转头看了一眼格蕾丝,这个小娘皮依然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到一丝惊慌,不知道是真不怕,还是城府深。 怎么都好,最好无惊无险,这个小娘皮要真死了,搞不好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敌人。 胡思乱想间,野猪群已经进入25米范围内,狭路相逢的时刻到了。 只见格蕾丝一个转身从树后探出来,举着手里的猎枪瞄准狂奔的野猪群,砰砰,连扣两次扳机,不等观察战果,人又缩回到树后,迅速重新装弹。 (本章完) 第58章 自导自演的英雄救美 看着格蕾丝潇洒的动作,冼耀文不由蹙眉吐槽,“pose摆的有模有样,枪法稀巴烂,这么近的距离,霰弹都能射空一枪,还他妈大言不惭对付五头不是问题。” “小面,准备,第一枪瞄低五公分,这枪打的是开花弹,和土猎枪的后坐力差不多。”冼耀文转头看一眼戚龙雀持枪的姿势,又提醒道:“放松,不用刻意想着后坐力,十一点,最肥的那头,不用瞄头部要害,瞄肚子,咬住。” “咬住了。” “往前平移,瞄准前腿。” “到位。” “稳住,稳住,我说开火,你连续扣动两次扳机。”冼耀文盯着目标野猪,脑子里快速计算着,“稳住……开火!” 话音未落,戚龙雀已经连续扣动扳机,两发霰弹连续从滑膛滑出,直接飞向目标野猪。 啪,第一枪射中野猪的身躯中间,小半铅珠钻进猪肚,大半在背脊处;第二枪射中野猪的屁股,大半铅珠落空,只有少数射中。 不过足够了,第一枪已经让野猪失去战斗力,吃了两枪,野猪虽然没死,但已经瘫在地上起不来。 李洛夫的枪法也不错,两枪干掉了那头大概九个月、不大不小的野猪,有威胁的只剩下四头,不过,数量是变少了,但威胁却是变大了,格蕾丝刚才射中的那一头并没有失去战斗力,这会已经发飙了,正迅速往她冲去。 冼耀文瞬速瞄一眼司机,发现他的射击角度非常不好,猎枪能打中野猪,也能打中格蕾丝,铅珠炸开往哪里飞可不由人力控制,用左轮白搭,只能打中非要害部位,根本不能保证射杀。 李洛夫的角度就更差,打中格蕾丝比打中野猪容易,何况,他自身难保,有两头奔着他的方向去了。 “准备,瞄准肚子,稳住,后平移三公分,稳住,稳住……开火!” 随着枪响,冼耀文的双眼立刻确认战果,手同时伸向戚龙雀的腰间一抹,一把匕首到了他手里,反手持刀,摆好架势,待确认野猪已经失去大半的战斗力,生命力也在流失,一只手挂住树杈,双腿下垂,自然弯曲,接着,手一松,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地上落去。 脚尖着地之时,整个身躯借着惯性往前一滚,随后站起,左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般直射野猪。 行进途中,他的脑子没闲着,构思着一点五秒之后的登场台词。 “孽畜,休伤我达令。” “不行,太腻太直接。” “我代表人民代表党……什么玩意。” “算了,还是无声解决战斗,等危机解除,再淡淡地说一句‘areyouok?’。小娘皮,你的家世一定要好一点,老子这回可是冒险了。” “得捅准一点,捅到大动脉,溅得满身满脸血,看起来才更危险更英勇。” 一个个快速滚动的念头一点都不耽误冼耀文的速度,还有半句念头在脑子里转,他已经纵身高高跃起,双手握住匕首,请神请来一百多个牛顿上身,将自由落体加速度集中在匕首尖,随着下落,狠狠地扎进野猪的脖颈。 噗! 快速扎进,又快速拔出,野猪血管的鲜血从伤口喷出,直接喷到冼耀文的胸口,他见没喷到脸上,第二次把匕首高高扬起的时候,调整角度,用脸接血。 第二刀、第三刀…… 扎到第五刀之时,冼耀文已经感觉不到野猪身体的颤动,但他依然不放心,握住匕首往下划拉,把野猪的半条脖子划开,在锁骨处找到大动脉血管一刀割断,接着划开淋巴,找到静脉血管,同样割断,这才抬起头,用衣袖在脸上抹了抹,露出一脸关切,看向格蕾丝。 “你还好吗?” 格蕾丝的腮帮子轻轻抖动了一下,嘴里冷淡地说道:“我没事。” 冼耀文露出微笑,“没事就好,伱继续,我上树躲着。” 说着,他从野猪身上站起,往前快跑两步,一只脚在树干上一蹬,人高高跃起,双手抓住树杈一用力,整个人就蹿到格蕾丝头顶的树上。 不远处的司机见自家小姐的危机解除,便收掉瞄准待击发的猎枪,目光看向两头还没解决的野猪。 格蕾丝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随后清醒过来,举枪瞄向一头野猪。 砰! 这一枪没失手,大部分铅珠钻进野猪的斜方肌部位,野猪挣扎两下,前肢一软瘫倒在地上。 “运气不错,应该是肩胛骨被打脱臼了。”冼耀文坐在树杈上,轻声点评着,“不会动了,再往吻突或上鼻甲部位补一枪就能搞定。” 一如他所想,格蕾丝的第二枪瞄准的就是野猪的头部,这一枪非常准,野猪的两只眼睛被打飞。 “我说哪来的底气,原来是打固定靶的高手啊。”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李洛夫也搞定了离他比较近的一头,如此,只剩下一头成年野猪,且见势不妙画了一道弧线转身跑了。 一眼望过去,可以清晰地看见野猪下腹的“双排扣”甩来甩去。 还有八头小猪崽需要母猪带,既然危机已经解除,几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赶尽杀绝。 战场安静下来,几人或坐或站着喘气,只有司机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刀,把每头野猪的耳朵都割了下来。 打猎还是一场比赛,把野猪扛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带耳朵回去证明战果。 良久,几人休息够了汇聚到一起,格蕾丝又说起了民主开场白,“三个小时还没到,我们继续寻找猎物,还是马上回去?我建议马上回去。” “我赞同。” 这一回,冼耀文是真心的,满身血腥味,不把华南虎招来,也会招来云豹,早点溜比较好。 下山后,等所有队伍回归,社交活动按照预定的节奏进行,会餐,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聊的只是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用餐期间,猎物最少的队伍表演了节目。 餐后是自由活动时间,爱干嘛干嘛,找人聊天可以,男女配对走远散步也行。 因为会餐时已经商议好下下周的周末再举行一次,冼耀文就没急着上杆子找人搭讪,也没有找已经开了头的格蕾丝、李洛夫聊天,更不会去找没闲工夫搭理他的陈威廉,只是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发呆。 差不多到了四点半,要离开之时,司机找了过来,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一个花体字签名,“grace·victor·sassoon”。 “格蕾丝·维克多·沙逊,卖鸦片起家的沙逊家族?我只想着小娘皮的家世好一点,不用给我这么大惊喜吧?” 冼耀文对沙逊家族并不陌生,这个家族并不神秘,去半山罗便臣道70号的犹太教堂找个犹太人问一问,就能把这个家族的发展史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家族早年间生活在伊拉克巴格达,家族成员多数参政,在巴格达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大家族,后来,政治斗争失败,沙逊家族不得不分散逃离,孟买、伦敦、香港、上海、吉隆坡都有它的分支。 沙逊家族的祖坟风水应该不错,这个家族尽出能人,分散在各地的家族成员没用多少时间就在当地混出了名堂,然后把各处的生意串联起来组成一个沙逊洋行,经营英国纺织品、东方织物及波斯湾土特产的贸易,沙逊洋行很快就发展为印度在波斯湾的最大贸易机构。 不过,这个家族真正崛起是赶上了“英国议会废止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专利权法案”的风口,沙逊洋行敏锐地嗅到了这次机会,组织了英国纺织品和印度鸦片这两种拳头产品对华展开倾销,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据说这个家族的人都有一个怪毛病,不能听到“虎门”这个地名,也不能听到“林则徐”这个名字,只要有人在他们面前提起,他们的心脏就如同刀绞一样,眼泪也会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没办法,心痛啊,要知道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其中的一大半就是他们家族的。在贩毒界,沙逊家族若是自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当然,这是过去式了,沙逊家族早就完成原始积累,化蛹成蝶,到了现在,家族成员不是绅士就是淑女,不然就是上海首富、香港首富、孟买首富,光鲜着呢。 “要不,委屈一下,扭曲自己的审美,让自己喜欢上死人脸,入赘沙逊家族,把继承人全弄死,制造一段赘婿鞠躬尽瘁,为沙逊家族死而后已的佳话? 亚当·赫本·泰勒-斯密·沙逊,这名听着也不错。” 放飞自我一会儿,冼耀文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沙逊家族还差点意思,根本不值得他委屈自己。再说,找个鸦片贩子的后代当妻子,他老子要是能站到他面前,一定会砍死他。 “不联姻不代表不可以借鸡下蛋,小娘皮,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可不要恩将仇报,也不要搞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那一套。最好默默守护我,在背后帮我扫清前进的障碍。” (本章完) 第59章 玩聊斋 来时车队排成一条直线,回去时也是如此,进入深水埗地界,车队没有再走李屋村这条线,只有冼耀文的出租车还有陈威廉的车子往这边走。 在士多店门口停车后,冼耀文来到陈威廉的车旁。 “准备在我这里吃饭?” “不,去九龙城士丹利街吃铁皮大牌档。”陈威廉随意地说道。 冼耀文笑骂道:“威廉,鬼佬就要有鬼佬的样子,不要搞得这么接地气,吃好一点,去侯王道打边炉啦。” “还约了别人。” 冼耀文收起笑容,正色道:“城寨那位?” “是。” “我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上去喝杯茶?” 陈威廉指了指士多店,“你的?” “嗯哼。” “喝荷兰水。” “行,你自便。” 冼耀文和看店的顾嫂打了声招呼,随后上楼。 半个小时后,他坐进了陈威廉的车里,甫一上车,陈威廉就递给他一根雪茄,“冼,其实我那位客户和你来自一个地方。” 冼耀文接过雪茄,淡淡地说道:“宝安人?” “伱知道王启俊是谁吧?” “原来的宝安县长。”被牵着鼻子走的谈话让冼耀文有点不太舒服。 陈威廉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帮冼耀文点上火,“1948年1月,王启俊来过九龙城寨,慰问受害群众,宣示主权,又在城寨成立了宝安县九龙城居民福利会,用来管理、帮助城寨的普通居民,居民福利会的成员大多是城寨的居民,只有一个人是委派的,他就是我的客户王书宁。” “王书宁?”冼耀文故作思考,“没听说王启俊有这么个亲戚。” 其实他知道个屁,对前冼耀文来说,县长大人哪里是他一个巡防队员够得着的,对现在的冼耀文来说,王启俊太小了,要聊起民国史,起步保定、黄埔前三期,荤段子不离蒋宋孔陈,芝麻绿豆的县长当个路人甲都嫌不够格。 “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清楚,王书宁之前有官方身份这一点是肯定的。” “威廉,王书宁之前什么身份不重要,摩星岭的中将都混社团了,中校沦落到码头扛包,人生皆已重启,还是说说现在吧。” 冼耀文估计陈威廉已经把他的身份查清楚了,对方的话语之间,不乏敲打他的意味。 陈威廉摊了摊手,“现在比较简单,发现了城寨房地产的潜力,想要挖这块金矿。” “居民福利会的实力怎么样,能摆平城寨里的社团吗?” 陈威廉笑道:“冼,你该去城寨里走一走,里面的事情只靠打听了解不到最真实的情况。城寨表面上有东西之分,三合会聚集在城东,居民集中在城西,居民福利会就是城西的自治会。” “井水不犯河水?” “表面上。” 冼耀文点点头,“王书宁是想在城西盖楼?” “先从城西开始,等看到利益,城东自然会有人主动寻求合作。”陈威廉成竹在胸般说道。 冼耀文故作思考,“在城寨里盖楼,港府不会管?” “城寨处在航空进出场枢纽,港府要求城寨的楼高不能超过13层。” “这样。”冼耀文吸了一口雪茄,说道:“其实关于城寨,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如果可以实现,我们能获得的利益比房地产更有前景。” “什么想法?”陈威廉被勾起了兴趣。 冼耀文轻笑,“都说了不成熟的想法,让我再考虑考虑,下次再找你讨论。” 陈威廉耸耸肩,“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应该不会太久。”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威廉,下次有安排提前告诉我,不要再打埋伏,ok?” “ok。” 士丹利街,街尾。 中上环之外,士丹利街是大牌档最集中的地方,也是香港真正有烟火气的大牌档发源地。 以前的香港不允许在街上摆占地比较大的吃食摊,对摊档车大小和座位多少都有严格的规定,大约在30年代,由于当时公务员的褔利制度未完善,加上未有足够的福利机构援助,因此政府准许因工受伤、退休或殉职公务员的家属经营大牌档,维持生计。 然而,大牌档在当时仅是一种公务员褔利,并未向外开放。 直到二战结束,因为有很多公务员因公牺牲,港府为照顾他们家属的生计,便再次发出牌照,准许他们在路边经营食店为生。 其后,面对人口增加,民生困窘的局面,港府又放宽了对申请大牌档的限制,让非公务员的家属也可以申请,尤其是子女多的穷困家庭,容许他们申请牌照做小本生意。 由于大牌档的牌照是一张大纸,比其他小贩牌照要大,且需装裱起来,挂在显眼位置随时接受有关人员的检查,也就有了“大牌档”这一称呼。 说起来,这个名字的出现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后来以讹传讹,等传到内地就变成“大排档”了。 [后文再出现,还是写大排档,大牌档只在这一章。] 占地设摊缴纳一点摊位费用来维持增加的治安和环卫人员薪资,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港府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收钱这个工作被交到警察手里,又被警察里的聪明人发散思维,自己也趁机收一笔,这就是“摊档陀地费”的起源。 下车之后,冼耀文扫了一眼连成排的大牌档,又扫了一眼边上的其他摊档,看见一个军装巡警从摊档收回他的帽子,把帽子往上一抖动,一个一元面额的硬币就从帽子里弹起,另一只手一抄,硬币到了手心里。 这应该就是在收陀地费了,边上的摊贩和食客对此仿佛习以为常,根本无一人关心,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冼耀文也没有大惊小怪,开门做生意,供四方财神,喂十八张嘴,这是数千年的传承,一代传一代,说法不断在变,本质从未失传。 他只是有点鄙视陀地费这种虎狼之词,改成“订报纸”这种文雅的词汇多好,要不然以慈善的名义,改成“自愿捐款”,一听就显得高尚。 吐槽中,冼耀文心有所感,或许好运来可以制定一条慈善营销策略,比如每卖出一件好运来衬衣,会有一毫钱用于木屋区的慈善事业,发米面、改善用水,什么都行,只要是做点实事。 这边掏出一毫,衬衣怎么着也要卖贵五元,五元可能太多,不利于和其他品牌竞争,最少两元,再少没多大意思。 算了,空想无益,具体的数字还是等产品上市后仔细研究研究,不能犯拍脑袋主义的错误。 “冼,在想什么?”陈威廉见冼耀文站住不再往前,便出声招呼。 冼耀文抽了抽鼻子,“我不是在想事情,是在闻镬气,大牌档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够镬气。” “我以前就听过镬气的说法,一直不明白镬气究竟是什么,冼,你帮我解释一下。” “镬气是一种烹饪的火候,有点晦涩,不好说清楚。用一种你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来说,镬气就是经过高温加热,氨基酸、糖通过与脂肪接触在食物中发生反应,为烤制食物提供棕色、美味的表面。 这是法国化学家美拉德的说法,你要是喜欢,可以把镬气理解为美拉德反应或美拉德公式、发现,随意。” 冼耀文说着,摊了摊手。 “冼,比起化学的解释,我更乐意听听晦涩的说法。” “威廉,你是剑桥大学毕业的?” 陈威廉跳脚,“冼,我再重复一遍,牛津,我的大学生涯在牛津度过。” 冼耀文坏笑,“那索迪先生一定是剑桥的,不然他拿不到诺贝尔化学奖,通过你就能知道牛津的化学水平很糟糕。” (本章完) 第60章 付出与收获 冼耀文两人开着玩笑走向目标大排档,路过每一张牌照时,他都会瞄上一眼,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手下人谋点福利。 不管什么事物都存在两面性,大排档也是如此,好的一面不用多说,每个食客都能说出一通,坏的一面,噪音污染、油烟污染建筑物、废水残渣淤塞、食物卫生堪忧、阻碍交通等等。 现在的港府只看到大排档带来的就业和税收上的好处,等就业问题缓解,弊端一个个暴露出来,大排档也到了变成夜壶的时候,直接取缔不太可能,但肯定会收紧新牌发放,进而不再发放。 到了那个时候,之前的老牌就值钱了,不用自己上街做生意,只要把牌照租给要做大排档的人,每年就可以获得不菲的租金。 既然带着福利性质,想必家庭条件越差越容易申请,这个问题不大,石硖尾这么多人,找些人借用一下身份不难,申请个几十一百张,合在一起在深水埗搞个冼记美食城,天南海北的美食汇聚在一起,想必生意不会差。 为了弄出影响力,还可以举办大排档小姐、最靓师奶等噱头的选美比赛,也可以搞食神争霸赛,嗯,再找几个文化人写本食神的武侠小说,武功招式把菜名吸收进去,什么飞天烧鹅掌、蜜汁烧腊拳、干炒牛河阵等等。 男主角最好模仿一下《大力水手》的创意,只要吃了冼记的xx菜,瞬间就会内力大增,男主角就叫郝运来,爱穿好运来衬衣,武林第一美女…… 算了,想得太远了,我哪有时间搞什么美食城,一年撑死了赚几十万,没多大意义,就弄点牌照让手下人赚点小钱,不瞎折腾。 寻思间,陈威廉在一大排档停下,转身往一张桌子走去。 冼耀文跟着,目光对向坐在桌子边上的人,只见一个厚实,可用虎背形容的后背,看样子王书宁父母给他取名的时候,只贪名字文雅,一点没考虑他的长相,不像自己的名字,直接点出了斯文、文静又有点柔弱的长相与性格特点。 “王。” 随着陈威廉的一声招呼,王书宁的脸转了过来,又是一眼,冼耀文就知道陈威廉的老乡之说不正确,不论是肤色、眼型、发质,还是鼻型,王书宁都有非常明显的北方人特征,不是头一次见北方人的南方人绝对不会把他误认为南方人。 “陈大状。” 王书宁一张嘴,冼耀文的目光便麻溜地钻进去窥探一番,烟渍、牙结石、黑斑一点没漏,从牙齿上也能看出长期咀嚼造成的咬损,目光从嘴里溜出来敲敲两边的腮帮子,好嘛,硬邦邦的,平时没少练咬合肌。 要说什么食物这么废牙,冼耀文首先想到煎饼,通过五官和牙齿,已经可以大胆地猜测王书宁是山东人,再缩小点范围,应该是临沂、日照、枣庄一带,三地为点,画个圈基本能圈进去。 猜测不一定正确,但基本可以确定王书宁不是在宝安长大的。 这就有意思了,老乡之说只是陈威廉的戏言?陈威廉在忽悠他?王书宁把陈威廉忽悠了? 本来,王书宁是哪里人一点都不重要,合作嘛,只看人品,不看籍贯,可谁让他看过《羊城暗哨》呢,凡是和老蒋沾边的,他都得多上一个心眼,不然容易被人利用。 当然,主要王书宁不太可能是大角色,如果个头够大,他还真希望对方就是,坐下来好好聊聊走私生意的合作,中间牵条线和台湾炮艇搭上关系,到时候走私船就可以直接开到东北,把货卖给东北商人,那利润就更大了。 “王,我给你介绍,这是冼。” 冼耀文冲王书宁抱拳,“鄙人冼耀文,沙头角文昌围人士,原来在联防队当差。” “冼先生,你好,鄙人王书宁,祖籍山东,当了几年宝安人,原来在县政府担任助理秘书一职。” 得,对名字的说道有点鲁莽了,王书宁看着五大三粗,嗓音却不粗,有点反差萌。 冼耀文笑道:“还好我和王先生不在一个系统,不然我还得喊王先生一声长官。” “不敢当。”王书宁抱拳回礼,又做出邀请的姿势对冼耀文两人说道:“冼先生请坐,陈大状请坐。” 三人坐定,先在寒暄中下单点菜,随后,有所准备的王书宁拿出一幅手绘的九龙城寨地形图,直接进入正题。 “西南这边靠近贾炳达道的位置,有一片14000㎡的空地,最早是清军用来堆放柴垛的地方,清军撤离之后,被设在九龙城寨的衙门接手,一直空在那里,只有两个捕快一人盖了一间宅子。” 冼耀文问道:“清军很早就撤了,没在这里留部队?” “1898年部队就撤了,1899年衙门也被英国佬吓跑了,之后的47年,九龙城寨没有任何代表政府宣示主权的机构,直到我过来。” “喔,你继续。” 王书宁又在地形图上指了指,“我和其他人已经谈过,他们同意我用这块地盖房子,只是要分点好处给他们。” “什么章程?” “事先一人5万,后面拿三成。” “几个人?” “9个。” 冼耀文脑子里过了过,问道:“伱想要多少?” “100万。” “怎么拿?怎么还?” 王书宁舔了舔嘴唇,“最好一次给我,用一年半,连本带利还180万。” 冼耀文转脸看向陈威廉,“你怎么说?” 陈威廉犹豫了一会说道:“我担保一半。” 冼耀文颔了颔首,又转脸看向王书宁,“王先生,50万不是小钱,一刻钟之前,你我都不知道对方这个人,不存在信任基础,换了你是我,能轻易掏钱出来吗?” “不会。”王书宁摇摇头,又带着自信的口吻说道:“冼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在城寨里到处走走。”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个不急,既然我们在谈商业计划,就应该有一份商业计划书,我要看到每一分钱会花在哪里,花掉的钱又是怎么加倍赚回来,让我切实地看到220万能回到我手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往下走。” 王书宁点点头,“冼先生,你的想法我了解了,我会尽快拿出一份商业计划书,下次再找你详谈。” “没问题。” 正事告一段落,之后就是喝酒加讲段子,王书宁被冼耀文两人捧为说书人,讲述一些只能口口相传,落在纸上会变成星号,甚至会被付之一炬的段子。 在某一方面,冼耀文要称王书宁为宗师,他自认见识广博,但王书宁说的一些知识点,他是闻所未闻,那真叫一个精彩纷呈,绝对够资格树碑立传。 酣畅淋漓的荷尔蒙狂飙之旅后,夜终是落入平淡。 回到自己家楼下时,天还不算晚,一如从前,士多店门口坐满了人,黄湛森这个小鬼也在,边上还坐着那个叫李振藩的小鬼,两人听着广播,有说有笑的讨论着剧情。 这关系的转变,真让人猝不及防,之前还打生打死,现在亲密无间了。 看上几眼,上天台和叶问打了声招呼,接着回到屋里,拿出九龙的地图研究起来。 陈威廉和王书宁打的借款而不是参与投资的主意,其实他蛮中意的,借款比较轻松,不管赚多赚少,连本带息还回来就是了,投资就需要操心所有环节的事情,粗略评估,在九龙城寨投资地产应该不太可能带来大几倍乃至十数倍的回报,反正他是想不出来该怎么赚到十倍以上。 既无暴利之可能,借款模式的性价比还是比较高的。 相比在九龙城寨搞地产,其实他更看好另一个生意,那就是在城寨里建立一所综合性医院。 港府不承认内地的医生资格,也不认可中医,从内地过来的医生想凭借自己的专业技能混饭吃,只能去九龙城寨,在席间他已经旁敲侧击过,王书宁说城寨里面有不少牙医、西医、皮肤科及中医开诊所,生意都还不错。 吸纳各科医生中的精英,盖一栋干净整洁的医院,招一批温柔漂亮的护士,从形象上和其他小诊所区别开,在收费上又可以比小诊所稍低,相信可以把大部分生意都抢过来。 另一方面,社团经常火拼,估摸着每天都有人被砍伤,这些人正规大医院是不可能去的,只能找黑诊所救治。 这个生意也要争取把它抢下来,直接找社团坐馆去商谈,给他们超级vip待遇,治疗费打一狠折,逢年过节再送点礼,若有伤重不治,视治疗费多寡,可以送纸折的房子、妞,也可以送乐器班子、哭丧大孝子。 临死前,想来上人生最后一炮也是可以的,跟王书宁商量一下,每天派一队妞在医院三班倒,二十四小时待命,只要价格收贵一点,相信他肯定乐意。 总之,只要有利润,一切都好说,一定要以人为本,和城寨外面拿不到红包没好脸的正规医院形成鲜明对比,把医者父母心发扬到极致,无愧希波克拉底誓词。 冼耀文一边推想构思,一边在地图上画着线路,医院不但要坐等病人上门,还要主动出击到城寨外面拉客,救护车要搞几辆,但必须独立运营,且不能以救护车的名义,攻击性不能太强,最好用慈善进行包装,以给病重弱势群体提供义务代步服务的名义来运营。 写写画画好一阵,他确定开医院绝对是个好主意,不愁生意也不用交税,挣的钱两成用来喂坐地虎的血盆大口,八成可以装进自己口袋。 “就是树大招风,正规医院的股东们肯定会视为眼中钉,一两年顶得住,三四年就不好说了。到了最赚钱的节点就要考虑把大部分股权套现,拉更多的股东一起扛住压力。彻底脱手的时候,能不能赚到两千万?” 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把可能会遇到的难题一个个在脑子里过一遍。 思索间,一双柔荑搭上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揉捏。 “今天回来这么早?”冼耀文不用回头看,肩膀上的触感就告诉他不是王霞敏。 “阿sir有事,提早下课。” “哦。” 冼耀文不再多言,静静地享受着郑月英的揉捏。 过了好一会,郑月英轻声说道:“我和林经理已经去过工厂附近的村子,统计了村民一年四季会种的蔬菜,大致的数量也统计了。” “明天晚上我看看,圈定几个村子,你再去谈谈长期供菜,只要菜好,价格又实惠,我们就长期收他们的菜,也算是造福乡里了。” 郑月英的一只手上移,轻按冼耀文的后脖颈,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个疑问。” “说。” “这几天我和林经理为了食堂的事跑了不少地方,花了不少精力,为了一点吃的大费周章,会不会太小题大做?工人能吃饱就行了,需要考虑那么多吗?” 冼耀文轻笑一声道:“我不给你住,也不给你吃喝,只让你拼命干活,你自己琢磨一下,大概几天会下狠心弄死我。” “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郑月英蹙了蹙眉,说道。 “本质上是一回事,说的都是付出与收获。”冼耀文晃动一下脖子,“你坐下,站我后面说话难受。” 郑月英依言坐到饭桌的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冼耀文倒了一杯水。 冼耀文把水杯往边上挪了挪,拿起搁在烟灰缸上的雪茄点上,吸上一口慢悠悠地说道:“母鸡有好有差,差的一年只下一百多个蛋,好的一年下二百五六十个。我们把工人代入母鸡,又给他们设置一个合格下蛋数量的标准,比如说一百八十个,低于这个数字的母鸡,我们不会养,也就是不会招这样的工人。 一百八十个只是合格,但我想让每只母鸡都达到二百一十个的优秀标准线,我又该怎么做呢?” “不达标的辞退,重新招能达到优秀标准的。”郑月英冷酷地说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说良知、人心,单从效益上来考虑,你的说法就不可取,做衣服是门手艺,是技术,学需要时间,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没有那么多现成的熟练工等着你去招。 要说码头上扛包的苦力,可以苛刻一点,爱干就干,不干就滚,有的是人等着卖力气,走了一个,随时能重新招十个。 乡下工坊里的大师傅,手里有一两门绝技,掌握着工坊的生死存亡,东家跟他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伙食也要和东家看齐,甚至吃得更好。 说回母鸡,我们想让母鸡达到优秀,暂时没办法进行高频率……频繁地优胜劣汰,招一帮天生就达到优秀水平的母鸡回来,我们可以做的是让母鸡吃得精细一点,心情好一点,这样才会多下蛋,下好蛋。” “不怕她们蹬鼻子上脸?” “怕,怎么不怕。”冼耀文呵呵一笑,“人嘛,都是贪婪的,吃了五谷想六谷,吃完六谷,就该琢磨吃我这个东家的骨血了,总有一天,赚的大头得给她们,我只留下小头她们才会满意,心狠的可能一个子都不给我留,还惦记我再掏点老本出来。” 说着,冼耀文摆摆手,“这些是以后要面对的问题,可能没到这一步我就不干工厂了,工厂不好干,但凡有其他生意可选择,还是不干工厂的好。 先不说这个,你在我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现在也开始做事,我应该给你算一份工钱,我给你出道题,答得好,你的工钱会高点,答不好,你算学徒工,一天只给你一元钱。” 郑月英正襟危坐,“先生,请出题。” “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工人变成大师傅,而是成为码头上扛包的苦力,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太难,从你在做的事去思考。” “我在做的事?”郑月英嘴里咀嚼着陷入沉思。 “夜了,不急着思考,先回自己屋去,明天晚上告诉我答案就行。” 郑月英没把冼耀文的话听进去,机械地答应一声,人站起身,一路思考着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冼耀文把医院的事情先放下,人来到走廊里,透过窗户眺望远方,脑子里开始捋明天的谈判思路。 不管是文胸还是衬衣,都是复制性非常强的商品,一旦他打开局面,见这里有甜头,跟风投身制衣行业的人肯定不会少,这个没法阻拦,只能被动等待竞争,被动等待赚钱的难度提升。 不过,跟风也会带来牟利的空间,想开制衣厂就离不开缝纫机,送给兄弟国际一套全新的业务模式,以换取缝纫机的代理权,从跟风中赚取第一笔利润。 这是第一步。 等跟风的把工厂开起来,挑一家规模较大、跟得较紧的进行重点打击,控制好打击节奏,配合中华制衣的产能扩张速度,在最合适的时间把对方干倒闭,以超低的价格吃下对方的生产线。 这是第二步。 第三步等一等郑月英的答案,她要是回答的好,细节大概就要留给她去雕琢了。 求贤若渴却又求而不得,冼耀文不得不向下兼容,对郑月英寄予更大的厚望,希望她能担得起吧。 (本章完) 第61章 不简单的小鬼子 早上在吃早点时,冼耀文接到了洪英东的电话。 “冼兄,有没有时间见个面?” “真不凑巧,今天我要和东洋过来的两个客人谈笔买卖,若是洪兄想跟我谈合作的事情,不如明早饮早茶。” “好啊,哪间茶楼?” “你来定。” “冼兄一定没去过地踎茶居,九龙仓边上有家福栈茶居,我们约在那里?” 地踎有市井之意,也有低下、低级之意,地踎茶居就是低等茶居,通常只有一间小铺面,没有楼座,坐不下几个人,生意好的时候,客人就得蹲在门口饮茶。 开在九龙仓边上的地踎茶居,不消说,做的就是码头苦力的生意。 洪英东约冼耀文在九龙仓喝茶,基本已经表明洪英东下定决心同他合作,大概是抱着带他看一看码头势力的念头。 “约在九龙仓,洪兄是打算让我饱餐一顿,然后把我卖到西洋当猪崽?”冼耀文笑着开起了玩笑。 “冼兄说笑了,只是为了让冼兄就近看点东西。” “约在八点?” “好,明天见。” 挂掉电话,冼耀文回到饭桌,继续吃他的三丝面疙瘩,一边跟王霞敏说早餐不用挖空心思变花样,以粥为主,偶尔点缀其他即可。 等搬到新屋,他打算给王霞敏添两个手下,其中一个是师奶,主要负责做饭,王霞敏的厨艺就那么回事,糊弄一下家里人可以,招待客人有点拿不出手;另一个做杂活,负责洗洗涮涮、收拾屋子。 王霞敏只需贴身伺候,做一个贴己人真正该做的事。 一碗面疙瘩下肚,王霞敏端来漱口茶水,等冼耀文漱了口,又跟着他走进房间,帮着系领带、扣袖扣、整理衣角,拿来擦过鞋油的皮鞋给他穿上。 冼耀文对着镜子把一件件物品往口袋里装,嘴里不得空地说道:“尾牙的菜开始准备了吗?” 弓着腰检查裤脚的王霞敏抬头回道:“要提前泡发的干货已经买回来了。” “哦,昨晚回来的时候,路过北河戏院,看到门口张贴的海报蛮好看的,你自己安排好时间去看场电影。” “嗯。” “晚饭不回来吃。” “好的。” 这是冼耀文和王霞敏的日常对话,都是琐碎之事,王霞敏却是非常喜欢和自家先生说话,先生态度温和,说话时轻声细语,从来没有架子,不会居高临下,且善解人意、心思细腻,时常会给出惊喜,别家的老爷怎么可能会细腻到照顾佣人的休闲。 整理好衣冠,冼耀文上天台瞅了一眼。 冼耀武几人正在自顾自练习格斗和飞牌技术,格斗是持械格斗,器械都是平常生活中常见的,比如板砖、折叠凳、折叠桌、摊档的木档、烟灰缸、锅碗瓢盆筷等等,要的就是就地取材、临时起意,不属于凶器范畴的物件。 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良民,天天身上揣着凶器不像话,就应该学会用不是武器的武器给敌人弄出内伤,最好是刚打完活蹦乱跳,过几个小时内出血的那种。只要有一个合格的律师,不但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就是医药费也不用赔。 练飞牌差不多是同一个目的,兜里揣一包金或银打造的扑克牌,只能说讲究,不能说携带凶器,这玩意用好了,在近距离完全可以替代手枪的作用。 几人练得热火朝天,有模有样,他前些日子的诈唬还在发挥作用,不等他们懈怠,也就到了该出任务的时候,生死之间重走一遭,自然会知道惜命。 另外一边,半岛酒店,犬饲显夫和安井正治正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少会长,经过我对搜集到的资料的研究,我认为香港的经济将会迎来大发展,特别是纺织行业会迎来爆炸性的发展。” “理由。” “1945年香港人口为50万,现在的人口是211.5万,这个数字每天还在增加中。增加的160多万人口中,有接近三成五是具备极高消费能力的人群,三成左右是极度贫困人群,他们将成为香港的廉价劳动力。 目前,香港的平均年工资收入为204美元,换算成日元是7.34万円,比我们国家的12.8万円要低5.46万円。 香港是自由港,进口的税率比较低,而且香港纺织业的棉花主要从印度进口,虽然印度已经独立,但英联邦的政策还在延续,印度对香港出口的商品享受低出口税。 廉价的劳动力和低税收带来低成本优势,扩大三倍的本土市场和高消费人群的到来,使香港本土市场的消费能力提高了六七倍,以目前香港制衣行业的生产能力,本土市场还未达到饱和,在外还有大陆、英联邦的广袤市场,所以我认为香港的纺织行业会迎来爆炸性的发展。” “犬饲本部长,你的想法只考虑了经济因素,政治因素呢?”安井正治不置可否地说道。 “少会长,据我所知,大陆好像没有解放香港的想法。” “我说的不是香港,南朝鲜和北朝鲜在三八线附近频繁摩擦,且冲突不断在升级,也许哪一天就会爆发全面战争。”安井正治摩挲着装着牛奶的杯子,幽幽地说道:“纵观苏联自1945年开始的对外策略,都是围绕着建立远离本土的缓冲区和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进行。 1946年满洲的物资移交,1948年炮制柏林危机,无一不是在帮助大陆的新政权。 1942年东北抗联改编为苏联远东方面军第八十八独立步兵旅,金x成出任一营营长,苏联授予他大尉军衔。犬饲本部长,伱说苏联会不会支持金x成统一朝鲜半岛?” 犬饲显夫思考了一会,说道:“大概会的。” “只要朝鲜半岛爆发全面冲突,战争就不可能只局限在南北朝鲜之间,苏联会参与其中,美国鬼畜也一定会参与,届时,我们国家的工业就会迎来最好的发展时机,兄弟国际也是一样。 这几年内阁在督促和扶持国内的会社对外发展,我们兄弟国际也不例外,犬饲本部长,我认同你对香港纺织业的分析,我们要把握住这个大市场。” “哈依。” 犬饲显夫感觉少会长的说话方式和会长非常相似,他不由猜测少会长的大部分想法是会长灌输的,不然少会长就太过妖孽了。 安井正治慢条斯理地喝一口牛奶,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说道:“冼耀文的工厂规模大不大?” “很大,在兴建中的厂房就需要2000个工人,如果把厂区所有的土地盖上厂房,至少需要2万个工人。” “他会成为我们的大客户?” “我想是的。” “可以给他最优惠的价格。” “哈依。” 此时,冼耀文正往半岛酒店赶来,心有灵犀,他的脑子里也在分析安井正治,上次接触的时间太短,两人之间的对话不过区区两三句,他只能感受到安井正治身上精英教育的痕迹,能力如何不好判断。 不过,但凡有家族传承,又敢放出来的,绝对没有简单角色,继承人是一个家族综合实力的体现之一,放个傻子出来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自己的家族后劲不足,赶紧来分蛋糕,手快有手慢无啊。 所以,安井正治年纪虽小,冼耀文并不会也不敢小瞧人家。 有些名字会被屏蔽 (本章完) 第62章 随机应变 十点是冼耀文和犬饲显夫约定的时间,九点三刻他已经抵达半岛酒店的大堂。到露台咖啡厅就座,扫一眼大堂里空荡荡的下午茶座位,感叹半岛酒店把下午茶做出了逼格。 方才,他想坐在下午茶座位,却被侍应生告知那些座位下午茶时间才会开放,现在只能坐在露台餐厅。 餐厅也好,聊完正事不用挪窝,午餐也顺便一起解决。 举杯呷一口清水,眺望不远处看一眼少一眼的海景,脑海里把海水排掉,回忆着海景被填之后上面的建筑。 仅仅还未到手的葵涌满足不了他的胃口,那里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能说是捡漏,且利益在未来,港岛和九龙靠海繁华一带的填海工程才是实力的展现,利益从当下开始,他想争一争。 小坐,谢丽尔到了。 “亚当。” “谢丽尔。”冼耀文站起,给谢丽尔拉开座位。 谢丽尔道一声谢,坐下便问道:“等一下我需要说话吗?” “你只需寒暄,事情由我来谈,如果对方找你说话,记住我告诉你的,除了那些可以说的,其他不要多说。” 谢丽尔点点头。 “不合法的生意之外,我们需要一些合法的生意,兄弟国际是我想合作的对象。”冼耀文坐回自己的位子,转移了话题,“这几天和罗伯特见过面吗?” “昨晚他在我那里吃的晚餐。” “他在新岗位还适应吗?” “他的心情不错。” “嗯哼,再过一周,我会着手安排股东大会的事宜,大家把权利和义务明确一下,再定下利益分配份额。” “我听伱安排。”谢丽尔点点头,说道:“这两天我认识了几个航空办事处的人员,其中有上次你盯着看的空姐,需要告诉你名字吗?” 冼耀文轻笑道:“暂时还不需要,如果可以,深入交流,打听到空姐的岗位要求和规章准则,筛选出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差的空姐,和她成为朋友。” “我能知道这样做的目的吗?” “当然可以。”冼耀文看一眼手表,“客人就快过来了,现在不方便给你解释,改天我会告诉你。” 谢丽尔露出自己手上的劳力士18k红金三历计时秒表,不解地说道:“亚当,你给我买这么名贵的手表,为什么不给自己换一块好一点的?” 冼耀文抬起左手,左右晃了晃,“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他其实就是扯淡,“前冼耀文”没有手表,只有一块走时不准的怀表,他向来重视对时间的把握,所以需要一块手表。 买是不可能买的,手表的价格还是挺贵的,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职业优势,带着冼耀武砸开一扇“半掩门”,一见里头的暗娼便惊为天人,上杆子要给人家当表哥。 这边刚烧黄纸斩鸡头,那边就有嫖客上门欲欺侮自家冰清玉洁的表妹,是可忍孰不可忍,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捎带着要点精神损失费,手表就是这么来的。 “这样啊。” 谢丽尔被引导着往长辈和女人的方向想。 冼耀文盖住手表左右挪了挪,把它调回最舒服的位置,垂下手,接着说道:“其实手表是不错的商品,在内地的大城市原来有不少大品牌手表的代理和经销点,诸如浪琴、天梭、美度、积家、劳力士、英纳格、罗马等等。 去年下半年开始,所有手表品牌的代理处都瞬间搬到香港或台湾,一下子,在内地市场上已经没有手表可用于买卖。 手表这个东西小小的,要做起来却是非常复杂,由于二战的缘故,内地的钟表生产工业被破坏得很严重,短时间恢复钟的生产是有可能的,短时间从无到有,实现手表自产不太可能。” “金季商行要做手表进出口?”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的,而且要快,一旦内地的钟表生产复苏,手表出现自产的希望,大概就要开始限制进口。 我再给你一个任务,你去逛一逛手表品牌的代理处,找出一款质量好,价格又便宜的,再找出一款价格极度便宜,质量还过得去的。 你自己想办法了解一下人民币的购买力,我希望我们对外的批发价处在50万—100万元人民币之间。” “ok。” 谢丽尔爽快地应承,为自己的重要性提升而欣喜,她之前虽然没太多的社会经验,但有丰富的阅读经历,而且,罗伯特也有所提点,她明白一个道理——在合伙生意里躺着分好处,早晚会被踢出局,只有成为不可或缺的人,地位才会稳妥。 冼耀文自然能够感受到谢丽尔的“上进心”,虽然他心目中的最佳状态是谢丽尔什么都不用干,只需当个傀儡,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摆一摆。 但是,一个上进的傀儡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心知事情不可能按照自己所预想的最完美方向发展,只能一步步进行微调,让它在每个阶段都处于所能达到的最佳状态。 谢丽尔想做事,就安排事情给她做,没来香港之前,他已经发现手表的商机,原本的想法是等走私生意铺开后附带着做,现在话头赶上了,提前提出来亦无不可。 两人的谈话在冼耀文见到犬饲显夫和安井正治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结束,冼耀文无缝切换到另一个状态。 待两人坐下,他就寒暄开了,“安井君,犬饲本部长,昨天有去哪里游玩吗?” 来的时候,他已经找出租车司机问过,犬饲显夫两人只用过一次车,中午的时候坐车去镛记吃饭,这代表两人并没有出去游玩,或者有意识地不让他掌握动向。 按他所想,犬饲显夫至少会亲自或派人去屯门看看中华制衣的工地,视他的实力而调整谈判策略,而不是不管他是谁,只要能付得起货款就行。 “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只在酒店周边走了走。”犬饲显夫回道:“昨天我在酒店里又为冼二班进一步细化了缝纫机的方案,我给冼二班讲解一下?” 冼耀文躬了躬身,“麻烦犬饲本部长,我洗耳恭听。” 犬饲显夫拿出一张图纸铺在桌子上,手指在一处指了指,便开始讲解起来。 冼耀文一看图纸就明白对方去过中华制衣的工地,图纸是简略的车间结构图,缝纫机的安放、进料区、成品/半成品堆放都有标注,尺寸是按照车间楼的尺寸缩放的。 不得不说,小鬼子做生意还是挺拼的,居然连夜搞出一份图纸。 一个讲解,一个不时发问,冼耀文和犬饲显夫围绕图纸展开对话,不仅如此,冼耀文还要分出一只耳朵关注安井正治抽冷子找谢丽尔对话,这小王八犊子每句话都埋着坑,一点点碎片化的从谢丽尔这儿探听金季商行的消息。 幸好小犊子聪明,他也不笨,谢丽尔泄露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他想让对方知道的。 (本章完) 第63章 谁是三顾,谁又是茅庐 犬饲显夫很是不凡,带着定制味道的方案要比冼耀文这个半桶水都算不上的门外汉所构思的要成熟很多,他这个门外汉绞尽脑汁想到的东西,对犬饲显夫而言可能仅仅是随手拈来的常识。 若不是心里清楚仅凭他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吸引犬饲显夫加盟,他真想来一段三顾茅庐的戏码。 他太需要专业人才了! 想与说兵分两路,听犬饲显夫介绍完方案,冼耀文表示对方案的认可后,开始反推销起自己的方案。 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纸,又从表面拿起一模样的两张分别递给犬饲显夫和安井正治,“犬饲本部长,安井君,这是近期在注册中的部分布料和制衣企业名单,仅仅今年一月份就有69家新制衣企业的注册申请,这还不包括一些不注册,直接偷偷开工的小型制衣厂。 在西祥街就有很多这样的小型工厂,可能只有两三台家用缝纫机,业务也仅仅是为裁缝铺或周边的市民提供成衣裁剪服务,规模很小,不值得一提。 但是,我相信从他们之间一定会诞生一家乃至数家大型制衣工厂,他们对于一家制造工业缝纫机的企业而言,都是精准的潜在客户,都是未来。” 犬饲显夫看着手里纸上罗列着的企业名称和注册日期,以及纸张下面用日语贴心写着的“未完待续”,他非常想把桌上的咖啡杯抄起来砸冼耀文脸上,要么不给看,要么全给看,只给看一点,撩拨谁呢? “香港非常开放,身为自由港,全球很多货物都会在此中转,我在码头见过所有拥有海运业务国家的国旗。 同时,又非常封闭,只有少数华商具备和国外客商直接沟通的能力,缺乏能力加上……” 冼耀文从英语切换到日语,“加上英国鬼畜的洋行故意在渠道上进行封锁,华商想做海外的生意只能和洋行进行联络,出口的商品大部分利润落入洋行的手里,想要购买机器和原材料,也只能从洋行手里买加过高利润的。” 说着,冼耀文脸上露出几分凄苦之色,“为了购买缝纫机,我跑遍了全香港有做缝纫机代理的洋行,从拿到的简单信息中推敲出缝纫机企业的名称,然后把电话打到大阪、名古屋、东京、柏林、鲁尔、苏黎世、纽约等城市。 我的运气不错,大部分的电话都打通了,包括贵会社的电话。” 冼耀文站起来,对犬饲显夫两人各鞠了个躬,“贵会社给我的回应是最热情的,两位的到来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和尊重,非常感谢。” 唰,不等冼耀文的话音全落,犬饲显夫两人已经站起来鞠躬回礼,“冼君,不必如此,认真热情对待每一位客户是我们兄弟国际株式会社的宗旨。” “不,应该感谢。”冼耀文再次躬身后,邀着两人坐下。 拿出一根雪茄,得到对方允许后,冼耀文点上,继续讲煽情话,“两位,由于几年前刚结束的战争……” 唰,安井正治又站了起来,冲冼耀文鞠了个躬,“冼君,我们安井家族从来不是主战派,也从来不生产与战争有关的商品。” “奶奶的,小王八犊子,比我还不要脸,瞎话张嘴就来,糊弄谁呢,三十年代成立的企业能和军国主义脱离得了关系才怪,你们妇女卖身得来的钱都用来生产回天鱼雷了,装个蛋的无辜。” 冼耀文心里骂咧咧,嘴里依然保持着礼貌与客套,“安井君,请坐,我不是要追究历史问题,而是为了讲述客观存在的事实。由于之前的敌对关系,以及你们东洋的商品在香港的口碑极差,我一开始更倾向采购胜家的缝纫机。 只是因为贵会社的热情,还有较便宜的价格,我才和贵会社开展深入的洽谈。请两位放心,只要缝纫机的质量没问题,且能给出一定的优惠,我一定会订购贵会社的缝纫机。” “冼二班,我代表会社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犬饲显夫躬身道。 冼耀文点头回应,“为了回报贵会社的热情,也为了让伱我两方的合作更加深入,我想争取贵会社在香港和东南亚地区的代理权,同时,我也想向贵会社提供一个改变以往营销模式的方案。” 说着,他从纸摞里拿出两个小沓分别递给两人,“两位请过目,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解释。” 犬饲显夫从桌上拿起纸摞,扫一眼封面纸张,心中默念从上到下写着的日文“销售服务化方案”,顿时,他的兴趣被勾起,迫不及待翻到下一张。 “销售的本质与根基是服务,作为生产资料型企业,不能只是简单的把商品售出,而是应该陪伴客户成长,成为客户的战略合作伙伴,把一次性的买卖做成长期的生意…… 在客户企业发展的不同阶段,视业内机械之发展、生产方式之革新,结合客户的实际情况,为客户提供最配套的生产优化及升级方案,把买卖关系变成长期服务的关系……” 犬饲显夫全神贯注地逐字逐句从头看到尾,看完之后,他不由击节赞叹,“冼二班,精彩,实在精彩,如果按你所写的实施,简直可以引起一场营销革命。” “过誉了,其实我是从犬饲本部长身上得到启发,把你已经在做的事总结成系统的理论而已。” “不。”犬饲显夫正色道:“我没有冼二班想得深入,我只是出于本心尽量为客户提供最好的服务,用真诚打动客户,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这么做能给客户带去什么,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我没想过和没想通的,在冼二班的方案里面都提到了。冼二班,万分感谢,你的方案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冼耀文颔了颔首,看向安井正治,“安井君,你觉得我的方案如何?” “非常好,如果冼君愿意屈就,我想邀请你加入兄弟国际株式会社,我会向父亲申请给冼君60万的月给(月薪),年末奖金也绝对不会少。” 年薪720万円,即使不算货币购买力贬值,放到70年后也是非常了不起,绝对的高薪,安井正治挺肯开价。 冼耀文笑着说道:“我虽然投身于商贾,却一直非常喜欢夏目漱石在《草枕》中所描绘的‘非人情’,性情张扬放肆,不愿受到太多束缚,贵国的职场氛围不是我可以适应的,只能辜负安井君的错爱。” “太可惜了,如果是待遇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安井正治一脸遗憾地说道:“冼君不妨再考虑考虑,会社不会对冼君在外的产业经营进行限制。” “再次感谢,绝对不是待遇问题,是我个人性情问题。”冼耀文谦逊地说道:“不过不能和安井君共事,不代表不能成为伙伴,关于代理的请求,还请安井君和犬饲本部长能应允。” 安井正治看似真诚,其实也有可能是陷阱,如果他露出一丝心动的苗头,在对方眼里他就不是处于平等的地位了,接下去的谈判就会在居高临下中进行。 再说,即使对方真的看中他,他也愿意屈就,一开始对方会倚重给他高待遇,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把他的价值吃干抹尽再一脚踢开是很正常的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道不仅仅是国人才有。 说到代理,犬饲显夫把话头接了过去,“冼二班,香港的代理可以谈,东南亚的代理会社绝对不会答应。” “没有一丝机会?” 犬饲显夫摇头道:“绝对没有。” 冼耀文脸上露出一副气馁的表情,随后又恢复振作,“不是全部也没关系,我可以只要市场比较小的国家。” “冼二班,实在抱歉,我们会社并没有寻求国家级代理的计划,只会寻求地区性的代理,所以,香港的代理可以谈,东南亚的真不行,再次抱歉。” 闻言,冼耀文一脸遗憾,“原来是这样,真是太遗憾了。地区代理就地区代理吧,不知道我能不能多争取一个地区?” “哪里?” “新加坡,那里的海运条件不比香港差,也有丰富的廉价劳动力,我有计划在不远的未来去新加坡建立分厂。” 犬饲显夫想了一下,说道:“可以谈。” “谢谢。”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已经到午餐时间,不如我们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同样的时间继续?” “听冼二班安排。” …… 吃过午餐,已是下午两点出头,刚结完账散席,一个侍应就过来通知冼耀文有电话找。 冼耀文跟着侍应去了前台,拿起话筒就说:“阿敏,什么事?” 不用以为他未卜先知,他只不过是习惯了这个年代的日常出行方式,但凡他出门前往有电话的场所且待的时间段比较固定,他就会告诉王霞敏,如果有事几点到几点可以打某地的电话,所以,除了他自己,王霞敏是最清楚他行踪的人。 “先生,楼下的楚先生和楚太太打起来了。” “哦。”冼耀文不咸不淡地说道:“打的凶不凶?” “有点凶。” “有没有打坏家具?” “没去他们屋里看过。” “那你待会过去看看,要是有打坏的就让姓楚的赔,我的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个笔记本,从后往前翻第二页上面记着家具的价格,你可以对照一下,记得加上一元钱的电话费。” “呃……不帮帮楚太太吗?” “别人家的家务事怎么帮?下次有急事再给我打电话,挂了。” 冼耀文刚挂掉电话,谢丽尔马上靠了过来,吐出从刚才一直憋着的满腹疑问,要他给解惑。 (本章完) 第64章 斗嘴嘴 谢丽尔要问的是刚才谈判时不明之处,冼耀文一一给她解答,捎带着把结识空姐的目的也告知。 他抱着三个打算: 第一个比较单纯,仅仅因为当下的空姐素质比较高,碰到合适的可以挖过来为己所用,或者成为玩伴一起玩叠罗汉、修炼瑜伽。 第二个是组建一个文件传递网,等业务铺开,免不了要在各地之间传送文件,现在的机票太贵,专人传送成本过高,交给有一定信任基础的空姐进行传送,可以有效控制成本和保持较高的私密性。 虽然当下机场的安检形同虚设,但不代表特殊时期也是如此,倘若在安检严格的时期遇到有价值特别高的小巧货物需要运送,完全可以利用空姐来完成。 一个平时行为良好的空姐,偶然带一次货,非常容易形成灯下黑糊弄过去。这种属于高级脚夫,轻易不会动用,他打算留着应付不时之需。 这就是第三个打算,三个打算他都如实告诉了谢丽尔,仅有一个不是打算的打算烂在肚子里,暂时谁也不会告诉。 当下坐飞机的人非富即贵,只要把空姐在飞机上听到的只言片语记录下来,进行筛选、分组、串联,在无数的垃圾消息里总会遇到一条能带来大利益的消息。 当然,这属于情报范畴的事,组建情报网可是非常烧钱的,他现在根本没有实力惦记,等有了上亿美元身家,倒是可以琢磨构建情报网雏形。 和谢丽尔交流完,冼耀文也到了目的地港大。 眼瞅着离春节越来越近,学校快到放春假的日子,再不来找学生处说道说道,事情就得拖到明年。 在大门口找门卫寒暄了一会,又从对方嘴里问到去学生处的路,冼耀文朝着学校内部走去。 依门卫所指,左转,右转,再左转,入眼几级台阶,抬头再往上看,一栋不算高的红砖楼赫然出现在眼里,寻到大门,往匾额的位置瞄一眼,从右到左写着“冯平山楼”四个大字。 他确信一路走来没走错,那肯定是门卫指点错了。 吐槽一句,往前后看了看,没见到一人,他只好拾级而上,走到冯平山楼的大门口,往里探一眼,发现是图书馆,再扫上一眼,锁定一个离他最近的女生背影,迈步上前。 来到女生背影后没有猥琐嫌疑的距离,他轻声说道:“同学,你好。” 女生背影转过头,见到他的脸就失声叫道:“是你?” 冼耀文定睛一看女人的脸,原来是曾福琴行遇到过的厚脸皮弹琴女人。 他微笑道:“周小姐,好巧。”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小妞从失态中恢复过来,但依然诧异会在自己学校遇到上次在琴行有过交集的无赖。 “我要去学生处办点事,还请周小姐指点一下路。” 周小妞淡声说道:“我们学校没有学生处。” 冼耀文为对方抓他简略说法的毛病而蹙眉,“更正一下,我要去学生事务处。” “伱去学生事务处有什么事?不会是走后门吧?” 话一出口,周小妞就有点后悔,自己和对方无冤无仇,为什么会起故意刁难的心思?难道我内心想和对方多说几句话? 冼耀文听出对方的刁难之意,不过并没有和对方斗嘴的心思,只是平和地说道:“可以算是走后门,我想请学生处给你们学校四年级的学生传达一下招聘信息,谁有兴趣加盟可以聊一聊,只要聊得好,可以提前签订契约,薪水从签约之日开始计算。” 说着,冲对方抱了抱拳,“周小姐,如果你有熟识的三年级或二年级家境比较普通的同学,还请你帮忙向她们推荐一下我,只要签订契约,我不但会负责她在大学期间的一切花销,还会按月支付薪水。” 见冼耀文一脸认真,周小妞也歇了刁难的心思,“你的想法很好,但我觉得一定会落空,今年要毕业的四年级只有不到40人,无论是家境好的还是家境差的,都不愁找不到一份好差事。在曾福琴行之前,我没有见过你,我想……” 冼耀文从对方含蓄没说出口的话里,听出对方的身份不简单,因为我不认识你,你代表的就不可能是知名企业,说明对方的社交圈已经把香港过得去的企业主和少东家都给囊括了,即使不认识也有所耳闻。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我是中华制衣的总经理,姓冼,名耀文。中华制衣刚注册下来不久,厂房还在建设中,百废待举。 中华制衣虽然不是老牌企业,但我求才若渴,只要是人才,我都愿意重金招聘,月薪300元、500元,哪怕是1000元,都是可以谈的。如果是大才,直接谈分红股份也没问题。” 冼耀文这话听着挺真挚的,可周小妞却忍不住要怼,“太平天国的最后三年,洪秀全一下子封了2700多个王,一个王平均分不到100个兵卒。” 冼耀文轻笑,“周小姐抬举我了,我可不敢自比洪秀全,如果非要用一个古代名人降低身份与我比较,我觉得我比较像刘秀,没什么才能,但性情温和,不会兔死狗烹,而且吧,在北欧神话界有点关系,每逢初一十五,奥丁都会投出他的永恒之枪供我许愿。 周小姐,后天就是腊月十五,又到了我许愿的日子,相见即缘分,我邀请你后天晚上八点一起上飞鹅山许愿,很灵验哦。” 周小妞啐道:“无赖,谁要跟你去飞鹅山。” 冼耀文抱拳奚落道:“佩服,佩服,鉴湖女侠直到慷慨就义的那一天,依然只能主张男女平等,她远远不及周先生,不,周小姐你,一声无赖,开创了女尊男卑的太平盛世。 今日还有琐事,下次遇见周小姐,你我再一起探讨周树人周小姐的《阿q正传》,我相信周小姐一定有独到的见解,也一定能让我受益匪浅,潜心参研数十载,我大概也能成为人人敬仰的冼小姐。” 说着,冼耀文又抱了抱拳,不等对方回过味来一溜烟闪人。 周小妞懵了,只是一声倾向撒娇的“无赖”,居然遭到对方狂风暴雨般的奚落,等她醒过来要反击之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不见了! “冼耀文,算你跑得快,别再让我遇见你,哼!” 相比周小妞的耿耿于怀,冼耀文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这种仗着家世骄傲活着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只要不理她骄傲的资本,对着她本身猛烈攻击,想要拿下一点都不难。 若是兵行险着,践踏她的自尊,把人吊起来打,沦陷的速度还有可能更快,只不过,也容易弄巧成拙,个中分寸很难把握。 可惜,只能过过心瘾,隔靴搔痒,不能付诸行动,他的正妻之位还得留着奇货可居,哪天觅一高枝攀附,没成婚之前,不能瞎招惹有点身份的千金小姐,朝秦暮楚会闹出笑话,身价也会贬值。 真要憋不住,找空姐、女歌伶、女明星玩玩就是了,没必要走钢丝。 出了冯平山楼,冼耀文在边上转悠了一会,遇见联袂而行的两个学生,打听了路,便往学生处过去。 (本章完) 第65章 得一知己 冼耀文的学生处之行很是平淡,既没有倒屣相迎之热情,也无横眉冷对之冷漠,仅是公式化的流程,学生处承诺会把信息传达给学生,仅此而已。 学生处不热情在冼耀文的预计当中,当下的香港人口超过两百万,大学却只有一座,按周小妞所述,港大今年的应届毕业生不足40人,差不多是五万人挑一,这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去哪里都会被抢着要,压根不用担心就业问题。 相对港府的行政主任和政务主任,以及其他大型洋行能够提供的职位,草创的中华制衣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毫无吸引力,也只有在天价薪水和画大饼上做点文章。 冼耀文挺头疼,回家的路上再次感叹开创之艰难,不过并未气馁,这点难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多花点功夫。 回到家,上士多店拿了报纸,看店的董嫂没跟他说什么八卦,进了楼道,安安静静,三楼也看不出打过架的痕迹,瞧这模样楚家两口子的情况并没有王霞敏说的那么夸张。 爱咋咋地,正是忙的时候,他没心情去关心苏丽珍的事,即使今天有机会且是唯一的机会把她拿下,他也会坐视机会溜走。 他向来三观正,金钱和女色之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事业。 回到屋里,在练琴的王霞敏并没有找他说楚家两口子的事,他乐得清静。 安安生生度过一夜,次日卡着点抵达福栈茶居。 说是茶居,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铺面,厨房就占去三分之二还多,剩下的空间只能勉强塞下两张小桌子。 洪英东身为请客的东道主并没有一早打招呼留位子,八点又是客人多的时间节点,位子是不可能有的,两人只能蹲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捧着尽是茶叶沫子的普洱,笼屉碟盏直接摆在地上。 地踎茶居的地气被两人接得淋漓尽致。 洪英东嘴里含一个叉烧包,手指向一长串走向码头的苦力,“走在前面的那一帮是福义兴的人,后面那两群是东福和的人,最近码头比较繁忙,卸货的活做不过来,两个社团相安无事,好久没有火拼。” “两个社团没有其他营生?” “赌档、字花档、烟档、马栏都有,不过主要的生意还是在码头上,卸货、驳运。” “驳运就是你家在做的这种生意?”冼耀文问道。 “不太一样。”洪英东轻轻摇头,随后指向码头方向的海面深处,“码头外停着的船,至少六七成不打算报关,等到天黑,驳船就会去船上卸货,到天一亮,又绕港把货送到其他小码头给货主。 绕港送走私货的油水很厚,按照协商好的规矩,运费是月结,跟船的还要抽头,大件的重货五百抽一,小件的轻货千抽一,泰国过来的香米,每送一千袋就能留下一袋。” “跟船的人是苦力还是打手?” “都有,不过抽头是打手的,苦力的工钱另算。” 冼耀文把茶碗放在地上,举目眺望海面,“照你这么说,绕港这一道油水必须给社团吃?” “自己绕也可以,但会遇到不少麻烦。” “社团找麻烦?” “海关、差佬也会找麻烦。” “懂了。”冼耀文点点头,手指向码头一角停泊着的小电船,“那些‘哗啦哗啦’停在那里等着拉客?” 哗啦哗啦是一种以引擎发动的电船,由于发动机运转及推进器拍打水面时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因而得名。 哗啦哗啦曾是横渡维多利亚港来往港岛与九龙的主要海上交通,亦被称为电船仔或水上的士,随着油麻地小轮及天星小轮先后取得渡轮专营权,哗啦哗啦的服务转为辅助角色,但因两家渡轮公司的服务时间不包括深夜,市民在深夜如要渡海,仍要乘坐哗啦哗啦。 “那些不是送客的哗啦哗啦,我们管它叫‘一驳仔’,也叫‘驳仔’,专门用来绕港送贵重小件货物。” “哦。”冼耀文若有所思地说道:“电船的速度太慢了,国外现在已经有开得很快的快艇,可以搞几艘回来,将来遇到大天二也能逃命。” “有多快?” 冼耀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有机会跑赢机关炮。” “装不下几个人吧?” “嗯。” “大天二不讲道义也不讲规矩,谁的船都照抢不误,如果敢反抗,会血洗货船,一个活口都不留,敢跑也是一样,快艇装不下所有人和货作用不大。” “洪兄,有些货不占地方但又很贵重。” “冼兄说的不是黄金吧?” “不是,我说的是药品。”冼耀文重新蹲下,拿起地上的茶碗,“这个牵涉另一桩生意,我晚些时候再跟洪兄说,我们先说眼前,既然绕港这一道绕不开社团,我们不如试着和社团深入合作。” “冼兄打算怎么和社团合作?”洪英东很是着紧。 冼耀文看着洪英东脸上的紧张之色,轻笑道:“洪兄不用紧张,我找你之前已经有想法找社团合作,我们的生意很大,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上次伱跟我提起的刘荣驹,我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潜在合作对象,过些日子我会找人从中牵线见一见刘福,到时候洪兄一起。” 洪英东浑身一轻,“原来这样。” 冼耀文拨弄一下表带,把表盘对向洪英东,手指虚点表盘,“十点前我还要赶去半岛酒店,我们抓紧时间,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一说。” “我希望冼兄能先预付我7万元,我打算……” 冼耀文摆手止住洪英东往下说,“哎,洪兄不用告诉我钱怎么用,洪兄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不妨跟我一起去半岛酒店,我请洪兄吃午饭,只是我没时间作陪,等吃完饭,洪兄跟我一起去汇丰取钱。” “冼兄既然有事,就先去忙,钱不着急。” “不不不,吃饭和取钱是其次,等下在半岛酒店我和东洋的客人要就一桩生意进行最重要的谈判,我想让洪兄近距离观摩。 东洋那边经济正在腾飞,有不少赚钱的机会,洪兄若是将来也和东洋人做生意,这次观摩起码能让洪兄对东洋人的做事风格提前做个了解。” 洪英东闻言,立马抱拳,诚心诚意地说道:“冼兄,实在感谢。” “洪兄千万别客气,商海路险道难行,难得得一知己,你我理应守望相助。”冼耀文同样真诚地说道:“自从到香港一直都在忙不得空闲,等到正月,不如找一个天气好的日子,你我两家一起到郊外踏青野餐。” “好主意,不过在踏青之前,我还要上冼兄府上拜年。” (本章完) 第66章 合作达成 十点。 冼耀文再次与犬饲显夫、安井正治两人相对而坐在咖啡厅里。 洪英东背坐在冼耀文的身后。 昨天已经谈到“可以谈”的阶段,也就是大框架差不多定下来,冼耀文之所以没有一鼓作气接着往下谈,就是为了给对方留出请示和商讨的时间。 犬饲显夫和安井正治都是明白人,完全领悟到冼耀文在没有谈妥缝纫机订购之时,就急着谈代理的原因。既然是代理,自然要享有一定的利润或者说折扣空间,正好,自用的先享受一下折扣。 “冼君,昨天我把你的方案传真给了我的父亲,他看过之后对方案和冼君都有很高的评价,也非常希望冼君能够加盟我们会社,待遇可以由冼君提。” “还请安井君向安井会长转达我最诚挚的谢意和歉意,万分感谢安井会长的赏识,我依然维持昨天的想法,抱歉。” 冼耀文嘴里客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如果说他对昨天安井正治的招纳之举是半信半疑,对今天旧话重提却是一点都不信,吸纳一个超高待遇的异族人进自己会社,其他人即使不造反,人心也肯定散了,他可不相信能创出偌大家业的安井老鬼想不到这一层。 再说,他搞的那套方案可不是什么划时代的玩意,只不过是拾人牙慧,且是当下及当下前人的牙慧,从一些经济书籍里拎出一点理论,再结合美国、德国一些企业已经在实践的东西进行揉捏。 价值肯定是有的,但真说不上有超高的价值,就犬饲显夫所表现出来的超高水准,大概不用多久就能从实践中形成系统的理论。 “冼君,不必抱歉,兄弟国际不能吸引你,是我们的损失,既然无缘共事,能通过代理的方式进行合作也是可以的,我非常期待以后还能聆听冼君的高见。”安井正治说着,躬了躬身。 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我是一个非常喜欢与其他人分享的人,安井君乐意与我探讨,我求之不得,无论是我去东京,又或者安井君来香港和新加坡,我们都可以进行探讨。” “我期待着。”安井正治再次躬身,“代理的细节让犬饲本部长与安井君协商。” “好。” 代理的细节倒没什么好协商的,在合作关系中,冼耀文处于绝对的劣势,基本犬饲显夫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条款并不苛刻。 关于工业缝纫机部分,兄弟国际给他的新客户折扣是9.25折,他自己就可以按照这个折扣订购;老客户的二次订购是9.4折,他需要参与到服务化方案之内为客户提供调试、维修、培训等服务,兄弟国际会把这部分他应得的服务费以抵扣货款的形式从新订单金额中减去。 关于家用缝纫机部分,兄弟国际给他的折扣低至9折,他也相应承担更多的义务,要在繁华街道开设一家门店,且每年要保持一定的广告投入,以及“香港2000台+新加坡1000台”的年最低销量要求。 冼耀文并不想做家用缝纫机,可奈何家用和工业是捆绑的,他也只好接受,不过他没有自己去做的打算,准备把家用的代理权以比较隐蔽的方式交给其他人,相信项目加一部分垫资的形式会有不少人乐意合作。 这次的谈判就是一鼓作气,午餐时也未停止洽谈,下午一点左右,一份订购合同、一份代理合同的细节全都谈妥。 冼耀文请对方在明天签订正式合同后多逗留两天,后天或者大后天搞一个签约仪式,他会邀请一批报社记者到场,能提高兄弟国际的影响力,犬饲显夫自然不反对。 结束会谈后,冼耀文和洪英东跑了一趟汇丰,提了给洪英东的7万元之余,他又多提了3.5万元。 下午的时间,他基本在金季商行的办公室度过。 把3.5万元入金季商行的账,2万用来购买谢丽尔的座驾,5000用于商行平日开支,1万是谢丽尔1950年第一季度的置装费和装逼费,在形象良好的商行门面担当到位之前,谢丽尔要先兼着充当门面的工作。 拿着几本从隔壁香港酒店借来的时尚杂志,冼耀文从杂志上给谢丽尔圈定了两套衣服,都是限量款,香港肯定买不到,一套需要去米兰买,一套要去巴黎买。 他让谢丽尔尽快打通空姐的天地线,早点把衣服买回来。 说完衣服,他又给谢丽尔普及和报社、记者打交道的技巧,虽说他自己没接触过这时候的新闻媒体,但通过传承的视角由未来推断当下,短短几十年,记者的操守应该不大可能两级反转,大概酒色财气全占的概率依然会比写文章精彩的概率高。 直接把人约到夜总会见面不容易,文化人嘛,可以没有文化,也可以不是人,但不能不装,众目睽睽之下,某某大记者叫着,花酒喝着,成何体统。 约到酒家,珍馐美馔吃着,小曲儿听着,好话儿捧着,临了,再以润笔费的名义奉上嫖资,事儿基本就成了。 技巧临阵磨枪,润笔费开道,加上肤色加成,冼耀文相信谢丽尔可以搞定签约仪式的事情。 就是不相信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他的金季商行二班的身份私底下用一用还行,公开场合得避讳着点,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四点钟左右,谢丽尔就被他打发去跑报社。 他自己趁着还有点时间,跑去裁缝铺取了之前定做的新西服套装,又在香港酒店开了间房,洗漱打扮一新,坐车前往石澳乡村俱乐部。 二十多年前,英国佬在香港有几片不容非英籍“杰出人士”踏足的自留地,香港俱乐部、半山、赛马会、石澳乡村俱乐部;时过境迁,这些地方的特权和殖民意味变淡,商业的氛围变浓,资产实力足够,再给由老人组成的委员会伏低做个小,也就能混进去了。 说白了,这些地方成了筛选社交对象的门槛,在其间,可以放心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结交的对象都是资产实力和人脉相当者,恰逢破产前夕虚有其表者的概率不高。 冼耀文拿着邀请函通过一道检查口,又通过一道引导口,来到闪着彩灯的露天宴会所在地,由于来得比较早,客人还不是太多,他一眼看到同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米歇尔·摩根,也看到单独坐在一隅的格蕾丝·维克多·沙逊。 摩根家族是汇丰大股东的猜测基本没跑,就是不清楚此摩根具体是哪个摩根。摩根是大姓,最知名的那个摩根家族之外,冼耀文就知道不下五个传承上百年,实力不俗且会延续到几十年后的摩根家族。 米歇尔身为公众经理出现在宴会上一点都不奇怪,倒是格蕾丝出现在这里有点奇怪,虽说沙逊家族是汇丰的创始人之一,但常跑汇丰的冼耀文没听说格蕾丝有在汇丰任职。 要知道邀请函上所写的宴会主题是“汇丰客户舞会”,能收到邀请函的一定是汇丰的大客户,冼耀文原以为会遇到一帮洋鬼子和一帮上海佬,能看到格蕾丝是他没想到的。 晃了一会神,冼耀文从侍应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朝目光对过来的米歇尔举杯示意,然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后面的节奏会加快。 (本章完) 第67章 死得越快越好 “你好。” 冼耀文刚坐一会,就有一个男人走到他身前。 “你好,中华制衣,冼耀文。” “左德股份,何左芝。” 何左芝的名字一入耳,冼耀文便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也有了伸手进西服内兜掏名片的动作。 他兜里有两个名片夹,一个放着中文名片,另一个放着英文名片,他掏出放中文名片的名片夹,取出一张递给何左芝。 何左芝接过,看了一眼便说道:“好巧,我同冼先生是老乡。” “真是太巧了,何先生,为我们老乡巧遇碰一杯。”冼耀文脸上挂着一丝惊喜,举高手里的杯子。 冼耀文的名片是竖立从右到左的排版,最右边从上到下写着“中华制衣股份有限公司”,中间从上到下写着“冼耀文”三字,紧跟着还有一个小括号,里面有“宝安”二字。 虽说宝安人在香港没有潮州人、东莞人那么抱团、显眼,但往前推一推,香港全境都属于宝安县,香港原住民都是宝安人,加上早期到香港发展的宝安人也有一些成功人士,突出籍贯能给社交带来一定的便利。 这不,冼耀文眼前就站着一个打上八棍子能沾到点边的老乡。 “干杯。” 何左芝同样举杯与冼耀文碰了碰。 一口香槟下肚,两人便聊开了,话题从互相介绍自己的营生开始。 “冼先生,左德股份主要代理洋酒、相机、影印机和家用电器等业务,代理的品牌有日立、美能达、佳士拿(克莱斯勒)、百龄坛、金花,你若是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冼耀文微笑回应,“又巧了,我的中华制衣草创,办公室所需的办公用品和电器还未准备,既然何先生经营这一块业务,还烦请改日去我屯门的工厂工地走一趟,帮着参谋一下该置办几台影印机,又该装几部冷气机。” 何左芝一听有生意可做,便笑着说道:“冼先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那就要麻烦何先生。”冼耀文颔了颔首,又说道:“不知左德股份有没有底楼商铺用来展示商品?” “刚刚在上海街租了一个店铺,目前还在准备中,年前就能开业。” “冼某还想冒昧再麻烦一下何先生,我的中华制衣主要生产衬衣,贵公司的客户也是我的潜在客户,如果可以,我想在贵公司的店铺里张贴一张广告图,当然,一定会配合店铺的装修风格,不会太突出。” 冼耀文说着,抱了抱拳。 “一点小事,冼先生可以随时打发人过去张贴。”何左芝客气回应。 “先谢……” 冼耀文的话音未落,一道女声挤了进来。 “乔治,冼。” 循声转脸,原来是米歇尔。 米歇尔冲何左芝嫣然一笑,“乔治,抱歉,我想借用一下冼。” 何左芝闻言,冲冼耀文微微一笑,又冲米歇尔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开。 待何左芝走远,米歇尔便说道:“冼,摩士先生会晚一点才到,我先带伱认识几位客人。” “ok。” 米歇尔此举,让冼耀文确定自己已经进入汇丰的待考察扶持名单,同时也猜到汇丰会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他今天很可能没有和亚瑟·摩士对话的机会,或者只能打个照面,只会由米歇尔帮他有限地对接一些人脉。 笼络人的基本套路,不见兔子不撒鹰,只有他逐步展示出自己的价值和对汇丰的友好,对方才会在他身上有序地提高资源投入。 “也不知道汇丰的节奏是快还是慢,先往前走几步看看,过了年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要设计贷一笔款。” 有一家实力不俗的银行在背后提供扶持,事业的发展速度可以加快不少,既然汇丰已经把他放在眼里,他自然是顺杆儿爬,在建立自己的银行之前,他就是汇丰的头号走狗,谁要和汇丰过不去就是和他过不去。 冼耀文的猜测大致没错,米歇尔带着他认识了丰泽洋行的罗拔·克莱,经介绍得知,丰泽洋行是和记旗下的一间小洋行,主要的业务是向非洲英联邦属地出口纺织品。 这个人脉的介绍可以说非常具有针对性,你生产衣服,我就给你介绍一个专门从事服装出口业务的洋行关系,虽然对冼耀文来说意义不大,他压根没想过让洋行从他这里吃一道油水。 尽管他推演过世界纺织业格局变化之后,对香港纺织品出口可能带来的影响——华商的崛起自然会侵害到英资洋行的利益,毕竟蛋糕在做大的同时,分食的人也在增多,在某些节点,蛋糕做大的速度会落后于分食之人的增多,实际能到手的利润反而相对减少。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英资洋行保障自己利益的最好手段,就是借西方国家保护本土纺织企业限制进口额度的便利,在香港玩配额游戏,把大部分甚至是全部配额掌控在自己手里,华商想要出口,只能乖乖通过他们。 冼耀文坚信配额游戏不是他在杞人忧天,他有西方思维,曾经又是资本家的一员,他太清楚资本家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方式,同时又具备对人性的敏锐洞察力,且不缺乏世界经济大局观,世界经济随着发展会出现什么问题,掌握话语权的人又会如何去解决,不说能推测出具体细节,他至少能提前推演出方向与套路。 鉴于此,他才会有从初始就把中华制衣定位成代工厂的打算,合理避税只是用于搪塞陈威廉的表面说法,最根本的想法还是暂时先飘着,晚些时候再决定本土企业的“本土”具体国度。 说白了,冼耀文就没打算把控制中华制衣的那家企业定位为香港本土企业,中华制衣的上层肯定会有一家伦敦注册的英资洋行,再上面还会不会有其他国家的企业控制,只能说待定,一切视形势变化灵活机动。 米歇尔给冼耀文介绍的第二个人是陆鼎堂,华民政务司署属下一个原工厂督察的一个遗留部门的政务官,主要的职能是配合已经转至劳工处属下的工厂督察进行工作。 华民政务司署以“华民”为抬头,这个机构主要负责的就是华人的事务,早些年只要是华人的事都归这个机构负责,近些年有部分权力分散到其他司署。 工厂督察,工厂的监督查看机构,该机构的职能就是派出“督察”巡视工厂,确保每一间工厂遵守《工厂条例》。 这个机构与大部分人没多大的关系,却是工厂主头顶上的婆婆,大部分和工厂生产活动沾边的问题都在这个机构的职能范围之内,童工、工伤、化学品、工厂意外等等,若是不能和这个机构打好关系,冼耀文这种工厂主会被蹂躏得欲仙欲死。 冼耀文之前已经研究过《工厂条例》,并得出一个结论:若想不触犯其中任何一条条例,唯一的办法就是别开工厂,只要开工,一定会触犯几条,即身负原罪。 不说陆鼎堂这名字听着仿佛似曾相识,就是工厂督察相关的政务官一职就值得他认识一下,且在他心目中,陆鼎堂的价值超过罗拔·克莱,他既需要工厂督察不找中华制衣的麻烦,又需要它按照自己的需求去找别人的麻烦。 他干上了工厂,成了一个工厂主,无可避免落入工厂魔咒——恨不得和他有竞争关系的工厂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过马路被黄包车撞死,在夜总会被舞女坐死……怎么死都行,总之死得越快越好。 很快上架,没投资的可以投资一下,捡一点。 (本章完) 第68章 假洋鬼子社交忙 冼耀文和陆鼎堂寒暄过之后,米歇尔又带着他走向另一处。 在路上,他一直在回忆何时何地听过陆鼎堂这个名字,可惜根本回忆不起来,上一世等他频繁来往香港之时,港英政府已是过去式,他只对几个涉及历史大事件的港督、警队一哥有相对深刻的记忆,其他的大抵是从一些资料里无意中看到,不会去刻意记忆。 陆鼎堂现在是有“晋升首长级公务员踏脚石”之称的政务官,他对名字又有点印象,完全可以大胆猜测陆鼎堂未来会在某个司署担任要职,把港督、一哥一排除,剩下的可选项就不多了,不是布政司就是廉记系统。 布政司也好,廉记也罢,眼下的工厂督察已经有不错的结交价值,先走动起来再说。 一送一收只是小道,有必要在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几个英联邦国家建立投资公司,视这些大老爷的价值,提供程度不同的“人生不差钱”理财服务,利益进行捆绑,才能算是大道。 正当冼耀文定下一个小心思,走在前面的米歇尔忽然止住步子,转脸对他说道:“冼,你的工厂什么时候开业?” “正式开业还需要两个月左右,到时候我会给摩根小姐送上请柬,还请你赏脸参加开业剪彩仪式。” “我会参加。”米歇尔抬手指了指一僻静处,“我们过去休息一下。” “ok。” 两人来到僻静处,米歇尔从身上暗兜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烟斗,又摸出一根细长的烟插在烟斗上,一只手虚握着叼在嘴里,烟斗微微上翘。 冼耀文拿出火柴,凑上前帮她点上,目光在烟蒂处扫一眼。 “好彩,女权主义者啊。” 烟草刚面世时,就得以成为艺术表现的主题之一,但它是男性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几个世纪以来,香烟被定论为男人的事情,代表着特权。 在一些艺术作品中,吸烟往往被赋予非常强烈的象征意义,男性吸烟往往与灵感、睿智、权力联系在一起,而当烟和女人联系在一起,往往用来突出、加强角色的奸诈与虚伪,以至于形成了吸烟的女性是“坏女人”的刻板印象。 上世纪末期,女性文学家、艺术家、女权主义者崛起,她们通过自己吸烟和在作品里融入“女人吸烟”的元素,以表明独立与自由精神,以控诉女性不能自由吸烟之不平等,她们想要拥有自由选择吸烟与否的平等权利,吸或者不吸那是另一回事。 到了本世纪,吸烟已经成了新女性运动的标志,手里握着香烟跳动爵士舞步成了她们时髦生活的典型特征,好彩为了提高销量,巧妙地利用了女权主义思潮,把好彩香烟比喻成了自由的火把,女性抽好彩抽的不是烟,而是自由和斗争。 恰好,近十年来,电影公司和导演也把目光盯上了“女性吸烟”这个营销利器,塑造了不少优雅的女性吸烟形象。 沉沦吸烟者,始于好奇,终于心瘾,几次接触下来,冼耀文可不认为米歇尔是一个因为好奇心就抽上烟的单纯女生,这个女人心思深着呢,他估计多多少少有一丝斗争的心态在里面。 “早就落入俗套的继承人之争吗?摩根家族有多大的实力,值不值得自己给米歇尔当争产幕僚?” 米歇尔吐出一口烟雾,很随意地问道:“冼,你喜不喜欢看西片?” “摩根小姐是向我发出看电影邀请吗?”冼耀文笑着说道。 米歇尔给了冼耀文一个不要胡思乱想的眼神,“我有未婚夫,我们的感情很好。” “所以?” “我觉得盖几间戏院用来上映西片是不错的主意。” “摩根小姐想投资影视业?” “赚点置装费。” “摩根小姐想同我合作?” “换个时间聊聊?” “可以,不过最好晚一点,最近我很忙。” 盖戏院之说可真可假,抛橄榄枝之举是切切实实的,接不接再说,善意是要释放的。 “嗯哼。” 到这里,两人的谈话结束,只剩下两股烟雾静静地漂浮着。 短暂的宁静过后,米歇尔又带着冼耀文认识了两个深水埗警署的督察,一个二十出头的洋鬼子叫施礼荣,这一位他有点数,大概70年代会当上一哥,将来会出现见习督察趋之若鹜的施礼荣盾。 另一个叫司徒志仁,华人侦缉督察,姚木和刘福见了他要喊声sir。 冼耀文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香港警队的见识太少,原来已经有不少华人挤进了警队的高层架构中,由此,他更确定探长只是英国佬用来以华制华的夜壶,跳梁小丑尔,他和这些人交往完全可以采用挟洋自重的策略。 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差佬嘴里经常提起,又满是不屑的“假洋鬼子”。 见过两个督察,来的客人渐多,米歇尔便借故离开。 冼耀文心知对方的饵料暂时就这么多,想要吃更肥美的得看他的表现。 已经融入进来,没人带也没多大关系,他一直没闲着,四下出击认识更多的人,但也有所选择,控制好次数,并不是荤素不忌,以免成为显眼包,沦为小丑。 他在忙碌之时,在暗处,格蕾丝不时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看着他卖力融入,看着他能轻松与其他人相谈甚欢,不由有点狐疑。 汇丰要把冼耀文列入待考察对象,自然会对他展开调查,“前冼耀文”的人生经历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查清楚,他到香港之后的所作所为大多也是有迹可循,除了搞不清楚来处的大笔英镑,他在汇丰眼里几乎是透明的。 格蕾丝看过他的资料,觉得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和他的成长轨迹不是太匹配,会多种语言没什么,她知道的华人语言天才不是一两个,就是有人学语言比请客吃饭还容易,但他表现出来的学识不是用天才就可以解释的,有些知识需要在特定的环境里才能获得,他又是怎么获得的呢? 格蕾丝对冼耀文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冼耀文忙着交际,一直没注意到格蕾丝在观察他,等他闲下来,他的目光又被一群新来的客人吸引过去。 一个中年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是老相识,周孝桓,女的也是老相识,周小妞。都姓周,又能走在一起,两人的兄妹关系呼之欲出,只是不知道是一母所生还是同父异母。 “看样子我跟周小妞有点缘分啊。” 冼耀文嘀咕一声,从周家人身上收回目光,又往格蕾丝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捧着酒杯走向僻静处。 此时此刻,他没有和格蕾丝套近乎的打算,她和米歇尔都是汇丰大股东家族的人,出于共同利益的大团结一致对外表象之下,两人的关系未必见得和谐,情况不明,还是别急着两头下注,以免两头不讨好,被当成随风倒的墙头草。 如他所想,在宴会上他只和亚瑟·摩士打过一个照面,对方并没有找他说话,稍有失落之余,他也觉得踏实。 汇丰不出奇招也好,应付起来不用这么累,若是亚瑟·摩士强捧他,事情反而坏了,那基本说明对方不是在扶持小伙伴,而是养一个很快会遗弃的夜壶。 端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现在的他可不值得汇丰下血本。 本想在上架的这个节点安排一段宴会上的高潮,也写了几千字,可自己一品,感觉不太符合逻辑,有一点为了爽而爽的意思,纠结再三还是重写变成现在短小的干巴版。 这一本,我还是打算尽量接近真实,轻度意淫。 (本章完) 上架感言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衣服不要轻易脱 参加了一场宴会并没有对冼耀文的生活节奏造成太大的影响,第二天很早就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抬脚就把大腿压在他身上,脚趾离他的嘴不足三四公分的冼耀武踹醒。 冼耀武从迷糊中惊醒,昂头看一眼台钟又躺了回去,“大哥,还不到我起床的时间。” “下回再把腿搁我身上,我把你踹床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别吵我,我再睡会。”冼耀武翻个身,不到两秒就发出鼾声。 “别装,我跟你说,等下吃完早点我有话跟你说,别急着上天台。” “嗯嗯。” 见冼耀武这副死相,冼耀文只能无奈摇摇头,掀开毛毯从床上爬起。 趿拉着拖鞋来到走廊,凑在窗口吹着凉风醒醒神。 自从士多店开业,顾嫂和董嫂也要轮流在家里过夜,本就拥挤变得更加逼仄,大家有默契地错开起床时间,尽量减少早上蜂拥争抢卫生间的事情发生,没有尿急,冼耀文也不急着用卫生间。 在窗口站了十来分钟,该起床的起床了,嘈杂声立刻响起,男女在走廊里交错,纷纷踏上前往卫生间的征程。为了避免出现尴尬的场面,冼耀文这边屋里的卫生间改成男厕,另一间屋里的改成女厕,男女错开。 又站了五分钟左右,戚母凄厉的咳嗽声响起。 虽然花了大钱给戚母看病,但肺痨目前还是不治之症,只能将养着不让病症恶化,治好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果他没记错,就这一两年,异烟肼该面世了,戚母能赶上。 咔嗒,随着王霞敏点燃洋油灶,冼耀武几人排着队,蹑手蹑脚地下楼奔赴五公里越野。 等几人出现在楼下,冼耀文进卫生间洗漱一番,也带着戚龙雀下楼,从几条跑过的路线里,不带思考地随机选一条开始跑步。 真正的随机就要无迹可寻,但这一点很难做到,随性而为之事其实也能通过分析性格做到一定的预测,所以,冼耀文的随机是通过起床的几件小事综合得出的结果。 比如起床第一眼看到的台钟秒针、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云彩形状、卫生间有没有人、有没有看见蟑螂等等,细微的差别会得出几个不同的数字,这些数字相加除以线路条数,得出当天的跑步线路。 他惜命,不愿意把自己的小命丢在不够谨慎上,又不愿意放弃从他老爹那里遗传来的早起锻炼好习惯,只好自己在细节上多注意点,得出随机的“参数”,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冼耀武也不例外。 他老爹比他还惜命,他从小就接受过老爹的“睡功”启蒙教育,如何快速进入深度睡眠,如何在睡觉时保持警醒,如何防止说梦话等等。 钱这个玩意很多时候还是能起到大作用的,只要肯花钱,完全可以养一帮人把看似不重要的东西总结成一门学科,比如睡功,又比如男女混合睡功。 晨练结束,冼耀文冲了个凉,又再次站到窗前,身边还多了一个郑月英。 上一次冼耀文给郑月英出的题目,郑月英给出了一个不错的答案——学习旺角工人夜校,开办一间裁剪夜校,以低学费包高薪就业的噱头面向女性大量招生,解决制衣女工稀缺的现状,也除掉她们要价的资本。 答案有点粗略,但方向和冼耀文所想的一致,谁都可以干的活肯定要不上高价,制衣女工一泛滥,用工方自然就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裁剪夜校肯定是要开办的,不过他并不打算收学费,而是搞成慈善事业,给自己镀一层金身。 “食堂的事都忙完了吧?” “今天还要去一下扫管笏。” “哦。”冼耀文点点头,自顾自说道:“我在家里排行第三,广东这边子嗣较少的人家为了表示家里人丁兴旺,一般都在排行上加十,我在外面就可以自称十三少,实际上龙雀对外人介绍我的时候就称呼我十三少。 在油麻地警署有个差佬叫韩森,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我想交好他,但又太忙,就想着把结交他的事交给伱来办,你在结交的过程中记住一个原则,不卑不亢,既不用阿谀逢迎,也不要颐指气使。” 郑月英稍稍激动了一下便平缓下来,“交好的目的是?” “将来会有一些生意需要他出力,有钱大家一起赚,为了他能更好的出力,我可以给他的晋升提供帮助,钱和人脉都能给。目的就是这个,怎样把这个意思传达给韩森,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冼耀文转脸看向郑月英,“用什么办法结交随你,我只有两个要求,一个是刚说的不卑不亢,另一个就是别轻易把身体当成对付男人的利器,想用可以,一旦用了,最好能让你自己吃上一辈子,最少也得是半辈子。” 郑月英目光中闪过几丝复杂之色,随后,郑重地点点头。 “好。要用钱找阿敏,记得把账记好,人呐,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准受穷,钱多花点无所谓,但我们要清楚是怎么花掉的,不能稀里糊涂。” 郑月英再次点头。 “去吧。” 吃早饭的时候,已经吃过的冼耀武还在饭桌前等他。 “下午去一趟九龙城寨,打听一下,找一间口碑好的中医馆看看,时间来得及的话,再跑一趟西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得花柳。” 冼耀文的话立刻让冼耀武的整张脸涨得通红,色厉内荏地嚷道:“大哥,我没病。” 冼耀文筷子不停,嘴里淡淡地说道:“你破身不久,食髓知味我可以理解,但是以后不要瞒着我偷偷去,更不要去太低档的地方。 以家里的条件,你想找几房姨太太都可以,抽空多去石硖尾转转,看到中意的大胆追求,只会搔首弄姿的不要急着往回带,你玩玩可以,养在外面也随你。 第一个进家门的必须会持家,正妻的名分给不了,也要给一个大姐的身份,不然以后没底气压住其他人。” “大哥,你还没找,我不着急,不着急。”冼耀武心虚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道:“行了,姨太太不用讲究长幼有序,我没你骚,我不急。” “嘿嘿嘿。”冼耀武挠挠头,傻乎乎地笑道。 “傻小子,别嘿嘿了,明天早上记得穿西服,我要带你去见工。” 和冼耀武聊完,冼耀文的早饭也吃完了,略作小憩,前往半岛酒店,在酒店门口会合赶过来的陈威廉,两人联袂进入酒店与犬饲显夫两人签订合约。 签完合约,两人也不需要冼耀文安排,带着相机自行出去逛街。 不用安排最好,算是如了冼耀文的意,他上一世和小鬼子没少接触,一旦互相熟悉,不需要再伪装,按流程也该一起上风俗场所喝点花酒,互相亮出自己粗鄙不堪、狰狞的丑陋面目,君来君去,把感情升华升华。 这是东洋商业文化中的一道正常的程序,于情于理他都该安排妥当,只是在香港这么干他有不小的心理负担,换到东京,他绝对舍得把歌舞伎町一条街全包下,要是还不够,再摇一条街过来支援。 只不过安井正治这个小鬼人不大,心思却是不少,犬饲显夫又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业务精英,他估计逛街观景只是顺带,了解香港市场才是真实目的,他以后若是有搞小动作的念头,还真不容易蒙混过关。 小鬼子,狡猾狡猾滴。 离开半岛酒店,冼耀文跟着陈威廉回了律师楼,两人又协商了一份法务的新契约,他聘请陈威廉当中华制衣的法务,捎带着提了提冼耀武到律师楼上班的事。 “威廉,我想让我弟弟到你这里来打杂,你不用多心,我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想帮他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顺便在你这里不错的英语氛围里学习一下英语,等他英语学得差不多,就不会再过来了,只是在你这里挂个名。” 陈威廉疑惑道:“亚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让他去报考兼职警察副督察。”冼耀文直接回答道。 “了解。”陈威廉恍然大悟后,又问道:“可为什么是兼职警察,直接报考正式的副督察不好吗?” [1972年才有见习督察这个级别,之前是副督察。] 冼耀文摊了摊手,“因为我没打算让我弟弟当一辈子警察,他只需要一段当警察服务香港市民的履历,将来争取当上太平绅士,再冲击一下立法会的非官守议员。” 陈威廉大笑道:“亚当,你的想法很好,不过……” “什么?” “你的弟弟如果不像你这般睿智,议员就不要想了,太平绅士还有可能。” 冼耀文耸耸肩,“目标是这样定,能不能实现看天意,我并没有必得之心。所以,我们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带我弟弟过来让你见见。” 陈威廉露出一丝苦笑,“我同意了吗?” “你会同意的,我弟弟不但不需要你发薪水,我还会付你一笔学费或者叫岗位占用费,无论什么名义,总之是‘paidbackwork’。” “啊哈,亚当,我喜欢你创造的这个新名词,中间加了个‘back’,一个可恶的词就变得可爱了,所以,用信达雅的翻译方式,中文应该说‘付费上班’,对吗?” “完全正确,威廉你掌握了信达雅的精髓,将来不干律师也可以去干英文名著翻译。” “嗯哼。”陈威廉自得地说道:“你的十三幺杂志社要不要聘请我当兼职撰稿人,我可以翻译一些严肃文学作品在你的杂志上发表。” 爆更是不可能了,中间部分章节重写,上架又来得突然,压根没存稿。 给我两三天时间调整一下,我争取量大管饱。 (本章完) 第70章 九龙城寨 “你说的严肃文学是《罪恶之地》这种吗?” 闻言,陈威廉因惊吓往后一缩,双手环抱于胸口,怛然失色地看着冼耀文,“亚当,你喜欢男人?” “放轻松,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这种。”冼耀文满脸嘲弄地说道:“摸摸伱的胡须,再低头看看你的肚子。” “谢谢你的不喜欢,我不敢想象被一个男人喜欢的画面。”陈威廉放下戒备,坐直身体,再次说道:“你确定不喜欢我?” “威廉,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冼耀文有点后悔拿《罪恶之地》这本邪书举例。 “好吧,中午一起午餐吗?” “不,我要回商行看电话。” “晚上有时间吗?” “有。” “我们去感受一下九龙城寨的夜生活?” “ok。” 冼耀文并没有在陈威廉律师楼逗留多久,午饭前已经来到历山大厦的楼下,在一家餐厅吃过午饭,觉着菜色味道还不错,便要了一张手抄的菜单和电话号码,以后碰到不想下楼的时候,也可以点外卖。 有时候,念过太多生意经也有点不好,在上楼之时,冼耀文闲着也是闲着,思维从点外卖扩散到了荷叶饭,可以找酒家谈合作包了剩饭剩菜,经过混合、荷叶重新打包、二次上蒸,然后拿到木屋区贩卖,对木屋区的居民来说,这种荷叶饭会是非常实惠可口的改善性伙食。 仔细一想,这个点子不是太行,上酒家的食客未必有素质,什么腌臜物都有可能出现在菜盘里,让人吃剩饭剩菜可以,吃腌臜物不行。 此路不通,他又想到了两餸饭,开一间连锁快餐店,提供量大管饱又经济实惠的快餐,不失为…… 算了,这主意也不行,既赚不了多少钱,又会断了小饭馆的活路。 两餸饭不行,他又想到了做西式快餐,这会儿麦当劳已经有了,肯德基好像还没创立,上美国建立一个新品牌…… 歇了,哪有这个美国时间。 麦当劳和肯德基发展了几十年才算是有点样子,未来十年,什么时候去谈投资都好谈,只是快餐店不是造飞机的波音公司,既不涉及国家安全,也没有财团正眼看,没人会拦着不让投资。 把投资的事储存在脑海里的待办事项盘符,他接着扩散思维。 等他踏进办公室,已经跑马灯一样,想到了不下十个点子,个个都具备可行性,个个都能挣钱,不过,不是挣太少,就是还太早,不然就是主观上不想干,反正就是想得挺热闹,暂时毫无意义。 谢丽尔在跑报社,人不在,整个下午他就守着电话,完善中华制衣一些管理制度和工作流程上的细节。 五点的样子,跑了一天的谢丽尔才回来,得知她中午没吃东西,冼耀文帮她点了第一份外卖,等待的间隙,谢丽尔把搞定的报社名单和支出费用列了出来。 还别说,这年头报社写软文收费还挺硬气,广告费、润笔费、车马费一样都不少,一个“小头条”的位置从两三百到七八百不等,合计算一算,租场地的费用加上软文的费用,一个签约仪式得花上大好几千。 这钱不能省,大几千也得花,广而告之只是起手式,等十三幺的架子搭起来,他还打算再弄一份针对纺织企业免费发放的《纺织报》,一套组合拳还等着往外打。 给谢丽尔又做了一点交代,冼耀文被陈威廉的电话叫走…… 过海,一行人来到进入九龙城寨的必经之路贾炳达道,一下车,冼耀文就闻到了一丝大惊喜,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细细分辨,可以闻出蜜糖、烟叶、石灰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正当他在疑惑这是什么味道时,他的目光已经看到一边的墙角蜷缩着一个佝偻道友,身上穿着满是破洞的背心短裤,消瘦的身体不住痉挛。 陈威廉也看见了道友,他的手在胸口比画了一下,默念道:“愿上帝的慈爱和主同在,让逝者安息,生者平安。” “威廉,他还没死。” “他今晚就会投入天主的怀抱。” “威廉,你身为一个英国人见到这种场面,会不会有一丝羞愧?” 陈威廉不答反问,“亚当,你知道鸦片的历史吗?” 冼耀文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讥讽道:“你是不是想说,元朝时期就已经有人在吸食鸦片,而鸦片的来源是纵兵去印度掠夺来的,满清雍正时期就开始自主从外大量进口,嘉庆时期进口数量翻了几番,已是泛滥?” “嗯哼。”陈威廉颔了颔首,“亚当,从生意的角度来说,有需求才会有供给,东印度公司会把鸦片卖到你们国家,就是因为你们国家有市场。 你们所说的鸦片战争,我们说的通商战争,在战争发生之前,林则徐一边查抄销毁走私鸦片,一边鼓励鸦片国产化,在他眼里,鸦片可不是害民的商品,而是一种能为国家财政带来巨大收入的好商品,你们国家云贵地区鸦片泛滥,不就是他鼓励的结果吗? 本质上,鸦片战争是你我两个国家的统治者和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利益相关人进行的一场利益争夺战争,你可以站在你的立场控诉大不列颠在战争上给你们国家带去的伤害,但不能因为鸦片而控诉。” 冼耀文嗤笑道:“这么极力辩解,你的家族卖过鸦片?” “亚当,你在污蔑我,我要彬彬有礼地脱下我的白手套扔到你的脸上。” “好的,唐戴斯阁下,我接受你的决斗邀请,为了让我们死得体面一点,我建议用剑。” “不,我坚持用大号猎枪。” 两人借用《基督山伯爵》的情节互怼了几句,便结束了鸦片的话题,抽着雪茄,等着王书宁来接。 其间,冼耀文又有三次把目光放到道友的身上,第三次的时候,道友的身体已经不再痉挛,周身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大概是死了。 不出两分钟,另一墙角站起一个驼背驼到身高不足一米二的身影,脸上的颧骨凹陷,褴褛的衣衫裸露出不少黑漆漆溃烂的皮肤,蹒跚着来到道友的墙角,吃力的把道友翻了个身,查看一下,然后抬头往冼耀文几人所站之处望过来。 “亚当,你的同胞在向你求助。”陈威廉幸灾乐祸道。 “鸦片不便宜吧?” “嗯哼。” “抽鸦片能把自己抽成这副鬼样子,想必需要几十年时间,可想而知他之前有很大的一份家业,他有今天纯属活该,我还没善良到帮助这种人。” “啊哈,我是说死的那个,你们华人不是讲究死者为大吗?” “死的那个我相信卖他鸦片的人会负责处理,如果没有规矩,九龙城寨早被尸臭填满了。”冼耀文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便转移话题道:“王书宁怎么还没过来?” 陈威廉看了一眼手表,道:“我们来早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嗯哼。” 两人又等了两三分钟,王书宁就过来了,身边只带着一个小弟。 “冼先生,威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是我们来早了。” 寒暄了一会,王书宁就带着两人往城寨的大门走去。 走出贾炳达道,进入九龙城寨外围的小道,灯光变得昏暗,反而远处的民宅里映出的灯火彷如璀璨星辰,透着一丝诡异的美意。 冼耀文还没来过九龙城寨,无论上一世还是现在,他对城寨的了解来自道听途说还有近一段时间的资料搜集,没经过实地的走访,没有融入小天地去感受,就不能说懂九龙城寨。 他倒是听过不少关于城寨似真非假的传闻,最离谱的一个是“五万清军驻守九龙城寨,到了八十年代才神秘消失”的类神话故事,编故事的人既五行缺德,也缺乏基本的常识,他不可能会信。 其他的还有诸如城寨里藏污纳垢,走在路上随时会被抢劫甚至杀害的说法,他也是不信的。 有人的地方就会产生领导者,就会有规矩存在,肆意妄为的特权只有少数掌握话语权的人才会拥有,而这些人为了维护特权一直存在,就需要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也就是给特权安上一个牢笼,让他们的肆意妄为有所桎梏,哪怕这种桎梏仅仅是假象。 说白了,特权阶级在肆意妄为时需要伪装,不能让守他们所制定规矩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在肆意妄为,而“守规矩的人”一旦不守规矩,一定会受到严酷的惩罚。 就九龙城寨这样的地方,大概轻则三刀六洞,重则千刀万剐,酷刑之下,人会变得温顺,杀人放火者住在城寨,他们却未必敢在城寨里杀人放火。 到了大门附近的一片月牙形空地处,王书宁便指着介绍道:“这一片空地也在城寨范围之内,如果规划起来足以盖五栋高层民居。” 冼耀文大致判断一下方位,问道:“属于城东还是城西?” “现在还没人发现这片土地的价值,归属问题没人关心。”王书宁避重就轻地说道。 王书宁这么说,冼耀文便知城西对这片空地没有绝对的处置权,一旦要开发,城东的社团很可能会掺一脚。 在空地前逗留一会,王书宁继续带着两人往门口走去。 没一会,几人来到一道满是军事堡垒气息的大门前,门框厚达一米五左右,洞开的两扇门上包裹着精铁,有好几处锈水蔓延出来的黄色痕迹,能让人感受到一丝历史的厚重。 跨过大门,进入城寨内部,可以看见街巷两边的房子墙上悬挂着灯笼,映照出或明或暗的光亮,有的光亮还会随风摇曳,映照的范围忽大忽小。 冼耀文看上一眼就发现其中的秘密,几个灯笼里安着灯泡,其他的是蜡烛。 “王兄,为什么不全用灯泡?” “城寨的电是从外面偷偷接的,不能用得太狠,不然港灯就会派人过来检查线路,把接的线找出来剪掉。” 冼耀文点点头,明白是一种默契,港灯杜绝不了九龙城寨的偷电行为,只能在可容忍的范围内默许,真要偷得狠了,也就给掐了。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拉线路进来卖电,肯定是因为这里无利可图,铺线网的投资大概都不能保证收回。 说过电,王书宁不等冼耀文询问,便开始介绍起了“水”的问题。 九龙城寨还是军事要塞时有两口旧井,后来又挖了三口新井,另外,两年前接进来四个街喉(公用水龙头),吃水用水就靠四个街喉、五口井。 水源一分为二,分别掌控在新义安和14k的手里,城西还好,只需要拿出一点小意思的维护费用就能免费用水,城东这边却是要按月交水费,不得不说两家社团眼皮子挺浅的,这点小钱都不放过。 说过水,王书宁又说了公共卫生。 因为大量的垃圾堆积会滋生老鼠蟑螂,也会引起传染病的暴发,政务署怕被九龙城寨这个三不管地带殃及池鱼,在城寨投放了不少垃圾篓,每天也会有清洁工过来清走垃圾。 说过卫生,来到重头戏治安问题。 王书宁刚转变话题,冼耀文就感受到了“治安问题”,看样子城寨的居民并不欢迎洋鬼子和假洋鬼子过来,走在街巷,不时有人抛给陈威廉厌恶的眼神,也能从嘴型看出吐槽的脏话,他也不能幸免,只是程度上比陈威廉稍轻一点。 王书宁给他解惑,说是除了陈威廉,几乎没有其他洋鬼子踏足城寨,他们认为城寨是脏乱差之地,也视这里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同时,因为城寨特殊性,这里的居民多有民族抗争精神,大多人非常厌恶洋鬼子。 解惑之后,王书宁又开始介绍城东一个个与治安紧密相关的生意,首先就从他经营的行业说起。 城寨里有大几十家倾偈馆,找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聊天需要两元至十元不等…… 非故意断章,为了赶在零点前发布。 另,我需要两三天时间调整状态,周日或周一就可以进入稳定量大的更新状态。 (本章完) 第71章 生意就是生意 城寨里有大几十家倾偈馆,找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聊天需要两元至十元不等,年老色衰的只需要一元。 倾偈就是聊天之意,提供服务的初始,总会有一两句简单的对话,临近结束大概还有“快点,快点”的催促,客人抽完神仙烟从格子间出来,应该还能听见“下次找我”或“以后常来”的挽留语句。 城寨里还有三间烟馆,道友过去在破木板垒起来的榻上美美地抽上一炮自助餐需要两元,有高端点的包间,可点香茶、点心、水果,也可点一小妹揉肩捶腿,亦或者点一芙蓉烟娘红袖添膏,这种消费没个数,几十到过百元都有可能。 烟馆之外,还有更平民化的“饭堂”,一间破屋子里摆一张破烂的木板桌,上面插着几根蜡烛,扔着几个底部已经被烘烤到乌漆嘛黑的铁汤匙,还有管壁上蒙着两层污渍的针管,一个用完下一个,别说消毒,就是清洗都欠奉。 饭堂的收费物美价廉,只需八个毫子,运气好遇到当场爽死的道友,还能捞到处理尸体的活计,报酬怎么也够爽上三四回再来一碗碟头饭。 走到这一步的道友罕少因为注射过量而死,在体内的毒素足够致命之前,他们大多会提前死于各种交叉感染导致的疾病。 王书宁在介绍饭堂之时,恰好他们一行人路过一间饭堂,鸦片被烘烤出来的味道、汗臭味,还有身体溃烂发出的腐臭味交织在一起,奇臭无比又如同氨水具备很强的攻击性,直接往鼻孔里钻,刺激鼻涕分泌,也会往眼眶里钻,眼角不由湿润。 捂着鼻子快速经过饭堂,待空气中只剩下对贫民窟不离不弃的贫穷味道,王书宁继续介绍城寨里的赌馆。 像样的赌馆只有两间,一间14k,一间新义安,每天都有车和船停在渡轮码头接客人,客人进了赌馆,不管输赢,吃喝拉撒都由赌馆负责,手气好不但可以在赌馆大吃几顿,还能带着战利品离开,手气好的过分,出了城寨可能容易被人打劫。 在城寨里不容易被打劫,赌馆有责任保护自己的赌客在城寨里的安全,不然就没有多少赌客敢来了,出了城寨就没有这个义务,正好可以安排人把钱取回。 大赌馆之外,还有一些小的赌档,两三张、四五张台子,一天下来流水不会太多,底子薄,被赌客赢得狠了,第二天就没有本钱可供周转,所以,吃相往往挺难看,不但荷官要动手脚,且赢大钱的赌客不容易把钱带出赌档。 城寨里还有不少全香港每个角落都有的字花档和赌孖宝、过三关的赌马外围,这种生意在城寨里并不好做,只是在外面被盘剥狠了,无奈才跑到城寨里继续经营。 字花是赌36个号码,1至36号每个号码代表一个古人的名字,1赔30,刀仔可以锯大树。为了吸引更多人下注,开字花的字花厂出版形形色色的字花书,纸扎铺都有得卖。 字花书上有36个古人的名字及图像,每一个古人都有几个替身,作为提供贴士之用。字花书有一个全身人像,把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托”一个字,字花书把字花搞到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深受妇孺和劳苦大众欢迎。 字花厂每天都会开出花题,即字花的题目,声称所开的字必定与题目有关。花题每天登在小报的头版,会是一幅寓意模棱两可的图画,据称图画中的人物会有所暗示,可按图索骥在字花书里找到应该下注的号码。 当然,这都是字花厂的骗人手法,输赢尽在幕后大庄家和字花师爷掌握之中。字花总厂的师爷每天看过所有艇仔(代理)交回的投注,知道哪些是最多人买的大热门号码,便故意不开这个号码,来一个大杀三方。 每天开字花时,是把代表36个古人的字放入36个砂煲内,时间一到,便由主持人随意打破其中一个砂煲,跌出的那一个字就代表中奖。由于字花师爷早已掌握投注者的投注走势,破煲而出的字,肯定是没太多人中的。 字花厂的经营哲学就是吃大赔小,每一期都会产生一小批幸运儿,或许就是因为会中,容易激发港人不劳而获的心理,又或许做艇仔的不识相,没有给差佬分润利益,字花档成了警署的头号打击对象,各种扫字花的行动层出不穷。 听王书宁的介绍,冼耀文萌生了推动合法彩票诞生的想法,披上慈善福利的外衣,利润分润给警队、海关、保良局,编织一张巨大的利益链大网。 该想法有一定的可行性,最大的拦路虎应该是马会,搞起来有点累,不过很有搞头,将来如果需要介入总探长争夺的游戏,可以给自己的扶持对象增加一个杀手锏。 王书宁说过与治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生意”,这才说到了治安本身。 一两年前掌控城东的社团会定期向每家每户收取保护费,如有不服从者会受到野蛮的殴打与打压。但随着城寨的规模逐步扩大,也许是人心向善的作用,也许是由于人心本身就有遵从规则的取向,城东居民自发制定了治安的规章制度。 而此时的社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晓得打压居民、欺凌居民的野蛮人,尽管此时城东依旧是社团管控,但他们十分支持城寨居民作出相应的治安规则,并提供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他们便是城寨规则的执行者。 如冼耀文所想,城东这边对偷盗、抢劫、强奸等“犯罪”行为的处罚非常之严厉,且规定城寨内不许火拼,也不许带刀枪棍棒和枪支等武器进入城寨,一切会破坏城寨形象,妨碍“生意”经营的行为都是禁止的。 颇有讽刺意味,平民生活在城寨里会比生活在外面更有安全保障,只要自己不主动参与到“生意”中,麻烦也不会找上门。 又经过一条狭窄的街巷时,冼耀文看到巷道的墙上粉刷着“如有盗窃者,挑断手筋脚筋”的显眼公示,王书宁解释,凡有张贴这种公示的地方,之前都是盗窃的高发地带。 出了街巷,来到一处格局彷如天井的空地,四面被楼房和破平房包围,中间空着,沿着房子一圈都是摊档,烧腊、烧鹅、香肉、蛇羹、潮州菜、海鲜,应有尽有,每个摊档都坐着人,生意都还不错。 几人来到天井的正中央,王书宁询问冼耀文的意见,“冼先生,你中意吃什么?” “威廉,你想吃什么?” “香肉。” “上次你说自己是爱狗人士。”冼耀文揶揄道。 “伱说的,不是我。”陈威廉回了一句,又对王书宁说道:“王,今天我爱黑狗,叫半只给我爱。” “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冼耀文搭住陈威廉的肩膀,笑道:“威廉,你算是领悟到爱的真谛了,任何东西都分一半,床半张,狗半只,还是最可爱的黑狗。” “一黑二黄三花四白,黑狗最美味。”陈威廉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好吧,我陪你一起爱黑狗。” 冼耀文和陈威廉在香肉摊的桌前坐下,王书宁跟着摊档主去挑选食材。 陈威廉看了一眼王书宁离去的方向,拿出两根雪茄分享后,压低声音对冼耀文说道:“你觉得在城寨发展房地产可行吗?” “威廉,你这个问题问得太晚又太早,上次没问,为什么不等听完王书宁的计划后再问?” “我和王只是合作关系,不是你我这种伙伴关系。” “我信个鬼。”冼耀文腹诽一声,颔了颔首,说道:“我的真实想法是前景不错,如果项目能够很好地做起来,应该会有不错的利润,我很喜欢上次王书宁说的方案,一年半时间,100万变220万,很不错了。” “你应该明白其中一半是我的,所以……”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用所以,60万是我愿意冒险的最低回报数字,再低我不会参与。或者,你以其他名义向我借,娶姨太太、包养情人等等,随便什么,只要是关于你个人生活的理由,我都可以不要利息借给你。 威廉,生意就是生意,你为了钱生钱找我借钱,理应分润给我一点,生意顺利,皆大欢喜,若是不顺利,我能找你逼债吗?还不是坐下来友好协商出一个不会让你太为难的还款方案?” 陈威廉凝神思考了一会,摊了摊手说道:“好吧,我对利息没有意见。既然你看好这笔生意,需不需要给你一点份额?” “不需要,我有好几笔买卖正处于启动阶段,实在忙不过来。”冼耀文用食指在桌面敲了一下,“而且这里我不够熟悉,暂时没有在这里投资的打算,上次我跟你说了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等成熟的时候我会找你讨论。” “多久才能成熟?” “不用着急,在想法执行之前,还有另一笔生意找你合作,等春节期间我空闲下来,我找你细谈。哦,对了,我邀请你到我家共度除夕夜。” “ok。” (本章完) 第72章 似是故人来 王书宁挑好食材回来,便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冼先生,这是我做的计划书,请你过目。” “好。” 冼耀文接过纸展开,一眼就看到纸张抬头的“宝安县人民政府公用笺”红色字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心中念头拂过,他的头一下一上,开始阅读计划书。 第一页扫了两眼就没了兴趣,他完全相信王书宁的助理秘书履历,这计划书的开头有民国政府报告的典型风格,第一页全是花团锦簇的废话。 不看内容,改而欣赏王书宁的书法,到底是做秘书的,纸上的仿宋体煞是工整漂亮。 够他看一页纸的时间过去,他才翻到第二页,从中间部分开始看。 21页纸,磨着时间看,十五分钟也就看完了,得出的结论是“看着振奋人心,其实全是废话”,王书宁是拿他当县老爷糊弄,拿他的钱袋子当财政账户,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有个过得去的借口就行。 假装斟酌了五六分钟,冼耀文这才对望眼欲穿的王书宁说道:“王先生,你知不知道水泥、钢筋、红砖、沙子、毛竹分别作价几何?你知不知道地盘上的泥瓦匠、钢筋工、大工小工、架子工一天的工钱分别是多少?” “不知道,等项目启动,我就会去调查。”王书宁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另外,项目的管理工作我会交给懂行的人。” “哦,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伱的计划书我觉得非常好,只有细节上有点瑕疵,不过无伤大雅,钱我可以拿出来,只是还有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王书宁急吼吼地问道。 “按你的计划书来看,100万完全不需要一起到位,初期只需要55万就能启动,后面也可以分成20万、15万、10万三期,分成四笔拿出来,对我的压力小一点,同时也不耽误你们的项目。” 钱拿出去就有风险,他不担心陈威廉的五十万,陈威廉的价值远远超过这个数字,真拿不回来可以从其他地方找补。 王书宁对他而言没多大的价值,目前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利息回报本身,如果钱拿不回来,把王书宁全家砍死又能怎么样,拿不回来就是拿不回来,所以他才要分期,方便随时止损。 王书宁蹙了蹙眉,“钱不是一起到位,项目执行起来会有些不方便。” “我有个朋友就是干地产的,他正在帮我盖厂房,一百多万的项目定金只收了我没多少,我怕他不好意思多收我定金,再三确认,他才跟我说了建筑行业里的秘密。” 冼耀文看着王书宁,淡淡地说道:“王先生,你不妨找个懂行的人一起琢磨琢磨你的计划,我给出的分期方案应该不会耽误你的项目进度,如果会耽误,你大概需要微调一下计划。” 王书宁脸色微变,腹内嘀咕一声:“姓冼的不好糊弄。” 他不傻,又岂能不知盖楼不需要钱一次性到位,他就没打算自己盖楼,而是已经找好了人会把项目整体外包出去,付款方式就是分期付款,总金额不多,首付款也不需要多少。 他不需要知道建材的价格,也不需要知道工地工人的工钱是多少,他和人谈承包费的时候是用了手段的,绝对比行价低。 还有他告诉冼耀文和陈威廉要给先给9个人每人5万的好处费,金额数字是真,但其实不用先给,完全可以晚点给。 说到底,他希望钱一次性到位无非就是打着挪用的主意,他把冼耀文当成鸡,想借这只鸡下蛋,把钱挪走先做点其他生意。 “冼先生,资金真不能一次性到位?” 冼耀文摇摇头,“有点困难,既然分期不影响计划,还是分期得好。” 王书宁纠结了一会,咬牙说道:“好吧,分期就分期,冼先生,合作愉快。” “妈的,这就愉快了,利息也不还价,绝对有猫腻。” 冼耀文举杯回应,“合作愉快。” 正事聊完,香肉煲也正好炮制好上桌,一个大砂锅坐在炭火上,汤水噗噗噗地滚着,飘香四溢。 一小坛香港本土名酒永利威五加皮打开,五加皮带着浓重中药味的酒香混合香肉的香味,令人迷醉。 香肉和五加皮是绝配,味蕾经过五加皮的刺激,更能品味出香肉蕴含的层次感,一小口五加皮,吃上两大块香肉,趁着嘴里的味道还未消散,再灌上半杯啤酒,脑子立刻变得清明,充分体悟到什么叫神仙也不换。 冼耀文三人都是爱狗之人,你一块我一块,不争抢,但也不愿意自己的爱落后于人,一时间,嘴只发挥着吃的功能。 直到天井的中间出现三个穿着旗袍的漂亮女人,瞬时把不少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冼耀文三人也不例外。 冼耀文从左到右一一品鉴,左边的这个长着一张标准的姨太太脸,任谁见着都会说她是有钱人家的姨太太;中间这个长相不算惊艳,但气质很好,属于耐看型,而且身上有些许英气和上位者的气息;右边的这个给人的感觉很像“大嫂”,能看出一点关秀媚和李婉华在影片里演绎的大嫂的影子。 三人的长相都不俗,只是看她们身后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良家妇女,绝不是啥好鸟。 王书宁看上一会儿就介绍道:“14k的人,中间那个是陪堂右相齐玮文,大家都叫她文姐;左边那个是她的大弟子陈燕,姘头是政界的名人,是谁不知道;右边那个叫阿英,白纸扇师爷谭的情人。 齐玮文是14k在城寨里的话事人,别看她长得秀气,手上沾着不少人血,心狠手辣,新义安在这里的话事人陈十都怕她三分。” “这么厉害?” 冼耀文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目光却是返回齐玮文的脸上继续观察,越看越觉得对方身上有他非常熟悉的东西,但他确信之前两人素未谋面。 齐玮文三人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就往香肉摊档隔壁的蛇羹摊档走去,等一坐下,正对冼耀文而坐的齐玮文就把目光对到了他的脸上,看了两眼,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不是美女见到帅哥的笑,而是见到故人的那种笑容,故人啊,他不认识对方,对方却是他的故人? 冼耀文心念电转,首先从前冼耀文母亲的故人开始排除,他的长相没有多少遗传自母亲,反而外甥像舅,母方特征多来自冼耀武父亲,而且自记事起也从未听说有母亲友人来看过他。 其次…… 没其他好排除了,视齐玮文军统的出身,直接可以锁定他在抗战时期当小情报员的经历。 “难道齐玮文是我上级的上级的上级?不应该啊,我这种小情报员就是广撒网的炮灰,不给枪也没军饷,挂了就挂了,一点不影响抗战大局,难道军统的机要室还会给我建档?” 冼耀文回想起1945年6月,他的小情报员使命就结束了,10月,论功行赏,回学校免费念书,之后就进入联防队,一直没和军统以及之后的保密局产生过联系,真会有人几年之后还能认出我这个小角色? 难道是因为我“小鬼子”的代号比较特别? 冼耀文的正式代号是“小洋鬼子”,因为代号的指向性太强,在使用过程中都会把洋字省掉,变成小鬼子。 快速推敲了一会,冼耀文便放下心思,故人也无所谓,前冼耀文可没犯下什么罪孽,没什么把柄可供别人抓,他的罪孽始于刘家,根本不怕别人抓…… 好像不对,刘家还一个二小姐呢。 冼耀文冲齐玮文回了一个微笑,心里嘀咕:“不是一条线的,这个女人和刘家有联系的可能性不大,最可能的还是这女人是他曾经并不知晓的上级。” 斟酌一下利害关系,他能想到的最麻烦之事就是台湾派人来和他谈归队,好应付,不搭理便是了。 感觉问题不大,他便把齐玮文暂时当女人看待,收回目光之时,还不忘记沿着鼻梁一路往下走,嘴唇上停顿,高耸再停顿,然后观察桌面对应她身体的部位,以补上刚才漏掉的身高估算环节。 女特务啊,有点撩人心弦。 心理活动一大片,时间却只过去七八秒,恰好足够王书宁从骨头上撕扯一块肉吃进嘴里咀嚼。 吞咽之后,举起杯子,先敬酒再承接冼耀文的问话。 “很厉害,也很会做人,和城寨里的人相处得非常好。”说着,王书宁抬起屁股,“失陪一下,我过去打声招呼。” 言罢,王书宁走了过去,并没有端酒杯。 冼耀文的目光没跟过去,而是找进入城寨后鲜少发言的陈威廉说话。 “威廉,你认识刘福吗?” “见过几面,但没有私交,你想和他认识?” “如果可以,我想和大部分人认识,人面不广,生意不好做。” 陈威廉轻笑一声,“下个星期一有个警司过生日,我已经被邀请,刘福肯定也会去,我可以帮你先打声招呼。” “暂时不需要,晚一点再说。” (本章完) 第73章 逮一个文化人 王书宁去得快,回来也不慢,只是几句话的工夫,也就回来了。 三人继续吃肉喝酒,期间,与齐玮文那桌还进行过一次举杯遥敬,齐玮文喝酒时,冼耀文总感觉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哪怕对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 他没太在意,该来的总会来的,等着就是了。 吃到差不多,等约好签订借款契约的时间,王书宁也没表示后面还有安排攒劲的节目,他不是不想安排,是没法安排。 要说城寨里攒劲的节目无非就是黄赌毒,不想结仇或算计,没人会安排客人赌毒节目,黄也不行,城寨里的鸡档不上档次,实在拿不出手。 他能做的只有送君千里,一直把冼耀文两人送到停车的地方。 冼耀文回到家里楼下之时,郑月英刚刚从黄包车上下来,对方见到他的车,快速付完账,来到车前。 给了司机五元钱请对方吃宵夜,冼耀文推开车门下车,一下子就闻到郑月英身上的浓重酒味,在其脸上扫两眼,却未见到喝多酒的潮红。 “喝了?” “和韩森。”郑月英回道。 “喝了多少?” 郑月英傲娇地说道:“喝倒三个。” “牛头不对马嘴。”冼耀文搂住郑月英的臂膀,“看样子你的酒量不错,交际的能力也不差,让你做现在这工作,有没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忽然被搂住的郑月英并没有露出娇羞之色,只是淡定地说道:“有一点。” 冼耀文轻笑一声,“那我得提前给你打一针预防针,我这里不是阎王殿,想走就可以走,如果有一天伱想展翅高飞,跟我说一声就行。” 郑月英呡了呡嘴说道:“我从来没说过要走。” “预防针不一定非要确有其事再打,我只是想让你也让我自己轻松点。”冼耀文拥着郑月英往前走,“你觉得韩森这个人怎么样?” “我对他的初印象还不错。” “哦,我一直没问你在内地的时候从事什么行当,能说你就说,我好知道你看问题的角度。” “舞女。” “第一次见你时,你穿得衣服可不便宜,混得还不错?” “嗯。” “明天早点不在家里吃了,我请你早茶。” 说着话,两人来到三楼的楼梯拐角,三楼的走廊正眼所对处,苏丽珍沐浴在月色下,手里拿着一瓶看不清品类的酒,冼耀文两人上楼的动静并没有惊扰到她。 “楚天岚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郑月英幽幽地说道。 “去外面的唐楼里租一间屋和房东共住,一个月的房租只要20元左右,便宜点的15元也有,能在我这里租房子,说明楚天岚的收入不错,在香港有几个有钱人会只有一个女人?” “楚天岚再养一个吃力。” “什么意思?楚天岚想休了再娶?” “苏丽珍是这么说的。” “他们夫妻刚来找房子的时候,我看着挺和谐的,没想到才一个多月就闹成这样子。”冼耀文叹了口气,“楚天岚想用什么理由写休书,无子?” “苏丽珍没说,不过想必是的,两人没孩子。” 两人穿过楼道门,来到四楼的走廊,冼耀文忽然说道:“你和苏丽珍要好?” “聊过几次。” “喔,你关心一下他们两个,苏丽珍真要被休了,你问问她,愿不愿意给我当情人,多的不敢保证,最少我能让她衣食无忧。” 郑月英诧异道:“先生喜欢她?” “喜欢她的身体和那股劲,你只需要张嘴问,不要耍什么手段,我没有必得之心。” “是不是还因为她是有夫之妇?” “呵呵,你很懂男人的心嘛,不瞒你,是的,她要不是楚太太,我可能只会想着饱饱眼福,不会有其他想法。” “你们男人真是……”郑月英想到两人的身份,欲言又止。 “在我这里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大胆地说,我脸皮厚,心宽,不会因为几句话嫉恨他人。” “你们男人真是无耻。” “下回不要搞性别对立,可以直接指名道姓。”冼耀文站在门前,松开搭在郑月英臂膀上的手,“早点休息,七点半出门。” “嗯。” …… 新的一天。 冼耀文带着郑月英和冼耀武来到陆羽茶室喝早茶,顺便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这几日报上有云,以张大胡子张大千为首的一帮书法画家都在陆羽茶室喝早茶,这下可好,陆羽茶室的逼格一下子就压其他茶室一头。 人是见到了一堆,不过大多不认识,只有张大千标志性的长胡子才容易把名字和长相对应起来,这也让冼耀文多看了对方几眼。 他历来欣赏大千先生,为了让女儿能常与要好女同学相伴,便委屈自己纳了女同学为妾,这种父爱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的。 喝了早茶,三人前往裁缝铺,挑好布料,一人做上几身时髦的衣裳,光是定金就下了六百多。 裁缝铺出来,郑月英自行离开,冼耀文送冼耀武去陈威廉律师楼,安排妥帖,冼耀文又去做点文化人的事——谢丽尔在跑报社的途中,帮着打听到一个适合做十三幺总编的名字,他带着“信封”去找提供名字的人再确认一下。 别看香港现在的人口不少,但识字率不见得有多高,特别是能舞文弄墨的文化人数量更是稀少,大报小报所有的中文报纸加起来不过就那么几份,从内地一下子又席卷过来一大批报纸人,报社在增加新人之时,完全可以要求求职者拥有丰富的从业经验。 报纸传播世界各国、五湖四海之消息,涉猎甚广,但报纸人的世界却是非常狭小,拐一道弯都是熟人,特别是从事咸湿报事业的人,谁都不屑提起,但其实谁都熟。 仅用了一个信封,冼耀文就获知该去哪里找他想找的人。 在过去有个说法,香港是文化沙漠,在香港开书店是不可取的,容易被饿死。 事实也是如此,之前的香港,文化气息一直不浓郁,印刷和出版的读物非常有限,香港一直以来是个商业转口港,极少独立的工商企业,港府亦没有系统的城市规划。 即使是现在,学校的英文教科书还是采用马来西亚及英国课本,中文课本全由内地供应;中文书店除课本外,皆以文具为主。唯一在本港有印刷出版的仅只历书、尺版、旧启蒙读物、医卜星相及标点通俗小说等有数的几种。 香港在书业中,一直承担着“文化转口港”和“图书供应中心”的角色,中文书籍及课本均从上海、羊城等地运入本港,部分再由本港转运至东南亚、美国和加拿大等地,以应华侨之需;外文书籍由国外进口,除本地销售外,也有转运至大陆和东南亚各地。 正因为文化气息不浓,书店的生意不佳,一些卖严肃读物的书店不是往通俗读物转型,就是把书店从底楼搬到二楼甚至更高的楼层,楼上书店应运而生。 荷里活道。 冼耀文在一个角落楼房的三楼找到新天书店。 新天书店的面积不大,约莫只有100呎左右,店里摆上三两书架就显得有些逼仄,好在生意不是太景气,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否则恐怕立锥之地都没有。 把书店打量清楚,冼耀文又看一眼在店门口处躺椅上打盹的中年人,确认其长相非常之猥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吵醒人家,直接踏进店里,从书架上挑选着自己感兴趣的读物。 老板,应该也是冼耀文要找的总编人选黄祖强应该是一个酷爱咸湿文化的人,不少1935年禁娼之前的报纸、杂志都可以在书架上看到,《导游社》、《招待所》、《舞场》、《夜总会》等,当下正在发行的往期报纸也有,份数还不少,不知道是没让报社回收走,还是从报社按斤称过来的。 拿起翻了翻又放回原处,从另一书架上抽出一沓正经的老报纸,快速浏览,从中找自己喜欢的内容看。 报纸是革命文学论争时期发行的,上面充斥着五四新文学阵营对其他文学学派的口诛笔伐,批评鲁迅的作品是趣味文学,批评其人是闲暇的小资产阶级,鸳鸯蝴蝶派的更是重点打击对象,各种看似儒雅,其实极其恶毒的字眼被当成武器甩向张恨水、黄天石之流,脸皮稍微薄一点的人多半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几份报纸翻下来,冼耀文发现凡是畅销作家,能靠稿费把小日子过滋润的,就没有不挨骂的,不得不让人怀疑有些人的动机是不是真那么革命,还是把自己的小心眼包裹在革命的名义里。 文化人的纷争只能当热闹看看,他从报纸上看到张恨水,又通过他看到了白羽,接着还珠楼主、平江不肖生、王度庐、朱贞木、郑证因几人的名字也跳了出来,这不仅让他想起了武侠小说,同时一个创意也从脑中跳出。 找一帮人写咸湿武侠小说,第一本就写《唐门·武林至尊》,话说唐门只擅长用暗器,门中弟子在江湖上排不上号,但唐门却是武林至尊,皆因唐门出了武林第一美女“二眼文胸”比基尼,天下英雄无不拜倒在她的丁字裤之下,供其驱使。 也可以写不生硬植入广告的,背景就放在当下,以几个木屋区和九龙城寨为蓝本,给每个地方塑造一个武术高手,然后描绘他们参加武术争霸赛,争夺武王“金衬衫”的故事。 不用说,最终获得武王的主人公必须叫郝运来。 这个故事可以好好弄,报纸连载加上电台连载,先把ip炒起来,同时筹办“好运来杯武术争霸赛”,获得武王称号的选手,可以获得奖金188888元,并获得8斤8两重的“好运来金衬衫”一件、8两重的“好运来银衬衫”一件。 银衬衫直接是奖品,一经发出不回收,金衬衫是武王的象征,下一届武王比赛还得拿出来,谁获得新一届的武王,金衬衫就由谁带走,连续获得三届武王称号,金衬衫不再收回,争霸赛组委会再拿出一件新的。 冼耀文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意,一举多得,不但可以宣传品牌,也可以从争霸赛本身牟取不错的利益。 假设一名学咏春的选手获得武王称号,咏春的名号必定响彻香港,想学武的人第一选择一定会是咏春,这里面就有利可图了,武馆也可以搞成股份制嘛,等股市繁荣起来,也不是不能上市。 再深入地想一想,不是不可以创出一门新的武术体系,就叫龙道,借鉴一下空手道和跆拳道的推广技巧,把龙道当成一种文化推广到全世界。 钱估计是挣不到多少,但可以借着龙道的发展便利,抵消很大一部分事业全球化时期的运营成本,比如人员在初期时可以在龙道落脚,也可以借用龙道在当地发展出的人脉。 这是未来的利益,眼前的最大利益就是赌博了,玩法要多样化,假赛也必须打,输赢不作假,该谁赢就谁赢,但是倒下的时间可以作假,明明可以ko的,偏偏要打上十几分钟,赌三分钟的人多,就让该赢的选手放点水,让对手坚持到三分半,诸如此类,可以操作的地方不少。 赌输赢的赔率按押注多少随时调整,反正身为庄家要保证自己有两成的利润,剩下的就是压中的人分。这两成是争霸赛的运营费用,利润主要来自其他玩法,对外输送利益也可以通过高赔率的玩法实现。 心里想着事,冼耀文的手不知不觉就伸到西装内兜里,拿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正要点火,蓦地意识到书店里不好抽烟,便把报纸夹在腋下,抬步往店外走去。 刚迈出书店的大门,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追了上来,“先生,你还没付钱呢。” “我还没打算走。”冼耀文回了一句,踏出店门,把雪茄点上,看着睡眼惺忪的黄祖强说道:“我该叫你一枝笔,还是该叫你黄老板?” 黄祖强在冼耀文脸上看了几眼,茫然地说道:“先生,您哪位?” “我来了半小时了,除了我自己没见到其他客人,生意不好做吧?” “小本生意,赚点糊口钱。” 冼耀文从嘴里吐出一股烟,幽幽地说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黄老板原来是报社的副总编,因为挪用报社的一笔钱给情人还赌债被开除了,不知道黄老板的那个情人还跟着你吗?” 黄祖强脸色一黑,色厉内荏地说道:“先生是来糗我的?” “哦,看样子黄老板的情人另攀高枝了,不奇怪,稍微有点追求的女人哪里会给一个小书店老板当情人,交完两份规费,一个月能赚一百出头差不多了,加上一枝笔的稿费,有两百吗? 过日子够了,想养个情人估计有点吃力。” 黄祖强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冼耀文,“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请黄老板饮茶,聊点有搞头的事情。”冼耀文说着,走到放钱盒的凳子前,掏出五张钞票放在钱盒里,“这点钱让黄老板关门两个小时不为难吧?” 黄祖强看了看钱盒里躺着的五十元钱,又看看冼耀文腋下夹着的报纸,隐约猜到了冼耀文找他的目的,他抱了抱拳说道:“请稍等,我收拾一下。” “不急。” 二十分钟后,冼耀文和黄祖强来到得云茶楼,一名伙计立马快步迎上,满脸堆笑,“冼先生,今日有闲来饮茶?” 林醒良在得云茶楼做事之时是从学徒一路走过来的,当下特有的学徒用工模式又带着人情枷锁,他要离开得云需要给老板一个交代,也要交代一下去向,在得云建立的人脉也要交接给其他人,眼前的这位伙计就是继承林醒良人脉的人,冼耀文也在内。 “坤仔,你好。”冼耀文冲坤仔点了点头,“和朋友过来聊两句。” 坤仔做了多年茶楼侍应,自然有眼力,一眼就看出黄祖强的衣着普通,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不过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轻视之色,反而弓腰向黄祖强连连说道:“难怪今早喜鹊喳喳叫,原来有贵客临门,老板以后请多来关照。” 冼耀文笑笑,觉着坤仔这小子也不赖,只是比起林醒良要稚嫩太多,不过做个业务员是够格了,再接触接触,行的话干脆再挖一个。 黄祖强显得有点拘谨,自从不当副总编后,他还是经常上茶室饮茶,只是相比之前进雅座听小曲,现在只能上普通茶室坐坐大堂,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茶室伙计的恭维,坤仔猛然来这么一下,他倒有点不习惯了。 一番客套,坤仔领着冼耀文和黄祖强上了三楼的临窗雅间,落座后,冼耀文冲坤仔招了招手,“坤仔,茶有什么介绍?” “冼先生,刚到一批六安茶庄的伯记明芽笠仔茶,极品。” “徽青啊,就来这个吧,点心你看着安排。” 坤仔点头答应,面朝两人腿着走出雅间,顺手把门带上,扭脸冲楼下喊道:“三楼临窗雅间,极品笠仔一壶。” 喊完话,这才匆匆下楼去后厨挑拣几样适合冼耀文口味的点心。 不一会工夫,坤仔和另一伙计叩门而入,将茶壶茶盏、几样点心摆上桌,又垂手微笑道:“冼先生,黄老板,晚一点要不要叫个歌伶过来弹曲助兴?” “不用了。”冼耀文摇摇头,掏出两张十元面额的纸币分别递给坤仔和另一伙计,“你们先去忙吧。” 冼耀文对坤仔的观感变差少许,已经提前说有事要谈,还推介弹曲,有点不知进退。 坤仔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说道:“冼先生,那我们就先出去,有什么吩咐叫我。” 坤仔说完,与另一伙计相继离开,雅间内,只剩冼耀文和黄祖强两人。 冼耀文给两个茶盏倒好茶便说道:“黄老板,请茶。” 黄祖强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放下茶盏后说道:“冼先生,你想办报纸?” “黄老板睿智,我的目的被你猜到了。”冼耀文轻笑道。 “冼先生出何目的办报?” “牟利。” “冼先生懂出版吗?” 冼耀文摇头,“正因为我不懂,我才会找到黄老板。” “冼先生,我……” 黄祖强欲言又止,如坐针毡。 报刊业表面上看起来利润丰厚,其实不然,分发销售并不景气,不然他也不用把书店开在租金相对低廉的二楼。而且,他还有挪用公款的污点,他可不觉得有人请他出山一定会是好事。 见黄祖强坐立不安的模样,冼耀文再次说道:“请茶,现在从内地运茶过来不容易,这批徽青不错,黄老板要是觉着好喝,一会问茶楼老板讨点带走。” 见状,黄祖强只能把未出口话头按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的好坏却没有心思品味。 冼耀文又替黄祖强把茶斟满,再次说道:“黄老板,请茶。” 连请三盏,不合常理,黄祖强怔了片刻,茫然地看着茶盏中的茶汤从橙黄色变成深红色,半晌后摇摇头,抬头看向冼耀文,主动端起茶盏,“冼先生,请茶。” 这一盏,黄祖强没有再牛嚼牡丹,而是沉下心来细品茶香,他本是文化人,没落之前颇为喜好茶道,只是近些时日手头拮据,喜好也被搁下,如今再品极品茶香,斯文从容又从四肢百骸长了起来。 轻轻吹开茶汤表面的油花,笠仔茶醇厚的香味顺着鼻孔直抵咽喉,享受地点了点头,黄祖强端着茶盏轻呷,一股徽州的田园山水之韵味在嘴中荡漾,由苦而甘,由柔到绵,顺着喉咙流淌至腹中,紧随着,一股暖人的热气升腾而起,浑身说不出的畅快,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放下茶盏,黄祖强称赞道:“好茶。” “好茶就该让懂得人喝,黄老板孟浪了两次,总算回归了茶之知己。”冼耀文放下茶盏,说道:“找黄老板之前,我已经听人说黄老板是爱茶之人,所以才会三请黄老板。” 黄祖强闻言,抱了抱拳,“多谢冼先生让我找回一些失去的东西,投桃报李,我要奉劝冼先生,现在办报纸根本没前途。” 冼耀文让了一根雪茄给黄祖强,帮其点上后,轻声笑道:“黄老板,我不懂办报,但我懂做生意,明知亏本的生意,我是不会做的,既然敢做,自然有盈利的把握。” 黄祖强抽一口雪茄,说道:“冼先生,办报纸和其他生意不一样,你说你不懂办报……” “黄老板,不管什么话你都可以直言,不用替我留着面子。我之前说了,办报的目的是牟利,但利润未必来自报纸分发销售本身,也可以从其他地方而来。 而且,我在香港看了将近两个月报纸,去过的报摊、书店不少,什么报纸卖得好我清楚,这么说吧,我要办的报纸叫十三幺,定价1毫5仙。” 黄祖强瞠目结舌道:“咸湿报?” 香港的报纸按大小、分类不同,都有比较固定的定价,1毫5仙恰好是大部分咸湿报的定价,报刊名又叫十三幺,黄祖强自然容易猜到。 “黄老板,你猜对了。”冼耀文揶揄而笑。 黄祖强苦笑道:“冼先生,我原来是大报的副总编。” “在报刊业还有人敢用你吗?” 黄祖强再次苦笑:“冼先生,不用这么直白吧?” “保底月薪两百元,无论亏或者赚,一年都能拿到3000元薪水,年底还有两成利润分红,这样会不会让黄老板觉得被尊重?” 黄祖强错愕,“冼先生是不是算错了?” “没算错,报社全年无休,我在算薪水的时候,会按一年十五个月算,对普通职员来说,年底至少能多拿三个月薪水。” (本章完) 第74章 鱼雷胸罩 “冼先生仁义。” “黄老板是不是还觉得参与办咸湿报辱没身份?” 黄祖强点头,“是。” “够坦白,但我就看中你了,十三幺的副社长兼总编你愿意干最好,不愿意干也得干,不然,我们还要走一遍强按头的流程,那样就没意思了。” 黄祖强满脸苦涩,“咸湿报没什么技巧可言,盈利也很简单,随便找个人都可以干,冼先生为什么非盯着我不放?” “很简单,因为我还要办一份正经报纸,需要黄总编你的副总编经验,而且……”冼耀文脸色一正,“我不担心黄总编再犯同样的错误,对有功之人我不会吝啬,对犯错之人,我更不会吝啬。 请黄主编铭记,以后遇到困难直接告诉我,就是养情人手头不宽裕,我也可以私人预支薪水和分红给伱,千万不要不告自取。 公账是我的,是你的,也是全体同仁的,大家养家糊口都指望它出粮,就是我要支取,我也会给所有人打招呼,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冼耀文的话让黄祖强很是触动,他先不说答应,而是介绍起了当下香港报刊业的情况。 “冼先生,现在香港的报刊业或者说整个文化界都不景气,虽说报刊发行与销售之间的利润非常充足,但实际上报纸的销量并不好,你看我书店门口摆着几尺厚的报纸,能卖出十之一二我就要阿弥陀佛,剩下的都要让报社来回收。 仲有,大报上经常会发喜报,庆贺本报一天发行了几万十几万份,那都是假的,照我的估计,香港现在能有阅读水平的不足十万人,他们不会个个去买报纸。 报社为了做宣传,经常会搞赠报活动,往外一送就是几万份。冼先生,我不是我要打击你斗志,我太清楚报刊业的情况,大报现在真冇得搞,咸湿报还能混口饭吃。” 冼耀文挥了挥自己眼前的烟雾,起身来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放外面的清风进来,复又走回位子坐下,呷一口茶说道:“黄主编,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十三幺的主要利润不是来自发行销售,报刊业不景气对我们的影响不会太大。 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讲讲报刊业的情况,是不是每个发行正经报纸的报社都在亏本?” 黄祖强啜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那倒不是,《大公报》创办历史悠久,又有左派人士支持,自然不愁销量;《星岛日报》创办的时间超过十年,又有胡文虎这个大富商支持,可以把报纸卖去南洋,也不愁销量; 去年刚改名的《香港时报》是国民党的党产,报纸大部分都销往台湾,有台湾托底,自然不用担心销量;仲有《文汇报》、《成报》,日子也还过得去。 其他中文报纸不蚀本的,就靠刊登马经、波经,再登点当红歌伶的花边新闻抬销量,要真论起来,它们就连报纸都算不上,就是这样,其实也赚不到多少钱。” 冼耀文点点头,对黄祖强的分析表示满意认可,毕竟是做过报刊副主编的人,对报刊业的情况还是了解的,只不过见识有很大的局限性。 “我与黄主编你的想法恰恰相反,我没兴趣办大报,只想办你瞧不上的小报,十三幺不但会连载咸湿文章,还会报道歌伶、电影明星的花边新闻,马经、波经也可以刊登,只要有人看,关于赛马或球员的消息完全可以长篇累牍。 这么说好了,我的底线是新闻检查处允许刊登,一切香港市民喜闻乐见的内容都可以往我们的报纸上塞,我只求更多的人看我们的报纸,是亏是赚我不在意,我可以接受一年往十三幺补贴不高于五万元,只要黄主编和其他同仁能接受没有年终奖金,没有分红。” 冼耀文摊了摊手,“所以,黄主编你有非常大的自主权,只要保留四分之一的咸湿文章版块,其他的想怎么搞都随你。 啊,对了,头版头条每年你要给我留出十天,我随时会用到,当然,一般来说,我不会指定具体哪一天,只需要某个时间段中的一天,不会太影响你的安排。” 黄祖强不敢置信道:“我真有这么大的自主权?” “是的,你就是有这么大的自主权,人事权也全权交给你,你要乐意把整个报社塞满你的情人也无所谓,你甚至可以亏着玩,但是连续亏,我就会调整你的薪水结构,降低保底,提高分红,给你戴上紧箍咒。” 冼耀文故作刚刚想起,“对了,鉴于你之前的不良记录,会计的人事权不会交给你,我会安插一个只听命于我的人,而且,我会每个月查一次账。” 黄祖强沉默思考了好一会,这才起身冲冼耀文抱了抱拳,说道:“东家。” 冼耀文起身抱拳回礼,“黄主编。” 互相见过礼,明确了身份关系,黄祖强就开始亮真功夫,“冼先生,十三幺准备到哪一步?” “只搞定了发行报纸和杂志的文件,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黄祖强组织一下语言,说道:“现在香港的商业印刷非常繁荣,有26台柯式印刷机,印刷杂志可以交给外面的商业印刷厂。 考虑到报纸印刷的时效要求,一般的报纸印刷厂都会设在报社内,我们需要买一台凸版轮转印刷机,前些日子我听说有几家报社快黄了,可以找他们谈买二手印刷机,会便宜不少。 香港没有造纸厂,我之前待的报社都用宝隆洋行提供的洋纸,价格还算公道,十三幺也可以用它的纸。 十三幺还需要两台打字机,可以选择东洋的万能打字机,这是香港的主流,大部分从事文案工作的人都会用,新的和二手的都容易买到,可以买一台新的,再买一台二手的。 场地……冼先生想把报社开在哪里?” “开在哪里我无所谓,只有一个要求,有买就不租,你去找合适的场地,只要价格合适,不超过20万,都可以直接买下来。” “港岛、尖沙咀、九龙塘都可以找到合适的场地,去北角的书局街还能毗邻商务印书馆买一块土地自己盖。” 有一个财大气粗的东家,黄祖强心里非常愉悦,提供的参考也是比较阔气的。 “北角那里先不考虑,其他几个地方你随便找,筛选条件是先看占地,如果占地够大,房子差一点也无所谓,能撑几年就行。” “冼先生有在做房地产?” 冼耀文摆摆手,“暂时没有,只要参照一下上海三十年代初的房地产发展,再考虑一下香港的人口增长,好地段的好地皮将来的升值空间不会小。 黄主编不妨也省着点花钱,把钱存下来买地皮,贵的买不了可以买便宜的,如果运气够好,这可能会成为你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既然说到这了,冼耀文干脆给黄祖强一份机缘,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 这个机缘不算大,稍微懂点经济学或者生意经的人都能明白供求之间的奥妙,香港的地皮有不错的升值前景也有不少人能看明白。 只是其中的大部分,特别是从上海过来的这一批,有不少逃窜匆忙,上海的房产都没来得及套现,早成惊弓之鸟,如今也是参不透国际格局,惶恐不安,根本没有在香港置办恒产的打算,手里捏着现钱,一边花天酒地,一边观望,随时准备再次开溜。 可惜,日复一日的花天酒地会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等钱糟蹋光了也等不来逃窜的发令枪打响。 想到这个,冼耀文内心的紧迫感又陡然上升,得抢速度啊,银行建立的速度慢了,好忽悠的客户群体会萎缩不少,他已经打了太多的理财腹稿,就等着实施。 “冼先生说笑了,买地皮哪里是我这种人可以幻想的。”黄祖强自嘲道。 “呵呵。” 冼耀文轻笑一声,没有再说地皮的事,饭已经喂到嘴边,他才不会苦口婆心求着黄祖强吃。 “黄主编,你再估算一下,若是十三幺一直不盈利,一年的运营成本需要多少,有了数字,我才好提前把钱备好。” 黄祖强点点头,解释道:“报社不太费钱,搞掂场地和设备,其他支出主要就是主编、副主编、编辑、记者和发行,仲有撰稿人、印刷工的人工,另外,仲有洋纸和油墨的费用,五万块足够顶上一年。” “好,其他搞定后,我会在报社账上留下两万元,希望在这笔钱花完之前能够达到收支平衡,有盈利就更好。” 冼耀文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了方便黄主编吸纳更多精英,除了我之前说的一年最少发十五个月薪水之外,我再拿出利润的一成五,黄主编可以用来许诺给精英,也可以用来稳住每一位优秀职员,让他们与报社一起成长,分享报社的红利。 只要不揣进自己的口袋,怎么分配都随黄主编你,我只提供一个建议,一点点给,不要一次性全许出去。 同样,我许给黄主编你的两成分红不是固定不变的,每半年我会对你进行一次评估,只要你的工作合格,多少都会涨一点,如果一点不涨,黄主编就该反省一下自己了。” “多谢冼先生,我一定会为冼先生效死命。”黄祖强起身抱拳。 冼耀文云淡风轻地说道:“不是为我,是为十三幺,为你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你的分红变成股份,你也成为十三幺的老板之一,这一天是否遥远取决于你。 不用怀疑我不舍得,回忆一下我前面说过的话,再往下走一段时间,你会明白我的做事风格。 好了,给你两天时间找人接替你看书店,大后天就开始做事,明年的元宵节是黄道吉日,百无禁忌,我希望十三幺在那一天开业,惊蛰之日我要看到第一份《十三幺》出现在书店里、报摊上。” 说着,冼耀文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两个信封拍在桌上,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里面是给你准备的车马费,你怎么用的,都要记下来,以后要对账。” 接着,又指了指另外一个,“里面是给你预支的两个月薪水,离春节没多少日子了,多准备点年货,过个肥年。我先走,你再坐坐,这里的歌伶水准很高,可以叫一个听一段小曲。” 留下付账绰绰有余的一百元钱,冼耀文离开了雅间。 黄祖强在雅间里静坐了一会,才拿起桌上的两个信封,先打开第一个,点了点,一共五百元,心想当成车马费非常足够,再打开另一个,把纸钞拉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止四百元,张数相差太多。 拿在手里,一张张清点,一共十张百元大钞,稍稍思索,他顿时明白了多出来的六百元是十二个月之外的那三个月薪水,且不是预支,就是白白给他的。 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油然在他的心头升起。 冼耀文出了得云茶楼就往屯门的工地赶,已有好些日子没去工地,他得过去看看。 在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工地上,甫一下车,就看到戴着竹藤安全帽的林醒良到处游走,给在吃饭的工人们赔着笑脸发烟,等发完一圈,又到一个角落里坐下,拿起一袋嘉顿面包吃了起来。 冼耀文走过去,摆手不让林醒良起身打招呼,挨着林醒良坐下,从面包袋里捻了两片面包往自己嘴里塞,咬下一块,咀嚼后吞进肚里,这才开始说话。 “干嘛不跟着工人一起吃?吃不惯?” 林醒良连忙解释道:“工地上的米正好用完,饭不够吃,没我的份。” “哦。”冼耀文又咬了一口面包,“明天上午你在这里顶半天,下午就不用来了,有好差事让你做。” “老板你吩咐。” “知道model吗?” 林醒良脸色一红,“在咸湿报上见到过。” 冼耀文颔了颔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从伦敦带回来的《时尚》杂志,翻到介绍‘鱼雷胸罩’的文章,递给林醒良,“文胸是我们要生产的产品之一,将来等产品面世,我们要让model穿上我们生产的文胸当众表演走秀给大众看。” “当众表演?”林醒良瞠目结舌,“老板,你是想叫我去找model?” 冼耀文嗤笑道:“为难?” “非常为难,大庭广众之下穿着胸罩表演,妓女都未必愿意干。”林醒良眉头纠在一块。 “如果我说一个月保底收入500元,表现好上千,表现特别突出两千以上呢?” …… 恳请看盗的书友领一下免费的书币到起点来订阅一章,我好清楚大概有多少书友在追读,钱是挣不到了,起码让我知道还有人看,不是在玩单机,没人看,很伤码字积极性。 下一章零点,已经找回一点码字的感觉,每天的更新量会逐渐增多。 (本章完) 第75章 找模特 “老板,再多钱也不行啊,靓妹父母不会同意,自己女儿做这种工作,他们在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靓妹也不能嫁进好人家。” 冼耀文和颜悦色道:“我知道想说服良家妇女不容易,也没打算让你一开始就去找这种,你去夜总会、鸡档找,要身材高挑、纤瘦的,长相不太重要,过得去就行。” 林醒良的眉头纠的更紧,“夜总会、鸡档都有社团罩着,我去挖人会被砍的。” “痴线,你怎么转不过弯来,谁让伱一上去就挖人,夜总会、鸡档的妞都有的挑,你挑妞的时候仔细看一遍就是了,遇到特别好的买出街钟、买全钟带出来慢慢聊就是了。这么好的差事,我要不是没时间,哪里会便宜你。” 林醒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找法,那真是好差事。 “老板,我还是不太清楚怎么样的才适合当model。” 冼耀文目测一下林醒良的身高,“一,个子要高挑,至少不能比你矮;二,人要小巧的,骨架不能太大;三,脸要冷一点,不喜欢笑;四,观察一下走路的姿势,腿要修长,走路姿势要优美;五,年龄不能太大,最好不超过25岁,特别优秀的可以适当放宽年龄,但也不能超过30岁; 六,有赌鬼或道友父母、老公/相好的优先考虑,这种有人帮着敲边鼓,更容易说服进行比较大胆的表演; 七,原先家世显赫,现在家道中落的,可以放低要求、提高待遇特招,比如王爷的女儿、军阀的小妾、大商贾大文豪的女儿。 条件就这么多,你要是遇到特别合适的头牌,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去谈,免得你被砍。” “老板,其他几条都可以,第七条不太现实,有这种身份的人,过得再差也不至于去当舞女。” “舞女是先决条件吗?” “呃,明白了。” “你的活动经费,该花就花,能省则省。”冼耀文把一个信封拍在林醒良手上,随后,又捻了两片面包往框架快到顶的车间楼走去。 …… 次日。 上午在香港酒店举行代理签约仪式。 冼耀文自己没出面,让谢丽尔和犬饲显夫当主角。 钱花了不少,几家大报都有派记者过来,照几张照片,问几个事先已经沟通好的问题,等完事还有好酒好菜招待,餐桌上,冼耀文又给每个记者一人一个信封,名义上是润笔费,其实是打个交好的前站,认识几个大报记者还是很有用的。 下午,买了一张大红纸早早坐车回家,但在中途让司机找了个僻静处停下,裁剪红纸包了几个红包,又在红包上一一写上名字。 等忙活完,就把其中一个没写名字的递给戚龙雀,“你的,前些日子辛苦了,明天我不打算出门,后天也会尽量不出门,你休息两天。” 戚龙雀接过红包,道了声谢。 家里,除了冼耀武和储蓄飞,其他人都在,冼耀文摆在伏低做小的心态,放低姿态,给每人道一声辛苦,并奉上红包。 而后,跑一趟尖光峒,给储蓄飞送去红包还有一些吃食。 回来时,正赶上开席的好时间,主观上不乐意,但出于礼节又必需的假惺惺恭请戚母上座,被婉拒后松了口气。 肺痨,东西一没吃对就会猛烈咳嗽,戚母若是和大家同桌,很容易都吃不痛快,戚母不是大家的母,戚家两兄弟可以包容,其他人,难。 一桌好饭,吃喝尽兴。 第二天。 晨练后,该上班的去上班,能放假的都放假,王霞敏也不例外,今天一天家里都不打算开火。 一个白天,冼耀文都在天台看书读报中度过。 之后的一天,他只在大早上出了一趟门,去机场送犬饲显夫和安井正治,其他时间还是窝在家里,不过并不如前一天般休闲,他已经开始工作。 这一天,他完成了一件之前未完成之事,王霞敏的钢琴老师找到了。 虽然对方是个德明中学高一的女学生,只有假期和周末才有时间过来上课,且家境优越,当钢琴老师只是玩票,什么时候说不来就会不来,但他还是聘请了对方。 没辙,找了这么久终于撞上来一个,钢琴的水平也过关,只好先用着骑驴看唱本,谁让他现在没资格摆宁缺毋滥的谱。 新的一天。 冼耀文和陈威廉、王书宁在律师楼碰头,三方签订了陈威廉拟定的借款契约,冼耀文把第一期55万的借款交给了王书宁。 交款过程有点繁琐,冼耀文以伦敦金季商行的名义把钱打给陈威廉律师楼的户头,然后由陈威廉交给王书宁;冼耀文个人又和代表金季商行的谢丽尔签订了一份拆借协议。 理一理关流程,即冼耀文个人借了一笔钱给金季商行,金季商行又把钱借给了王书宁,陈威廉律师楼是监督方并带有一定的担保责任。 这么做一是为了刷流水,二是为了流程清晰化,牵涉多方,将来若是打官司,可以拿出完整的证据链。有可能要打的官司可不是为了向王书宁要债,而是有其他目的。 借贷之事一时了却,冼耀文也没了其他紧要的杂事忙碌,他把全身心都放到中华制衣上面。 再次拜访刘长富,让对方帮忙招食堂帮工和没有经验的学徒女工,这两类人比较好找,从当天开始,冼耀文开始回家吃晚饭,趁着饭后的两三个小时见上一批。 第一批女工是将来产能扩大的裂变核心,他必须亲自把把关,对每个女工有个大致的了解,而且也要让每个女工清楚东家是谁,并留下东家很好说话的初步印象,到了后面,他还会在女工面前表演没有丝毫架子,能和女工打成一片的亲和形象。 好人必须由他来做,黑脸让各级管理人员去唱,将来万一女工出现不稳的状况,只要拉一个管理人员出来“为民除害”,又可以稳上一段不短的时间。 他倒不是打着把女工当驴使的算计,而是欲壑难填,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女工会拿自己的待遇横向比较其他厂的,也会拿今天的加薪速度比昨天的,他开厂的主要目的是给自己牟利,总不能把利润全给了女工。 在运营过程中难免需要经常耍些手段,让女工们经常性清醒清醒,搞清楚自己的真实状态,消停一点,不要闹。 女工管理起来比男工要困难得多,冼耀文能预想到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一些麻烦事。 这边忙着女工的事,另一边,还在找食堂的厨子,厨艺摆在次要位置,首看人品,家里必须人丁兴旺,最好上有老下有小,还得是孝子、好爸爸,这样的人有所牵挂,不容易走极端。 食堂虽是工厂的细枝末节,属于不重要的配套,但却有能力让整个工厂瘫痪,甚至是万劫不复,当下的香港可算不上太平盛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能做好还是尽量做好一点。 冼耀文这几天有空闲时都在窜茶餐厅,到一家新的,点了吃食就找伙计套近乎,放风要找厨子。 介绍一个人一头有好处拿,另一头能拿人情,可能捎带着好处也拿,伙计对这种好事还是挺积极的,三天时间,一个厨师班子也就找齐了,承诺从当天开始算工资,隔上一天,人就被打发到工地上给罗鹰世的工人免费做饭。 既然工资开始算了,人就不能让他们闲着,不是冼耀文舍不得白发几天工资,而是不能让他们闲着,只拿工资不用干活,是个正常人都会发慌。 正常上下班时间就是冼耀文不空闲的时候,这两个时间点他都在别人的服装厂门口蹲着,贱兮兮的打量女工,从头到脚都看,尤其是手和肩膀,是他关注的重点。 一个职业干久了,多少会落下一点职业病,制衣女工也不例外…… 拉剧情的过渡章节,不重要的内容快速拉过。 (本章完) 第76章 怎么爽怎么来 一个职业干久了,多少会落下一点职业病,制衣女工也不例外,除了视力和听力受损这种工人都容易得的毛病外,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固定、机械的姿势作业,还容易患上腕部腱鞘炎、肩周炎、颈椎病。 另外,为了使服装面料抗皱,在生产过程中会采用尿素和甲醛进行处理,制衣女工在工作过程中经常接触面料,手和手臂处通常会反复患上湿疹类皮肤病。 以此时人们对小疾病的处置态度和处理手段而言,工作年限久的制衣女工会在手、手腕、手臂处留下较明显的皮肤病自愈残留特征,如黑点、黑斑或红点、红斑等,皮肤色泽与他处也会有明显的区别。 冼耀文在一个又一个制衣厂门口蹲点,通过职业病特征判断一个制衣厂熟练女工的占比,他不仅想着挖几个熟练女工,还想再侧面了解一下制衣业和制衣厂同行的情况。 从初始到现在,他的足迹已经踏遍30人以上的制衣厂,独立存在而不是附属于织造厂或织布厂的制衣厂并没有规模太大的,即使他规划着仅仅一开始过渡阶段要招的200人规模,就是制衣厂行业的翘楚,若是把两幢车间楼给塞满,中华制衣就是名副其实的巨无霸。 这就很有意思了,在他脑海里又有一个计划在形成,香港纺织业这块蛋糕,他有想法以他和其他两个阵营进行分配,他的野心不大,只打算吃掉六成,给其他企业留足肥美的四成。 又一个小目标呼之欲出,只不过要先放一放,先走好眼下的路。 跟着几个他认为是好手的女工来到一个摊档,见她们坐下后,他就凑上前去给每人发了一张名片,嘴里把中华制衣描绘成天堂,那里有免费就餐的食堂,有免费的医疗室,有免费的托儿所,有免费接送的班车,有非常人性化的上班时长…… 一通推销,并邀请她们去屯门看看,想好了要跳槽可以给他直接打电话。 如此操作,他在不断重复,有人把他当骗子,也有人愿意去屯门的工地看看,但只能是晚上下工后才有时间,要去工地的,他把时间都约在三天后的晚上八点,并提醒对方带上可靠的男伴,到时候只要在工厂门口等候,会有车子来接。 一番折腾,谈下了一百多个意向,去除掉打退堂鼓的,要去屯门工地的人大几十号肯定会有的。 就这么着,到南方小年的这一天,已经有一百二十几号人要跟着冼耀文吃饭,腊月廿六这天,简易车间投入使用,从石硖尾招的第二批学徒女工到位,两百女工的数量凑齐,冼耀文要给217个工人发工资,每月最低薪资支出1.5万元,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开支,每月在人工上的开支大致3.1万—3.3万元。 冼耀文忙得脚底冒烟,去启德机场接收走空运过来的一小批缝纫机,把两百挂零的女工分成十个小组,临时任命十个小组长,熟练女工带着学徒女工练起来。 为了激发熟练女工的积极性,冼耀文不但给她们“带徒”补贴,还把女工们叫到一起进行协商,最终拿出一个方案: 学徒女工独立作业后,第一季度薪水的一半交给师傅,第二季度交三分之一,第三第四季度不再交钱,但厂里会给师傅发放补贴,数额为应领薪水的十分之一,一年期满,所有补贴取消。 有权益自然就有义务,身为师傅,自然要为徒弟所犯的错误负责,如果徒弟做的衣服不合格需要返工,厂里只会找到师傅,不会直接找学徒女工。 跑九龙巴士谈包车事宜,两辆丹拿a型双层巴士一天早晚两趟,固定时间在深水埗至屯门之间来回。 动静一闹出来,不等冼耀文去主动联系织布厂,刚开业不久,正到处拉客户的新织布厂老板就摸上门来,他又要抽出时间会见,谈价格、拿布样试工。 主要是拿点免费布样给学徒女工练习所需,谈供货不急,他没打算凭借巨大的需求量压着某一家织布厂低价独家供货,至少需要找三家稳定的供货商,且必须有一家在香港之外。 哪怕这么做不利于压低成本,他依然坚持,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太过危险,被人掐着喉咙死命挣扎的滋味不好受,他要尽可能降低自己落入此等境地的可能。 七九,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临。 得云茶楼,还是上次三楼的临窗雅间,冼耀文到的时候,黄祖强已经在了,手里捧着一张纸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几天未见的黄祖强与之前大不相同,精气神不一样,穿衣风格也变了。 第一次见面,黄祖强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粗布长衫,脚上踩的是布鞋,整个人不修边幅,满是颓废;上一回因购买设备碰面,他换成了清爽整洁的长衫,人看起来精神一点。 这一次,顶着梳得一丝不苟,苍蝇也站不住的大背头,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左脸颊写着“文”,右脸颊写着“化”,人中的“人”画了一个圈,身上是一套崭新的西服套装,脖子上有领带,西服里套着马甲,西服外还配有大衣,派头十足。 黄祖强本就面容清癯,经这么一打扮,知识分子的气质一览无余。 冼耀文在黄祖强对面坐下,见对方依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出现,便出声说道:“黄主编,这一身不错,要不你把一枝笔这个笔名换了,换成云中鹤。” 听到冼耀文的发声,黄祖强连忙把纸搁下,欲站起来打招呼,冼耀文抬手虚按,让他不必起来,黄祖强重新坐好,回话:“冼先生,我哪敢比肩徐志摩先生。” “没什么好不敢的,就算徐志摩的文学成就再高,照样掩盖不了勾义嫂的事实,单这一事足见其人品之卑劣,黄主编你可比他强,有了情人也没让糟糠妻下堂。” 黄祖强抱拳讨饶,“冼先生,旧事休提。” 冼耀文呵呵一笑,“说正事,设备都拉回去了?” 前些日子,黄祖强在九龙塘金巴伦道相中了一栋楼,冼耀文过去看过,世纪初盖的四层旧楼,单层2800呎左右,还带一个3200呎的院子,他挺中意,就去找房东聊价。 谁知,和房东一见上面就从其身上闻到一股烧焦的酸臭味,那是“追龙”的味道,细心观察又可以发现“走水路”的痕迹,他顿时没了亲自谈的雅兴,遂把事情交给了郑月英,又吩咐其尽量压价。 郑月英把事情做得非常漂亮,一栋价值超过30万的楼以17万的“合理价格”拿下。 “已经组装好调试过了,印刷设备没有问题,送的两台graflex速度图形相机的性能也很好,打字机也好用,不用再买新的。” “黄主编这件事办得漂亮,把一个干黄的报社一锅端,一下子省了不少钱。”冼耀文赞了一句,又说道:“接下去你是什么打算?” 黄祖强斟字酌句地说道:“编辑、印刷人员都已经到位,记者我也联系了几个,都是之前认识的朋友,因为想着快过年,没急着让他们报到,这样报社可以节约一点开支。” 冼耀文轻笑一声,“伱的办事进度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原来预想你要到正月里才能报设备人员弄妥帖,这才定下元宵开业。既然你的进度够快,那就让大家的新年过得轻松一点、开心一点。 我建议没到位的人员让他们立马到位,不用太在意几天的薪水,年礼该准备的也准备起来,不用吝啬,烟酒、肉、海鲜、干货、糖果糕点,每样都备一点,挑好的,这笔开支我不会记在报社的运营成本之内,我会另行贴补。” 黄祖强颔了颔首,满意冼耀文的态度之余,也把话题紧扣在真正的工作上,“现在设备已经齐全,我打算这几天让大家一起探讨把版式定下来,然后试印几份样刊出来再次研究,争取第一天发行就一炮而红。” 冼耀文不动声色道:“想法很好,有什么具体的举措吗?” “现在市面上的咸湿报纸刊登的文章都以短篇为主,很少有长篇,我准备在《十三幺》上开设连载专栏,专门用来刊登长篇章回体咸湿文,让读者欲罢不能,购买每一期报纸。” 冼耀文被勾起了兴趣,“具体说说。” 黄祖强面露尴尬之色,期期艾艾说道:“还在,构思。” 冼耀文不以为忤,他本来就没指望黄祖强是报业奇才,不需要他操心就能把十三幺办得红红火火。呷上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冼先生请讲。” 冼耀文点上雪茄,吸上一口,娓娓道来,“我以蒲松龄为例说一说我发现的古代白话文小说的特点,首先,如果没有小说家的光环,大部分小说作家就是穷困潦倒的书生,郁郁不得志,死了也不会有人牵挂,可能就是破席子一卷被扔到乱葬岗。 蒲松龄19岁时接连考取县、道、府3个第一,名震一时,但此后屡应省试不第,71岁才援例始成贡生。 读书很失败,工作也很失败,只有中年时期给大户人家做过一段时间的慕客,这个工作还是他隔得有点远的亲家高珩介绍的,若没有这层关系,估计他想当慕客有点难度。 其他时间他都在老家的私塾做塾师,如果没有写小说,大概我们也不会知道有蒲松龄这个人。 再说《聊斋志异》,它的文学价值我没资格评论,但它有让人诟病的地方,那就是里面的男主角大多是一贫如洗、屡试不第的穷书生。 就我从几本杂书上看到的几个聊斋故事原型,男主角有樵夫、农夫、员外,就是没有落魄书生,要说这些男主角不是蒲松龄以自己为原型进行创作,根本说不过去。 蒲松龄现实过得非常失败,钱,钱没有,夫人又是黄脸婆,想纳几房小妾也做不到,他只好把对现实的不满和白日梦写进文章里。 在聊斋里,他是漂亮女鬼会主动送上门红袖添香的男主角,很难说那些女鬼不是他在现实里见过却又高攀不起的,在文章里,他都拥有了。” 冼耀文呷一口茶润润嗓子,“蒲松龄就说到这里,我们再说说聊斋的读者群体,毫无疑问,它的读者群体就是以未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为主,其中的大多数应该也是终身无望谋得一官半职的落魄书生。 他们的人生际遇和蒲松龄有相似之处,他们能和蒲松龄产生共鸣,他们和蒲松龄一样,也做差不多的白日梦,聊斋不要太对他们的胃口。 我们可以简单的把这种共鸣称为‘代入感’,落魄书生很容易把自己幻想成聊斋里的男主角,他们的夫人大概也只有在他们看聊斋看到入迷的那些日子,才能尝到房中趣事之快感。” “扑哧!” 黄祖强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到现在,咸湿报的忠实读者都是些什么人想要搞清楚很容易,去卖报纸的地方蹲点几天就能搞清楚。”冼耀文睨了还在忍俊不禁的黄祖强一眼,接着说道:“搞清楚读者群的身份,然后分析他们都爱做什么白日梦。 成为大亨? 妻妾成群? 邻家小女初长成的遗憾? 求而不得的女人? 有特别喜欢的歌伶、电影明星,幻想自己成为舅少团的团长和她们靠近? 我们十三幺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圆梦,圆了他们的白日梦,对富家公子的追求不屑一顾的千金小姐,偏偏独爱麻雀馆的伙计,爱的死去活来,拳打脚踢都不愿意走,还会借助家里的势力帮伙计成就一番事业。 三年,仅仅三年,伙计就从一文不名变成香港有数的大亨,何东、周寿臣见了他都要亲切地喊一声小老弟,英国佬……英国佬就算了,写他们容易撞枪口。 成为大亨后,伙计变得花天酒地,夜总会的歌伶、头牌舞女、电影女明星,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尝遍了天下女人,但尽管如此,千金小姐对他依然痴情不改,不拦着他花天酒地,不拦着他娶姨太太,还会贴心地帮姨太太坐月子。 故事随便编,读者爱看什么就编什么,不用考虑合理性和逻辑性,白日梦嘛,不用考虑这些,只要让读者看痛快,只要他们成为十三幺的忠实读者。 就我这个构思,填充情节把它扩展成大纲写成文章,你觉得读者会喜欢看吗?” 黄祖强点头如捣蒜,兴奋地说道:“读者一定会喜欢,可能只靠这一篇文章就让十三幺大卖。” “思路的建议给你了,你可以找写手把它创作出来,书名叫‘十三幺’可以,叫‘金鳞岂是池中物’也行,另外想个名字也没关系,如果你决定采纳,我只有一个要求,伙计做生意赚到第一笔钱的故事情节里,一定要把打麻将元素加进去,他能做成生意,就因为胡了一把十三幺。 除此之外,最好能创作一段朗朗上口的十三幺顺口溜,要和赌、运气挂钩,把它推广出去,进而让赌徒把十三幺当成护身符、幸运符,不管是买马、打牌、推牌九、买字花都带着,为了配合推广,我可以找人把顺口溜配上曲,灌制唱片对外发行。” “冼先生,厉害,真是太厉害了,一篇文章能达到这么多目的。”黄祖强竖起了大拇指。 冼耀文摆摆手,“好了,恭维话就不用说了,我并不喜欢这一套,你以后也不用把心思花在这个上面。建议已经给你一个了,也不差多给一个,看完咸湿报,弄得读者心痒痒,有老婆的好说,没老婆的呢,要么自渎,要么找个鸡档来上一炮。 这里就存在着我们十三幺大卖,也可以赚到不菲广告费的机缘。” “什么机缘?”黄祖强急切地问道。 (本章完) 第77章 鉴鸡达人 “在我们报纸上设立一个版块叫大众点评,第一期联系一家肯花大价钱的鸡档,给他们推介的鸡拍张漂亮的照片,再配上基本介绍和绝活介绍,只要在新闻检查处允许的范围内,照片有多辣就多辣,文字有多淫就多淫。 在版块的底部留出一小块刊登一段广告文字,大意是欢迎读者来信推荐好鸡好档,一旦他们推荐的被刊登,他们就会成为我们十三幺的三级鉴鸡师,将可以免费领取一个月的十三幺报纸。 如果他们的推荐第二次被刊登,就会升级为二级鉴鸡师,不但可以免费领取两个月的十三幺报纸,还将获得‘免费体验卡’一张,可以在我们评选出来的‘信得过鸡档’免费体验一次。 如果超过五次被刊登,就会成为一级鉴鸡师,不但可以免费领取一年的十三幺报纸,还将获得‘试钟卡’一张,可以在‘信得过鸡档’任选一家体验一回试钟。 如果超过十次被刊登,就会获得鉴鸡达人称号……” 说到这里,冼耀文停顿了一下,“黄主编,你去了解一下法国的米其林指南,我们的信得过鸡档就是要学习它的餐厅星级制度,只不过我们的说法要改一下,就叫凤级,一凤两凤三凤这样。 负责评级的工作就由鉴鸡达人负责,他们不但会成为鸡档的贵宾,享受免费的至尊服务,就像去有传承的饭馆吃饭,一般客人过去,只能吃到学徒做的菜,可要是有名气的饕客,比方说谭延闿,他要去了,肯定是老师傅亲自下厨,鉴鸡达人去鸡档也是一样,一定能骑到镇档之鸡。 这是福利之一,福利之二,我们十三幺会按月给鉴鸡达人奉上养精补贴,再不定期的找他们约稿,等香港写的差不多,可以写澳门、台湾,再远一点,河内、曼谷、吉隆坡、新加坡,可以写一写南洋风情; 等十三幺上轨道,可以负担得起远途的旅行费用时,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罗马,这些鬼佬有名的红灯区也可以去,顺便还可以写一下历史上的淫乱故事: 罗马帝国时期的贵妇小姐和角斗士的故事,埃及托勒密王朝末代女王克里奥佩特拉七世与罗马帝国之间的故事,法国波旁王朝淫乱史,诸如此类,可以写的东西很多。 胆子大一点,也可以写墨索里尼和情妇的故事,完全可以闭着眼睛瞎编,墨索里尼的战犯身份已经盖棺定论,意大利人也羞辱过他的尸体,又把他倒吊在灯杆上,没人会出头找我们的麻烦。” 冼耀文摆摆手,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好了,建议已经给你两个,剩下的版面不需要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填吧?” “不需要,不需要。”黄祖强连连否认,忽又蹙眉道:“只是在报纸上如此公然谈论鸡档,我担心会受到主流报纸的抨击,动静一闹大,万一有太平绅士介入发声,十三幺可能会办不下去。” 冼耀文颔了颔首,“黄主编伱的担心是对的,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呢,现实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越是优美的文字下,掩饰的越是肮脏的灵魂,自从民国起,我没听说过一个知行合一的文化人,笔下写的好看,嘴里说的好听,私底下一肚子男娼女盗。 文化人就犹如裤裆,多少都带点屎,谁抨击我们,第一时间找人去挖他的黑料,最好是第二天就能在十三幺上开设一个临时专栏,名字就叫人面兽心,在文章的结尾加上几个字‘请某某先生点评’,不要拐弯抹角,直面而对; 在那帮文化人眼里,我们十三幺就是禽兽,不会选择和我们进行骂战,毕竟赢了,就是比禽兽还禽兽,输了就是禽兽不如,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得不偿失。” 冼耀文在黄祖强脸上扫了一眼,继续说道:“忘了黄主编也是个文化人,那我们可以选择用文化人的方式和他们战斗。那几份中文大报我每天都有看,本港和内地的新闻时效性还不错,延时不太严重,涉及国际新闻,延时就比较夸张了,通常没时效性可言。 遇到有大报抨击,十三幺也可以临时改变风格,咸湿文章先停了,改刊登国际新闻,我在西方也是有朋友的,豁出去不计成本从国际大报的记者手里买第一手新闻,坚持几期在时效性上压倒那些所谓的大报还是不难的。 每一期都留出四分之一的版面写上几个大字:‘万分抱歉,我们是咸湿报,新闻专业性和时效性比不上《泰晤士报》、《纽约时报》,今日刊登之新闻比国际大报延迟3个小时,我们一定会向某报虚心学习,争取早日进步。’” “哈哈哈,冼先生,这样做是杀人诛心啊。”黄祖强大笑道。 冼耀文依然脸色平淡地说道:“大报和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车道,没有利益之争,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谁想踩着我们升华自己,那就不用客气,报社和具体到个人都在我们的打击范围,而且必须不死不休。 写文章抨击我们的记者必须让他在报刊业混不下去,除非他‘自甘堕落’来写咸湿文,不然就不用靠文字吃饭了,去码头扛包吧。 黄主编,我希望十三幺在敌视我们的人眼里是臭狗屎、疯狗,谁想让我们没饭吃,就该把对方的锅给砸了。” 黄祖强迟疑了一会,说道:“冼先生,太刚会不会不好?” “汉族被异族欺压数百年,根子上就是因为族中精英,也就是文化人太聪明了,太会权衡利弊,总能找到一种对自己最有利的活法。 当他们知道与我们作对会让自己没法好好活的时候,他们会用精神胜利法战胜我们,骂孩子,用家法伺候姨太太,总有办法让自己的精神处于胜利状态。 黄主编,我们是咸湿报,立身不正,不刚硬一点就要随人踩,我是一个讲道理、守规矩的人,文化人之事就用文化人的手段解决,不然,无缘无故找我们麻烦,耽误我们赚钱的人,用上好的歙砚砸烂他的右手不过分吧?不会辱没他文化人的身份吧?” 冼耀文拿出一根雪茄递给黄祖强,又亲自给对方点上火,“黄主编,我知道你在大报做过副主编,如果有的选择,自然希望做一份正经的大报。 但是你也说过大报不容易赚钱,我是个生意人,办报用的是港纸,不是草纸,自然不想蚀本,最多等十三幺赚到钱,你把利润拿去办一份大报,我陪着你玩咯。” 黄祖强吸了口雪茄,紧纠的眉头舒展开,“冼先生,你误会了,我虽是文……文化人,不过我也知道赚钱紧要过风骨,你不用宽慰我,我早就想通了,咸湿报就咸湿报,没问题的。” 冼耀文微微错愕,扫一眼黄祖强身上黯淡的文人气质,缓缓说道:“见你之前眉头紧锁,我还以为多苦大仇深呢。”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两个专栏之外,其他的版块要用什么内容填充。”黄祖强说着,抬起头,笑道:“冼先生,你已经给了两个建议,不如再多给几个建议。” 冼耀文也给自己点上一根雪茄,点着,吸了一口,等烟雾慢慢消散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是副社长兼主编,十三幺的社长之位空着,你不要以为我是给自己留的。 其实,我是给将来的关系户预留的,哪家的孩子有当报社社长的兴趣,就让他玩几天咯,不管事,就是耍耍威风,黄主编你呢,委屈几天,给他一点面子,玩腻了,自然就走了。 要是没有关系户看上这个位子,那就一直悬空,等黄主编你成为老板之一的那天,你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所以啊,黄主编你才是十三幺的灵魂人物。” 黄祖强听懂了冼耀文的潜台词,只能点点头说道:“我回去之后会好好合计,一定让十三幺第一天发行就一炮而红。” “嗯,不要怕花钱,也不要让以往的思维禁锢住自己,天马行空,什么思路都可以尝试。” 冼耀文对十三幺有完整的发展想法和思路,也确信自己的想法没错,但他不能对黄祖强全盘托出,让黄祖强只当一个没有灵魂的执行者。 黄祖强身为十三幺的主编,十三幺上却没有他的智慧结晶,初始还会因为金钱上的满足不会有什么,等时间久了,金钱的大收益变成常态化,已经不能满足心灵,到时候,思想也该骚动起来,就要做点犯贱的事了。 为了让黄祖强能稳定一点,不要做出不可控的事,在金钱上满足他的同时,也要让他在精神上有满足感、成就感,所以,他才不能只让自己当“聪明人”,除非他想一直兼着十三幺的精神社长。 深谈两个小时,结束后,冼耀文又匆匆忙忙赶去中华制衣,先在脑海里咀嚼一下女工名单,然后进入简易车间表演一下亲和力——能叫出每个女工的名字,也知道她们之前的籍贯,知道今天食堂里做的菜色会符合哪些女工的饮食习惯。 他在车间里不会久待,表演完就走,他就没见过几个愿意一直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干活的工人,他的表现再好,依然属于工人不想常见的角色,没必要时还是躲着点。 下一站是藏在窝棚里的食堂,指手画脚一下,让打菜的往自带的组合搪瓷盆里多打一点,这些是要带回去吃的女工准备的,很显然,既然要带回去,就是打算和家人分享,多打一点,让女工的家人也多得一点实惠。 时间就在真诚与表演间流逝,除夕前,冼耀文的萨博92到了,走快运的缝纫机也到了,之前,罗鹰世帮着改了一下施工顺序,一栋车间楼的一二楼可以先用起来,这也让缝纫机有地方可供存放。 冼耀文很忙,中华制衣和北角、九龙塘两个“上海人”的聚居区三头跑,寻找机修工、电工、领班等等人选,除夕那天,他还坐在一个机修工候选人的家里,就坐在包饺子的砧板前,向候选人推销中华制衣。 等他忙完往家赶时,已经能听见热闹的鞭炮声,也能看到街喉处有不少人在排队打水,过年了,不制水,全天候都有自来水供应,打水的人分流,今天的长龙显得有点短。 嗅着浓浓的年味,赶到家时,见到郑月英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在准备年夜饭,他的担心也就放下了。 除夕夜,有家可归的都回自己的小家,家里只留下无家可归的光棍们,王霞敏整了几个硬菜后,也回了自己家去团圆,年夜饭只能是郑月英来做,她的厨艺,没槽点,也没有亮点,中规中矩,不需要有太多期待。 除夕了,接下去不谈工作,冼耀文在厨房帮了一会忙,仅是亲自收拾一下有着“发财”寓意的发菜,接着从房间里拿出一沓厚厚的一元纸币,上了天台支开牌九桌坐庄,和其他几个光棍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等陈威廉过来,他也加入了牌局,拼杀进入白热化,冼耀文准备的两百元输了个精光,除了他,其他人都挺开心。 其实,他的运气不错,拿过出现概率极低的至尊宝,也经常拿到天牌,只是他把赌鬼们最喜欢庄家说的“都有”挂在嘴上,大过年还是不添堵了,变相发个小红包让大家开心一下挺好。 年夜饭后,又是打麻将,郑月英身为唯一的女同胞自然要上场,她本来就精通打牌,加上三男对一女的众星捧月格局,一雌压三雄,仅仅打了两圈,牌局就没办法继续了,冼耀文定下的每人最多输五十就停的警戒线触发了。 输的最多的冼耀武非常郁闷,一毫一底,一底十个筹码,五十元等于5000个筹码,一把牌都没胡过,将近4000个筹码出去了,岂能不郁闷。 冼耀文送走陈威廉回到天台时,郑月英坐在一边乐滋滋地点钱,四个男的重开牌局,不带她玩了。 除夕夜就在打牌和守岁中度过。 到了正月初一,深水埗的上空漂浮着浓郁的惆怅,谁家又没几座坟,又有几家在内地没了亲人,思家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头萦绕,年味自然减淡稍许。 已经上了一段时间班的冼耀武习惯了更早的时间醒来,当闹钟奏响时,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也已经醒来的冼耀文说道:“大哥,我想阿爸阿妈。” “阿爸运气好,抓阄没有抓到富农,家里没多大的变化,我托人换了两百万人民币也已经送到光秉叔手里,村里过年不会缺肉吃,不用操心。” 来香港前,自然有过商议,冼父冼母都不愿背井离乡,就没跟着过来,这也算是如了冼耀文的意,他只继承了前冼耀文的记忆,情感可没继承过来,两个名义上的长辈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算不上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真想回村里看看。” 冼耀文从床上爬起,一边套衣服,一边说道:“这个你不要瞎想,光秉叔已经在村里统一口径,说我们两个过海的时候被淹死了,这对阿爸阿妈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哦,我们没改名字,被人知道了怎么办?”冼耀武担忧道。 冼耀文呵呵一笑,“你跟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联防队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没人会把我们当回事抓着不放,就算真有被人重视的一天,我也知道该怎么应付,起来锻炼了,正月初一也不能偷懒。” “来了。” 冼耀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迅速穿好衣服,先冼耀文一步抢占了卫生间。 …… 正月里,冼耀文也没怎么闲着,与罗鹰世、周裕彤相互拜年之余,又带着冼耀武与洪英东一家踏青,中华制衣初四开工,他一边在工地的窝棚里组建管理架构,一边继续收罗人才。 生产厂长已经到位,郑致平,上海出生的湖州人,家里祖上就是干纺织和印染的,只是到他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只能给别人打工,之前在上海就是一家数百人制衣工厂的厂长,拥有多年的管理经验。 能把郑致平网罗到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之前他已经答应给别人当厂长,只是不知为何,“意向东家”忽然没了开设服装厂的心思,在郑致平没着没落的时候,正好遇到冼耀文在他家附近四下乱窜,一个已经谈妥的机修工向冼耀文提起有郑致平这么个人。 机修工基本够了,电工也谈好了两个,其中一个已经到位,领班也找了两三个,再找不到新的也没关系,从底层提拔老带新也能应付,冼耀文现在急需会计人才。 会计这个岗位太重要了,一般二般的人是不能用的,绝对要先找到人品可靠的人,然后慢慢培养、慢慢磨合,变成绝对忠诚,只有这样,才能放心把账和钱托付。 冼耀文现在就在四处打听有会计经验的人,没有绝对可信任的人之前,他打算多找几个会计,组成会计和出纳两套班子,一套班子三四个人,既为了把流程搞得复杂点,形成交叉监督,也为了培养会计团队,将来他的其他产业所需的会计,大概都会从中华制衣这边委派出去。 (本章完) 第78章 周家,有心人 正月初九,宜搬家。 从初五开始,冼耀文便让郑月英帮王霞敏往新楼里添置家什,经过三天的忙碌,新楼总算是被塞满,初九这一天,冼耀文、王霞敏和戚龙雀先搬到了面积最大的新楼。 为了叫起来方便,这栋新楼被称为一号楼。 另一栋已经盖好的楼被称为二号楼,冼耀武独占四楼和天台;三楼的两间两居室分配给了顾葆章和董向乾两家人;二楼的三间一居室分别分配给了储蓄飞、戚龙刀、郑月英;底楼的一间铺子租给了刘叶淑婉,另一间暂时空着。 原来的老楼腾了出来给叶问,他挺着急,刚腾空就搬了进去,想必他受够了在港九饭店职工总会寄人篱下的日子。 真说起来,刘叶淑婉更着急,初五就往铺子里装货,初六吉时放了一串鞭炮就开业了。 搬了新家,所有人都挺开心,一个个都在自己窝里待着,没一个出来走动,冼耀文也不例外,窝在宽敞的书房里,伏在案头舒心地撰写着方案。 大约九点半的样子,他又变得不舒心了。 他原本打算今天上午不出门,就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没想到郑月英杀了过来。 “先生,苏丽珍刚刚找过我。” 冼耀文停住写字的手,问道:“有眉目了?” “今天一大早,楚天岚把立好的休书给了苏丽珍。” “嗯?”冼耀文诧异道:“楚天岚这么狠,一点颜面都不留,不肯和离?” 郑月英讥笑一声,说道:“上次我去找苏丽珍,她没有告诉我楚天岚的那个相好已经有了,今天总算是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了。” “仔细说说,我正好听个故事醒醒脑子。” 冼耀文把笔帽套到钢笔上,放下钢笔,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准备好听故事。 郑月英从讥笑转为嬉笑,“先生,可能会让你失望,故事并不离奇,也没有峰回路转,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苏丽珍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了楚天岚,到今年已经整七年,但苏丽珍一直没怀上,楚天岚一开始虽然很想要个孩子,但也没说要找个姨太太,两个人算是相敬如宾……” “哈,怀不上孩子可不一定是女方的原因,从概率上来说,男方的原因可能性更大。” “先生,你听我接着往下说就知道了。”郑月英的笑容从嬉笑又变成狡黠,“去年年底的一天,楚天岚忽然和苏丽珍说和离,苏丽珍不肯,两个人闹了几天,楚天岚才给苏丽珍说了实话,他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以他的收入根本养不活三大一小三张嘴。 苏丽珍气不过,不肯和离,两个人就闹僵了,楚天岚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可能是住到相好的那里去了,一直到初六那天,楚天岚才回来,一回来就告诉苏丽珍,不肯和离就写休书。闹了两天,苏丽珍还是得了一张休书。” 说着,郑月英的两颊挤满了讥讽。 “只有休书?楚天岚没给苏丽珍一点傍身钱?”冼耀文说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苏丽珍不会在气头上说了‘情人’的事吧?” 郑月英闻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嘴角洒出来,“她告诉我说了,我问她原话,她不肯说。” 冼耀文满头黑线,“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苏丽珍带着一股气答应了做我的情人?” “她有没有置气我不知道,但的确是答应了,现在就等先生你点头,先生若是没有其他安排,我马上过去帮她收拾东西。” “都这样了,楚天岚还不打算搬走?” “租约还没到期。”说着,郑月英又咯咯咯笑起来。 “行了,伱还好意思笑,好好的一桩差事被你给办砸了。”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我原来的想法是等他们两个分开再提情人的事,先后分明,现在却搅和到一块,看这样子,那封休书还有我的功劳。” 郑月英止住笑容,轻声说道:“先生,不分先后也无碍的,我想楚天岚不会记恨先生。” “楚天岚记不记恨我无所谓,他既无权无势,又手无缚鸡之力,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困扰,只是事情变成这样,性质稍稍有了点变化,我感觉稍微有点别扭。” 冼耀文坐直身体,稍作斟酌,“这样,你一会下楼找下阿敏,跟她说下苏丽珍先在她的次卧住些时日,然后再过去帮苏丽珍收拾东西,等收拾好,你带苏丽珍去医院检查身体,重点检查花柳和妇科病。” 郑月英错愕道:“苏丽珍是正经女人。” 冼耀文抬眼看向窗外,嘴里幽幽地说道:“她正经,楚天岚未必正经,不检查一下怎么能令人放心。” 郑月英稍稍迟疑,把有点僭越的话说出口,“先生,这样做伤人,会在苏丽珍心里埋下一根刺,以后很难对先生彻底归心,把她留在身边等于留下一个隐患。” “伤不伤人要看你怎么做。”冼耀文从窗外收回目光,转脸看着郑月英的脸轻笑道:“戚家大娘得的肺痨是不会传染的类型,这件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她天天咳嗽,老楼的租客应该都能猜到她是一个肺痨鬼,在大家的认知里,肺痨会传染,苏丽珍想必也是这么认为。 你可以这么跟苏丽珍说,戚家大娘的肺痨比较特殊,身体好一点就不会被传染,这样就顺理成章要去医院检查,等到了医院,你应该不会没能力让她顺便做个妇科检查,应该也不需要我逐字逐句教你怎么做。” “不需要。” 郑月英没这么笨,她只是一开始没转过弯来,冼耀文已经提示到这种程度,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 “找阿敏拿点钱,顺便给她添置几件衣裳。” “好的。” 郑月英离开后,冼耀文继续写他的方案。 …… 中午饭点时分。 刚刚在邓波儿这里做完俯卧撑训练的周孝桓,正匆匆忙忙往家赶。 周家住在港岛西半山克顿道1008号,是一套购置于三十年代的花园洋房,占地两万余呎,倒推二十年,冼耀文的那栋唐楼售价差不多是现在的一半,而周家的花园洋房售价经过四舍五入直逼两百万。 西半山离山顶只有一步之遥,能住在克顿道可见周家不一般,他家算是香港第一批住进山顶辐射范围内的华人家族之一,要说周家有多不凡,可以从他家的邻居看出一点端倪。 非常凑巧,周家左边的邻居也姓周,家主叫周焬年,资产颇丰,拥有亚细亚冷藏食品公司、九龙冰厂、年丰米行、海产食品公司等众多企业,在香港工商界很有影响力,拥有众多头衔,中华总商会名誉顾问、九龙华商会顾问、橡胶业商会及棉业商会等的名誉会长,同时,他还是东莞商会会长,执香港东莞籍商人之牛耳。 周家右边的邻居是梁凤轩,身份同样不凡,系五邑同乡联谊会的会长,梁家在香港同样有不少产业,只是产业多集中在矿业上,在打鼓岭有铅矿、沙田针山有钨矿、马鞍山有磁铁矿、大磨刀有石墨矿,在南洋还有诸多大小不一的能源矿,是香港名副其实的矿业大亨。 再说周家自身,除了有规模不小的长江布业,涉及织布和制衣产业之外,还在九龙仓及其他好几个小码头有不少仓库,另外名下还有诸多商行,经营多种品类的商品进出口、转口业务。 周家家主周懋臣,即周孝桓老爹,在工商业的影响力也相当不凡,他是潮州商会的副会长、中华总商会委员、粮食杂货总商会会长,还有保良局董事、太平绅士等诸多头衔。 说起来非常之奇怪,周焬年是东莞商会会长,暗地里扶持着东莞籍的探长探员,是东福和背后的大水喉。周懋臣是潮州商会的副会长,同样在暗地里扶持潮州籍的探员,以期后来者居上,是福义兴背后的大水喉。 潮州和东莞两帮势力不说有生死大仇,那也是有着很深的利益之争,势如水火,打生打死是常有的事,但他们两位身为站在背后的大boss却是左邻右里,平时多有走动,表面关系看起来非常之融洽。 回到家,周孝桓在自家的花园洋房门口下车,在家里佣人的服侍下脱掉外套,换上一身休闲的居家服,脚上的鞋子也换成居家鞋,捯饬了一番,这才往饭厅走去。 潮州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话“树大分杈,子大分家”,大多数有两个儿子以上的家庭,其父母在子女大都婚娶或嫁出后,会选择适当的时机为儿子进行分家,让儿子各自自立,自谋发展。 这种方式非常多见,但却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有实力的家族通常不会选择分家,而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三世同堂或者四世同堂,吃个饭都要开上好几桌。 周家就是这种传统的家庭,只要家人说好在家里吃饭,就必须等所有人都到齐坐到餐桌前,才会开始进食。 周孝桓今天超常发挥,俯卧撑比预计的多做了那么几个,身体透支自然比较厉害,事后休息的时间比平日长了点,这不,回来的有点迟了,等他到饭厅的时候,家人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前。 他老爹周懋臣正襟危坐于主位,脸色严肃中带着一丝寒霜。 周孝桓低头倾首地在母亲凌君如和妹妹周若云之间的空位坐下,心惊胆战地冲周懋臣喊了声“父亲”。 周懋臣没有回应,脸色保持严肃。 凌君如见状,睨了宝贝儿子周孝桓一眼,又转头对周懋臣说道:“老爷,阿桓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周懋臣鼻孔里吐出一个“哼”字,用不悦的语气说道:“开饭。” 他说完话,并没有人动筷,直到他夹了一筷子菜到菜碟里,其他人才拿起筷子纷纷伸向菜盘。 持续五分钟,餐桌前无一人说话,也听不见咀嚼声,只能偶尔听到筷子和碗碟碰撞发出的细微杂音,由此可见周家的规矩之重,周懋臣的威严之深。 大约过了五分半钟,餐桌前才有人开口说话。 “父亲,我听说屯门那里有一家新制衣厂在盖厂房,规模很大,快要盖好的两栋工厂楼可以装下一千左右的工人,这仅仅只是第一期,后面好像还有几期工程。” 说话的人叫周孝赟,周家的长子,是周懋臣已经身故的正妻所出,年龄三十有二,完美继承了周懋臣的能力与野心,周家的粮油杂货和码头仓库生意自从被他接手后,愈发的壮大,他自己又成立了几家新公司和新商行,涉足不少新领域,为周家开疆扩土。 凌君如一听周孝赟的话,脸色微变,餐桌下的脚往右一伸,在周孝桓的小腿上踢了两下。 她急啊,周孝赟这个孽种欺人太甚,这样给自己的儿子上眼药。 周懋臣颇为看重长江布业,这份产业也由他亲自坐镇,而周孝桓在长江布业挂了一个经理的头衔,平时主要负责对外联系业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懋臣这是在为自己百年之后的分家做准备,两个儿子分别往不同的侧重方向发展,观察几年,然后视两人的能力再决定家产如何分配,平分是不可能的,肯定是能力更强,能进一步壮大周家实力的儿子分大头。 现在周孝赟狗拿耗子操心起了长江布业的业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孝桓收到了自己母亲的信号,也清楚周孝赟的险恶用意,却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没辙啊,他对这个事一无所知,想搭腔都不行。 周孝赟说完话就开始用余光观察凌君如和周孝桓脸上的反应,如他所想,自己这个二娘还是那么精明,自己的便宜弟弟还是草包一个,等余光扫到周若云的脸上,他心里不由有些愤懑,“不懂事的臭丫头,我跟你才是同一个妈生的,胳膊肘居然往外拐。” 周若云也是周懋臣正妻所出,未满一岁时,正妻便染上恶疾,不治身亡,周若云还未记事就是凌君如带着,朝夕相处自然关系比较和睦,加上与周孝赟的年龄差距较大,幼时多跟在周孝桓身后玩耍,这就导致了她明明是大房所出,却是与二房亲近。 只不过她是个精明的丫头,看得明白自己大哥和二哥之间的竞争关系,也清楚无论偏帮哪一方最终都落不到好,所以,她平时经常做的事就是和稀泥。 周孝赟一说屯门的新制衣厂,她的脑子里立马跳出“冼耀文”三个字,这个自己接触过两次的无赖不就在屯门开制衣厂嘛,讨厌死了,学生事务处居然把张贴招聘简章的事交给自己。 她脑子里想着,嘴里同时对周孝赟说道:“大哥,你说的是不是中华制衣?” “小妹,你知道?”周孝赟甚是诧异,他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个刚进入纺织业不久的朋友那里听到的消息,自己的小妹怎么会知道。 周若云狡黠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但知道中华制衣,还知道它的老板叫冼耀文,去年年底,他去我们学校招人,学校委派我协助他,这个人有点无赖,但对人才非常舍得,薪水开到1000元一个月。” 一直安静吃饭的周懋臣听出自己小女说到“无赖”二字时的异样情绪,也听到了千元高薪,他把筷子搁在菜碟上,站在他身后的管家华叔立刻吩咐佣人送上香茗。 周懋臣把茶盏端在手里时,其他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都是相处至少十数年的家人,对其习惯都是了解的,周懋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虽没有达到吃饭时不许说话的严苛程度,但他要说话时,最好是放下筷子倾听,不然一顿责怪是免不了的。 周懋臣拿香茗漱了漱口,又呷上一口,这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道:“阿赟,说一说这个冼耀文,小云作补充。” 话音刚落,周孝赟立刻回道:“父亲,我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这个冼耀文,前段时间他在到处招收熟练制衣女工,从其他制衣厂挖了不少,这才落入了制衣业和布业的一些人视野,大家才知道制衣业来了一条大鳄。 我派人顺着线调查了一下,这才知道屯门有一家规模偌大的制衣厂在兴建当中。 据我所知,香港目前大大小小的独立制衣厂所用工人不过刚超三千之数,即使是我们周家从事制衣的工人也只有区区两百有余,这在业内已经算是不小的规模。 他冼耀文起步就是千人规模,可见野心不小,刚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谁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浪荡公子在胡作非为,但调查的结果并非如此。 冼耀文和他弟弟冼耀武刚到香港三个月左右,上面并没有家长,没几天就在深水埗买下一栋唐楼……” 周孝赟瞄了一眼周孝桓,稍稍停顿,接着说道:“我的人只是粗略调查,没有太过深入,并不清楚买楼的资金来源。 过了一些时日,冼耀文带着几个人乘飞机去了巴黎,等回来后,就在屯门买地建厂,资金来源依然不清楚,只知道资金是从欧洲汇入汇丰,我找汇丰的熟人打听了一下,对方只肯告诉汇入的资金量不小,具体数字推说涉及客户隐私,不方便透露。” “不方便透露?”周懋臣略感诧异,“你找的谁?” “米歇尔·摩根小姐。” 周懋臣略作思考,说道:“我们周家和摩根小姐的私交不错,也不是第一次找她打听事情,为什么这次不肯告诉?” 周孝赟轻轻摇头,“我问了,她没有说,我事后有想过,可能冼耀文老豆的身份不一般,我没见过冼耀文,但听说他是一个半唐番,这一点阿桓和小云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两个都见过冼耀文。” 周孝赟说得云淡风轻,其实暗藏祸心,他是让人调查邓波儿时,无意中把房东冼耀文纳入视野,之后又正好听说中华制衣之事,这才对冼耀文展开调查,等拿到结果,就有了刚才的“抛砖引玉”。 “阿桓?”周懋臣脸色不悦地看向周孝桓,“怎么一回事?” (本章完) 第79章 靠厂就要吃厂 周孝桓如坐针毡,从冼耀文姓冼,到深水埗买楼,他已经猜到冼耀文就是邓波儿所住房子的房东,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没有正眼瞧的小房东原来还开了一家偌大的制衣厂,也没想到周孝赟有在调查他,而且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 本来在外面养个小情人不算什么,可谁让他已经有了婚约,且未婚妻陆雁苏的身份不简单,她的高祖父是被卖到美国的猪崽,磨难多年,在她祖父那一代开始发迹,和她的叔祖父一起参与创建金山广东银行,几年之后又到香港创建广东银行,陆家是香港知名的银行世家。 她叔祖父那一脉有一个堂姐叫陆雁群,去年刚刚嫁给了利家的利孝和,陆家好利家成了姻亲,实力更上层楼。 陆雁苏本人也不简单,去年负笈美国就读于哈佛商学院,即使没有陆家人的身份加成,她也是周懋臣十分中意的儿媳妇,为了顺顺利利把这个儿媳妇娶回来,周懋臣曾经严厉警告过周孝桓,让他安分一点,不要在外面胡搞。 现在的情况是他不但在外面胡搞,而且工作上也失职了,冼耀文这么大一个潜在客户冒出来,他居然没收到一点风。 在心里做好权衡后,周孝桓便说道:“父亲,我不知道冼耀文这个人。” 与其自己袒露,不如让周孝赟添油加醋地和盘托出,父亲见周孝赟对自己的兄弟招招狠辣,一点不念兄弟之情,想必会觉得他太薄凉。 周孝桓没有狡辩超出周孝赟的预料,他心念一转就捕捉到了对方的想法,心说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还没废物到底,他不仅要注意父亲对他的看法,且并不想把事情做绝,破坏便宜弟弟与陆家的联姻。 联姻说到底是两个家族的结盟之举,姻亲也可以有名无实,陆周两家的利益交换和利益共创并不一定要以“小夫妻”为纽带进行。 从周孝赟抛出话题,到自己儿子的应对,凌君如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她知道是她该出场了,于是,她就和颜悦色地看着周孝赟说道:“阿赟,阿桓一时疏忽,没注意到一个大客户的出现,这是他的失职,你这个当大哥的要多敲打他,提点他。” “二娘就是二娘,一手软钉子的功夫炉火纯青。”周孝赟心说一句,嘴里也吐出软钉子,“阿姨提醒的是,以后我会多注意抽出时间教导阿桓。” “父亲,二哥,我和冼耀文算是认识,又正好在放假,在家里都快闲出病来了,不如先让我出面和冼耀文洽谈,也许我能一举拿下这个大客户,就是力有不逮,二哥也可以随时替换我。” 周若云牌的稀泥又开始搅和,一搅就搅到众人的心坎上。 周懋臣闻言,思考了几秒钟,沉声说道:“小云出面也好,快毕业了,历练历练,阿赟,你要帮帮你妹妹。阿桓,吃完饭来我书房。吃饭。” 随着周懋臣一声令下,饭桌前的众人又拿起筷子继续进食。 …… 下午的时候,冼耀文去了一趟黄陈会计师行,把中华制衣适合外包的做账工作和专业审计都外包给了对方,哪怕一些工作交给自己的会计更实惠,他依然外包了出去。 无他,皆因黄陈会计师行还在港府有一份兼差,负责工商署特惠税签证工作,多给出一些甜头,以期对方能够投桃报李,给中华制衣签证的时候,手稍微松一点点。 谈外包之余,冼耀文还打听了一下雇佣伤残人士有没有税收优惠,得知有,他又跑了一趟税务局。 薅羊毛这种事情不用客气,能薅则薅,不够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华民政务司、新界乡议局、屯门乡事委员会,这几个机构,他也是要跑的,能薅的都薅一遍,该掏的也掏一遍。 离开税务局,冼耀文去了屯门,没直接去厂里,而是去拜访了麒麟围的村长,主动提出赞助村里今年天后诞的盆菜宴,村里人只要出力做和出嘴吃,他负责提供食材,只是因为事务繁忙,采买食材的工作只能托付给村长。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厂就要吃厂,中华制衣就在麒麟围的地界,不给村里、村民吃一点甜头是不行的,一旦工厂红火起来,看在眼里的村民自然要患上红眼病,不想上下班的女工被拖进小树林,不想仓库里多出一个冒火星的烟头,有些事还是主动点好,不必非等到人家给了下马威才知道做人。 当然,人要做,肌肉也要亮,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只是一味给甜头,只会把村里的胃口越喂越大,让他们产生自己是被供奉的错觉,这绝对是不行的,得让他们清醒认识到给的甜头叫恩赐。 从村长家往厂里走时,冼耀文抽空想了想开业剪彩仪式,该请哪些宾客,酒席该如何准备,诸如此类的事儿。 “耀文。” 冼耀文刚进入厂区,罗鹰世就冲他喊道。 闻言,冼耀文来到罗鹰世站立的一个砖块垒起的大象旁,笑着说道:“罗大哥今天怎么会过来,伱不是在尖沙咀盖新楼吗?” “你这里的工程越做越大,不来盯着点不放心。”罗鹰世说着,拍了拍象腹,“这里的草图是你出的?” “怎么了,有问题吗?” 罗鹰世笑道:“当然没问题,我只是在想你的心真够细,大象滑梯、老鹰秋千、蘑菇桌凳,还让木匠做轻巧的空心木料垒房子,我的孩子都没玩过这些东西。” “反正要做,干脆做好一点,我还打算去买几头奶牛养在这里,让大孩子天天能喝到新鲜牛奶。” 罗鹰世脸一沉,正色道:“耀文,你做这些没问题,但不要本末倒置,开工厂要把心思用在怎么赚钱上,赚不到钱你对工人再好也没用。” “罗大哥说的是,这些日子我就在为工厂赚钱的事奔走,一直没忘记最重要的事。” 人家好心提点,冼耀文得接着好意。 “这就好,看你花钱这个花法,我都替你着急。我们一起去一下办公楼的工地,有些事我要和你说下。” 两人去了办公楼的工地,就工程的事忙了一通。 等忙完,冼耀文又在郑致平的陪同下,去简易车间转了一圈,看着学徒女工们从笨拙不知从何下手到毛毛糙糙可以上手一试的转变,他心里挺欣慰。 转上一圈,他找了块空地待着,继续琢磨招人的事,会计部门还未搭建,人事、设计&制版部门也不能拖,工厂内部的事务还有不少,没把架构彻底搭建好之前,他也不敢把大部分精力转移到业务上。 忙忙碌碌又是半天,等女工们坐上巴士,他才开着车子回家,在新居的饭厅吃第一顿晚饭。 吃饭的人变少了,陈威廉律师楼挺忙,打杂的冼耀武通常很晚下班,赶不上家里的晚饭,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个有家室的开始自己开火,大锅饭哪有自家的小灶吃得得劲,饭桌前除了王霞敏和戚龙雀理应跟着冼耀文吃的,也只剩下戚龙刀和郑月英两个耍光棍的。 吃过饭,郑月英往二楼送了一趟饭菜,接着就上天台,找到窝在躺椅上抽雪茄品茶的冼耀文。 “下午我带苏丽珍去医院检查了,虽然有些报告没出来,但我找医生打听过,她没有大碍,特别是先生最关心的那方面。要不要让她打扮打扮,去先生房里等着?” “不急,在家里的时候,过了清明,我和耀武就会下河摸螺蛳,每次都能摸到满满的一大桶,带回家不会马上就做着吃,而是用清水把螺蛳浸泡上一天半天,让螺蛳吐吐泥,有时候泡得久了,螺蛳还会生出不少小螺蛳。” 郑月英听懂了冼耀文的意思,她邪笑一声说道:“在医院的时候,我让医生检查苏丽珍不会怀孩子的问题,医生说她没什么问题,不应该怀不上孩子,建议让男方去医院检查。” 冼耀文横了郑月英一眼,“别乐了,不一定能看到楚天岚的笑话,有些人在一起就是没有子女缘,他不一定有问题,相好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买一赠一。” 郑月英虽然狐疑冼耀文怎么会懂这个,不过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说起了其他事,“先生,我现在只负责和韩森交好之事,没其他事可做,比较空闲。” 冼耀文轻笑一声,“我本来想让你歇些时日,看样子你不喜欢太闲?” “我喜欢忙一点。” 冼耀文稍稍斟酌,说道:“也好,你先操心一下把底楼空着的那间铺子租出去,不要租给开饭馆的,油烟太大,不要租给做白事的,不吉利,也不要租给开赌博场的,乌烟瘴气,最好租给卖水果的,租金可以少要一点。 等忙完这件事,你就去找林醒良报到,要不了多久,厂里就会正式开始生产,做出来的东西总要往外销,我觉得你很适合做销售工作,一定会如鱼得水。 还有,我之前给你的那份薪水是让你做其他事的,去了厂里,你会有另一份薪水,具体的,哪天到厂里我再和你谈。以后只要不是十万火急,厂里的事就在厂里谈,家里只谈家里的事。” “好。”郑月英点点头,“下次吃饭要把苏丽珍叫到楼上吗?” “说一声就好了,上不上楼随她自己。” 当天,冼耀文并没有见苏丽珍,就如他所言,先让对方吐吐泥。 第二天,他依然是忙碌,上午忙着找人,下午去了一趟陈威廉那里,下了一个新单,注册一家广告公司,名字就叫“4a”,趁着4a广告公司的概念还没兴起,赶紧碰个瓷先。 不久的将来,中华制衣就会到处投放广告,各种t台表演和展览也会经常进行,靠着一家的活就足以养活一家广告公司,他斟酌过利弊,还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比较好。 4a广告公司有中华制衣的业务打底,可以轻装上阵,参与竞争的时候,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不用太计较短时间的得失,更有机会一飞冲天。 除此之外,养模特的费用太高,必须让她们能够自我造血,挂在中华制衣名下不方便出去揽活,挂在广告公司名下,与中华制衣隔离开,会方便许多。 第三天。 冼耀文在出门前接到了周小妞的电话,约他下午两点半岛酒店喝下午茶,不用转脑子,他也能猜到对方的目的,欣然答应。只是心里有个疑问,周孝桓隔三差五就跑到他家来胡搞,怎么不是这小子找他谈。 挂掉电话,他就去士多店门口坐着。 北角的春秧街和九龙塘一带,他已经跑遍了,也找了几个杂货铺或士多店的眼线,只要遇到合适的人,眼线就会给他打电话,每介绍成功一个人才,他就会付给对方一笔不错的介绍费。 昨天他跑了深水埗的上海人聚居区,张贴了不少招聘广告,也发展了两个眼线,说好有人就打发他们来士多店这里面试,相信今天会有人过来。 自从今年一月开始,九龙海关变得非常繁忙,内地依然有人来香港,同时从香港或经香港也有不少人回内地。 有些人到了香港过得并不如人意,加上内地采取的种种措施,使得上海等大城市的贫富分化迅速缩小,吸引了不少当初盲目跑到香港的人返回内地,其中上海人又是典型,新来和回去的都不少。 正因为有不少新来的,冼耀文招人也变得容易,昨天听眼线说,深水埗最近一些日子,来了不少戴眼镜或穿衬衣的新人,这也是他笃定今天会有人来面试的原因。 还别说,不到八点钟就有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人来了士多店,走进店里问了问,马上又走向坐在店外看报纸的冼耀文。 “先生,是这里在招人吗?” 冼耀文收掉报纸,打量一下年轻人,说道:“对,请坐。” 等年轻人坐下,冼耀文向对方要身份证,对方没有,只拿出一张行街纸。 “张扬,是你真名吗?” “不是,我原名叫招华昌。” “哦,籍贯?” “佛山南海。” “听口音不像。” “幼年时跟着家里长辈去天津生活,高中时期又跟着家人去北平,我的高中生涯在北平度过。”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高中毕业后有继续求学吗?” “在辅仁大学政治经济系念了一年,政治经济系的旧称是政治经济学系及银行会计学系,我有修过会计学。” 冼耀文很满意张扬目的明确的解释,“这么说,你的求职目标是会计?” “是的。” “明天早上六点半来这里,会有人带你坐工厂的班车,到了工厂,你将参加一次考试,只有合格才会录取你,一经录取,起薪为120元,但前两个月拿不到这么多,你会有两个月的试用期,第一个月两元一天,工厂有权利随时叫你走人,你也有权利随时不干; 第二个月三元一天,工厂依然有权利随时叫你走人,但你没有权利随时不干,因为在第二个月你会接触正式的工作,想走需要等工厂调配人手,交接完再走。 经过试用期,工厂会和你签订正式的契约,之前两个月少发放的薪水会在第三个月补发。 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还有一些福利待遇等你通过考试再和你详说,你自己考虑,决定参加考试明天过来,不来就视为放弃。” 说完,冼耀文把行街纸还给了张扬。 “我会参加考试。”张扬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明天早上记得准时。” 冼耀文对张扬不算太满意,张扬的长相太符合当下对帅哥的定义,一个帅哥就算是安分人,也会被动招蜂引蝶,一厂子女工,但凡张扬不安分,不知道要惹出多少桃色新闻。 可谁让张扬是第一个有机会拿下的大学生呢,虽然没毕业,可也是大学生,只要考试能通过,他还是打算把人留下,能力先摆一边,至少大学生的身份就可以用来吸引其他大学生加盟。 张扬走后,冼耀文继续看报纸,只是看了没一会,他就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招了招手,把戚龙雀叫到自己身前问道:“有没有人盯着我看?” “没有。” “熟人也算。” “这个有,一号楼二楼窗口,苏丽珍。” “哦,没事了。” 冼耀文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报纸,等报纸看完,他又坐在原位手工画了几张简历,准备用来给下午过来面试的人填写。 (本章完) 第80章 铜锣湾,未来 运气还不错,张扬之后,又来了四个人面试,只有一个直接pass,其他三个都还可以,其中有一个更是让冼耀文非常中意。 此人叫钟林,抗战时期曾在兰州机器厂工作,添为总务课下设人事股的股长,由于兰州机器厂当时主要生产一些军用设备,小鬼子的侦查与渗透非常频繁,人事股除了负责人事工作,还在一定程度上担当着反间谍的重任,可想而知,身为股长的钟林对识人肯定有一套。 下午两点,冼耀文准时出现在半岛酒店,周小妞已经到了。 冼耀文一来到座位前,周若云就站起来打招呼。 “冼先生。” “周小姐。”冼耀文伸出右手,与后伸的周若云握了握,笑着说道:“我还是中意你叫我无赖时的模样。” “冼先生是喜欢无赖这个称呼,还是说今天的我有些市侩?”周若云恢复了之前的说话风格。 “无论是原来的意思,还是现在引申的涵义,我都不觉得市侩是贬义词,反而觉得清高才是贬义词,一个清高之人背后,往往有一个人甚至一群人在为了他的清高而市侩。司马衷就是清高之人,整个西晋百姓的市侩成就了他的那句名言。” “何不食肉糜?” “是,周小姐,我们已经第四次见面,我是否有荣幸知道你的芳名?” 周若云脱口而出,“明明是第三次。” 冼耀文轻笑一声,“汇丰晚宴我也在,只是周小姐被众星拱月没注意到我罢了。” “是吗?”周若云无意识地问了声,立即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周若云。” “好名字,接下来,我直接叫你周若云,伱叫我冼耀文,好让我们将要展开的谈话不要那么‘市侩’。”说着,冼耀文笑出声来,“周若云,我和你哥哥周孝桓有过几面之缘,今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奇怪不是他找我谈。” “冼耀文,我不够资格跟你谈吗?”周若云假嗔道。 “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我们不要纠结这个,直接进入正题如何?” “可以。”周若云点点头,说道:“你知道我二哥,自然应该知道我们周家的长江布业,在香港,长江布业每个月出产的布料数量能排在同行业首位,而且布料的质量也是有口皆碑,你的中华制衣选择长江布业成为布料供应商,绝对不会错。” “长江布业的口碑我有所耳闻,只是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眼见为实。周若云,我需要的布料种类不少,我先给你说说,你听一下能提供哪些。” “你说。” “棉布、真丝、亚麻、法兰绒、蕾丝、锦纶。” “棉布、真丝这两样是长江布业的主打产品,随时可以供货;亚麻、法兰绒也有在生产,但是量不是太大,如果你的需求量大且稳定,我们周家愿意为你提高产能;蕾丝没有生产;锦纶你在整个香港都找不到,制造它的工艺只在西方国家有。” “能提供四种已经很不错了。”冼耀文颔了颔首,“香港所有的布业的布料价格我都有过了解,大致心里有数,我的要货量大,那个价格我是不能接受的,真走到洽谈合作的那一步,长江布业必须给我一份更低的报价。” “价格可以谈。” “我需要长江布业每种布料免费提供一件进行试产,接下去能不能谈合作,要等我试验过布料质量再说。” 周若云愠怒道:“试产需要一件布?” 香港这边一件布的标准是1000米,冼耀文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因为我非常有诚意和长江布业合作,所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准备多试几次。” “冼耀文,不要太过分,最多每种给你一匹。” “你还价也太狠了,一下子降了三十几倍。”冼耀文呡了呡嘴,“好吧,也就是你,一匹就一匹吧。” 周若云睨了冼耀文一眼,略带奚落地说道:“谢谢你对我另眼相待。” “应该的。向你打听点事,我的招聘简章已经送到你们学校好一段日子,但我从来没接到过要面试的电话,是不是你们学校并没有放在心上?” “事实上学生事务处很重视你的事,你的招聘简章就是我负责张贴的,只不过同学们只当做热闹看。” “这样,天之骄子看不上我的小庙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打算再试试,等你们学校开学,我打算过去举行一次现场招聘会,到时候还请你帮忙喊些同学过来凑热闹。” “我可以帮忙,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中华制衣对同学们没什么吸引力,哪怕你的薪水已经开到千元。”对冼耀文的执着,周若云有点佩服,也有点于心不忍。 “我明白,不过还是要试试,也许能招到一两个。” 冼耀文相信千元的薪水肯定撩拨了一拨学生的心弦,只是中华制衣名声不显,大家会担心高薪只是个噱头,也担心中华制衣的前景,有其他高薪且前途明朗的工作机会,没必要冒犹如笑话一般的险。 谈完正事,又闲聊几句,冼耀文和周若云便互相告辞。 第二天还蛮早的时候,冼耀文在车间楼天台亲自悬挂烫印着“中华制衣走向世界第一步”的竖幅,长江布业的布料就送到了,让郑致平接收,他继续悬挂竖幅。 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本来他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实告诉他还是搞一下为好,他自己可以低调,中华制衣必须高调,不然咋看也不像梧桐树,根本吸引不来凤凰。 上午,先举行考试,考完,立即对钟林进行二次面试,然后即刻上岗,冼耀文带着他一起二面其他人。 中午,没吃午饭就匆匆忙忙去巡视“眼线”,转上一圈,把昨天留了简历的人告知深水埗眼线,让其通知应聘人今天或明天早上再跑一趟士多店参加面试。 接着,回到士多店门口,继续姜太公钓鱼。 一天,两天,持续四天,合格的人员一个个到位,岗位基本齐全,只剩下设计师没有找到。 他没闲着,给几个时尚杂志上见过名字的设计师写了邀请信,言辞诚恳且给出丰厚待遇,希望他们能不远万里来香港开创一片新天地。对其中一位设计师于贝尔·德·纪梵希比较重视,比别人多两张信纸。 捎带着给夏帕瑞丽、巴黎世家等几个崭露头角的小品牌发出战略合作邀请,希望大家能坐下来共商大事,一起抱团取暖。 其间,收到赫本的信,给她写了一封回信,告知自己的服装事业开始起步,请她给予授权,他要在秘密旗下建立一个只属于她的子品牌“奥黛丽”,并将着手打造奥黛丽·女神系列。 随信,他还寄过去两张自己画的设计稿,一张比翼双飞,两个“杯”被两只联袂展翅的蝴蝶所代替;一张双黄蛋,两只蝴蝶变成两个手拉手的荷包蛋,金黄色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元宵节这天,冼耀文还去了一趟铜锣湾,以中心地带为起点,在一些旧唐楼之间穿梭,也路过一些具有一定南洋风格的别墅,看到一些操着闽南语的福建人在准备三粿或元宵。 铜锣湾是福建人的天下,不少福建籍的南洋阿伯在这里置地盖楼,也有的阿伯致力收购区内同乡的旧楼重建,房地产在这里发展得红红火火。 区内有不少夜总会,走进一家看一看,可以看到在彩排的歌伶哼着不知道是哪个分支的闽南语歌曲,可见定位非常明确,做的就是福建老乡的生意。 在区内没见到鸡档,倒是有看到站在楼梯角拉客的一楼一凤,大部分长得还不错,比他在深水埗、油尖旺等地见过的好一截,问了问价,一开口就是八元,还价有点吃力。 这就难怪素质高了,价格摆在这里。 找人打听了胡文虎的虎豹别墅所在,过去瞄上一眼,冼耀文接着又去了铜锣湾裁判司署,将来的天后地铁站所在地,找了个高处拿出望远镜眺望大海,见东角方向有在施工,一车车土石往海角里倒,大概要不了多久东角这个海角会变成陆地,灯笼洲(奇力岛)也很快会和陆地相连。 下南洋热潮的时候,去新加坡的福建人大部分是经过香港中转,其中又有部分曾在铜锣湾短暂停留,这也是有钱的南洋阿伯喜欢住在铜锣湾并在这里投资的原因。 利希慎家族拥有铜锣湾西边的大部分土地,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发中,东边这里有一大帮有钱的南洋阿伯收旧楼重建,东角的填海工程又已经在进行,铜锣湾的发展大势已成,基本上,铜锣湾肯定会发展成他熟知的那个铜锣湾,没太大走向岔道的可能。 看完东边,冼耀文看向西边,看着成片写着“利”字的土地,他的民族主义热血不由燃烧,他要代表千千万万被鸦片残害的同胞向利家讨个公道,一个卖鸦片的家族凭什么还能活得这么好?凭什么还能拥有大片的土地? 革命,一定要革命,土改,一定要土改,利家的土地应该分给普通的老百姓,应该分给宝安县文昌围的贫苦老百姓冼耀文。 冼耀文的脸因为嫉妒扭曲了好一会,热血又渐渐冷却,对付利家幻想一下就算了,付诸行动是不可能的,即使送利家人赴利希慎的后尘,好处也不可能落在他手里,反而会成为某些人标榜自己的牺牲品。 把没实际搞头的想法放下,冼耀文拿出笔记本画铜锣湾的草图。 在他的计划里,秘密文胸只会走高档路线,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会直接进入自己直营或者加盟商出钱加盟但管理权在秘密品牌手里的专营店,不会从其他渠道出货,在大本营香港,秘密品牌需要一家自建的旗舰店。 冼耀文来铜锣湾就是为了确认一下这边的发展潜力,也为了过来看看有老鼠街之称的罗素街。 罗素街,21世纪是个关心地产的人就该知道的地方,这里会创造全球最高的租金记录,彼时这里是一条名品荟萃的街道,此时却是包罗万象,满布杂货铺、食档和贩卖其他各式货品的铺子,和其他稍热闹的街道没多大区别。 要说区别也有,罗素街上有香港电车旗下的铜锣湾电车厂,厂里有不少电车工人,工人当中又有不在少数的人在枯燥的工作之余积极参加具有斗争精神的组织,比如亲左的香港电车职工会,政治立场鲜明、亲台湾的港九工团联合总会下辖域多利电车自由工会。 去年12月初,电车工人搞了一次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向电车公司提出“五大条”,到月末时,电车公司依然未答应电车工人的条件,于是,当日电车工人实行怠工,售票员不对市民售票,市民可免费乘坐电车。 事后,电车公司手段强硬地关闭罗素街电车厂,并开除所有售票员,由此,至今年1月月末,电车工会及三十八个团体在罗素街的电车厂向电车工人举行慰问会,最终爆发警民冲突,双方都造成数十人受伤。 这起事件的始末始终笼罩着浓郁的政治氛围,事后警方递解三个工会人员出镜。 面对政治事件,港府始终比较警惕,但处理方式却比较软,有党派嫌疑的人不敢判刑,不敢拘禁,只敢递解出境,是谁家的就往哪边递解。 港府的态度和冼耀文的关系不大,也可以说很大,就说罗素街的电车厂地皮就可以利用港府的态度和怡和洋行展开接触,吃点亏从他们手里买过来,然后继续交给电车厂免费使用。 这事急不得,也不用着急,完全可以往后排排,以铜锣湾目前的发展轨迹,如果冼耀文不介入进去强力推动,罗素街想摆脱垃圾街的昵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实,急也没用,他的钱差不多都规划好了去处,除了吃喝拉撒,在香港的资金已经不足50万可机动使用,想多干点什么也不成。 而且,以铜锣湾的发展格局,综合考虑填海的进度,旗舰店还是建在当下铜锣湾的核心商业区域“大坑”比较合适。 冼耀文在高处合计了良久,最终在大坑西北面画了一个圈,旗舰店就在这块区域里找地皮兴建。 …… 又是忙到饭点时分才回到家,冼耀文把车停进底楼车库,人跑去另两栋很快也会盖好的新楼工地看一眼,又去看看后侧已经搞得差不多的停车场,按照陈威廉的建议,先占再补交罚款,足有十个停车位,而且是按照可停卡车的标准建的。 一个车位已经被刘叶淑婉占了囤积米面,还有两个要给冼耀武和郑月英留着,冼耀武自然不用说,怎么都得给他配辆车,郑月英低价买下金巴伦道十三幺的办公场地,还没有给她应得的奖励,给辆车就当是奖励了。 剩下七个该怎么用他还没想好,先空着,等想到再说。 巡视完工地,冼耀文又去了一趟二号楼底楼,和新搬来的水果店老板打个招呼,捎带买了点水果,刚开春也没多少水果,只能买点柑橘和柿饼。 人情礼仪之事做完,回一号楼的四楼洗漱一番,再下到三楼饭厅,该在的都在,没想到的苏丽珍也在,且坐在冼耀武的位子上,抛给郑月英一个询问的眼神,郑月英微微颔首。 见状,冼耀文走到自己的主位前坐下,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到自己的菜碟,无声宣布开饭。 吃上几口,冼耀文对王霞敏说道:“阿敏,有几天没关心你的钢琴学习,现在能弹复杂点的曲子了吗?” 王霞敏点点头,“张老师教给我《新霓裳羽衣舞》,我现在已经能完整地弹奏了。” “喔,明天早上弹给我听听。” “好的,先生。” “明天你抽空去找一下刘保长,让他帮忙物色一个佣人,人将来由你管,你也要跟着一起物色,我只有一个额外要求,不要找你老乡,会做杭帮菜的有你就够了,最好是能找到南北交界地带的人,能做菜,又会弄点面食。 等人到位,只要不是重大日子或有客人登门,你就不用操心做饭的事了。” 说着,冼耀文凑到王霞敏耳旁,压低声音说道:“回去跟你妈说一声,让她帮忙留意一下待字闺中的姑娘,要念过几年书,人温顺一点,不用在意骨盆大小,只要身体健康,长相端正就可以。” “给二先生找太太?”王霞敏问道。 “姨太太,婚礼不会办,但聘礼可以按娶太太的规制来,不会亏待了姑娘家里。” “我明天找刘保长的时候,顺便回家一趟。” “嗯,骨盆的事交代你妈一声,她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往外说。” 骨盆大好生养,这是流传了许久的俗话,一般人家娶媳妇比较中意骨盆大、胸大的对象,骨盆大好生,发生难产的概率低,胸大奶水足,孩子不容易饿肚子。 姨太太要找,免得冼耀武经常偷摸出去瞎搞,孩子最好不要怀上,冼耀文希望自己的大侄子是明媒正娶的弟妹所出,说白了,冼耀武也要被他用来当联姻工具,一切阻碍联姻的事情最好不要发生。 冼耀文再次强调,王霞敏便懂了他的意思,原来不是不在意骨盆大小,而是最好能找个不好生养的,她虽然不明白自家先生的用意,还是温顺地点点头。 事儿说完,冼耀文转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另一侧的苏丽珍,见她浑身拘谨便宽慰道:“在我这里可以随意点,不用太拘束,还有,一到期我就会让他搬走,只要不是特意,以后你们想碰面不容易。” 苏丽珍放下筷子,转脸,水汪汪的大眼珠看着冼耀文的脸,柔声道:“我能过得比以前更好吗?” 冼耀文指了指桌上的六菜一汤,“现在不是已经过得比以前好了吗?” 苏丽珍睫毛抖动几下,接着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我想要孩子,越快越好。” “哦,先吃饭,饭后再说。” 冼耀文转回脸,不再说话,专注于吃饭。 (本章完) 第81章 尤物苏丽珍 饭后,冼耀文让苏丽珍跟着郑月英先去天台等着自己,他跑到工地上找到一片破损严重的竹跳板,从中抽出一根竹片,用刀剖出一根竹条,又细心地刮掉毛刺,把边角刮成圆弧状。 没一会儿,一根“家法”就完成了。 冼耀文上到天台,把竹条交给了郑月英,随后坐到躺椅上,拿起跟前茶几上的茶盏轻呷一口,呡呡嘴,吐掉茶叶沫子,抬手冲苏丽珍招了招。 苏丽珍见状,愣了愣,先往郑月英手上的竹条看了眼,这才蜗行牛步般走到冼耀文跟前。 冼耀文仰头盯着苏丽珍的双眼,轻声说道:“我明白你想要孩子的心思,我要告诉你,别拿孩子当成报复的工具,更别把我当成工具。 你想按伱的思路报复楚天岚,可以,出门上街,往右转,走几步就能看见一个要饭的,你之前进进出出肯定见过,就是全身脓疮那个,你找他,他一定乐意帮你怀个孩子,还会把你当成观音菩萨。” 冼耀文的语调并不阴冷,内容却让苏丽珍不寒而栗,也因为自己和浑身脓疮的乞丐被联系到一起而感觉到被看轻。 冼耀文握住苏丽珍的手腕,用力一拉,苏丽珍“啊”一声,一吃劲,人摔到冼耀文怀里,冼耀文把人扶住,让苏丽珍在自己大腿上坐好。 冼耀文撩起苏丽珍的下巴,鼻子凑到她的脖颈闻了闻,“香氛很配你,香水不配你,以后别用了。” “嗯。” 冼耀文突然的举动让苏丽珍受到了惊吓,也萌生一丝羞意,说话时有点哆嗦。 “想报复,不一定要通过伤害自己来进行,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冼耀文放下撩苏丽珍下巴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她的大腿上轻柔摩挲,“不过我劝你还是先冷静下来,全身心扮演好你现在的角色,过段日子再考虑是否要报复,或许你的心思很快就淡了。” “为,为什么?”苏丽珍心头泛起一丝酥麻感。 “在我这里,除了名分,你可以得到一个女人该得到的一切,自己过得好,报复的心思自然会减淡。” 冼耀文把苏丽珍大腿上的手抽回,从兜里掏出一根雪茄,沿着苏丽珍的嘴唇轻轻滑动,苏丽珍会意,用手捏住雪茄,叼在自己嘴里,等冼耀文点燃火柴,她的头一低,雪茄头凑到火上猛吸一口。 或许是之前有类似的经验,或许是天赋异禀,苏丽珍并没有被呛着,一吸一吐,烟雾从她嘴里徐徐吐出,等雪茄头一圈充分点燃,她从自己嘴里取下雪茄,塞到冼耀文嘴里。 接着,右大腿一收,小腿一提,臀部转动半个圈,变成跨坐在冼耀文的大腿上,且四目相对。 对着冼耀文的眼睛凝视好久,她痴痴地问道:“你真会对我好吗?” “只要你没犯错,我不会赶你走。” 苏丽珍把一对柔荑挂在冼耀文的肩膀上,用更认真的语气问道:“你真会对我好吗?”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冼耀文抬手抚摸苏丽珍的脸颊,“我再重申一遍,除了名分,该有的你都会拥有,明天你以我女人的身份跟我一起下楼都行,只要你自己脸皮挂得住。” “不好,我脸皮薄,怕人家说。”苏丽珍娇羞道。 “随你。”冼耀文指了指郑月英手里的竹条,“我刚刚做的家法,专门为你做的,哪天你做错事,又还在我的容忍范围内,我会让月英用家法伺候你。” “我能犯什么错?”苏丽珍面红耳赤地嚷道:“我跟他夫妻七年,从来没做过错事,我从来没有对不……” 冼耀文捂住苏丽珍的嘴,“楚太太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你现在的男人姓冼,不该提起的人不要再提。” 说着,冼耀文冲郑月英挥了挥手,郑月英会意,悄无声息下楼。 郑月英一走,冼耀文就在苏丽珍头上一阵抚摸,手指触碰到绑着发髻的绳头,一拉,一挑,秀发披落而下,手指撩起一缕秀发,鼻子贪婪的凑上去闻了闻,随即,沿着秀发摩挲往下。 鼻头最终停在旗袍的盘扣上,左右摩挲,接着往上走,嘴唇滑过盘扣时,一口叼住,牙齿左右撕扯固定盘扣的布头。 苏丽珍因情绪激动和憋气而涨红变烫的脸还未褪去的颜色与温度,犹如挨近一台在火山口作业的打桩机,急转而上,两颊变成在岩浆中浸泡过的铁球,通红,滚烫,她的鼻子转瞬间进入耄耋之年,呼吸变得粗重,仿佛随时会停止。 夜色变重,苏丽珍的鼻音变重,她的身体变重,初始,多了一只手、一张嘴,俄而,一个壮汉的体重全压在她身上…… 次日,清晨。 冼耀文的床租出去半张,床上多了一个说好陪他看日出的苏丽珍。 她没有什么信誉可言,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打进卧室,她依然如八爪鱼般死死缠住冼耀文,睡得跟死猪一般,一点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冼耀文没看走眼,苏丽珍是个尤物,两人昨晚都非常愉快。 但是,尤物也不能耽误他挣钱的速度,在她腋下挠了挠,等她因痒痒而松手,他从禁锢中脱离出来,一个转身,人改躺为趴,双手一撑,坐了起来。 按照正常的流程度过清晨的时光,进入饭厅时却迎来了意外,冼耀武还在,碗里的粥刚喝掉一半。 “等我?”冼耀文挨着冼耀武坐下,随手拿起王霞敏放在桌上的报纸。 “昨天陈大状请客吃牛排,我吃了三分熟的,今天早上肚子不对劲了。”冼耀武随意的说道。 “哦,英文能简单对话了吗?” 冼耀武自得地说道:“大家吩咐我做事都不说中文了,我很少出错。” 冼耀文放下报纸,颔了颔首,“挺好,口语进步,书写也不要落后太多,再过一两个月,我去港大法学院帮你搞个旁听证,你会变得更忙,平时要穿插着去听课。” 冼耀武错愕道:“大哥,大学的课我又听不懂。” “一开始是会听不懂,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能听多少就多少,我不指望你能成为律师,你给我找个律师的弟妹就行。” “大哥,女律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你不用管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只要你看上人家,尽管去追就行了。”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你我两个都一样,娶妻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必须娶能给家里带来帮助的,所以,娶妻这件事,我要替你做主。 娶妻之前,你只能找一个姨太太,我已经在帮你物色了,等定下几个人选,你自己挑。鸡档就不要再去了,传出去不好听。 成亲之后,你想娶几个姨太太我都不拦着你,只要你自己扛得住,娶个加强团回来都行。” 冼耀武点点头,“我听大哥的。” “嗯。” 冼耀文就满意冼耀武对他言听计从,如若不然,他会孤身来香港,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也不带。 说完话,冼耀武一阵吸溜就把碗里的粥给喝完,擦擦嘴,赶着去上班,他走后,王霞敏收掉他的碗筷,盛了一碗粥,在冼耀文边上坐下,一边喝粥,一边悄悄打量看报纸的冼耀文,仿佛有话要说。 早上这一阵是王霞敏最忙的时候,做早饭、买菜、洗衣、打扫,不少事要做,通常她是家里第一个吃早饭的人,今天却成了最后一个,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冼耀文怎么可能看不出不对劲。 再次放下报纸,冼耀文转脸看着王霞敏说到:“有话你就说。” “先生,以后我要叫她太太吗?” “你不仅不用叫她太太,也不用把她当成东家,你就把她当成在家里吃闲饭的就行,大家都有的,她有,大家没有的,她也没有。” 王霞敏舒了口气,“我明白了。” 冼耀文轻笑一声,“以后不用胡乱猜测,我说了你是我的贴己人,我怎么可能为难你,需要注意的,我会直白告诉你,不会让你猜。” “嗯。”王霞敏舒心地点点头。 “对了,苏丽珍的工资……还是叫月例比较合适,她的月例是三百元,每个月1号由你发放,可以且只可以提前预支一个月,这个月预支,下个月就不能预支,要等到下下个月才能预支。” “这个月的呢?” “等她起床下楼就给她,以后错过饭点,不用给她单做,她要吃让她自己做。委婉一点,往我身上推。” “嗯。” 早上八点,冼耀文刚到中华制衣,天上就下起了毛毛细雨,这下,全厂的办公室人员都炸锅了,厂长办公室、销售科、人事科、财务科、设计&制版科,一个个从自己的办公椅上跳起来,抱头鼠窜的跑向食堂的窝棚。 雨点打在砖块垒起的办公椅上,没一会就浸湿充当椅垫的报纸。 冼耀文停好车,就从车里冲出,快步奔袭经理办公室,从他的办公椅上撩起厚厚地“椅垫”也冲向食堂。 来到屋檐下,检查一下手里的报纸,还好没粘在一起,还能接着看。 抖了抖身上的雨珠,走进食堂,迎面撞见拿着两件半成品衬衣的郑致平。 “总经理,长江布业昨天送来的布料质量很好,你看看。”郑致平把手里的半成品衬衣递给冼耀文。 冼耀文接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一遍,不仅看,他还上手到处摸,“棉布的版型比之前试过的好,真丝也比之前的柔,质量的确高上一筹,做几件成品出来,发给大家,一半人直接穿,一半人清洗后再穿,过两天讨论一下感受。” “成品还做不了,厂里没订纽扣。” “纽扣再等等,还不急着定下供应商,一会我要去深水埗的疋头行转转,把你和制版师捎过去,你们去基隆街先买点纽扣用着。”冼耀文想了一下,说道:“每种纽扣都买一点回来好了,晚点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好。” 别过郑致平,冼耀文点齐销售科所有人马上会议室,也就是食堂屋檐下开会。 “林经理,model找的怎么样了?” “我跑了很多夜总会,找不少舞女聊过,她们对钱都很动心,但一听要公开表演,全打退堂鼓,只有两个说要想想。” 冼耀文不由蹙眉,他之前已经预想到想找模特不容易,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容易,也难怪秦小梨的《肉山藏妲己》能演了一场又一场。 “算了,这件事不用你负责了,这两天你去铜锣湾大坑搞调研,找一个开文胸专卖店的黄金位置。” “是。” 林醒良重重舒了一口气,庆幸终于摆脱折磨了。一连几天都在脂粉堆里转悠,浴火被反复撩拨,但又不敢有所行动,就怕万一成了同僚,将来不好自处。 “月英,林经理调研完,你也去一趟,你不是搞调研,就当成正常逛街,逛完一遍回想一下,在哪个位置哪种店会吸引你走进去看看,再假设一下你要买文胸,更喜欢店开在哪个位置。按我说的步骤来,不要打乱。” “好。” “等下我要去深水埗,你也跟着一起去,我送你回去一趟换身衣服,你装成找事做的女工去医局街的小制衣厂转转,我要知道每家厂都在做什么衣服。” 深水埗以医局街为中心点扩散出去,周边满布家庭作坊式的小制衣厂,加上相邻的汝州街、南昌街、大南街、基隆街、长沙湾道,与制衣相关的衣车行、钮扣厂、疋头行等大行其道,颇有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八十年代早期刚起步阶段,摆摊和加工作坊相结合的风采。 开会就这么简单,两三句话结束,冼耀文带着昨晚激情时刻迸发出的灵感去找制版师,三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写写画画,把他的灵感在图纸上画了出来。 忙碌的两天一晃而过,惊蛰的前一天晚上,冼耀文和黄祖强在金巴伦道附近的一间雀笼友见面。 雀笼友也是茶室,只是食客多为玩鸟之人,去光顾的时候,手里多半提着一个鸟笼。 虽是傍晚,雀笼友里仍可以见到不少鸟笼,各种小鸟叽喳,不喜欢鸟的人一定会觉得聒噪,冼耀文觉得还行,鸟叫声并不影响他与黄祖强之间交谈。 “冼先生,你听过霍元甲打败俄国大力士的故事吗?” “听过,不过据我所知,这只是以讹传讹,霍元甲从来没有和大力士交过手,不管是俄国大力士还是英国大力士。” “是不是真的不要紧,只要大家相信是真的,只要大家都恨东亚病夫这个说法,十三幺就可以用来炒作。”黄祖强神神秘秘地说道。 “怎么炒?” 捧哏,冼耀文也是会的。 (本章完) 第82章 印度神油 “我们可以找一个身材魁梧的俄国人,就说他修炼过俄国一种古老的秘术,夜御十女不在话下,现在来香港摆下擂台,邀请天下豪杰向他挑战,宣称只要能战胜他就可以获得五千美元,失败者只要大喊三声‘我是东亚病夫’。” 冼耀文狂笑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五千美元太少了,改成五万美元,手笔大一点,你继续,说说细节。” 受到认可,黄祖强信心陡升,情绪高昂地说道:“俄国大力士不是谁都可以挑战的,想挑战需要到指定的鸡档参加测试,只有具备夜御五女水平者才能获得挑战资格。 测试时间为期半个月,最终获得资格者与俄国大力士进行同场竞技,结果可以操控一下,安排一个挑战者获胜。 只要十三幺全程进行报道,一定能大大提高报纸销量,而且测试环节可以和鸡档协商,让鸡档给一定的广告费。” 冼耀文点点头,“想法很有创意,只是潦草了一点,想得不够细致。不过你这个想法很值钱,让我想起了一个赚钱的点子。 黄主编,这样,今晚还有明天你先忙首刊发行的事,后天伱去一趟陈威廉律师楼,以十三幺的名义委托律师楼注册一个商标,名字就叫‘印度神油’。” 说着,冼耀文神秘一笑,“你刚刚的构思里,我加点料。最终获胜的那个挑战者在得知自己获胜后,当场七窍流血,眼睛流血不好操作,耳朵鼻子嘴里流血还是容易做到的,五窍流血也可以了。 出现这样的变故,自然要施救,就在手忙脚乱的过程中,从挑战者的裤兜里滚出一个瓶子,上面有商标,还有四个大字……” “印度神油?” “答对了,借着你的构思,正好可以推出一款壮阳药。” “冼先生你有药方?” “没有。”冼耀文摇摇头,“找几本医书翻翻,肯定能找到比较便宜的方子,不过是药三分毒,还是不要给人乱吃的好。 国外有种东西叫精油,有贵的,也有便宜的,功效谈不上,但对人没什么害处,精油加点燥热的成分,抹了之后能发热,就是我们的印度神油。” “这,这,这不是骗人吗?”黄祖强结结巴巴地说道。 “黄主编,有些男人不行是真不行,想什么办法都不行,有些看似不行,其实是行的,只要心理上认为自己行就能行,我们的印度神油可以算是一种心药,医的是心病,骗人绝对谈不上。” 冼耀文在语调里增加了几分蛊惑性,“而且,它会很好卖,你的两成份子,一年可以带给你几万甚至十几万的收入,想想吧,一年十几万,你老婆不但不会拦着你找情人,还会忙前忙后帮你情人坐月子。” “我也有份?” 冼耀文嗤笑道:“黄主编,你有点明知故问了,印度神油挂在十三幺名下,你自然也会享有它的两成分红,要不然,我没必要把它告诉你,不是吗?” 黄祖强尬笑一声,“谢谢冼先生。” “先别急着谢,我们接着分析你的构思。首先,俄国大力士可以是假的,你只要找一个长得比较讨厌的老外拍几张做出蔑视表情的照片就行。 能找到强壮的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强壮比较容易伪造,可以买两扇猪肉,把肉切下来往身上贴,找个手艺好一点的,做到以假乱真。 底下那话儿就更简单了,报纸上也不让刊登不穿裤子的照片,有裤子该怎么伪造,不需要我教你吧?” 黄祖强点点头。 冼耀文拿起雪茄吸一口,又搁回烟灰缸上,“俄国大力士是假的,后面的同场竞技自然也是假的,这种竞技有伤风化,港府不会同意,市民也不会同意,竞技只能安排在九龙城寨,这就筛选掉大部分想现在看的人。 这种奇观百年难得一见,收门票不过分,门票贵一点也不过分,比如五百元一张,这又能筛选掉之前筛选过的绝大部分人,再剩下的能买得起门票,又想看的人就没几个了,一句‘来晚了,门票已经售罄’又能打发掉大多数人,难缠的最多一两人。 到时候再看难缠的人是谁,不同的人就用不同的策略来应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没人会死抓着不放,闹得沸沸扬扬。 假的,都是假的,故事全靠黄主编你带着人编,最后参加竞技的选手,都要给他们编一个不俗离奇的出身,比如嫪毐的传人、潘安的后人,挑战成功的那个必须姓冯或者姓薛,就说他是薛怀义/冯小宝的后人。 冯小宝没成为武则天的面首之前,本就是洛阳城里一个卖野药的小货郎,说他精通药理,绝对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进宫之后,无意中接触唐僧……注意,这里一定得是唐僧,不要提玄奘。 冯小宝无意中见到唐僧从天竺取回来的《药经》,并从中发现一个名叫‘坦陀罗油’的秘方……” 冼耀文呡了呡嘴问黄祖强,“对印度佛教的历史了解吗?” “不太了解。” “哦,我给你大致解释下,佛教东传后,印度本土的佛教反而式微了,在没落的后期,发展出一种派别‘密教’,依其流行的时间、地区及修习特征等的不同而有多种称谓,如坦陀罗佛教、金刚乘、易行乘、时轮乘等。 密教的一些经典也通常被称为坦陀罗,这就是坦陀罗这个词的最初来历。不过在印度教中也有坦陀罗这个词,它不代表一个教派,而是特指从湿婆派分离出去的女神派的经典。 女神派还有一个别称,性力派,这个派主要修炼的就是类似密宗欢喜禅的那些玩意。 大概就是这样,你自己去研究一下,看应该怎么写才能从坦陀罗油联系到印度佛教,然后联系到印度教女神派,最终得出坦陀罗油是女神派用来修炼的神油的结论,这也算是交代清楚印度神油这个名称的由来。” 冼耀文的博学和急智让黄祖强由衷佩服,博学还没什么,也许冼先生恰好喜欢这方面的知识,关键是急智,从他引导出的一个想法,短时间就能一环套一环的编圆,真是犀利。 “冼先生,真犀利,被你这么一说,印度神油就变成出身不俗、传承有序。” 冼耀文轻笑一声,“马屁就省了,想把故事编圆,还要进行铺垫,需要做的事不少。首先,要写一个武则天和冯小宝的故事,再写一个霍元甲的故事,重点讲他如何打败俄国大力士。 故事写好以后,想办法送到电台去让人讲,电台里的说书人都是南派,据我所知,香港还有不少北方过来的北派说书人,故事也要交给他们,不但不收他们钱,还倒给他们钱,让他们使劲讲,我要在短时间内就让‘冯小宝’和‘俄国大力士’这两个名字在香港人尽皆知。” 黄祖强斟酌了一下,说道:“这样铺垫的话,钱和时间都要花上不少。” “没关系,只要最终能成功,再说你的构思里关于鸡档这一环,不是现在的我们能轻易做到的,需要等到十三幺有一定的知名度才可以。”冼耀文摊了摊手,“所以,让我们放下印度神油,回到我们这次见面要说的主题上。” 黄祖强闻言,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张折叠着的纸张,在桌上展开,可以看到两张纸是常规的报纸大小,上面画着线分割成版块,在每个版块都贴着写着字的纸片或照片。 扫上一眼,冼耀文的目光很快就被头版位置的照片给吸引住。 “哈哈哈,这么大的波,怎么被你找到的?” 黄祖强扭扭捏捏地说道:“尖沙咀的一家鸡档,我认识老板。” 冼耀文点点头,目光移到其他版块,很快把两张纸都看了一遍。随后,组织一下语言后说道:“问题不大,就是大家还不够放得开,标题太含蓄,文章里的情节太雅,放开一点,用词上粗鲁一点,直白一点,少用一般人看不明白的深奥词汇,要考虑到我们读者的文化程度。” “哪些?” 冼耀文一一点了出来,然后和黄祖强讨论应该怎么改更好。 讨论了半个多小时,黄祖强匆匆忙忙赶回报社。今天十三幺的全体人员都要开夜车,午夜零点前定稿,凌晨印刷出来,然后交给分销商,早上六点前就得到书店、报摊。 第二天,冼耀文吃早点的时候,首刊《十三幺》已经在他的手里,边上是脸红璞璞的王霞敏,报纸就是她买的,即使没看文字内容,图片肯定一张不落。 把整份报纸又看了一遍,他感觉比昨晚看的那版稍好,但销量到底会怎么样,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久经考验的他并不觉得报纸上的内容能让他眼前一亮,若不是带着目的,他基本上不可能买这种报纸看,太小儿科了。 放下报纸,心里正盼望着印刷的一万份报纸能够卖完,扭着腰肢的苏丽珍来到饭厅,款款走到他身前坐下。 王霞敏扫一眼苏丽珍的脸,十分诧异她的气色之好,脸色红润,如水的白色肌肤中,浅浅地藏着一丝丝红艳,双眉与眼之间透出含蓄的笑意,容光焕发,任谁一眼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好,比昨天还要好。 (本章完) 第83章 庙街会韩森 苏丽珍从饭桌中央的砂锅里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拿着汤匙喝上两口,就转过头对冼耀文说道:“今天陪我上街好不好?” “白天我没时间,晚上可以。” “晚上也没事。”苏丽珍心里有一丝小窃喜。 冼耀文下意识看一眼手表,“六点半,我会来接你。” “好。”苏丽珍轻轻点头,窃喜变成欣喜。 吃过早饭,冼耀文先去工厂研究纽扣,然后带着人事科经理钟林去拜访一位刚来香港几天的画家徐乐平,身为画家,徐乐平在美术界并不知名,但把他当做服装设计师看待,可以说是大名鼎鼎。 这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上海婆眼线介绍的,大概年轻时是爱美的时尚人士,时常看《玲珑》和《北洋画报》两份刊登新装的杂志,也会照着新装的样式给自己做衣服。 据她所说,她最爱徐乐平的时装画,所以当徐乐平凑巧租房租到她那里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冼耀文在电话里完全能感受到一种小女生见到偶像时的兴奋情绪,估摸着徐乐平招招手,她就会投怀送抱。 什么玲珑、北洋画报,涉及他的知识盲区,还好郑月英知道,原来这两份杂志可以归类到时装杂志,一些知名画家如叶浅予、梁白波、李珊菲、方雪鸪、何志贞等,会画一些时装绘画刊登在上面,他们这些人也可以被称为国内最早的“非专业”时装设计师。 了解了这个情况,冼耀文就对徐乐平非常之重视,皆因徐乐平还是他在香港听说的第一个可以用服装设计师来称呼的人。 在找制版师的过程中,他已经从制版师那里了解到,当下的香港根本没有服装设计的概念,男性的服装受到英伦风格影响的基础上,制版师会经常去戏院观看西片,复刻电影男演员的服饰。 就像他的几套西服,能从好莱坞知名演员小道格拉斯和二流演员里根身上找到原版。 女性还好一点,旗袍能挽回一点面子。 基于现实的对比,冼耀文走了一条比较超前的路子,莫名其妙就成了香港服装设计的先驱,也就不奇怪他走起来为什么这么累。 累归累,他最近这段时间还是挺顺的,面对徐乐平依然算顺利。 和徐乐平聊得正入佳境时,徐乐平拿出一幅新近完成的画作请他和钟林鉴赏,一看到画,他就知道这个人稳了,无他,徐乐平的画不需要专业的鉴赏知识就能看懂,这就不奇怪徐乐平没有成为知名画家。 绘画艺术,尤其是20世纪之后的作品,走的是让人看不懂的路子,看不懂就对了,正常人都应该看不懂。 大概徐乐平也清楚自己在绘画方面不会有出头之日,当他开出200元月薪+销售分成,一年5000元收入有保障之时,徐乐平痛快答应加盟中华制衣。 自此,中华制衣最后一块短板补上,能以低配的方式扬帆起航。 没让徐乐平择日上岗,一敲定就把人拉到厂里,冼耀文把脑子里的几个创意抛给徐乐平,让他形成图纸。 安排好工作,冼耀文又跑去大东电报局给赫本打了封电报,委托她购买伦敦时装学院的全套教材,徐乐平的服装设计专业知识不足,需要好好进修。 …… 晚上七点,本打算带着苏丽珍去港岛的冼耀文因为一点变故,带着人来了庙街。 此时的庙街是香港少数几个可以自由摆摊的地方,无须办证,只要在指定范围内,谁想摆就可以摆。当然,港府没意见,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意见,警察和社团这两道雄关肯定是要闯一闯的。 在庙街一下车,苏丽珍就很自然地把手挽住冼耀文的臂膀,没走两步,她把冼耀文拉到一个啄啄糖摊档前,让摊主啄了一包啄啄糖,先往冼耀文嘴里塞上一粒碎糖,又给自己塞了一粒。 嘴里甜,心里更甜,苏丽珍犹如刚放出笼的小鸟,看什么都新鲜,冼耀文仿佛提线木偶,一会被她拉到凉粉摊,一会又被拽到热气腾腾的番薯摊前看煨番薯,被动成了恶客——只看,偷闻,不买。 被拉到第三个摊档时,冼耀文从一种稍稍自恋的状态中回过味来,感情苏丽珍不是因为他陪着逛街而开心,她是纯粹因为逛街本身,有没有人陪不重要,最多就是点缀。 被拉到一个热蔗档时,他把疑问问出口,“你以前很少逛街?” 苏丽珍接过摊主递上的一杯热蔗汁,美美地呷了一口,汁水的甜蜜让她忍不住眼睛眯起,陶醉了一会,她才睁开眼睛,转脸看向冼耀文说道:“这是我来香港之后第五次逛街。” “三年四次?”冼耀文不敢置信道。 “嗯。”苏丽珍点点头,又呷上一口热蔗汁,眼睛再次眯起。 “香港治安还没差到不能上街的地步。” “他不喜欢我一个人上街,我很少出门,只有买东西的时候才会在边上逛一逛。”苏丽珍睁开眼,平静地说道。 “他不喜欢你就不上街,是因为一个妻子的本分,还是因为愧疚?” “都有。” “哦。” 苏丽珍喝光杯中的热蔗汁,又拉着冼耀文来到一个卖碗仔翅的摊档,正欲开口要一碗,冼耀文就把她拉走。 他之前见过碗仔翅,真材实料,里头真有翅头翅尾,一毫钱一碗的碗仔翅里却有鱼翅边角料,用屁股想也知道食材来自酒家吃剩的“倒馊水”。 吃不成碗仔翅,苏丽珍又把目标对准了南乳花生、东风螺、糖水等,与苏丽珍不同,冼耀文主要把注意力放在一些制衣铺和摊档上。 同深水埗医局街一样,庙街这里也有不少家庭式的制衣作坊,为了揽客,他们会到街头摆摊招揽生意。 关注制衣之余,他也会把目光对向故衣档,摊档前有不少衣着还算光鲜的人在那里挑拣着旧衣烂衫,绚丽的灯光笼罩之下,大多数人只是勉强温饱,想要一件体面点的衣服也只能来故衣档买一件别人穿过的旧衣服,价格低至新衣服的一两折,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故衣档边上还有人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煲焯”两字,初始他看不明白做的是何营生,等买好旧衣服的顾客拿着衣服走过去询价,他这才猜到“煲焯”应该是把旧衣服放到热水中煮,以达到杀菌和驱赶虱虫的效果。 还别说,这生意挺巧妙,一般人家不会有放得下一件厚衣服的大锅,算是刚需,生意不会差。 一路逛着,吃着,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庙街南北的分隔点榕树头,榕树头边上有一大片空地,人头攒动,十几人或者二三十人围成一个圈注视着圈的中央,不时有叫好声传出。 来到一堆人群前,苏丽珍垫脚往里瞅了一眼,马上露出恐惧之色,“劏蛇(卖大力丸的分支,活蛇取蛇胆,卖蛇药或治眼睛的药),好吓人。” “怕就换一个看。” 冼耀文宽慰一声,拉着苏丽珍来到另一堆人群后面,自己先往里瞅上一眼,见是大路货的气功表演“铁线绕颈”,这才把可以轻松看到表演的黄金位让给苏丽珍。 卖大力丸的表演者在助手的帮助下,在脖子上绕了五六圈,又自己转起了圈圈,把铁线缠绕到胸前,随后,大吼一声,脸颊和上身裸露的皮肤都开始变红,接着又是“啊咂”几声,两只手臂撑着铁线往左右拉扯,忽然,又是一声大吼,铁线应声碎断。 当观众的掌声响起,卖大力丸的已经从一个布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嘴里朗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 得,戏肉来了,感情数百年流程没变,台词也没变。 换一个再看,是用面粉写字的……胸口碎大石、指断石头、马骝戏(耍猴)、一个接一个,每个看上几分钟,可以发现多是卖大力丸的路子,只有少数单纯靠讨赏。 看过杂耍,正欲离开榕树头前往庙街的另一端,苏丽珍又被雀鸟占卜给吸引住。 “我想算一算。”苏丽珍冲冼耀文撒娇。 “好。” 跟着来到摊前,冼耀文见摊上有一个鸟笼,分成三格,分别关着一只鸟,鸟笼上面立着一块红底的牌子,最上面写着“每事肆毫”,下面竖立写着可以占卜的内容,如出行、失物、疾病、姻缘。 鸟笼前,整齐排列着充当“签”的卡纸。 如此摆列格局,一看就能猜测出大致的套路,苏丽珍给了四毫开始抽签前,冼耀文又偷偷给摊主塞了两元,摊主会意,打开鸟笼,放出一只鸟,又在鸟头上轻抚一下,松开鸟时,不经意的调整一下鸟头的朝向。 失去束缚的鸟在卡纸上蹦跶几下,忽然在一处停下,低下头,鸟喙从卡纸中间衔出一张。 摊主拿过卡纸,一看上面的签文,就微笑着对苏丽珍说道:“夫人,上上签。” 苏丽珍另一只闲着的手开心地在冼耀文的手腕上捏了捏,接着目光灼灼地盯着摊主把签文放回卡纸之间,洗了洗,改变卡纸的顺序。 接着,如法炮制,放出第二只鸟。 毫无意外,鸟衔出的依然是之前那支上上签。 第三只鸟,依旧。 三次都是上上签,大吉大利。 当摊主问苏丽珍想问什么时,她愣了一会,又偷偷瞥了冼耀文一眼,才轻声说道:“子嗣。” “天开地辟作良缘,日吉时良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公行忠正帝王宣。夫人,此乃吉签,所求之事皆可心想事成,夫人想孩子时,他就该来了。”摊主摇头晃脑,装得好一手高人。 “谢谢。”苏丽珍心中大悦,感谢后,又递上一张五元的港币。 离开摊档后,冼耀文没有问苏丽珍求子的意图,有些事不用问不用说,他已经在做了,渐入佳境前总会抽身而去,苏丽珍一天不明白,两天不明白,三五个月后总会明白的。 进入庙街另一端,冼耀文把目光视野抬高,不时会扫一眼街边的门帘,行进五十来米时,看到一块“森记麻雀耍乐”的招牌,他的目的地到了。 过街,进入铺子,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可以看到一个屋内摆满了麻将桌,每张桌前都坐着四个人大声讨论着如何把长城推倒重建。 韩森坐在最靠近路口的桌前,脸正对着路口,冼耀文几人一上楼,他便看到了,招呼边上一个人帮他接着打,他自己来到冼耀文身前招呼道:“冼生,不好意思,让伱来这种地方。” “没事。”冼耀文摆了摆手。 下午的时候,郑月英告诉他韩森想拜会他,是他自己决定改成他来找韩森,韩森便把见面的地点定在这。 韩森往一扇门指了指,说道:“冼生,隔壁有间办公室,我们过去谈。” “安排个位子让她玩几把。”冲韩森说了一句,冼耀文又拍了拍苏丽珍的手,“你打几把牌,我去谈点事。” 苏丽珍乖巧地点点头,跟着韩森安排的人往一张麻将桌走去。 冼耀文跟着韩森来到隔壁的办公室,韩森一通忙活,泡上茶,又拿出一盒冼耀文平时在抽的朱丽叶二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冼生,请品尝,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不知道正不正宗。” 冼耀文拿起一根,凑到鼻下闻了闻,随后放在桌上,“味道没错,韩sir有心了,来时路上刚抽完一根,缓一缓再抽,我们不妨先说正事。” 韩森坐到冼耀文的对面,掏出一个银烟盒从中取出一根烟点上,吸上两口,才慢慢说道:“油麻地警署有了一个三柴的空缺,我需要冼生帮助。” 冼耀文手指放在桌上轻轻敲击几下,“只用钱搞得定吗?” “能搞掂,但只用钱要多花一点。”韩森满是希冀地看向冼耀文,“最好冼生能帮忙给英国佬打声招呼,这样省钱又省力。” 看着韩森希冀的眼神,冼耀文岂能读不懂他的想法,韩森今天约他可不是奔着要钱,一个三柴能花多少钱,使使劲,韩森自己就能凑齐,要钱是假,惦记被引荐给英国佬才是真。 冼耀文又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故作思虑了一会才说道:“打了招呼要花多少钱?” 韩森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暗暗用劲压制腹内涌起的喜气,嘴里平静地说道:“三万块就够了。” “事情急不急?” “不太急,这个月月底都来得及。” “明天我让阿英把钱送来给你,其他事先等一等,这几天我要和刘探长见一面,事情可能会有变化,有些事情的顺序可能也要改一改。” “是要改一改。” 韩森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心里暗自庆幸冼耀文是上道之人,他是刘福的心腹之人,背着刘福找大水喉当靠山,有自立门户的嫌疑,不太说得过去,假如是由刘福把他介绍给冼耀文,那就变成上司对下属的爱护,其中意味截然不同。 “韩sir,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对话,你可以当我交浅言深,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开诚布公地说给你听。” 韩森直了直腰,说道:“冼生请讲。” “首先,我想和你建立的关系是合作伙伴关系,我帮你,你帮我,我这人没太多乱七八糟的事,需要你帮忙的多是生意上的事。”冼耀文抬手指了指韩森,“生意会有你一块,你拿的不会是好处费,而是分红,所以,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数额,赚得多就分的多,赚得少自然就分的少,你要担点风险。 当然,肯定是值得的,你能拿到的会比规费多得多。 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以后对话可以简单点,互相需要什么直说,不要让对方费劲猜。 就这两条,我说完了。” 韩森听出冼耀文对他刚才之言的敲打,寻思片刻,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很好,这样我们双方将来都能轻松一点。刚才一路过来只在街边吃了点小吃,还想正式吃一点,有冇推荐?” “冼生要是不嫌弃,先在这里打两圈麻将,我让人把白天打的野味收拾出来,等下打边炉。” “什么野味?你也知道我住深水埗,街头卖野味的很多,果子狸、穿山甲想吃就能买到,一般野味可入不了我的眼。” 香港这时候有不少的一批人喜欢吃野味,两广、香港有的野味几乎都能买到,特别是深水埗一带,街头随处可见卖野味的小贩,石硖尾有些没工作的人就靠捕捉野生鸟类为生。 不过,冼耀文只是见过,还真没怎么吃过,王霞敏只买过两次劏好的蛇,没买过其他,他自然也没机会吃到。 “有鹭鸟、禾花雀,这两样冼生肯定食过,还有花锦鳝,这个冼生也一定不陌生。”韩森露出一丝自得之色,“不过我这里一个兄弟从他老豆那里学了一手炖花锦鳝头的手艺,炖出的汤不但好食,仲可以补身。” “这么厉害,那是要尝尝。”冼耀文站起身,说道:“打两圈就打两圈,我不太会打,就当包利是给你。”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隔壁的麻将房,冼耀文走到苏丽珍所坐的桌前看上一眼,正好看见她的对家拿一把烂牌却把孤章发财打了出去,苏丽珍看到发财,立马把牌推倒,嘴里兴奋地叫道:“胡了,胡了,大三元。” 冼耀文瞄一眼台面,之前一张中发白都没出过,是个打过几场香港麻将的人都能猜到有人在做大三元,手里一把烂牌,却把容易点炮的发财打出去,不是故意的就有鬼了。 再看一眼开心收钱的苏丽珍,冼耀文转头对韩森轻声说道:“韩sir,不用太客气,我可不想我的女人成赌鬼,最好是不输不赢或小输一点,输多了,我也怕她闹。” 韩森轻点一下头,只是在点炮的人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邀着冼耀文往一张已经空出来的麻将桌走去。 牌局没什么好说的,其他两人作陪,冼耀文和韩森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牌上,只顾着聊天,手握小四喜的牌型,见到打出来的南风碰章也不碰,坐看听牌的机会溜走。 三番起糊,推倒的都是靠自摸和花才能算够番的无番小牌,牌打得相当之和谐,聊得话题倒是有点劲爆。 “冼生,隔壁有个鸡寮,养了两只鸡花,其中一只长得很靓,说她沉鱼落雁都不过分。” “鸡花是什么?”冼耀文打出一张牌,随口问道。 “从扬州瘦马那里学来的,就是调教了几年的女仔,等年纪够了,就会物色恩客卖出初夜。”韩森解释道。 “碰。”冼耀文推倒自己要碰的牌,“小姑娘是人贩子还是父母卖到鸡档的?” “现在没有人贩子做这种勾当,都是父母卖的,民不举官不究,我们差人也不好管。”韩森本想献宝,但听冼耀文这口风,他也只能转换了风向。 “小姑娘摊上这种父母也真是倒霉,沉鱼落雁得卖多少价钱?” “看人下菜,两三千是要的。” “两三千,买断不得上万了。”冼耀文不置可否地说道。 “大概要的。碰。” 冼耀文笑眯眯地说道:“一个小姑娘一年能吃掉多少饭,最多花上两百元,五年不过一千元,加上其他花销,算一千五好了,能赚上七倍嘛,要是养上几百个,钞票不要忒好赚嘞,就是太缺德了。” 韩森附和道:“我也觉得缺德,要是我能说了算,一定不让鸡寮干这种勾当。” “啧,说不上几句又给老子暗示了。”冼耀文腹诽一声,嘴里说道:“小姑娘挺可怜,既然听说了就是缘分,明天我让阿英多送一万过来,你把小姑娘买了。” “冼生要收下她?” “收就算了,给她自由,她想去哪都行,我也算是做点善事。”冼耀文不在意地说道。 “冼生真是仁义。” “哈哈哈,不用捧我。”冼耀文把牌一推,乐道:“胡了,呖咕呖咕,绝张二饼都能被我摸到,手气不错。” 科普一下: 员佐级(书中华人探长这一块的升迁体系)分为警员(探员,普通穿便衣); 高级警员(金钱帝国里黄那啥扮演的火麒麟,没什么实际职权,属于老油条); 警目(也叫探目,俗称孖柴,从职能上来说,类似《刑事侦缉档案》里古天乐扮演的徐飞和陶大宇扮演的大勇,但实际上电视里两人的职位是三柴); 高级警目(俗称三柴,探长基本会溜号,实际上三柴是在第一线带队干活最多的职位); 再往上就是高级警长(也就是探长); 甲级高级警长(就是总探长,探长体系的最高职位,前文说过,这个职位都不能算作是官,方便理解,可以把它当成是最高级别的士官,资格老,也有不错的权力,什么团长、师长见了都要叫一声老班长。 总探长就有点这种味道,不是官,见了督察也得叫sir,但对华人的实际权力很大)。 (本章完) 第84章 夜,涌动 “哈哈哈,森哥,手气旺不旺?” 冼耀文在收钱之时,麻雀馆里来了几个人,一个微胖青年打头,其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年纪不大,看着只有十六七的样子,双手捧着一个盒子。 韩森转头看了一眼,眉头顷刻间蹙起,“肥仔坤,你不在尖沙咀待着,怎么会跑到庙街来?” “嗱。”叫肥仔坤的青年指了指他身后的另一青年和女人,“我这位兄弟和他细妹想在庙街弄个档口混口饭吃,我特地带他们来拜会森哥。阿坤,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给森哥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啊。” 不等叫阿坤的青年有所动作,韩森便说道:“肥仔坤,我今天有客人,没工夫招呼你,伱的事改天再说。” 肥仔坤闻言,目光在麻将桌前一扫,很快就锁定了冼耀文,心下肯定韩森说的客人就是这一位,在脑子里搜索一下,找不到任何一个社团猛人或大捞家与冼耀文的形象相匹配,看着也不太像差佬,倒有点像生意人。 脑子一转,肥仔坤就说道:“既然森哥有客人,我就不打搅了,改天再来拜会。” 肥仔坤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麻将继续。 不知道有心还是非常有心,抓好牌后,韩森就给冼耀文介绍起了肥仔坤。 “冼生,刚才那个肥仔坤,真名叫吴振坤,汽水房的,原先混九龙城寨,人聪明会来事,很快就混出头,汽水房在九龙城寨的‘食堂’就由他管着。 去年年底带着一帮人到了尖沙咀,没有抢地盘,而是和其他社团合作一起捞油水,现在尖沙咀的毒品几乎都由他一个人供货,就快成大捞家了。” 冼耀文夸赞道:“挺聪明的做法,和和气气,大家都有钱赚,火拼的安家费也能省下一大笔。肥仔坤,有点意思,可惜是卖毒品的,不然可以认识一下。” “八条。”韩森没有应声,只是打出一张麻将牌。 抓牌,打牌,等牌局进入第二圈,大家非常有默契的放开束缚,不再只胡小牌,五番的小三元,七番的清一色都有人胡,只不过没有人坐长庄,两圈麻将打不了几把就结束,输赢也比较平均,纯属打了一场业务麻将。 这边结束,苏丽珍那边却还在继续,冼耀文走过去一看,还要过两个庄才打完一圈,他便静静地站在苏丽珍后面旁观她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一把牌抓完,苏丽珍手里的牌是小四喜的面,摸两张牌,再碰上一张,轮到抓牌时,一摸到牌立马自摸。 第二把一起牌就是一暗杠在手,杠牌又成一暗杠,再杠牌打掉一张,手里剩下三个五万、一对八饼、一对九条,妥妥的十八罗汉牌型。而且,想什么来什么,轮到她的对家抓牌,一张五万就打了出来,又杠,手里的牌变成三个八饼、一张九条。 逛上两圈,她的对家再次精准的打出八饼,又杠,杠上来一张八条,苏丽珍拿着两张牌纠结了一会,打出熟张九条,她的对家立马把牌推倒,呖咕呖咕单吊九条,且吊的是绝张,苏丽珍前面一张九条打出,就有人跟着打掉一张。 苏丽珍瞬间从极乐到极悲,脸上的喜悦之情来不及掉落,就被急速升起的懊恼顶出了天灵盖,握着手里的八条重重往桌上一拍,打开抽屉,掏出里面的钞票,气哼哼地点出几张拍到桌上,又点了点剩下的钞票,等点清楚,小脸变得松垮垮,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冼耀文双手按在苏丽珍的肩膀上,笑盈盈地说道:“赢了多少?” 苏丽珍噘着嘴说道:“一分没赢,输了两块,最高峰的时候赢了将近一百。” “好啦,就是娱乐,输赢一点无所谓,你要喜欢打牌,等新楼封顶,空出一间屋给你当麻将室,你平时可以和边上的房东太太打牌消磨时间。” 苏丽珍仰起头,看着冼耀文的下巴,迷糊地问道:“天天打牌好吗?” 冼耀文摸了摸苏丽珍的脸颊,柔声道:“没什么不好的,你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苏丽珍成长于一个小市民家庭,不算富贵,但也不愁吃喝,念过初中,看书读报没问题,却从来没有工作过,从少女直接过渡到人妻,有不太精明地算计着花钱的思维,却没有赚钱的能力。 冼耀文不打算改变苏丽珍的生活模式,只打算给她的生活稍注入几分活力,不要同之前一样枯燥乏味。 苏丽珍用脸颊蹭了蹭冼耀文的手心,嘴里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的宵夜,韩森安排在隔壁的办公室,吃一点野味,喝上几杯酒,酒兴稍稍上头也就散了。 回到家,苏丽珍会帮冼耀文宽衣解带,放好洗澡水然后用黑砂糖香皂抹遍全身,期间,还会有一些不方便描述的伺候方式,竭尽所能让冼耀文身心得到最大的放松。 只不过,苏丽珍没有接受过无私奉献的教育,有付出就要索取回报,且一刻都不愿等,连夜要这样,要那样,哪怕过了凌晨,还会不知满足地趴在冼耀文心口,恬不知耻地说“我还要”。 …… 接着的连续两天,冼耀文都泡在厂里,随着第一栋车间楼的三楼也弄好,过渡期的规划又稍稍调整了一下,一楼的车间用来堆放机器,二楼发挥车间的作用,从简易车间抽调熟练女工,尽快组成可以正常生产的班组,三楼当成临时办公室和仓库,办公人员不用再露天办公。 到了第三天,一切从简的临时办公室弄好,冼耀文开始频繁往来于三楼和车间楼一百多米范围外规划用来盖办公楼的工地。 没辙,他思考问题陷入死循环的时候,喜欢抽雪茄放松,但他又立下了规矩,车间、仓库一百米范围内不许见任何明火暗火,等工厂建成,可以抽烟的地方只有办公楼和还未建设的办公楼前花园,其他地方有人抽烟,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制衣厂防火是重中之重,为了减少火灾隐患,冼耀文在电路上的支出是正常情况的五倍,能并联绝不串联,能加保险丝的地方就不省着,电线、开关、插座也是挑最好的买。 他还要在工厂内建两个高水塔,一个储存海水为消防预备,一个储存淡水用来实现厂里的淡水自由。 香港淡水紧张根本不用谁来告诉,冼耀文天天能看到街口排队接水的人群,家里的水龙头时不时发出空气的对流声,用水高峰期水龙头随时会有气无力,如同老头撒尿滴答滴,种种迹象,由不得他为淡水多做几手准备。 下午,他先在工厂范围内绕了上一圈,划算着哪一块地可以空出来将来建成地下蓄水池,接着又去工厂外面的山岭登高察看地势,请地质专家进行地下水勘探及论证地下水抽空会不会造成地陷,被他记到了日程上。 抽着空为将来未雨绸缪了一会,冼耀文又把注意力放到当下。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让工厂尽快形成生产能力,人工这一块有郑致平管着,一直有条不紊,他需要操心的是原材料供应商和设计版型方面的事情。 就说衬衣,别看它各种款式大同小异,仿佛非常简单,但其实非常吃设计,而衬衣之特点,通常会由领子来体现。 冼耀文对衬衣领子没什么研究,倒是见过和穿过不少领子不同的衬衣,叫上设计师徐乐平,喊上制版师老温、高佬林,四个人凑到外面的空地上,或叼雪茄,或叼烟。 冼耀文在黑板上画出领子的草图,然后徐乐平按他的草图画出精美的图形,老温和高佬林一阵讨论,指出衣领在哪部西片里见过或直接说出名字,又或者一无所知。 一张张图出来,一个个领子被总结归类。 当下比较流行的英式温莎领;小众的伊顿领;曾经风靡过,现在有点过时的可拆卸领;有纽扣可以固定衣领的暗扣领;佩戴领针进行固定的针孔领;还有饰耳领、片领、立领、翼领,在南美地区比较流行的古巴领,以及被钢铁侠霍华德·休斯穿出一点名气,一出场容易被打上花花公子标签的异色领。 讨论、意见不一、争执、求同存异,老温凭借他的巧手,用裁衣剪把一个又一个领子剪出来,有了实物,继续讨论塑形的问题,该软还是硬,要不要加厚、熨烫定型,能不能洗或洗过几次领子的塑形就无法保持,等等。 讨论完塑形,又讨论搭配,衬衣在夏天和小半个秋天可以唱独角戏,其他时间都要和西服孟不离焦,衬衣的设计自然要考虑与西服的搭配,要完美契合,不能喧宾夺主,所以,话题很快又跑到西服上。 从下午两点,讨论到巴士开走,天色暗淡,四个人转移阵地,去食堂边吃边讨论…… 直到八点,讨论才暂停,冼耀文开车把人一个个送回去。 回家的路上,在脑子里微调了买车的计划,不能等到工厂正式开业才买,必须提前。 第二天,冼耀文大出血,花了五万一一口气订下三辆福特1949,两辆作为工厂高层出行与接待客户用车,一辆准备用来奖励郑月英。 捎带着,下了一个订购福特f1皮卡的新订单,这个车没现货,得等着车行从美国运过来。 他对等表示无所谓,别说皮卡,三辆轿车也没打算马上提,得等钟林把司机招到位,才会来把车子提走。 离开车行后,冼耀文还跑了一趟政府印务局,咨询招标事宜。 港英政府有一份官方发行的英文报纸《香港宪报》,香港所有条例及附属法例都要在宪报刊登(刊宪)才能生效,由此可见其权威。 不仅如此,宪报上还会刊登政府招标采购、填海造楼、土地拍卖、行政公告等信息,这些信息往往蕴含着许多商机,只要抓住一个,根本不用发愁赚不到钱。 只不过商机基本有门槛,冼耀文看了两个多月的宪报,从中发现了三个商机,但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觊觎的,只能坐视机会从指缝间溜走。 商机暂时捞不到,捡点破烂还是行的,这不,本来厂里还需要配置两三辆卡车,但他从昨天的宪报上看到警队有一批旧装备需要拍卖,其中就包括冲锋队大型卡车、三轮摩托以及水警的森姆帝国警轮一号,正好,他可以拍下卡车和警轮,陆运和水运齐活了。 上午围绕着交通工具打转,下午回厂里继续讨论领子,和昨天一样,大有挑灯夜战的架势,只不过到了下班时间,他直接宣布讨论暂停,不能再讨论了,他晚上还有其他事。 傍晚六点半。 还是金巴伦道附近,确切地说是位于窝打老道上的雀笼友,冼耀文到的时候,黄祖强还没到,肚子饿了,他点了吃的,边吃边等。 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十分钟,吃食已经吃掉大半,脚步轻浮,看着虚弱无力的黄祖强才坐到冼耀文的对面,等他嘴里说抱歉时,冼耀文在他脸上扫了两眼,眉角含笑,嘴角带淫,身上还有一股脂粉味。 放下筷子,用手绢抹了抹嘴,冼耀文揶揄道:“我猜你迟到的原因肯定是为了工作,而且是本着为读者服务的态度,在刊登大众点评的鸡妹之前,亲自去鸡档实地走访,而且豁出命去,用你的老身子骨亲自试马,我说的对吧?” 黄祖强被冼耀文说得老脸一红,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今天下午红衣大炮的老板带着几个人跑到报社,在我桌子上扔了一沓钱,非要在十三幺上登他的广告,一开始我不肯,他就威胁要烧报社,我只好和他周旋……” 冼耀文摆了摆手,“行行行,行了,我不是你老婆,不用编理由给我听,你还是好好考虑编个什么理由搪塞你老婆好了,嗱,别说我不体恤你,你可以随意在你老婆面前编排我,就说你原来是不乐意的,我非拉着你去,不去就要开除你,其他的你自由发挥。” “报社很忙,今天我不回家,要在报社通宵赶稿。” “呵呵,黄主编,真是辛苦你了。”冼耀文一句话里有八成的奚落。 “……” 黄祖强被冼耀文说得无言以对。 小插曲过后,两人才正式开始聊工作。 还别说,十三幺的歪招都打了个正着,大众点评特别受读者喜爱,发行的第三天,报社就收到了不少读者来信,有来咨询信息的,也有冲着成为鉴鸡师推荐鸡妹、鸡档的。 最终定名为《十三幺》的小说连载也大受读者欢迎,精准咸湿受众之外,还有一帮读者是冲着小说情节来的。 …… 未完待续! 今天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85章 菩萨保佑你 其他短篇的咸湿文也比他报的更新颖,读者最关注的段落一改过去的温文尔雅,文字变得粗鲁,也更引人入胜。 种种综合在一起,第一天发行就靠淫辣的照片锁定了6200份的成绩。 发行的第二日,销售量再度上升,突破8500份。 发行的第三日,鸡档的一个鸡妹作出了巨大牺牲,拍摄了一张未来红毯上烂大街的“弯腰捂胸口不给你看”的照片,当日的销量直接破万,报社在次日收到了更多的读者来信,更有鸡档老板找上报社询问广告事宜。 发行的第四日,十三幺把印刷量提高到1.5万份,最终的结果是堪堪够卖,几份没被统计到的成了正常损耗。 前几天冼耀文虽然没跟黄祖强联系,但这些成绩,他都看在眼里,却不是非常满意,听黄祖强介绍完基本情况,他把在路上想到的创意说了出来。 说起来没多大新意,无非就是玛丽莲·梦露的那个经典动作,需要找一个身材比较好的鸡妹来完成,在他的记忆里,梦露的大腿太粗,小腿腿形一般,膝盖处凹凹凸凸,若不是她的名气加成,可能那个动作都不会成为经典。 说的时候,冼耀文一边演示,尽量把精髓传达到位,他不但要把动作分解成三组,连续三天在报纸上刊登,搞一个简单的饥渴营销,还有进一步的想法。 如果照片引起的反响比较大,他有想法趁此机会把拍照片的鸡妹推到电影圈里,并由此开创一种新的电影类型——风月片。 说白了,他觉得文胸只在咸湿文里出现还不够,文字没有实物辅助太局限,不如在大荧幕上展现实物来得直接和诱惑,拍风月片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中华制衣服务,捎带着也在影视圈打下一个印记。 和黄祖强沟通完毕,冼耀文卡着点来到九龙城寨的大门口。 之前给王书宁打过电话,已经约好了八点二十碰头,王书宁没迟到,两人准点在大门口会合。 寒暄几句,又关心一下房地产开发的进度,待王书宁带着他往城寨里面走去,他把这次的真实目的和盘托出。 “王先生,知道《十三幺》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咸湿报办成这样,这个报社的主编是个能人啊。”王书宁夸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冼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冼耀文脚步不停,嘴里风轻云淡地说道:“我出钱办的。” 王书宁浑身一震,嘴里诧异道:“冼先生你居然办咸湿报?咸湿报很赚钱吗?” “小钱有,想赚大钱不可能,我不是为了赚钱。”冼耀文驻足,摆出一副猥琐的表情,“大众点评看过吧?” “看过,非常厉害。”王书宁竖起大拇指,“外面都在传小道消息,说是上过大众点评的鸡档生意好的不得了,鸡妹累倒一大片。” 冼耀文挑了挑眉毛,暧昧一笑,“点评鸡妹、鸡档只是暂时的,我有后续计划,将来会点评电影明星、歌伶,遇到顺眼的,我会亲自出马进行全方位点评。” 王书宁一声淫笑,“冼先生真是性情中人。” “哈哈哈,彼此彼此。”冼耀文浪笑三声,“这次我过来是想到王先生店里参观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拍几张照片,我有个大计划。 如果照片引起的反响够大,我打算给鸡妹拍一部电影,将来,鸡妹赚片酬,我赚电影的钱,至于王先生你,好处在哪里不需要我说吧?” 王书宁脑子一转,就想到自己的好处在哪里,不管鸡妹爬得多高,他的抽水一分不能少,鸡妹越值钱,他能抽的水就越多。 只是…… “冼先生,事是好事,就是我店里的鸡妹大概很难入伱的法眼。” “既然已经来了,还是先看看再说。” 冼耀文可不仅仅找风月片女演员一个目的,他还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捞到一两个模特人选,找模特可比找演员急。 王书宁带着冼耀文在街巷里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一栋四层的水泥楼前,王书宁指了指水泥楼,说这就是他的店,然后又引着冼耀文去了隔壁一栋楼,拾级而上,直接上了天台,走空中通道来到鸡档的天台。 天台上,不仅摆着桌椅,还有一个貌似看场子的人倚在顶棚墙上抽烟,这人见到王书宁就迎了上来。 “老板。” “黑仔,今晚生意好吗?” “不太好,有七八匹马还没人骑。” 王书宁蹙了蹙眉,转脸对冼耀文说道:“冼先生,你打算怎么验马?” “把没在做生意的鸡妹一个个叫上来让我看一遍。”冼耀文在自己的下身三角区域比画一下,“除了这里还有脚底心,身上有大胎痣、红斑或者明显疤痕的就不用叫了,到时候要穿露的衣服,瑕疵遮不住。” 王书宁看一眼自己的手下,“听到了,去办吧。” “是。” 没过一会,黑仔带着第一个鸡妹上到天台,冼耀文见只有不到152公分的身高,直接让黑仔叫下一个,顺便新加一个身高的条件。 黑仔充分领悟到了冼耀文的要求,第二个上来的鸡妹是个高妹,身高足有166公分,这个身高在当下的女人中不太多见。 见鸡妹的长相也还过得去,冼耀文顿时来了兴趣,快步来到鸡妹身前,从头发一路往下打量到脚背,然后来到鸡妹身后,从后脑勺一路往下打量,目光落到臀部的时候,他暗道一声可惜,也为鸡妹惋惜。 臀型太差,又整个往下塌,再好的裤子穿在她身上都会减分七八成。 本着负责的态度,冼耀文用手掂了掂鸡妹的两坨人尾油,手上沉甸甸、软趴趴的触感让他只能放弃。 高妹之后,陆陆续续上来了七个,没有一个能合冼耀文的意,这下,闲着的鸡妹全看完了,王书宁陪着喝茶,耐心地等着鸡妹做好一桩生意的间隙上来。 接着,鸡妹都是冷不丁地上来,没有丝毫规律,冼耀文只能来一个看一个。 差不多到十点半,他依然没见到一个能合意的,当他以为大概会白跑一趟的时候,惊喜却意外地来了。 一个鸡妹,大概是刚忙完就被叫上来,头发有点凌乱,但不会让人觉得乱糟糟,反而有一点凌乱美,脸很冷,仿佛与笑容格格不入,脖颈白皙细长,宽松的睡衣露出的锁骨凹陷弧度柔美,不瘆人。 胸游走在低保户边缘,至少可以评个赤贫;身高160公分不到一点,却有七成的高度在腿上,冼耀文撩起鸡妹的睡衣,观察一下肚脐眼,然后把腰的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然后,臀、大腿、小腿、脚背、脚趾,一丝丝细节都没漏过。 “把衣服脱了。” 听到冼耀文的话,鸡妹仿佛不懂得反抗的机器,面无表情却又言听计从,几秒钟后就对冼耀文坦诚相见。 冼耀文再次从头到脚把鸡妹打量一遍,随后满意地点点头,“穿上吧,别着凉。” 说完,他走到王书宁身前,轻声问道:“这个鸡妹什么情况?” “她是赌档里放高利贷的卖给我的,卖给我之前在高利贷那里关了三四天,吃了不少苦。”王书宁回答道。 “赌鬼是谁?父亲还是老公?” “老公。” “台柱子吗?” “不算。” “她拍不了电影,我有其他用处,多少能割爱?” “冼先生喜欢可以直接带走。” “还是说个数,买断费还有保密费。” “保密费?” “她在这里的经历,我不想有人提起。” 王书宁斟酌了一会,说道:“瞒不住,光顾过她的客人不少。” “嫖客不算。” 安静了一小会。 “冼先生既然想要了断清楚,那就给两张驼背仔吧。” “多谢。” 道了声谢,冼耀文从兜里掏出钞票,点出一张500面额的港币,又点出五张100面额的交给王书宁,随后又走到鸡妹身前,捏住她的脸颊掐了掐。 “我把你买下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以后除非你自己愿意,没有男人能碰你。” 鸡妹的眼里恢复一丝消散许久的生气,嘴唇嚅动几下后微微张开,过上几秒又闭上。 冼耀文松开鸡妹脸颊上的手,自然下移落在她的肩膀上,手指翘起,轻拍几下,“被最亲密的人出卖过,很难再相信其他人,尤其是男人,我懂的。不过呢,你也要认清一个事实,你不值得我花心思骗你。” 鸡妹闻言抬起头,一股股生气扎进冼耀文的双眸,犹如冲车一下下撞击视网膜,仿佛要冲进他的脑海里验证话的真伪。 冼耀文收起目光里的攻击性,微微眯起,多挤出几分柔和。 良久。 鸡妹瞪到双眼生疼,也没有从冼耀文眼里辩证出她想要的色彩。 这人,她看不透。 不对,好像她看不透任何人。 冼耀文轻笑一声,“别费劲了,我说了,你要认清事实。恨不恨你老公?” 鸡妹咬牙说道:“我恨不得他去死。” 冼耀文脱下西服披在鸡妹的身上,“等我一会,我办完事就带你走,东西不用收拾了,不吉利。” 说着,他又在鸡妹的肩膀上拍了拍,随后往王书宁的方向走去。 “杜鹃,我叫杜鹃。” 冼耀文转身,走回到杜鹃身前,自我介绍道:“冼耀文,生意人,正当生意人。” “老爷。”杜鹃低眉顺眼地叫道。 “叫老板。” 杜鹃抬起头,“老板,我是你的人,给你作牛作马。” 冼耀文拍了拍杜鹃的脸,“戏文里的词就不用说了,放心,我不需要你作牛作马,恭喜,今天菩萨保佑你。” 题外话:影视不是本文的重点,不会进行详细描写,顶多点到即止,且笔墨也不会用在描绘拍电影上映之类的内容上,更不会讲电影史,想看这一块内容的书友只能说声抱歉。 (本章完) 第86章 小荷未露,小嘉城 王书宁的鸡档不是洞天福地,出了藏龙,并没有再出卧虎,冼耀文把所有鸡妹看完,也没有挑出任何一个适合拍风月片,把心仪的标准告知王书宁,让他有新货到的时候言语一声,随后,带着杜鹃离开。 开着车进入荔枝角时,冼耀文见路边有人挑着箩筐叫卖,就问杜鹃:“饿不饿?” “饿。” 把车子停在路边,冼耀文冲叫卖的担篮人喊了一声:“担篮啊。” 担篮人听到,挑着箩筐来到车前放下,冼耀文和杜鹃下车,围到箩筐前,手指冲锅里一通指,担篮人精准地把手指指到的卤味捞起来,放到一个盘里,等两人的手指不再指,从箩筐上挂着的竹筒里拿出两根竹签插在盘里的卤味上。 冼耀文让杜鹃接过,自己又叫了一碗及第粥。 两人站在路边,一个喝粥,一个吃卤味,等着收盘碗的担篮人走到担篮的下风口就地蹲下,拿出一张裁好的报纸条,麻利地倒上烟丝,一卷,送嘴边一舔,眨眼间,一根自制的烟卷已经冒着白烟。 当冼耀文碗里的粥消失半碗,一辆黄包车停到箩筐前,戚龙刀从车上走了下来,叫上一碗粥捧着,挨着冼耀文站立。 “明天再说。”冼耀文莫名其妙说了句,又转脸对杜鹃说道:“知不知道你老公现在住哪里?” 杜鹃咽下嘴里的卤味,含糊不清地说道:“知道。” 冼耀文指了指戚龙刀,“他叫烧饼,一会吃完,带他去认认门。带着仇恨过日子太累,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你亲自把你老公送到阎王那里,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算了。” “嗯。” 杜鹃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没一会,先一步吃完的杜鹃跟着戚龙刀离开。 冼耀文站在原地细嚼慢咽,等他把一碗粥喝完,一直四处观望的戚龙雀才点了几样卤味狼吞虎咽,吃的时候,脖颈也没闲着,一会转左,一会转右。 冼耀文走到车头前,双腿往车前盖上一倚,从兜里掏出没抽完的半根雪茄,叼在嘴里也不点着,惬意地享受迎面吹来的徐徐凉风。 大概担篮人停在了一个好位置,几缕凉风从冼耀文的鬓间拂过时,又捎来了一辆黄包车,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点了几样卤味又要了一碗及第粥,用一个技巧性比较强、看着又有点别扭的姿势把盘碗捧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拎着袋子的手握着匙羹,一勺一勺舀着粥喝。 一边喝,还不忘打量冼耀文和他的车子,看了几眼,他走到冼耀文身前,“先生,你的车子我以前没见过,什么牌子?” “萨博,瑞典产的车子。” “原来是瑞典的车子。”年轻人职业化地恍然大悟,随后把匙羹放到粥碗里,拎袋子的手腾挪几下,一根拎手从手腕上垂落,带着袋子口张开,露出里面卷的整整齐齐的皮带,“先生,我叫庄嘉诚,是塑胶裤带厂的产品销售经理,你可以看一下我们厂的样品,如果有需要可以和我联系。” 听到庄嘉诚的自我介绍,冼耀文会心一笑,刚才他已经觉得庄嘉诚有点面善,现在有答案了。 看一眼手表,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喝碗粥的功夫,你还要搞推销,厂子是你自己家的?” 庄嘉诚微笑回应,“老板给我开工资,我当然要用心做事。” 冼耀文竖了竖大拇指,“好样的。只是可惜,我不做裤带生意,最多买一两条自己用,你未必看得上我这点小生意。” “一两条对我来说也是大生意。”庄嘉诚客气一句,蹲下身,把手里的碗盘往地上一放,两手齐上阵把袋口扒拉开,然后提起来凑到冼耀文身前,“先生,你慢慢挑。” “我姓冼,冼耀文。”冼耀文嘴里自我介绍着,手已经伸到袋子里拿出一盘皮带,捏了捏,又凑到鼻前闻了闻,“味道有点大。” “塑胶裤带就是这样子,用上几天,味道就会散。”庄嘉诚解释道。 “哦,怎么卖?” “一元一条。” 冼耀文挑拣了一会,挑出两盘展开看了看,没有明显的瑕疵,就把皮带重新盘好,扔到车里。 接着,从兜里掏出两张一元纸币,又从衬衣胸前口袋掏出钢笔,在其中一张纸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好,把纸币递给庄嘉诚,“我的商行很快会开业,进出口生意都做,以后你若是想换个工作或者自己开厂,可以联系我。” 庄嘉诚接过纸币,看一眼上面的电话号码,然后郑重地收到口袋里。 “冼先生,有个问题想请教。” 冼耀文嬉笑一声,“庄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资格教你?” 庄嘉诚指了指轿车,“达者为师,冼先生肯定比我成功,还请不吝赐教。” “庄先生既然这么诚恳,有问题你就问吧,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嘉诚抱了抱拳,说道:“冼先生,你认为现在是做塑胶花的好时机吗?” 冼耀文认真想了一下,说道:“你早几天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还无法回答,最近我刚了解过一些专利上的信息,恰好可以回答你。 据我所知,卡塔林公司拥有的电木专利已经到期,它自己的酚醛树脂专利不够严谨,大部分的塑胶产品都不需要它授权就能生产,塑胶的价格很快会迎来大降价。这就会造成在塑胶产品的成本构成中,人工成本的比例急速上升。 美国现在一个工厂工人的月薪大概在936港币,这个工资水平在美国只能算计着过日子,不会饿肚子,也别指望过得很好。” 庄嘉诚的眼睛瞬时大亮,他原本是抱着结交成功人士的心思,没想到一次充当道具的提问,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冼先生,美国的人工比香港贵11倍?” “差不多。”冼耀文毫不吝啬地说道:“欧洲国家也是一样,每一个都要比香港贵好几倍,工艺不复杂的塑胶产品,西方人做不过我们,只要能把产品销过去,利润不会低。” “谢谢,谢谢,冼先生你说的信息对我很有用。”庄嘉诚忙不迭称谢。 “不客气,将来请关照一下我商行的生意。” 庄嘉诚抱拳道:“不敢当,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请冼先生帮忙。” 随着冼耀文的颔首回应,双方的谈话告一段落,冼耀文先一步带着喝完粥的戚龙雀离开。 …… 第二天。 冼耀文早点吃到一半,戚龙刀才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 “昨晚就下手了?” “正好遇到好机会。” “她下的手?” “是,仇恨很深,我给她刀没要,用石头砸死的,还把……”戚龙刀打了一个哆嗦,“还把那话儿拽了下来,用脚碾碎。” 冼耀文浑身一震,“拽?不是割?” “拽。” “活的时候?” “对。” “啧,女人狠起来是真狠。”冼耀文感慨一声,又说道:“她人呢?” “先生你没说,我没敢带回来,把她安置在旅馆里。” “哦,旅馆有电话吗?” “有。” “一会去个电话,就说我晚上去找她。” “明白。” “说说鸡花的事。” “韩森买下鸡花用了七千块,人没有走,被韩森安排在上海街339号三楼。” “什么性质的安排?养外室那种?” “不清楚,韩森身边随时都有人跟着,我不敢靠太近。” “鸡花呢,见过吗?” “见过三次。” “刚破瓜的走路姿……”冼耀文的话音戛然而止,“差点忘了,你还未经人事,不会懂这些。真耽误事,改天找个老鸨好好给你们上几堂课。” 一阵叭叭,他才说起正事,“两件事,第一,等休息好,你去外面找个房子,以后你就在外面住,没什么事白天不要回来,看伯母晚上来。 第二,以你的名义去注册一家保安公司,名字就叫做大众安全警卫公司,主营持枪保卫和大夏看更业务。你只需要出面就可以,注册的事我会找律师做。” “明白。” “早点去睡。” 戚龙刀离开后,冼耀文开始琢磨申请持枪护卫员执照该找哪条路子才容易实现,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琢磨了一会,到了该出发上班的时间,他立即下楼开车。 忙碌了一天,等下班后,冼耀文接上杜鹃,在深水埗鸭寮街和基隆街两条街转了转,由于他前段时间在这一带招人,人面都弄熟了,和房东一聊起来就能说起共同熟识的人,没花多少工夫就在基隆街给杜鹃找了一间房。 非独门独户的单间,只是房东居住的二居室其中一间卧室,这是香港目前主流的租房模式,视居住条件,房租20元—40元不等,相对比较实惠,但租客不太容易租到,房东一般会要求租客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或者提供一位保人。 毕竟在一间屋里住着,房东会担心自己的财产安全和租客的稳定性。 类似冼耀文老楼的一居室两居室独立出租,差不多可以等同后世的豪华公寓,能租得起的不是一般人,楚天岚其实已经算是上班族中的高收入群体,属于白领中的金领。 让杜鹃自己收拾屋子,冼耀文站房东李太太身后看她打牌,一边看,一边把杜鹃的模特身份说得光鲜点,绝口不提她将来要穿内衣登台,只说是穿着漂亮衣服在舞台上展示的模特,并把模特和电影明星画上等号,在舞台上走几步路就能月赚大几百上千。 摆明车马找内衣模特不容易,干脆把内衣二字淡化,先把人忽悠到位练习起来,他就不信,等模特拿过高工资,再提起内衣的事,模特会跑的一个不剩。 既然策略变了,他也不再把目光只局限在舞女、鸡妹身上,能找良家自然要找良家,将来在封口费方面的花销预算也能节省不少。 “冼先生,模特真能赚这么多?” 基隆街这里的一片唐楼,大部分都被从上海来的人买下,冼耀文现在所在的这栋唐楼的房东就包括麻将桌前的四个上海婆,一个个家有余财,也不找事做,天天打牌靠吃老本和房租为生。 冼耀文看一眼对面说话的张姓上海婆,“一开始肯定没这么多,模特走路和我们平时走路可不一样,就像跳舞,需要花时间学习,再说,模特不仅要在香港表演,还要去国外,简单的英文肯定要会几句的,要学得不老少,前面半年表现好点能拿五百,表现差三四百。” “三四百也不少,我有个外甥女老漂亮了,改天带给冼先生看看?” “张太太,你要想清楚,天上不会掉钞票,当模特还是蛮辛苦的,赚的是辛苦铜钿。” “晓得,我不是小囡囡,见过世面,钞票哪有容易赚的……李太太,你胆子真大,三万都敢蓄杠,我听三六九万好几圈了,清一色,给钱给钱。” 张太太收好钱,又对冼耀文说道:“冼先生,我住二楼,我请你明天到我家吃夜饭,我把我外甥女也叫来。” “张太太,不凑巧,明天我有应酬。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外甥女哪天有空,你让她直接去我家找我好了,李屋村49号有家士多店,她到那里打声招呼,士多店的人会给我打电话,我下楼去接她。” “冼先生不住那里?” “住隔壁楼上,门牌还没安,不好找。” 张太太迟疑了一下,说道:“士多店的人不会不转达吧?” 冼耀文轻笑,“张太太多虑了,士多店是我开的,那里几栋楼也都是我的。” 李太太冲张太太笑了笑,“张太太,不用这么小心,冼先生是绍兴亨郎头(豪佬强悍之人,有钱有势),不会骗你外甥女。” 张太太冲冼耀文歉意一笑,“冼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大姐把女儿托付给我,我有责任好好照顾。” 冼耀文摆摆手,“理解,理解。” 一场麻将不白看,算是捡到一个候选人,就是不知道“外甥女”的条件怎么样,不要狗咬尿脬空欢喜。 在李太太家看了一圈麻将,冼耀文又给杜鹃留了点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交代如何自我疏导杀人后的心理,这娘们下手这么狠,多半不用心理疏导。 …… 明早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87章 福祸相依 大概这年头流行买一送一,第二天下午,张太太的外甥女就找到了士多店,等冼耀文从工厂赶回家,却见到了两个人。 一个叫李嫱,刚刚十六岁,长相上没多少华人特征,倒是充满了西方气息,但从父辈一直推到曾祖辈没有一个是老外,很有可能是返祖现象。 不管她的血统,反正冼耀文是看上她的人了,身材够高挑,脸可冷可热,动静态都有不错的美感,起码是老天爷赏了口模特饭的水平,当场拍板定了下来,起薪给了300元,说好过两个月重新评估薪水。 添头叫李海伦,李太太拐了八道弯的亲戚,长相颇为不俗,按当下的审美来说,可以列入美女行列,只不过长相对她来说不是重点,因为她想面试服装设计师。 父亲曾在中央银行工作,母亲在东北大学受过高等教育,她自己是华北联合大学政治系的毕业生,因为香港不认内地文凭,她目前只是一个打字员,听眼线提起中华制衣在招服装设计师,她就打算过来试试,谁知道凑巧在李太太那里碰到李嫱这档子事,两人就一起过来了。 冼耀文把它也收了,只不过不是设计师,而是实习生,干设计师的活,按学徒的标准定薪水。 先养一段时间,若不是当设计师的料,还是怂恿去当模特。 见完两个人,冼耀文又开始了奔波,在告罗士打行的五楼给4a公司找了一间办公室,在南华体育会的加山球场租了两间闲置的空房间当做模特平时的训练场地。 然后让郑月英出马去给杜鹃和李嫱两人找老师,没有现成的模特老师,就往梨园行的方向找,形体这个东西都是互通的,混戏班的完全可以胜任启蒙老师。 还别说,郑月英一找二找,找来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京剧演员于占元,在香港捞不到什么登台表演的机会,只能在当电影演员的女儿于素秋主演的电影里捞点咖喱啡的角色,听说有个老师的兼差,待遇还不错,也就一拍即合。 模特这一块运作起来,冼耀文的歪脑筋也动了起来,他给模特事业单独注册了一家公司“肯沃克”,英文“catwalks”的音译,“catwalk”的意思是猫步,加上“s”,就是专门用来走猫步的舞台,通俗点讲就是t台。 又给模特队伍注册了一个正式的名称“grammy”,直译是留声机的意思,没多大内涵,冼耀文取了它的音译“格莱美”,全名就叫格莱美模特队。 说着没几件事,可具体一件件去办却是非常繁琐,一通忙碌,时间又过去了个把星期。 转瞬间,三月中旬来临。 冼耀文来香港满打满算四个来月,忙成狗一样,钱是一万没挣着,花起来却是如流水。 过去的一个星期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第一栋车间楼彻底交付,家里的两栋新楼也结顶了,放几串鞭炮意思一下,他又叫上陈威廉跑到铜锣湾大坑找业主谈收购。 之前经过林醒良、郑月英还有他自己的三道筛选,终于在大坑这里找到最佳的开旗舰店地点,现在就是要处理买下旧楼重建的事宜。 运气不错,正好撞见南洋阿伯在收购旧楼的当口,业主的事业重心又是在新加坡,两栋相连的唐楼,占地2300呎,来来回回还了几次价,最终以32万元收购。 这个价格还是因为业主是一位女士,而且是赫赫有名的红头巾,冼耀文没好意思往死里还价,不然还能砍掉一千几百的。 顺利收购,中华制衣一飞冲天之前的该做的准备又完成了一项。 …… 有句老话说福祸相依,有顺利就会伴随着不顺利,而且是祸不单行。 3月17日这天,吃过晚饭,冼耀文在书房里琢磨旗舰店的建筑造型,郑月英就敲门进来了,双手捧着茶盏。 冼耀文瞄一眼书桌上的茶盏,就笑着对郑月英说道:“你是给我喝啊,还是打算给你自己喝啊?是不是要跟我长篇大论?” 郑月英没有回答,默默地走到冼耀文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先生,请喝茶。” 冼耀文眉头蹙成一字宽,“上次你给我下跪是赖上我,这次是什么意思?犯大错了,还是告别?” 郑月英低下头,细声说道:“告别。” 一听是告别,冼耀文就把郑月英捧着的茶盏接了过来,呷上一口,放在书桌上,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道:“有点突然,我知道伱有一天会走,只是一直觉得那一天应该是在你羽翼丰满之后,现在算怎么回事,满打满算,你全副身家不过一万出头,走了能做什么?” “前几天在找老师的时候,我遇到一个老相识,他想让我过去帮他。”说着,郑月英的头垂得更低,“我愧对先生栽培。” “1949年12月12日,我们第一次见面,今天是1950年3月17日,加起来一共是96天,95夜,三个月挂零,看样子我一语成谶,我们之间只有三个月的缘分。”冼耀文说着,手指在书桌上敲击了几下,“他,不用问,一定是你爱的人吧?” “是。” “茶已经喝了,站起来说话。”冼耀文把郑月英搀扶起来,按到了他对面的座位上,等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嘴里接着说道:“爱情这个东西我不太懂,也没有这方面的临别赠言给你,事业方面我不替你操心,我相信你不论干什么都会成功,将来的日子过得不会差。 苟富贵,无相忘,将来发达了记得拉我一把,还有,我这里你可以当成娘家,多走动,别生分了。” 冼耀文话说得漂亮,但他马上就有自打嘴巴的冲动。 “我……我。”郑月英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流利话,“他是开食堂的。” “食堂怎么开?”冼耀文话一出口,马上就反应过来,“贩毒?” “对……是的。” 冼耀文在心里赏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舒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去十分钟,当作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好不好?” 郑月英抬起头,咧嘴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先生,他清楚我的过去,我也把来香港一路上发生过的事告诉了他,他不介意。” 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好吧,你算是给了我一个难题,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 顿了一会,冼耀文接着说道:“思来想去,还是好自为之最为妥帖,我们来个拥抱吧,就当是告别了。” 冼耀文话音刚落,郑月英已经起身来到他身前,等他一站起来,就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箍住他,双目含泪。 “先生,谢谢你,没有你,我在香港的路没有这么平坦。” “傻瓜,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郑月英的手箍得更紧,眼泪溢出眼眶,落在冼耀文的胸膛。 两个人的拥抱持续良久,若不是苏丽珍的敲门声,大概会持续更久。 一声急促地敲门声,带着苏丽珍的一句话——一位姓黄的先生打电话来,说有急事。 松开手,在苏丽珍的注视中,拿出手绢抹掉郑月英眼角的泪痕,又在她的臂膀上拍了拍,等她的心情平复,冼耀文才走出书房去客厅接电话。 “黄主编,什么事?” 电话对面传来黄祖强急促的声音,“咸湿俊被打了。” “咸湿俊谁啊?” “呃……闫俊,笔名闩不二。” 说笔名冼耀文就知道了,闩不二是《十三幺》的主笔,这部连载小说的主要内容就是他在写。 [金鳞那啥违规,书名改成十三幺。] “他啊,在哪被打的?” “报社。” “说说。” “深水埗一个叫肥晞的人要在十三幺上登广告,咸湿俊接待的,因为肥晞要的广告位已经被其他鸡档定了十天,咸湿俊就让肥晞等一等,谁知道肥晞不愿意等,嚷着明天就要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广告,咸湿俊说了几句,不知道怎么就把肥晞惹怒了,扇了他几个耳光。” “重吗?” “掉了颗牙。” “现在呢?” “肥晞已经走了,留下了半个月的广告费,还有一百块医药费,还留下一句话:‘我的广告明天必须登,不然冚家铲’。” 冼耀文提着话筒换了一只耳朵,“知道哪个社团的吗?” “和胜和深水埗的头目,管鸡档和骨场。” “我知道了,你陪闫俊去趟九龙城寨看牙,镶一颗金牙,费用算报社的。” 黄祖强迟疑了一会说道:“肥晞这边?” “明天上午避一避风头,下午我会解决这件事。上午九点,让闫俊到基隆街街口等我,手上拿一支钢笔,准点。” “好,我告诉他。” “就这样。” 挂掉电话,冼耀文走进卧室,坐在床上,脸耷拉下来。 刚才他说得轻巧,可这个事情要处理起来一点都不轻巧,在深水埗警署和社团他都没有很好的人脉,唯二的关系就是施礼荣和司徒志仁,两人都只是一面之缘,还来不及建立很好的关系,不到能求人办事的程度,且两人的级别太高,即使能求他们,也是杀鸡用牛刀。 当他在思虑之时,苏丽珍走进卧室,手抱住他的脖子,一屁股坐到他的大腿上。 “遇到烦心事了?” “嗯。” “很麻烦吗?” “有点。” 冼耀文带着苏丽珍往后一仰,头埋到她的胸口,把脑子放空。 苏丽珍把手从他的脖子下抽出来,食指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晚上只要好好休息,烦心事可以留到明天再想。” (本章完) 第88章 报复手段 冼耀文在苏丽珍的胸口蒙了一会,托着她的肩膀把人扶坐起来,接着,腰一挺,自己也跟着坐起,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拍两下,柔声说道:“外面的事你不用跟着操心,只是一点小事。” 说着,一手扶着背,一手穿到大腿下,一使劲把苏丽珍抱起,抬腿往卧室外走。 “陪我出去转转。” 挽着手下楼,路过士多店,苏丽珍把头低了下去,手也挽得更加用力,冼耀文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又在她的柔荑上拍了拍,故意带着她从长凳之间穿过。 经过黄湛森这个小鬼,退回一步赏了他一个凿栗。 “唉哟。” 黄湛森抚着头,脸往后转。 冼耀文的手追着他的发旋,又赏了他一下,“毛还没长齐就看咸湿报。”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老豆。” 冼耀文笑了笑,没再逗这小鬼,带着苏丽珍穿越长凳,迎着一辆黄包车走过去。 黄包车已停,楚天岚右手提着先施百货的购物袋,左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车上的女人落地。女人一只手按在蛮平坦的小腹上,身体犹如骨盆前倾,把旁人目光的焦点都吸引到肚子上。 “楚先生,楚太太,刚从百货公司回来?” 迎面相撞时,冼耀文礼貌地向男女两人打招呼。 他的礼貌并不怎么受待见,苏丽珍的头垂得更低,楚天岚不看他,只对苏丽珍的天灵盖怒目而视,倒是女人回之以礼。 “是呀,买了几件衣服,房东、房东太太,伱们出去?” “去散步,再会。” 简单交流两句,两对人交错而过。 待走远,苏丽珍低垂的头才抬起来,面色有点发白。 “楚太太长得还可以。” “哪里可以?”苏丽珍怒意满满地说道。 “整体都还可以。”冼耀文一点都不怕拱火。 “你!” 苏丽珍把挽着冼耀文手臂的手甩开,直面他,怒火从双目喷薄而出。 “不用你你我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冼耀文抓住苏丽珍的手,一拉,带着人接着往前走,“大家都挺忙,互相之间也没有多熟悉,没人会天天盯着你议论,往后不用自己吓自己,想下楼就下楼。” “嗯?”冼耀文说的是安慰话,却不是苏丽珍想听的。 “你想报复楚天岚,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经常想起你的好,这样他就会拿你和她作对比,比着比着,她原来的优点慢慢会变成缺点;你想报复她,最好的办法是让她经常看见你过得很好。双管齐下,他们两个将来的日子好不了。” “我要怎么做?” 冼耀文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丽珍,“你真很恨他们两个啊?” “恨。”苏丽珍掷地有声。 “他们住的那间屋房租由你处置,你可以收也可以不收,有了孩子,开销很大的,如果给他们俩免掉一年的房租,未必会搬走。你想报复,第一步就是让他们别搬家。” “我做不到。”苏丽珍摇了摇头,“楚天岚不会要的。” 冼耀文淡淡一笑,“前些日子我去过元朗,在那里见过香椿树,马上就到春分,我带你过去多摘点香椿叶,你以房东太太的身份给每个租客都送点,楚天岚那里也别落下,趁他不在的时候过去,找楚太太好好聊聊,把免房租的事情告诉她。 该怎么说,你自己合计,反正结果是她和楚天岚在一起,我们也好上了,过程就没有那么重要,你可以灵活编排。” 苏丽珍迷糊地说道:“我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过程什么意思?” “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你可以跟她说,你和楚天岚刚搬过来不久,我就找过你,想让你跟我,你一直念着多年的夫妻情分,虽然有点动心,但一直没有越轨。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用自己的语言和思绪来表达。对了,过去的时候,不用刻意打扮,就你现在平时的装束,和她聊天的时候,要不经意间透露你过得很好。” “怎么不经意?透露什么?”苏丽珍再次询问。 冼耀文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没事找事,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已经清楚苏丽珍是一个没什么城府,也不是那么机灵的人,自己怎么还向她输出很需要细节操作的方式。 开了头,就不好往回收,他只能耐心说道:“你在那间屋也住了一段时间,哪里好,哪里不好,你应该清楚,就从生活细节上找话题,比如卫生间有点滑,你有身子,蹲坑的时候需要注意,最好能换个抽水马桶。 又比如厨房不太透气,用洋油灶油烟有点大,有身子油烟闻多了不好,最好找个佣人。 说到佣人,你可以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抱怨家里的佣人几句,说佣人不懂真丝面料,直接用水洗,把你两件旗袍洗坏了,再故意问问她认不认识能干的佣人,你想找一个专门帮你洗衣服。 楚天岚一个月能开支多少你清楚,你就用不在乎的语气把你拥有的,而她不可能拥有的说给她听,让她找楚天岚的别扭。” 冼耀文预想一下“她”可能会有的反击手段,补充道:“还有,你自己要把握住心态,她可能会用楚天岚没给过你的好回敬你,不要没把她气着,你自己气个够呛。” 苏丽珍在冼耀文脸上偷偷瞟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现在对楚天岚只有恨。” 冼耀文在苏丽珍的臀上拍了一记,“不要自己骗自己,七年的朝夕相处,几天时间又怎么可能把楚天岚的好全忘记了,我不是小气的人,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痛。” “痛吗?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嫌我打得不够重呢。” 苏丽珍俏脸一红,啐了一口,“讨厌。”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沿着东京街一直走,穿过几条街道来到海边。 站在乱石滩上,吹着猎猎海风,冼耀文的脑子又进入一片清明,肥晞之事被拎出来接着思考对策。 如果肥晞没有动手把闫俊打伤,事情会比较简单,做生意嘛,什么事情都可以谈。可以把另一个登广告的人约出来,把肥晞的事情告知,给予一定的补偿,看看事情能不能协调。 这就是单纯做生意的态度。 但是肥晞把人打了,就不能单纯以做生意的手段处理,手下为了公事被打,当老板的屁都不放一个,人心会散的。 找肥晞讨回公道是必须的,相对简单的办法是让犰狳小队出动,直接把人弄死一了百了,只不过这样做容易造成隐患。 事情脉络清晰,只要一动手,就容易被锁定嫌疑,如果做得太干净利落,不留下任何证据,事态可能会升级,落到政治部的眼里,故意做潦草点,真不好保证不留下证据,警察很可能循着线索找上门来。 找外人做也差不多,和肥晞的恩怨明摆着,嫌疑还是不可能摆脱。 他倒不是怕法律上的麻烦,而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外界有关于他的不好传闻没关系,但有任何一个传闻的指向性很强就不妙了,有指向性就可以定性,他的身上会被贴上不好的标签,对他个人的长远发展造成一定的阻碍。 一颗牙,弄死几个人,他能猜到标签上大概会写点什么,不好听啊。 事情不能办得太直截了当,一是人设标签问题,二是不太符合香港的潜规则,有坏规矩的嫌疑,还是要按照游戏规则来。 “唉……” 冼耀文真觉得郑月英这时候提出要走不是时候,家里的人只有她和自己身上有点江湖气,适合出面处理江湖事,自己出面又不合适,太给肥晞脸,会让外人看轻。 郑月英既然已经提出要走,他就不会要求她再帮忙做事,特别是她未来要走的路是贩毒之路,那就更加不会,人情要还的,欠一个毒贩人情,谁知道将来会应在哪里。 (本章完) 第89章 司法奶茶 在海边吹了一会海风,冼耀文想好了该如何解决肥晞这件事。 回到家,给韩森打去一个电话,给王霞敏交代一声,从书房抽屉里取了点钱装进信封里,上了天台,烧炉弄茶。 不到四十分钟,韩森到了。 冼耀文邀请韩森在茶桌前坐下,客套两句,就开始说正事,“韩sir,大晚上,我就不兜圈子了,遇到点事,需要你帮着参详。” “冼生请讲。” “是这样,我在外面开了一家报社,就是十三幺,咸湿报上不得台面,我一直隐在后面,没好意思告诉友人有这么一桩买卖。 或许就是因为没人站台,看起来好欺负,和胜和一个叫肥晞的欺上门了,不但打掉一个记者的牙,还放下一句狠话,要让报社,也就是让我冚家铲。 我之前跟社团没打过交道,不知道应该按什么章程处理这件事,而且,这件事情我也不方便出面,这才请你过来帮着参详一下,究竟应该怎么处理。” “我知道肥晞,在深水埗有几家鸡档、骨场,实力有点,但不大,想要收拾他不是太难。就看冼生准备怎么办,如果只是给个教训,我马上可以安排,如果要下狠手……”韩森眉头一皱,“和胜和的龙头肯定会出面,事情就不是我能摆平的。” “请茶。” 一盏茶下肚,冼耀文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来给教训会怎么做?” 韩森邪笑一声,说道:“我会以油麻地发生的一件毒品案和肥晞有关带他到油麻地警署问话,然后请他喝司法奶茶。” “司法奶茶是什么?” “把长头发剪碎搅拌在奶茶里,人喝进肚子里没法消化,碎头发会扎进肠胃里,让人痛得死去活来,要好几天才能拉干净。嘴硬的犯人,我们就用这种办法让他招供,百试百灵。” “哦,如果这件事交给伱,会给你惹来麻烦吗?” “不会的,如果和胜和的龙头找到我,我会告诉他肥晞得罪了英国佬,是英国佬直接下的命令,只要不弄死肥晞,和胜和会息事宁人。”韩森自信地说道。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冼耀文掏出信封递给韩森,“不能让你的兄弟白辛苦,请他们饮茶。” 韩森没有推迟,接过信封收了起来,“我替兄弟们谢谢冼生。” 冼耀文摆摆手,“用不着谢,是我麻烦他们,谢谢该我对他们说。” 又聊了几句,韩森告辞离开。 不到两个小时,韩森就来了电话,肥晞已经被带到油麻地警署,司法奶茶也已备好,正要请肥晞品尝。 冼耀文感到踏实之余,也有一点可惜,自己的一份人情被韩森还得太容易了。没办法,他实在想不到比韩森更适合处理这件事的人,只能杀猪刀用来杀鸡。 第二天。 冼耀文在基隆街街口见了闫俊一面,聊了聊《十三幺》小说剧情的事,临了,才让他给黄祖强带话,说没事了。 肥晞之事放下,冼耀文回到中华制衣,继续忙于工厂内部建设。 把钟林和林醒良叫到一起,谈销售队伍的组建问题——销售队伍分两个男女,第一个男女是男装、女装,第二个男女是性别,以好运来和秘密两个品牌为男女装代表,销售科分为一科和二科,一为男装,二为女装。 人员配置上: 一科的销售队伍男女比例大致上要五五开,男销售对外貌的要求不高,只要求五官端正,关键在于业务能力。 至于女销售,无论将来是分配到业务岗位,还是专营店里的销售岗位,对外貌的要求都极高,起码要达到部分男性客户为了多看她们几眼而无脑消费、买单的程度。 为了方便钟林招人,女销售的保底薪资会高于男销售,然后为了公平,会在提成上给男销售找补。 二科的销售队伍男女比例是二八开,与一科正好相反,二科对男销售的外貌要求极高,需要照着贵妇喜欢的小奶狗为标准去找,有姑爷仔或白相工作经验的优先高薪录取。 女销售对外貌的要求也比较苛刻,太漂亮的不要,长相太有侵略性的不要,胸太大或太小也不要,总而言之,在女性的视角中,女销售要长得大方得体、人畜无害,不让女顾客过度关注她们的长相。 人员培训上: 需从电影公司挖一个培养新演员的老师,教导销售员演员的基本功,解放天性、哭功、笑功、仪态等。 需进行半个月的户外拓展训练,其实就是军训,只是用一个不太敏感的说法来替代。 需进行半个月的专业技能训练,对话技巧、仪态、应恶(客)策略、企业理念与忠诚灌输、售前中后基本的流程规范,诸如此类。 这个教程没有现成的,冼耀文只能想办法自己搞。 三个人在讨论完组建销售队伍事宜,冼耀文又在私底下悄悄给钟林提了一点小要求——招聘过程中,悄悄验证一科的女销售是否完璧之身,如果是,设立一份特别人事档案,时刻保持关注。 销售是大多数人眼里的正经工作,可没有模特那么难招,在几份报纸上刊登了招聘信息,又到几个木屋区和“新香港人”聚居区张贴告示,很快招聘工作就顺利开展。 春分这天,一大早陪苏丽珍去摘完香椿叶,冼耀文又回到厂里,召集大家开“体验”会议。 前段时间,几个针织厂和布业公司送来的布料样品都有试制出样衣,办公室所有人每样一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穿着体验也差不多可以总结了。 经过大家切身的体验总结,综合专业性的布样检验,以及苏丽珍和王霞敏红着脸给出的评价,冼耀文自己科学严谨的触感实验结果,最终圈定了四家为潜在原料供应商,分别是长江布业、福昌针织、日新针织、君祥布业。 名次是这样排列,但冼耀文的实地考察顺序却是倒着来。 第一家去了君祥布业,没急着正式拜访,还是下班的点站在厂门口看西洋景,这一看还真看出了一点名堂,有五六十个人下班后不着急回家,反而来到一片空地,会合了其他一些工人,听一个人讲斗争、讲增工资、讲反对无偿工时。 事后一打听,君祥布业是香港工会联合会的重点发展单位,厂里还有一个女工工作委员会的书记,再一打听,书记就是他以为的那种书记,而不是负责文件记录的岗位,他立马给君祥布业的名字打上了叉。 虽说冼耀文并没有剥削工人的打算,且不太担心中华制衣的工人自发性成立独立的工会组织,但他警惕自己的工人和外面的工会组织搞串联。 香港并不平静,工潮不断,各种工会组织的政治性又很强,在冼耀文看来,工会组织对维护工人权益的本职工作并不积极,反而对斗争扩大化孜孜不倦。 惹不起,躲得起,跳过君祥布业,冼耀文展开了对日新针织的考察。 日新针织是一家开业不久的针织企业,老板欧逸新对中华制衣非常重视,不但主动把供货价压到利润非常薄的水平,还答应了冼耀文在技术上的调整要求及两个月的账期要求。 只是在进入合同细则谈判环节,冼耀文主动增加了供货价,让日新针织保持一个合理健康的利润水平。 相对成本,他更看重供货商的稳定性和布料质量,他可不愿意看到日新针织将来摆烂,把主意打到偷工减料上。 第三家福昌针织的工厂地址在深水埗福华街,离冼耀文家只有不到三里路。 25日这天在福昌针织大门口蹲过点之后,26日早上,他很难得没在家里吃早点,绕道基隆街,在四邑人开的兼营早点的糕点铺子吃芋头糕、鸡屎藤饼。 填饱肚子,才步行前往福昌针织。 福昌针织的厂门口,老板蔡世昌站在大门口,在其身侧还有一个长相不俗的女人。 蔡世昌看一眼路口,又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转脸对边上的女人说道:“等下要来一个重要客人,今天没时间跟你谈你和那个小警察的事。” “爸爸,不要叫他小警察,他有名字的,叫吕乐。”女人娇嗔道。 “我不管他叫吕乐还是雷乐,他都是一个小警员,小瘪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泡我蔡世昌的女儿,我要叫人打断他的腿。” 蔡世昌对自己女儿蔡珍的意见很大,他给蔡珍介绍了不少富家公子、青年俊杰,可她一个都没看上,居然转头就和一个小警员好上,他的气性大了。 “爸爸,阿乐人很好,也很有上进心,将来肯定能当上探长。”蔡珍已经得上恋爱脑癌,无可就要,在她眼里吕乐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蔡世昌不屑道:“一个擦皮鞋、拉车的小赤佬,家里有钱还是会讲英文,探长,就凭他。” “爸爸……” “先别说话,客人来了。” 蔡世昌说了一句,立马挂上笑容往前迈了一步,“冼老板。” “蔡老板,你太客气了,在办公室等我就行了,哪用得着在这里等。”冼耀文凑上前和蔡世昌握了握手,嘴里客气道。 “应该的,冼老板可是我的贵客,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蔡世昌指了指站在边上的蔡珍,“冼老板,给你介绍,这是小女蔡珍。” 冼耀文闻言,冲蔡珍颔了颔首,“蔡小姐,你好。” “冼先生好。”蔡珍含蓄回应。 等冼耀文两人寒暄完,蔡世昌立刻说道:“冼老板,请到我办公室先坐坐,喝杯茶。” “蔡老板,喝茶不急,能不能先带我去车间看看,等看完我们再坐下慢慢谈。”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言罢,蔡世昌走在前,一路引着冼耀文往车间走,一边前行,一边给冼耀文介绍福昌针织的情况。 福昌针织开业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不过半年时间,客户有但不多,工厂一直没有满负荷运作,对中华制衣这个客户也是相当之重视。 蔡世昌殷勤的带着冼耀文走遍所有车间,并让负责生产的厂长给他细心地介绍工厂的产能和技术问题,事无巨细,有问必答。 早上还会有更新。 (本章完) 第90章 当枪使 冼耀文对福昌针织的产能问题比较关注,与生产厂长就这个问题的沟通比较多,诸如机器、人员满负荷,最多一天能生产多少棉布,又可以持续多久。 又与蔡世昌探讨了扩大产能的问题,在何种情况之下,蔡世昌才会决定投入新资金扩大产能,以及新产能形成预计所需的时间。 从车间到蔡世昌的办公室,一个个问题探讨过去,一个个得到满意的回答,临近中午,终于谈到了供货价和账期的问题。 蔡世昌很容易就接受了两个月的账期,但在供货价和合理损耗的增量上比较纠缠,冼耀文要求的增量是8‰,即每供应一件布,要多给8米,以此来覆盖布匹存在的细微瑕疵部分和生产过程中不当操作引起的损耗,蔡世昌最多只能接受3‰,两人就增量的问题来来回回争执。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蔡珍觉得自己爸爸和冼先生很有意思,一人坚持一个数字,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趋势,但争执之外,请茶派雪茄又是一片和谐,捧起茶杯时客客气气,放下茶杯接着争。 冼耀文和蔡世昌两人都有诚意促成长期合作,也正因如此,互相都清楚条件一旦谈拢,以后就不会轻易改,只能锱铢必较。 虽说冼耀文是买方,看似拥有绝对的谈判优势,这家不行可以找另一家谈,但其实他的选择面非常狭窄,中华制衣的定位是生产高端服饰,这就把质量平庸的针织布业企业给排除掉,剩下的数量本就不多,加上还有稳定的考量,筛选过后,数量就更少,他不得不认真对待每一家合格的潜在供应商。 生产好产品本就是如此,不是哪家企业都能成为原料供应商,好是方方面面的好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无论哪个环节都不能将就。 如果是生产大路货,冼耀文就不用这么累,只要把心思集中在压低成本上就行,品控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货烂一点没事,只要价格够便宜,照样有人买单,照样赚得盆满钵溢,只不过企业寿命短一点罢了。 他只是不愿意成为一个赶风口型的商人,赶上一个风口无底线的搜刮每一分利润,把行业做烂,去它个逑,提着利润再去追赶下一个风口。 永远在路上,永远在创业,看似激情无限,其实啥也不是,在哪里也不可能捞到话语权,最多成为一只肥硕点的蝼蚁,当更上层缺少油水时,洗白白自己躺到张开的网上升华为秋膘。 他要走的路不是这样的,他要对规则的制定有发言权,参与规则制定,然后誓死捍卫规则,把规则换成另外一个更神圣的字眼“法律”,同样如此。 发言权和话语权就从一个地区性的行业开始,他,正在这么做。 “蔡老板,我认为8‰是个非常合理的数字,你也不希望我厂里的人隔三差五提着一块烂布到你厂里来找后账,那样不好看。” “只要是我的布出问题,你的人随时可以到我厂里调换,打个电话过来让我过去也行,一件送3米已经不少了,冼老板不要狮子大开口。” “8‰,我咬死这个数字,蔡老板要是不愿意,我看就别谈了,香港能提供棉布的不是一两家,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生意。” “最多3米,多一尺也没有。买卖谈不成没关系,冼老板是客人,来我这里总要让我敬下地主之谊。”蔡世昌转脸看向蔡珍,“阿珍,打个电话到北河酒家,订一桌酒席。” 说完,转回头又对冼耀文说道:“冼老板,北河酒家不嫌弃吧?” “客随主便,我听蔡老板安排。” 两人的谈判已陷入僵局,需要弄点小插曲缓和一下,酒桌上是不错的互给台阶的时机。 等蔡珍定好位子,蔡世昌亲自开车带着一行四人去了北河街,在路上冼耀文透过后视镜看到有辆车从福昌针织一直紧跟着,车里坐满了人,应该是蔡世昌的保镖。 四个保镖紧跟,加上刚才谈判时略显生涩的文雅谈吐,冼耀文把蔡世昌归入捞家的行列,是不是大捞家还有待观察。 大捞家不算什么好词,能被这么称呼百分百有社团背景,不过这并不影响冼耀文继续和蔡世昌谈合作,毕竟当下在香港能做大的就没有什么正经生意人,明面搵正行,背地里都说不上干净。 车子没一会儿就来到北河街,进到北河酒家二楼雅间,坐下透过窗户往外看,可以看见停在码头的渡轮,还有其边上停靠的哗啦哗啦,往下俯视,街上是排成l形等待检票上船的旅客。 在冼耀文的记忆里,北河街不应该是一条靠海的街道,更不应该毗邻深水埗码头,它离海边应该有差不多两里路才对,至少他记得如今的海水覆盖之下应该有一条西九龙走廊,还有一条西九龙公路。 葵涌还没拿下,眼前的深水埗码头又诱惑着冼耀文惦记填海造陆的大肥肉,不能看,再看眼睛拔不出来了。 收回目光,正好撞见蔡世昌的点菜问询,冼耀文谦让后,扫一眼雅间的匮乏装饰,随后目光又在蔡珍身上停留了一会,刚才在福昌针织只注意看长相,觉得这小妞长得还不赖后就没怎么关注,现在再一看,此女的面相不俗。 面形方正,额头偏方且腮首突出,脸颊丰腴,脸型方中带圆,长得珠圆玉润,真是教科书般的旺夫相,此女不会愁嫁,稍重视媳妇面相的家族会抢着把她娶回家。 “蔡珍……” 冼耀文在心里咀嚼一下,想不起来香港哪个家族的太太叫这个名字,或许他孤陋寡闻,或许没嫁在香港,也有可能还有其他名字,这会一个人有几个名字不稀奇,他如是想着。 点好菜的蔡世昌一抬头看见冼耀文的目光放在自己女儿的脸上,他心念一转,说道:“冼老板有没有娶亲?” 冼耀文从咀嚼中醒来,目光平移到蔡世昌脸上,“尚未娶亲。” 蔡世昌看一眼蔡珍,又转脸对冼耀文说道:“我女儿阿珍也没有许婆家,我看冼老板和阿珍年龄差不多,伱们两个不妨试着接触接触。” “爸爸,你说什么呢。”蔡珍幽怨地说道。 蔡世昌的话说得不合时宜,蔡珍脸上只有幽怨,没有娇羞,冼耀文脑子一转,立马脑补出“富家女爱上穷小子,家里不同意”的狗血剧情,也明白蔡世昌这是拿他当枪使。 “老东西,一石二鸟啊,拿我当枪使,还要压我一辈,我让你压个过瘾。” 心里吐槽,冼耀文一张嘴却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蔡小姐秀外慧中、蕙质兰心,蔡老板的提议让人不得不心动,只是不知道蔡小姐愿不愿意。” “我不……” “冼老板年少有为,阿珍肯定愿意。”蔡世昌瞪了蔡珍一下,不让她把忤逆的话说出口,“边上就是北河戏院,吃过饭冼老板可以带阿珍去看场电影,互相了解了解。” “啧,老东西对未来便宜女婿的怨念不是一般重啊。” 冼耀文看向蔡珍,询问道:“蔡小姐的意思呢?” 蔡珍闻言,立马想怼冼耀文,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凶巴巴地说道:“去就去。” “好啊。”蔡世昌笑盈盈地说道:“冼老板,生意我们明天再接着谈?” “可以,明天我带蔡老板看一看我的中华制衣。” “就这么说定了。” 接着的酒席,蔡世昌吃得很开心,冼耀文吃得也还不赖,只有蔡珍带着小脾气,没怎么吃好。 等吃完,在酒家门口寒暄两句,蔡世昌立即钻进车里,留下冼耀文和蔡珍在原地,大眼不瞪小眼,小眼望着天。 等到车子走远,冼耀文就对蔡珍说道:“蔡小姐,首先我要申明,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其次,我很忙,既然谈不成生意,我要去忙其他事。你自己去北河戏院看一眼今天演什么电影,明天我会帮你在蔡老板面前圆谎。” 说着,冼耀文故意看一眼手表,“我们分开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分,不要记错了,再会。” 言罢,冼耀文挥了挥手,立马走人。 看着冼耀文的背影,蔡珍的思绪一片凌乱,“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那些话应该是我说的……” 显然,冼耀文的举动伤到了蔡珍的自尊心,让她对冼耀文产生了一丝怨念,也有了一丝探究这个男人的好奇。 这一丝好奇就是冼耀文想要的,他可以被当枪使,也可以矮上一辈,但不能不拿好处,蔡世昌这个老东西想长上一辈,然后用辈分抬价,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让蔡世昌给他发利市。 蔡珍见冼耀文一去不回头,傲娇地跺了跺脚,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冼耀文一直走到一个拐角,才自然而然转头往北河酒家门口看上一眼,见人不在,视线延伸,看见了渐行渐远的蔡珍。 会心一笑,加快了返家的脚步。 日程有变,他也不能让自己下午闲着,开上车赶到加山球场,让戚龙雀在宽阔的球场练车,他自己来到格莱美模特队的训练室。 李嫱之后,他又见过几个应聘模特的人选,没有一个合适,肯沃克公司现在是正在注册中,办公室有,训练室有,模特小猫两只,其他人员无,比皮包公司强得有限。 于占元不在,杜鹃和李嫱两人在自行练习,打声招呼,让两人继续练习,冼耀文站到安在墙上的镜子前,脑子里回忆了一会,随后,脱掉鞋子,对着镜子走起了猫步,一边走,一边纠正动作。 现在的t台表演,他在伦敦西罗夜总会已经见过,模特所走的步伐比较随性,与正常走路区别不是太大,猫步只能看出一点雏形,转圈、展示服饰的动作也比较随意,自由性大,技巧性小,留足了可供他颠覆模特行业,颠覆时尚,让格莱美模特队成为“猫步”鼻祖的空间。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让秘密品牌一鸣惊人,让肯沃克名扬世界,让格莱美模特队的模特成为世界级的明星。 在他内心里,已经把杜鹃圈为幸运儿候选人,准备使劲把她推向世界舞台,把她塞进好莱坞多女主的电影剧组。 “一二三,打打,二二三,打打……” 冼耀文嘴里默念着节拍,双脚随着节拍往前,臀随着节拍摆动,上半身和手随着想象做出性感的动作。 显然,他没有做模特导师的天赋,他的所谓性感动作犹如戴着耳机哼歌,自以为是世界歌王,其实周边遍布嘲笑。 杜鹃和李嫱不练了,就站在几米开外捂着嘴狂笑,小腹一抽一抽,笑得喘不上气来,视线一片模糊,眼泪在眼眶里泛滥。 他懒得去管两人,现在笑得开心,将来有她们哭的时候,他的要求不要太高,格莱美模特队的每一个模特不扭断几次脚,盆骨不骨折几次,压根甭想出师。 回忆、行走、总结、再回忆、再总结,透过镜子中蹩脚的动作,映照回忆,一个个模特的步伐,一个个转身的动作,一点点性感,越来越清晰,趁着热乎,他拿出笔记本,在本子上画起了火柴人。 渐渐,他把杜鹃拉到自己身前充当塑形泥,让她按照自己的要求摆出各种动作,琢磨、修正,结合杜鹃自身的特点进行个性化修改。 慢慢,李嫱也被拉到身前,与杜鹃同做一个动作,相互映照,相互对比,笔记本上的火柴人画了一页又一页。 不知不觉间,夜已浓,作为歉意,冼耀文带着两个姑娘去了太子道爱丁堡餐厅吃每位五元九毫的西餐套餐,让两人开开洋荤。 席间,他又说了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明天晚上带两人去百货公司扫荡,见到喜欢的衣服和高跟鞋就可以买买买。 刚才他发现训练室缺少模特训练的主要道具服化,正好去采购一批回来,顺便也让李嫱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姑娘见见世面,从零开始培养她奢侈消费的习惯。 他要给格莱美模特队树立起大手大脚花钱的基调,不让模特们花习惯,一个个都把工资存着,退路太宽,不利于团队掌控。 吃完,先把没从开洋荤的兴奋劲走出来的李嫱送回去,随后,车停在基隆街街口,关心一下杜鹃的思想动态。 “晚上会做噩梦吗?” “不会。” “现在的生活习惯吗?” “很好。” “用心学习,用心练,生活会越来越好。” (本章完) 第91章 无巧不成书 冼耀文回到家里,王霞敏向他汇报,韩森给他打过电话。 自从上回黄祖强打来电话是苏丽珍接的,他就新拉了一条电话线专门给苏丽珍使用,原来的电话被移到书房,并拉了一条分线去王霞敏的房间,线路上装了一个切线装置,他不在家的时候,线路可以切到王霞敏的房间,方便她接听电话。 他给苏丽珍贴的标签是情人,打一开始就没有改变或增加新标签的打算,她只需要扮演好情人这个角色,其他事并不需要参与。 线路切回书房,给韩森回电话。 “韩sir,有什么事?” “冼生还记得肥仔坤吗?” “记得。” “肥仔坤带着的那对兄妹还记得吗?” “记得,要说什么你直说。” “那对兄妹哥哥叫陈靖坤,妹妹叫陈燕卿,今天又过来找我,身边跟着一个熟人。” “那个熟人是阿英对吧?” 联系前后,冼耀文又怎么可能猜不到“熟人”是谁,看样子郑月英说的那个人就是陈靖坤。 “冼生你知道?” “阿英已经从我这里离开,她现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韩森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冼生,油麻地已经有大捞家,陈靖坤兄妹势单力薄,不一定能站住脚。” 冼耀文听韩森的意思,还是怀疑郑月英是他所派,只能说道:“韩sir,有一点我要向你郑重声明,我冼耀文不可能碰那个东西。伱和阿英以后怎么相处,是你们之间自己的事,不用顾忌我。” “明白了,冼生,晚安。” “晚安。” 挂掉电话,冼耀文感叹一句无巧不成书。 稍稍收拾一下心情,他上书房拿了本表格本,来到楼下的士多店门口。 今日听广播的人要比平日多一点,而且喝小酒吃零食的人也比较多,带着疑问走进士多店,从顾嫂这里得了刚领了工资的答案。 解了惑,冼耀文让顾嫂拿出流水账本,手指头从一个个时间表盘图形划过。 顾嫂和董嫂都不识字,让她们记正规账目是不可能的,只能另辟蹊径在一张纸上画上商品的图案,她们俩按照对应的日期在每个商品图案后面画钟——几点售出的商品,就在纸上画一个圈,在圈里画上时针和分针。 一开始钟图案还是歪歪扭扭,等画上几天,水平突飞猛进,不但画的形象,且颇有意境,比画鸡蛋都费劲的达·芬奇强多了。 一个钟图案,下面再画“正”,稍微花点时间,每样商品每天卖出多少,又是几点钟卖出,都可以通过账本统计出来。 再问下顾嫂,她能大致回忆起来哪些东西是谁买的,买的人是干啥的,家里有几个人,大致的收入水平,很多都能说得上来。 士多店没多少生客,成为老客的都是街坊邻居,买东西的时候免不了唠上几句,一回生,二回也就熟了。 统计好,把相应的数据填入表格本,并在表格边上写好注释。 三月只剩下没几天,一个月的统计表格即将完成,看着二十几行记录,再回顾一下二月份的表格,前后对照一下,已经可以着手写一份数据稍欠的消费者行为分析表。 冼耀文往收钱的铁盒里扔上一毫钱,自行从玻璃罐里拿了两颗糖,啜着糖,往士多店的门脸上一靠,脑子里琢磨何时开一家分店,又该开在哪里,才能收集到一份与这家店截然不同,但具有代表性的数据。 思考完这个问题,紧接着又思考去哪里拐个零售人才回来帮他看半年士多店,从最底层的第一线做起,接够地气,一步步上升到最高管理岗。 他又拧巴上了,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 想找个人才回来陪他这么玩非常艰难,哪里不好混饭吃,就是他的大饼画的再香,哪有马上可以吃到嘴里的实惠。 男性人才要撞大运,女性人才大概还能靠出卖色相拐个回来。 一根雪茄的功夫,冼耀文制定了一个小计划——以道友为切入点,着手组建线人网络,让线人在外面按照自己的要求收风。 要收的第一个风,就是打听有几间杂货铺或士多店的老板有没有念过高中或正在念高中的女儿,最好是耳濡目染,平日里会在自家店里帮忙的。 人才不好找,娶姨太太反而更容易一些,真没辙,组建一支姨太太高管团队也不是不能接受,当完开荒牛,一个个替换掉就行了。 冼耀文合计了一下,综合来看,给月例要比给分红划算一点。 想到一批女能人共处一个屋檐下,大概会家宅不宁,他又有一丝犹豫,姨太太高管团队的主意只能暂时搁置,真逼到份上再拿出来用也不迟。 …… 翌日。 早上九点,冼耀文在中华制衣门口等到了蔡世昌和蔡珍。 两人的脸色是两个极端,蔡世昌是满面寒霜之外用强装的笑容进行包裹,蔡珍是掩饰不住的风情万种,直白点说就是骚劲,这种神情通常会出现在得到过“满足”不久的女人身上。 早上九点,不久…… “妈了个巴子,这个小娘皮借着自己的掩护和相好的捅破了窗户纸,搞就搞嘛,用得着明天就会死一样,这么争分夺秒,大早上也不消停?” 冼耀文的心情霎时变得非常不爽,他能看得出来,蔡世昌这个过来人家里少不了几个姨太太,搞不好老中少全占,他又岂能走眼,今天的谈判难了。 如他所想,蔡世昌此时此刻想杀人,昨晚自己的宝贝女儿没回家,也没往家里打电话,在担心出事之余,又有一丝幻想,他是真希望宝贝女儿是和冼耀文在一起。 两害相权取其轻,虽说他对冼耀文不了解,但不管怎么样都比吕乐那个小赤佬强,等到他到了屯门,宝贝女儿的车子才出现在他的视野,一下车见到宝贝女儿的脸,他就知道自己的幻想破灭了。 冼耀文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第一天就把自己宝贝女儿给办了,谁干的不用猜,不是吕乐还能有谁。 生米煮成熟饭,这是打算吃定他,小赤佬是打算用自己的钱买探长的位子啊。 蒲你阿姆! 身为在上海滩发迹的潮州人,蔡世昌把他会的两地脏话全用在吕乐身上。 硬着头皮,冼耀文迎向蔡世昌两人,“蔡老板,早上好。” “冼老板,早上好。”蔡世昌的语气非常不好。 “我这里办公楼还没盖起来,两位屈就一下,去食堂饮茶。” “饮茶不急。”蔡世昌指了指简易车间,又指了指已经投入使用的车间楼,“冼老板你这里已经开工了?” “还没正式开工,现在只是在试运行,蔡老板要去车间看看?” “去看看。” “这边请。” 见蔡世昌还能沟通,没把脑子气坏,冼耀文松了口气,带着两人去了车间。 之后,他和蔡世昌的谈话始终未涉及蔡珍,仿佛当她不存在,谈判也在昨天的僵局上继续,在食堂里,你3我8,蔡世昌的态度比昨天更坚定,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十点半左右,谈判陷入了更僵的僵局。 一张折叠桌前,刚刚唇枪舌剑的冼耀文在抽雪茄,蔡世昌在抽烟,蔡珍这个小娘皮有了兴奋的基底加持,比昨天看得更津津有味。 她那张昨天看着还很顺眼的脸,冼耀文此刻却是越看越觉得丑,真想把她扔到工厂的粪坑里泡着,她倒是爽了,自己却要蒙受重大损失。 他的心理价位是5‰,此刻却不能轻易松口,谁先松口气势就泄了,容易被对方压着一让再让,得抻着,抻到对方受不了为止。 抽着雪茄,冼耀文心里琢磨着明天约周若云共进晚餐,如果这边今天谈不出一个结果,他就打算先放放,跳过去找周家谈。 (本章完) 第92章 冠冕堂皇 正当冼耀文和蔡世昌各自吞云吐雾之时,蔡珍冷不丁地说道:“爸爸,冼先生,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一人让一步,爸爸提高2.5米,冼先生降低2.5米,把长度定在5.5米。” 闻言,蔡世昌和冼耀文不分先后看了蔡珍一眼,接着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摆好阵型,互相对视了一会,相视而笑。 “冼老板,你意下如何?” “蔡小姐的面子我当然要给。” “好,5.5米就5.5米,就这么说定了。” 冼耀文颔了颔首,目光又放到蔡珍的脸上,此等绝色,不多看几眼就可惜了。 进入到供货价的谈判环节,反而不如之前剑拔弩张。 冼耀文对增量锱铢必较,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占一点小便宜,而是为了让蔡世昌明白他对质量的重视,没事都要占几米便宜,若是质量出了问题,还不得生吞活剥啊,不想看到他丑恶的嘴脸,就严格把好质量关。 至于供货价,他的态度在日新针织上已经有所体现,原则就是给供应商留下足够的利润空间,因此,供货价的谈判并没有太艰难,很快就敲定。 半天谈判,一天签约,第三天拿着纽扣样册去基隆街按图索骥。 纽扣不容易被掐脖子,对供货商的稳定性要求不高,适合进行多样性的探索,基隆街附近有不少生产纽扣的小厂,只要是有利可图的订单,他们都乐意接。 刚到基隆街,冼耀文是点对点的谈,没过一会儿就变成点对面,基隆街附近的纽扣厂老板都围了过来。 大厂的单子要求高,不好糊弄,钱并不如其他小单子好赚,但大厂的单子胜在稳定,只要能接下,一年的收入也就有了个保底,不用担心没工开养不住人。 老板们都来了,生意也就好谈了,冼耀文拿着纽扣样册,指着一枚纽扣,讲解一下改动要求,然后问一句谁能做,回答能的,再让他们报个周产量,统计好,价格先压着不谈,只是付给每人十元的试制费,让做几个样品出来。 样品做不好,单子自然不会给,样品做的极好,样品就成为以后验收的标准,达不到样品水准的货一律不合格,拒收。 样品不好不坏,想接单子就改,改到满意为止,然后还是成标准。 和这些小厂打交道,冼耀文不打算玩账期,笔笔清,不在结账上为难他们,利润也会给足,但在质量上会卡到最死,谁都别想轻易从他这里蒙混过关。 忙完衬衣纽扣的事,接着就是文胸扣。 这玩意有大学问,就说后扣,就分一片式、双排扣、三排扣、四排扣、五排扣,冼耀文对此有一定的了解,但肯定不足,为了验证不同款式扣子之间的区别,他亲自充当白老鼠,在胸口兜过柑橘、南方馒头、苹果等物品,通过切身体会进行总结。 当然,他自然不会忘记让女人参与实验,而且是多种多样的女人,不同年龄段、不同胸型、不同工种、不同皮肤性质。 这个实验挺麻烦,还在进行当中,他已经从后扣过渡到前扣,鸡心扣、子母扣,又过渡到肩带扣,0字扣、8字扣,接着又是钢圈、填充海绵,然后是各种功能的杯垫插片。 他有一个小目标,要帮助部分女性找到人生自信心,让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自由在a和d之间切换,而且是以假乱真。 鉴于此,他不得不开始翻阅塑料和乳胶相关的资料,也把目光投向了橡胶领域,甚至是仿真学和医学。 寒食节这天,冼耀文约了养和医院的一个妇科医生和皮肤科医生喝下午茶,三人一起探讨了女性健康方面的话题,不同人种女性内分泌方面的话题,相聊甚欢,冼耀文趁势邀请两人成为中华制衣的产品顾问和医疗室专家顾问,一个月在医疗室坐镇一天,方便女工看病问诊。 清明节,人事科招聘的托儿所职工到位,还没盖好的托儿所立即投入使用,其他配套一点点配齐,对食材和卫生要求更高的小灶,食堂采购从元朗的小牧场买来母山羊,奶牛不好买,更好的羊奶先凑合着。 过了清明,冼耀文从十三幺叫来个记者拍照,并提了两个要求,一个是突出艰苦奋斗,二是突出中华制衣对职工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么做就是为了推广企业,他自己个人还是保持低调,不然大可以摆拍几张他给职工吮脓疮的照片,要不冼耀文让肉,为救职工狠心砸机器,事后心疼到晕厥,职工口中的冼哥哥…… 都资本家了,虚头巴脑的套路还是省省,自己人还是要善待的,多给他们发点实惠比啥都强。 周六这天,提早半个小时下班,开了一个全厂大会,一是宣布从下周开始工厂进入正式运营,二是给人事科增加一项工作职能——联合食堂、财务科,共同制定“下周菜谱”,每个周六询问每位职工的意见,让职工在最喜欢的菜色上面打钩,得票最多的定为下周主打菜,其他依次排列。 食堂的成本肯定是要控制的,不能由着职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在成本的可控范围内,还是要让职工尽量吃好。 散会之后,冼耀文把林醒良叫住,让他周一去一趟丽的呼声,找李我谈一下代言好运来衬衣之事。 周日。 工厂休息,冼耀文却不得闲,吃过早点,带着苏丽珍来到老楼拜访叶问。 前些日子,附近最大的花边新闻自然是冼耀文和苏丽珍,这第二大的男主角就是叶问,据说他和一个上海婆好上了,真假未知,把苏丽珍带上,也好缓解尴尬。 等见着叶问,冼耀文估计传闻为真,叶问头上稀疏的毛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身上的衣服虽是浆洗到发白,但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干净,洗衣服是少数女性占据绝对领导地位的领域,男的通常干不过女的。 叶问和冼耀文差不多,也喜欢到天台待着,把手信放在三楼,三人随即上到天台饮茶。 闲聊了几句,苏丽珍就借故离开。 这是来之前已经说好的,若是叶问这里有女的在,苏丽珍就留下找对方聊天,若是没有,她找借口离开。 只剩下两人,冼耀文进入了正题。 “叶师傅,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说一件事,我打算筹备长期举办的武术争霸赛,邀请各门各派的武术高手参加,每年举行一次比赛,最终获胜的将获得武王称号,还能得到一件8斤8两重的金衬衣,以及188888元的奖金。” 叶问瞠目结舌,“奖励这么丰厚?” 冼耀文微笑道:“奖励要是不丰厚,又怎么能吸引真正的高手参加。” 叶问呷了口茶,缓了缓神,等从震惊中挣脱出来,他才气定神闲地说道:“冼先生举办这个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是说为了弘扬中华武术,叶师傅肯定不信,事实上,我有这个想法,但我并不打算亲自去做这件事,我的最主要目的是赚钱,弘扬中华武术这件事,我想交给叶师傅去做。” “冼先生怎么个章程?” “我打算建立一个武术争霸赛筹备委员会,设立一个委员长和十二个副委员长职务,另有不限数量的委员和荣誉委员,委员长一职就由叶师傅担任,副委员长一职,其中三个我要预留,有可能邀请英国佬担任。 是这样,港英政府明令禁止民间私斗,虽说我打算把武术争霸赛举办成公开的体育赛事,打造成香港的一张城市名片,理由非常正当,但只要英国佬分不到利益,这件事情就没有多大的可能进行下去,所以,我必须主动邀请英国佬进来分一块好处。” 叶问蹙了蹙眉,“现在香港由英国人说了算,冼先生这么考虑安排很有道理。” “叶师傅能理解就好,其他的九位副委员长,六位留给武术界的人士,三位留给文化界和商界,既然是武术争霸赛,筹备人自然以武术界人士为主,但也离不开文化界和商界的支持。 武术界人士需要拜托叶师傅邀请德高望重的前辈,文化界和商界我会负责邀请。 至于委员和荣誉委员,留给和武术争霸赛利益相关的人,公开比赛,自然就有观众,也就有了门票收入,同时也需要人卖票和维护秩序,这些人员就由叶师傅和其他副委员长提供。 当然,不是义务出力,除掉相关开支,委员会再留下一笔运营资金,其他的按照比例交给叶师傅和提供人员的副委员长,后面再怎么分,就是各家自己的事。” 冼耀文竖起食指,“这是其中一笔各位师傅可以拿到的好处,另外还有几笔其他好处,我先不表,等叶师傅邀请来副委员长,我们一起坐下再慢慢细谈。 总而言之,武术争霸赛不但可以弘扬中华武术,还能让练武之人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叶师傅,这件事只要办成,我可以保证伱一年分到的钱不会低于10万元,并且还能打响咏春的招牌。” 叶问一张嘴就是冠冕堂皇,“冼先生无须拿厚利勾引叶某,只要能弘扬中华武术,只要可以打响咏春的招牌,我叶继问就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冼耀文尴尬地笑了笑,“我做惯了生意人,习惯用利益说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叶师傅见谅。” “无妨,冼先生打算定在何时举办比赛?” “上半年是来不及了,只能是下半年,具体时间我并不太在意,还是等委员会成立,由大家共同决定。” “这样也好,我会尽快拟定一份名单给冼先生过目。” 冼耀文抱拳,“那就辛苦叶师傅。” (本章完) 第93章 偷龙家族 离开老楼,冼耀文回了自己的书房。 拿出一张纸,居中写下《龙道》;另起一行,写下男主郝运来,女主龙女;再起一行,写下男配耀文;又起一行,写下女配:杂货铺老板女儿、房东太太、探长姨太太、富商情人、社团坐馆姨太太、社团女坐馆、女杀手等。 随后,新起一行,写起了概要: 郝运来,码头苦力,家住石硖尾木屋区,喜欢住在隔壁的邵凤莲(骚凤莲),一次领了工资,咬咬牙买了一件好运来衬衣约骚凤莲看电影,谁知骚凤莲引来社团四九仔的觊觎,为了保护骚凤莲,空有一身蛮力的郝运来被打的满身鲜血。 被人发现送回家后,高烧七七四十九天,旁人都以为他死定了,但其实他的意识沉浸在“龙空间”,跟着一条龙修习龙道。 以上的这一段需用心构思,注意一个要点,龙道即好运来衬衣。 后面的故事就在这个基础上构思,骚凤莲为反派,她让郝运来知道了女人的可怕,也让他明白江湖的尔虞我诈,也是因为在骚凤莲这里受到的情伤,才让他和龙女的感情充满了波折。 龙女姓爱新觉罗,名为满清皇室后裔,生父其实是耀文的父亲,与耀文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耀文,偷龙家族一员,偷龙家族曾是明代的保龙一族,常年隐匿在紫禁城中,是保护朱家皇位的最后一道屏障,自崇祯吊死煤山后销声匿迹。 顺治年间,保龙一族再现,但已改名为偷龙家族。 偷龙,即偷龙种,因祖上对紫禁城中地形暗道非常熟悉,能偷偷潜进紫禁城,又因偷龙家族皆为情场浪子,宫中皇后、妃嫔皆为之倾倒。 以上这段不用考虑合理性,并可隐射乾隆是偷龙家族的种,乾隆勤于下江南,其实真实目的是找到偷龙家族所在,然后杀人灭口。 关于乾隆这一段,可以作为下一个故事的引子,故事可以围绕“真假乾隆”展开,把偷龙家族、天地会、白莲教都融入故事里,反派可以设定为满清铁杆血滴子,该组织得知乾隆非爱新觉罗血脉,一直在密谋推新皇登基。 此故事正反方待定,胜利方为乾隆,正反两方都被他玩于股掌之上,算无遗策,但算来算去,到最后还是棋差一着,在他弥留之际,嘉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不是你的种,我来自(故事连载年份),我叫耀文,朱耀文,先祖朱允炆。” 耀文的形象是浪子,随处漂泊、四海为家,对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女人只要见到他就会被他吸引,一夕欢好便永生难忘。 偷龙家族历经数百载,早已富可敌国,大智近妖的耀文却被郝运来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甘愿受其驱使,并爱屋及乌,喜欢上了对方的爱好——穿好运来衬衣。 洋洋洒洒数百字,冼耀文把故事和武术争霸大赛、好运来衬衣串联起来,待写完,通读一遍,经过修改,用打字机打了出来。 把纸装进信封带着来到楼下,往石硖尾的方向走一段,来到一块空地,就可以看见冼耀武、顾葆章、董向乾三人在折腾一辆冲锋队大型卡车。 基本地开车没什么难的,冼耀文只是指导了戚龙雀半天,他熟悉了两次就能开着车子上街,只不过暂时冼耀文还不敢让戚龙雀兼职司机。 冼耀武几个上手也不慢,有一个当年走过驼峰线的老司机手把手带着,他们已经把卡车开得有模有样,此时的空地上,卡车走得时快时慢,时而猛打方向盘往边上做出类似躲避的动作。 冼耀文看上几眼,就知道老司机在传授三人躲避轰炸的技巧,其实不看也知道,授课日程就是这么安排的。 站在边上看了许久,等到老司机完成授课走人,冼耀文上前和三人一起盘坐在卡车前,给三人传授重机枪超越射击技巧与弹道测算、迫击炮速射与单炮火力覆盖技巧,还有职业雇佣兵必须掌握的信仰射击技巧。 前两项没有实物,只能先把理论灌输给三人,由于对数学运算的要求比较高,他也不知道三人能掌握多少,只好等以后有实物再次强化。 “你们将要去的地方是非洲黄金海岸,也可以叫加纳,以前被英国佬控制,现在在闹独立,英国佬的控制力不是太强。在它的周边有科特迪瓦,法国佬的领地;布基纳法索,还是法国佬的领地;多哥,西边归英国佬管,东边归法国佬管。 在黄金海岸,你们可能遭遇英国佬的武器,李·恩菲尔德4型步枪,也就是英七七,斯登冲锋枪、布伦轻机枪、马克i型重机枪、m36型手榴弹等,这些武器我不多介绍,猪鼻孔和老陈醋伱们两个应该大多见过。 你们也可能遭遇法国佬的武器,比如最新列装mas49半自动步枪,性能和m1卡宾枪比较接近,弹容量10发,可以连续扣动扳机把子弹打光,还有mas36步枪、勒贝尔m1886步枪、绍沙m1915轻机枪、fm24/29轻机枪、哈奇开斯重机枪等等,mas36步枪的特点……” 冼耀文把每支枪的特点都点评了一下,随后又说道:“要发生战斗的地方是临河矿区,战斗之前,先进行地形观察,提前测算射击诸元,如果搞到迫击炮,提前打上两轮,就能解决掉大部分的有生力量; 如果搞不到迫击炮,就利用重机枪进行超越射击,把机枪架在远处的反斜面,协同好时间,突击队无声解决高处的警戒哨,然后机枪开火,搂完一梭子,等子弹落地,突击队立刻突击。 突击要坚决,不要管死的和伤的,伤的还能动,自行找安全的地方隐蔽,不能动就在原地待着,等战斗结束再去料理。 黑鬼大多贪生怕死又没什么脑子,只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再一举把他们打蒙,剩下的只会抱头鼠窜,打他们不难打,千万不要被人数给吓到。 黑鬼的运动能力大都比较强,特别是逃命的本事,一旦他们跑起来,你们基本上没可能追到他们,在战斗之前要推算出他们的逃跑路线,在沿途撒上三角钉,有条件的话再埋上几颗地雷,不用多,几个就够了,炸了一个,剩下的就不敢乱动。” 事无巨细,冼耀文把战斗中可能遇到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最后又讲解了信仰射击的练习技巧。 信仰射击看似笑话,其实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射击技巧,特别是精通听声辨位的前提下,通过枪声大致听出射击之人的位置,往该区域进行覆盖性射击,打草惊蛇之下,狙击手非常容易捕捉到目标。 “非洲我会一起过去,但不会参加战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金矿抢下来只是第一步,要想在手里拿稳,必须搞定英国佬,我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冼耀文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副警犬正在训练一批新人,这次任务的主力就是他们,我之所以让副警犬单独训练,不让你们几个参与进去,就是不希望你们和新人处出感情。 我们都扛过枪,都清楚打仗会死人,这次任务后活下来的才是我们的兄弟,以后慢慢相处不迟。” 说着,他又在顾葆章和董向乾脸上点了点,“你,你,都是从无数战斗中活下来的老油条,怎么保命不需要我教你们,我只警告你们一句,有些事不要做得太明显,免得以后跟新人不好相处。” 顾葆章和董向乾打了十几年仗,历经无数战斗,却能一直好好活着,保命的本领可见不一般,他们能把命留住,就意味着无数的新兵、补充兵替他们去死了,不能说他们害人,只能说他们在某些时刻选择漠视,坐视甚至怂恿愣头青去完成死亡率高的任务,油滑如泥鳅,视他人命如草芥。 所以,打一开始,冼耀文就向他们强调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就是针对他们这些老兵油子的话术,说不说,他们也是这个德行,说了,大家反而比较好相处。 冼耀文的话,令顾葆章和董向乾有点不好意思,但有些事情也是达到心照不宣的默契,冼耀文没必要明着对他们说送死让别人去,他们自然懂得这么做。 讲完课,三人在空地上挖无烟灶做午饭,冼耀文赶回去陪钢琴老师张玉芳共进午餐。 小姑娘人不错,只拿一份钢琴老师的薪水,却是捎带着教王霞敏声乐和美声,还说王霞敏唱歌很好听,练习一段时间可以出唱片,小姑娘可能是客气话,冼耀文却是有点上心,琢磨着给王霞敏找一个更专业的老师。 下午,冼耀文上了天台,苏丽珍跟着,在他看书之时,帮他修剪指甲、掏耳朵、按捶揉捏,把他弄得清清爽爽,随后又在边上饲喂水果,黄灿灿的早熟枇杷,细心剥掉皮,用筷子捅掉果核,只留下水润润的果肉送到他嘴里。 细心体贴,把红袖添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舒舒服服看一个小时书,等眼皮打架之时,苏丽珍拿掉他手里的书,拿来毛毯给他披上,自己也挤进躺椅里挨着他躺下,手指在他背上戳几下,等他会意转回身把她抱住,她挪动一下头和身子,换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闭上眼。 一个半小时,冼耀文就从小憩中醒来,感觉到动静,苏丽珍也醒来,先给冼耀文一个吧唧,接着快速起身,去楼下捧来脸盆,伺候冼耀文洗漱。 冼耀文洗完脸,新沏的茶也到了他手里,他接过呷一口漱漱嘴,把茶水吐到脸盆里,又呷上一口咽下润润喉。 “今天你还要出去吗?”苏丽珍处理着冼耀文弄出的狼藉,嘴里一边问道。 “要出去,你有事?” “我想去百货公司。” 冼耀文撩起衬衣袖口看一眼手表,“我只能陪你逛一个小时。” 苏丽珍喜笑颜开道:“一个小时就够了,逛完我自己坐电车回来。” “不用急着回来,逛完找个有电话的地方喝下午茶,我晚点去接你一起吃晚饭。” “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不,应该还有其他人,英国人。” “嗯。” (本章完) 第94章 安全带 还是雀笼友,黄祖强拿着冼耀文打出来的稿子在阅读,不时会停下,询问冼耀文某个“字”的意思。 稿子是用英文打字机打出来的,却又不是英文单词,而是威妥玛拼音,这玩意冼耀文没学过,前冼耀文学得应该不咋地,大部分“字”黄祖强可以联系前后文连蒙带猜,但询问的次数依然很高,他看得很头疼。 [威妥玛拼音:sinyiuman冼耀文] 黄祖强的头疼,冼耀文看在眼里,心想有空的时候去招个中文打字员,学就不必了,注定会淘汰的落后知识,又没有什么延展性,学了没多大意义。 黄祖强读了两遍,总算把稿子给读懂,他揉了揉太阳穴对冼耀文说道:“冼先生,下次再有这种稿子,能不能给我汉字版?” “得了得了,下次注意,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吧。”冼耀文有点羞刀难入鞘。 “郝运来的人设背景会不会和《十三幺》的牛大丑太接近了?” “这有什么问题,石硖尾是比较有代表性的木屋区,深水埗又是十三幺的销售大区,离读者近一点,方便他们代入嘛。 对了,写故事的时候,让撰稿人去实地走访一下,环境描写一定要真实,最好把某一个或几个读者当作路人甲、背景板写到文章里。”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还有,文章中出现的场景,比如杂货铺、士多店、饭馆、夜总会、裁缝铺,只要是有故事发生需重点描写的消费场所,都去找老板谈一谈,问问他们想不想实名出现在文章里,如果想,再问问要不要给自己的店打个广告,只要给了钱,我们可以在文章里帮他们宣传宣传,美化美化。” “冼先生,这会不会太过了?” 冼耀文横了黄祖强一眼,“黄主编,年底分红的时候,少给你一成好不好?” 十三幺的发展速度要比预想中的快,由于在十三幺上打广告效果不差,鸡档都挺舍得花钱,已到手的广告费快赶上投入的成本,盈利指日可待。 黄祖强脸色一正,嘴里询问道:“冼先生认为收费标准该怎么定?” “你自己看着办,报社具体的事务我不发表意见。” 黄祖强犹豫了一下,说道:“《龙道》是为了给好运来衬衣打广告?” 冼耀文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好运来给不给广告费?” 冼耀文郑重地说道:“黄主编你还有报社的其他人,领的是报社的工资,只需要干好报社的相关工作,好运来和十三幺不存在任何隶属关系,伱们没有义务考虑好运来的利益,只需把它视为一个广告客户,广告费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只是不管怎么说,好运来会是十三幺的大客户,且有一个共同的老板,不错的折扣还是要给一个的。” 黄祖强舒心地说道:“这是应该的。” “黄主编,你同样要记住,报社的人是给报社干活的,他们没有义务帮你干私人的事,你的私事最好不要让报社同事帮忙,如果报社将来有了女同事,我也不希望你跟她们工作之余走得太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 冼耀文颔了颔首,说回《龙道》的正题,“文章里不但要尽量突出好运来衬衣,还要突出武术争霸赛,这是我马上要筹备的事情,牵涉不小的利益,广告费就不单算了,其中的利益会有《纺织报》的一块。” “纺织报?”黄祖强迷糊一下,又忽然惊喜地说道:“报社要办大报?” “只能说是正经报纸,不能算是大报。”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个以后再说,暂时还没到兴办的时候,我现在提出来,只是让你明白该怎么走账。” 黄祖强稍有遗憾地点点头,又提了几个问题,冼耀文一一作答。 俄而,双方的这次见面结束,冼耀文过海来到金季商行的办公室,先冲站在窗边看西洋景的罗伯特打声招呼,然后找谢丽尔谈工作。 走私业务虽然还未展开,但谢丽尔并没闲着,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香港西药房的相关资料。 手捧资料,冼耀文一边翻阅,一边和谢丽尔对话:“最近有没有开心的事情发生?” “我养了一只猫。” “什么猫?” “抓老鼠的猫。” “我是说品种。” “我不知道,卖我的人说布丁有四只耳朵,非常擅长抓老鼠。” “哦,大概是简州猫,所以,它叫布丁?” “嗯哼。” “等布丁长大了送我半只,我用来烹饪一道美食,龙虎斗。” 谢丽尔阴着脸说道:“亚当,这个玩笑不好笑。” “ok,我向你道歉。”冼耀文摊了摊手,又指了指资料上的一行,“柏林药房的生意不好?” “不是太好,没有多少人去柏林药房买药,只有干诺道的廉价酒店的客人才会经常去光顾。”说着,谢丽尔的脸颊发烫。 干诺道有多座大船及内河船码头,那一带开设有多间廉价酒店、客栈和旅馆,过去是暗娼的主要活动地带,现在依然有不少在那里活跃,虽然资料上没有备注卖得好的药名,但冼耀文能猜到是什么药。 “谢丽尔,工作就是工作,待会把药名补上。”冼耀文在资料上点了点,接着往下看。 一次性把资料看完,又翻回到前面,在柏林药房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老板是德国人?” “是。” “现在属于东德还是西德?” “不,香港人。” “找他聊聊,打听一下他还有没有德国亲人,在东德还是西德,如果有,再聊一聊入股的事情,金季商行入股柏林药房。”冼耀文拍了拍谢丽尔的肩膀,“如果没有,你代表大不列颠向德国子民索要赔偿,低价收购柏林药房。” “冼……” “亚当。” “ok,亚当。”罗伯特耸了耸肩,走到冼耀文的椅子前一靠,“为什么要收购西药房?” “为了卖药。” “为什么?我们不是要走私黄金吗?” “因为西药能赚得更多,黄金我们要走私,西药也一样。” “了解。” “罗伯特,你和同事相处得怎么样?”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根雪茄,又把罗伯特讨要的手拍开,“很贵,你根本不会抽雪茄,还是不要浪费。” “亚当,你原来不是这样的。”罗伯特幽怨地说道。 “罗伯特,你原来的开销也没有现在大,希望你有好消息。”冼耀文拿着雪茄指了指窗户,“不然,我把你扔下去。谢丽尔,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谢丽尔凑趣道。 “亚当,你知道的,社交就需要大量花钱。”罗伯特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答案。” “相处得不错。” “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的上级聊聊我们的生意?” “很快。” 冼耀文看向谢丽尔,说道:“谢丽尔,再给他2000元,一个星期没有好消息,直接踢他出局。” “ok。” “no,亚当,我是你最早的合伙人,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嗯哼,我知道,但是,你除了花钱,唯一做出的贡献就是向我引荐了谢丽尔。”冼耀文指了指谢丽尔,又指了指自己,“现在看来,我和谢丽尔已经达成了共识,罗伯特,请努力,不然股东会上真会把你投出去。” “亚当,社交没有你想象中容易,我……” “谢丽尔,金额改成1500元。”说完,冼耀文站起身,俯视罗伯特,“罗伯特,我不想听理由,也不要听借口,我只想要结果。我再次向你重申之前说过的话,付出与得到成正比,没有哪个股东可以白拿分红,没人,understand?” 罗伯特大声喊道:“yes,ido。” “很好,别再让我失望。”冼耀文拍了拍罗伯特的肩膀,坐回到椅子上,对谢丽尔和颜悦色地说道:“谢丽尔,还记得我们的缝纫机代理吗?” “当然。” “你去一趟新加坡,我们在那边需要一个办公室,犬饲显夫已经给我发电报询问进度,我们需要动起来。” 谢丽尔面露难色,“亚当,你刚刚嘱咐我处理柏林药房的事。” “我知道,仅仅是两件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不要忘记,你是金季商行的总经理,手底下应该有几个人帮你的忙。” “懂了。” “六点,我在楼下和你会合,之前说好的晚餐。” “ok。” 五点半,冼耀文到了上环的清华阁茶餐厅楼下,稍微等一会,手里提着购物袋的苏丽珍钻进了副驾驶。 “又买了什么?” 苏丽珍从购物袋里掏出两条丝巾冲冼耀文献宝,“好看吗?” 冼耀文端详了一下,说道:“我比较喜欢左边的,适合用来搭配黑色的衣服,买口红了吗?” “没有。”苏丽珍摇摇头。 “需要艳丽一点的口红搭配,明天我早点下班陪你去买。” 苏丽珍笑盈盈地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丝巾,“右边的这条呢?” “我觉得鹅黄色不太适合你,特别是这种半透明的丝巾。”冼耀文想了一下说道:“等回去我找一下,我记得哪一期的时尚杂志上有说丝巾搭配的文章,你可以看看。” “我看不懂英文。” “不用看文字,看插图就行了。” “嗯。”苏丽珍愉悦地点点头。 她非常喜欢和冼耀文聊天,每次都会很好地回应她,而且总会给她满意的答案,令她十分快乐。 “时间差不多了,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冼耀文帮苏丽珍扣上自己改装的三点式安全带,一脚油门往历山大厦过去。 一路上,他一边看路,一边再次观察苏丽珍扣安全带的状态。 从来香港后第一次坐轿车,他就已经发现安全带不是汽车的标配,之后,有留意关于安全带的信息,基本了解安全带还处于萌芽期。 上次去买车时,又顺便打听了一下,确切知道安全带属于额外配置,需要加钱才能安装,于是,他就开个小差,当了一回“发明家”,把三点式安全带的雏形做了出来。 就当是玩闹,他并不打算继续在安全带的改良上花精力和金钱,只打算注册专利,然后等着被侵权打官司,大概官司是肯定打不赢的,没关系,他没想过要赢,他不要专利授权费,他想要的是其他。 观察了一会,冼耀文就不再转头,专心看前面的路,安全带只是无心插柳,能不能柳成荫关系不大,将来要不要一只脚踩进汽车领域,他暂时还没做出决定,事实上也没法做决定,一切都得等着看他走的路顺不顺利。 来到历山大厦楼下,按一下喇叭,谢丽尔给出回应,两辆车一前一后,往新宁道的方向驶去。 没一会,车子就来到利家的新宁楼楼前,挺凑巧,陈威廉也刚到,三辆车子停到了一起,一下车就自然地会合。 “亚当。” “威廉。” 陈威廉示意一下挽着他的手的索菲亚,“给你介绍,索菲亚。” “索菲亚女士,你好。” 冼耀文凑上前去,握了握索菲亚的手,又向她行贴面礼,本来只需要做出亲吻嘴型的动作,也被他假戏真做,结结实实地亲在索菲亚的脸颊上。 吧唧,吧唧,左右脸颊各来了一下,把索菲亚惹得花枝乱颤。 “亚当,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女士。”脸还没收回,陈威廉既幽怨又不爽的声音响起。 冼耀文收回脸,往后撤了一步,拉住苏丽珍的手,介绍道:“我的维纳斯女神,苏丽珍,你可以叫她珍。” “你好,苏女士。” 陈威廉示意索菲亚放开手后,跨步向前,头往前凑,要复制冼耀文刚才的举止,但不等他的头到位,冼耀文已经拉着苏丽珍往后撤步。 “威廉,你非常清楚我们东方人的礼仪,见到女神应该下跪,五体投地磕头。” “为什么到我就是东方礼仪?”陈威廉装傻充愣。 “因为女士优先。” 陈威廉气乐道:“亚当,我会找回来的。” 冼耀文右手掌在胸前半空中绕了几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见状,陈威廉只能无奈笑了声,不再纠结贴面礼的事。 冼耀文示意一下谢丽尔,对陈威廉说道:“谢丽尔,我的合作伙伴。” 听到冼耀文这么说,陈威廉上前郑重和谢丽尔拉了下手,“谢丽尔小姐,你好,我是陈威廉。” “你好,威廉先生。”谢丽尔落落大方地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谢丽尔已经能应付一般的社交,不再是一开始的小鹌鹑。 等所有人都寒暄完,一行人上到楼上的新宁餐厅,准备品尝“上海西餐”——一种融合英、法、俄三种菜式,经上海厨师改良成适合华人口味的一种西餐。 (本章完) 第95章 扩大交际 跟上海有关系的消费场所,一般都不会便宜,新宁餐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份普通的牛扒就要卖到九元。 在士多店门口的听广播群体中,有一个女听众经常把她的表哥挂在嘴上,说表哥是上海西餐厨子,一个月赚七八百。 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纺织行业大部分厂长的工资只在100元—200元之间,加上年底的各种形式的奖金,一个月也平均不到250元。 等牛扒上桌,冼耀文切下一块品尝,顿时明白牛扒的价格里有六块九毫八在身份上,八毫四在环境上,剩下的一块一毫四才能算是牛扒本身的价值。 苏丽珍应该没怎么进过西餐厅,持刀叉的手势有点别扭,下刀切肉也不稳。 冼耀文把她的餐盘拿到自己面前,给她演示一遍怎么持刀叉,又讲解一下切肉的技巧,顺便把她的牛扒切好。 苏丽珍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偷偷打量其他人的反应,见没人在关注,她也就定下心来,安心享受冼耀文的体贴。 把苏丽珍的餐盘递回给她,冼耀文继续切牛扒吃肉,捎带着同斜对面的索菲亚说话。 “丝巾很漂亮,系的方法也很特别,有凯瑟琳·赫本的风格。” “是吗?”索菲亚放下叉子,抚摸自己的丝巾,“我也觉得这种方法非常特别,但不是凯瑟琳·赫本的风格,亚当,你知道伊丽莎白·泰勒吗?” “看到过这个名字,但不熟悉。” 把长丝巾塞进腰带里,被小姑娘伊丽莎白·泰勒刚刚带动的潮流,最近西方的时髦女郎都喜欢模仿这种系丝巾的方式,许多时尚杂志上都有刊登泰勒的照片,恰好,冼耀文的书房里有那么几本。 “她是一个不错的演员,将来一定会大放异彩。” “真的?” “嗯哼。” “我去电影院找她的影片欣赏一下。索菲亚,恕我直言,下次你可以试一下撞色真丝方巾,只需要简单系在脖子上,露出一半脖子,再搭配一件v型领的衣服,我相信会比较适合你。” 索菲亚下意识低头往胸口看了一眼,“真的?” “嗯哼。” “索菲亚,伱可以尝试一下亚当的建议,他是服饰公司的老板,专业人士。”陈威廉敲了一下边鼓,又对冼耀文说道:“亚当,中华服饰什么时候正式开业?” “我打算定在5月1日,开业仪式的请柬最近就会送出。”说着,冼耀文看向索菲亚,“索菲亚,我能邀请你参加吗?” “我很荣幸。” “亚当,这天是黄道吉日?” “威廉,中华制衣主要和西方人打交道,所以我把开业时间定在国际劳动节这个全世界都放假的日子,并没有看皇历。” 冼耀文不可能不看皇历,哪怕他自己内心并不怎么吃黄道吉日这一套,但他必须在意厂里其他人的感受,明天就是开业的黄道吉日,厂里内部定在明天正式开业,正确的日子做正确的事情,给厂里人多增添一分精神加成,大家对厂子也会更有信心。 陈威廉又问道:“产品什么时候开始对外销售?” “还需要一段日子,我很快要去一趟巴黎,在那里筹备产品发布会。” 陈威廉淡淡一笑,“亚当,在时尚之都开产品发布会,你的野心很大啊。” 冼耀文耸耸肩,“我的产品定价很高,在香港卖不出几件,如果不能打入欧洲市场,我离破产的日子就不远了。” 陈威廉端起酒杯,说道:“祝你成功。” “谢谢。”冼耀文举杯回应。 一口酒下肚,两人的谈话继续,陈威廉不经意地瞟一眼谢丽尔,压低声音说道:“亚当,谢丽尔是你特意请来的?” “嗯哼,她来香港不久,认识的不多,我邀请她过来认识一下你这位老乡。” “所以,你和她合作什么生意?” 冼耀文轻笑一声,“威廉,你最近很缺钱吗?” “我没有一天不缺钱。” “真巧,我也是。”冼耀文朝着谢丽尔举了举杯,呷上一口,又对陈威廉说道:“我和谢丽尔暂时只合作黄金和西药的生意,将来合作的生意还会扩大到其他领域。” 陈威廉静思一会,说道:“开始了吗?” “筹备中,生意太大,需要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分享胜利果实。” “我?” “威廉,我们是伙伴。”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举杯叮了一下,无形中完成一次新的默契。 “亚当,最好邀请索菲亚参与,你会用得到她。” “我正有此意。”冼耀文点点头,又郑重地说道:“威廉,单词不要用得太随意,该用‘we’的地方不要用‘you’。” 陈威廉笑道:“yes,sir。” 再次碰杯,冼耀文把头转到另一边,和苏丽珍说了会悄悄话,然后充当翻译,让三个女人能聊到一块。 吃完主食,等甜品火焰焗雪山上桌,三女已经聊出一台戏,你一勺我一勺,挖着雪糕、蛋糕,你一句我一句,从丝巾聊到衣服又聊到裙子,接着又到苏丽珍身上的旗袍,非常之热闹。 苏丽珍很享受这种聊天,回家的路上,在车里跟冼耀文回味刚才,冼耀文一路应和,到了家里才能静下心来推敲索菲亚丈夫的身份,捎带着稍稍构思下次和索菲亚见面的话题。 在正式洽谈利益分配之前,他一定要清楚索菲亚丈夫的身份,不然不好把握分给她的利益额度。 相比他的重心思,苏丽珍轻松愉快许多,伺候他洗完澡,又给他打了一盆洗脚水,哼着小曲,柔荑游走双脚的每一个角落,一点污渍都不肯放过,脚背用大拇指搓搓,脚趾间用食指戳进去搅一搅,脚后跟、脚底摩挲感触有没有死皮。 冼耀文觉得苏丽珍这样挺好,为了这种美好能良好地持续下去,他损失一点睡眠时间,在接下去的两三个小时里卖了大力气,这也导致凌晨时分苏丽珍还要迈着酸麻的双腿,捧着脸盆在卧室和卫生间之间穿梭。 若有人问她委不委屈,累不累,她一定会啐一口,骂上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第二天。 中华制衣门口放了一大串鞭炮,冼耀文给厂里的每个人发上一个红包,中午食堂里做了一顿既丰盛又有好寓意的菜,有抓钱手之称的黄豆炖猪蹄,年年有余又跳龙门的红烧鲤鱼两道硬菜,还有名字非常吉利的几个素材,让厂里所有人有吃又有拿,一块乐呵乐呵。 吃饱喝足,到了下午,开业的热闹氛围立马收掉,所有人各司其职,稳稳地开动中华制衣的战车。 (本章完) 第96章 捭之,阖之 下午。 冼耀文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剪着衬衣的线头,一边琢磨应该怎么合理分配剪线头和包装的工序,以保障每一件售出的衬衣不存在线头瑕疵,又不会造成冗员,人员开支增加。 正当他琢磨出一点门道,在纸上记录之时,李海伦手里拿着两张画纸来到他身前。 “总经理。” “海伦,什么事?”冼耀文手里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设计了两款文胸,想请你过目。”李海伦的语气里有一丝激动。 冼耀文蹙了蹙眉,语气平和地说道:“我现在没时间看,你先放下,等我看了去叫你。” “好的。” 李海伦把画纸放在办公桌上,又细心地拿过边上的文件压住画纸的一个小角,既不会被风吹走,又保持显眼。 沙沙沙,冼耀文握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半页才停住,套上笔帽,把钢笔放在一边,这才转脸瞄一眼画纸。 看完第一张,拿起画纸,翻看第二张。 随后,把画纸放回到桌上,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李海伦的两份设计稿,第一份不是她自己的创意,灵感应该来自posēs,一个做汽车电镀起家的家伙设计的无肩带粘贴文胸,或许是和汽车打多了交道,posēs的形状很像车灯,女人戴着这个玩意,就像扣上两盏车大灯,非常蹩脚的设计。 第二份设计倒是有自己的思想,从唐代的诃子汲取特点,以保证实现半露胸式裙装,又结合了元代合欢襟由后向前系束的特点,把扣子设计在前方,用蕾丝加以掩盖,心思还是挺巧妙的,有可取之处。 只是李海伦本身这种越级上报的心思却是不可取,不经过徐乐平直接找到他这里来,企图上位的动机一目了然,但又有点蠢,各个部门的人都聚在一起办公,她的动作全落到大家眼里。 “钟经理,过来一下。”冼耀文对着人事科办公区喊了一声,等钟林来到身前,便吩咐道:“在李海伦的考评上加上1.5分,理由,工作积极主动。” “明白。” “张经理,过来一下。”不等钟林离开,冼耀文又把张扬叫到身前,吩咐道:“这个月的奖励给李海伦加上15元。” 吩咐完,让两人离开,冼耀文又大声把徐乐平喊到身前,拿起李海伦的第二份设计稿给他过目。 “徐总监,我觉得海伦的这份设计不错,很有想法,但是欠缺在实用性方面的考量。”说着,他拿着钢笔在设计稿的两处点了点,“这里,这里,需要加宽一点,不然吃不上力,没法把胸托起来。 还有扣子这里,需要起到加固作用的设计,不然容易崩开。蕾丝这里需要改进一下,现在的蕾丝设计得太大,不好搭配衣服,容易喧宾夺主……” 对设计稿进行一通点评后,冼耀文又说道:“以后再有新的设计,伱们设计&制版科自己先过一下,等拿出成熟的设计,打出一个版再交给我看。我会批给你们科一笔采购布料的机动资金,缺打版的布料可以自行去深水埗采购。 徐总监,你的职责除了设计还有管理,两个工作都要抓起来,千万不能顾此失彼。” 徐乐平连连点头称是。 冼耀文拿起放在边上的第一份设计稿,“过几天,我会请律师给你们科普及专利侵权的相关知识,也会给你们订所有和服装相关的时尚杂志,看时尚杂志对你们科来说不是休闲,而是工作内容之一,抓一抓。” “明白。” “去忙吧。” 徐乐平离开,脸上带着一丝不善。 冼耀文稍坐一会,离开办公室,一直走到工厂外面,寻一角落站着。 瞅一眼手表,点上一根雪茄。 等慢悠悠地吸掉半根,灭掉装好,也不急着回办公室,蹲下身子拔了几根草茎,玩起了斗草游戏。 办公室里,自打冼耀文离开,就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音很轻,除了在聊的人,其他人也听不到。 徐乐平回到自己的办公位后,就把李海伦叫到身前,把冼耀文的修改意见转达给她,接着就第一份设计稿,语重心长地强调原创的重要性。 当脚边躺着一地断草,冼耀文又看了一眼手表,这才起身返回办公室。 三点左右,林醒良从丽的呼声回来,带回一个有点坏的好消息——李我答应做代言人,但是要价不低,一年两万六,这是固定保底,除此还要销售分成,数字还没敲定。 开会,办公室所有人都参加,一起讨论李我的价值。 说是讨论价值,其实更像是茶话会,你一言我一语,说七大姑八大姨、隔壁老王小李喜欢李我啥啥啥,自己喜欢李我啥啥啥…… 然而,对冼耀文而言,这些内容却有着很大的参考价值,因为他对当下存在着时空、时代差异,对李我一直是客观的评价,没有主观的认同,也无法和其他喜欢李我的人共情。 决定找李我代言,是从冷冰冰的商业理论和营销公式得出的结果,欠缺人与人之间非常重要的温度,没法感性地理解广播迷们为什么会觉得李我放的屁是香的,这很致命,因为他同时也没法去触碰那些买李我同款衬衣的消费者的思维。 现在,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却是让他模模糊糊抓住“认同”两个字,也对李我的价值有了更准确的评估。 结论就是继续往下谈,这笔买卖不亏。 会议之后,冼耀文吩咐林醒良继续和李我接触,又安排好其他几件明天早上需要做的事后,提早下班回家。 正五点,他和苏丽珍出现在百货公司非常集中的德辅道隔壁永和街,德辅道找不到就近停车的地方,只能停到永和街,因停车的事一搅,本打算去先施百货的两人进了大门面向永和街的大新百货。 哪都一样,两人也没有必须去先施百货的理由,再说,德辅道这里的百货公司区别不大,四大(先施、永安、大新、中华)都是澳洲回来的香山人开的。 先有先施,再有其他,大新百货第二大股东、第一大股东蔡昌的哥哥蔡兴已是81岁高龄,就报纸上说,仍在先施当高管。 一部民国百货史,半部在香山(今珠海、中山),国内现代百货公司之雏形就是由这帮香山人创立,也开创了明码实价之先河。 [一说秦,二说汉,三说宋,都曾制定过必须明码实价的律法,远古的不好追溯,近代是从先施公司开始,学习自澳洲安东尼·霍登公司(anthonyhordern)。] 因为是女子,所以苏丽珍喜欢逛百货公司。 一进大新百货,她就犹如母老虎出笼,又犹如斯派克追汤姆,直接拉着冼耀文这个狗窝健步如飞,见柜台就会围上去,也不管是卖什么的,就是五金柜台,她也能看上一阵,还会傻傻地问冼耀文合页好不好看。 大新百货第一楼卖的都是各种小玩意,种类繁多,袜子、手套、毛巾、手帕、帽子、内衣、浴室用品、雨伞、遮阳伞等等,一应俱全,苏丽珍逛得那叫一个高兴,连续半个小时在柜台间走走停停,拿这个,看那个,把售货员折腾了一通,一件都不买,换个柜台,换个售货员接着折腾。 有了昨天一个小时的经验,冼耀文没那么心累,反正就是机械跟着,她看她的,他琢磨自己的。 也是昨天一个小时的经历,让他发现自己走进了思维误区,零售人才不一定要从杂货铺和士多店挖掘,百货公司的管理岗和售货员稍稍改变一下思维,立马可以成为连锁士多店的人才。 若不是这个发现,他昨天才不会主动提逛百货公司。 经过一个又一个柜台,苏丽珍忙着看商品,冼耀文也忙着观察售货员的微表情,就苏丽珍这种多看不买的折腾劲,售货员职业的笑容之下骂娘是正常的,他却想从正常人之中找出一个不正常的。 当苏丽珍在洋酒柜台折腾售货员时,从前一个柜台就已经注意到售货员的冼耀文比之前看得更加用心,苏丽珍已经让她拿第五瓶洋酒,但在苏丽珍的视觉死角,她的眼神、嘴角却没有出现异样,他顿时起了兴趣。 不管这个售货员是内心强大,还是伪装能力强,只要她呈现给顾客无懈可击的热情,不让顾客察觉到她的不耐烦,那她就是一个巨牛的柜姐,就是他想要的人才。 也不知道洋酒有什么好看的,苏丽珍无意中配合了冼耀文,一瓶接着一瓶让售货员从柜台里拿洋酒,差点把柜台里的洋酒看个遍,售货员从始至终都挂着职业笑容未走样。 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张一元纸币,撕下一个斜角,在上面写上士多店的电话号码,又在边上写了几个字,等苏丽珍要转换阵地时,他把纸币斜角放在柜台上,又用嘴型对售货员说“打给我”。 等冼耀文转回头,被苏丽珍拉到手袋柜台,售货员拿起柜台上的纸币斜角,第一眼先看到写的特别大的电话号码,随后才注意到边上的文字,一看之下,脸色显出羞怒,手指搓动纸币揉成一团,嘴里吐出“流氓”二字。 正欲把手里的纸团扔到地上,她又鬼使神差地把双手藏到柜台后面,两手并用把纸币斜角重新平展,然后对折,悄悄塞进口袋里。 包治百病,手袋是女人喜欢的,也是女人不嫌多的东西,到了手袋柜台,苏丽珍可就不是光看热闹了,而是带着想买的冲动看,且找冼耀文互动,“和我的衣服配不配?我拎好不好看?”,这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他无暇顾及售货员之后的反应,不然他就会知道事情成了大半。 苏丽珍昨晚没睡好,病得不轻,一次要吃两包药,冼耀文没二话,直接让售货员开方子,去收银台交了钱,一包药他拿着,另一包药让她当场吃。 提着药来到下一个柜台,苏丽珍害羞想要拉着冼耀文跳过去下一个,冼耀文却是杵在原地,直接指向一件商品让售货员拿来看看,等商品上手,他先看后摸再拉扯,一点都不在意售货员和边上一师奶看变态的目光。 (本章完) 第97章 算盘噼啪响 “耀文,耀文。”苏丽珍拉扯着冼耀文的手臂,轻声却急切地嚷道。 冼耀文放下手里的女式内衣,又指向另外一件对售货员说道:“请把那一件拿给我看一下。” “耀文,耀文。”苏丽珍的语调变得更加急切。 冼耀文转脸看一眼苏丽珍,严肃地说道:“不要闹,我在做正经事,你脸上挂不住可以去边上等我。” 苏丽珍依然轻声道:“吴丹凤在边上。” 冼耀文瞄一眼边上的师奶,“吴丹凤是谁?” “香港小姐、电影明星,她要把你刚才的举动告诉记者,你会上报纸的。” 冼耀文再看一眼师奶,顿时觉得对方比刚才更难看。 香港小姐之前只举办了三届,第一届是1946年,离现在不到四年时间,无论眼前的师奶是哪一届的香港小姐,看起来都太老了,眼球凸出,有点鱼泡眼,而且腿短短的,个子看起来比实际身高要显得更矮,仅当作女人,还是不难看的,但以香港小姐的身份来看,基本是笑话。 “她几岁?”冼耀文贴着苏丽珍的耳朵问道。 “23岁吧。” “53?” “23。” “哦,别再叫我名字,让她听到,我的名字真要上报纸了。” 冼耀文开了一句玩笑,把刚才看过的内衣推向售货员,说一声“我要了”,又拾起售货员新拿出的真丝内衣,把心口位置捧在手掌里,仔细端详上面的刺绣。 看了一会,问苏丽珍,“伱看得懂这是哪一派的绣功吗?” 苏丽珍只是瞥了一眼就说道:“苏绣。” “你怎么区分的?” 苏丽珍想了一下说道:“我能看出来,可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会绣?” 苏丽珍点点头,“嗯,绣不了这么好。” “哦。” 冼耀文不再问,他估计苏丽珍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有实践无理论。 这种情况不稀奇,就像九成九教的家长和被教的孩子,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右手握筷子,哑教盲学,稀里糊涂地会就好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冼耀文又问售货员,“小姐,这是本港还是内地来的?” “我不知道。” “这件我也要了。” 开票、付款,冼耀文拎着两件内衣,继续让苏丽珍牵着走。 或许刚才在内衣柜台把苏丽珍吓着了,她不再每个柜台逗留,走马观花,只有遇到感兴趣的才会围上去看看,转悠的速度的加快,没一会儿就转到口红的柜台。 说是没一会,其实两人进入大新百货已经过去八十分钟,上面还有二三四楼,如果要整个逛一遍,大概今天歇业之前是完不成了。 还好,此时的口红还没有那么多色号,也没有那么多的品牌和款式,柜台里只摆着十来款,都试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苏丽珍趴在柜台上把所有口红看了一遍,轻声问冼耀文,“哪个颜色好?” 闻言,冼耀文问售货员,“可以试吗?” “可以的。”售货员回道。 冼耀文在柜台上点了点,“请把这支棕红色和那支浆果色的拿出来。” “冼。” “米歇尔。” 听声音就知道是米歇尔,冼耀文回应一声,随后转过身,满脸堆笑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米歇尔,“好巧。” 米歇尔往前走几步,来到冼耀文身前站定,“买唇膏?” “是的。”冼耀文朝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疑似与米歇尔同行之人,“你一个人?” “一个人。”米歇尔冲刚转回头的苏丽珍努了努嘴,“不介绍一下?” “给你介绍,珍,我女朋友,不会说英语。” 米歇尔向苏丽珍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又转脸对冼耀文似笑非笑道:“中文的词汇往往会存在一词多义,珍是哪一种女朋友?” “昨天我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前天也是。” “啊哈,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所以,珍不会成为你的妻子?姨太太?外室?情人?”米歇尔的笑容非常之灿烂。 冼耀文摊了摊手,“米歇尔,你今天的心情看样子不错。” 米歇尔的笑容愈发灿烂,“是的,我最近的心情都不差,见到你之后,我的心情变得更好。” “我非常荣幸能给你带去好心情。”说着,冼耀文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是啊,今天的天气糟透了,米歇尔,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再见。” “啊哈,冼,现在不是早晨,我们也不在伦敦,请不要用这种对话搪塞我。”米歇尔抬起左手,指着表盘说道:“现在是晚餐时间,身为一名绅士,你不应该邀请我共进晚餐吗?” “我的荣幸。”冼耀文指了指柜台,“你需要来一支吗?” “不需要,我只用赫莲娜,这里没有。”米歇尔傲娇地说道。 冼耀文耸耸肩,“你稍等,我帮珍挑一支。” “你随意。” 冼耀文转过身,拿起售货员已经放在柜台上的其中一支口红,旋开,在苏丽珍的手腕上画了一道线,接着,另一支如法炮制,两条线挨在一起。 “耀文,她是谁啊?” “你自己觉得哪个好看?” 两人的问题在空中交错,互相传递给对方。 “生意上的朋友。” 苏丽珍指着第二条线,“我更喜欢这个颜色。” “浆果色不错,不怎么挑衣服颜色,就买这个?” “嗯。” 等付过账,冼耀文携苏丽珍来到米歇尔身前,“想去哪里吃晚餐?” “你们之前没有安排?” “没有,你提议。” 米歇尔想了下说道:“去菲林明道的太平馆,好久没有吃瑞士鸡翼和烧乳鸽。” “德辅道西就有太平馆,为什么一定要去菲林明道,有区别吗?” “当然,只有菲林明道的店才能吃出永汉北路的味道。”米歇尔微微伸出舌头舔一下上嘴唇,说道:“我怀念在永汉北路吃的烧乳鸽,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了。” “为什么?饭店改配方了?” “不。”米歇尔神秘一笑,“是因为你们看人下菜的文化。” “所以,你想说你吃的最好吃那一餐是跟某个大人物一起吃的?” “嗯哼。” 冼耀文不吃米歇尔的卖关子,嘴里揶揄道:“请继续保持神秘。” “冼,绅士风度。” 冼耀文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间来到停车的地方,各自开车前往菲林明道,不到二十分钟,三人已经坐在太平馆里。 米歇尔点上一支烟,吸上一口,之前的跳脱一扫而空,汇丰公众经理的正常风格上线。 “冼,我们聊聊上次那件事。” 冼耀文点上一根雪茄,不疾不徐地说道:“米歇尔,你的想法。” “我出资金并为购买土地提供便利,你出资金并负责计划实行以及将来的运营,你会比我多一点管理股。” “我并没有管理戏院的经验,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有信心?” “投资一定会有风险,你表现出的能力已经值得我冒一定的风险。何况,我只打算拿出一万港币当作启动资金,其他的资金需要你出面。”米歇尔说完,冲冼耀文展露出微笑。 “米歇尔,你会中文吧?” “嗯哼,会一些。” “那你知道一个成语叫‘算珠宝听’吗?” “不知道,怎么解释?” 冼耀文摊了摊手,“意思就是说,你的算盘珠子拨得很响,我在宝安都能听见,我真要谢谢你这么关照我,你只拿出一万元,却想分一半的股份?” “不,我要60%。” “你的嘴型真好看,用中文说就是樱桃小嘴。” “冼,你可以直接说我狮子大开口,没关系的。”米歇尔善解人意地说道。 “好吧,亲爱的狮子小姐,我可以赞助你一张机票,你飞回伦敦到政治经济学院研修一下会计学,等你毕业的那一天,重新计算一下你的嘴到底能张多大。” 米歇尔徐徐吐出嘴里的烟雾,笑着说道:“身为一名淑女,我非常乐意为绅士做出改变,之前我一口可以吃下两只乳鸽,冼,为了你,我少吃半只。” “一口少吃半只,但要多吃几口?” “冼,我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冼耀文稍稍思量,“我现在依然很忙,等到六月份我们再谈这件事如何?” “不行,五月下旬会有一次好机会,错过非常可惜,五月中旬之前,我们就要确定合作关系。”米歇尔不容置疑地说道。 “好吧,你是老板。”冼耀文摊了摊手,“中华制衣会在5月1日举行开业剪彩仪式,我邀请你参加,同时我也希望摩士先生能到场。” “这是你的条件?” “不,这是我们之间的友谊。” “ok,我的朋友,我会帮你这个忙。”米歇尔说完,朝冼耀文伸出右手。 冼耀文伸出右手和米歇尔握在一起,这预示着一个交易达成了初步意向,剩下的只是权利与义务的分配问题。 事情谈了,接下去的晚餐,米歇尔又变得跳脱,仿佛刚才那头要吃人的狮子不是她扮演的。 冼耀文只想骂娘,他怎么遇到的都是这种奸猾之辈,就不能来一个又忠厚又蠢,或者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甘愿牺牲整个家族也要捧他上位的? 蔡珍那样的也行,我不嫌弃。 (本章完) 第98章 窥一斑而知全豹 差不多九点的样子,冼耀文吃过饭后来到庙街的森记麻雀耍乐。 韩森在打牌,见到冼耀文,他打出一张东风,立刻有人叫胡,他正好趁机把位子让了出来给苏丽珍。 还是隔壁的办公室,冼耀文和韩森相对而坐。 “有人跟着你吃饭的吧?我指的不是差佬。” “有。” “我马上要和英国佬合作一桩新生意,给你算一份,具体的数字现在还不好说,晚点把事情定下来,你就会知道占多少份额。” “多谢冼生关照。”韩森开心地说道。 “我需要一个街头人面比较广,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负责打听一些事情,跟伱们差佬的线民不是一回事,就是负责打听街头巷尾的小事,谈不上什么危险,只是需要耐心、心细,我想要什么消息,能尽快帮我打听到。” 韩森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个表弟叫阿叶,同冼生一样,也是宝安人,之前是搵正行的,人很机灵,在外面认识不少人,让他打听消息肯定没问题。” “表弟……”冼耀文迟疑了一会,说道:“需要做的事情不危险,但是嘴不严会很麻烦,你确定要推荐你表弟?” “阿叶若是犯错,任凭冼生处置。” “阿叶识字吧?” “念过初中。” “明天下午六点半,你让阿叶去我楼下等,我请他吃饭。” 时间转眼就来到第二天的下午六点二十,冼耀文把车停好来到士多店门口,就见到一个年代凌乱版本的吴孟达——头看着像是胡铁花时期的吴孟达,身材像是重案组之虎曹达华,特别是腆着的肚子,简直一模一样。 “阿叶?”冼耀文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是我,是我。” 阿叶腆着肚子,连走带蹦来到冼耀文身前,笑容一挂出来,眼角和嘴角立马出现褶皱,给人的感觉贱中带奸,还有一丝阴狠。 这长相,天生吃反派演员饭的。 “来了多久?” “一小会,一小会。” 阿叶说话时面部的神经会抽抽,头还会不自觉地左右轻微晃动。 动作非常明显,冼耀文尽收眼底,以他不算丰富的医学知识,立马列出了四个可能:儿时养成的坏习惯、特发性震颤、帕金森、甲状腺功能亢进。 帕金森的可能性最低,基本可以排除,甲状腺功能亢进的明显特征之一是消瘦,也可以排除,剩下的两个选项,无论是哪一种,紧张都是造成抽抽的主要原因之一,只不过特发性震颤的指向性更强一点。 冼耀文故作关心地问道:“阿叶,你的头怎么回事?” 阿叶腼腆一笑,“遗传,遗传,我老豆也这样。” “特发性震颤又称为家族性震颤,不算遗传病,但有遗传倾向。”冼耀文脑中飘过一行字,手拥住阿叶的臂膀,笑道:“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冷呢。 韩sir说你也是宝安人,早上我就让佣人去买水贝的鹅,水贝有个叫阿堡的人靠一手烧鹅的手艺,在公明墟上闯出一个‘公明烧鹅’的名号,他的手艺是吃不到了,我们就尝尝水贝的鹅,听说这个鹅养的时候有讲究……” 听着冼耀文讲述水贝鹅的不凡之处,阿叶心里萌生被人重视的舒畅。 等上了楼,被重视的感觉更甚。 王霞敏之前就没见过生蚝,更别提蚝豉,冼耀文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酿蚝豉。 开吃时,桌上以杭帮菜为主,只有一道酿蚝豉和烧鹅可以算是宝安风味,再加上荔枝酒,一种刻意准备的氛围拉满。 冼耀文没太客套,陪阿叶喝了一杯酒就让他随意,席间,他翻看报纸,筷子多往素烧鹅和炒酸笋的盆中夹,只在前中后三个时间节点分别说了请随意、多吃点、要不要添饭。 食讫,上天台聊上几句,冼耀文郑重交代阿叶打听杂货铺千金的任务,又不太正式地让他留意一下能往风月片女主发展的鸡妹。 上回在王书宁那里没找到合适的,事情就暂时搁下,事还是要做的,交给阿叶碰碰运气也好。 阿叶领了任务离开后,冼耀文继续看报纸,不仅是新报纸,就是老报纸也翻出来看。 之前他不怎么关心电影相关的新闻,在报纸上看到仅仅会扫一眼标题再看一下前两行或两竖,单纯的电影信息就跳过不看。 昨天先有不知吴丹凤,后有米歇尔搞院线之事,让他觉得自己对电影和娱乐的了解太少,居然连香港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 带着目的挑新闻看,效率会很高,没一会工夫,他就知道前面三届的香港小姐分别是谁,也知道这三届的香港小姐基本属于笑话范畴。 第一届评委比参赛佳丽还多,且参赛的选手多为舞女和妓女。 第二届只有两个佳丽按照流程参赛,还有两个最后一刻才出现,只有四个人的比赛还怎么进行,选美大会总干事陈律纪只好当场拉人头,最终只凑到两个人,一共六个人把比赛进行下去,最终产生香港小姐吴丹凤,亚军陈安妮、季军朱丽妍和白丽莲。 陈安妮就是临时被拉的人头,她是陪着朱丽妍去参赛的。 了解完参赛佳丽的背景,冼耀文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吴丹凤会成为香港小姐,参赛的六个人,其他五个全是舞女,三个还是凯旋舞厅的同事,只有吴丹凤是正经人家的二房,还是两个孩子的妈。 按报纸上的说法,吴丹凤成了香港小姐就被她老公给家暴了,大概是嫌她丢人现眼。 窥一斑而知全豹,此时的香港小姐在正经人眼里属于不正经的东西。 第三届,之前已经听陈威廉提过,香港小姐是化名邓波儿的司马音,主办方丽池花园夜总会老板李裁法的契女,同时也是湾仔巴喇沙舞厅的当红舞女,亚军是周冰梅,主要佳丽还是来自舞女群体,凯旋舞厅依然是积极响应者,派出三位佳丽参加。 这一届闹出的最大笑话是“造马”,据说当天的秩序很是凌乱,颁奖都不是当场进行,很多新闻记者无法进场,进了场也无法拍到好照片,等到散场他们才得以将候选人请到露天舞池拍照,但又引来大群人围观,且有围观者趁乱向部分佳丽施以“胸袭”。 那天还有大部分花了3元购票入场的观众辛苦排队几个钟头,连香港小姐的身影也看不到,只有在池里游泳的人士才可以清楚地看到各佳丽的庐山真面目。 当天还造成了警民冲突,由于选美会秩序混乱,引来大批扒手进场活动,多人被扒去财物,先有一探员入内调查被李裁法制止,后又有人报警,一华探副帮办带领属下探员及一军装警到场调查,探员先向李裁法打招呼,可能因言语不和,探员竟被多名大汉揪入一房间内,混乱遂起,还有人打电话到警署指有差人妨碍丽池营业。 于是大队警员及冲锋队到场,东区总帮办麦加希亦到场查究。 此事最后如何收场报上没有交代,但以此时警权之大,李裁法居然胆敢指使手下打警察,还恶人先告状,打电话到警署投诉,他大概真拿自己当青帮大佬,可以喊警察出去洗地。 李裁法十有八九会倒霉,也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少资产,犯不犯的着去推一把而后分上一杯羹。 冼耀文第二次惦记上了李裁法,这次打算付诸行动,起码要打探一下资产情况。 总的来说,第三届香港小姐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笑话中的笑话。 去年没搞第四届,今年也没有要搞的风声,冼耀文不清楚原历史中第四届是什么时候搞的,他在想要不要对历史作出一点改变,由他来搞上一届参赛佳丽全来自鸡档的港姐。 权衡其中的利与弊,他最终还是放弃这个念头,秘密和鸡妹绑得太死可不是什么好事,鸡妹可以用,但只能突出个例,不能搞出团体,个例是励志典型,团体容易被解读成有意羞辱,得不偿失。 沿着港姐一路往下想,还是等格莱美模特队名扬世界,搞一个新秘密模特大赛,面向全世界,最好有苏联和东德的佳丽参加,这样能引起大轰动。 寻思完港姐,冼耀文继续翻看电影的新闻,有选择地跳过影片的软文,专门挑影视明星和戏院的新闻看,影视明星的当八卦看,看下照片、记下名字,主要的关注点还是放在戏院上。 虽然他心里清楚米歇尔这个小娘皮的真正目标可不是搞什么西片院线,盖戏院只是一个噱头和收回投资成本的工具,她瞄准的目标肯定是地皮,但既然以院线为切入点,就得把院线给搞好,这个直接挂钩地皮升值空间。 不得不说,米歇尔这个臭婆娘真会合理利用资源,把他和汇丰都当作帮她下蛋的鸡,她自己在外面建立一片新根据地。 “妈的,拿我当枪使,最大的肥肉还想吃进自己肚子里,简直是做梦。” 腹诽一句,冼耀文把一家家放西片的戏院名字写在笔记本上,又在名字后面标上报纸上有提及的有用信息,地址、股东等。 还别说,此时香港的戏院还不少,有专门放西片的,有专门放粤语片的,也有专门放国语片的,以独立的戏院为主,连锁的戏院为辅,院线的概念基本未形成。 只有西片戏院为了分担拷贝成本而发起的联映,国粤语片需要电影公司一家家去跑,电影公司一次不会制作太多拷贝,一部新影片上映,只有三五家戏院能看首映,且存在故意制造出的时间差,以方便跑片员跑片。 按照戏院装修条件的不同,香港的戏院又可以分为首轮戏院、二轮戏院、三轮戏院和偏远戏院,拷贝会一轮轮往下轮,等偏远戏院上映之时,电影的首映可能已经过去一年半载甚至两三年。 当然,各轮戏院之间的票价相差非常大,首轮戏院的特等、超等座位可以卖到两三元,二三轮却只能卖到三五毫,等到了偏远戏院,看电影可能只需要几仙。 原本他还有想过买一台二手的放映机,买一些老电影的拷贝,先在士多店门口放露天电影吸引人气,然后让家里没事干的人偶尔去乡村或木屋区流动放电影。 了解了票价的构成后,他的这个念头直接可以歇菜,一部二手放映机至少得大几千,一盘就算再老的拷贝也得大几千,成本动辄几万,放一场电影顶多能赚到十几二十元,把电费人工费一除,差不多白干。 当作生意来经营就免了,当成情怀还是可以的。 或许能跑一趟莫斯科,以宣传苏联政治思想和向世界革命输出的名义免费拿苏联电影的拷贝,再要上一笔活动资金,应该能赚上一笔可观的,现在的卢布还是挺坚挺的,且有不错的升值空间。 电影相关资料来源:陆离〈香港电影院巡礼〉(1964年),《香港影画》(1968年1至4号)。 (本章完) 第99章 小广告别动队 随着报纸一张张看过去,各种念头在冼耀文的脑海中飘过,有的无厘头,有的具备建设性,从报纸上他也看到了之前没怎么留意的名字。 比如《英文虎报》上有个记者的名字叫“chowman-wai”,翻译成中文应该是邹文怀;又比如在《大公报》上看到一个名字“陈文统”,陪一个妞看过几集《云海玉弓缘》的他,恰好听妞说过梁羽生。 其他还有好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只是想来与他不会有什么交集,他依然保持不留意。 把想法和几个该记录的名字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汇成三四页遮掩月色,令夜变沉。 九点,他把手头的东西都放到身前的茶几上,抬眼看向已有许久没发出动静的苏丽珍,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份十三幺报纸,两颊绯红,鼻音浓重,仿佛不舒服,但双眼却无时无刻在诠释什么叫聚精会神。 黄祖强是得力的人才,举一反三,十三幺上已经在尝试女性视角的短篇文章,女主角通常是被恶正妻欺侮的姨太太,男主角为留学归来的小叔子/正妻子,谁都不爱,就爱女主,奈何世俗的牢笼禁锢,只能爱而不得,精彩部分的内容皆以幻想为主,没敢写真实发生的剧情。 也有女主角为舞女或鸡妹,沦落风尘,却幸得男主另眼相待,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洒上一道光。 也有女主角为房客,男主角为房东,在平日的点点滴滴中,两人暗生情愫,却爱而不得,被女主角老公棒打鸳鸯,精彩部分也诉诸幻想。 循着苏丽珍的目光,对到报纸的版块,他就不奇怪苏丽珍的呼吸急促,她看的这篇文章,女主角叫阿珍,老公叫阿强,十三幺的记者,男房东叫阿文,是十三幺刚入职的一个女撰稿人操刀的,不得不说剧情上有点巧合。 取名不算巧合,十三幺的文章男主角的名字没多少想象力,阿强、阿文这两个出现的次数不少,阿珍也是女主角名字库里使用频率比较高的,就因为大多数男人身边都会有一个名字带“珍”字的女人,男读者有非常高的概率进行脑补代入,增强他们的罪恶幻想和阅读的爽感。 “阿珍,看完了吗?” “啊……”苏丽珍慌慌张张地抬头,见冼耀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的手下意识一缩,收起手上的报纸。 “我问你看完没有?” “看完……我没……我在看广告。”苏丽珍为自己的语无伦次而害羞。 “你这两天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不宜杀生,不该看的少看,清心寡欲,等洗清身上的罪孽再重出江湖。” “血腥味?” 苏丽珍的疑问刚一出口,自己就有了答案,啐了一口,两颊的绯红增添了几分色彩。 不开夜车,早睡早起,第二天清晨,冼耀文的精神头如往日一般足,倒是跟着他一起起床的苏丽珍精神不是太好,脸色也有点暗淡。 白天,冼耀文依然到厂里办公,只是临近中午时开了个小差,被一个电话叫到了告罗士打行,4a广告来了应聘者,电话就是应聘者打的。 人被他留下了,给了一份相对同行很是不错的薪水,就因为应聘者之前有印刷厂的工作经验,又有其他广告公司的本职工作经验,再有,小伙子人长得又精神又帅气,名字也起得好,叫胡金铨。 这下,4a广告有了一名员工,他不再是光杆司令。 人既然来了,就不用搞择日上岗那套,带去茶餐厅吃了顿午饭,下午立即开工,冼耀文扔给胡金铨几句广告词,就让他设计墙体平面广告。 他在4a广告的办公室待了一会,见胡金铨没什么不适应,他再次溜号,跑去陈威廉那里咨询刷小广告会面临的处罚,得到只是罚款的回复,他回到家里楼下的士多店,把轮休的顾嫂叫到店里,让她去激活许久未用的刘长富。 他需要一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见到墙面就不放过的别动队,他要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刷墙下乡”运动。 运动代号——三株口服心不服! 刷墙没多少技术含量,男女老幼不挑,组建队伍没多少难度,吩咐完顾嫂,冼耀文脑子里已经设计好别动队按包干片区划分为几支小队:湾仔脑白金小队、九龙红桃k小队、深水埗娃哈哈小队、黄大仙龟鳖丸小队、油尖旺他好我也好小队、荃湾洗洗更健康小队…… 凡是要脸的地区,法律都有一个迷人之处,那就是讲证据。 冼耀文打算在香港各个角落的墙面刷好运来的墙体广告,不过这事吧,好说不好听,最好还是不要和中华制衣扯上关系,这样说好像有点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难道还会有谁刷好运来的广告来陷害中华制衣?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毕竟每个人的脑子构造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就像天天追龙的道友,他们的想法就和一般人有着天壤之别。 吩咐完顾嫂,冼耀文跟戚龙刀见了一面,让他跑一趟九龙城寨的认罪堂,下个单子,物色一只替罪羊随时准备扛下刷小广告的罪名。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买就有卖,有买家需要有人替自己扛罪名,就会有人发现这个商机,成立中介机构,在买家和卖家之间提供居间服务,行话叫买猪崽,冼耀文嫌这名字侮辱的意味太浓,他更愿意称其为认罪堂。 刷小广告是一桩小事,冼耀文之所以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是因为他急功近利,等不及好运来的名气慢慢铺开,也不愿意花太大的代价在电台上进行广告轰炸,只好出刷小广告的下策,尽快让“好运来”三个字深入人心。 但他又不想让中华制衣把刷小广告的罪名担实了,可以被众口铄金,但中华制衣绝对不能认。 这涉及品牌定位的问题,好运来可以被做烂掉,“goodluck”不行,这两个名字不是简单的中英文对照,实质上,他准备把这两个当成两个品牌来运作,视形势发展而定,后面会有一系列的操作。 今日所做,都是为明日埋下伏笔,看似无所谓的一些操作,到了后面会变得至关重要。 几件琐事一办,一个白天很快就过去了,吃晚饭时,周若云打来电话,约他明天喝下午茶,这应该是听到他已经确立了几个供应商的风声,又见自己这边毫无动静,来催促了。 会催就好,后面就比较容易谈。 心情轻松地吃过晚饭,稍作歇息,冼耀文下楼开着车子出门。 (本章完) 第100章 开诚布公 尖沙咀,山林道12号。 一栋和冼耀文的一号楼面积相仿的唐楼。 下午在陈威廉律师楼,冼耀文除了咨询小广告事宜,还跟陈威廉聊了聊金季商行的生意,其间,陈威廉约他晚上来山林道这里打牌。 把车停在已经有几辆车停靠着的路边,冼耀文让戚龙雀在车里等,他自己走上唐楼的楼梯,与几个大概是便衣探员的人物擦肩而过来到二楼。 二楼,房门洞开,楼道里可以清晰听到房间里传出的麻将哗啦声。 循着声音进入房间,入眼一间宽敞的客厅,中央呈品字形摆开三张麻将桌,其中两张人员齐全,已经分工协作开展了修长城大业。 另一张桌前只有三个人,一个陈威廉;一个大约五十五六的中年人,右腿大概有问题,左手拿着叶子牌,右手时不时伸到桌下捏一捏右腿膝盖处;还有一个也是中年人,毛五十岁左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精神头儿。 慢步向前中把客厅里的情况看个囫囵,冼耀文稍加快一点步伐来到三人桌前,按年龄排序,先后朝两个中年人行注目礼,随后抱拳说道:“姚总探长、刘总探长,不好意思,来晚了。” 当一个律师爱钻营,根本无法想象他的交际圈有多大,下午陈威廉约打牌,冼耀文本想拒绝,但当他听到牌友是姚木和刘福时,他立马改变了主意,同时也再次刷新对陈威廉交际圈的认知,这孙子在香港仿佛就没有不认识的人。 隐约中,他愈发觉得陈威廉之前或现在依旧有一个高级特工亦或者情报掮客的身份,如若不然,就是他恰巧遇到陈威廉一飞冲天的最后蓄势期,以往厚积薄发的人脉关系正欲喷涌,他拿着一张穿越票登上了威廉号顺风船。 “这位就是冼先生?”姚木把手里的叶子牌盖在桌上,转脸看向冼耀文。 “我就是冼耀文,姚总探长手风怎么样?”冼耀文笑着回应。 “不是太好,点了两个炮,都是大牌。”姚木回了一句,指了指一角的空位,“冼先生请坐,等打完这把,我们四人正式开始。” 冼耀文点点头,到空位坐下,头一歪,看向姚木重新捏在手里的牌,牌不错,已经叫听。 陈威廉抓了一张牌,又打出一张,顺势看向冼耀文,“亚当,你怎么来这么晚?” “今天白天一直有事,想提早下班都不行,吃过饭我就往这赶了。” 刘福碰了陈威廉的牌,打出一张,也看向冼耀文:“冼生做什么买卖?” “服装、黄金都做,从欧洲、非洲收购黄金到澳门批发,生意不太好做,最近正打算开拓新市场。” 听到冼耀文的话,姚木不经意间眼睛一亮,刘福把头抬得更高。 “冼先生打不打金器?” “刘总探长,打金器是金铺的业务,从我手里过的只有金砖、金条,看着不好看,吃也不能吃,放在家里又占地方,要不是这样,我的生意也不会不好做啊。” 刘福哈哈大笑道:“冼生说笑了,这世上有谁会不喜欢金条,我们姚总探长就很喜欢黄金,一直都有打算开家金行。” “哦?”冼耀文看向姚木,说道:“姚总探长要开金行?” “等退休后有这个打算。”姚木脸色平淡地说道。 姚木喜欢黄金不是什么秘密,据说他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全港有资格参加生日宴的一众差佬都封上了一件黄金打造的器皿。 话又说回来,谁又会不喜欢黄金。 “那还得请姚总探长关照一下我的生意,价格一定实惠,我只要赚点辛苦钱就可以。” “改天聊聊。胡了。” 姚木把手里的叶子牌放到桌子上,陈威廉和刘福扫一眼牌,就从抽屉里掏出钱付账。 冼耀文加入,牌局继续。 打牌的过程说不上乏味,但也绝不精彩,其间并没有打什么机锋,几人只是随意聊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冼耀文也没有刻意去引导话题。 华探长行列,姚木是现在名副其实的一号人物,紧跟其后的就是刘福,姚木退休之后,他的位子按部就班就是由刘福接替,英国佬不是傻子,基本的权力平衡岂会玩不明白,按部就班已经能说明两个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在两个不对付的人面前打机锋,最是容易弄巧成拙,再说,冼耀文也犯不着两个都拉拢,姚木这边意思到了就行,他需要交好的是刘福。 姚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太好,牌局进行到九点左右,三张桌子几乎不分先后收工,其他两张桌子向姚木打声招呼自行离开,冼耀文三人被姚木亲自送到门外。 三人来到楼下,冼耀文就对刘福说道:“刘总探长,要不要去食点宵夜?” “好啊,正好有点肚饿。”刘福欣然答应。 “就近去庙街怎么样?” 从山林道去庙街不过几百米远,冼耀文想着给韩森创造一个偶遇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 刘福没表示反对,三人遂上了自己的车,各自驾车前往庙街。 到了庙街也不挑地方,见到一个有空位的大排档,三人就坐了进去,叫老板弄几个拿手菜,三人开了啤酒先喝起来。 干了一杯酒,冼耀文便说道:“刘总探长,我这个人是直肠子,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今天我之所以会参加牌局,就是为了结识刘总探长你。” 刘福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浅笑道:“我就喜欢和直肠子的人打交道,冼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冼耀文指了指陈威廉,“我的黄金生意会做得很大,单凭我一个人根本无法运作,我需要不少能为生意提供帮助的合伙人,威廉他就是我的合伙人之一。 我知道刘总探长伱的侄子是东福和的坐馆,东福和在码头相当有实力,如果刘总探长觉得他能代表你,我想邀请他跟我见个面,大家探讨一下合作的可能。” “冼生你说的生意很大是多大?”刘福问道。 冼耀文抬起左手,食指弯曲用拇指按住,让其他三根手指竖着,“以两年为一个分红计算期,刘总探长你们刘家可以分到这个数。” “三十万?”刘福试探道。 “三百万。” “当真?” 冼耀文点点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个数字还能再多点。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面,钱不是那么好拿的,既然拿钱就需要做事,将来在生意进行过程中,东福和会死多少人我不管,我只要看到生意正常进行。 每个参与生意的合伙人都会负责一摊事,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是天经地义的,不谈功劳,更不谈苦劳,只谈分红,多大的贡献就拿多少分红。” 刘福沉默一会,说道:“冼生的生意不只是黄金走私吧?” “对,黄金只是开始,将来还有西药以及其他一些工业品,都是正经东西,不会有枪支弹药、毒品,我是正经人,只做正经生意,违法的生意我不做。” “哈哈哈。”刘福爽朗地笑道:“冼生有把握吗?不会空欢喜一场吧?” 冼耀文端起酒杯,说道:“刘总探长,我刚刚投资了将近两百万盖厂房买机器,钱已经花了,生意却是刚刚开始,我每天从早忙到晚,玩女人都要在百忙之中抽时间。” 刘福闻弦歌而知雅意,举起酒杯和冼耀文碰了碰,“冼生给我留个电话,我让阿驹打给你。” “25001,我家里的电话。” …… 吃过宵夜,在离开的途中,冼耀文和陈威廉两人非常默契地把车停在一个较空旷的路边。 下车后,陈威廉来到冼耀文的车前,靠在车上,点燃一支烟,“亚当,我要知道你的全盘计划。” “码头上有很多人在做走私生意,这不是什么秘密,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冼耀文双手按在车顶边沿,扭了扭腰。 “普通的走私生意利润是有限的,你承诺刘福的三百万从哪里来?” “威廉,你是在考我吗?” “什么?” 冼耀文往陈威廉脸上瞟了一眼,“柏林封锁和柏林空投不需要我科普吧?” “不需要。” “那想必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建立也不需要我多说。” 陈威廉给了冼耀文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ok。”冼耀文点燃雪茄,吸上一口,“我在伦敦的时候,找到1945年的《论坛报》,专门阅读了乔治·奥威尔发表在专栏里的文章,对他用‘冷战’一词来形容活在核战争阴影下的世界,表示非常贴切,也认同他所说的‘世界将会是没有和平的和平’。 我觉得以后世界的主要格局就是苏联和美国各自带着一帮拥趸,以不打核战争为底线,使用一切办法把对方给弄死。 你觉得我这个说法对吗?” “我认同。” “1941年,英国和苏联联手入侵伊朗,明面上是因为伊朗和德国走得太近,两国鉴于自己的利益‘不得不’采取军事行动,背地里的真实原因……” 冼耀文摊了摊手,“英国我就不说了,你大概比我清楚,苏联要说到很久很久以前,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加冕为沙皇,正式建立了沙皇俄国,此后将近200年时间里,沙俄一直与瑞典、丹麦等国争夺波罗的海沿岸。 18世纪初期,彼得大帝在位期间,沙俄长期和瑞典王国交战,在大北方战争中,彼得一世击败了瑞典王国,拿到了波罗的海出海口。 18世纪后期,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期间,一直和奥斯曼帝国针锋相对,打了好几次俄土战争,最终从奥斯曼帝国手里拿到了克里米亚半岛的控制权,从而在黑海沿岸建立了稳定的海军基地。 可问题是,黑海唯一的出海口伊斯坦布尔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始终被奥斯曼帝国牢牢掌握着,要想从黑海进入地中海,沙俄必须打通伊斯坦布尔这道难关。 伊斯坦布尔是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占领那里等于灭了人家,奥斯曼帝国岂能答应,两国打了好久,到最后,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奥斯曼帝国借助英法等国的力量把沙俄胖揍了一顿,保住了伊斯坦布尔。 非常明显,西南方向的出海口非常难打通,到了亚历山大二世上台,沙俄转变了思路,打算往东向中亚地区拓展。 威廉,当你们英国和满清在打第一第二次鸦片战争时,亚历山大二世趁火打劫,强行出兵远东,后来,亚历山大二世笑了,西方不好打,东方人很好欺负呀,海参崴也被改名为符拉迪沃斯托克,翻译过来就是狗娘养的东方统治者。” “亚当,说故事不用带太多的个人情绪。” “好吧。”冼耀文弹了弹烟灰,“后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沙俄以及现在的苏联,一直执着于寻找出海口,特别是现在冷战的格局已成,美国又有能力钳制苏联的出海口,苏联迫切需要一条畅通无阻的海上交通要道,你说这条要道在哪里?” 陈威廉想也不想地说道:“朝鲜半岛。” “嗯哼,朝鲜半岛最近一年一直摩擦不断,北朝鲜想统一朝鲜半岛的意图非常明显,我赌仗一定会打起来。南朝鲜兵力不如北朝鲜,部队的实战经验也不如北朝鲜,战斗一旦打响,南朝鲜会被北朝鲜压着打,一路赶鸭子一样,一直被赶到釜山、马山一带,差一步就能赶下海。 但就是这最后一步,北朝鲜大概是做不到了,美国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朝鲜半岛被统一,苏联想要什么,白宫的那帮幕僚岂能想不到,他们可不会看着苏联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为什么你会觉得苏联捡现成的便宜?苏联不出兵帮助北朝鲜?”陈威廉说道。 冼耀文似笑非笑地说道:“威廉,你又在考我。美国就算占领了整个朝鲜半岛也威胁不到苏联本土的安全,苏联没必要改变休养生息的计划,再次陷进战争的泥潭,只需站在后面拱火,再支援一点武器就可以了。 何况,一旦美国的部队打到鸭绿江边上,有个国家一定会出兵,苏联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坐山观虎斗,等战争陷入胶着,只要派出几个外交官进行谈判,把南北朝鲜的分界线谈回三八线就可以了,苏联不会有任何损失。” “我懂了,你要走私的地方根本不是香港,而是大陆。”陈威廉故作恍然大悟。 冼耀文板着脸说道:“威廉,我对你真诚,希望你对我也真诚,我不相信你看不明白朝鲜半岛的局势。” “ok。”陈威廉耸耸肩说道:“我对朝鲜半岛的看法和你差不多,只是没有你这么肯定,如果你赌输了怎么办?” 冼耀文无所谓地说道:“输了就输了,走私到香港的利润也不差,最多我自己少分一点,拿出大部分用来补偿你们这些合伙人,做生意,我一直讲诚信,不会让合伙人吃亏。” “啊哈,亚当,我喜欢你这种诚信。”陈威廉大笑道:“我已经闻到了英镑的油墨香味,一座城堡里全是百元面额的英镑,以后请称呼我威廉公爵。” “只要你开心,我可以称呼你威廉亲王。” “谢谢,亚当阁下。” (本章完) 第101章 搞定刘荣驹 翌日。 冼耀文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早上出门上班时见到两个军装警在士多店门口逗留许久,下午下班回来,又有两个军装警在士多店门口逗留,自从他回来,一直待了将近一刻钟才离开。 之前几个月,他在附近只见过一次军装警,而且是匆匆路过,大概是赶去哪里处理事件,今天这四个军装警明显是在附近巡逻,看样子还重点关照他家。 要说是巧合不太能说得过去,他第一时间想到昨晚的“三百万”发挥了作用,这或许是刘福在向他释放善意,九龙区的总探长,调动几个军装警大概就是一句话的事。 吃晚饭前,刘荣驹的电话打来了,吃过饭,冼耀文赶去了大都会舞厅。 按照娱乐周报《七彩》上面的说法,此时香港最华丽的夜总会是丽池,最大舞池是凯旋,最多广东舞小姐是金凤池,最多粤曲听的是荷李活,最经济而又平民化是梦乡,最多名舞师的学院是百乐门,而大都会有最多的菲岛歌手。 此时,菲佣还未出现,在香港的菲律宾人十有八九与音乐有关,学一手乐器功夫出去闯世界,是当下菲律宾人改变自己贫困现状的主要途径之一,因此,菲岛歌手、乐手往往都有几手绝活,特别是爵士,玩得那叫一个溜。 冼耀文进了大都会,耳朵里立即响起一首经典的爵士歌曲《loveforsale》,科尔·波特的作品,传唱甚远,经久不衰。 循着非常热带且有感染力的声线,冼耀文往舞台的方向张望,舞台上,一个笑得很畅快的菲律宾小姐姐扭动着韵味十足的腰肢,两只手都在打响指。 小姐姐长得很热带,但不太菲律宾,估计混了华人血统,说不上顶级漂亮,也没有太高雅的气质,却浑身散发着感染力和渲染力,看着她会让人的心情美上几分。 冼耀文看上了这位女歌手,脑海中已经出现一组广告平面图: 女歌手穿着一件男士衬衣,光着腿,踮起光脚丫,手里拿着抹布擦拭墙上裱着好运来商标的相框; 女歌手在西式厨房里拿着平底锅煎蛋; 女歌手趴在床上翘起脚丫子,构图中有一只男性在整理衬衣袖口的手; 女歌手站在花园里,手里拿着一根水管,调皮地把水喷向一只穿着男士皮鞋的脚,只出现小腿和脚,其他部位不在构图中,给观赏者留出想象和代入的空间。 冼耀文抚着下巴,用炙热的目光灼烧掉女歌手身上的衣服,给她换上一件白色的女式衬衣,觉得不太合适,又换上一件深蓝色亚麻款,还是觉得不行,把亚麻款换成真丝款。 选好衣服,又把女歌手代入到女秘书的角色,从头到脚给她换上合适的装扮,接着把她按到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端详一阵,觉得没什么诱惑力,就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按趴在大班桌上…… 风格不对,不适合女秘书,还是比较适合刚走上社会,即将成为办公室文员的女性角色,青春洋溢、笑容、感染力…… 冼耀文招招手,让戚龙雀贴到自己身前,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对方,“等台上的女歌手结束表演,你去后台把我的名片给她,就说我想请她拍广告,让她方便的时候打给我。” “明白。” 吩咐完,冼耀文迈着骚气十足的步伐,嘴里哼着《uptownfunk》,沿着舞池边缘走向离舞台最近的沙发座,路过一位没有舞伴的女士,停下脚步与对方共舞了一段,继而,留下一句“你很漂亮”,骚气转身离开。 来到舞台前的沙发座,冼耀文见上面坐着一个身材矮小却又非常壮实的年轻人,长相上不容易和会多种语言的有为青年联系在一起,也不像是商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吃刀口饭的。 或许是相由心生,干久了坐馆这份工作,气质也就趋近了。 见到冼耀文出现,刘荣驹起身询问,“冼生?” “你好,刘先生。”冼耀文招呼一声,往沙发座背后站立着的保镖瞄了一眼,迈步走到刘荣驹身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冼耀文。” “伱好,我是刘荣驹。” 两人握了握手,就侧对坐到沙发座上。 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两根雪茄,剪掉一段茄脚和茄头,又经过一番烘烤,才把其中一根派给刘荣驹,另一根含在自己嘴里点着,缓缓吸上几口,把雪茄搁在烟灰缸上,蔼然笑道:“刘先生,刘总探长给你交代过吗?” “阿叔跟我说冼生找我谈走私生意。”刘荣驹手里搓弄着雪茄,没有要点着的意思。 “是的,货到了码头或近外海后由刘先生你接收,然后你负责把货送到客户手里,其中有一部分货款也要你负责收,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货和货款被其他社团抢了,责任要由你来背。” “海关和水警怎么算?” “一切因港英政府而造成的损失,责任都由我背。”冼耀文拿起雪茄,吸上一口,“如果是因为大天二造成的损失,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总体上来说,我会背大部分责任,刘先生你承担小部分,但我要看见你兄弟的尸体或有人重伤,一点没伤着,货却丢了,事情说不过去。 要么刘先生你把损失扛下,要么交几具人彘出来。” “人彘?” 冼耀文阴冷地说道:“剁手砍脚挖眼割鼻,耳朵里灌铜汁,身上的毛一根根拔光,人还得活着,活得好好的。” 刘荣驹打了个冷颤,“我看冼生斯斯文文,没想到手段这么狠。” “一船货动辄几十上百万,我需要对所有合伙人负责,如果哪一次刘先生没拿到分红,我相信刘先生不会光在嘴上说砍死我全家,而是一定会采取行动。” “冼生会不给我分红吗?”刘荣驹笑着问道。 “只有一种情况才会拿不到分红,就是在我们的合伙生意中,刘先生做了损害其他合伙人利益的事,除此之外,绝无拿不到分红的可能。 刘先生,生意开始前,我会聚齐可以出面的合伙人开一个小会议,大家坐在一起聊一聊各自负责的工作到底值多少份子,敲定一个大概,先把生意运作起来; 然后过一段时间再开一个正式的会议,重新谈一次份子的事,这一次定下,之后就不会再改,除非生意模式发生了大变化,或者有合伙人退出。” 刘荣驹略作思考后说道:“不能出面的合伙人怎么算?” “刘先生,这么说吧,原本生意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一个人做,分红也属于我一个人,现在,我把我该做的事情分出一部分由合伙人承担,分红自然也要跟着分出去。 刘先生你的分红就是从我应得的那一份里划走,讨价还价也是你和我两个人之间的事,其他人也是一样,分红都是从我应得的那一份里拿,拿多拿少,不会影响刘先生你的那一份。” “既然是这样,分红直接和冼生谈就是了,有开会的必要?” 冼耀文笑道:“我没想到刘先生会有这个疑问,一个社团的各个堂口都有自己负责的一摊子,公账也是交给社团,和其他堂口之间几乎没有资金往来,为什么社团还要定期开会呢? 因为社团要凝聚力,要团结,我们的生意也是一样,大家将来要合作,互相认识一下很有必要,再则,大家互相有个商量,有个参考,知道该向我开什么价比较合适,避免吃亏,也避免自视太高。 三来,我也是给大家创造一个串联的机会,若是将来我不打算继续这桩生意,大家却是想把生意继续做下去,那大家很方便就可以展开新一轮的合作。” 刘荣驹一时搞不懂冼耀文是怎么想的,创造串联的机会?他就不担心合伙人联合起来逼宫? “冼生对走私生意信心十足,怎么还会想着有一天退出?” 冼耀文看向舞台,嘴里幽幽地说道:“我是正经生意人,想做的也是正经生意,走私只是为了做大正经生意赚一点本钱,差不多的时候也就该退出了。” “冼生看不上捞偏门?” “是的,不太看得上,因为我更擅长做正经生意,我要是一直捞偏门,就是捞到死也赶不上利家。”冼耀文转脸冲刘荣驹笑道:“我野心很大的。” 刘荣驹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等冼生的通知。” “预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搞定刘荣驹,短途运输的拼图就算是完整了,接下来还要把其他几块拼图给拼好。 冼耀文没在大都会多待,跳了两支舞,跟刘荣驹聊点闲篇,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告辞回家。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厂里上班,而是跑了一趟告罗士打行,看了胡金铨设计出来的几张稿子,从中挑出两张不需要修改的,又对其他几张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随后让胡金铨把设计工作先放下,去外面定做那两张过稿设计的刷漆模具。 两张设计稿,一张广告词是“穿好运来,好运自然来”,另一张是“好运来温馨提示:脚踏实地,终有出头之日”,前一张会刷到字花档、买马外围比较集中的街区,后一张会刷到一众木屋区。 离开告罗士打行的路上,冼耀文在心里酝酿“赌神计划”和“本命年计划”,他打算打造一款逢赌必胜的赌神衬衣,再打造一款红色的本命年衬衣,用来给小广告提供加成,把好运来品牌变得更深入人心。 不过他首先要搞定一个“制服计划”。 嘎吱一声,冼耀文把车子停在汇丰门口,夹着公文包往大厅走去。 (本章完) 第102章 制服计划 冼耀文来汇丰自然是找米歇尔,来的次数多了,人面差不多也熟了,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米歇尔的办公室。 互相熟悉了,不需要太客套,米歇尔只是抬头看了冼耀文一眼,给了个“有事就说”的眼神,随即头低了下去,盯着打字机的按键继续敲击。 “我看你们银行员工身上的制服已经旧了,款式也有点过时,有没有换一批新制服的规划?” 米歇尔头也不抬地说道:“请继续。” “你们汇丰的新制服订单我想接,你帮下忙,我可以给伱回扣。” “回扣?”米歇尔抬起头,看着冼耀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能给我多少?” “我们这么熟了,好说。”冼耀文举起左手,张开手掌,“我给你每件衣服五毫,这可不是一次性的,以后每次下订单都会有。” “出去的时候请帮我把门带上,谢谢。”米歇尔再次低下头,按键的哒哒声重新响起。 “好吧。”冼耀文摊了摊手,不再逗闷子,“我可以给汇丰免费提供制服,冬春、夏秋各一款,每一款每人各两套,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上衣口袋上要绣上商标,第二个,你们汇丰对外的宣传资料但凡提到合作伙伴,就要把中华制衣的名字加上。” “第一个可以,第二个不可能。” “我改一下,只要汇丰答应未来三年印刷的港币在对外发行之前,让我盖一个中华制衣的印章,我愿意奉上五十万。” 米歇尔抬起头,犹如看白痴一般看着冼耀文,“亚当,你的想象力非常丰富,要求却过于保守,你应该提议把‘香港上海汇丰银行’改成‘中华制衣’。” “如果真的可以,我给你个人五十万。”冼耀文嬉笑道。 米歇尔不稀得回应冼耀文的胡言乱语,嘴里懒洋洋地说道:“你可以走了,我会给你消息。” “不要急着赶人,我还有事呢。”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你在太古洋行有没有熟人,帮我牵下线,我想接国泰航空的制服订单,顺便在飞机上打个广告。” “亚当,不要得寸进尺。”米歇尔不悦地说道。 “我向来信奉有付出就有回报,对中华制衣的未来我充满信心,当一年后的某天你对它心动时,我可以随时为你敞开它的大门。” 米歇尔盯着冼耀文的脸看了一会,嘴里说道:“后天的晚餐时间预留着,等我电话。” “谢谢。” 离开汇丰之后,冼耀文去了码头,搭渡轮前往澳门。 在1847年,澳葡政府为缓解当地贸易衰落,经济失调,宣布赌博合法化,施行招商设赌,并向赌场征收“赌饷”,开赌即抽饷,这是澳门至今仍在实施的盈利手段。 于是“东方的蒙地卡罗”由此整顿衣装,粉墨登场。 时间推进到19世纪的60年代中期,在博彩业和鸦片行业的高速发展下,澳门的财政收入已高达20万元,当时的博彩业已经具备完善的体系和巨大的规模,当年的火树银花金不换,还留存在老照片的黑白之间。 澳门赌场里最不缺的就是狂言与梦想,腰缠万贯的诱惑时时刻刻蒙在眼前,以至于狂热的赌徒看不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之前,冼耀文在《生活》杂志上见过澳门赌场的照片,如今癫狂迷乱的赌城窥探了一角,等真正置身于其内,才真正理解其癫狂。 一入赌坊,满目的金碧辉煌,倾世罕见的财富逶迤堆积,直白的冲击或许更能激起人们的欲望,赤裸裸的财富摆在眼前,仿佛唾手可得,引诱着赌客不加节制地放下筹码。 由于葡澳政府的不加约束,无数澳门本地人投身到这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活动之中,许多热爱赌博的妇女把孩子也带到赌桌之上,带入这一方浸淫贪欲,浓墨重彩的人间“不卢半呼”。 此时的赌场,可谓全民皆赌,贫富不顾。当年的赌博可与鸦片并立,就是依靠其巨大的成瘾性,赢的在贪心,输的想翻盘。 “赌”网恢恢,“输”而不漏。 这种病态的赌性决定了澳门近乎荒诞陆离的具象化的欲望,花天酒地,垂头丧气,财与色,泪与血,在澳门浑浊的空气中摇曳。 此时,澳门没有大型赌场,各种小型赌场四下零落,五脏俱全。 在街上逛了一会,冼耀文进入了豪兴公司旗下的一间赌场,一进入,堆积许久的香烟烟雾和各种气味就钻进他的鼻孔,蹙眉之余,他也把目光对向一张赌台。 赌台上,金光闪闪,所推的牌九由金砖制成,荷官洗牌时会发出叮当撞击的声音,赌徒边上放着大黄鱼或小黄鱼,也有他不认识规格的金条,做工精良,不像是某个土财主私铸的。 扫过各色金条,冼耀文又把目光放到荷官身上,光着头,毛发被刮得干干净净,嘴里叼着烟,不时有烟灰掉在赌台上,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汗衫,下身是一条宽松的棉布短打,很平常也很舒服的装束,但从中看不到制度和规则。 再看其他几个荷官,一个个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压根不是统一的制服,论整洁和体面,真不如坐在赌台前的赌客,用金条赌的台子,赌客绝不会是一般人。 冼耀文已经从多个赌客的嘴里听到“阿拉”和“侬”,也有听到“吾”,一个宁波上海话,一个苏北上海话,也能听到不同片,不好猜测籍贯的粤语,以及北方各种更容易锁定籍贯的方言。 换一张普通点的赌台,站到一个穿着体面的六七岁孩子身前,看边上的女佣人从隐秘的裤兜里掏出包裹着的手绢,将其展开,从卷成一卷的纸币中抽出两张一磅的葡币放到赌桌上,随即,双眼露出痴癫的光芒,紧紧盯着荷官的手。 冼耀文不知道女佣人这把会输还会赢,但能猜到她大概就快被主家扫地出门了,把小少爷带到赌场,应该没有哪个主家能不责怪。 他不是来赌的,一点不关心赌台上的输赢,目光只放在人的身上,看穿着、听说话,观察下注手笔,以此大致判断赌客的经济条件。 等来到最后一张赌台,冼耀文办完了正经事,非常随意地扔出五元在赌台上,第一把中了,再押一把,又中,他便收起钱走人。 赌场里的人形形色色,其中有一种自恃聪明的人游走于赌场之间,不轻易下注,只有看到绝好的路子才会下一把,中了就没有下一把,继续游走寻找下一条路。 这种人常年赢钱,仿佛可以趴在赌场身上吸血过活,但这只是假象,人不是机器,不可能一直保持冷静,也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运气始终陪伴左右,每隔上一段时间,总会上一次头输把大的,平时赢的会翻着倍吐回去,聪明人也变成一摊烂泥。 赌博嘛,除了出千哪有什么技巧和公式可言,当一个烂赌鬼满嘴口诀时,基本上家当应该已经输的差不多了,这一阶段,为了搞点赌资,瞎话张嘴就来,七十岁老妈难产也不稀奇。 冼耀文刚出赌场,一个男人就围了上来,嘴里急促的说道:“先生,我老婆病了,急着赶回香港,能不能借五块钱给我买船票。” “你老婆能嫁给你,上辈子一定没少积德行善。”冼耀文嘴里讥讽着,手里却已经拿出一张五元纸币递给男人,“快点去码头吧。” “谢谢,谢谢。”男人接过纸币,连连道谢,随即一溜烟就钻进赌场的大门。 “扑街,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演戏要演全套啊。”冼耀文嘟囔一句,又冲着男人的虚影喊道:“王八蛋,卖你老婆的时候,给她挑个好点的鸡档。” 这话并没有得到回应,看男人的速度与激情,估摸着钱已经到赌台上了。 冼耀文没太在意,奔袭下一个赌场重复之前差不多的操作,一个赌场接一个赌场轮过去,正经事没落下,钱输输赢赢,总的来说还是赢一点,午饭时把赢来的钱全部吃完,下午继续上午的工作。 三点半左右,冼耀文停止了巡视赌场的工作,来到卖草地街柿山脚,从小食摊档买了油炸糉、豆腐花等小吃,寻一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拿出笔记本对之前所做的记录进行增删改。 汇丰那一单可以免费,赌场这边他是有打算赚钱的,最差也得是不亏不赚并实现植入广告的效果,怎么切入,又该怎么推销制服方案,这两个问题都需要好好琢磨。 在柿山脚逗留了一会,冼耀文又去了一趟新马路,在100号的新中行马路对面点上一根雪茄,看着新中行的大门发了一会呆。 香港那边已经改名华润的联合行,澳门这里的新中行,都是摆明了车马,根正苗红的“央企”,将来针对内地的进出口生意,多半是对接新中行旗下或隐秘控制的贸易公司,恰逢来澳门,正好过来认认大金主的门。 半根雪茄的工夫,冼耀文已经把大门看出花来,也把楼的样子牢牢记住。 迈步离开,赶赴码头搭渡轮回到香港。 第二天,他给销售科下达了一个任务,跑遍香港的酒店、西餐厅,把一切可能的制服订单都接回来,可以少赚或不赚钱,但上衣口袋的好运来商标必须保留,如果可以,能在店里贴一张好运来的宣传画是最好的。 等林醒良带着队伍出发,他找徐乐平要了几张画纸,在自己工位搞起了艺术创作,衬衣形状的开瓶器,有好运来广告的筷筒、雨/遮阳伞、纸扇、火柴盒等。 创作搞了一半,他溜号上街找了一家修遮档,站在遮王的边上旁观怎么修伞面,稍后又去了梁苏记的店里看现在的流行雨伞款式。 (本章完) 第103章 狂妄的想法 在梁苏记待了一会,冼耀文又去了深水埗南昌街一家叫大成的制伞厂参观,了解了雨伞的生产工艺,也同老板探讨了伞面印花的技术与成本问题。 还好成本在冼耀文的承受范围之内,同老板敲定订做100把雨伞的初步合作意向,先做伞骨,伞面不急着做。 中午时分,在外面买了个糯米鸡带去4a公司,垫了下肚子就着手草拟合同,甲方中华制衣、乙方4a公司,甲方委托乙方设计与制作开瓶器、筷筒、纸扇,乙方承诺15日内完成。 合同拟好,打印出来,甲方签名栏签“冼耀文”,乙方签名栏签“亚当·赫本”,如此一来,4a公司算是有了第一笔正式的订单。 接着,冼耀文催促亚当·赫本的动作要快,亚当·赫本从善如流,把自己弄的设计稿给胡金铨参考,交代一下要求,不等屁股坐烫,屁颠屁颠出门去踅摸能进行五金加工的工厂。 下午到晚上,冼耀文的基本运行轨迹是这样的: 去广东道出售机械零件和金属的商店打听五金加工的工厂,跑了三家,圈定一家进行初步洽谈; 等基本敲定去陈威廉律师楼,下一个新的注册委托——在伦敦注册一家人民零售公司; 傍晚回4a公司拿开瓶器的设计稿; 去工厂敲定订单; 回家; 端着王霞敏煮的面去楼下士多店找顾嫂和董嫂开会,会议的主题有二,第一,扩大士多店的业务范围,零售之外,增加部分商品的批发业务,第二,士多店一直没做门头,现在可以做了,就四个字,从右到左“人民便利”,再弄一块木牌子挂在柜台后面的墙上,上书“以人为本,永无伪劣”。 夜黑日白,又是忙碌。 冼耀文接着跑昨天没跑完的五金加工厂,挑了一家下掉筷筒的订单;上石硖尾木屋区一家专门承揽手工活的工坊洽谈纸扇业务,出了一个扇面样品,不是太满意,经徐乐平指点,把画扇面的活包给了几个落魄画家,出于“尊重”,准许他们在扇面签名和盖章。 但凡其中有一个运气好混出头,今日之纸扇会成为一段佳话,也会让一帮人把肠子悔青。 傍晚,与国泰航空一高层共进晚餐,对方不识抬举,对他的机身喷绘广告的创意不感冒,制服订单倒是有得谈,不过要走流程,走个鸡毛流程,他没闲工夫和对方打太极,应付过去,第二天开始跑电影公司。 与邵家有合作关系的大中华影片公司,李祖永的永华影业,张善琨组建的长城影业,一批上海过来的电影人集资组建的五十年代影业,吴性栽的文华影业以及吴性栽支持成立的龙马影业…… 一家家电影公司轮着拜访,谈赞助、植入广告,电影公司但凡拍戏需要衬衣,好运来都可以免费赞助,如果男主角在影片中以衬衣为主要出场服装,好运来还可以针对角色进行个性化的服装设计,而电影公司作为回报,只需在影片开头末尾的鸣谢单位里加上好运来的名字。 其他诸如镜头中出现好运来门店画面,对白中出现夸赞好运来品牌的内容,好运来都会支付一定的广告费,多寡视时间长短、内容相关度而定,如果有长镜头、长对白,好运来支付的广告费也许可以覆盖拍摄成本。 赞助容易谈,没有一家公司不愿意,植入广告却没有这么容易,最好的情况就是下一部现代戏开拍前双方再碰一碰,谈一谈具体的细节,最差的情况是断然拒绝。 五十年代影业给他宣读了创业宣言:“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共同的理想,我们意图通过电影艺术,完成我们服务社会的意愿——特别是启发群众和教育群众,它应当是真理和艺术结合一致的产品。” 既然谈不拢,不谈也罢,尿不到一个壶里硬凑到一起,只会被尿湿鞋子。 电影公司一圈跑下来,开瓶器和筷筒已经有一批做好,冼耀文挑了几个好的亲自送到一家大排档,并从大排档开档一直守到收档,细心观察食客们见到两件物品的反应。 观察结果还是不错的,只要注意到的食客,十之八九都会拿起来端详,有六成左右会和同伴谈论几句。 隔上一夜,冼耀文就给林醒良布置任务,销售科着手往大排档、茶餐厅送开瓶器、筷筒,同时也要往所有卖汽水的场所送开瓶器。 事情交给销售科的其他人,林醒良不必亲自参与,冼耀文把林醒良带在身边去了士巴和大同两间汽水厂,示范如何和汽水厂谈品牌联营: 好运来向汽水厂赞助开瓶器,一面印好运来的标志,一面印汽水厂的标志,汽水厂可以把开瓶器用于随箱赠送;有来有往,汽水厂每个月半卖半送给好运来一批汽水,好运来会把汽水放在门店用来免费招待顾客。 示范结束,剩下的东亚汽水、中荤汽水、绿宝橙汁、多益橙汁、纽约汽水、得宝可乐、新奇士、宝利、百宝、力奶、卫力奶、七喜、玉泉忌廉等留给林醒良去谈,每一家都要谈一次,谁给的条件最优惠就和谁合作。 把林醒良如陀螺一般支使起来,冼耀文自己也没闲着,管理工厂正常的事务之外,他还要关心小广告的事宜,另外,他还在研究英国保守党的资料。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丘吉尔这两年会重新登上首相的宝座,如果能请到他当好运来的代言人,那会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不过世界上还没有政治人物给品牌代言的先例,想让丘吉尔成为好运来正式代言人难如登天,只能通过比较委婉的方式,朱丽叶二号就是不错的学习对象。 上一世他家在英国的企业每年都会向一个叫“英国联合企业家”的组织捐款,这个组织是保守党的外围组织之一,承担着很大一部分保守党所需的经费,所以,名义上是捐款,其实就是政治献金,一方出钱,另一方在其政治主张中囊括对前者有利的内容。 非常可惜,他在汲取某些信息时都会带上功利色彩,无用的信息都会进行过滤,例如这个英国联合企业家,他从来没去关心它的历史,压根不清楚这个组织是否已经存在,即使存在,他也不清楚怎么联系这个组织。 而且,他掌管家族的期间,英国的经济已经相对没落,加上家族在英国的产业结构比较简单、平稳,又有非常得力的人坐镇,英国一直不是他关注的重心,相对其他国家,他对英国的了解相当匮乏。 关于保守党,他只知道两个与当下有关的人物,一个丘吉尔,一个撒切尔,前者还能从报纸上获得一些信息,后者大概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吧。 他绞尽脑汁地从2013年往前推撒切尔的履历,推到1975年就推不下去了,再往前他只知道撒切尔毕业于牛津,从少女时期就热衷于参与政治,她现在应该已经是保守党的党员,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就是撒切尔这个姓氏她是哪一年获得的都不清楚。 想法很有建设性,怎么往前推动却是一头雾水。 凝思片刻,他想到了一个突破口,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陈威廉。 “威廉,你的大学生涯是在牛津度过的吗?” 陈威廉想起上次冼耀文开的玩笑,故意说道:“剑桥。” “好吧,我知道是牛津。为了把我的衬衣品牌打入英国,我打算给牛津的华人留学生捐赠一批衬衣,但我不知道该和谁联络,你能提供帮助吗?” “埃德蒙·劳夫林,我的同学,现在是法学院的教授,你可以给他写封信,他会为伱提供帮助。” “谢谢,我有点着急,可以打电报给他吗?” “应该没问题,埃德蒙是个热心的人,我和他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友谊。” “再次感谢。清明螺,赛肥鹅,现在正是吃螺蛳的好时节,邀请你明天来我这里吃螺蛳,从伦敦带回来的酒还剩下一瓶波摩威士忌没有开。” “波摩,艾雷岛的传奇,只要有它,吃什么都可以。” “七点。” “ok。” 结束通话后,冼耀文着手起草了一封电报的内容,写完,检查一遍,等他想让人替他去发电报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工厂的岗位配置还缺少茶水员。 “疏忽了,现在可没有大学实习生的岗位。” 冼耀文拍了一下额头,往钟林的办公位方向睖了一眼,心想钟林不可能不清楚厂里需要茶水员,大概是经过揣摩,以为我想省一点人工费。 “钟经理,请过来一下。” 钟林听到召唤,快步来到冼耀文身前,“总经理。” 冼耀文看着钟林微笑道:“是这样,我之前疏忽了,我们厂里应该配几个茶水员,就配五个好了,两个是茶水清洁,平时负责办公室和厂区内室外以及车间楼公厕的打扫,车间里的卫生不需要负责; 两个是茶水助理,就做一般茶水员该做的事,帮大家寄信、送东西、倒水; 还有一个专门为我服务,工作时间相对要长点,我在厂里的时候,要我说走才能下班,有耐心、够细心,年龄不能太大,相同条件之下女性优先。 我之所以说女性优先,仅仅是因为女性一般都比男性心细,没有其他任何隐性涵义,不用花心思去揣摩。” “总经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钟林应承道。 “钟经理,中华制衣是我施展才华、实现抱负的地方,我所求的是盈利和事业上的成就感,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直接点说吧,我不会和任何一个女职员发生工作之外的关系,如果我和哪个女职员走得比较近,只能是因为我欣赏她工作上的才华,懂我的意思吗?” “懂。” 钟林是真的懂了,老板的意思非常明显,申明不会在厂里乱搞男女关系,没有女职员需要特殊对待,同时也有敲打自己的意思,让自己不要胡乱揣摩上意,有话直言。 “好。”冼耀文颔了颔首,“尽快把人招到位。对了,港大那边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那就不用被动地等了,把学生档案搞回来进行分析,筛选出合适的人选,然后有针对性地主动展开攻关。 我们下半年要在国外进行大动作,没有几个精通外语的高学历人才不行,抓抓紧,努努力,尽可能快,人招回来还得带一段时间,再往后拖会耽误事。” “我会带着科里的人抓紧。” “嗯,去忙吧。” 忙碌了一天,临近下班时间,冼耀文接到一个电话,是上次大都会舞厅的菲律宾女歌手打来的,说她今天晚上休息,有时间见面。 冼耀文让对方定见面地点,对方居然把地点定在丽池花园。 丽池就丽池,比约定的时间早十分钟,他就来到丽池花园夜总会,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丽池的生意好得不行,他只要再晚来一步,大概最后一个沙发座就要被人占去了。 坐下,随意点了一杯鸡尾酒,漫无目的地往舞池里打量。 今天的鬼佬有点多,且是青年男女配对,大概是哪个洋行搞类似团建的活动,也有可能是某个人生日,邀请大家一起happy。 “先生,你好,请问你这里还有其他人坐吗?” 正当冼耀文思忖之时,一个悦耳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转脸,抬头循声望去,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妙龄女子,身材高挑,有1米7挂零,外形艳而不媚,贞静平和,娴雅大方,是当下审美中的西施。 女子画着淡妆,身上的装扮刻意往成熟里靠,不过冼耀文却能一眼看出来她的年龄不大,顶多双八年华露出小尖角,逃不开十七八九三个数,绝对到不了二十。 冼耀文收回打量的目光说道:“我约了人,不过她还未到,如果只是歇歇脚,请随意。” 女孩轻轻点头,微笑道:“我也在等朋友。” 冼耀文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挪了一下位子,坐到沙发座的另一角,顺便带走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点一根雪茄细细品味,大约燃烧掉四分之一时,又一个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mr.冼?” 冼耀文转脸,微笑道:“对,是我。你的名字?” “玛丽·吉吉特·奥法诺·德拉·拉纳,你可以叫我吉吉。” 近距离感受,吉吉身上的热带风情更加浓烈,恬静的感觉少去两分,人比较随性,不等冼耀文邀请,她已经离着他三十公分的距离坐下。 “吉吉,想喝点什么?” “除了酒,喝什么都可以。”吉吉落落大方地说道:“工作的时候,喝了太多的酒,难得休息一天,不想喝酒。” “嗯哼,香槟?汽水?” “香槟。” “ok。”冼耀文把侍应叫到身前,下好单,又对吉吉说道:“为了让我们接下去的谈话能更加愉快,我有两个问题需要问你,最好能告诉我真实答案。” 吉吉咧开嘴,露出上牙床,“你问。” “你结婚了吗?” “没有。” “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非常好,在谈话开始之前,我先告诉你一旦我们达成合作意向,我会向你提出两个要求,第一,你三年内不许谈男朋友,更不许结婚;第二……这个比较复杂,内容也比较多,简单来说,你不能成为别人眼里的坏女孩,因为你的形象会影响到品牌和产品的形象,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要求这么严格,我能得到很多?” “是的,你将会得到一笔不菲的广告费,一个在世界上成名的机会,或许一年以后,你可以站在百老汇献唱,啊,我的意思是纽约的百老汇,不是香港百老汇戏院。” “真的?”吉吉瞪大眼珠子,张大嘴说道。 (本章完) 第104章 快钱与成长 “当然。”冼耀文点点头,“吉吉你和大都会之间有契约吗?” “没有。” “这里是玩的地方,不适合谈太正式的事情,明天上午……哦,你大概不习惯早起,还是下午,两点,你到我屯门工厂的办公室,我们详细谈一下伱能得到的报酬和需要履行的义务。” “ok。” “濛濛,朱老板的车在半路出了问题,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杨小姐,失礼失礼,实在失礼,让你久等了。” 随着吉吉痛快的答应,借座女孩的身边出现一男一女,男的是这年代少有的大腹便便,腆着的肚腩顶起头顶硕果仅存的几根毛,不断地说着谢谢,是谢毛?不,是庄重的谢顶。 女的长相还行,只是略显风尘,艳丽的嘴唇上抹过口红,两边色厚,中间色浅,大概来的路上吃过圆柱状的雪糕,口红的颜色被带走了一些。 借座女孩见到两人,站起来冲冼耀文微微欠身,“我的朋友来了,不打搅先生你们聊天。” 冼耀文颔了颔首当作回应,继续和吉吉聊天。 “吉吉,你喜欢公爵的音乐吗?” “当然,我是一个爵士歌手,怎么可能不喜欢公爵的音乐。”说着,吉吉的双手打起响指,上半身左右晃动,嘴里欢快地哼起公爵的经典歌曲《itdon''tmeanathing》。 随着调子,冼耀文的双脚在地板上敲起节奏,敲击一阵,手上做出邀舞的手势,吉吉见到,大大方方地把手放进冼耀文的手心,冼耀文把她拉起来,也不往舞池带,只是嘴里哼起swing风格的《是真是假》,右手带着吉吉的左手举过头顶。 不需要直白地沟通,听着曲调,感受着手被带动的律动,吉吉便知冼耀文要跳的是吉特巴,嘴里跟着节奏哼,身体放空,如牵线木偶般被冼耀文牵引着转各种圈圈。 节奏一上来,冼耀文就知道吉吉是爵士舞的高手,他便加快节奏,一小拍快转三圈,吉吉的舞步却没变得凌乱,依然保持优雅,转圈的节奏感依旧令人赏心悦目。 融入舞蹈中的冼耀文暗道可惜,这个时候应该坐在边上欣赏,置身其中会错过太多的美。 自由,洋溢着如火般生活热情的舞姿,自带混音的bgm,无不吸引着旁人的目光,从舞池里跳罢一曲的人经过沙发座,十之五六驻足欣赏两人的舞姿。 一段吉特巴结束,冼耀文两人迎来了轰鸣的掌声,两人欠身表示感谢后,对视一眼,冼耀文哼起《玫瑰玫瑰我爱你》的曲调,新的一段融合踢踏的混合爵士舞开始。 没有固定的套路,即兴式的表演,只要呈现出来的舞姿好看,想怎么跳就怎么跳,要的就是一个随意。 不远处的沙发座里,借座女孩杨濛看着两人身上洋溢着自由奔放的气息,不由羡慕不已。 她家祖上是苏州的名门望族,因避太平天国之祸迁往上海,爷爷那一辈开布厂,开银行,是上海滩有名的银行家,到了爸爸这一辈,家里的永大银行日渐壮大,爸爸在自家银行担任高层,还娶了民国版小红书《玲珑》杂志的顶流“带货主播”为妻,也就是她的母亲。 谁知战乱又起,她爸爸只能带着她们兄妹几个再次逃避战火来到香港,可能是她们这一支的生意运耗尽了,她爸爸在香港做生意一直不顺,做什么赔什么,就是杨家大家族一起合股开设的大新银行也发展不顺,她爸爸更是因为经营上所犯的错误被踢出银行,股份也只能低价转让。 如今,她们杨家虽然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但也算是家道中落,家里没有一个进项,只能等着坐吃山空。 在这种时候,原本只是把表演当成兴趣爱好的她,不得不改变想法,把兴趣转变成一种谋生的手段,她之所以会出现在丽池花园,就因为她的朋友慧丽跟她说眼前的朱老板会投资开一部新戏,想邀请她做女主角,她一想能得到做女主角的机会,又可以获得不菲的片酬,她也就来赴约了。 但是,她现在感觉朱老板似乎对她心怀不轨,看她的眼神既放肆又带着一丝淫邪,若不是在公众场合,她应该已经忍不住逃跑。 又是一段舞结束,冼耀文两人对再次响起的掌声表示感谢后,坐回到沙发座里,拿起香槟杯干了一杯。 一口香槟下肚,冼耀文放下杯子说道:“吉吉,你跳得很棒。” “mr.冼,你跳得同样好。” “嗯哼,你可以叫我亚当。” “亚当。” 两人喝着香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爵士乐,当冼耀文快要跟不上吉吉的话题之时,之前的借座女孩一脸惊惶地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胳膊慌乱说道:“先生,帮帮我。” “被动卷入英雄救美的局,不用这么俗套吧?” 冼耀文一声吐槽,刚才的大腹便便也来到了他的跟前,谢顶的凹秃间隙,酒液清晰可见,左脸颊还有一道不太浅的刮痕,看模样像是挨了一巴掌,在手掌收回的时候被手指甲刮出来了,他面露狰狞,一张嘴,酒气裹挟出一句怒不可遏的话:“戳那娘……给脸不要脸,给我滚过来。” 隔着薄薄的衬衣袖子,冼耀文能清晰感觉到借座女孩抓着他胳膊的手有多用力,低头看一眼,女孩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骨节已微微发白,抬头望脸,楚楚动人的双眸写满了惶恐不安。 冼耀文的目光在女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又看向大腹便便,此刻,他正摸了一把脸上的刮痕,瞬时龇牙咧嘴,嘴里又冒出一串恶毒的咒骂,紧跟着又是一声威胁,“臭婆娘,敢刮花我的脸,马上滚过来,不然我让你滚出长城。” 听到长城两个字,冼耀文的脑子里顿时想到长城影业,又往男人脸上扫了一眼,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心想男人可能是自己没见过的长城影业股东,或者是长城抬头的其他公司。 这时候香港不少华商喜欢以长城、长江、黄河、中华命名自己的企业,香港叫长城的企业不少,他就见过不下三家饭馆叫长城。 不过以借座女孩的容貌来说,他还是倾向男人嘴里的长城就是长城影业。 寻思之间,他的手臂感觉到一丝疼痛,低头一看,女孩抓着他胳膊的手势有了变化,指甲竖起深深扎进袖子里,手指边缘能看见一点血红色。 瞬间,他脸上的微笑因子背后附着上阴沉,抬起另一只手抓住女孩的手腕,一用力,女孩吃痛松开抓着的手,脸上的惶恐间挤进不可思议。 “松手。”说着,冼耀文手一扫,把女孩已经不那么用力的另一只手扫开,查看一下伤势,见无大碍,便拉扯一下被女孩抓成凌乱的袖子,接着抬眼看向大腹便便,彬彬有礼地说道:“先生,这里的灯光旖旎,的确容易把情欲撩拨起来,你心血来潮想玩强抢民女的戏码是你的自由,但打搅到别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故意大声说道:“衬衣是好运来的,定制版,88块半,这个没事,一点小钱而已,你再看看,出血了。” 说着,又指了指女孩的手指,“这个手指脏不脏?你敢保证我不会染上破伤风和狂犬病吗?说吧,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事,千万不要说用钞票,一万两万还不能入我的法眼。” 大腹便便懵了,搞不懂冼耀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杨濛懵了,她隐隐约约觉着自己被当成小狗。 “说啊,别杵在那里装哑巴,这件事情到底怎么解决,要亮身份赶紧,消极应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见大腹便便没反应,冼耀文不耐烦地催促道。 大腹便便被冼耀文的不按套路出牌乱了心智,顺着冼耀文的节奏说道:“龙马影业,朱开山,先生怎么称呼?” “龙马影业,拍电影的啊。”冼耀文拖着长音说道:“朱先生,这和你的气势不像啊,我刚刚还在猜你平时应该在港督府办公,就算差一点,也应该在英军司令部。”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不能怪朱先生,我之前见过文华影业的吴老板,他的气势差朱先生好几个档次,儒雅温和,就像其他人都是他债主一样,龙马影业,名字听着霸气,朱老板的气势更霸气。” 朱开山一听到“吴老板”瞬间就不淡定了,文华影业的吴老板和龙马影业的吴老板不就是同一个吴老板嘛,自己只是跟着吴老板混饭吃,可没资格叫朱老板,眼前这人一下子就能把自己的根脚点破,还故意喊我朱老板,杀人诛心,我大概惹不起。 瞬间,朱开山脸上挂起略带一丝讨好的笑容,“先生,我看你伤得并不严重,要不我赔你一点医药费,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看在吴老板的面子上,医药费就免了,下次玩游戏注意着点。”冼耀文看向借座女孩,说道:“记得把人用铁链锁起来,还有,指甲也要拔干净,这么长的指甲,会掐死人的。” “先生,我跟她不熟,不打搅先生的雅兴,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朱开山立马转身走人。 等朱开山走远,冼耀文再次看向借座女孩,淡淡地说道:“以后出门在外自己当心点,不要一遇到事就把无辜之人拉下水。” 冼耀文对女孩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凡朱开山的身份地位高一点,他就摊上事了,即使朱开山的身份不高,只要脑子一根筋,他也等于招惹到一桩麻烦,没招谁,没惹谁,却被殃及池鱼,他能心生好感就怪了。 杨濛能听出冼耀文话里的不满和嫌弃情绪,她很委屈,心里嘟囔:“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 不过,一小会后,她就意识到现在是离开的好时候,再被朱开山堵住就麻烦了,带着小情绪狠狠地瞪了冼耀文一眼,傲娇披肩,走了。 麻烦远离,冼耀文又和吉吉聊了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便提议离开。 没有再安排其他节目,只是把人送回了住处。 回家的路上,他的心情不错,撇除麻烦事,今晚他和吉吉相处得蛮愉快,让他感觉到很放松。 吉吉是不会令他产生肉体欲望,但又吸引他靠近的女孩,或许就是因为她匹配他的放松,合他的眼缘。 回到家,伺候他洗漱的苏丽珍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放松,好奇地询问晚上和谁约会。 “一个菲律宾女歌手,我打算请她拍广告。” “很漂亮?” 苏丽珍手里握着毛巾用力在冼耀文的背上揉搓,垂着的鬓发来回摩挲冼耀文的脖颈。 冼耀文掬起一捧水抹了抹肩膀,拿起浴缸边上的一个瓶子,从中倒出一点苏丽珍自己调配的沐浴液往肩膀上涂抹,“不用瞎猜,和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无关。暂时有你一个就够了,我还没有往家里带其他女人的想法,即使家里有了其他女人,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不会让你闲着长蜘蛛网。” 苏丽珍小脸一红,啐道:“说什么呢。” “呵呵。” …… 第二天。 同吉吉的谈判签约过程非常顺利,冼耀文把她签到了肯沃克旗下,五年的经纪合约,每个月有保底工资,拍广告或拍戏的片酬同公司分成,当然,公司有捧红她的义务,好运来的广告就是捧她的第一步,因此,中华制衣和肯沃克还签了一份代言合同,合同中有一些约束吉吉的条款。 尽管对吉吉有点好感,但冼耀文还是公私分明,该有的算计和警惕一点都不少。 为了不厚此薄彼,冼耀文和杜鹃、李湄,还有最近加入模特队的钟情、朱莉、白珊珊三人都签了经纪合约,又给她们预订了一份有额外收入的单子。 过了两天,汇丰那边米歇尔传来消息,更换制服的事情通过了,冼耀文立马派制版师老温过去对接,虽然一毛钱没得挣,但他对这个事非常之重视。 从连载小说,武术争霸赛,制作制服,品牌联营,向茶餐厅、大排档赠送开瓶器和筷筒,植入广告、小广告等等一系列的操作,他所求的无非就是让好运来品牌深入人心,并且让香港人潜移默化把衬衣和好运来画上等号,最好如同席梦思一般,一个品牌却成为弹簧床垫的代名词。 当有一天,顾客走进店里指着一件衬衣说“那件红色的好运来拿下来看看”,他的品牌运作计划就差不多成功了。 他的心很狂,快钱要赚,成长也想要,他要把好运来融入香港四五十年代生人的整个人生烙印里,好运来陪伴他们成长,好运来将会是香港人文情怀中浓重的一笔。 4月中旬刚过的一天。 冼耀文下班回家,刚做好饭的王霞敏听见动静就兴冲冲地找到他。 “先生,我可以扒谱了。”王霞敏递给冼耀文一张纸。 “这么快?”冼耀文惊叹一声,把目光放到纸上,随着纸上的简谱符号哼哼,“mi,remi,sol,mire|mi……|r,dore,resol……,这是《高山青》?” “嗯嗯。”王霞敏点了点头,“我听收音机放了两遍,就把这个写出来了。” 冼耀文咧嘴笑了笑,“我试着哼哼。” 《高山青》也可以叫《阿里山的姑娘》,这首歌经久不衰,都不好数清有多少歌手翻唱过,调子又很简单,听上两遍就会唱,他本身就是会的,现在要验证王霞敏扒谱的准确率,他得先把脑子里的调子放下。 把谱子通看两遍,又试着哼了哼,确定不会混淆,他才跟着谱子正式哼起来,“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啊……啊……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高山常青,涧水常蓝……” 哼完,他总感觉同他记忆中的调子有点差别,吩咐戚龙雀去买了一张黑胶唱片,在差点被他当成家饰摆设的留声机上放响,先让王霞敏确认是她听的那一版,他才对照谱子细细听了两遍。 结果是王霞敏的谱子准确率颇高,已经够水平扒《好运来》的谱子。 趁热打铁,当晚谱子就扒好,第二天,他还抽着空帮王霞敏编了一个创作故事,描述她是在何情何境之下触发了灵感,一气呵成创作了《好运来》的词曲。 除此,他顺便又给王霞敏充当枪手,即兴创作了《卖汤圆》、《往事只能回味》、《你潇洒我漂亮》、《小草》、《千年等一回》、《青城山下白素贞》。 一边创作,一边回忆他和老亚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若不是受到老亚当的影响,这些歌曲他不可能创作出来,大多都不属于他正当年的时代。 创作结束,也从回忆中走出来,他看着自己的创作,把《小草》和《千年等一回》撕掉,曲风相差有点大,王霞敏担不住。 再看一遍歌词,《往事只能回味》也被撕掉,歌词所表达的虽是女性视角,但细品就知道是男人写的,瞒不过行家。 三首有点少,斟酌一下,冼耀文又创作了《粉红色的回忆》、《茶山情歌》。 下班后,先去了一趟唱片铺子,把当下流行的歌曲唱片全买了个遍,回到家等吃过饭,把留声机搬到天台,躺在躺椅里闭眼倾听。 听歌的过程不能算是享受,起码有大半歌曲根本不符合他的口味,留声机又没有快进和跳歌功能,他不得不默默忍受,还好当下的歌曲多为两分多钟不到三分钟,一次折磨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且苏丽珍相伴在侧,不想听歌时就沉浸于把玩苏丽珍之圆润。 一晚上歌听下来,他基本确定自己创作的歌曲没什么大问题,并没有脱离当下的时代,特别是《卖汤圆》、《青城山下白素贞》、《茶山情歌》这三首非常契合王霞敏的籍贯,一个杭州人写汤圆、白素贞、茶山,谁也挑不出毛病。 当他宣布听歌大业结束时,苏丽珍如光又如电般操持完上床睡觉前的所有步骤,甫一上床,来不及关掉台灯,她一个翻身就坐到冼耀文的身上,刚才她太苦了,隔靴搔痒,现在她要大快朵颐。 (本章完) 第105章 人事即政治 清晨,金巴伦道十三幺报社。 黄祖强左手夹着一根已经烧掉五分之三,烟灰还未掉落的香烟,右手拿着一篇稿子聚精会神地看着。 稿子是闩不二写的,一篇武侠小说的前十五回,内容相当之精彩,只是略有瑕疵。 半个小时过去,黄祖强放下手里的稿子,从耳朵上摘下金丝边眼镜,掏出手绢擦拭一下镜片,复又戴回,起身来到办公室门边,拉开门冲外面喊了一声:“闫俊,来一下。” 闫俊听到呼唤,兴冲冲地进了黄祖强的办公室,急切地问道:“主编,我的小说怎么样?” “先坐。”黄祖强捧起茶杯呷上一口茶,又呡了呡嘴唇,一转脸把一片茶叶沫子吐到地上,抬起头,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的稿子我看了,写的不错,不过,有一点小问题,已经写到十五回,只出现一个女角色,还没屌过,这不太符合我们十三幺的风格。” “主编,我们十三幺虽然是咸湿报,但也不能每篇文章都是咸湿文,读者偶尔需要换换口味。” 黄祖强派了支烟给闫俊,又给自己点上一支,“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也同老板沟通过,老板的建议是让女撰稿人写鸳鸯蝴蝶派,多情少欲; 也可以参考张爱玲的写作风格,写得露骨一点,按老板的说法,开创‘女性下半身派’,以满足被道德伦理禁锢,只能循规蹈矩,但内心狂野,幻想红杏出墙,幻想被人强暴的那部分女性读者。” 闫俊张大嘴巴,露出他那颗显眼的金牙,吃惊道:“主编,你不要玩我,哪有女人会想着被人强暴。” “不用奇怪,等你年纪再大点,伱太太就会让你明白。”黄祖强以过来人的腔调说道。 闫俊还处于新婚燕尔期间,正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时候,岂会明白七年之痒且力不从心后的婚姻状态。 “主编,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你就告知我,我的文章能不能登?” 黄祖强犹豫道:“文章是好文章,但不符合我们十三幺的定位……” 闫俊不等黄祖强把话说完,就打断道:“不能登?” 闫俊过去就在黄祖强手底下做事,两人关系匪浅,说话比较随意,不会太在意上下级之分。 “也不是,我要给老板打个电话,问一下他的意见,虽说老板把十三幺的事务全权指派给我,但涉及定位的问题,我还是要同他商量一下,你也知道老板办十三幺的初衷可不是卖报纸赚钱。” 闫俊闻言,把电话机上的话筒拎了起来递给黄祖强,其意不言自明。 黄祖强瞪了闫俊一眼,无奈接过话筒开始摇人。 冼宅。 正是早餐时间,神采奕奕的苏丽珍手里拿着油条撕扯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在冼耀文的粥碗里,等一根油条尽数入碗,又用筷子把油条段往粥里按,让油条泡在粥里被软化。 另一边,王霞敏正把剥好的水煮蛋从中间掰开,蛋白蛋黄一分为二,等苏丽珍搞定油条,她把鸡蛋放进粥碗里,又用匙羹接了一点豉油盅里倒出的豉油,小心翼翼地淋在蛋黄上,不让豉油落到粥里。 苏丽珍从碟子里挑了一点廖孖记买来的腐乳,送到嘴里尝了尝咸淡,对比一下同大前天那块的区别,随后拿起一把餐刀在腐乳块上比画了一下,切下一角放进粥碗里。 冼耀文爱吃腐乳,但不是天天吃,出于健康的考虑,他会严格控制摄入量,隔上三四天吃一次,根据每一块腐乳的咸淡差别,或多吃或少吃,细微之间,苏丽珍会帮他把控。 经过三道工序,到了冼耀文该喝粥的时候,王霞敏从他手里拿过报纸,按照他目光所对的版块位置,把报纸放在餐桌最适合他继续阅读的位置,苏丽珍拿起搁在一边的湿毛巾,擦拭一下他捏过报纸的手,接着,他拿起汤匙,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粥。 “阿敏,周末张老师来的时候,你找她打听一下哪里有教人演唱的好老师,如果能请上门,把人请过来教你,不能上门你过去跟着学。” “先生,我要学唱歌?” “对,用心学,那首歌我打算交给你来唱。” “是。”王霞敏喜滋滋地说道。 冼耀文抬头看了一眼王霞敏,复又把目光放回到报纸上,“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好多天了,怎么还没消息?” “啊……哦,我姆妈找了几个,我看过,觉得配不上二先生,就没跟先生说。” “再有新消息跟我说一下。” “嗯。”冼耀文点点头,嘴里又说道:“今天你有没有打算出门?” 苏丽珍回道:“跟楚太太约好下午打牌。” 冼耀文嗤笑道:“关系处得这么好了?叫楚太太一点情绪都没有。” “她的牌打得很臭,我要赢光她的钞票。”苏丽珍带着淡淡地恨意说道。 “打牌只是消遣,仅仅是消遣,输点赢点都无所谓,就控制在无所谓,不要往大里耍。” “知道啦。” 听苏丽珍回答得漫不经心,冼耀文蹙眉道:“大清早我不想把话说得太严厉,但我的态度很认真,我不容许家里有赌鬼的存在,你懂我意思吧?” “我不会的。” 冼耀文正要再次说话,王霞敏指着墙上的指示灯说道:“先生,来电话了,我去接吗?” “不用,我自己去。” 冼耀文喝掉碗里最后一点粥,用湿毛巾抹了抹嘴,快步走到楼上。 “我,冼耀文。” “老板,有事要和你商量。” “说。” “闫俊打算写一部武侠小说在十三幺上连载,已经写好十五回,我看过,相当之精彩,读者们一定爱看。” “既然精彩,你直接安排版面刊登就是了,不用跟我商量。” “他写的是武侠小说,没有咸湿的内容。” “给你八个字,咸湿为重,百家争鸣。只要咸湿的主基调不变,其他的你看着办,我的建议是挤出一点版块专门用来连载武侠小说,如果读者不喜欢,随时可以停掉,如果大受欢迎,可以考虑单独出一份以武侠小说连载为卖点的报纸。” “我的想法跟老板你差不多,《龙道》自从连载就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报纸的销量提高了一万多份,还有读者来信提议咸湿章节少一点,他们每次看到咸湿部分,都要忍不住自渎,精彩的打斗内容都没心情看了。” “嗯,黄主编,你的胆子可以大一点,步子也可以迈得大一点,只要保证我想要的,且不沾左右派思潮又能保证盈利的前提下,你完全可以天马行空,我这边不会给你任何桎梏。” “老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十分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赚钱和自由从来不冲突,就这样。” 黄祖强这边挂掉电话,不等他开口,望眼欲穿的闫俊就问道:“老板同意了?” “电话声这么大,不用装作没听见,武侠连载我们还是第一次,稿费怎么算也没个章程,你自己讲,想要多少?” “我冇所谓,同咸湿文一样咯。” “你想什么呢,出去,出去,先调剂版面,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多少。” 黄祖强把闫俊赶出自己的办公室,又把稿子拿在手里琢磨该定一个字多少才合适,按短篇咸湿文1毫至2毫每字定价是不可能的,一篇武侠连载,少说三十万字往上,几万块太多了,报社给不起。 犹豫了好久,黄祖强还是定不下价格,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个事情放放,等连载几期看看读者的反响再作决定不迟。 冼耀文这边,没把事情太放在心上,正如他所言,十三幺何去何从他并不太在意。 十三幺发行量突破五万,盈利已成定局的那天,他对十三幺就变得佛系,赚多赚少无所谓,反正天花板摆在那里,即使十三幺成为最赚钱的报社也无法满足他的心理预期,只要成本收回不再往里贴钱,这桩买卖就算是合格了。 分红多少与否都当成意外惊喜,他根本没打算往“事业”收入统计,只打算用来填补后宫的开支,不够花他另行贴补,有的多,到年底突击花钱。 他在意的还是十三幺植入广告的功能,就说现在,他会让顾嫂和董嫂平时注意监听广播客说的黄段子,在段子当中,文胸是否已经成为一个组成部分,也会注意其他咸湿报写作方式的转变,文胸是否已经成为走向高潮的重要转折点。 言而总之,他所追求的是在悄无声息中打响内衣革命的战斗,正规军杀到之前,堡垒内部已是千疮百孔、带路党无数,待模特队如龙虾兵般摆出一字猫步阵,沿路据点无不闻风丧胆,跪地求饶。 到了厂里,冼耀文还是忙于各种事务,正是草创期,不是三足鼎立时期的蜀国,这时候,他很有必要事必躬亲,磨合队伍,捎带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雄才伟略,既建立团队信心,也给每个人下个烙印,竖起一道冼耀文牌防歪墙,加大起歪念的难度,杜绝大部分吃里爬外的凹糟事。 先操心设计,然后下车间,供应商送来的试产布料早就废了,从大尺码到小尺码,一点点缩小尺寸,缝了拆,拆了缝,到最后变成无处下针,学徒已经可以上手开干,师傅的耐心也在一点点消耗,学习期该结束进入正式的生产,计件工资也该执行起来。 日新针织和福昌针织送过来的第一批布料已经入库,今天是生产用于外销产品的第一天,冼耀文不能不重视。 行走于车间,检查每一道工序,每一个女工做出的半成品,一道走线都不放过,有问题就会挑拣出来,现场和郑致平商量品控标准,一商量完,郑致平立即把标准交代给品控员。 一个上午,他都泡在车间里,中午在食堂打了饭上到车间楼的楼顶,一边吃饭,一边俯视下面穿梭于车间楼和食堂的人群。 每天事务繁琐,但他的思路一直没乱,中华制衣之前可以说是偏安一隅,与世无争,现在到了苍龙入海之时,纷争已是前赴后继,张网以待,以后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太平了,有些事情也该筹谋起来。 半碗饭下肚,钟林就寻了过来。 “总经理,我刚刚面试了一个应聘者,我觉得他非常适合当总经理的专职茶水员,人还在下面等着,总经理要不要见见?” 冼耀文把搪瓷饭盆放到栏杆上,转过身看向钟林,“有什么特别吗?” 钟林把手里拿着的简历递给冼耀文,“总经理,这是简历。” 冼耀文接过,扫上一眼,顿时被方方框框里填的钢笔字所吸引,“字写的真漂亮,字形方正、间距合理,看着让人真舒服,钟经理,我对书法没研究,上面的字是仿宋体吧?” “总经理,是仿宋体没错,我看着应该是聚珍仿宋,只是还不算练到家。”钟林说道。 “已经不错了,我写不了这么好。”冼耀文回了一句,目光从看字形改成观内容,从名字、籍贯一行行往下看,一直看到之前的工作履历,“这个全旭到了香港之后,一直在龙凤茶楼当伙计?” “他现在还在那里当伙计,今天是请假过来的。” “48年开始当伙计,到现在差不多两年时间,他现在拿的应该不是学徒工资,我们的工资开的是比一般工厂要高,但也没有茶楼伙计赚得多,这个全旭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里面试?” 人事科给茶水员的定薪是2元一天,加上一些补贴,能拿到手的不过2.4元左右,一个月计薪26天,总数是62.4元,收入绝对比不上活络的茶楼伙计。 何况茶楼并不是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中间总有清闲的时间段,工作强度比茶水员大,但没有茶水员磨人,综合来说,茶水员的岗位并不如茶楼伙计。 钟林笑着说道:“我也这么问过全旭,他的回答是在工厂的办公室做事有更大的上升空间,今天当茶水员,明天就会有自己的办公桌,后天就会有自己的办公室。” “有自信,有野心是好事,就是不知道这个全旭有没有能力实现自己的出口狂言。”冼耀文弹了弹手里的简历,说道:“他上面写自己会英语、法语和德语,测试过吗?” “英语测试了,说得还算流利,就是不太会写,法语和德语科里没人会,就没有测试。” “嗯。”冼耀文点点头,“我一会下去测试一下。钟经理,用几分钟跟你说点其他事。是这样,我们中华制衣今天算是正式投产,产品生产出来自然要张罗着卖,香港做衣服的不止我们一家,自古以来就有一个说法,同行是冤家,他们卖,我们也卖,生出间隙是早晚的事。 商场和战场没多少区别,同样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互相往对方的厂里塞暗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接下来你们人事科的工作会变得更加繁重,招人不仅要看能力,还要做背景调查。 之前在哪里做事,口碑怎么样,有没有犯过错;之前在哪里念书,学校给出的评价怎么样;家里有几口人,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做什么的,又有什么亲戚关系,亲戚是做什么的,这些一一都要调查。 最终的调查可以不够完美,但绝对不能敷衍了事,不要答案摆在那里,一查就有却没有去调查。 这个工作要在暗中悄悄进行起来,对普通员工,不需要任何解释,对管理岗位,要向他们解释厂里有这个背景调查程序,但如何调查无须告知。 就从现在在招的茶水员开始,在简历之外,我要看到一份背景调查表。” 钟林面露难色,“总经理,人事科不仅人员有限,除了我,其他人也没有接受过情报训练,让他们做调查有点强人所难。” “人员有限可以扩招,从一开始我的打算就是把你们人事科暂时挂在中华制衣名下,过些时日,人事科会划出去成立一家独立的公司,不单单服务于中华制衣,还要服务于我名下的其他企业,以及对外承揽人才相关的业务。” 冼耀文双眼柔和地看着钟林的面庞,“钟经理,这些我本来打算时机到了再跟你说,话赶话说到这了,我干脆就现在告诉你,我很看好你的能力,想带着你往前一起发展,中华制衣是我事业的起点,也是你职业生涯的新起点,后面的路还很长,只要你有意愿,还有不少上升的台阶等着你爬。” 钟林脸上挤出一丝激动的神情,说道:“谢谢总经理赏识,我一定会加倍用心做好工作。”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你会看清我冼耀文的为人,不着急,慢慢来。”冼耀文拿起栏杆上的搪瓷饭盆,“走,下去验验这个全旭的成色。” 西半山克顿道1008号,周家。 又是一餐周家全体成员都在的午餐结束,周懋臣和二子一女坐在花园里谈着事。 (本章完) 第106章 背后的眼睛 “小云,冼耀文那边你要抓紧联系,我听说中华制衣已经同两家针织厂签了供货协议。”周孝赟喝了一口咖啡对周若云说道。 虽说周若云同周孝赟不是太亲昵,但两人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周孝赟对这个小妹还是相当宠溺的。当然,也不乏两人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的原因。 周若云把咖啡勺子置于杯托之上,端起咖啡杯凑到鼻前闻了闻,脸上瞬时露出愉悦的表情,“大哥,埃塞俄比亚咖啡比越南咖啡的香味更加浓厚,一定会大受欢迎,可以多进一点货。” “咖啡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心中自有成算,我在跟你说长江布业的业务。” 周若云呡了一口咖啡,细细品味了其中滋味,这才把咖啡杯放下,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哥,冼耀文的动作我一直看在眼里,他先找日新针织的欧逸新谈,再找福昌针织的蔡世昌谈,两家都是生产棉布为主,其他为辅,规模前小后大。 两天前,两个厂子刚刚给中华制衣供应了一批棉布,量看起来不小,但也只是相当于日新针织一个星期的产能,照中华制衣目前的规模,就是加班加点的生产,也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把棉布用完。 冼耀文会让工厂满负荷运作吗? 他不会,他还没准备好。” 说着,周若云看向站在周懋臣身后不远处的管家华叔,“华叔,我房间桌上有一个纸袋子,伱让人拿过来。” “好的,小姐。” 没一会,佣人就把袋子拿过来交给周若云。 周若云把袋子打开,从中掏出一件件零零碎碎放在茶几上,有照片、筷筒、开瓶器、报纸。 等把袋子掏空,周若云拿起茶几上的报纸说道:“上次冼耀文跟我说他最近很忙,我刚开始以为那只是他欲擒故纵计策的一部分,事实证明我错了,他确实很忙。 十三幺是一份咸湿报,发行不到一个半月时间,发行量却已经接近5万份,报纸上正在连载一篇非常受欢迎的小说《龙道》,男主角的名字叫郝运来,喜欢穿衬衣,好运来牌的衬衣。” 放下报纸,又拿起筷筒和开瓶器,“港岛和九龙的茶餐厅、大排档都有这两样东西,冼耀文免费送的。” 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拿起照片,亮给茶几前的其他三人看,“我找人拍的,街上的很多墙上都有。” “给我。” 周懋臣招招手,让周若云把照片递给他。 拿着照片一张张仔仔细细看过去,周懋臣把照片放到茶几上,对着周若云说道:“小云,你接着说。” “丽的呼声的李我现在会在节目刚开始的时候说一句台词:‘穿好运来,天天交好运,大家好,我是李我……’,冼耀文种种操作带来的结果就是,短短几天,至少有一小半香港人知道有个衬衣品牌叫好运来。” “冼耀文在给好运来品牌造势。”周孝赟说道。 周若云莞尔一笑,“大哥,冼耀文挺了不起,做事很有章法,从投资建厂到品牌造势,一环扣一环,现在已经可以预见好运来一定会畅销,你猜他懂不懂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周孝赟呵呵一笑,“小云你还考起大哥来了,我们周家做生意一直非常公道,外界有口皆碑。即使好运来在香港再畅销,我们周家的长江布业都有能力供应中华制衣的布料所需,中华制衣草创,钱只出不入。 换作是我,我会携大用量和长江布业谈条件,价格、账期、优先供应这些都是可以谈的,对待大客户,我们周家当然可以做出一定的让步。 冼耀文却没有这样做,他一次性洽谈好几个布料供应商,先签订两个,然后故意冷落我们的周大小姐,对最适合中华制衣的供应商置而不顾,自然是在使欲擒故纵的计策,等着周大小姐沉不住气,主动找上门去。 一口气找三个供应商,冼耀文这是怕受制于人,也是对自己信心十足,恐怕他的目标市场不只是香港,大概还惦记着往外冲。” “大哥,不是恐怕,而是一定,邮政局的邮差每隔两天就要专程跑一趟冼耀文家,送国外寄过来的报刊杂志,一次就是四五个包裹,每个包裹二三十斤。” 嚓。 周懋臣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吸上一口蹙了蹙眉,随即把香烟按在烟灰缸里浓弄灭,从茶几上的南洋红双喜烟盒里磕出一根点着,吸上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龙,霎时,露出愉悦享受的表情。 “还是南洋兄弟的烤烟味道醇厚,鬼佬的白肋烟辣喉咙。”周懋臣弹了弹烟灰,看向周若云欣慰地说道:“小云,不错,很好,做生意就是要做到知己知彼,不过你的做法错了,冼耀文出欲擒故纵的招数,你不该抻着和他比耐心,而是该火候差不多的时候主动去拜访。 强者用正,弱者用奇,冼耀文和我们周家比,他弱,我们强,为了创造平等对话的机会,他才需要耍手腕,我们不需要,强者就要有强者的气度,摆出礼贤下士的态度,直接给他平等对话的机会,让他念我们周家的好。” 周若云默然良久,想明白她的做法有点小家子气,她根本用不着和冼耀文比拼耐心,就让冼耀文觉得他赢了又如何,只要把生意在可以接受的利润范围内谈妥就可以。 “爸爸,我们的底线是多少?” 周懋臣蔼然笑道:“想明白了?” 周若云点点头,“爸爸,我太小家子气,不应该只想着压住冼耀文,宽以待人,得到的回报可能会更多。” “哈哈哈。”周懋臣畅快地大笑一声,“小云,既然你这么看好这个冼耀文,我们的条件可以比日新针织和福昌针织更低一点,人情做扎实一点,登上顺风船。” 冼耀文还不知道他的算计已经被人看破,此刻,他正在面试全旭。 全旭脸形瘦削,浓眉大眼,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乌黑茂密的头发几乎根根竖起,看着好不精神,且有一股书卷气,唯一美中不足又可以说是画龙点睛的特征是男生女相。 男生女相主富贵,女生男相多劳累,全旭长了一副好面相。 打量过长相,冼耀文故意让眼神变得富有侵略性,弓着身,利用身高的优势俯视全旭的双眼,嘴里用英语说道:“知道茶水员的工作职责吗?” “为办公室人员端茶递水,确保办公室内有充足的消耗品,如果短缺,及时进行补充,负责跑腿寄送信件资料。”全旭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这种常规性的问题,只要是态度端正的面试者都会提前做好准备,只能验证对面试的态度,反映不出其他问题。 他切换到法语,继续发问:“你的外语是在哪里学的?” 全旭的法语就没有英语流利了,他磕磕绊绊地说道:“省立一中,每一年一门外语……学习。” 冼耀文又切换到德语说道:“橘子洲上的德国人喜不喜欢吃橘子?” “我没听懂。”全旭用普通话说道。 “今次听唔明唔紧要,最紧要下次听得明。”冼耀文用粤语回了一句,又说道:“你哋湖南人中意食辣,呢边嘅嘢食唔食得惯?” “唔惯,我无辣不欢,冇办法啦,出嚟做嘢唔好拣饮择食。” 冼耀文淡淡一笑,“我喜欢你这种务实的态度,不过在我这里可以满足吃辣的要求,厂里有不少来自吃辣省份的女工,为了照顾她们,食堂每隔一天会做一个比较辣的菜,好吃谈不上,至少够辣。” “老板你要我了?”刚才一直沉稳淡定的全旭略有一丝激动。 “你的狂言我已经听说了,我中意有野心的人,在我这里,你会有往上爬的空间,但是,能不能爬上去取决于你自己。野心需要实力为支撑,现在的你明显还没有那个实力完成你的狂言。” 冼耀文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还没开封的笔记本,翻到扉页,写下一句赠言,写好之后合上笔记本递给全旭,“送给你,好好学习,祝你早日实现狂言。” 全旭视如珍宝般接过笔记本,凝视封面好一会才激动地说道:“谢谢老板。” “不客气。入职之前,还有几个程序要走。”冼耀文指了指人事科的工位方向,“你过去找钟经理,他会跟你对接,顺便帮我带句话,刚才在天台上说的事情就从你开始。” “好的。” 全旭离开后,冼耀文跟着背影看了好一会,对全旭的潜质,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对中学的外语教育有所了解,有些家底比较丰厚的学校会在初中三年开设三门外语课,一年学习一门,时间过短,学校也不会抓的太严,能不能学到东西都看学生自身,全旭能学明白英语,又能把法语学个磕磕绊绊,可以算是表现不俗。 加上在茶楼历练了两年,待人接物也有基础,还有刚才一直比较淡定平稳的表现,大致上已经可以确定是个可造之才,等入职后慢慢观察心性,如果心性不错,可以试着好好培养。 “17岁,有无限可能啊!” …… 王霞敏手里提着吃食穿过石硖尾的小巷,还没到自家门外,就听见自己姆妈与人大声争吵的声音,她蹙了蹙眉,快步走过去,只见一群街坊妇女堵在自家的木门外,而自己姆妈则堵着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戟指,唾沫横飞的与众人相争,颇有诸葛亮阵前骂死王朗的气势。 “珠婶,不管怎么说,我女儿的事情你没办成,钱是一定要还的,我家里还等着钱救命啊。”一个中年妇女尖着嗓子对王霞敏姆妈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王霞敏姆妈不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拔高嗓门,把对方的声音压了下去,“胖西施,你个六二,我有问你要钱吗?钱是你自己给我的,还说是你的一点心意,我早跟你讲了,就你女儿长得猪头样,人家看不上的,是你自己脑西搭牢,以为人家会瞎了眼看上你女儿。” “珠婶,胖西施她是自己愿意,我可不是,是你开口我才给你,现在我儿子生病等钱抓药,你要把钱还我。”看到胖西施被压下,另一个妇女站了出来。 “幺妹,我是看你女儿盘子长得好,以为人家会看上才会找你要钱打算打扮一下你女儿,谁知道事情会这样,你先回去,晚上我去找你。” 打发走一个,又有一个老阿婆挤到最前面,苦着脸对王霞敏姆妈说道:“元珠,我孙女……” 对待老阿婆,王霞敏姆妈的气势不减,正欲大声嚷嚷,王霞敏已经挤到自家门前,气咻咻地说道:“姆妈,你在做什么?” 见到自己女儿,王霞敏姆妈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霸气消散在空气里,期期艾艾又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对王霞敏说道:“囡囡,你怎么回来了?” “是不是我不回来就看不到你在这里耍猴戏了?”王霞敏气愤的说了一句,又转身对街坊四邻说道:“各位奶奶阿姨,我姆妈拿了你们多少钱,我会一分不少的退给你们,请大家先回去,等下我会挨家挨户上门退钱。” 街坊四邻们不太看得上王霞敏姆妈的为人,但对王霞敏却是高看一眼,这不单单因为王霞敏在大户人家做事,宰相门前七品官,还因为王霞敏平时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可不是一回两回给街坊们分吃食了。 既然王霞敏站出来作保会退钱,大家也就不再围着,陆陆续续退走。 等人一退走,王霞敏的脸就耷拉下来,没招呼自己姆妈,提着东西往屋里走。 屋里,她的妹妹王霞丽一见到她,立马兴冲冲地迎了上来,“阿姐,阿姐,你又带什么好吃的回来啦?” 见到自己妹妹,王霞敏收起臭脸,展露出和煦的笑容,“阿丽,阿姐给你买了好几样你爱吃的东西,你猜猜都有什么?” (本章完) 第107章 大生意,小生意 “有没有鸡蛋糕、麻酥糖?” 王霞丽从王霞敏手里拿走袋子,低头翻找起来,没找到她嘴里说的吃食,却找到啄啄糖、鸡蛋仔,还闻到了绍兴臭豆腐的味道,香甜的放在一边,她把装着臭豆腐的油纸先拿出来,捻上一块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嚷嚷好臭。 王霞敏一脸慈祥地看着王霞丽连吃好几块臭豆腐,然后把脸板起来,严厉地说道:“你为什么会在家?” 看到王霞敏脸上的严厉表情,王霞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阿姐,我流血了,好多好多,裤子都弄脏了。” 需要拼命干才能填饱肚子的家庭,父母是没有多少时间带孩子的,往往当大哥大姐的需要分担很大部分父母教导、看管子女的责任,这大概也就是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的由来。 王霞丽差王霞敏差不多八岁,从呱呱坠地就被王霞敏带着,对母亲的“怕”大部分落在王霞敏的身上。 听到王霞丽的回答,王霞敏的脸色又瞬间变成蔼然带笑,“来初潮了,阿丽也是大姑娘了,这几天不要碰凉水,也不要买汽水吃……” 王霞敏好一通吩咐,直到王霞丽把臭豆腐吃完才停下来。 当王霞丽准备吃鸡蛋仔时,站在一旁的王霞敏姆妈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一把夺过王霞丽手里的袋子,“吃吃吃,你还吃,饿死鬼投胎啊,有点吃的就要一次吃完啊?” 看着被抢走的袋子,王霞丽噘了噘嘴,嘟囔道:“现在不吃,等阿哥回来哪还有我的份。” “姆妈,你跟我说,伱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要收钱?”见到跳出来的姆妈,王霞敏的火气冒了上来,“你知不知道事情是先生吩咐的?逢年过节先生哪次没给家里表示?只要把事情办好,先生会忘了姆妈的好处? 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要是被先生知道,他会怎么看我? 姆妈,我每个月交给家里120元,不够家里开销啊? 你知不知道钱都是先生给的? 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被赶出来,以后就没有了?” “又不是我要的,是她们自己给的,真是臭不要脸,给了还往回要。”王霞敏姆妈底气不足地说道。 王霞敏太清楚自己姆妈的脾气,她不想再无意义的争吵,只是黑着脸说道:“一共拿了多少钱?都有谁?” 一说到钱,王霞敏姆妈就跳了起来,“囡囡,你真要送回去?” “姆妈?大小账你算不明白啊?” “270块,要送你自己掏钱,我没有。”王霞敏姆妈一梗脖子,铁公鸡和貔貅同时上身。 “拿钱,你要不拿,下个月我就不往家里交钱。” 王霞敏自然有自己的私房钱,数字也要比270大,但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绝对不会往外拿,先生说过,女孩子顾家之外,也要替自己打算,留点傍身钱,遇事才有底气应对。 “没钱。”王霞敏姆妈的脖子梗的更加厉害。 “阿丽,我们走,以后你跟阿姐过。”王霞敏拉住王霞丽的手,作势就要往外走。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王霞敏姆妈不吃王霞敏这套,她往地上一坐,嘴里嚎了起来,“阿妈呀,老天爷,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女儿养这么大,现在她翅膀硬了,不管家里了啊,阿妈呀……” 一边嚎,一边观察王霞敏的反应,见王霞敏不吃她的药,她使了使劲,挤出几滴眼泪,嚎的更是伤心。 王霞敏姆妈是什么人,杭县鼎鼎大名的哭丧人方元珠,方圆十里谁家要有丧事,都会请她过去哭上三天,曾荣获1941年、1942年两届“感动阎王”称号,哭嚎对她来说犹如呼吸般与生俱来,浑然天成。 “阿丽,阿姐晚上带你去酒家吃饭,给你点两个东坡肘子,再给你点一大盘红烧肉,再点一条鱼……” 王霞丽小脑瓜子猛点,嘴里冒出被口水包裹着的话,“阿姐,够了够了,再多吃不完。” “没关系,阿姐挣得多,以后不用往家里交钱,你敞开肚子吃也吃不穷阿姐。” “好哦。” 王霞丽欢快地点点头,虽然心里知道阿姐说的不会成为现实,但还是忍不住代入幻想,小姑娘家家哪有不嘴馋的。 自从王霞敏在冼耀文家里做事,王家其实已经一跃成为石硖尾的首富家族有力竞争者,王霞敏每个月交的一笔,加上外婆、父母都没闲着,有多没少一个月总能挣到几十块钱,月入毛两百还是有的。 尽管如此,王家的伙食也谈不上有多好,只能保证吃饱,荤腥几乎很少见,难得见到鱼和肉,也多是王霞敏买的,方元珠把钱捏得很紧,自己不会瞎花,也不给家里人多花,就说王霞丽,她身上穿的多是王霞敏的旧衣服,有一两件像样的,也是王霞敏给她扯布做的。 要说例外,也有,方元珠每个星期会偷偷给王松艮十元的零花钱,这个手笔简直大得吓人,要知道石硖尾还有不少人家的月收入不足三十元,却能让一家人好好地活着,每隔两三个月还能割点孬肉打打牙祭。 方元珠见王霞敏和自己唱起了对台戏,且摆出毫不让步的架势,她明知自己大女儿是虚张声势,却还是忍不住心慌,没办法啊,她是弱势一方,她输不起。 没人给梯子,她自己也能爬下来,只见她从地上站起,掸了掸屁股和大腿后面的尘土,一扭腰往屋子的深处走,没一会拿着一个脏不拉几的破布头走了回来。 打开破布头,露出里面的油纸,剥开油纸,又露出里面的手绢,再打开,就是一卷拢在一起的钞票,一边点钱,嘴里一边嘟囔,“死丫头,我白养活你了,胳膊肘往外拐,两百七啊,够给你弟弟说房媳妇。” “姆妈,只要你快点找到合适的人,别说两百七,就是七百二先生也会给你。” “真的?”正点钱的方元珠抬起头说道。 王霞敏对自己姆妈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表示无奈,“真的,只会多不会少。” 闻言,方元珠的手变得利索,没一会儿就点出两百七,又把剩下的收好,冲王霞敏说道:“退钱不用你去,我自己去,你把晚饭做了再走,我要去其他村看看。” 方元珠变成一阵风,藏好钱就兴冲冲地出门,走之前还不忘拿一个鸡蛋仔给王霞丽,剩下的吃食全藏起来。 方元珠走后,姐妹俩就到门边坐着,王霞丽咬着鸡蛋仔,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姐,我想吃肉。” 王霞敏抚了抚王霞丽的头发,亲昵地说道:“你明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去阿姐那里,阿姐给你买担篮,你带学校去吃。” [担篮就是打冷,现在是去吃潮州菜的意思,50年代的香港还没有这种说法,在大多数人眼里,担篮就意味着卤味,买担篮就是买卤味。] 王霞丽点点头,嘴里甜甜地说道:“阿姐,你真好。” 傍晚,冼耀文回到家,看见人民便利店门口有人在张幕布,尺寸不是太大,不像是电影幕布,倒像是放幻灯片的。 停好车,站在车库门口看上几眼新鲜就上了四楼。 客厅里,留声机放着姚莉的《金丝鸟》,苏丽珍踩着节点,抱着空气翩翩起舞,冼耀文进入客厅,心下有点怪异,不明白苏丽珍怎么会放这支歌,《金丝鸟》的第一句歌词是“金丝笼中金丝鸟”,歌曲在表达什么不言自明。 稍稍愣神,冼耀文走向苏丽珍,取代空气陪她跳完剩下不到一分钟的音乐。 舞罢,苏丽珍伺候冼耀文洗漱。 擦完脸,冼耀文把毛巾递给苏丽珍,“楼下来了放幻灯片的,知道放什么吗?” “不清楚。”苏丽珍接过毛巾,放到脸盆里漂,“幻灯片一格一格的,没有电影好看。” “适合放广告。”冼耀文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又对苏丽珍说道:“帮我拿包烟,吃完饭我们下去凑个热闹。” 苏丽珍去壁柜里拿了包烟,冼耀文兜好,等苏丽珍收拾好,两人就下楼吃晚饭。 吃饭时,王霞敏主动交代了方元珠收钱的事。 冼耀文听后,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道:“阿敏,你妈眼皮子有点浅,事情办得也不够高明,这种钱只能盯着最有把握的一家收,收几家肯定会出事。跟你妈说一声,等遇到合适的,会给她留出操作的空间,我想看看你妈能收到多少钱。” 王霞敏错愕道:“先生,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古以来,媒婆都是吃两头,只要能把事情办好,拿点好处不算什么。”冼耀文把报纸翻了个面,扫一眼标题,接着说道:“当媒婆挺好的,比做手工活强,你妈可以考虑一下做专职媒婆。” “不要了,我姆妈做不了这个。” 王霞敏对自己姆妈一点都不放心,只做一次就弄得鸡飞狗跳,真要专职做媒婆,她怕自家的房子都要被人给点了。 冼耀文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王霞敏不乐意,他自然不会多提。 “你弟弟妹妹功课怎么样?” “阿丽的成绩很好,松艮不太用功,成绩有点差。” “小丫头不错,还是那么爱吃肉?” “嗯。” 王霞敏想起尾牙那天阿丽的吃相,略有一丝害羞。 “以后多喊她过来吃晚饭,跟她一起吃饭,胃口都会好一点。” “先生,这样合适吗?”王霞敏很是心动。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贴己人,不用小心翼翼。” “嗯。” 食讫,冼耀文带着苏丽珍下楼来到人民便利店门口,幻灯片已经开始播放,一个女人站在幻灯机前操控,另有一个男的四下巡视,找人收票钱,只收大人,小孩子不收,看着递来递去的硬币泛着金色,想来应该是斗零。 斗零就是五仙面值的港币硬币,此说法来自羊城市面上银码交易的“之辰代码”,分别以之、辰、斗、马、苏、零、候、装、弯来代表数字1至9。 早先五仙硬币用白银铸造,重1.37克,相当于3分6厘(0.036两),因而被称作“三六”,以之辰代码代替,恰好是斗零。 一个斗零,能在街边买碗白粥或一根油条,用来看一场幻灯片说不上贵,虽然观看场地一览无余并没有被围着,脸皮一厚,不给钱也能看,但大部分人还是要点脸的,男人收钱收得还算顺利。 牵着苏丽珍的手来到人群的后方,冼耀文抬眼看向幕布,只见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一个小丑打扮的小胡子手里拿着两个扳手,搞笑却不显猥琐地盯着一个女人的屁股。 站在幻灯机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声公,说着与照片真实反映的内容几乎无关的旁白,不过却说得引人入胜,人群听得如痴如醉,被她的声音带着进入一个淡黄色的世界。 随着咔嚓一声,幻灯片换了一张,女人带着上一张的故事过渡过来。 人群里显然有人知道第二张照片的出处,“大独裁者”、“卓别林”等字眼从人群中飘出来,苏丽珍也凑到冼耀文耳边说道:“这部电影我看过,很好看,第二次再去看就看不着了。” “为什么?” “被禁了。” “喔。” “过了两个月又解禁了,但那时候已经没钱去看。”苏丽珍遗憾地说道:“真想再看一遍。” “会有机会的。” 冼耀文含糊地说道,绝口不提一种比较浪漫的解决苏丽珍遗憾的方法。 放西片的戏院多半有《大独裁者》的拷贝,只要包场,戏院会非常乐意专门为他们放一场,只是这种浪漫的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他暂时不予考虑,或许等将来有姨太太进门,作为安抚,会给苏丽珍制造一个惊喜。 “买票了,一个斗零。” 寻思间,刚才收票钱的男人已经来到冼耀文身前。 冼耀文朝男人打量一眼,指了指苏丽珍,说道:“我是这里的房东,身上没带零钱,我们两人的票钱从电费里扣。” 男人错愕道:“冼先生,我的电是从杂货铺拉的。” “你都知道我姓冼了,难道就没打听到店也是我的?”冼耀文笑着掏出烟,派给男人一根,“老板怎么称呼?” 男人接过烟,自嘲地说道:“我就是一个放幻灯片的,不敢称老板,冼先生你家大业大,你才是老板。” “客气了,生意不分大小,只要做生意都能叫老板。”冼耀文打着打火机,往男人嘴边凑。 见到火光,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凑近把烟点着,先道了声谢,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姓丘,丘德根。” “原来是丘老板,丘老板每晚都在外面跑片吗?” “只要不下雨都会在外面跑。”丘德根挺诧异眼前有几栋楼的大房东会对放幻灯片的自己感兴趣。 “我刚才点了一下人头,一共127个人,大人83个,这人算多还是算少?” “不算多也不算少。” 冼耀文见丘德根回答得含糊,知道对方对自己有警惕之心,也就不打算按节奏循序渐进,直接把自己的目的抛了出去,“那一个晚上也赚不了多少,丘老板想不想多赚点?” 丘德根抱拳说道:“请冼先生指教。” “我提供幻灯片和故事,你每次跑片的时候加一场,每一场我付你三元钱。” 丘德根身为前小戏院老板,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股精明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冼先生,你想打广告,这个价格可不行。” [别觉得突兀,当时幻灯片的主要用途之一就是放广告,身为业内人士,自然一点就透。] 冼耀文淡笑道:“丘老板可不要忘记你只是一个跑片的小老板,不是有几家戏院的大老板,白捡的钱,三元已经不少了。” “冼先生你是大老板,只谈三元钱的生意有失你的身份。”丘德根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丘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三元钱的生意的确有失我的身份,丘老板,我们把生意往大里谈,也不要说三元钱一天,就说八十元包月。”冼耀文不苟言笑地说道:“还有,谈生意的场合也不够正式,我邀请丘老板明天早上十点去屯门中华制衣的办公室谈。” “我一定准时到。” “丘老板你先忙,我接着看戏。”客气一句,冼耀文转过身,目光放回到幕布上。 苏丽珍挨着他,给他复述刚才错过的剧情。 被撂在那里的丘德根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机会,蒙着面纱很朦胧,一时还看不透。 寻思了一会,依然猜不透,前面这场戏差不多快要结束,下一场轮到他说旁白,他只好先把心思放下,清了清嗓子,走到幻灯机前,静静地等着自己妻子念完最后一段旁白。 冼耀文看完一场,没等着看第二场,他就上了二号楼的天台,站在楼梯口看冼耀武给顾董两人突击上英语课。 陈威廉律师楼拥有英语的语言环境,冼耀武置身其中,天天学天天用,而且一起步就接触拗口的法律条文,熬过了欲仙欲死的地狱周,之后自然是突飞猛进。 冼耀武的英语水平已然不错,去警队担任传译员绰绰有余,等从非洲回来,就可以着手安排他加入警队。 冼耀文对这个便宜弟弟挺满意,除了有点骚,其他没什么大毛病。 安静站着看了一会儿,他又在悄无声息中离开。 第二天。 刚刚九点出头,丘德根已经来到中华制衣的大门口,透过敞开的铁门往里一瞅,他顿时感叹工厂面积之大。 (本章完) 第108章 重金招聘姨太太 “呜呜呜,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茶楼的雅间,空气中飘浮着激情所产生的味道。 一个头发凌乱、两颊潮红的女孩坐在椅子上抽噎着。在她对面,嘴里叼着雪茄的冼耀文正在整理自己的领带。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对狗男女在不久之前刚刚成就了好事,的确,五分钟之前,冼耀文刚刚提上裤子。 乍一看,这一出发生得挺突然,女孩的出现也有点莫名其妙。 其实不然。 事情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昨晚,离开二号楼之后,冼耀文没有回到楼下看幻灯片,而是回了自己的书房。 大约看了半个小时的杂志,电话响了。 阿叶打来的,汇报杂货铺千金的调查情况——说是在油麻地有个人叫岑大牛,年轻的时候非常肯干,能耐也不差,先是在一家林记白米生油行当伙计,然后被有女无儿的老板看中,招为上门女婿,等岳父死后,他成功上位成了林记白米生油行的老板,并创立自己的岑记招牌。 十几年时间,岑大牛把岑记白米生油行从一家店发展到三家店,并进入杂货铺领域,陆陆续续开出四间杂货铺。 岑大牛有一个儿子,系大妇林氏所生,姓林叫林百万,有一个女儿,系后娶的小老婆所生,叫岑佩佩。 林百万从小就不是一个省心的货,经常惹是生非,家里供他读书也不好好念,没读完初中就辍学在家吃闲饭,后来岑大牛安排他在自家的白米生油行帮忙,但他只安分了没一段时间,便很快染上了赌瘾,一开始小玩玩,接着就越玩越大。 岑佩佩与林百万不同,从小就很乖巧,十来岁就展现出做生意的天赋,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在家里的杂货铺帮忙,待人接物很有一套,顾客们都很喜欢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岑佩佩去年高中毕业后并没有留在家里帮忙,而是去了百货公司上班。 “冼生,林百万在尖沙咀的坤元赌档推牌九,半个小时前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输了一万七。” “岑家就是卖米卖油卖点小零碎,哪来这么多钱供他输?” 粮油向来是高度管控物资,能赚到大钱的只有官商勾结的极个别大鳄,大部分粮油商人仅能赚取微薄的利润率,只不过粮油是刚需,销量极为稳定,且有不错的出货量,整年算下来才会有不错的利润。 但做这个生意,压货和压钱都比较厉害,一年一万的利润搞不好就有五万的资金在流转,不到生意结束的那一刻,手头永远不可能有太多资金。 而且从日占到重光还发生过一件对商人而言比较坑的事,港英政府不认小鬼子发行的军票,直接废除,根本就没有进行过兑换的举措,重光后,有不少日占时期赚了大钱的人变成一无所有。 岑家这种做粮油生意的商人是首当其冲,之前积攒的家业没灰飞烟灭就不错了,全部延续下来的可能性不大,哪怕有七间店,一口气拿出一万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是给林百万去赌。 “赌的不是现钞。”阿叶说道。 “高利贷?” “对。” “被人做局了吧?” “不太清楚。” “坤元赌档是哪个社团的?” “好像是和安乐的。”阿叶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也可能是肥仔坤自己的。” “肥仔坤……” 冼耀文凝思片刻后,说道:“知道岑大牛家在哪里吗?” “佐敦快乐戏院背后的唐楼四楼,底楼有一家岑记杂货铺。”阿叶简洁明确地说道。 “找你表哥要两个人陪你去一趟坤元,搞清楚两件事:第一,是谁在做局以及做局的目的,第二,林百万现在输了多少。搞清楚后打个电话过来,留下你的电话号码。” “明白。” 半个小时后,冼耀文和戚龙雀、顾葆章两人来到快乐戏院,让带着喷子的顾葆章在车里等着,冼耀文带着戚龙雀来到戏院后面的唐楼。 正如阿叶所言,唐楼的底楼是一间杂货铺,门头上写着“岑记杂货铺”五个字,冼耀文往铺子里打量,见柜台里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靓妹。 非常凑巧,靓妹是个熟脸,正是大新百货洋酒柜台的那个售货员,冼耀文曾经给她留过电话,但对方并没有打给她。 打量两眼,冼耀文径直走进杂货铺里。 一听到脚步声,靓妹便抬起头循声看向冼耀文,顷刻,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和一丝惊慌。 不等她的表情有太多变化,冼耀文已经同她相对而立,“佩佩?” “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冼耀文的突然出现,令岑佩佩乱了方寸,她一时忘记自己上班时胸口一直佩戴胸牌。 当听到阿叶汇报岑大牛有个女儿叫岑佩佩且在百货公司上班之时,冼耀文已经在猜测此佩佩是否彼佩佩,现在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嘴角微微上扬,“刚才我在庙街雀鸟占卜,摆摊的说我在快乐戏院的后门有一段姻缘,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他说得信誓旦旦,我也只好将信将疑过来看看,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高人,这里果然有我的姻缘。” “谁,谁是你的姻缘,你,你不要胡说。”岑佩佩被冼耀文的直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臀部嵌入背后货架的横档之上。 冼耀文扫一眼横档到地面的高度,再估摸一下岑佩佩的腿与地面倾斜的角度,得出腿长介于83—85公分之间,157公分的身高有这个腿长,已经可以归入大长腿的阵营,且是其中的佼佼者。 再观长相,眼睛最是吸睛,有着女人少有的深邃,自带一层滤镜,可以抵挡大部分目光对其内心的窥探,鼻子小巧,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皮肤与白皙不沾边,是比小麦色更深一点的黑,说不上瑕疵,反而有点个性。 总体来说,岑佩佩长在冼耀文的审美之内,叫一声大美女有点勉强,叫美女又无须客气。 “还能是谁,我说的当然是你。”冼耀文冲岑佩佩抱了抱拳,“小生尚未娶亲,大姨太的位子也空着,我愿以黄金50两聘请你为冼家大姨太,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且小生不会限制‘冼岑佩佩’的自由。 婚后你若是想经营杂货铺或百货公司,小生都会全力支持你,不仅大权交给你掌控,还可以给你股份,银股和顶身股都会有。” 一直注意观察岑佩佩脸色变化的冼耀文见其露出神往之色,立马趁热打铁,“你可以想象一下,假以时日你成了大商贾,在一众男人间颐指气使、指点江山,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再想象一下,等你手里有着大笔可以自行决定用处的大钱,你完全可以出资建立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学校,岑佩佩小学、岑佩佩中学,听着悦耳吧?” 岑佩佩被冼耀文的声音勾着进入美好的幻想,她回想起主管给她们售货员开会的场景,并把自己代入主管的角色;她遐想起电影中看到过的商业酒会场景,把自己代入风度翩翩的主角,在酒会上谈笑风生、长袖善舞。 一幅幅场景,美,真的好美,岑佩佩差点陷入其中拔不出来。 良久,她清醒过来,看向冼耀文嗔怪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不买东西请离开,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冼耀文嘿嘿一笑,往岑佩佩背后瞄了一眼,说道:“我不买东西,但想借一下电话,麻烦你帮我叫号码,就是上次我给你的号码最后一位改成‘1’。” 岑佩佩睖了冼耀文一眼,转过身,从挂在货架壁上的电话机上取下话筒,没问冼耀文号码,直接打通,然后扯着电话线把话筒递给冼耀文。 道声谢,冼耀文接过话筒。 “阿敏,是我……电话打来没……好,记住了。” 结束通话,冼耀文又对岑佩佩说道:“佩佩,再帮我叫个号,24357。” 又是一个白眼,岑佩佩还是帮着打通。 “我,冼耀文。” 话筒对面的阿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冼生,事情有点麻烦,我在坤元找人打听了一下,跟林百万推牌九的赌徒是三个被人从澳门请过来的老千,我打听不到是谁请的,就让表哥给肥仔坤打了个电话,肥仔坤不肯说是谁,只告诉我是他惹不起的人,警告我别介入。” 闻言,冼耀文眉头蹙起,“林百万这事好像不简单啊。” 就韩森所述,肥仔坤这人八面玲珑,如果挑事之人没有大来头,他完全可以卖韩森一个面子,毕竟只是打听一下底细,并不是多为难的事,现在却是底细也不肯说,看样子,幕后之人来头不小。 既然来头不小,因争风吃醋结仇的可能性就不会太大,反而夺产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哪个粮油大佬要整合资源?还是也在打超级市场的主意? 资料太少,冼耀文想不出头绪。 “现在输多少了?” “三万二左右,高利贷借了三万。” “九出十三归?” “九出十九归。” 冼耀文对林百万肃然起敬,自己的未来大舅子太他妈勇敢了,居然敢借九出十九归的钱。 本来九出十三归已经是比较坑人的借款方式,借三万,实际到手两万七,月息10%,三个月到期要还三万九。 九出十九归更狠,算的不是月息,而是十日息,以十日为一个计息周期,利息10%,合月息30%,一个月期限内还清只需还三万九;逾期但不超三个月,以三万九为基数重新计息,三个月期限内需还6.24万; 超过三个月,利息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这么算了,而是以1%的日息计算,即三个月零一天还6.24万x1.01,三个月零二天还6.24x1.012,也就是所谓的复利率,一个月需要还6.24万x(1+0.01)30=8.41万,半年时间利滚利就会滚到37.413万,若是半年内还不清,基本是永远还不上了。 一般来说,高利贷会本着为借贷人负责的原则,会提供一个分期还息方案,先把利息还了,利息就不用利滚利,还款压力会小许多。 实际上到了这一阶段,高利贷其实已经不怎么指望借贷人能把本金还上,他们所求的就是利息,无休无止地让借贷人还利息。 当然,如果借贷人能找到有力人士居中说合,且有能力归还本息,也不是不能商量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毕竟高利贷是求财,而不是为了索命。 林百万的债务应该比较特殊,幕后之人如果是冲着岑家的家业来的,一定会让借贷的金额超过岑家的白米生油行和杂货铺的折现价值,也有可能还要算上岑家的物业。 如果幕后之人追求速战速决,那林百万今晚还有机会继续垒高债台,直到本金超过“折现价值”,如果不着急,应该会先对林百万宽容以待,不会急着逼他还债,而是坐等利息发酵再发作。 第一种适合目标只是死物的情况,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第二种适合目标包括人的情况,温水煮青蛙,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让目标妥协。 冼耀文从思考中醒来,先看了一眼岑佩佩,然后冲话筒说道:“阿叶,你辛苦一下,继续盯着,我想知道这位公子哥今天最后会欠下多少钱。还有,晚点我可能会过去一趟。” “明白。” 收掉线,冼耀文把话筒递回给岑佩佩,“我们去门口聊两句,是关于你家的一件大事。” “什么事?”岑佩佩下意识问道。 冼耀文往门口指了指,随后径直往门口走去。 岑佩佩把话筒放好,想了想,还是走出柜台,来到门口的冼耀文身前,急切地问道:“到底什么事?” “林百万是你什么人?” 岑佩佩眉头瞬间纠起复又舒展开,“他是我大哥。”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他现在在赌档赌钱,已经快输掉三间杂货铺了,看情形,今天他很有可能一口气把你们岑家的家当输光。” 岑佩佩抓住冼耀文的手臂,心急如焚地问道:“快告诉我他在哪间赌档。” “告诉你也没用,林百万被人做局,你现在过去已经晚了,何况你一个弱女子过去能做点什么?” “你,你能陪我去吗?”岑佩佩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巴巴地望着冼耀文。 冼耀文决绝地说道:“不能。” 前面一个构思过不了,只好重新构思。 (本章完) 第109章 斯文人的暴虐 “为,为什么?”岑佩佩双手发力,紧紧抓住冼耀文的手臂,“你,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冼耀文摇摇头,拍了拍岑佩佩的手腕以示安抚,“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可惜,真不是。一个小时之前,我刚知道林百万和岑佩佩这两个名字,就在刚刚,我才确定岑佩佩就是伱。 我得知林百万的事只是巧合,根本来不及去调查前因后果,我的人只从赌场打听到有人在做局,而且做局的人来头好像不小。” 或许是冼耀文的安抚起了作用,岑佩佩变得镇定了一点,脑子也恢复了一定的思考能力,“为什么我大哥会被人做局?” “事出必有因,要么林百万惹到人,要么有人盯上了你们岑家的产业,你回忆回忆,之前有没有人上门提出过买你们岑家的白米生油行或杂货铺。” “诚兴米行。”岑佩佩脱口而出,“诚兴米行找过我老豆,要买下我们岑记。” “诚兴米行?”冼耀文想了想,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招牌,于是就问道:“这个米行很大吗?我怎么没见过它的招牌?” “诚兴米行只批发,不开铺粜米,米的生意做得很大,我们岑记就是从诚兴籴泰国米。” “老板叫什么?” “我不知道,只知道经理叫张德荣。”岑佩佩说到张德荣这个名字,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一副恨恶、嫌弃的表情,随后,嘴里念经般重复说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佩佩,这个张德荣是不是打过你的主意?” 岑佩佩脸上的嫌弃再添三分,但嘴里磕巴地说道:“没,没有。” 啪! 冼耀文甩出一个巴掌扇到岑佩佩的脸上,满脸严肃地说道:“说实话,从现在开始我不是在跟你谈情说爱,而是想办法怎么救你们岑家。” 岑佩佩感受着脸上的火辣,满眼的不敢置信,脑子里一下子把其他东西全部清空,只记得自己被打了,瞬间怨女上身,脖子一梗,逆反地说道:“没有。” 啪! “我让你说实话。” “没有!” 啪! 第三记甩出,冼耀文发觉不对劲,岑佩佩脸上刚刚的愤懑和怨气都消失了。 冼耀文改扇为抚,在岑佩佩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嘴里疼惜道:“疼不疼?” “不,不疼。”岑佩佩心里叹了口气,她真希望冼耀文继续扇她,但这种要求哪里有脸说出口。 冼耀文手往上抬,在岑佩佩的头发上抚摸几下,然后挽起一捧,稍稍用力拉扯,嘴里呵斥道:“说,张德荣是不是打过你的主意?” “是不是还打过你妈妈的主意?” “唔,嗯。” “成功了?” 对这个问题,岑佩佩闭口不言,但冼耀文有自己的猜测,他倾向于岑佩佩她妈和张德荣有一腿,他的猜测基于当下家庭生活中男性对女性较普遍的家暴现象,有一个暴虐的父亲,还有一个逆来顺受的母亲,父亲动辄对妻女拳脚相向,可能还会有侮辱性极强的惩罚手段。 而家庭不和睦所波及她身上的不公平惩罚令她学会了自责,同时习惯了顺从。 源于幼年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内化进入潜意识,对成年以后的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作为一个售货员的好脾气可能不是职业素养,而是她习惯了容忍退让。 从岑佩佩的情况倒推她母亲的情况,一个生活在地狱中的小老婆,非常容易沦陷于一个“温柔”男人的怀抱,当这个男人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一直习惯于逆来顺受的岑母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会答应。 “你长得像谁?你老豆还是你妈妈?”冼耀文又扯一下头发问道。 岑佩佩的思维陷入了冼耀文的节奏,嘴里机械地回复:“我长得像妈妈。” “你和你老豆亲不亲?” 岑佩佩犹豫了一下,说道:“不亲。” “和林百万亲不亲?” “不亲。” 岑佩佩回答得非常坚决。 冼耀文松开揪住岑佩佩头发的手,顺势在她脸颊上拍了几下,随即又改成抚摸,“既然不亲,林百万的事你就别管了,是死是活由他去。” “不行,岑家的家当不能让他输光。”岑佩佩仰头看着冼耀文的双眼,满怀希冀地说道:“你能不能陪我去赌档?” “我可以陪你去,但你觉得过去除了可能让你陷入危险,还能做点什么?劝林百万别赌了?”冼耀文摇摇头,“赌鬼一坐到赌桌上就不容易听人劝,特别是已经输了不少的时候,我不看好你能劝住他。” “我还是要去,我妈妈和我都要吃饭。” 冼耀文从岑佩佩眼里看到一丝执拗,大概就算他不陪着,她依然会去。 “好吧,我的冼岑佩佩女士,我在这里等你,你进去交代一声。”冼耀文抓住岑佩佩两边的臂膀,温柔地说道。 “嗯。” 五分钟后,冼耀文和岑佩佩坐进了驶向尖沙咀的车里。 路上,冼耀文问了岑佩佩一个问题,“佩佩,张德荣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你主意,是不是今年?” “正月里。”岑佩佩害羞道:“能不能别问了,我不想提他。” “不问了,不问了。”冼耀文轻笑道:“但我有几句话还是要交代一下,你听清楚,好好记下,别忘了。” “你说,我听着。” “我叫冼耀文,家住李屋村49号—53号,更确切地说是住在50号的四楼,宝安人,开了一家叫中华制衣的服装厂,尚未娶亲,家里有一个没有正式关系的女人,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 这是我的基本资料。”冼耀文指了指岑佩佩,“另外是涉及你的,我和你于去年12月中旬认识,第一次见面就互相暗生情愫,第二次见面便私订终身,你跟我早就是情侣,只是一直没有把关系公开。 记清楚了,无论谁问起,你都这么说。” 岑佩佩羞红着脸,说道:“谁和你私订终身啦。” “不管有没有私订终身,你都会成为我的人,这个一点都不重要,只不过是为了有个说辞,如果我们两个没有特殊关系,我不方便掺和进来,不然就是我捞过界,别人不用和我们讲道理。” 岑佩佩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冼耀文把岑佩佩的右手放进自己的右手心,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太担心,我会一直照顾好你和你妈,绝对不会让你们吃苦。” “你,你真喜欢我?”岑佩佩红着脸问道。 “喜欢。”冼耀文给了岑佩佩一个肯定的眼神,“不过,大概我说的喜欢和你认为的有一定的偏差,先着紧林百万的事,等你跟我住在一起,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我。我可以先对你道一句恭喜,你遇到了最适合你,也会给你最大尊重和自由的老公。” 岑佩佩轻啐一口,暗道这个男人脸皮真厚。 见到岑佩佩的神情,冼耀文明白这个女人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接下去就是博运气,岑佩佩的能力会不会让他眼前一亮,是不是一个事儿精,平时相处起来会不会让人很累,不少事情还存在着不确定性,只能往前边走边看。 至少目前来看,即使他单纯把岑佩佩当“女人”来看待,这笔投资也不至于亏损,只会赢不会输,非常值得赌一把。 过了没一会,车子来到尖沙咀的一条掘头路宝勒巷。 巷子的尽头,一栋墙面刷成白色的唐楼前,一下车,就能听到从楼中传出的呼喊声,仰头望去,二三四楼皆是灯火通明,从屋内映照出的灯光中夹杂着缥缈的白色烟雾,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墙面上还贴着“坤元赌场”四个浮雕广告字。 香港赌档遍地,但明面上毕竟禁赌,敢把招牌明晃晃打出来的赌档罕见,由此可见,肥仔坤在尖沙咀非常吃得开。 冼耀文帮岑佩佩理了理被微风吹乱的鬓角,护着她来到唐楼的后面,登上楼梯拾级而上,在二楼三楼找了一通没找到人,遂上了四楼。 四楼明显和二三楼不同,楼梯里有人把守,上楼时虽然无人询问,但看守却是从几人身上扫了一遍,几处容易藏砍刀利斧的地方一处都没放过。 上了四楼,楼道里依然有人把守,进入赌厅,可以发现面积只有楼下赌厅的一半,另外一半被一堵墙隔着,大概是类似贵宾厅的所在。 阿叶就在四楼,冼耀文一现身,他便靠了过来,贴在冼耀文耳边说道:“林百万在里面的包间,几分钟前他又借了三万,现在一共欠六万。” 冼耀文微微颔首,转头对边上的岑佩佩说道:“林百万已经欠了七万八,你觉得还有去找他的必要吗?” 岑佩佩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变黑,双眼也是骤然发黑,身体里的精气神瞬间被抽走,摇摇欲坠,若不是冼耀文扶着差点摔倒。 倚在冼耀文的臂弯里好一会,她才喃喃自语道:“晚了,完了,都没了。” 岑家的家产自然不可能只有七八万,把所有有价值的资产拢在一块,算出大十几万还是轻松的,只不过资产价值这玩意比较玄学,变现之时偶有溢价的情况,但大多数时候都会面临大贬值。 特别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价值打个大折扣是一定的,且会引起墙倒众人推的连锁反应,债主上门逼债,别人欠自己的拖着不还,一进一出,七万八足以把岑家逼上绝路。 这些,岑佩佩都能想到,所以她才绝望,心知一切都晚了。 “如果你是在为林百万担心,我不劝你,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如果你是在担心岑家的资产,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别忘了你是女儿。”冼耀文轻抚着岑佩佩的后背,轻声劝慰,“我前面已经说了,不用为你和你妈的生活担心,一切有我。” 不等岑佩佩有所反应,冼耀文就把顾葆章叫到身前,让他扶着岑佩佩先回车里。 来到过道,点上雪茄吸了几口,冼耀文才冲阿叶幽幽地说道:“放高利贷的是赌场的人?” “是。” “肥仔坤在不在这里?” “不在。” “看场子的总在吧?” 不等阿叶回答,一个短小精悍的人已经来到几人身前,朝冼耀文打量一眼,便对阿叶说道:“阿叶,这位先生是?” 阿叶不答,而是给冼耀文介绍起对方,“冼生,这位是黑仔亮亮哥,这里的看场。” 冼耀文看向黑仔亮,说道:“亮哥是吧,向你打听一下,诚兴米行的张德荣在不在?” 黑仔亮闻言,迟疑了一会才说道:“在。” “麻烦亮哥带个路或把张生请过来,我想跟他聊两句。” 再次迟疑,黑仔亮寻思了一会,才做出请的手势。 跟着黑仔亮来到一间办公室,冼耀文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旗袍的盘扣洞开,上面挂着一只男人的手。 男人听到了有人进办公室的动静,也转头看了一眼,但依然大大方方地我行我素,自己吃肉,也不忘给旁人留点汤。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一张三十七八带着淫笑的脸,西装笔挺,非常符合冼耀文认知中的当下职业经理人的刻板印象。 不等黑仔亮介绍,冼耀文就径直走到张德荣所坐的椅子前,轻笑道:“张生好雅兴,好涵养,要是张生早生1700年,就轮不到诸葛亮坐在城楼上弹空城计了。” “死爸仔,你谁啊?”张德荣睖了冼耀文一眼,说道。 冼耀文手伸进西服里,掏出一支黑色钢笔,一边旋笔帽,一边笑着说道:“张生真有学问,一张嘴就出一个上联,你出死爸仔,我就对扑领姆好了,不知道我对的工不工整?” 说着,冼耀文已经旋好笔帽,放进西服外兜里,手握着钢笔,往前一扑,一扎,钢笔扎穿张德荣的左脸颊,笔尖穿过因说话而开启的上下牙床,一头钻进给脏话翘舌的舌尖。 “啊……” 女人的惊呼声。 “啊……” 张德荣吃痛的呼喊。 “嘘嘘嘘。”冼耀文把食指竖在嘴边嘘声道:“没事的,没事的,钢笔很干净,只是有点疼,不会感染,养五六天伤口就能愈合,放心,不会留下疤痕。” “真狠。” “这么狠。” 刚刚反应过来的黑仔亮和阿叶先后感叹。 随即,黑仔亮走上前冲冼耀文说道:“冼生,这里是坤哥的场子,你这样做,太不给坤哥面子,我没法向坤哥交代。” 冼耀文转脸冲黑仔亮微笑道:“我这人向来讲道理,不会让亮哥你为难,肥仔坤那里,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干。”黑仔亮心中暗骂,他此刻觉得“亮哥”这个称呼非常别扭。 “亮哥你也听到了,张生开口第一句就把我老豆弄死了,我老豆可是正年富力强,挑着两三百斤的担子能日行几十里路。”说着,冼耀文又转脸看向张德荣,“张生,杀父之仇我只是扎穿你的脸,不过分吧?” “蒲你……啊!” “张生,说话还是文明一点,都能看见血丝了,再按一次,我就不能保证不留疤了。”冼耀文把刚刚往里按了将近半公分的钢笔往外拔了一点,令肌肤和钢笔紧紧贴合,防止出血。 见张德荣不敢再哔哔,冼耀文把夹在手指间的雪茄送进嘴里吸上一口,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张生,我不清楚你背后站着谁,也不清楚你们为什么要算计岑家,这不关我的事。张生你把岑大牛的小老婆睡了,这也不关我的事。 但你打佩佩的主意,就关我的事了,她是我相中的大姨太,我们两个两情相悦,择日她就会入我家门。 本来不知者不罪,我过来就是想给张生你打声招呼,你做局算计岑家的家业也好,算计林百万拿他大妈小妈抵债也罢,只要不把佩佩捎上,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道张生你……”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过程是变复杂了一点,好在我想说的也已经说了,张生,实在抱歉,打搅了你的好事,改日我做东摆一桌向张生致歉,今日就不多叨扰了,告辞,不用送。” 言罢,冼耀文从兜里掏出手绢擦拭一下双手,又整理一下衣冠,待一切妥帖,他才冲黑仔亮说道:“亮哥,打搅了,先走。请放心,事情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为难。” (本章完) 第110章 一碗水端平 冼耀文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坤元赌档,黑仔亮并没有叫人拦着。 两边的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根本没法拦。 到了楼下,冼耀文让阿叶给韩森挂个电话,把刚才发生的事交代一下。 打开车门,发现岑佩佩已经倚在车座上睡着,轻手轻脚上车,冼耀文吩咐戚龙雀开去僻静处,又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等来到僻静处,顾葆章下车值夜,冼耀文来到副驾驶,就这样,三个人在车里睡觉,一个人在车外值夜。 一闭眼再一睁眼,夜被送走,清晨的鸟语花香萦绕。 岑佩佩醒来时,车里已经空无一人,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西服,她心里一暖,鬼鬼祟祟往两边车窗看了一眼,见不到有人靠近,两只小手从西服下探出,抓着衣领把西服蒙到自己脸上,深吸一口,冼耀文留在西服上的味道从她的鼻腔进入,直抵内心深处。 因为已是心生好感,岑佩佩只能嗅到令她迷醉的男人味,无法做到进一步细分。 害怕会被抓现行,岑佩佩贪婪地吸吮几口,随即,身体坐直,理一理西服,放在旁边的车座。 推开车门下车,抬眼看到只穿着一条裤衩,上半身光着,脚丫子也光着的冼耀文双手撑地,双脚朝天,手臂支撑着整个身体一上一下。 吧嗒,吧嗒。 一颗颗高浓度的男人味从他的发丝、额头、双肩滴落在地上,因高速冲击引起的震荡波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岑佩佩的心弦。 陶醉了一会,她的目光不经意往边上一瞥,同冼耀文做着一样动作的戚龙雀身上散发着的汗臭味,令她微微蹙眉,心里不由埋怨其煞风景。 收回目光,继续沉浸到男人味中。 一组倒立撑结束,冼耀文稍稍放松一下身体,随后双脚并拢立站,双腿慢慢左右分开成“人”形,不需要其他支撑,仅靠两腿的力量完成横劈叉的动作,左右拉伸一下,让经络达到最松弛的状态,继而,双手撑地,把整个身体支撑起来,靠着腰腹的核心力量让身体和双臂呈九十度直角。 上下,上下,每上下一次,“人”字中间的空隙就会越变越小,到最后双腿并拢,继续一下一上…… 锻炼结束,冼耀文用棉背心擦拭身体后穿好衣服,来到车旁拿起车顶的水壶呷了口水,然后把水壶递给身前的岑佩佩,“将就洗漱一下。” “嗯。” 岑佩佩接过水壶,含水漱了几次口,又接水在手心,一掬一掬擦拭自己的脸庞。 她洗脸的动作刚停,冼耀文的手绢便递到她近前,她红着脸接过,捏在手里不敢抹,只敢用优雅的点按蘸脸上的水渍。 “嚼一嚼。” 待岑佩佩擦完脸,冼耀文又递给她一条黄箭口香糖。 “嗯。” 岑佩佩犹如木偶,机械地遵循冼耀文的指令,一令一动,半个小时后,她被冼耀文牵引着进了茶楼的雅间。 没有挑逗,也没有任何暗示,只是吃了几个虾饺和一个滑鸡球大包,大包馅里的瑶柱还粘在牙齿上,她就被冼耀文按在桌子上…… “呜呜呜,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虽然在之前一段无法描述的时间里,她并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乃至没有抵触的情绪,但该有的哭诉还是要有的。 犹如恨不早嫁的新娘子,心思虽早就飞到夫家没羞没臊,但出门的那一刻,还是得哭得稀里哗啦,不哭不符合人伦纲常之程序,不哭没有“新娘出门,越哭越发”的好兆头。 冼耀文理好领带,抬手看一眼手表,随后走到岑佩佩的椅子前,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说道:“我赶着上班,只能再待一刻钟,宽慰的步骤我就免了,我们抓紧时间说点事。” “唔?”岑佩佩止住哭声,抬头把疑问的小眼神抛到冼耀文脸上。 冼耀文低下头,两滴笑容垂落进岑佩佩的眼眸,一个惬意,一个娇羞,冼耀文以指为篦,梳理头发的动作不停,嘴里的话也不断。 “第一,我们刚刚把生米煮成熟饭,从这一刻起,你生是冼家的人,死是冼家的鬼,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天,为伱遮风挡雨,让你夏阳有冰,冬雪有炭,不用为生活发愁。 第二,冼家不要废物,你在冼家不用操持任何家务,自有佣人会做,但你要为冼家添砖加瓦,就是我昨天晚上说的那些,你要经手家里杂货铺和百货公司的生意,把生意一步步做大。 当然,不管你做的好不好,都不会影响你在家里的地位,但是,在生意里,你的地位要靠你自己争取,做得好就当主持人,做不好只能当个监督,看着人和生意,不要让别人占了冼家的便宜。 第三,不争,才是最大的争。在你前面,我已经有一个女人,在你之后,我还会有其他女人,我不喜欢家里吵吵闹闹,等你进了冼家的门,不要和其他人争吵,没意义。” 冼耀文勾住岑佩佩的下巴,嬉笑道:“刚才你说没脸见人,为了让你的脸不要丢太大,我准备把这个茶楼买下来交给你来经营,所有权一半归我,一半归你,年底赚的钱按照442的比例分,你4,我4,妈2,你妈,不是我妈。” 岑佩佩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道:“我妈也有?” 冼耀文勾着岑佩佩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提,她会意站了起来,冼耀文自己坐到椅子上,又把岑佩佩抱在怀里,“当然有,言必行是我的行事准则,我说过要照顾你妈,自然不会食言。给钱比什么都实际,丈母娘拿着分红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至于她花得大方还是抠唆,就看你这个当女儿的能把茶楼经营的怎么样了,我跟你说,我只负责出买茶楼的钱,后面的事我不会插手,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你有没有问题?” “唔……我没有经营茶楼的经验,我能做好吗?”岑佩佩歪着脑袋问道。 “不用问我,不会就去学。”冼耀文在岑佩佩的小肚子上揉了两圈又拍了一下,“我接着往下说,第四,今年我都会非常忙,说不好什么时候才有空,所以,我们两个的婚姻仪式要往后延,等到有空再来操办。” 岑佩佩嘟嘟嘴,“娶小老婆不用举行仪式,只要斟茶喊大老婆大姐。” “呵呵,那仪式免了?” “不行,我要穿婚服。” “哈哈,依你。其实在我这里没有大小之分,你以后会明白的。”冼耀文不多废话,接着又说道:“第五,你尽快从大新百货辞职,我马上要和大新百货谈合作,你夹在中间不方便,而且,家里的杂货铺也等着你操持。 昨天我在赌档里见过诚兴米行的张德荣,算计林百万的就是他,饵已经被林百万吞下,接下来就是发动夺你们岑家的产业,我想你老豆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心情操心你嫁人的事,所以,我不打算短时间登你家的门谈我们的事。 但我不想看到横生波折,又想你早日进我冼家的门,我刚才只好先成就我们两个的好事……松开,疼。” 岑佩佩松开冼耀文腰间的软肉,娇羞道:“不许你再提刚才的事。” “好,不提。”冼耀文用下巴摩挲岑佩佩的秀发,“50两黄金我会很快准备好交给你保管,由你决定什么时候交给你老豆,或者不交你自己留着也没关系。” “嗯。” 岑佩佩对50两黄金的大手笔非常满意,这么丰厚的聘礼,她很有面子。 “留在车里的那个叫老顾,等下我会让他跟着你,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昨晚我和张德荣起过冲突,很难说他不会找你麻烦,小心点好。”冼耀文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好,今天晚上你就住到我那里去。” “今天就过去?”岑佩佩惊呼道。 “呵呵,住和住是有区别的,一个是借住,我那里还有房没租掉,你可以暂时住几天,一个是入住,这个不需要我解释吧?” “唔。”岑佩佩两颊绯红。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送你回去还是帮你去酒店开个房间?” 岑佩佩想了下说道:“酒店。” “好。” 把岑佩佩送去酒店,冼耀文顺便在酒店前台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回到家,不等闻到异味的苏丽珍开口询问,冼耀文就把她拉进卧室里,完成在茶楼里尚未完成的最后一个步骤。 一番云雨。 两人转移到浴缸,苏丽珍伺候冼耀文沐浴。 苏丽珍抓挠着冼耀文的头皮,把之前的疑问问出口,“你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了?” 冼耀文闭着眼睛说道:“女人是有,但不是外面,她叫岑佩佩,很快会以大姨太的身份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真快。”苏丽珍幽怨地说道:“以后我是不是要听她的吩咐?” “你去过三号楼和四号楼吗?” “去过。” “两栋楼的四层一共四间屋,都还空着,你过去挑一间。以后,你一三五,她二四六,你们过来或者我过去,你们两个不分大小,你不需要听她,她也不需要听你,你有的,她也有,我会一碗水端平。” 苏丽珍咬了咬嘴唇,追问道:“星期天呢?” 冼耀文睁开眼,转头一瞪,“你家的牛一年到头干活,一天不给歇?下次再问我星期天,我给你两巴掌,不,吊起来抽。” “咯咯咯……”苏丽珍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她才缓过劲来,“是不是跟阿敏说一声,改一改食谱,以后添点补身的食材我煲补汤给你喝?” “你打牌的时候可以找牌搭子打听一下,哪间药店的坐馆大夫医术高明、精通调理,家里还缺一府医,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 “要驻家?” “最好是。” “未必有大夫肯吧?”苏丽珍迟疑道。 “有的是变通的办法,只要大夫医术够高明,边上再起一栋楼送给他,跟我们一样,底楼开药店,自己住四楼,二三楼出租。” 苏丽珍拿起莲蓬头冲刷冼耀文头上的洗发水,“代价会不会太大?” “哪天你要用老山参吊命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衡量取舍,不用老山参,改用萝卜糊弄一下算了?什么都可以省,救命钱不能省。” 苏丽珍啐了一口,说道:“知道啦,我会上心的。” …… “林经理,你在正好,聊几句。” 冼耀文来到办公室,正好撞见往外面走的林醒良。 “总经理,我如厕。” “哦,等你回来。” 冼耀文来到自己的工位等了一会,一身轻松的林醒良就回来了。 这些日子,林醒良带着销售科的人忙得晕头转向,平时销售科若无必要也不会来厂里,都是早上在市区某处碰头,开个短会然后各奔东西。 “走,出去说。” 冼耀文两人出了办公室一路往工厂的大门走去,打开工厂大门,恰好看见站在门外的丘德根。 看一眼手表,冼耀文迎了上去,“丘老板,来这么早?” “没估计好时间,来早了。”丘德根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他可不能把自己真正来早的原因说出来。 “这样啊。”冼耀文顿了顿,抱拳道:“抱歉啊,我现在还有点事,只能麻烦丘老板去办公室先坐会,等我忙完立刻去见你。”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来早了。”丘德根连忙说道。 冼耀文再次道歉后,让戚龙雀把丘德根带去办公室,接着和林醒良两人来到已经约定俗成的“吸烟室”——一片空地,半径三米内的野草都被挖干净,摆上两个油漆桶,再垒几张砖块凳。 “良仔,这两天跑下几家酒店?” “两家。” “有赚头吗?” “一家有,一家没有,利润都许了人。”林醒良吸了口烟,说道:“老板,香港可以谈的酒店几乎都已经谈过,我打算从明天开始把人派去澳门。” “嗯,你安排就行。销售科里,就数吴鸿安和内地的牵扯最浅了吧?” 林醒良稍想一下,说道:“对,他是土生土长的衙前围人,在内地一个亲戚都没有,也从来没去过内地。” “是这样,内地的市场很大,我们的好运来要销到内地需要有人过去开拓市场,等你空一点,你挑选两个人亲自带着跑一趟羊城,等打开局面,留下一个人在羊城,再带着人北上到上海,等上海打开局面,你就回来。” 冼耀文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这一路,你都要把吴鸿安带在身边,如果觉得这个人可靠,就让他继续北上到沈阳,不用他跑生意,只需要他在那里待着等电报。” “老板,是其他生意?”林醒良心领神会。 “对,与中华制衣无关,但也有你的分红,什么生意后面再告诉你,你先把我刚说的事情做好。” 林醒良郑重地点点头。 冼耀文微微颔首,“这个事情就这么说,另外一件事,你这两天抽出空跑一跑几家百货公司,你和他们谈一谈好运来入驻的事。在他们的服装柜台腾出一片地方给好运来,我们不但不给租金,还要他们倒给入驻费,不用多,一年两万就可以了。” “老板,如果只和一家百货公司谈入驻,我有把握可以谈成免租金,倒给入驻费是不是……” 冼耀文轻笑道:“异想天开是吧?” 林醒良没有回应,但脸上尽是肯定的表情。 他经手了好运来大部分的营销工作,即使是冼耀文亲力亲为的,他也一清二楚,好运来在营销上的力度之大,他再清楚不过,他也清楚此时好运来的品牌影响力,如果好运来把专柜入驻到百货公司,能给百货公司带去不少顾客,这一点他相信百货公司也能想明白,免租金不难谈,但是倒给钱他真不敢想。 “我既然敢说,自然就有一定的把握,良仔,关于营销的学问,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我们两个好久没一块吃饭了,今天晚上到我楼下的江西菜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顺便跟你说一下怎么让百货公司把钱掏出来。” “下午我有好几个地方要跑,等忙完可能要七点以后。”林醒良蹙眉道。 “哈哈哈。”冼耀文爽朗地笑道:“你小子故意说给我听的吧?我知道你劳苦功高,都看在眼里呢,晚点没事,你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开吃。” 林醒良冁然而笑,“我是真的忙,不是故意邀功。” 冼耀文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好了,日理万机的林经理陪我一起去见见刚才那位丘老板,他是放幻灯片的,我想跟他聊聊合作去乡下放电影的事,在电影拷贝前加几张幻灯片,上下部切换的时候再加几张幻灯片,广告效果应该不会差。” “老板,在乡下投入太多没太大的意义,我们的好运来没有几个围村人能买得起。” “不指望他们能买多少,我的目的是进一步加强品牌影响力,还有就是为下个品牌做点准备。”冼耀文拥着林醒良往工厂大门走去,“我有打算再建立一个独立于中华制衣的品牌,不走精品路线,薄利多销靠走量赚钱,乡下也是我们的目标市场。 等好运来和秘密走上正轨,销量壮大之后,我打算把一部分生产任务外包给其他制衣厂,新品牌会先打个前站,算是用来和制衣厂磨合。” “老板,新品牌准备主打什么衣服?” “你关心一下最近十年的服饰流行变化就能发现,夹克的变化日新月异,各种用途与不同场合穿的夹克都在冒出来,穿的人也越来越多,大概不用多久,夹克就可以统治秋冬外套。” (本章完) 第111章 等你开口求合作 坐在会客区沙发上的丘德根心里很是忐忑。 之前在工厂大门外的管中窥豹已经隐约窥探到工厂规模之大,等进入工厂内部一路走马观花,他更是切实地感受到冼耀文的不俗实力,这么大的工厂,就他所知,上海也是寥寥无几。 知道是跟一个多大的老板谈生意,他心里不由有点发虚。 想他前面二十几年一路走来,最辉煌的时候不过是卖掉一家小型印刷厂,租下了大都会影院做放映电影的生意,虽说经营了几年赚了些钱,但来香港仓促,兜里只带了数百元。 到了香港,一直过得甚是窘迫,锦秋怀孕也无钱去医院分娩,只能待在狭小逼仄的廉租房里生产。 好不容易投靠友人有了一份放幻灯片的工作,还可以借着工作之便晚上出来跑片,但短短数月,不过攒了寥寥数百元积蓄,底气不足啊。 丘德根心里发虚,但又充满了期待,若仅仅为了打广告,冼先生根本没必要把自己请到这里来洽谈,也没有必要亲自出面谈,只需打发个手下出面即可,大概冼先生一定想和自己谈点别的。 会是什么呢? 志存高远却身处微末,丘德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1928年,‘schottnyc’为哈雷摩托设计了一款机车皮夹克,叫perfecto,这款皮夹克面世二十年都没有卖得太好,大部分只用来当做买车时的赠品。 一直到大前年,美国摩托车协会在加州霍利斯特小镇举行吉普赛巡回摩托车集会,当天大概有500名非协会成员骑摩托车拥进了小镇,在集会现场饮酒闹事,以至于引起整个会场失控而发生骚乱。 骚乱过后,美国摩托车协会表态说,99%的摩托车车手都是守法公民,只有1%是混乱始作俑者。 就是这1%的所谓混乱始作俑者,在次年,也就是1948年,打造了有别于摩托车协会文化的‘onepercenters’次文化,也可以称为飞车党组织,他们的成员主要骑乘巡航型摩托车,尤其是哈雷摩托车或其他美式摩托车,还有就是自由、忠诚和反社会的象征。 飞车党不受摩托车协会的监管,他们被归入到违规、不法组织,这帮人有自己的价值观和法则。” 冼耀文两人走到工厂大门前,纷纷把手里的烟和雪茄灭掉,待穿过大门,冼耀文才接着说道:“其实飞车党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关键是这帮人都喜欢穿perfecto,一下子就把这款皮夹克销量带起来,加上这帮人一上街就是几百人骑着摩托车,想不吸引眼球都不成。 那些摩托车厂商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帮人身上蕴藏着的巨大广告宣传价值,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比如推广飞车党文化。 说到推广文化,最好的途径是电影和音乐,我猜测好莱坞要不了多久或者干脆已经在拍摄关于飞车党的电影。 音乐方面,美国那边正在渐渐流行一种新的音乐形式‘摇滚’,这种音乐最早是黑人音乐,只在黑人之间流传,可以算是种族音乐,一开始根本没有白人会听这种音乐,因为这里面涉及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等问题。 西方那边,从18世纪就出现了女权主义,19世纪中叶有了组织性的女权运动,但直到本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女权才得到重视。 理由非常简单,各参战国把大量的男丁输送到战场上去送死,许多原先只提供给男性的工作岗位缺乏劳动力,不得不把女性填充进去。 第二次世界大战更是如此,女性进入了军工、机械行业,展现了女性也能胜任‘男性的工作’,并且社会依赖她们的贡献,有贡献自然就有发言权,有了发言权,女性的地位自然得到提高。 女权运动获得成功,加上全世界都在刮独立风、革命风,导致底层阶级的反抗意识开始觉醒,大的方面是底层阶级翻身成为高层阶级,开始掌控一国之政权,开展一段新的腐化历程,小的方面是一部分传统的主流文化遭唾弃,底层社会要推出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化。 由于以美苏为首的冷战格局形成,双方在意识形态上的斗争肯定会反映到大众文化之中,电影、音乐的政治意味会变得很浓。 苏联的典型特点是权力与思想高度集中,有些东西由不得民众发挥想象力和创造性,有一套标准模具在那里摆着,普通民众就按照模具的样式进行加工,有棱角修掉,缺零件补上。 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角度来看,最适合用来攻击苏联的点就是民主、自由。 反观美国,从种族和民族上来讲,它是一个多元化国家,各种族之间存在着由来已久的矛盾,特别是黑人问题。 从南北战争结束,黑人曾名义上获得解放宣言所赋予的平等权利,然而黑人因为穷困及教育程度较低,为求经济上的生存,必须再度依靠白人雇用,特别是当联邦军队撤出南方,黑人顿时失去了联邦法律的保护,地位又陷入类似南北战争前的状况,南方白人支持的民主党控制南方,实施不少种族隔离法律,黑人重新受到种族不平等待遇。 一直到现在美国的黑人还没有摆脱种族隔离政策,对苏联而言,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用来攻击的点,不仅仅是舆论上可以用来攻击美国,也可以对美国的黑人进行革命输出,黑人一旦拉起队伍闹革命,对苏联会非常有利。 种族隔离政策和民主党、共和党都脱离不了关系,但和民主党捆绑的更深,之前的罗斯福,现在的胡佛,两任总统都是民主党,共和党不会愿意看到下一届总统还是民主党,自然要对民主党进行狙击。 无论是出于国内的党派斗争还是国家安全,黑人问题都会推向风口浪尖。 无论是飞车党、女权、黑人反种族隔离、意识形态斗争,都在把一些个人思潮和价值观推向个人主义、多元化、追求自由、质疑权威、反对体制、逃离社会等理念,人们会变得越来越追求自由与个性。 对我们而言,大众文化就是商业文化,我们要把产品与大众的价值观互相通融,大众在追求自由、个性,我们就在产品中注入这两样。” 冼耀文捏起自己的西服领子,“西服配衬衣打领带,代表着传统的精英文化,这种文化是精英阶层历经数百年的演变最终定格,而且是制服化,与制度化有很深的联系,不管大众文化再怎么变化,它都会有一席之地。 就现在来说,穿衬衣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穿衬衣要比穿汗衫体面得多。 所以,我在创立中华制衣的时候,选中了综合起来起步阶段难度不太大,但生命力又比较旺盛的衬衣。 我们第一步的品牌影响力营销告一段落之后,第二步的营销方案就是把好运来衬衣同阶层、身份进行捆绑,要给大众制造出只有在办公室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才有资格穿好运来衬衣。 反过来说,只要买一件好运来衬衣穿在身上,立刻会变成体面人。” 林醒良问道:“故意制造出门槛?” “差不多这个意思,我们要给消费者输出这样一个观念:买好运来的消费者都是体面人,只有体面人才有资格买好运来。没有这种观念加持,收入不高的家庭哪里会舍得花上十几元买我们的好运来。” 林醒良犹豫一下,说道:“老板,我们的定价是不是偏高了,做一身旗袍不过只需十三四块,我建议推出定价低一点的款式。” 冼耀文淡淡一笑,“你说的是最普通的旗袍,那些好的、真丝的旗袍,一件还不是要几十元上百元,我们的品牌定位本就不是面向所有人,价格不能降,只能一步步往上涨,要是谁都能轻松买得起好运来,品牌也就完了。” 冼耀文指了指林醒良,又指了指车间楼,“一旦没了品牌加成,我们凭什么跟其他制衣厂竞争? 只能依靠压低成本,从你身上,从办公室职员、车间女工的身上,先压工资,再压福利,然后延长每个人的上班时间,降低食堂的伙食标准,什么菜便宜就买什么菜,米也买最便宜的,粗粮、细粮掺着吃。 托儿所、医疗室、班车,这些既费钱又对生产没多大帮助的设施,也应该全部停掉。” 说着,冼耀文又指向托儿所外面的滑梯,“还在襁褓里就带到托儿所,上班时间跑过来喂奶,为了催奶,在食堂里一个劲吃荤菜,晚上带回去吃的饭菜也会偷偷多打一个人的量。 这些我全看在眼里,可我并不想为难大家,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是中华制衣是工厂,不是善堂,我宽容并不代表我蠢,账我还是算得明白的,我们厂里的一切福利都要以利润为支撑,为了维持高福利,我们的核心产品必须追求高利润,薄利多销只能当成营销手段的补充,而不是主要手段。” 冼耀文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消费者是上帝这一点,我们既要说,也要落实到做,但心里不用太当回事,我们的核心目的就是把他们口袋里的钱拿过来装到我们自己口袋里。 我们包括我,你,还有厂里的其他人,我们大家才是一家人,自己人,有福同享。 薄利多销是在保障我个人利益的基础上,牺牲厂里其他人的利益去讨好消费者,厂里赚多赚少跟大家的关系不大,大家能拿到的无非就是最基本的工资,福利就不要想了。 清末的一位大臣他塔拉·刚毅说过一句话:我家之产业,宁可以赠之于朋友,而必不畀诸家奴,也就是后来梁启超总结出来的那句‘宁与外邦,不予家奴’。 我觉得这种思想要不得……” 冼耀文故意顿了顿,摆了摆手,“算了,不多说,再往下说就是标榜我自己,我们还是说回夹克。 飞车党文化一旦传播开来,摩托车还有他们身上穿的皮夹克也会流行开,服饰的专利形同虚设,很容易就能绕过去,我们可以在perfecto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升级; 一开始先推出雷同的款式,定价比perfecto低一点,但不至于低到有倾销嫌疑的程度,搭上这辆顺风摩托,一头扎进美国市场,然后随着飞车党攻略其他国家,一个新品牌就能走上轨道了。” 林醒良忽然迷糊地说道:“老板,不对啊,伱刚才说新品牌走薄利多销的路线,但是你现在说的明明还是走精品路线。” 冼耀文轻笑一声,“新品牌和好运来差不多的品牌运营思路,一开始也会把中英文品牌分开,中文走薄利多销的路线,我们只进行品牌运营,生产环节外包出去,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去计算生产成本的细账,只需要计算加工费,帮我们代加工的工厂福利如何也轮不到我们操心,我们只需在意售价与成本之间的差额。 英文走精品路线,售价要保证有不错的利润空间,而且中文的薄利多销带来的巨大订单量,也可以帮助英文精品压低加工成本,提高利润率。 前期就这样规划,后期看品牌发展情况再决定是否要把中英文品牌打通。 新品牌的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暂时不要对外透露,目前我们的工作重点还是好运来,只有把它做起来,让大家看到希望,才适合谈其他。” 两人一路聊到办公室的门口,脚步一踏进办公室就戛然而止,联袂来到会客区,冼耀文先介绍了丘德根和林醒良两人,然后直入正题,并没有采用迂回的策略。 “丘老板,你清不清楚租一部电影的拷贝一天租金需要多少,我指的那些已经上映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的老片。” “一元到五元不等,时间越长越便宜,热门片比冷门片贵一点。”丘德根心里稍稍激动,好像冼先生要跟他谈的事情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 冼耀文心中却是有点诧异,跑电影公司的时候,他打听过租拷贝的行情,他打听到的价格要比丘德根说的贵十倍,是欺负他外行还是对“老片”的理解有误会? “丘老板,你确定?” 丘德根自信地说道:“当然,我做了几年的放映电影生意,现在又在一家买卖影片的公司上班,对电影拷贝的行情十分了解。” “这样啊。”冼耀文故作恍然大悟,“丘老板是农村人吗?” “不是。” “有没有去过香港的农村?” “没有。之前打算去农村放幻灯片,但路太远,当晚赶不回来,会耽误第二天上班,一直都没去成。”丘德根如实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和丘老板不太一样,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也跑了香港这边不少的围村,对农民的生活和香港这边的农村都有一定的了解。 《南京条约》签订之前,香港、九龙、新界三地,从地缘上属于宝安县,但大部分土地属于邓、侯、廖、文、彭五个江西迁过来的家族,这五个家族在这边发展了一两代人也就迁走了,但地契还是在他们手里,只是把地租给了佃户种,他们定期从佃户手里收租。 英国人一开始虽强调‘私有合法财产权益,概准仍旧自由享用’,但并没有找清政府核准土地的主人,只是将错就错征用土地,并把赔偿发给了佃户,亦或者指责找上门的业主没有好好打理土地,直接把土地充公,把土地的永业权改成承租权。 可能就是来路不正的原因,英国人对佃户不算苛刻,收的地租并不过分,香港这边的农民生活压力不算大,农闲的时间比较多,农民不像城里的居民,只要有钱,可以进行各种消遣,他们能做的无非就是聊天、打牌,去敲寡妇门。 有一次我去一个围村,正好遇到村里祭祖,晚上会在村社放露天电影,当时还不到四点半,村社已经围满了人,挨挨挤挤,连只脚都插不进去,有本村的,也有从边上几个围村赶过来的。 我一时好奇,就找电影放映员打听放什么电影,他跟我说是两部老片,一部《桃李劫》,一部《马路天使》。” 听到放电影,丘德根的双眼立马射出炙热的光芒,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他心中惊叹,“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农村市场呢?” 冼耀文目光离开丘德根的脸,往其茶杯扫了一眼,向林醒良打了个续水的眼色,嘴里接着说道:“后来,我了解了一下,乡下其实有不错的电影市场,只是这个市场一直没人注意到,也可能是那些戏院老板看不上这个市场,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去开发这块市场。 说到做生意,最好做的就属独家生意,客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都是自己的,我挺看好这门生意,也预算了一下,只要扩张的速度够快,短时间把大部分市场占下来,又不让竞争对手出现在自己戏院的周围,一家戏院一年赚一万元还是不难的。 只是可惜,我有关系,有本钱,就是没时间。” 冼耀文虚点一下办公室的工位,“这里一大摊子,投资了好大一笔,现在生意还没上轨道,我是实在走不开,就算其他地方有钱捡,我也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捡。” 丘德根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冼先生这都不能叫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示,就等着他开口求合作了。 (本章完) 第112章 掹衫尾 丘德根从沙发上站起,抱拳说道:“冼先生,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同你合作?” “丘老板,资格两个字言重了。”冼耀文也跟着起身,邀丘德根坐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若不是想找丘老板合作,就不会请你到这里聊乡间戏院之事。丘老板,想不想听我说说合作的章程?” “冼先生,请讲,我洗耳恭听。”丘德根正襟危坐。 “在说之前,我想冒昧问丘老板一个问题,丘老板现在有多少积蓄?” 丘德根磕绊都不打一个,直接回答道:“七百有余,不足八百。” 冼耀文颔了颔首,竖起食指,“丘老板,这第一,我、你、林经理,还有中华制衣合资成立一家公司,我希望这家公司叫掹衫尾。 掹是左边一个扌,右边一个孟子的孟,掹在白话里有拉和拽的意思,衫尾就是衣服的下摆,掹衫尾合在一起就是拽着衣服的下摆。 我希望等我们的戏院开业之后,会执行一项不成文的规定:一个买过票的成年人可以带一个身高不足4呎的小孩子入场,而且,小孩子未必要和成年人认识,只要小孩子能掹成年人的衫尾就可以入场。 丘老板,我们都是从小孩子时期过来的,我们都清楚小孩子有多贪玩,等我们的戏院一开张,一定会有不少小孩子围在戏院里玩,他们自然是想看电影的,但未必每个家长都会给小孩子看电影的钱,所以我才想着定掹衫尾这么个规矩,让他们当中胆子大的有机会免费看电影,又拦下腼腆胆子小的,这样不会有太多小孩子入场,戏院里也不至于太闹。” “人情味。”丘德根沉吟道。 “对,就是人情味,一个围村基本就是一个姓,村民都是沾亲带故,圈子很窄,大家差不多都认识,我们怎么做人做事,用不了几天就会传遍戏院辐射到的围村,我们有人情味,他们自然愿意到我们的戏院,将来就算有了竞争对手,我们也能多几分胜算。” 冼耀文竖起两根手指,“第二,掹衫尾的事务全权由丘老板伱负责,除了派个会计过去,我不会主动过问掹衫尾的其他事,会给丘老板最大的自由,最大的发挥空间。但是,如果丘老板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我会出面解决。” 冼耀文竖起三根手指,“第三,掹衫尾的基本发展思路是这样,先从一家戏院开始,打造出一个样板,等戏院收支平衡立即着手开第二家、第三家。 丘老板,请仔细听我下面要说的话,和你的个人利益关系很大。” 丘德根竖起耳朵。 冼耀文竖起四根手指,“第四,掹衫尾的启动资金是1万元,丘老板你出资1000元,一开始占股10%,等第一家戏院上轨道,去开拓第二家戏院时,你的股份会增加5%,变成15%;等五家戏院上轨道,你的股份就是20%;十家戏院上轨道,你的股份就是25%。 到了25%,我不会再划股份给丘老板,但丘老板有一次从我这里平价购买10%股份的机会,股份的价值就按照丘老板提出购买时的掹衫尾估价的九成来计算。 到了35%,丘老板若是还想要占据更多的股份,那我们只能把交情摆一边,我会开一个我认为非常划算的价格,买不买就看丘老板对掹衫尾有多大的信心了。 丘老板,股份这么分配,你有没有异议?” “没有,冼先生的分配非常照顾我,我要谢谢冼先生的慷慨。”丘德根心情愉悦地说道。 “丘老板满意就好,还有几点我要补充一下: 第一,掹衫尾账上的钱是属于所有股东的,想要往自己口袋里装需要其他股东同意,不告而取就是挪用,谁挪用,无条件剥夺谁的股份,并把人踢出公司。 第二,丘老板你身为掹衫尾的管理人,理应有一份工资,第一年暂定每月100元,后面的等到了年底再评估决定涨多少。 第三,我给掹衫尾注资的上限是3万元,如果需要增资,丘老板你的那一份我会帮你先垫上,超过3万,就以掹衫尾的名义向银行贷款,银行那边我会搞定,只是债务由股东按照股份比例背负。 第四,如果掹衫尾经营不善,一直没做起来,丘老板你要背大部分责任,我投到掹衫尾的钱要收回一半,如果到时候掹衫尾已经值不了这么多,不够的部分由丘老板你补给我。 丘老板,我可以自信的说,如果由我来管理掹衫尾,我有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就让它成为下金蛋的母鸡。 项目很好,时机也很好,做不起来实属不应该,本来按道理我该让丘老板你包赔,但万一做不起来,我不能说我没有一点责任,所以,我才说一半。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正式签契约之前,都有反悔的机会,丘老板你慢慢斟酌。” “不用斟酌,如果做不起来,冼先生的所有损失都由我负责,但一开始的股份,我要15%。”丘德根掷地有声地说道。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丘老板好胆色,但是我不答应,两三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亏了只当买个教训,包赔这一条我相信丘老板心里很清楚我的用意。” 没能趁机多要点股份,丘德根颇为遗憾,他一点都不担心会失败,包赔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出高利息从对方手里借钱、借资源和人脉。 “冼先生,掹衫尾什么时候开始启动?” 冼耀文伸出手掌,丘德根会意,也伸出手掌,两人互拍手掌。 已是击掌为誓,冼耀文也用不着回答了,聊了一会细节,丘德根斗志昂扬地出发去给掹衫尾冲锋陷阵。 另一边,周孝赟的办公室。 张德荣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血丝,一边脸颊贴着纱布,另一边脸颊粘着一个红色的手掌印,在他的对面坐着满脸阴沉的周孝赟。 刚刚,周孝赟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也是刚刚,他为张德荣的节外生枝而愤懑收拾了张德荣一顿。 诚兴米行是周孝赟个人的产业,侵吞岑记也是他指使张德荣干的,但他没让张德荣去勾搭岑大牛的小老婆,更没有下过把母女俩一网打尽的指示,张德荣吃了亏来求他做主,可是把他气得够呛。 真是越想越气,周孝赟抄起大班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张德荣,“扑领姆,我让你管不住自己的裤裆。” 嘣! 哐当,骨碌碌…… 烟灰缸砸在张德荣的额头上,又反弹到他的大腿上,随后垂落到地面,晃荡几下,安静了下来。 额头很痛,但张德荣并不敢去揉,生怕再勾起周孝赟更旺的怒火,他只能硬扛了一会,等不再那么痛,脸上挂起可怜相,惨兮兮地说道:“大少,睡岑大牛小老婆是我不对,可是他冼耀文把我的脸弄成这样,伤的是我,落的却是大少你的面子。” 周孝赟气乐道:“看来我还是打轻了,你居然还要拱火,不要拿我当傻子,只有肥仔坤知道你背后站着我,他冼耀文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落我面子?给我滚出去重新包扎,半个小时后再滚回来。” “是是是。”张德荣站起来唯唯诺诺地说道。 办公室陷入宁静之后,周孝赟打开大班桌的抽屉,从中拿出一沓档案袋,把第一个放在边上,打开第二个,从中抽出几张纸,上面赫然是关于冼耀文的资料。 自打调查周孝桓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了冼耀文,再加上布料供应之事,周孝赟便开始对冼耀文上心,倒不是冼耀文有多了不起,而是因为他会关注每一个入局的人。 至于是什么局,自然是周家家产的继承局。 无论贫穷或富贵的家庭,一旦涉及家产分割,兄弟之间罕见兄友弟恭,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向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如果有可能,等周懋臣百年,周孝赟要独占周家的家产,一个子儿都不给凌君如、周孝桓母子,为了这个目标,周孝赟一直在小心布局。 周孝赟又看了一遍冼耀文的资料,点上一支烟夹在手里,不抽,只是让其自由燃烧。 他对昨晚在坤元赌档发生的一切一清二楚,即使是冼耀文说过的话,也是一字不差落到他耳朵里,正因如此,他对冼耀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冼耀文的操作看似鲁莽,却是处处占着理,就是他想找后账也是师出无名,除非不论理,直接暗中报复。 “能处处占住理,会想不到暗中报复吗?一定是有所依仗,不太担心报复,到底有什么依仗呢?” 周孝赟志存高远,继承周家家产只是他人生规划中的一小步,把“他的周家”打造成东方罗斯柴尔德家族才是他人生的一大步,为了踏出这坚实的一大步,他的心思同冼耀文非常接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可为己所用者交之。 此时,他的内心可没有报复冼耀文的想法,倒是有了趁机结交之心。 下午三点。 刚从外面回来的戚龙刀凑到冼耀文耳边说道:“张德荣去了九龙仓办公楼里的周氏商行,老板是周孝赟。” 冼耀文点点头,摆摆手示意戚龙刀退下。 不知道张德荣背后的人是谁也可以得罪,但得罪完还不知道是谁就不应该了,昨晚他离开坤元赌档没多久,戚龙雀就赶过去和阿叶会合,盯了张德荣十几个小时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得不感叹一句“世界真小”,这又和周家的老大碰上了,不过这也不错,同周家还有生意在谈,被敲闷棍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思揣一会,他把事儿先放下,继续看手中的简历。 人事科今天又面试了几个应聘者,不太重要的岗位由人事科自行决定,较重要的会把简历交到他这里由他定夺。 他手里的这份简历很有意思,按照钟林的说法,应聘者是一眼贵太太,绝对是养尊处优过来的,至少曾经是。 “费宝树,38岁,离异,在内地有5个孩子,最大的已经19岁,曾住上海愚园路1136弄,1136弄……王伯群旧居那儿?” 冼耀文回忆了一下,要是他没记错,那条弄堂里都是别墅,能住那里的都不是一般人,费宝树家或是她的前夫家世应该不简单。 “养尊处优的贵太太面试设计实习生,有点意思。” 冼耀文嘀咕一声,在简历的角上写下“同意录取”的批示,不管这个费宝树设计的水平如何,单是她养尊处优的过去和离异的状态就值得把人招进来。 男女之间的闺中情调需要经济实力支撑,高端玩法往往只会出自富贵之家,他虽懂换位思考之道,但毕竟是男非女,推敲出来的结论肯定不如女人的实践总结,从费宝树那儿大概能汲取“秘密”所需要的设计灵魂。 忙碌时,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冼耀文已经坐在自家的客厅,坐看苏丽珍和岑佩佩大眼瞪小眼。 他刚回来一小会,王霞敏说岑佩佩跟他前后脚,他暂时还不清楚岑佩佩为什么来得如此之快,按道理就算她今天提离职,也会被要求站好最后一班岗,不应该这么早下班,再说,离家住到“野男人”那里,至少也应该来一个拉锯战吧,难道林百万的火药桶爆了? 想不明白,他也就不费劲想,反正等下可以问,吸溜着茶水,同王霞敏蚊声说话,眼睛悠哉地看戏。 “上午十点,一位姓周的小姐打来电话,约先生明天下午两点半岛酒店下午茶。” “还有吗?” “下午一点多,一个叫罗伯特的洋人打来电话,说事情已经ok,让先生你给他回电话。就这两个电话,其他没有了。” “嗯,明天你给电话公司挂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再拉两条线,拉到三号楼和四号楼的四层。” 电话线一条接着一条拉,冼耀文把自己拉成了电话公司的vip,什么申请信、打招呼都不需要了,打个电话过去,电话公司第一时间就会派人过来拉线。 “好的。”王霞敏说着往两女的方向睖了一眼,担心地说道:“先生,她……夫……” “苏女士,岑女士,以后你就这么称呼她们,不用改口。”冼耀文的目光在苏丽珍和岑佩佩两人身上游离了一下,“我之前说过的话不变,我不在的时候,这个家由你当家,对她们两个保持该有的尊重就好,不用去刻意讨好,她们管不到你,反过来你能管到她们。 上次我削了一根家法,待会我拿给你,以后她们两个谁起幺蛾子就抽谁,不用留手,照死里抽,抽死了装麻袋扔海里。” 话虽说得严厉,其实基本就是屁话,王霞敏就算胆子再大,没有他在边上直接下令,她哪里敢真抽苏丽珍两人,他这么说无非就是让王霞敏明晰他的态度,不会模棱两可,令她无所适从。 王霞敏果然不敢应声,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聋哑人。 冼耀文可不想为难她,下一句就岔开话题,“唱歌的歌伶基本都有一个艺名,有没有想过给自己取个艺名?” 王霞敏羞涩地应道:“想过。” “哦,叫什么?” “跟我姆妈一个姓,方静音,肃静的静,音乐的音,先生,你觉得好听吗?” “方静音?”冼耀文微微一怔。 (本章完) 第113章 私密通话系统 冼耀文恍然大悟,难怪他会觉得《卖汤圆》这首歌非常适合王霞敏,岂能不合适,本来就是人家的成名曲。 把王霞敏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他还是找不到任何一丝歌伶的气质,大概方静音是实力派,不是偶像派。 他知道这个年代有一个叫方静音的歌伶,但对其信息并不了解,他所知的还是小时候老亚当给他进行音乐启蒙教育选了《卖汤圆》这首歌,识谱时捎带着寥寥几句人物介绍。 回忆一下,老亚当的原话是这样的:“方静音,五十年代香港挺有名的歌手。” 介绍只有这么多,若不是这话说在他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他大概不会铭记这种没什么作用的垃圾信息。 生长于一个资本家族,即使是大脑记忆容量也要进行合理划分,大部分容量会用来储存对家族生存与事业传承有益的知识,小部分用来记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没意义的东西很少去记忆。 比如一个明星、歌星的生平,某部电影、小说的全部细节,又比如彩票开奖号码、足球比赛胜负等,诸如此类毫无意义的东西。 财团二代不是中年失意男,不是被老婆戴绿帽的废物,也不是生活在被两个混混团灭的“家族”,一直活在当下,忙碌而充实,不用去抱怨自己满腹未经证实、若被证实就是草包的“经纶”无用武之地,只需砥砺前行,累了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睡几个感兴趣的女人,简单中带着一点复杂。 是的,复杂。 穿越以来,冼耀文已经意识到他从小被灌输的知识体系里,有一部分是属于不穿越就没多大意义的,显然,老亚当在培养他这个接班人之时,一直有担心他遗传穿越因子。 目前来看,老亚当的担心非常具有预见性,同时也有点担心过度,他冼耀文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吃肉的狼,不会成为吃屎的狗。 回忆和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冼耀文莞尔一笑,“方静音这个名字挺好的,管子说过修心静音,道乃可得,静音又有无声之意,无声演绎的歌声嘹亮,有意境。” 王霞敏赧然一笑,“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先生,我下楼一趟,我喊了霞丽来吃饭,她应该快到了。” “去吧。” 王霞敏甫一离开,苏丽珍和岑佩佩两人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她们的大眼瞪小眼,苏丽珍摇曳着腰肢走到冼耀文的身后,柔荑放在他的肩膀上揉捏起来,又给了岑佩佩一个挑衅的眼神。 岑佩佩见状,一个箭步坐到冼耀文的大腿上,头往他的胸口一靠,仰起头,还以苏丽珍挑衅眼神。 “你们两个要闹自己闹去,不要拿我当道具。”冼耀文嫌弃地说道:“我要去鸭寮街,你们谁想跟我去?” “我去。” “我去。” 两女不分先后回应。 “都去。” 鸭寮街离得不远,过去只有三里路,散步去散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冼耀文还是开车了,边走边聊是绝配,若是散步过去,简直是给两女人来疯的机会。 鸭寮街以鸭寮为名,自然和鸭寮脱不了干系,事实上鸭寮街那一带刚刚从海填成陆地时,就是集中养鸭子的地方,寮棚遍地,每一寸土地下面都有鸭屎。 大约二十年前,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帮梁上君子选中鸭寮街作为他们的销赃地,名气传开之后,其他梁上君子也跑了过来,渐渐地,鸭寮街的二手商品交易变得繁荣,其他一些卖闲置二手的小贩也集中了过来,鸭寮街也有了九龙“摩罗街”的称号。 鸭寮街的建筑没什么奇特之处,同其他街道一样,也是遍布三四层高的唐楼,街上的店铺正在向深水埗的大部分街道靠拢,也在走向行业化专营的道路,店铺还是以经营吃食和杂货为主,但店铺外面的摊档,九成九卖二手商品。 卖破衣烂衫、铜铁破烂的摊档之间,夹杂着一些专门卖二手电器的摊档,产品以收音机、留声机、煤气熨斗&电熨斗、手电筒、电风扇等小型方便移动的为主,偶有冰箱、洗衣机等大件。 有人光顾摊主就抬头迎客,无人光顾便低头捣鼓东西,冼耀文观察了一阵,走到一个摊档前,见一台台收音机、留声机、层层叠叠摆在摊上,每个机器下面都标注有价格,一个角落里散落着各种收音机配件,好像还有电视机的配件。 冼耀文从一堆零配件中把一个疑似高压帽的零件拣了起来,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确定就是电视机显像管上的高压帽,在香港看到这个玩意还是挺新鲜的,没有电视台,买了电视机只能当个摆设,应该没几个大冤种会买,用坏的可能性就更小。 正狐疑间,摊主放下手头的活计,抬起头招呼道:“老板随便看,我这里什么国家的货都有,要整机有整机,要配件有配件。” 冼耀文饶有兴趣地看向干练的摊主,之前就是观察到摊主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又穿西服配衬衣,看起来不像是个练摊的,他这才选中这位主,再一看,摊主像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我不要收音机,也不要留声机,我想模拟战场电话,构建一套点对面的通话系统。”冼耀文在收音机摞上轻拍一下,“只要能实现通话,即使用收音机的零件拼凑也行,老板你能不能搞?” 摊主想了一下说道:“在什么地方使用?距离有多远?” “相互间距离不过十来米的几栋楼,同样的高度,线可以从天上走。”听摊主操着苏北的上海口音,冼耀文用了米做长度单位。 “我能做。” “如果要加上自动应答和手动应答的双应答模式呢?” “可以。”摊主毫不犹豫地说道。 “怎么称呼?” “胡孝清。” “哦,胡老板,我叫冼耀文。如果我还想加个类似磁石交换机功能的切线器呢?” “要每个点都可以控制?” “对。” 胡孝清寻思了一会,说道:“也能实现,但每个点要拉两条线,一条连接通话,一条控制切线器开关,切线器的设计会比较复杂,因为要控制两条正确的线对接。” “伱想用什么方式实现,电阻控制还是机械卡挡?” 胡孝清眼睛一亮,“机械卡挡的稳定性最好,给每条线编号,在每个点安一个拔起式开关,想接通几号线,就把旋钮转到相应的号码上按下开关,切线器那边相应的卡挡会弹出,电动机带动正确的线路进行连接。” “一机多控,你能保证齿轮配件的精密度吗?不要三天两头出问题。” 胡孝清笑着回答,“冼老板,这就要看你愿意花多少钱了,技术原理和制作工艺都不复杂,主要看原配件的好坏,好配件制作的自然不容易坏。” “说个大概的报价听听。” 胡孝清大致算了算,说道:“一千元上下。” 冼耀文勃然大怒,“咁贵,我还不如直接打电话。” 还价只是他的本能,玩电子的商家没什么诚信人,利用信息差宰客在行业内大行其道,什么电子城、电脑城没几家口碑好的,来两个宰一双。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问就是业内人,而且是头部,什么肾机、肝显卡等亲民活动,在发起之前,计划书就躺在他的邮箱里。 胡孝清满脸真诚地说道:“冼老板,我报的是实价,你要做的系统,大部分零配件只能买新的,只有少数能从收音机、留声机里拆出来。如果你明天有空可以去我弥敦道的店里看看,我囤了不少零配件,都是洋货,价格不便宜。” “洋货?”冼耀文不屑地说道:“我看是水货吧,香港哪有正规进口的电器零配件。” “冼老板,正因为是水货才有这么便宜的报价,不然我报出的价格会更贵。”胡孝清脸上没有一点尴尬的神色。 见没什么杀价的机会,冼耀文只好作罢,本来他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试试,能打着最好,打不着也拉倒。 “胡老板,你还有家店?” “弥敦道6460号香宾电器行,冼老板随时可以去我店里逛逛。” 冼耀文指了指摊位,“有店还在这里摆摊?” 胡孝清指了指摊上的二手电器,“我收得多,卖得少。” “懂了。”冼耀文颔了颔首,从兜里点出五十元钱递给胡孝清,“这是我给胡老板你的订金,麻烦你先出张方案图纸。” “可以。”胡孝清干脆地接过钱,“做好以后怎么联系冼老板?” “25002,我的电话,做好了打个电话给我。” “我一天时间就能把图纸做好,冼老板你也可以明天这个时间直接去我店里。” 香宾电器行最近新进了一批电器,胡孝清非常想把冼耀文拉到店里去看看,或许能再做一笔生意。 “看情况,有空我会过去,若是没空,还得麻烦胡老板你把图纸送到我家里。” “没问题。”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冼耀文见离约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就带着两女在鸭寮街上逛起来。 早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14章 去苏州卖茶叶蛋 向儿女炫耀自己的发家史是很多家长都会干的事情,老亚当也不例外。 冼耀文非常清楚自家的财团起步于老亚当七八十年代过渡时期贩卖蛤蟆镜、喇叭裤与电子表,前两者只是贩卖,电子表却是自行建厂生产,厂子就建在柴湾的工厂大厦里。 无论是什么性质的组织,都非常有必要开展传统教育来增加成员的凝聚力,同时,免不了对组织的发展史进行一定的美化,丑陋的捂住,漂亮的再打扮打扮。 冼耀文家的财团也不例外,起步阶段的几次买卖都有经过美化,把老亚当往神的方向抬了抬,仅仅是稍微,并不是太过分,起码没吹老亚当一天工作96个小时,也没有吹月亮上的陨石坑是老亚当练枪打出来的。 只是把初始的几桩买卖神化了一下,比如说老亚当是洞察到行业的世界格局变化,才精准地抓住最佳时机,而为了让“神化”稳固一点,不留下漏洞让别人察觉,相关的背景资料自然经过精心的调查与设计。 身为财团的第二代领导人,对自家的发展史自然要做到倒背如流,且要催眠自己的潜意识相信一切都是真的,自己不信就不够狂热,就无法把情绪感染到其他人。 总之,冼耀文对香港电子业的发展史有相当的了解,他这次来鸭寮街一是为了通话系统,二是为了了解当前香港电子业的现状。 就他的记忆,香港电子业的发展和索尼脱不开干系,最早的电子厂就是给索尼做收音机组装代工的,后来才慢慢做自己的组装并建立自己的品牌。 第一家电子厂叫什么他没注意过,也没关心过具体是哪年建立的,只依稀记得是五十年代末或者六十年代初的事。具体的时间其实也不重要了,他已经注意到这个行业,历史有相当大的可能会发生变化。 十字街口的大地摊上,旧货琳琅满目,从雪柜到幻灯机、电话、收音机、留声机、饭锅、汤勺、台灯、扬声器、茶杯、花盆、保险箱、小板凳、玉镯、打字机、旅行袋、唱片,应有尽有,还能看到如今老太太脚上稀松平常的棉鞋,以及同样常见的香云纱,看着很新。 冼耀文拿起来摸了摸,就是新的,大概是被哪家的佣人偷偷拿出来卖掉的。 香云纱,老广人眼里的本省丝绸,价格不菲,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典故“老爷穿旧,佣人穿新”,皆缘于香云纱本身的材料和生产方法致使新的香云纱服装纤维比较粗,穿起来不舒服,而穿过一段时间的香云纱会变柔软。 冼耀文想着应该去订做几套香云纱的长衫,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会和老广人打交道,穿香云纱显得亲切。 把长衫放回摊子,挑拣其他玩意把玩。 一开始还好,他能专心把玩一些感兴趣的玩意,等换摊档的时候就不好了,两女又斗上了,苏丽珍挽他的左臂,岑佩佩就挽右臂,他被两女拱在中间,很是别扭,也妨碍他临敌缩头。 不顾行人遮遮掩掩看过来的目光,他给两女的挺翘一人来一记重的,羞得两人都往边上躲,他的束缚瞬间被松开。 女人一多就是麻烦,他下回绝不会同时带两个女人上街,要么一个,要么三个起步,三个和尚没水喝,多了反而清净。 消停了,他也能痛快地逛摊,逛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带着两女归家。 在楼下,正好撞见趴在车顶整理文件的冼耀武。 本来要奖励郑月英的那辆车,因为她的出走,冼耀文就没给她,而是折现给了一万五的现金,车子空出来给了冼耀武用。 冼耀文走到车前,瞄了一眼文件,“耀武,吃了没有?” “没有。”冼耀武头也不抬地说道:“陈大状明天要上庭,还有材料没准备好,大哥,你知不知道‘去苏州卖咸鸭蛋’什么意思?” 冼耀文诧异道:“当事人是福建人?” 冼耀武抬头说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废话,当然是从你这句话判断的,有句话叫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去苏州就是去天堂,卖咸鸭蛋就是完蛋,合起来就是归西,死了,福建佬才懂的典故,哦,现在又多了台湾佬。什么案子还要问这话的意思?” “两个人发生口角,当事人言语过激把对方骂死了,陈大状要帮当事人做无罪辩护,他骂过的每句话都要搞清楚什么意思。” “啧,了不起啊,都有资格干实习律师的活了。”冼耀文夸了一句又八卦地问道:“死的那个有心脏病还是脑出血?” “羊癫疯。”冼耀武蹙眉道:“陈大状说官司不好打,羊癫疯发病及时送治不容易死人,当事人有不作为的嫌疑。” 冼耀文嬉笑道:“不作为还是故意看着人家死啊?” “故意。” “哈,能请得动陈威廉,看来是不差钱的主。”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好了,先把东西拿上去,工作晚点再做,一会在江西菜馆吃饭。” “大哥伱也没吃?” “嗯。” 冼耀文对冼耀武的成长非常之满意,不仅打扮越来越有律师的样子,说话也开始带着法律字眼,冲击立法会非官守议员看样子不是梦。 七点半,林醒良过来,冼耀文把岑佩佩和冼耀武介绍给他认识,顺便也说了掹衫尾的事。 他对丘德根占股的底线是44.9%,其余的55%中,送给林醒良5%,中华制衣占股9%,剩余的41.1%,他和冼耀武一人一半。 他和冼耀武的股份加上中华制衣的股份是50.1%,刚好能够掌控相对的控股权,即使林醒良将来倒向丘德根,也不用担心失去控股权。 只有等到中华制衣成为鸡肋的那天,他把大部分股份都甩出去了,丘德根才有可能拿到控股权。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应该是掹衫尾也有成为鸡肋的倾向,他巴不得有人接盘。 餐后,冼耀文没顾着处理两女今晚的住宿问题,第一时间进入书房,撰写一封要寄给安理律师事务所的信件,委托对方在牙买加的开曼群岛注册一家汤姆公司,然后以汤姆公司的名义在伦敦注册梦想屋(dreamhouse)公司,再以梦想屋的名义在香港注册一家金屋置业公司。 接下来和米歇尔的西片戏院的项目要摆上日程,该准备的也该准备起来。 写完委托信,他又写了一封给赫本的信,委托信塞进同一个信封寄给赫本,然后让赫本跑一趟安理律师事务所。 处理好信件,冼耀文出了书房,又看见两女在大眼瞪小眼。 (本章完) 第115章 权力套装 要收拾互相不对付的女人有不少办法,让她们成为“战友”就是其中一种简单有效的办法。 三四号楼的四层都是空荡荡的,还没往里面填家私,暂时住不了人,两女只好先留在一号楼挤挤。 第二天。 三人并未一起迎接第一缕朝阳,冼耀文和岑佩佩先起床,苏丽珍继续睡她的懒觉。 这时候,女孩子所接受的传统教育八九不离十,苏丽珍会做的,岑佩佩同样会,冼耀文继续半废人状态,洗漱穿衣都由岑佩佩服侍,只是相比苏丽珍之前有几年经验,岑佩佩要生涩一点。 就因为这股生涩,冼耀文表现了什么叫相敬如宾、双宿双栖、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不管叫什么都好,总之就是他反过来也服侍岑佩佩穿衣,全程无需对方动手指。 穿之前和穿之后,他还不忘用皮尺把岑佩佩各个部位量了一遍,并把各处的特点记在心里。 在大新百货第一次见岑佩佩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冒出一个词组权力套装(powersuit),觉得岑佩佩非常适合穿女性职业套装,经过更加深入的了解与丈量,理解变得更加具体,岑佩佩就适合穿权力套装。 权力套装直白点说就是能突出地位的商务风西服套装,穿上它能让人看起来上档次一点,一照面就让人不敢小瞧,八卦人家收入时,起步月薪十万八万,不太敢往低里猜。 这是几十年后的标准,着眼当下,穿上权力套装,月收入怎么也得十万不到,实数三千八起步。 关于权力套装有没有搞头这点,冼耀文已经有过深思熟虑,他认为很有搞头,特别是将它同一名商业女性进行捆绑,再碰瓷一下女权,他有把握将岑佩佩捧到与宋氏姐妹、伊丽莎白二世相提并论的高度。 全球第一商业女性、全球第一职业女性、全球女权第一人,只要把这些头衔戴到岑佩佩的头上,她就是权力套装的最佳代言人,不需要开口推销,自有一众女性拥趸主动向偶像学习。 吃早点时,冼耀文拿出几本时尚杂志,从每本杂志上裁下一些书页交给岑佩佩欣赏。 岑佩佩一一看过书页上的照片后问道:“老爷,她们两个是谁?” “玛琳·黛德丽和凯瑟琳·赫本,都是好莱坞非常著名的电影演员,你觉得她们的衣服好看吗?” “都很好看。”岑佩佩拣出其中一张书页亮给冼耀文看,“我最喜欢这件。” “你抽烟?” “不抽啊。” “哦,这一套衣服应该是在男士吸烟装的基础上改出来的,昨天在家里我穿在身上的那件黑色衣服就是吸烟装,穿着很舒服,也可以避免其他衣服上沾染太大的雪茄味。” 冼耀文说着,在书页和岑佩佩身上来回扫视了几眼,用肉眼3d建模、渲染,凭空想象各种款式的吸烟装穿在岑佩佩身上的感觉,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吸烟装和岑佩佩的风格不太搭,她缺少一股犀利的攻击性。 他在脑中稍稍搜寻了一下,找出大嘴妞朱莉娅·罗伯茨穿过的一套西装款式,又找出船长前未婚妻薇诺娜·瑞德那套经典的黑色西服套装,拿出纸笔,注入自己的理解,在纸上画出一套新的西服款式。 等画完,便问早就探头看他画图的岑佩佩,“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看不懂。”岑佩佩支支吾吾地说道。 “说实话,伱觉得差直接说差。” 岑佩佩闻言,认真地说道:“我真的看不懂,我只能看出你画的是衣服。” “哦。” 冼耀文把岑佩佩的话重新编译解码,还原成大白话就是“你画得太差,我看不懂。” 他不以为忤,因为不是他真的画得多差,而是岑佩佩没有服装设计师的专业目光,她没办法把一张服装简图还原成真实的服装。 把图稿和书页收起来放进自己兜里,冼耀文岔开了话题,“昨天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用上班吗?” 岑佩佩噘了噘嘴,说道:“昨天我一提辞职,主管马上就批了,中午吃过饭,跟我交接的新人就到位了。” “嗯?”冼耀文诧异道:“大新百货还有储备干……储备售货员?” “有啊,仓库里负责搬货的大部分都是售货员。”说着,岑佩佩脸现幽怨,“以前有人离职都要带新人三天,到我这里十分钟就交接完了。” “为什么?新人是高管的亲戚?主管的亲戚?还是和主管关系不清不楚?” “之前有同事看见主管和那个新人在仓库里拉拉扯扯。” “哦。”冼耀文不以为然道:“离职干脆点也不错,家里那边你怎么说的?” 岑佩佩的脸从幽怨变成哀怨,“我阿爸说死出去就不要回来,他当没我这个女儿。” “林百万的事你家里知道了?” “他没回家,是我告诉阿爸的。”岑佩佩蓦然黯然神伤。 冼耀文脑补出一些画面,并试着勾勒出岑大牛一个上门女婿卧薪尝胆好些年,终于熬死了“公公婆婆”,一朝翻身成主人,暴露出暴虐、重男轻女本性的形象。 搂住岑佩佩的臂膀,冼耀文轻声安慰道:“不用太伤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嗯。”岑佩佩轻轻点头。 “等下你跟我一起去上班,我让厂里的设计师给你设计几套衣服。” 岑佩佩昨天带过来的箱子很小,装不了多少衣服。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裁缝铺做就好了。”岑佩佩体贴地说道。 “要的,给你做衣服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添置衣裳,我有其他用意,你听我的就好了。” “嗯。” 吃过早点,冼耀文把岑佩佩带去厂里,先在厂区转了一圈,让她近距离感受一下老公的实力,然后又把人带去办公室。 今天的办公室与以往不同,首先,他的办公桌有人收拾过,非常细心,桌面擦拭过,桌上的文件报纸也经过整理,变动过位置,但东西和东西之间的相对位置没发生变化,他要找东西,只要沿着原来的位置周边找就能找到。 其次,桌子的抽屉面、桌脚也被细心擦拭过,但抽屉绝对没打开过,一大两小三个抽屉,再加一个柜,他都有下焊,有人打开过他一定可以察觉。 桌上,他的茶杯已经泡好茶,把手贴杯壁上感受一下温度,再看一眼茶叶泡开舒展与沉淀的状态,茶是卡着点泡的。 满意地呷一口茶,冼耀文把整个办公室扫视一遍,发现今天的办公室多了三个新人,一个是让他感受到满意情绪的全旭,一个是人事科的邓宝成,钟林给他打过招呼,小邓与其沾亲带故,但人绝对能干。 对此,他没有表示反对,裙带、派系山头是企业做大后无法避免的事情,拉帮结伙是拦不住的,只要招进来的是能干之人,不是废物,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最后一个新人在设计&制版科的工位上,看样貌、年纪,应该就是钟林说的一眼贵夫人,还别说,钟林的说法一点没错,费宝树真有贵夫人的骨相与气质,扮演顶级官太太大概也会被说成本色表演。 挺好,过段时间,等熟悉了,可以给设计&制版科安排一次团建,游船出海展开头脑风暴,探讨一点私密性比较高的话题。 正寻思间,岑佩佩在他手臂上捅了捅,他一转脸,对方就扭捏地说道:“哪里可以坐啊,我站在这里好别扭。” 冼耀文盖上茶杯盖,站起身说道:“你先在我这里坐会,我离开一下,一会叫你。” 说着,他来到徐乐平的工位,询问上午是否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开个灵感碰撞会,得到肯定的回复,会议立即召开,他把书页和图稿拿出来,又让岑佩佩充当人体模特,一众人讨论服饰的细节调整和色彩搭配方案。 “服饰的材质最好采用缎面,不许不容易褶皱,衣服一皱起来,档次就显得低了。还有搭配,要多样性,不要太局限,里面搭配一件衬衣、蕾丝睡衣、文胸、网状半透明内衣、纱的半透明睡衣、男士背心,甚至是真空……” 冼耀文看向因他的话而变得腼腆的费宝树,“宝树,放轻松,以后你会经常和男同事探讨此类话题,慢慢你就习惯了。好,我继续。” 冼耀文指了指岑佩佩,“佩佩,我的爱人,我就是从她这里获得女式西服的灵感,我觉得这会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服饰门类,但没经过验证,又不想贸贸然地新增一种服饰款式。 暂时,我们将以她为蓝本,设计打造出几款服饰先进行测试,所以,在构思设计方案的时候,一定要充分考虑到佩佩的气质和身材特点。 注意看,佩佩的脖子比一般人的要修长,可以说是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就看衣服怎么搭配,如果是领口比较空的设计,就需要考虑到增加丝巾的设计搭配; 再看她的胸型……” 冼耀文把岑佩佩的身材特点介绍了一通,又介绍说明他希望突出的职业女性气质,随后,众人经过一阵思考,纷纷发表自己的建议。 未完待续! 后面细节方面会有所收敛,真写的太细好像也并不讨喜。 (本章完) 第116章 堂堂正正的算计 李海伦一边积极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心里一边在点评岑佩佩。 她一直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家世不俗,受过高等教育且有不俗的容貌,开口可哼唱,下笔可写文写词画图,但她自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不顺,工作没有起色,也没有遇到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人。 唯一让她有一丝心动的男人却仿佛发现不了她的美丽,从未对她有过特殊的举动。 毫无疑问,令她心动的男人就是冼耀文,比她还小的年纪,却是已经有了不错的事业,风度翩翩,满腹经纶,说话时引经据典,各种知识信手拈来,精通各种洋文方言,温文尔雅,和谁都能无障碍交流,说得上话。 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在食堂里听女工们开玩笑要给老板做小,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居然宁愿做小,她才不愿意当姨太太,她的男人必须对她一心一意。 “太可惜了,怎么就是一个花心的男人。” 从冼耀文对岑佩佩的介绍中,李海伦可以听出来岑佩佩绝对不是冼耀文的妻子,只可能是姨太太,不然用不着“爱人”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 虽然她刚刚把冼耀文从自己夫婿候选人的名单里划掉,但还是忍不住对岑佩佩品头论足,经过一番分析,她给岑佩佩贴上“传统女性”的标签,逆来顺受的性格,一切都要依靠男人。 她的心中不由有一丝窃喜,她要比岑佩佩高级得多。 从冼耀文的角度来说,李海伦的面容姣好,身材也不差,只是骨架稍微大了点,眼睛里始终含着一股风流,说话时又微带鼻音,有不错的魅惑力,或许是因为学识和经历的加成,她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但有点自以为是,总给人输出一种她怀才不遇的感觉,心有点浮躁,难得的一个大学生,却没有多少培养价值,如果继续在设计师的岗位待下去,他料定李海伦做不长。 他打算等设计师团队壮大一点,就找李海伦谈谈跳槽去肯沃克当模特,她还是更适合靠脸吃饭,成了明星式的人物,高学历可以给她加分不少,当她的学识无须运用的时候,女学霸、知性美女等人设可以随便吹,甚至可以吹美国曾邀请她加入曼哈顿计划。 能谈妥自然是最好的,他从李海伦身上已经闻到数以万计的金钱味道,谈不妥彼此成为过客,他可能被贴上“坏老板”的标签,活在今后李海伦偶尔的吐槽里——我以前的老板是个傻逼…… 徐乐平为了维护总监之体面,这段时间一直在恶补服装设计的专业知识,原先他只能从美感的角度来做设计,现在却多了对布料的熟练运用,他说,制版师老温补充,再结合李海伦的建议,很快定下了一套风格偏向吸烟装的设计方案。 随着会议继续,又有两套设计方案被定下,冼耀文宣布结束讨论,有三套方案已经足够作测试所用,后面如何就等看过岑佩佩穿在身上的效果再说。 “老温,我的要求是高定,交给你有没有把握?” 老温面露难色,“总经理,高定我做不了。” 冼耀文知道老温没有做高定的水平,问他无非就是为了照顾情绪。 故作寻思一会,他又问道:“如果交给外面的裁缝做,你觉得找谁合适,我要最好的,成本不用太在意。” “中环德己立街的张活海,他的手艺是最好的,洋人都找他做衣服。” “既然老温你说好,那就他了。”冼耀文转脸对岑佩佩说道:“佩佩,伱跟老温现在过去一趟,忙完了你自己叫个车去半岛酒店,我下午在那里有约。” “嗯。”岑佩佩温顺地点点头。 冼耀文忙完回到自己工位,茶杯甫一放下,全旭就麻溜地走过来问道:“总经理,要不要添水?” 冼耀文揭开杯盖微笑道:“阿旭,续水不用这么勤,以后我叫你,你再过来续。” “好的,总经理。” 冼耀文指了指桌上的两摞报纸,“左边的这一摞是我要仔细看的,右边这一摞大半的文章我只是扫个标题,有些文章标题为了吸引人,与正文内容的相关度不是太高,这会让我错过一些信息。 等下你把报纸拿走,除了头版头条,你把每篇文章看一遍,然后总结成一句简短精练的话。” 说着,冼耀文从右边的报纸摞里拿出一份报纸,指着一篇文章说道:“你看这篇文章比较简单,你只要抓住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在文章旁边标注‘张三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了什么’就可以。 如果主题人物比较多,你就不必标注,只需在时间地点人物下面画一条横线。 如果是和政治有关的文章,你只需标注‘政治’二字;如果和服装有关,你要重点标注,我会细看;如果和电影演员、歌伶有关,我看过之后,你把照片剪下来,给报纸上消息比较多的列一个档案。” 冼耀文把报纸放回报纸摞,转脸看向全旭,“我们中华制衣在给电影公司提供服装赞助,非常有必要清楚的知道哪部电影、哪个演员比较受欢迎。很快,我们也会赞助歌伶,所以她们的消息同样重要。” “总经理,只要记录香港的吗?”全旭问道。 “台湾、南洋也要,特别是狮城,那边歌台文化盛行,一家独秀的仙乐歌台倒了之后,歌台业在狮城如雨后春笋,一家开了又一家,可以说是独步天下。 小市民放工后,没太多的消遣,个个跑到歌台霸位子,歌伶的影响力不小,找她们带货不会错的,需要好好关注。” 冼耀文顿了一下又说道:“对了,关于橡胶的文章也要重点标注一下。” 全旭点点头,“我现在就开始吗?” “对,我下午要出去,没其他事让你做,你今天只要看报纸。”说着,冼耀文指了指全旭身上的长衫,蔼然说道:“我们中华制衣主要生产衬衣,上班穿长衫不太合适,做两身西服会不会让你有压力?” “不会,我自己有点积蓄。” “那好,去裁缝铺做两身,把收据放好,月底我给你报销。” “好的。” “去忙吧。” 冼耀文从全旭身上看到值得培养的潜力,他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全旭的心性不错,他会一点点在其身上投入资源,乃至脱产送去国外留学,当然,一切都取决于潜力的大小和忠诚度。 人才问题始终在困扰着他,既然没有天下英雄自动入彀之大运,他只能慢慢来,挖培并行,一步步建立完善的人才梯队。 …… 下午。 冼耀文与周若云一见面,就震惊于对方态度的变化。 原本他以为会有一番唇枪舌剑,但事实上周若云却是让步得非常彻底,不管是价格、账期,还是合理损耗的增量,长江布业给出的条件都要比福昌针织和日新针织好得多,一点没有店大欺客,倒是让他感受到“前辈”的关爱。 “我成小丑了。” 几个念头一转,冼耀文就把周家的想法分析个八九不离十——你冼耀文不是志向远大,要把好运来销到各处去吗?那你就应该跟我们周家合作,只有长江布业才能供上你的布料所需。 小猴子你也不用上下蹦跶,我们周家不但给你扶梯子,底下再给你铺一层缓冲垫,里子面子都给你,你就坐下来乖乖签合同吧。 他与周家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假如是他用手腕逼迫周家降价,他就是手段了得,谁都会高看一眼,现在却是周家主动让步,只要合同一签,就变成他欠了周家的人情。 如果他以后还想借周家的势,他就得认下这桩被扶持的人情,但凡他要脸,短时间内不但不能同周家翻脸,还要坐视周家拿他当成道具打“周家仁义”的广告。 “周懋臣这个老东西,算计真他妈深。” 冼耀文既惊诧于周懋臣的老谋深算,又感受到了外界对他的信心,周懋臣的算计是建立在中华制衣能发展起来的基础上才会生效,若是中华制衣中道崩殂,所谓的算计也就成了井中月。 周若云把周家的条件抛出后,便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品着大吉岭茶,气定神闲地观察冼耀文的脸色变化,捎带扫几眼“爱人”。 这个岑佩佩的出现太过突然,不在她的调查报告之上,也不知有什么奇特之处。 她并不认为冼耀文是因为好色才把岑佩佩收入囊中,冼耀文是不是好色之徒还不好评价,但一定是事业心极重的人,在事业发展的关键时期,已有一个苏丽珍,他不大可能再花精力找另一只花瓶,而且是给予名分的花瓶。 冼耀文觉得周懋臣能使出眼下的计策,一定对他有不浅的了解,看样子周家派人对他做过详尽的调查,他做的那些事大部分应该已经落在周家眼里。 “我是什么时候落进周家眼里的? 引子应该是在邓波儿身上,邓波儿关联周孝桓,周孝赟在调查周孝桓的时候,我的名字大概也出现在调查报告里了。 周孝赟敢把自己私底下的调查结果告诉周家其他人? 应该是敢的,只要把因果关系调换一下,就说调查我的时候,无意中查到了周孝桓。 针对我的二次详尽调查是周家经过商量的结果?或者仅仅是某个人的想法? 我不是洪水猛兽,周家没必要一上来就放大招,多半应该是某个人自己的想法,周孝赟?周孝恒?周若云? 信息不足,没法推测,凭直觉猜测,还是周若云这个小娘皮的可能性最大,其他两个之前既没接触,也没有利益关联。 小娘皮为什么查我? 行事风格本就如此,还是对我有好奇心?” 电光石火间,冼耀文脑子里各种数据、公式还有假设在快速滚动,借着品茶的掩饰,他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思考的时间,并在不显得突兀的时间内结束了思考。 把茶杯放回杯托,抬眼射出两束光穿透周若云眼中的淡淡玩味,微微一笑,说道:“周小姐,感谢你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我想尽快去长江布业参观一下,然后你我双方签订契约。” “随时可以安排。”周若云淡笑道。 “那就明天好了,早上九点,周小姐方便吗?” “方便。” (本章完) 第117章 肥沃的韭菜田 次日。 冼耀文去长江布业参观了一圈,随后就以之前的契约为范本,同长江布业签订了契约。 长江布业由一个外姓经理出面签约,周若云旁观见证,周家的其他人并未出面,就是周孝桓这个在长江布业任职的人也没出面。 尽管人没出面,冼耀文还是把剪彩仪式的请柬郑重交给周若云,一共两张,一张给周家,谁作代表出席都可以,一张以个人的名义给周若云。 周若云应承一定会出席。 如此,中华制衣的供应商一环完成十之八九,只差一个香港之外的布料供应商。 林醒良那边的动作也不慢,百货公司搞柜台之事,他遵照冼耀文的吩咐以大新百货为突破口,很轻松就搞定了免费入驻的问题,倒给两万的环节却是不怎么轻松,他把冼耀文给准备的“会员卡+积分兑换”、“跨店折扣”两个金点子都抛了出去,最后只拿到钱给三年,第四年有一大堆条件的条款。 如法炮制,林醒良与另外一家比较特殊的百货公司“国货公司”进行了谈判,只谈免费入驻,不谈倒给钱,也是轻松谈妥入驻国货公司弥敦道九龙店的事宜。 国货公司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是在1938年内地抗日运动如火如荼时,一帮到香港避难的内地生意人为了抵制日货和维护民族工业而成立,其股东包括中银、交银、金城等金融机构,以及一大批大中型工厂主,第一任的董事长是杜月笙。 不管现在的股东姓甚名谁,反正再过几年,不是姓“央”就是姓“国”,再捋一捋内地在香港的企业关系,国货公司十有八九会贴上“华”字头标签。 搞定两个地点的入驻事宜,好运来的香港销售渠道也算是搞定了。虽然广告满天飞,但冼耀文没打算把门店开得到处都是,香港一家、九龙一家,足矣。 本来就有一定的消费门槛,加上当下的大部分消费者并没有觉醒“自己是上帝”的认知,且商业主流是卖方市场,只要给消费者货真价实的商品,多跑点路也不算为难他们。 冼耀文都有考虑是否要在门店挂“本品牌门店服务宗旨:绝不无故殴打顾客”的标牌,这种贴心话很容易让顾客心头一暖,不过细想一下还是作罢,就怕难缠的杠精出现,没有掌控舆论的能耐,一些险招且得悠着点使。 谷雨这天,冼耀文上天文台泡了半天,得到一个未来半年的平均气温会维持在23.5°左右,不会频繁出现极端天气,今年的太平洋热带气旋在九月中旬之后形成,风球在十月登陆香港的预测。 风球太遥远,有没有利用的机会不知道,气温不错,不冷不热,每一天都是穿衬衣的好天气。 与生产管理人员开会,讨论生产计划,与人事科开会,讨论女工学徒第二梯队的组建计划,与销售科开会,在销售一科和二科区分针对男品和女品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行街和赛尔斯并列职能区分,行街是需要走出去的推销员,赛尔斯就是柜员或店内销售员,有固定的工作地点。 职能细分之后,又开始推动各种培训计划,针对行街的酒知识、社交礼仪、杂学培训,针对赛尔斯的表情管理、身材鉴赏、耐心培训,针对所有人的话术、心理学、相面基础教学。 并着手在医疗室下面建立一个心理疏导室,以及为销售科专门设计一些排除负面情绪的团建活动,冼耀文还打听到几个不错的鸡档和骨场,私底下悄悄把地址告诉了林醒良。 前面的工作已经做到位,现在到了把东西卖出去的时刻,培训先行,后勤跟上,让销售科的每位爷都能在外面拼命开疆扩土,且没有后顾之忧。 在忙着搞培训之时,冼耀文还做了好几手安排,首先是工厂的地皮,已经盖上建筑和已规划为中华制衣扩张所用的地皮划到中华制衣的名下,其他的冼耀文个人名义持有。 其次,完善品牌授权协议,好运来等几个品牌授权给中华制衣五年,到期后自动续签五年,但在授权协议之外,另有一份补充协议,设计了几条条款,当中华制衣触犯条款,持有品牌的朱丽叶公司可以无条件终止授权。 以个人的名义在弥敦道买下一栋唐楼,然后把楼租给一家还在注册中的“传销”公司,“传销”再把楼无偿租借给中华制衣销售科使用。 等培训结束,销售科的办公地点就会移到弥敦道,一是为了销售科的人上下班方便,毕竟销售科大部分人要在外面跑,到屯门的确远了点。 二是为了把这帮爷和其他人隔离开,相信用不了多久,销售科就会出现月收入几千上万的存在,这种存在对销售科的其他人是一种激励,对其他部门的职员就是一种刺激,非常容易让人心浮动。 三是为了从中华制衣剥离销售科做准备,传销公司就是销售科的未来独立表现形式。 过去的几年时间,由于大量资金的流入,香港股市曾一度比较活跃,到了去年,内地的战争已成定局,部分资金流回内地或流向台湾及其他地区,股市急转直下,成交活跃度出现明显收缩。 到如今,大部分把香港当成临时停靠站的资金已经离开,留下来的大半资金流入工业领域,香港工业发展的势头渐起,随着实体工业迈入黄金期,大量的外资会被吸引到香港参与投资,实体的发展支撑起股市的繁荣及高回报率,更多的外资会闻风而来。 放眼望去,韭菜种子已经被撒到土里,一片肥沃的韭菜田即将出现,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冼耀文说我是农民,我不割韭菜谁来割,农民负责收割是上天赋予的责任,岂能逃避? 中华制衣将会勇争成分股,在港股这个大江湖里,被人七上八下的玩弄,股价一天七十二变,冼耀文会被玩得欲仙欲死,点钞票点到食指和拇指的指纹磨平,磨出洞,露出瘆人的白色指骨。 股市是冼耀文制定的“中华制衣计划”中的压箱底,如果几个品牌的发展速度不如他预计的快,或者干脆比较糟糕,为了安抚受伤的心灵,他会短时间不顾自己的吃相,从股市中找补,如果发展顺利,他就保持绅士的品格,让自己的吃相一直优雅。 剪彩仪式还未举行,冼耀文却已经在琢磨给中华制衣找股东,一是真正的合作伙伴,二是盘中餐,股价高位吸入,股价低迷踢出,三是马老师保佑,活人能糊弄,鬼不能糊弄,20亿精神股东的伟业也该迈出第一步了。 4月23日。 又是一个白天的忙碌,晚饭前,冼耀文有一段难得的清闲时间,他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东德的德国统一社会党机关报《新德国》,从一些口号和务虚的内容之间搜寻有关工业与经济的文章。 报纸已经是两年前的,从东柏林出发,经过华沙,到莫斯科中转,沿着西伯利亚铁路进入东北,又是怎么跑到香港的旧书摊上就不清楚了。 管它是咋来的,冼耀文只知道他缺乏对苏联阵营的了解,也缺乏搞到报刊的渠道,他有计划到西德走一遭,去之前有必要收集一点直接的信息,也有必要收集一点东德角度描述的关于西德的信息,东德的信息也需要,越是封闭的国家就意味着更大的金矿,只要能把大门打开,就是一桩独家买卖。 独家买卖就意味着暴利,他见过亏本的独家企业,却从未见过没吃成胖子的独家企业控制人,假如他真的打开东德的大门,肯定会把经营东德业务的企业账目做到巨额亏损,自己要有点逼数,不能给情报局的大爷带去麻烦。 一张报纸快翻完了,冼耀文终于找到一篇关于纺织业的文章,他不由哼起《liedderwerkttigen》(可以翻译为劳动者之歌或无产阶级之歌)。 文章透露出的信息不多,但结合另一篇讲东德“计划经济”模式的文章,基本可以总结出几条信息:东德纺织业以私营企业为主,但几家国营企业却占据了大部分的产量;优质纺织产品以出口换汇为主,出口方向是苏联阵营的国家,其中以苏联本土为主;苏联有以汇率收割东德的嫌疑,这一条暂时没有数据支撑,只是冼耀文的猜测。 为了让书友方便理解之后的有些章节,说一个题外话:2012年3月31日朝鲜《劳动新闻》上曾发文指责美国停止粮援违反协议。 封锁不等于密不透风,不等于没有交流,有时候,封锁也可能是自我封锁,犹如自闭症封锁自己的内心世界,不同外人交流。 (本章完) 第118章 山今楼 信息太少,又是东德正式建立之前的信息,只能隔靴搔痒,对了解东德的帮助不大,更看不到一丝关于犹太人的消息,也不知道生活在东德的犹太人是怎样一幅光景。 纳粹时期,犹太人和德共都遭到纳粹党的迫害打击,德共曾一度宣扬“反对屠杀犹太人的斗争是德国人为自由与和平同国家社会主义独裁者进行的斗争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德国工人阶级站在反迫害犹太人战斗的最前线”。 现在德共有了自己的政权,东德也明确拒绝赔偿曾被纳粹迫害的犹太人,结合苏联对犹太人的态度,按理来说,留在东德境内的那帮穷逼犹太人对东德已经失去作用,有能耐出逃的应该已经逃去西方,没出逃的一部分静待时机,一部分做鹌鹑,还有一部分一定开始钻空子搞投机倒把了。 就冼耀文推测,想要打开东德的大门,得一路走苏联人的高层路线,一路走犹太人的市井路线,德国人本身反而不是太重要。 叩叩叩! 随着敲门声响起,岑佩佩走进书房。 “老爷,你在忙吗?” “没有。”冼耀文把报纸放到一边,伸手搂住岑佩佩的腰,把人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谈妥了?” 岑佩佩在桌面一按,调整自己的坐姿,斜仰着脸对冼耀文说道:“谈妥了,5000蚊,原来的老板带走一个大厨还有招牌。” “哦,房租还有多久到期?” “一季。” “桌椅板凳和厨房里的家伙什都留下?” “嗯。” “5000真不贵,看样子之前生意不是太好。” “茶楼一直都不好做的啦。”岑佩佩搂住冼耀文的脖子,说道:“老爷,中秋的时候,你打算给工人发什么?” “中秋还有五个月呢,发什么不用现在就定下来,到了九月再考虑也来得及。”冼耀文轻笑道,他已经听出来岑佩佩在打什么主意。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月饼一定要发的啦,厂里有两百多人,就是两百多盒月饼,老爷你再给生意上的朋友打个招呼,我去找一下老东家,还有认识的米铺老板、杂货铺老板。” 岑佩佩不理冼耀文的搪塞之词,掰着手指头自顾自地算着,“我可以包销三百到四百盒,老爷,伱能包销多少?” 冼耀文刮了刮岑佩佩的鼻子,“茶楼做月饼会不会不伦不类?” 岑佩佩挪动一下身子,坐得端正一点,“老爷,你这都不知道啊,茶楼酒家都把月饼当成最赚钱的生意,一年只要卖半个月的月饼就能赚够一年的皮费,等到了九月份,到处都能看到卖月饼的广告。” “这样啊。”冼耀文故意拖着长音,“但我之前有说过,除了给你买茶楼的钱,其他的事我都不会插手。” 双手挂住冼耀文的脖子,岑佩佩扭着身子撒娇道:“老爷,茶楼是家里的生意,你不能不管,现在外面茶楼的生意竞争好激烈,没有自己的杀手锏很难把生意做起来。 我是这样想的,有月饼保证皮费,我可以胆子大点想一些新花样,跟其他茶楼做得不太一样,价格也可以便宜一点,叉烧包啦、虾饺啦、云吞啦,都可以便宜一两仙,馅料也可以多放一点,让客人觉得实惠。” “你说加就加啊,多加肉加虾,成本就上去了,多加菜,口感就下去了,生意还怎么做?” “不会的,我跟大厨聊过,成本加不了多少,只要每天多做一成生意,成本就会加倍补回来。”岑佩佩胸有成竹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明天我给你7000元,够不够?” “不够。”岑佩佩又掰起手指,“我想去荷里活道买一点古董花瓶放在角落里,再买一些字画挂在墙上,还要找篾匠做点竹子的装潢,我还想在店里增加西式的吃食,蛋挞啦、面包啦、意大利面啦……” “等等,你这是茶楼,还是茶餐厅啊?” “又没人规定茶楼不可以卖蛋挞,只要有人食,我就要做,上次在半岛酒店喝的奶茶很好喝,我想是不是可以改一改,多放点茶叶,少放点奶,降低点成本,推出自己的奶茶。” 冼耀文轻笑道:“这个想法好,奶茶冲泡之前,可以用文胸过滤一下,不同的文胸透气性不同,网眼大小不同,过滤出的奶茶粗细也就不同,普通的就叫秘密奶茶,细的叫绝密奶茶,粗的就叫……冇秘密。” 岑佩佩睖了冼耀文一眼,“老爷,你是认真的?” “是的,我很认真。”冼耀文颔了颔首,“面包也可以做花样,首先是大小,可以分篮球包、足球包、菠萝包、波蛋包,大的几个人一起吃,小的一个人吃一个或几个。 然后就是制作工艺上,可以试一下一边软一边烤到酥脆,一个面包有两种不同的口感。 还有,可以打破面包配黄油的西式传统,把面包切开,夹蜜汁叉烧,可以学西北那边的一种小吃馍夹肉,在面包里夹碎肉和碎素菜,江南一带还有一种小吃叫油墩子或油墩儿,可以单独吃,也可以夹着馒头吃,你问一下阿敏,她知道怎么做。 往乡下走,只要遇到小溪,就能见到蟛蜞,蟛蜞没肉不值钱,去乡下找几个小孩子,拿糖果跟他们换,他们会很乐意去抓。 再去找一个会做蟛蜞酱的台山人,最好是下川岛人,学一下蟛蜞酱的做法,然后进行改良,掺点其他蟹进去,名字改成百蟹酱,或者编个故事,就说是当年乾隆下岭南,吃过你岑家祖宗做的蟹酱后,龙颜大悦,御赐‘天下第一酱’的牌匾。” 岑佩佩迷糊道:“乾隆不是下江南吗?他有来过岭南?” “没有,最远到了浙江,再往南就是福建,那里是天地会老巢,他哪有胆子过去。”冼耀文摆了摆手,“没关系的,乾隆头大,就扣他头上,要是有人质疑乾隆没到过岭南,你就给他讲一个岑三小姐和乾隆爱恨交加的故事,会不会编?不会编,我编好告诉你。” “不会。”岑佩佩摇摇头。 “嗯,我继续,故事晚点再编。德国那边有一种吃食叫汉堡,美国那边把汉堡进行改良变成了汉堡包,就跟我说的差不多,都是面包里夹点东西。 为了让我们的面包洋气一点,可以给它取个英文名‘peipei’或者‘doublepei’,前面这个秀气一点,后面这个绑定一个卖点double,夹在面包里的馅料,所有的都是双倍,突出实惠。 唔……用白话就叫‘孖宝’,双生子,成双成对。” 说着,冼耀文忽然问岑佩佩,“你觉得馃翻译成英文用哪个单词比较合适?” “嗯…”岑佩佩想了想,说道:“cakes?biscuits?” “还是cakes好一点,知道的人多,也容易拼。”冼耀文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单词,“汉堡就是hamburg”,说着又在单词后面加上‘er’,单词变成‘hamburger’,“这样就是汉堡包,我们从cakes这个单词里提取出‘es’,再把‘er’抹掉,单词变成‘hamburges’,发音从汉堡戈变成汉堡馃丝,也可以把‘s’忽略掉,直接读汉堡馃。” 冼耀文在纸上写下“漢堡餜”三个字,然后画了一个圈,“如果你把茶楼经营得很好,你也可以把面包这一块独立出去立一块新招牌,汉堡馃就不错,方便你生意做大了以后扩张到西方。 只要‘hamburges’这个自造的单词用的人多了,自然会被收入到词典当中,成为一个正式的英文单词,等到那一天,汉堡馃推广起来就会更加容易。” 岑佩佩被冼耀文说迷糊了,她甩了甩头,指着纸上的字说道:“我只是想给茶楼增加一点新花样,怎么就说到做汉堡馃了,还要做到西洋?”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做生意嘛,野心当然要大咯,目标定的高一点,然后去努力,就算最终没有达成,结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目标大又冇用,我还是脚踏实地,先把茶楼经营好。”岑佩佩噘了噘嘴,又抱住冼耀文的脖子,“老爷,你说茶楼挂什么招牌好?冼记还是岑记?” 说出“岑记”二字,岑佩佩立马注意起了冼耀文的神色变化。 冼耀文轻笑一声,“不要这么俗气,这个记,那个记,你见哪家的生意能做大,把你的岑姓上下拆了就是‘山今’,从山,今声,山今楼,上下合为岑楼,左右合为岒楼,岑点水为岺,岒点水也为岭,茶楼嘛,卖茶的岂会缺水,上了岭离峰顶也就不远了。 岑佩佩坐镇山今楼,坐山望水,想不发都难,再配合你希望的茶楼装饰,可以在门口左右各摆一只文狮和武狮,我和耀武给你看店门,一文一武,我看谁敢骚扰你的买卖。” “咯咯咯。”岑佩佩笑若银铃,“叫山今楼真的好吗?要不还是从老爷的名字里找找典故?” 冼耀文在岑佩佩的挺翘上拍了一下,戏谑道:“不要假惺惺客气,我看你都快乐出花来了。” (本章完) 第119章 理财达人 岑佩佩扭捏了一下,“我才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这两天你有没有回去过?” 岑佩佩摇了摇头,“没有。” 点上雪茄,冼耀文慢慢说道:“我们一直没聊过你爸妈那边的章程,现在我明确一下我的想法。伱妈已经说过,我不再重复,按理来说,你爸还有你大妈,我这个当女婿的都该管,但有林百万的存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管才好。 为了减少一点麻烦,我打算干脆一点,每个月给他们一人150元,逢年过节再备一点礼物,保证他们基本的花销,如果没地方住,我可以帮他们安排,生病也可以出钱出力,其他的就没有了。 借钱做生意免谈,到我这里来做事也别想,人呐,一沾赌基本就完了,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的想法就是永远不相信赌鬼会改,就是把双手剁了对天发誓也不信。 关于这件事,我希望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 还有,对我来说,敌人就是敌人,敌人姓什么于我没什么分别。香港现在乱,人打人,人吃人,心狠手辣的人多了,你不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来惹你,不狠不行。 赌鬼呢,人赌傻了,但依然有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本能,懂得外人不会跟自己讲情面的道理,打坏主意一般都是从身边亲密的人下手,越是亲密越是容易被轻轻放过。” 冼耀文盯着岑佩佩的眼睛,说道:“有些事情,重点在于预防,而不是等事情发生后,再来思考如何向苦主求情。” 岑佩佩不笨,冼耀文话里的意思她都听得明白,她温顺地点点头,“老爷,我和林百万的关系并不好,从小他就欺负我,一点当大哥的样子都没有。” 冼耀文把鼻子贴在岑佩佩的后脖颈上来回摩挲,“很多人跟着我吃饭,我不能不小心。” “嗯。” 岑佩佩把头后仰,正欲回应冼耀文的亲昵,书房的门又被叩响,苏丽珍出现在门口,快速白了岑佩佩一眼,又对冼耀文说道:“先生,开饭了。” “来了。” 打从前两天开始,一起吃晚饭的人数就增加了,王霞丽那天来了一次,之后的晚饭天天过来吃,冼耀文干脆让王霞敏把王霞丽叫过来跟她住一间屋,添双筷子开销多不了多少,笼络王霞敏的同时还能卖好王霞丽这个有培养价值的小丫头,何乐而不为。 另外就是添了岑佩佩,现在吃晚饭的人数固定在四女二男,冼耀武除了周末,中午饭都没时间在家里吃。 王霞丽是个不认生的丫头,有了她的存在,饭桌的平均年龄降了几分,气氛也变得比以往活泼,在轻松的氛围里吃过晚餐,冼耀文带着戚龙雀跑了一趟储蓄飞那,接着又去了戚龙刀的住处。 戚龙刀住在以“深水埗皇帝”黄耀东名讳命名的耀东街,一栋四层的唐楼整栋都被租下当作大众安全警卫公司的宿舍楼,戚龙刀住在四层,几个核心安保住在二三层,底楼暂时充作公司的办公室。 进入楼梯,直上天台,见一圈人围成一个半圆,中间有两人相对而站,看架势是要讲手。 冼耀文站到旁观的戚龙刀身后轻声问道:“年纪小的是谁,没见过。” 冼耀文没插手过大众安全警卫公司的安保招纳,之前也没有见过公司的人员,但公司有花名册,附有每个安保的照片,是不是公司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先生。”戚龙刀见过礼后说道:“张龙带来玩的,是他师兄刘湛的儿子刘家良,今年刚满十六岁,功夫已经相当了得。” “哦,练洪拳的啊。”听到名字,再观长相,冼耀文就知道眼前的刘家良是何方神圣,但他依稀记得刘家良是林世荣的徒孙,“也是邓芳一脉的?” “不是,刘家良是林世荣师傅的徒孙。” “嗯。” 冼耀文颔了颔首,再看一眼将要对战的两人,迈步来到天台的角落。 讲手没什么好看的,刘家良的对手是刘焕荣,蔡李佛崔章国术社门下,粤军第66军出身,从淞沪会战一直打到抗战结束,参加了好几次差一丁点就团灭的战斗,当了好几次补充兵,师长不知道被他送走了几位,从一场场硬仗中活下来,真要认真打,即使刘家良的功夫比他好上两倍也不是其对手。 冼耀文刚点上雪茄,戚龙刀便来到他的身后站定。 “中华制衣要两队人,一队看更,一队安保,两班倒;十三幺要两个人,白天安保,晚上看更;佩佩刚刚买了一间茶楼,也要两个人,都要安保,功夫好坏是其次,人要活络一点,有人闹事以相劝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打人。” “安保的人手足够,看更要等一等,人刚刚派出去。”戚龙刀说道。 冼耀文一听,乐了,没想到戚龙刀能靠自己接到业务,“看更晚点到位没事,安保先到位。” “明白。” “能干脏活的名单确定了吗?” “还差一点火候。” “不急,慢慢来,暂时还用不着。” 说着,冼耀文往对战的圈子那边看上一眼,刘焕荣和刘家良的对战已经结束,换了另外两人上场,一个是练周家螳螂的卖鱼胜,另一个练八极的卫嘴子,两人手里都拿着棍。 “有点意思。”冼耀文努了努嘴,“烧饼,哪个厉害点?” “不好说,卖鱼胜的毒蛇棍够毒,卫嘴子的断魂棍够奸,半斤八两。” “呵,等于没说。” 吐槽一句,冼耀文目光灼灼地盯着即将开干的两人,只见卖鱼胜微微下蹲,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双手握着坤甸木长棍的尾部,棍头如枪直指卫嘴子;反观卫嘴子随意一站,右手反握一米五长的白蜡杆,双眼透过长棍盯着卖鱼胜的双肩。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忽然,卖鱼胜双手一抖,硬如钢铁的坤甸木长棍棍头抖动起来,犹如蛇信一伸一缩直冲卫嘴子的面门。 见状,卫嘴子力从地起,扭着腰带着白蜡杆斜着向上格挡,只听“咔”一声两棍相撞,双方一沾即走,卖鱼胜一缩手把长棍收回,随即再次前探,卫嘴子却是双手交错,短棍一扭,另一只手发力抡着短棍直奔卖鱼胜的百会穴。 卖鱼胜不慌不忙地在半空拦截住卫嘴子的短棍,两棍又是一沾即走,长棍借着反震之力把蛇信吐得更长,刁钻地往卫嘴子的腋下钻。 卫嘴子的短棍却是被他从左腋下抽回后背,右手往后背一撩,一拔,一甩,短棍变成一根银箭直直飞向卖鱼胜的面门,银箭未至,卫嘴子已经踩着八卦游龙步往左游了一步避开长棍,随后双目紧盯银箭,滑溜溜地跟着游向卖鱼胜。 就是躲避的一刹那,卖鱼胜不仅完成了往右撤步的动作,还把长棍收回一段,暗劲施棍,棍头剧烈抖动着拨向卫嘴子的前胸,待棍头直指前胸,蛇信在半空对着空气连吐三次,然后撤棍,收棍直立,对已经停止游动的卫嘴子抱拳,道一声“承让”。 卫嘴子抱拳回礼,走向前去捡自己的短棍。 冼耀文暗道一声精彩,也为卫嘴子可惜,只是慢了零点零几秒,但凡再快一点,只要近了身,孰胜孰负就不好说了。 话说回来,看卫嘴子甩棍的那一下力道与准度,便知他已经掌握了八极的暗器精髓,若是生死斗,棍子甩出的同时,至少可以甩出三支飞镖,卖鱼胜的门户一旦被打开,卫嘴子便可以八大招配合六大开强行突中,表演一下什么叫八极出门打死人。 不过把话头拐回来,若是卖鱼胜使的不是毒蛇棍,而是改成毒蛇枪,也可能不等卫嘴子使出暗器,毒蛇枪已经在他身上扎出几个窟窿。 忽然,冼耀文觉得索然无味,干巴巴地分析忒没劲,如果真的生死斗,那就有意思了。他心念一动,一个杀人王争霸赛的念头冒了出来,比赛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各种冷兵器随便使,选手只要上台,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念头刚起即灭,这种比赛太过邪恶,只适合反派人物出面组织,他一个正派中的正派,组织一下过家家的武术争霸赛,再搞点慈善的噱头就好了,“杀人王”这种事还是怂恿别人去干。 花点钱买门票,带着批判的目光去看,顺便友好邀请组织者把钱存到自己的银行,等火候差不多,坐看或引导正义光芒笼罩邪恶,只要组织者一挂,存款也就成为无主之物,正好可以用来扶持国际知名的贫困户冼·冇钱·耀文。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冼耀文的思维又开始发散,合计着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贴上“投资理财达人”的标签,他有个大计划,要化身为侠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香港人被贪走的钱拿回来。 当然,苦主比较多,时间比较久远,要把账目理清,赃款原路返还相当之困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决定委屈一下自己,全权代表苦主接收赃款,把钱用于买地盖楼,改善香港人的居住条件,把香港建成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的国际化大都市。 思维发散只是一小会,冼耀文从思维中清醒之后,就站在一旁看安保们摆开架势“食夜粥”。 公司安保的来源十之八九都是各个流派的学武之人,不管是南派的洪、刘、蔡、李、莫,还是北方的形意、八极、太极、八卦、戳脚,在天台上应有尽有,排的整整齐齐的安保,手里却使着各种不同的招式,一个个或刚或柔把掩藏不住的喜悦随着暗劲发出。 香港武术流派众多,武馆众多,说起来源十之八九不是当初被清廷通缉逃过来,就是为了躲避战火迁移过来,都是仓皇逃窜,没有事先做过充足的准备,到了香港之后自然是举步维艰。 若然有资金、人脉,当然可以在有瓦遮头的地方设馆授徒,然而大部分师父都是仓促来港避祸的内地移民,他们的弟子亦大多属于基层劳工与移民工,根本难以负担高额学费,更遑论有条件租借地方。 大多数流派的师父能找到的最好教拳之地就是天台,这也就衍生出了天台武馆的文化,而对于弟子来说,学会武术对他们的境遇并没有太大的改善,不能凭借武术找一碗正经饭吃,只能凭借武术保住他们之前的破饭碗不被人抢走。 此时,站在天台上的都是其中的幸运儿,他们凭借武术找到了一碗有荤有素的正经饭,虽然说起来只是一份看家护院的活,难登大雅之堂,但起码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工作,不用藏着掖着,且收入还算可观。 冼耀文的目光从一张张幸运儿的脸上扫过,把一张张脸记在心里,这些人里面有一些将来要帮他干脏活,有一些会成为龙道的最初班底,都是宝贝儿。 看了好一会,安保们一个个大汗淋漓地结束“食夜粥”,两个师奶端着锅碗和小菜上天台,安保们见状,全部围了上去,真正的食夜粥开始。 正当安保们吃得开心时,冼耀文带着戚龙雀悄悄离开。 …… 次日。 冼耀文来到林士街港澳码头,拿着望远镜观察即将出港的大来号,以及不时升起飞往澳门的水上飞机,延伸出去还能看见走得非常吃力的哗啦哗啦,吃力的表现明显与船上的空荡荡不相符,如果没猜错,船底应该拴着一根绳子,绳子拖拽着好大一包货物。 也不知道运的是什么,居然在白天冒险,也不知道运的是什么,居然这么小心谨慎。 看了一会哗啦哗啦,猜不到运的到底是什么,冼耀文又把镜头对向一架水上飞机,只见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拎着公文包通过舷桥登上飞机,看架势不像是去澳门谈生意,倒更像是赌客。 “亚当。” 冼耀文正在猜测几个赌客这次要输多少之时,罗伯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转过身,朝罗伯特看上一眼,冼耀文把目光对向罗伯特边上的中年白人男子,脸上露出笑容,“乔丹先生,你好,我是亚当·赫本。” “亚当,你好,我是大卫·哈罗德·乔丹,你可以直接叫我大卫,或者按照香港的习惯叫我佐敦。” 冼耀文和对方握了握手,“我还是叫你佐敦,这个称呼更加亲切。” “ok。”佐敦无所谓地说道。 派好雪茄,等三人都点上,冼耀文拥着佐敦站到码头的最边沿,“佐敦,罗伯特是否已经把合作的事告诉你?” “已经说了,但他没说我能拿到的数字。”佐敦吸一口雪茄,说道:“亚当,如果数字太小,我们可以当作今天没见过。” 冼耀文轻笑道:“佐敦,看样子罗伯特没有提起我是一个非常慷慨的人,我可以保证你不但能拿到不错的数字,还会有其他收获。” “其他?什么?” (本章完) 第120章 历史与利益的必然 佐敦的问题,冼耀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知对方过些日子会介绍一个人给他认识。 虽然快到晚餐时间,但他没有同佐敦共进晚餐,而是去还没挂上山今楼匾额的茶楼接上岑佩佩,到历山大厦楼下的一间西餐厅与谢丽尔会合。 谢丽尔已经从新加坡回来,她在新加坡鲜为人知的繁华之地哇燕街租好了一间办公室。 之所以说繁华之地鲜为人知,是因为新加坡的华人都管那里叫“同济医院前”,一说这个大部分人都知道,反而正式的街名知道者寥寥。 听谢丽尔说了一会新加坡的见闻,冼耀文快速消灭自己的牛排,随后拿起谢丽尔从新加坡带回来的资料看了起来。 去年,当冼耀文从报纸上看到“经济互助委员会”这个名词时,他算了一下时间,猜到“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应该已经建立,只是这个组织大概不对外公开,所以在报纸上根本看不到它的相关信息。 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也可以叫巴黎统筹委员会,简称巴统,它的作用就是对经济互助委员会的成员国实行禁运与贸易限制,说白了,巴统就是一个自由世界阵营针对共产主义阵营的组织。 只要朝鲜半岛的战火一起,以西方国际组织的效率来分析,最多半年至九个月,巴统就会对内地正式实施较严格的禁运,经过试验、扯皮和调整,大约又是半年后,禁运的严格程度会再次升级,之后就要视战争的走向而定。 从走私生意的角度来说,禁运越严格,生意就越好,利润也越丰厚。 从正当生意的角度来说,禁运越严格,日子就越难过,原材料可以偷偷摸摸运到香港,成品怎么运出去,又该怎么输入到西方国家会成为大问题。 从英国利益与外交的角度来说,英国已经实行实用主义外交数百年,之前英国承认大陆新政权就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一是英资集团在大陆还有大量投资,仅上海一地还遗留着数亿英镑的投资,且投资多为不动产,短时期之内根本无法变现撤走。 二是香港在贸易、政治、军事等方面对英国都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英国政府自然不希望意识形态差异带来的冲突损害自身利益。 对内地而言,香港是对外交流和贸易的窗口,对英国而言,香港的转口贸易意味着大利益,禁运一实行,大部分的转口贸易就会转移到澳门,香港会失去一大块“名正言顺”的利益,从伦敦到香港,政府人员和资本都要跳脚臭骂华盛顿你大爷。 不过澳门不具备成为一个良好转口港的条件,澳门外港的水深限制了3000吨以上货轮的驶入,远洋货轮只有在香港码头完成货物从大船转移到小船的操作,才能通过小船送货去澳门,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合法与否,货物都会从香港走一遭。 禁运一起,香港刚刚有点起色的经济会面临致命一击,首当其冲是工业,然后传染到银行业、仓储业、洋行业、运输业等各行各业,香港作为远东贸易中心的地位逐渐丧失,生意萎缩自然面临减产、停业或倒闭,企业一倒,裁员、失业人数自然要激增,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张等着开饭的嘴会让港府焦头烂额。 为了解决吃饭的难题,依照英国曾经发放过私掠许可证的“机灵劲”,走私生意大概会进入一个看似不合法,但只要去港务局或者某临时机构办一个莫名其妙的证,交一笔莫名其妙的费用,就不会有人抓的混沌时期。 香港这边眼疾暴发,大爷们集体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被美国盯上,那就自认倒霉,上庭走个过场,该关就关,该罚就罚,该没收就没收。 冼耀文大胆推测在禁运二次收紧之时,在港的英国佬将迎来一次走私盛宴,从上到下,从公到私,都会有利益牵绊在走私活动里,这也是为什么爱惜羽毛的他对走私一点都不抗拒。 都他妈会成为一丘之貉,阿二甭说阿大,大家就装作集体失忆,等将来把这一段擦拭干净,依然可以衣冠楚楚地坐在一起谈论绅士的品格。 冼耀文对走私一点都不憱,只要没在自己头上戴一顶走私大头目的帽子,只要别给华盛顿找“我答应,百姓也不答应”的麻烦,逼着人家指名道姓制裁,这肥肉只要慢慢吃,别噎着、撑着就成。 他现在担心的只有中华制衣这一摊子,为了不耽误生意,他非常有必要在南洋建一家分厂,找几家代工厂。 要说南洋最适合建厂的地方自然是新加坡,在那边应该还有一个从龙之功等着他去触发,将来也有可能和别人合作成立一家“淡马锡·李&冼”控股有限公司。 谢丽尔带回来的资料还挺丰富,政治、经济、华人构成都有,对他了解新加坡有很大的帮助,只是缺少有钱人家小姐的资料,不然他的三姨太或四姨太应该就可以是新加坡华人,现在看样子还得等他自己过去物色对象,排行只能是老五或者老六。 “郑月英可惜了,要是留下能培养她帮我管走私这一摊子,怎么就是一个恋爱脑呢,还他妈去贩毒,真他娘的。” 冼耀文眼里看着资料,脑子里却在想着女人,姨太太高管团队的第一步既然迈出去,也就不用端着了,第二步,第三步,该迈就迈,他见过的有潜质的女人,如走马灯般从眼底跑过,滴溜溜转了几圈,齐玮文这个名字高亮显示了起来。 “这女人背景太复杂,要按王书宁说的,能力应该不错,走私生意绝对能管起来,碰到机会要不要招惹一下?” “周若云这个小娘皮也不错,就是家世太好,绝对不会当人家的姨太太,当正妻又差点意思……周懋臣的年纪好像不是很大,大概没有忽染恶疾,不治身亡的可能,基本没戏。 让耀武出面? 还是不行,不赶趟。 从周孝桓下手,跟他交好,劝他学李世民,参透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的真理? 还是歇了,通过林百万的事就能看出周孝赟难缠,我又不是周家女婿,就算要招惹周家,也该交好周孝赟打顺风仗,这孙子手段阴狠,吃相也难看,没有大利益不惹为妙。 要是有大利益,岳父和大舅哥的仇还是要报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岑家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那话咋说来着,父仇不报枉为人子。” “老爷。” “嗯?”冼耀文抬起头,看向岑佩佩。 (本章完) 第121章 烂蕉冯 “谢丽尔约我去逛百货公司。”岑佩佩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冼耀文。 “十点钟我让龙雀在尖沙咀码头接你。” “嗯。” 岑佩佩愉悦地点点头,脸转回去继续同谢丽尔飙口音。 也是难为她们两个,两个重口音的英语能说到一个频道去不容易。 等两女吃完,冼耀文自己先回家。 到家里楼下,看到水果店的老板果栏昌彭志昌正搬着竹筐往店里走,店门外还停着一辆车,车斗里垒着满满的竹筐。 这一看就是有新鲜水果到了,冼耀文上前往车上的竹筐瞄上一眼,一见是李子,就往边上站站,准备等果栏昌忙完买一点。 果栏昌放好一筐,从店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冼耀文,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脸,笑眯眯地走到冼耀文身前,“包租公,刚刚到的台湾新竹花螺李,帮你称几斤?” “甜不甜?” “在船上焐了几天,又甜又软。”果栏昌说着,从靠车门的竹筐里拣了几个李子递给冼耀文,“包租公,你尝尝。” 冼耀文从果栏昌手里拿过一个,用手心抹了抹,塞到嘴里嚼了一口,细细品尝,随后,竖起拇指,“真甜,彭老板等伱忙完帮我称一筐。” “好好,包租公你等等,我很快就会搬完。”果栏昌说着,兴冲冲地返回去继续搬竹筐。 冼耀文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果栏昌一趟趟往店里搬竹筐,过了过数,没一会果栏昌就搬了十来筐,他不由感叹一声,“果栏昌胆子挺大,敢上这么多货,卖得掉吗?” 刚才他已经尝出来了,李子是成熟前摘的,焐了几天刚好熟透,就现在这天气,到了明天晚上就能坏掉不少,不出三天全得坏,果栏昌只有一天半时间卖高价,剩下的一天之内都得低价处理掉,不然得砸手里,进这么多,真有点冒险。 又等了一会,果栏昌搬好了水果,跟押车的一个年轻人说了几句,随后就跑过来招呼冼耀文。 “包租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冼耀文笑着回应,“等一等没事,只要彭老板帮我挑一筐最好的。” “一定好,一定好,包租公进店里坐坐,我帮你挑一挑。” 果栏昌引着冼耀文进了昌记的店内,吆喝自己老婆昌婶看茶,冼耀文谢绝后,果栏昌连忙打开一个竹筐的盖子,查看起李子的品质,一筐接一筐,看得非常仔细。 冼耀文见状,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道:“彭老板,不用这么麻烦,差不多就行。” “不行,我一定要挑最好的给包租公你。” 这场面话实在是客气,但对自己有利,冼耀文也就没再说客套话,而是把刚才的疑问说出口,“彭老板,你上这么多李子卖得完吗?” 果栏昌捧着最新检查过的一筐走到冼耀文身前,“包租公,你看这一筐怎么样?” 冼耀文看上一眼,见大部分李子青红相间,有几个已有细细的裂纹,恰是最成熟的果子,便点点头,“就这筐好了。” “我给你过秤。”果栏昌把竹筐交给昌婶拿去过秤,这才来到冼耀文身前站定,回答之前的问题,“包租公,不瞒你说,我这些李子是抵债抵过来的,价格不贵,只要能卖掉一半我就有钱赚。” 正在过秤的昌婶听到果栏昌的话,立马用冷嘲热讽地语气说道:“包租公,你不要听他车大炮,他啊,废柴一个,帮人运货去台湾,钱没拿到,船也没了,要不驳货多挣钱,用得着在这里卖烂蕉。” “八婆,都跟你说过这事不要再提。”果栏昌蹙眉不悦道。 昌婶把秤往竹筐上一扔,呲开獠牙,吼道:“为什么不提,我偏要提,废柴,你就是一个废柴,我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叫什么事。” 冼耀文吐槽一声,只能站起来劝架,安抚昌婶几句,又把果栏昌拉到了店门外。 安抚一句,点上雪茄陪果栏昌蹲在店门口抽根烟。 两口白雾下肚,果栏昌打开了话匣子,“两年前,我还有艘货船,有一天,一个小老板找到我,想让我帮他运鱼苗去台湾,有生意我当然做咯。 谁知道船刚出海没多久就遇到了大风暴,熬了好几天才算是撑过去,等船到台湾,船上的鱼苗都死光了。” 果栏昌弹了弹烟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也怪我心软,知道小老板是用全副家当换来的一船鱼苗,死光了也就倾家荡产,在台湾的时候,小老板找我商量,想让我用船做抵押运一船香蕉回去,一开始我没答应,风险太大,后来小老板跟我说,我不肯,他没钱付我运费,他也只能跳海。 他这么说,我也只好答应了,总不能看着一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 就这样,我们运了一船香蕉离开台湾,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一路上都在刮大风,船只能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回到香港,一船香蕉全烂了,一根好的都没有。” “你的船就这么没了?” “被收走了,不过小老板人不错,肯认账,这两年每个月都会送钱过来,已经还我不少,就是细水钱存不住,流进来又流走,一直没钱再买艘新船。”果栏昌无奈地说道:“这两年驳货生意好做,错过挣钱的机会了啊。” “彭老板不用心急,现在是好时候,赚大钱的机会不少,早晚有一天会落到你头上。”冼耀文拍了拍果栏昌的肩膀,“你说的小老板,就是刚才给你送货的那个人?” 果栏昌眉头展开,沉重的心情瞬间变得轻松,“就是他,烂蕉冯,开金铺、贩水果,生意做得还不错,很快就能把我的钱还上。” “这不就好了,不要跟昌婶一般见识,她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一会好好哄哄。”冼耀文站起身,说道:“我就不回店里了,等下帮我送到52号。” “马上。” “再会。” 今天星期三,冼耀文把资料放到一号楼书房,马上又下楼上了三号楼。 刚踏上四层的楼道,便听到屋里传出的麻将声,走到窗前往里一眼,苏丽珍背窗而坐,她左右两侧是边上的两位房东太太,也是苏丽珍的牌搭子,对面是楚太太,挺该死,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女人姓甚名谁。 这四个女人凑在一起打牌没什么好奇怪,四人已经是老牌搭子,只是,楚太太后面还坐着楚天岚,手里正拿着剥好的瓜子仁往楚太太嘴里塞。 “啧,这他妈是什么组合啊?楚天岚居然能这么开明?” (本章完) 第122章 裙带关系 冼耀文走进屋里,来到苏丽珍的身后,先冲楚天岚点头示意,然后对其他三女说道:“楚太、邓太、姜太,手气怎么样?” 话音刚落,坐在苏丽珍左手边的邓太太立即垮着脸说道:“冼生,你是不是请风水先生来睇过,冼太手气太旺了,三家归一,只剩‘五何主’啦。” “邓太,用不用这么夸张,深水埗谁不知道邓生是大水喉,擦皮鞋都给千元大钞不用找啦,谁有本事能让你输到只剩五毫钱。再说打牌,你能给丽珍当裸书(老师)啦,她靠什么赢伱。” 邓太太睨了冼耀文一眼,莞尔一笑,“冼生,你一个宝安佬,不要跟我学顺德话啦,整蛊作怪,缺(打)你吖。” 冼耀文一笑结束对话,站苏丽珍背后看她打了几把牌,等果栏昌的李子送到,洗出两果盘用作招待,场面功夫一做足,立马上天台躲清净。 四栋新楼在天台都设有煮茶台,一张石桌,配上炭火炉和一应茶具,边上还有一口小缸用来储存山泉水。 冼耀文咬咬牙往炭火炉里加了一点龙眼炭,点着,坐上水,静待水滚。 前些日子,王霞敏买回来一点龙眼炭和荔枝炭,冼耀文试了试,用这两种炭煮出的水幽香扑鼻、味质醇厚、汤圆软滑,遂让王霞敏去多买点回来,谁知道居然是绝版货,会烧制的师傅已经过世,手艺并没有传下来,一共不到三百斤炭,用一点少一点。 搁好茶叶,冼耀文捻起一颗圆乎乎的龙眼炭,端详一会,然后放在石桌上敲两下,剥掉外壳,取出内部果肉连同果核一起碳化的碳球,思量着其中烧制的奥秘。 若能破解其中的奥秘,再独家掌握烧制方法,一年旱涝保收至少能赚过百万,且可以用来当作结交人脉的利器。 思量一会,冼耀文就把龙眼炭放到一边,这种未必能出成果的事,还是等自己不差钱再来考虑,拿出几百万用来撞大运,无伤大雅。 待水滚,泡好茶,冼耀文端着茶盏走到栏杆边沿望向老楼的天台,叶问最近的生意不错,学拳的人挺多,密密匝匝,半个天台都快站满。 触景生情,冼耀文脑子里冒出两个名字,一个戚继光,一个郝荡寇,前者将作为龙道的创始人候选,后者为抗日奇侠,凭着一手龙道功夫和一句赌你枪里没子弹的神打口诀,在敌后战场杀敌无数; 1943年更是被选为援美抗日代表参加太平洋战争,在硫磺岛战役中,由于美军久攻不下,不得不启用之前表现良好,折了美军面子的郝荡寇,结果自不用说,郝荡寇直捣黄龙,干掉了小笠原地区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大将栗林忠道。 后来在冲绳岛战役中,郝荡寇也有惊人表现,麦克阿瑟曾惊呼:“美国不能失去郝荡寇,他的价值超过五个集团军。” 正因为郝荡寇的卓越表现,美国对他威逼利诱,但他时刻谨记自己是炎黄子孙,誓死不从,这导致美国恼羞成怒,为了消灭他,抽调了原计划轰炸新潟的原子弹,投向了郝荡寇当时在度假的马绍尔群岛。 没有人知道郝荡寇有没有被炸死,只是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听过关于他的传闻,半年之后,马绍尔群岛出现了一个侠客,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每当有人问他姓名,他都会回答“莫问,哥已经死啦”,有一个略懂中文的密克罗尼西亚人为了吹牛逼,胡乱翻译,称呼他为godzi(哥斯拉)。 “完美。” 冼耀文打了个响指,为自己现编的故事喝彩,只要再润润色,控制一下脑洞,不让故事往神话靠拢,也不要有宗教色彩,就是一篇很好的郝荡寇生平介绍。 “相比郝荡寇,戚继光当龙道创始人好像弱了点,要不往前推推,从楚汉争霸那时候开始?淫贼项羽强抢龙道弟子未婚妻虞姬,并指挥手下屠戮前去讲理的龙道一众弟子,致使龙道倒向老流氓刘邦,派出弟子张良、韩信辅佐,这才有了大汉江山。 东汉末年,龙道一火夫张角,因缘巧合旁听了龙道传武师父授课,便忍不住内心之躁动,偷偷下山,把天下搅成一坨浆糊。 见此情形,传武师父飞鸽传书想拜入龙道门下,却因资质不够,求而不得的皇甫嵩、朱儁、卢植,令三人剿灭张角…… 啧,不太好,涉及的人物太多,故事不好圆。 1887年,龙道一弟子路过奉化,忽见一户人家屋顶霞光普照,后一打听,这户人家姓蒋…… 歇了,人还活着呢,编排人家,小心轰炸机定点投弹。” 冼耀文摇摇头,收回自己的脑洞,将来手下会有不少以文谋生的文人,编故事这种工作交给他们做就行了,再引进一两个有邪教工作经验的人,龙道的底蕴不愁编不出来,哪用着他亲力亲为。 再看一会叶问的弟子练功,冼耀文窝到躺椅里打盹。 不知何时,一缕香风袭鼻,胸膛遭三十二两重压,耳垂一湿,一个空洞的声音响起,“打完牌了,大家说去食宵夜,你陪我一起去?” 冼耀文睁开眼,抱住苏丽珍,柔声说道:“你们几个女人去食宵夜,我去合适吗?” 苏丽珍整个身体趴到冼耀文身上,嘴唇凑到耳边说道:“不止我们几个,邓太太和姜太太已经打过电话,她们的男人也会过来。” “喔,邓家我已经去过,知道邓先生是做霓虹灯招牌的营生,姜太太家还没去过,姜先生做什么营生?” 苏丽珍开口,冼耀文自然要去,但他还是希望宵夜可以吃出一点价值,能认识一个对自己有点帮助的人那就再好不过。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姜太太有一次无意中说起姜先生有几间麻雀馆。” 冼耀文一听麻雀馆,还是几间,猜测姜先生多半与社团脱离不了关系,住在深水埗,不是14k就是和胜和,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刚刚打出九龙城寨,还来不及细化发展。 对后者而言,深水埗算是重要地盘之一,触须早就伸向各行各业,和胜和姓姜的,他只能想到姜唐,这位是和胜和的重要头目之一,有几间麻雀馆不稀奇,估计还有几间赌档。 上次搞肥晞的时候,他从韩森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和胜和的内幕,后来也有心打听过,对这个社团的认识已经不是当初般粗浅。 “喔,准备去哪里食宵夜?” “我请客,不打算走远,就在东京街新开的潮州菜馆。” 冼耀文刮了刮苏丽珍的鼻子,轻笑道:“赢了不少?” “一百六十多,一大半都是臭女人输给我的。”苏丽珍得意地说道:“你回来的太晚没看到,刚开始就是她一家输,有两百多,楚天岚脸都黑了。明天我继续努力,再赢她一百多,让他们一家三口下个月喝西北风。” 冼耀文抱着苏丽珍从躺椅上站起走向楼梯,“悠着点,一个大肚婆急火攻心容易一尸两命,哎,对了,一直楚太太楚太太叫着,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林可萍,她还有一个妹妹叫林可君,蛮漂亮的,上次见过一面,好像跟林可萍不亲。”苏丽珍意有所指地说道。 “什么意思?” 苏丽珍嗤笑道:“我想给林可君介绍一个好男人,气一气林可萍这八婆。” “你就瞎胡闹吧。”冼耀文轻笑道:“你才认识几个男人,哪来好男人介绍,才多大点仇,不用祸及家人。” “哼,你小看人。”苏丽珍抽了抽鼻子,说道:“邓先生有一个学徒,勤学肯干,人非常不错,邓太太说他将来一定能自己当老板,他不就是一个好男人嘛。” “呵呵,将来,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早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23章 熬夜一起做体操的人 冼耀文抱着苏丽珍来到四层的楼梯角,正欲把人放下,苏丽珍不依的撒娇道:“不要嘛,抱我进屋。” “你不怕被人笑话?” 冼耀文能感觉到苏丽珍的刻意,这种刻意应该是针对林可萍的,他心里略有点不喜,却不打算说什么,是他自己的锅,是他对女人的报复心理没有准确的评估,当初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怂恿苏丽珍报复,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总不好说消停点,别闹了。 “我不怕。” 苏丽珍摇摇头,她才不怕被笑话,她就是要让林可萍嫉妒自己,以她对楚天岚的了解,这个男人绝对做不到先生在做的事。 冼耀文抱着苏丽珍一进屋,在复盘刚才牌局的几人立刻把目光对了过来,性格较奔放的邓太太一脸羡慕嫉妒恨加奚落,嘴里揶揄道:“冼太,宵夜还是算了,你和冼生咁烟韧(缠绵,恩爱),我们不打搅你们‘痕觉’,瞓觉。” “痕觉”两个字上,邓太太故意咬着重音,还生怕别人听不懂她的顺德词汇,特意又用白话说了遍。 她边上的姜太太会心一笑,林可萍脸色没明显变化,楚天岚脸色却是突变,上下牙一合,烟屁股受到挤压,一坨烟丝跑进了他嘴里。 冼耀文把苏丽珍放下,对着邓太太笑道:“邓太,我和丽珍还年轻,后面还有几十年可以用来睡觉,趁着年轻当然要多运动啦,我从西洋学了一套体操,对身体很有好处,我和丽珍天天做到半夜两三点,伱看看丽珍的气色,都是体操的功劳啦,你想不想学,我手把手教你啊。” 邓太太啐了一口,大笑道:“冼生咁靓仔,我当然中意学啦,就怕冼太不乐意。” “我愿意的。”苏丽珍凑趣道:“邓太太你真要学,我以后叫你大姐咯。” “哈哈哈。” 苏丽珍的话惹得邓太太和姜太太捧腹大笑,常在牌桌上打混,牌搭子不仅有“太太”,各种各样的“先生”也有,带色的段子早就听多了,害羞早就受不住离家出走,留下的只有枪打不穿的厚面皮,就这点程度,甭指望她们会不好意思。 冼耀文无心观看山峰晃动,只是往屋里多出的两人瞟了眼,一个腼腆少年站在邓太太身后,另一个既有朦胧行伍气息又有彪悍匪气的青年隐隐站在能给姜太太提供最佳保护,且不会太失礼的位置。 说到行伍气息太淡,腰杆子缺少纪律的镌刻痕迹,不像在正规部队待过,匪气又没有土匪般浓烈,结合时代背景与掌握的信息进行推测,他判断该青年曾经有游击队背景,现在可能在混社团,且走的双花红棍路线。 被大哥派来保护自己的女人,心腹没跑了。 苏丽珍这里跟公共厕所没多大区别了,不管什么样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天可以留下灰尘,明天就可以留下毒药、炸弹。 一瞬间,冼耀文脑子里飘过一个念头:三号楼这里一切维持原样,但用途上改为苏丽珍的棋牌室,买边上的地皮再起四栋楼,苏丽珍的住所悄悄地换到新盖的楼。 除此,他还有了再出国时搞一批窃听器回来的想法。 周孝赟的难看吃相给他的危机感又加重了几分,他不仅要防备视野范围内的人,还得防备毫无瓜葛却可能把他贴上待宰羔羊标签的饿狼,他能吃别人,别人自然也能吃他。 曾经身边有一批强悍队伍时刻在暗中护卫他的安全,大部分危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解除,这种安逸让他的危机潜意识转变得不够彻底,是时候再次加强自己的危机意识,直接让被迫害妄想症沉疴难治。 念头飘过,思绪关上,目光收回时从楚天岚脸上扫过,回到邓姜两人之间时,开口说道:“邓太、姜太,两位是不是已经通知一起做体操的人?” 姜太太笑道:“已经通知了,我和邓太太打算吃穷冼太太,都让做体操的人把家里人全喊来。” “系啊,家里有客人在,我让永贵带着客人过来了。”邓太太神秘一笑道:“冼生,你同冼太见到这位客人一定开心,猜得到是谁不?” “邓太,一点提示都冇,你让我怎么猜?”冼耀文睨了身边的苏丽珍一眼,见她对客带客毫无反应,想必事先说过。 邓太太闻言,再次神秘一笑,“有人叫他新马仔,也有人叫他祥哥。” 冼耀文不知祥哥,但在报纸上见过新马仔这个称呼,这不就是说那位擅长模仿马师曾的新马师曾么,他不仅认识这位,还听说过这个人尚未出世的不知排行第几的儿子,下个世纪敢同时带三个老婆上街招摇,也就这么一位,他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说到见了会开心就未必了,他只知道这位新马师曾是唱粤曲的,名气不小,但压根没听过其唱戏,不是票友,没什么好开心的。 “邓太,新马师曾好像也姓邓,也是顺德人,难道你们是亲戚?” “没出五服。”邓太太略有点得意地说道:“祥仔跟永贵关系不错,常来往。” “啧,格局真小,只要我有心,过几年和肯那啥来着当表兄弟,让苏丽珍给前第一夫人当大姐,享受人家斟茶叫大姐,她还不得得意到死啊。”心里吐槽着,冼耀文忽然毛骨悚然,“还是歇了,那女人真不符合自己审美。” 给点面子附和一句,冼耀文帮着苏丽珍引着客人们下楼,等三路人上了自己的车,楚家两口子一车匀一个,前后三辆车浩浩荡荡驶向远方。 车子一驶出,苏丽珍便在车座上摸了摸,嘴里乐滋滋地说道:“你猜楚太太现在在想什么,回去以后会不会找楚天岚吵架?” 冼耀文转脸狠狠地瞪了苏丽珍一眼,懒得回答她满是恶趣味的问题。 得不到回应,苏丽珍也不恼,自得其乐地假想起来,一会儿就沉浸于自己的美好假想中。 只不过她的美好没维持多久,历经23秒半的长途跋涉,潮州菜馆到了。 新开的,就这两天的事,天天路过都能看到动静。 就是吃个宵夜,并不是酒席,不用太正式,人虽然没到齐,也不用在门口迎着,一帮人簇拥着进入店里,先看实物点各种卤味,随后找位子坐点煲与小炒,邓姜两人并未实践吃穷苏丽珍的狂言,点菜时相当谦让,都让苏丽珍做主。 倒是冼耀文给了苏丽珍暗示,既然请客就不要抠抠索索,拣好的上,考虑到还有人来,一张桌安排不下,每样菜都是双份。 只不过等人到齐的时候,发现想多了,邓永贵是一个人来,疑是姜唐带了一票小弟,但基本留在店外,只带着一个人进入店里。 寒暄之时,疑是抹掉,姜先生就是冼耀文认为的姜唐,一个不知底细只会猜测其是教书先生的中年人,长相太臭老九了,跟社团大哥一点都不沾边,属于对相由心生四字啪啪打脸的长相。 用屁股想也能想到,能坐到社团头目的交椅,即使主要沾了性传播的光,想要坐稳,也免不了打打杀杀,戾气肯定是有的,但从姜唐的脸上、目光中却是一点看不出来,真是稀奇。 (本章完) 第124章 食脑嘅 冼耀文和姜唐喝了一杯酒后,两个人就变得热络起来。 理由很简单,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分辨人群的概念“围头人”,围头人就是较早到宝安地区生根发芽的人,不算真正的土著百越,围头人算是宝安的土著居民。 围头人的典型特点就是以同一家族的单一姓氏发展成村落,且村子在命名时多带一个“围”字,例如文昌围、天水围。 说到和字头,虽说名字里有个和字,却是一直没抓住和之精髓,从字号被创立的那天开始,一直没停止过分裂。 几十年前,和胜和脱离以三邑人、四邑人、客家人、围头人团结成帮的和合图,带走了四邑人、客家人、围头人;若干年后,以四邑人为主的和安乐脱离和胜和,带走了四邑人和潮州系的客家人,和胜和从大杂烩变成以围头人和本地客家人为主要成员的社团,地域气息变得愈发浓烈,完全可以说它是宝安人自己的社团。 冼耀文是半唐番,算是半个围头人,但因为一富遮百丑的真理,他就是围头人;姜唐是满清初期的时候因《迁界令》而迁到宝安地区扎根的客家人后代,冼耀文的祖上同姜唐的祖上,多半因为土地的纷争而进行过你死我活的械斗,往前推个一两百年,冼耀文要不把手里的筷子扎进姜唐的喉咙,他就算是对不起冼家列祖列宗,反过来也一样。 只不过满清一直奉行“坐看家奴斗”的策略,管你围头人还是客家人,都是满人的狗奴才,税收设计的刚刚好,农民交完税不至于活不下去,但又甭想活得太好,想从地里多收点,只能从外姓村落手里抢水、抢粪,围客两大派系只有一开始几十年斗的厉害,后来就不管什么人了,只要不同姓操起家伙就是干,特别是农田需要灌溉的那些日子,哪条沟渠里不淌血。 冼耀文和姜唐各自贴着代表敌对的标签,两人却是在家门口玩了一手老乡见老乡,就犹如同学会上互相惊闻对方是自己同学,那叫一个不敢置信与心酸。 两人都很热情,但热情的发光点却是在姜唐身上,寒暄之时,一听说冼耀文是宝安人,姜唐瞬间贺知章附体,那叫一个乡音不改鬓毛衰,冼耀文还能咋办,只好笑问仙乡乃哪墟。 姜唐的过度热情,让冼耀文不由怀疑眼下的“食宵夜”并不是无意之中的提议,而是有心人在推动,这个有心人不消说就是姜太太,一个老流氓除了见了美女会两眼放光,见了大水喉亦犹如蜜蜂见到花蜜,豁出命去也得采。 大水喉见了老流氓犹如见到一把画得花里胡哨的夜壶,钱多,玩得女人也多,前列腺多少有点毛病,尿频尿不尽是难免的,夜壶乃是刚需,不嫌多,暂时用不着也可以列为战略储备。 冼耀文对姜唐一见如故,那叫一个惺惺相惜,两勺白粥下肚,恨不得把家里刚到位不久的师奶许给姜唐当十八姨太。 嗯,打杂的那个,做饭的那个手艺不赖,舍不得。 聊到开心处,姜唐伺机介绍了他带进店里的年轻人,“冼生,这位是阿尤,我的左膀右臂,食脑的。” 叫阿尤的青年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对冼耀文说道:“冼生,我是王敬祐,我敬你一杯。” “冼耀文,干杯。”冼耀文举杯回应。 一口酒下肚,姜唐又介绍起了跟在姜太太身边的年轻人,“冼生,这位是国龙,台山人,很能打,也很能干。” “冼生,我是甄裕权,我敬伱一杯。”甄裕权利落地端起酒杯,身上显出一股洒脱的劲儿。 冼耀文看向甄裕权,说道:“国龙,几年前我潜伏在小鬼子控制的学校给游击队当情报员,在你身上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甄裕权笑道:“冼生的鼻子真灵,抗战时期我是滨海抗日游击队的一员,跟着队伍上山下海打游击。” 冼耀文回以笑容,举高杯子说道:“你是抗战的功臣,手刃过小鬼子,不像我,做的最多的事是给小鬼子点头哈腰,对抗战作出的最大贡献是偷看小鬼子医院的护士洗澡,从她们舍不得换有破洞的裤衩,我猜到小鬼子的气数将尽。” 冼耀文的话惹得在听的众人哈哈大笑,只有他和国龙两个之前未有交集的同志默默地喝了一杯。 姜唐这边开好了交好的口子,冼耀文又去找邓永贵说话,主要聊霓虹灯招牌的事,他有想法在热闹之地的楼顶安一个衬衣形状的霓虹灯广告牌,要花点心思做成路标落入外地游客的眼里。 要说最合适的地方肯定是西环,不管是商船的水手还是军舰的水兵都会在西环上岸饮酒作乐,好运来容易通过他们的嘴传播出去。 商量方案之时,邓永贵把之前跟在邓太太边上的少年也叫到一起谈,经过介绍,冼耀文得知少年叫邓成波,是邓永贵最得意的学徒,也就是苏丽珍说的那位。 冼耀文对邓成波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邓成波将来会被人叫一声“铺王”,炒楼起家,产业涵盖地产投资、酒店、餐饮、金融等多个领域,对冼耀文曾经的家族来说,邓成波还有一个标签“接盘侠”,他家撤离香港地产领域的时候,大概有两三百亿价值的物业是被邓成波买走。 对这位将来时金主,冼耀文透露出了善意,商量时给了他表现的机会。 虽说商量也是白商量,成本太贵,制作加上后期电费及维护成本,需要砸进去数万港币,冼耀文决定暂时搁置,等手头宽裕一点再说。 …… 两天后。 冼耀文和黄祖强又相约于茶楼,不再是那间雀笼友,而是改到山今楼。 岑佩佩挺能干,接手了茶楼,只用了一天时间进行整顿,换了价格全面降低的新菜单,然后山今楼开门营业,有了相对实惠的价格,客人明显比之前增多,翻台率飙升,别说雅间,冼耀文连张宽敞点的台子都没捞到,他和黄祖强只能坐在离厨房最近的一张小台子前,伙计时刻从他们身边穿梭。 桌上的点心不是按照自己的口味点的,而是岑佩佩从厨房拿出来的滞销点心,早上做的,热了好几个小时,口感比刚出笼的差远了,两客焗牛扒饭也是一样,伙计下错了单,客人不买账,正好,冼耀文和黄祖强两人充一次厨余分类垃圾桶。 这就是木匠家里没家具,开饭馆的吃不上好饭,还没地方讲理。 王敬祐将来会被人叫尤伯,也就是邓伯的原型。这一届我选阿乐当话事人! (本章完) 第125章 加快推进速度 冼耀文掰开叉烧包的表皮,把馅扒拉掉,撕下一块表皮塞进嘴里,扫一眼打扮愈发时髦的黄祖强,嘴里慢条斯理地说道:“十三幺差不多已经上正轨,我有一个新想法想要执行,需要从你那里抽调人手。” 一听冼耀文的话,方才还是气定神闲、沉稳内敛的黄祖强立刻瞪大眼珠子,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冼先生,报社的人手非常紧张,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身兼多职,何况你让我准备的《纺织报》,还有我已经在计划中的大报都需要人手,现在想抽调人手有点难度。” 冼耀文不以为忤,放下手里的叉烧包,舀一勺扒饭在嘴里,等吃干净才说道:“这么早就打算办大报了?” “因为我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说说。” “香港的报纸不是偏左就是偏右,只有天主教办的《公教报》没有明显的政治偏向,我想办一份没有政治倾向,只站在中立角度报道事实的报纸,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中立报》。”黄祖强说完,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冼耀文。 冼耀文颔了颔首,“想法很好,但我希望你往后放放,参与政治又想保持中立的态度需要非常强大的实力,否则仅仅是无稽之谈,不是依附左就是依附右,不然干脆被控制沦为传声筒。” “只要我们的报道不偏不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黄祖强不以为然。 冼耀文轻笑道:“黄主编,真是难得,伱活了这么多年,又是从事一份能接触到大量信息的职业,居然依然能保持少年之天真。” 冼耀文又撕了一点包子皮塞进嘴里,“古代有个官职叫起居郎或起居舍人,他们的职责就是如实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你猜他们敢不敢记录皇帝昨天因为心情不爽砍了两个宫女,今天痔疮犯了拉到裤子上? 说的小一点,没经过我同意,你在十三幺上说我坏话,嗯,大实话那种,你猜我会不会整你? 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苏联此时的最高领导人是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什维尔尼克,但真正说了算的人是谁?苏联1.78亿的人口,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位最高领导人?” 冼耀文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包子屑,“老黄,你不是理想主义者,只是想把日子过好一点的平凡人,做事情不要太理想主义,不然不等你看见理想主义的花盛开,我就该去你坟前献菊花了,贡杭滁亳四大菊随你挑咯。” “老板,要不要这么打击我?”黄祖强怛然失色。 “我不是打击你,是用冷水泼醒你,《中立报》的事等你把一切都想清楚再跟我说,我接着说我要说的事。”冼耀文冲充当伙计捧菜经过的岑佩佩笑了笑,随后看向黄祖强,“我抽调人手是为了去美国办一份咸湿杂志。” “办杂志?还要去美国?冼先生,你是不是发癫?”黄祖强瞪大眼珠子,脸上惊讶的表情层见叠出。 见黄祖强的大嗓门吸引了不少客人望过来,冼耀文蹙了蹙眉,无奈地说道:“你小声点,不要影响这里做生意。” 黄祖强摆摆手,顺了顺起伏不定的胸口,“不是小不小声的问题,冼先生,我真的被你吓到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去美国搞咸湿杂志,那里我们人生地不熟,想做什么都不容易。” 冼耀文摊了摊手,“你大可不必这么激动,首先,要去美国办杂志的是我,没有们,我没打算带上十三幺,只打算抽调一到两个人去美国那边当开荒牛,也有可能是借调,如果水土不服,人还会还给十三幺。 其次,不是突然,去美国办杂志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事,只不过直到现在我才觉得时机成熟可以进入到实施阶段。” 黄祖强舒了一口气,说道:“整个报社只有一个人的英文好到能去洋人的地方生活,是女撰稿人。” “女撰稿人?氓流燕?” “就是她。” “氓流燕真名是叫郑慧娴吗?” “对。” 冼耀文蹙眉道:“没有第二个?” “没有。”黄祖强肯定地说道。 “那就她吧,你问一下她的意向,如果愿意去,我马上着手帮她办手续,尽快把她送去美国。” 冼耀文顾不上考察郑慧娴适不适合当开荒牛,她立得住最好,立不住问题也不大,就简单充当一个联络员。他没时间浪费了,再不快点把人送到美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变得很难。 见过黄祖强之后,冼耀文又见了陈威廉,委托对方帮自己办理多重国籍的业务,按先后顺序,他短期内需要获得英国、加纳、美国、加拿大、法国、瑞士、葡萄牙、巴西的国籍。 英国和加纳的速度要尽量快,以配合正要实施的黄金战略。 接着给冼耀武、顾葆章、董向乾三人办理飞往巴黎的签证,他们三个需要先飞往巴黎,然后从巴黎转机飞到科特迪瓦,再从陆路进入加纳。 储蓄飞以及要带过去的22名新队员得辛苦一下,他们将乘坐前往繁华之地津巴布韦的货轮抵达西非,在科特迪瓦阿比让港停靠时下船。 由于队员中有多名福建籍,妈祖保佑他们所有人获得全球免签特权。 等抵达科特迪瓦,储蓄飞将带领新队员在当地展开适应性训练,非洲最可怕的不是枪子,而是蚊子、流行性疾病、淡水与食物以及高温,不适应当地的自然环境,战斗力再强也白搭,不等开打死一半。 出发之前,他们还要上一趟医院进行身体检查,主要查血液和血糖,一是为了救治做准备,二是看看有没有中奖,若是队员中有人是稀有血型或血糖值高,在分配任务的时候,尽可能不分配需要长时间潜伏的任务,蚊子对这两种人有偏爱,潜伏时容易暴露。 冼耀文给自己和戚龙雀办理的签证更复杂一点,去加纳之前,他还需要去其他几个国家走一圈。 处理好签证手续,其他几人开始抗暴晒形体训练,冼耀文进行自虐——衬衣里面穿两件背心,还有一件不厚但非常紧密的毛线衣,西裤里面穿一条毛线裤,热得跟狗一样。 细心的全旭发现了一点端倪,这两天可以从总经理身上闻到浓烈的汗臭味,而且,他早上泡的茶,总经理几乎一口不喝,还能看出总经理的嘴唇有一点干裂。 一次关心的问候,他从总经理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准备去非洲开拓市场,那边的气候炎热,淡水卫生也不行,先提前适应一下。 这个答案令他产生了更多的疑问,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捎带从总经理身上学习。 五一将近,冼耀文把自己的关注重心往开业剪彩仪式偏移,他化身细节怪,抠各种细节。 花高价从闽东买的批仁记剪刀到货后,立马送去郑大福进行镶金,不管采取什么工艺,一定要让剪刀看起来名贵,且每把剪刀用金量51克,一克不能多,一克不能少。 剪彩的彩带由厂里的女工自行制作,不需要华丽,要的就是一个心意。 联系电影公司,确定能过来捧场的女电影明星人选,当天剪彩时负责捧托盘的礼仪小姐都得是周璇、白光之流。 联系报社当天派记者过来拍照片写软文,事先还得交代一下哪些使劲拍,哪些不要拍,冼耀文打算淡化外人眼中的自己在中华制衣的存在感,当天会由林醒良代表他为主人高调出现在照片里。 取中华制衣这个名字时,他已经分析过其中利弊,这名字利大于弊,但他自己不宜绑死,适时淡化抽身非常有必要。 其实从大方向来说,等他的周边人才环绕,他就会着手隐居幕后,按他的设想,公众对“冼耀文”的认知停留在某置业公司的老板后将不再往前,他的名字自此从商业类新闻、传言八卦中销声匿迹。 一桩桩,一件件,冼耀文都亲自跟踪把控,尽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完美,每一个计划也一点点地往前推进。 4月28日这天,一位妙龄女子生日。 一大早,冼耀文就换上得体的长衫,打扮的像一个新郎官,苏丽珍和岑佩佩也换上华丽的装束,三人拎着一大包东西下楼,会合也像新郎官的冼耀武,开着两辆车去接洪英东一家。 加快点节奏。 (本章完) 第126章 林家有女早长成 今天是莆田林氏天之骄女林默的生日,只要懂点事都得赶去给她庆生。 冼耀文一家子接上洪英东一家四口,又在约定的地方会合罗鹰世一大家子,四张车排成一排,浩浩荡荡往元朗进发。 待进入元朗地界,路上就遇到不少抱着同样目的的人,为了不落人后,开车的几人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嗖嗖嗖往前飞,只不过没一会,车速又降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太多,摩肩接踵,车子根本开不过去。 没辙,一行人只好下车,小跑往前。 跑了一阵,来到一座人声鼎沸的大宅前,顾不上喘口气,纷纷拿好礼物鱼贯进入宅内,见到坐在高台上的林大小姐,一行人噗通噗通都跪了下去。 “天后娘娘……”洪英东的老婆念念有词。 “妈祖娘娘……”罗鹰世的老婆。 “天上圣母……”这是苏丽珍和岑佩佩。 “林大小姐,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这么不着调的自然是冼耀文。 洪英东两口子都是疍家人,信妈祖;罗鹰世祖上又打渔又下南洋,也信妈祖;岑佩佩和苏丽珍祖上不打鱼也没下过南洋,照样信妈祖。 冼耀文继承了家族的光荣传统,什么都不信,什么都可以信,对宗教式的各种教义和主义都有过一定研究,不会被虚无缥缈的信仰所左右,同时也尊重他人之信仰。 对他而言,过来拜妈祖更多的意义在于朋友相聚。 在庙里拜过之后,几人来到庙外指定的烧香处上过香,接着就来到离庙几十米远的一片空旷之地,看着空地中央两根粗大的圆柱挑起高大的牌坊,高耸入云的牌坊正中有四个大字“保境安民”。 牌坊前还有一座高台,元朗十八乡头面人物高坐台上,高台前,108根高低不一的梅花桩按照繁星桩的桩位将九米高的天青柱围住,此时天青柱上还未悬挂富贵花开青,要等十八乡乡事委员会带领众人向天后上香,用富贵花开青向天后祈福,才会请下富贵花开青,挂上天青柱。 洪英东指着天青柱给众人介绍道:“这座天后庙有三十个花炮会,过去都是用抢花炮的方式来决定花炮的归属,经常会发生冲突,特别是前年重伤十几个,死了两个,喜事变丧事,十八乡乡事委员会成立后就改成了抽签的方式决定花炮归属,原来的抢花炮仪式改成了舞狮采青。” [这里的花炮不是鞭炮类的东西,而是用竹条扎出一个架子,正中供奉着妈祖像,炮身挂上大量的装饰品——善信认识和欣赏的吉祥物,花炮上的各种吉祥物会按照好意头的数目重复编排,或与其他寓意相同的物件使用。 元朗的花炮有各种名目,比如第三炮是“丁财两旺”,最大最漂亮,也是村民最喜欢的寓意,谁都想抢。] 随着洪英东的话音落下,高台上的十八个座位有了骚动,一系列繁琐的礼节过后,又是“领导”讲话,随后才有一个人去天后庙捧出富贵花开青——一块红布束紧一捆翠绿青菜,富贵花开的图案正好露在青菜的腰处,红绿相间,分外显眼。 空地上,事先被划定好三十个站位,来自各个武馆或舞狮馆领队站在前,门下弟子笔直立于其身后,只等领队一声令下,起狮出营,闯旗破阵。 此时的武馆(南派)和舞狮馆其实没多大的区别,都是练武和舞狮并重,只是武馆把舞狮当成一个维持武馆运营的进项,而舞狮馆练武是为了把狮子舞好,能打的会舞狮,舞狮的一定能打。 冼耀文放眼望去,在一众领队中见到了叶问的身影,也见到了戚龙刀的身影。 张·雪健·作霖说过一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大众安全警卫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经营活动中,会遇到的难缠角色多半与武馆脱不了干系。 去武馆练武的人,没有几个是富家子弟,可以奢侈到把练武当成一项强身健体的体育运动,对大部分练武之人来说,练武是他们的一项重大投资,从牙缝里抠出练武的学费,干了一天体力活后还要咬牙“食夜粥”,如果没有大回报,他们有必要这么坚持? 等抱着以武自保的练武之人渡过自保期,自然而然就会进入到仗武行凶期,屠龙者成为恶龙是自然法则,谁都无法改变,练武之人中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开起武馆靠教授武艺谋生,大部分会被社团吸收,很少的一部分会成为悍匪。 这很少的一部分就是大众安全警卫的安保将来要面对的难缠角色,而安保的主要来源也是武馆的练武之人,双方来自同一个地方,有天然的亲近基础,多参与武术界的活动,人面搞得再熟一点,将来悍匪选择“开工”目标的时候,多少会念及情面,绕着大众安全警卫的客户走。 当然,凡事皆有利弊,不可避免也有产生内鬼进行里应外合的可能,这就需要靠纪律和铁血手段震慑安保,并多关心他们的生活,尽可能减少安保对快钱的需求。 再看高台左侧,百人鼓乐队已是准备就绪,当舞狮夺青之时,乐队会鸣鼓奏曲,舞狮之人在出狮开舞阶段,要随着鼓乐做出各种动作,如翻滚、扑食、眨眼、摇头等,而夺青的发令枪其实也是鼓曲,当乐队奏出《破阵》,即代表夺青开始,舞狮者可以从沙场奔向梅花桩,争夺富贵花开青。 十八乡乡事委员会主席梁智峯脸上笑容灿烂,双手捧着束好的富贵花开青站在高台之上,大声对着高台下说道:“今日天后诞辰,各路狮王齐聚,舞狮夺青祈福,去年今日五福临门青为洪拳张师傅挂上天青柱,今年不知又会是哪位师傅将天后娘娘供前天青悬于天青柱上?” “我蔡李佛武馆愿为各位同道悬青!” “白鹤派愿为各位同道悬青……” 梁智峯话音刚落,下面的三十个方阵便纷纷呼喊起来。 登柱悬青这种事虽不如夺青引人注目,却也是出风头的事,大家跑到元朗这乡下之地来舞狮夺青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赚钱的同时给自己的武馆扬名,都是靠收徒赚学费吃饭的,自家功夫要是没名气,谁来拜师,谁又来交学费。 只不过在一众武馆的吆喝声中,梁智峯却是钦点了洪佛派。 这让众人无话可说,洪佛派的领队是洪善宝,他爹洪照成,外号白毛照,洪熙官的徒子徒孙,香港沦陷之时,白毛照举家从筲其湾搬到元朗屏山,在邓氏宗祠继续教授洪佛派的武术,说起来洪佛派算是元朗的自己人。 “多谢梁主席钦点,多谢各位树林前辈、师兄师弟承让。”洪善宝站洪佛派队伍之前,朝着高台和四周抱拳行礼。 梁智峯双手将富贵花开青举过头顶,“洪师傅,可叫门下前来取青悬柱!” “洪佛弟子,取青悬柱!”等梁智峯话音一落,洪善宝转过身,大声朝门下弟子喝道。 一名穿着印有洪佛字样鲜红武服的人影从人群中冲出,身法快如闪电,眨眼间冲至高台下,双腿蹬地凌空跃上高台,不等脚尖落地就从梁智峯手中抓下富贵花开青,嘴里同时桀骜出声:“洪佛派洪天明前来取青!” “也是姓洪的,洪善宝的儿子?”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冼耀文转脸问边上抱着小儿子的洪英东,问话之时还不忘逗弄一下襁褓中的奶娃,“洪佬,叫契爷。” 洪佬是奶娃的小名,疍家人的传统就爱给男孩子取小名某佬,女孩多以水产品命名。 洪英东摇头,“不太清楚。” 两人说话间,洪天明接过富贵花开青,倒翻下高台,穿沙场登高桩,在桩上迈出九步,面前就是九米高的天青柱,而洪天明脚下的梅花桩才七米高,虽然加上洪天明自身摸高,已经差不多与天青柱持平,可他脚下梅花桩与天青柱之间却有着两米的鸿沟,这两米才是考验真功夫的所在。 寻常武人就算勉强挂上青,动作也会稍显狼狈,这也是梁智峯钦点洪佛派的原因之一,事前已经通知,洪佛派也确定好派出的人选是洪天明,就这两米的功夫早就经过反复练习。 只见洪天明纵身蹬在天青柱身之上,顺势朝上走出一步,这一步立于天青柱顶之上,做出一个最常见的金鸡独立姿势,只是在九米高的天青柱顶,这个动作却要比寻常飒爽千百倍。 “好!” 洪佛派的几十名弟子最先鼓掌叫好,随后就是其他武馆的人,边上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步法真靓,比去年的悬青要好看。”洪英东说道。 冼耀文附和道:“是漂亮,不知道一会舞狮登梅花桩的是不是他,如果是有点看头。” 洪天明将富贵花开青挂在天青柱顶,一个蹬柱飞纵的动作,如同猎鹰扑食般落回梅花桩上,几次弹跳奔跑回到洪佛派队伍之中。 刚才洪天明取青的动作有点无礼,梁智峯也就懒得虚伪寒暄,直接对高台下说道:“富贵花开青已悬于天青柱上,诸位师傅可随鼓乐起狮,为天后娘娘奉上贺礼。” 他的话音未落,已有人朝着早就在等待的百人鼓乐队作出手势,顿时,几十面大鼓被敲响,节奏是舞狮的基本鼓《起狮》。 随着鼓音响起,众领队纷纷转身,面向自己身后的门下弟子大声喝道:“起狮!” 所谓起狮,就是要参与舞狮的弟子套上狮头、披上狮被,静静等待鼓音变为《出狮》后,走出阵营正式登场。 叶问表情平静地对将狮头捧在胸前的梁相说道:“心稳、眼疾、身敏、步控,沙场中不要急于冲锋,登桩后恰恰相反,尽量朝内桩移动,避免被人在外围扑杀。” 梁相朝叶问点点头:“师傅,我知道。” 叶问眼睛望向狮头:“就算抢不下青也无谓,最重要你们两个平安归来。” 边上的戚龙雀则打开保温壶,手脚麻利地盛了两碗汤,先递给梁相:“阿梁,这是我家先生特意吩咐人煮的天后保佑靓汤,出狮之后,多加小心。” 梁相朝戚龙雀笑笑:“多谢龙刀。” 戚龙雀给梁相一碗,又把另一碗递给狮尾,同样再来上一句温馨鼓舞的话。 虽说犰狳小队的一票人并未拜叶问为师,但说起来也是叶问武馆的一分子,遇到这种大事,不过来出点力说不过去。 等梁相和狮尾把一碗汤喝完,叶问才大声吼道:“出狮!” 再看大众安全警卫这边,冼耀武拎着两个红袋子来到戚龙刀身前,凑在他耳边悄声道:“大哥准备了一封利是,一封红包,不管能不能采到青都发给大家,大哥说了,我们只是来亮个相,不用争斗的太狠,安全为主。” 戚龙刀点了点头。 《起狮》的鼓音即将奏完,场中的狮子都已准备完毕,几十头狮子在原地站立,眼神锐利等待出狮。 就在此时,鼓乐突然停了一下,三秒后再度响起,鼓音由之前的不疾不徐转而由徐渐疾,最后突如石破天惊的轰鸣一声,戛然而止! 随着鼓音停下,在场的领队同时大声暴喝:“出狮!” 喊声之人只有几十,却是犹如钱塘江之怒潮,气势不凡,紧随着出狮二字,鼓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打的是《出狮》。 三十头颜色不一的狮子在空地中随着鼓音做出整齐的动作,一点点朝着沙场边缘移动,狮群团团绕住沙场后,《出狮》的曲调也恰到好处地停歇。 鼓音停下,三十头狮子不时扬腿抬头,好似身上长了跳蚤,实为舞狮人在活动身体,《出狮》已歇,再来就是《破阵》,即宣告夺青正式开始,群狮入沙场厮杀的发令声。 “咚。” “咚咚。” “咚。” “咚咚咚……” 几声单调鼓点慢慢响起,各头狮子微微俯身,舞狮人皆是身体前倾,等待随时杀入沙场。 “轰!” 最大的一个鼓被擂响。 《破阵》! 鼓响同时,三十头狮子朝沙场呼啸而去。 梁相站在最外侧,身后没有其他狮子簇拥,不愁别人下阴招,所以不急不缓的朝着大众安全警卫的狮子所在冲去,都是熟人,事先早已商议好,夺青时两只狮子要先会合,双方守望相助一起杀进沙场。 冼耀文看一眼狮群,再看一眼大众安全警卫的阵营中笔直站立,颇有不怒而威气质的冼耀武,心知这块铁再炼炼就能百炼成钢,成为冼家的一头看家狮子。 (本章完) 第127章 水果生意 不出几十秒,大部分狮子已经从三面杀入沙场,厮杀也正式开始,一头代表“马超”的白色狮子本是一马当先,眼看离梅花桩已是一步之遥,忽然,落后半个身位的红色“关羽”舞狮头之人一脚踢在“马超”的狮尾处,将舞狮尾之人踢翻在地,“马超”的狮头瞬时被狮尾拖住。 刹那间,后面六七头狮子冲了上来,从“马超”身前经过之时,不忘往狮头踹上一脚,等狮子过去,“马超”的狮头已被踢碎,只剩两名舞狮之人在那里哀嚎。 狮头都碎了,自然也就没了登柱夺青的资格,而这种厮杀,在沙场的各处已是全面上演,总有倒霉鬼会落入被围殴的境地。 当沙场中厮杀到精彩处,冼耀文的注意力却已经移开。 他的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被抱着,站着的是刘荣驹,被抱着的不认识。 “光荣,叫冼叔叔。”刘荣驹冲自己怀里的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蛮可爱,也听话乖巧,奶声奶气地冲冼耀文叫道:“冼叔叔。” “乖。”冼耀文回以笑容,又在小男孩的脸上揪了一下,“白白胖胖的,长得真可爱。” 逗弄着孩子,冼耀文和刘荣驹两人自然地往边上走去。 “冼生,上次说的事,什么时候会有下文?” “前段时间工厂忙碌,一直顾不上,再有几天,工厂这边就忙得差不多了,我也可以抽出空来操心我们的生意。”冼耀文一边走,一边说道:“之前有两笔买卖已经在筹备当中,一批是黄金,从新加坡运到香港,一批是衣服,从香港运去东北的沈阳。 第一笔买卖我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第二笔买卖做起来可能有点难,衣服我会在五月中旬前交给你,你要在五月底前运到沈阳,如果最后时间吃紧,运到大连或丹东都可以。” “如果只是正常运输,时间上绝对来得及,就怕遇到台湾炮艇。”刘荣驹面有难色。 “如果绕个大圈呢,从菲律宾苏禄海绕过马鲁古海峡,直插东洋从朝鲜海峡进入黄海。” “这样安全是安全,但时间上没保证。” “要几天?” “我不太清楚,要回去问问。” 冼耀文定住脚步,转脸说道:“我等你消息,不超过一个月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会尽快给伱答复。” “嗯。”冼耀文点点头,又说道:“有没有兴趣聊一下另一桩正当买卖?” 刘荣驹笑着说道:“只要可以赚钱我都有兴趣,何况是正当买卖。” 冼耀文见边上有一个小贩,上前一瞧,原来是卖龙须糖的,买了一点给叫“光荣”的小男孩,有了吃的堵嘴,小男孩可以被放在一边,他们两个大人能安安静静说话。 “油麻地果栏的雏形建于1913年,前身是九龙一处传统墟市,经营的商铺初期只以草棚搭成,直到1924年还是1925年,港府才开始批地让栏商兴建固定楼房,多幢一、二层高的砖石建筑逐渐组成今貌。 渡船街、窝打老道一带卖鸡、鸭等家禽,东莞街卖菜,而后面是九龙鱼市场,果栏只占新填地街一带,且这个名字有点名不副实,主要还是卖蔬菜,只有福和果菜栏、秀和栏和大益栏等几个大型的果菜栏。 油麻地一带有东福和的地盘吧?” “有。” 冼耀文摆摆手,“那关于油麻地果栏的情况我不多说,我说一下香港水果的来源,太久远的我不说,只说一下这两年的情况: 光复初期,交通还不发达,水果大多来自羊城、潮汕及新会等地,新会以出产甜橙闻名,羊城康乐园大量种植水果,有荔枝、黄皮、龙眼、白兰等。 去年之前,内地北方过来香港的水果很少,只有八九月份才有从京津卫一带过来的鸭梨,去年下半年,内地出口到香港的水果业务基本被国营组织垄断,国营组织可以调配大量资源,开设几趟水果专列是非常简单的事,所以从去年开始,果栏有了哈密瓜、西瓜、苹果、雪梨等北方水果。 也是从去年开始,台湾出口到香港的水果一改过去的零打碎敲,台湾的果商直接跑到香港来交流,台湾供港的水果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不过台湾水果都采用木箱进行包装,运输过程中常见‘水果相残’的现象,这就导致台湾水果的运输损耗很高,终端售价居高不下。 啊,终端售价的意思是……” “冼生,不需要解释,我听得懂终端售价的意思。”刘荣驹打断道。 冼耀文尬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忘记刘生是个文化人,我继续。除了内地和台湾,香港还有来自南洋的水果,离得比较近的菲律宾,水路运输便宜,美国在那边的势力很大,美国的地扪公司就在那边生产输港的地扪蕉。 其他国家我不一一介绍,南洋各国中,以泰国出产的水果质量最高,尤以榴莲和芒果为甚,榴莲这种水果口味比较怪,不会吃的人闻到味道就想吐,懂得吃的人会喜欢得不得了,而且,榴莲运输不容易,一个不小心,一趟运下来,十之八九都会在运输途中损耗掉,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卖榴莲会是一桩很好的买卖。 在香港还能买到美国的水果,以柯莉近苹果(俄勒冈州)和金山橙为代表,美国水果来港主要以船运为主,路途遥远,水果以木箱装载加上船上的冷冻技术落后,损耗率同样非常高。 我听说已经有人在尝试用更好储存的华盛顿苹果取代柯莉近苹果,只不过前者的味道不如后者,美国水果的利润可能以后没有现在高。 番衣桥位于窝打老道入海口,旁边有一个果栏专用的货趸,循水路输港的水果在此两处上岸。羊城、新会等地的水果先送到西环七号码头,才运往油麻地。 运送美国水果的大轮船不能埋岸,要在海中心抛锚,栏商派艇上大轮收货,埋岸后交给咕哩(苦力)搬运入栏。 循铁路来港的水果会停靠在油麻地火车站,等货一到站,果栏再请咕哩用笨重的木头车推货回栏。 这是香港水果的来源和进入的方式。”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内地的水果是国营组织供应,没有插手的余地,台湾那边也差不多,政府对农业一直比较重视,当年建丰同志已经搞什么赣南新政,现在想必也不会差,虽然不搞国营,但台湾果商不会搞内耗让香港果栏占便宜。 美国那边更不用多说,农产品出口商基本是大资本,一般人根本没有同他们对话的能力,如果要做水果生意,只有南洋水果有比较大的施展空间。” “冼生要谈的新买卖就是水果?” …… 下一章明早刷新再看! 一介扑街,实在不敢让为数不多的书友失望(嗯,其实是舍不得全勤奖),忍着头疼欲裂还是坚持码字,下一章先别定,来不及码完,先用废文占位,明早再刷新。 (本章完) 第128章 诡异的社团发展之路 已改! “可以这么说。”冼耀文点点头,接着说道:“香港的冻房不多,且只有天厨味精的冻房对外出租,基本供不应求。其实水果冷藏有大学问,天厨的冻房不是专门针对水果冷藏而建,放里面一冻,水果的味道就变了,只是大家都这么干,也就没得比较。 如果香港有了一间专门用于冷藏水果的冻房,而且一分为二,一部分控制成本对外出租,一部分不惜成本,精益求精,尽可能保持水果的口感。” 冼耀文抬起手,做了个一丝丝的动作,“口感的差别也许只有这么一丝丝,但饕客还是能吃出来的,就是这么一点细微差别,却能把价格卖出好几倍。 嗱,上海过来的老克勒钞票老多,买菜的佣人都开福特,生活过得不要太奢侈,太精致,只要有好东西,他们不会在意多花一点钞票,别人有的,我们能拿出最好的,别人没有的,我们能供应,这桩生意有得做。” 刘荣驹重重吸了一口烟,说道:“冼生,有些事你可能不太清楚,最早在油麻地果栏搵食的十有八九是东莞人,就是现在也有十之七八,石龙人、京山人,东莞各个乡镇的人都有,这也是东莞街和石龙街两条街名的由来。 你刚才说的大益栏老板姓张,叫大头张,我同他很熟,他1935年来香港,初时在九龙栏打工,后来过档公昌栏,日占时期,公昌栏东主离港避祸,离开前将栏铺交给伙计经营,自己只保留一份股份,伙计接手后更名大益栏,但仍要向东主缴付铺租。 大头张非常能干,他一点点买下其他伙计的股份,现在是大益栏最大的股东。” “刘生,你想表达什么我明白,我说的伱可能没太理解,我一方面想做的就是果栏档主的生意,他们是我们的客户而不是竞争对手,另一方面,我说的高端水果生意,从货源开始就要精挑细选,运输上也要进行大投入,不管是海运的冷冻设施改进,还是空运的争抢速度,都需要大投资; 仲有,想要卖出高价免不了要进行包装,水果要包装,店面要包装,就是店里的伙计也要包装,个子要高,要够靓仔,最好长得像姑爷仔,还能讲点洋文。” 冼耀文拿出雪茄剪剪掉已经灭掉的雪茄头,重新点上吸了一口,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美国那边最近刚冒出来一个蛮厉害的经济学家,叫彼得·德鲁克,他提出一个‘contributionvalue’贡献价值的概念,以我的理解,他提出的概念更适合翻译成附加值。 这个概念放到我们的水果生意上,就是水果超越用来吃的基本功能之外所能提供的价值,比如说面子,把我们的水果拿出来招待客人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又比如……” 冼耀文本想说“情绪价值”,但一想这个词是他上辈子大学期间才接触到的,想来这个概念应该还没出现,他没兴趣成为一个经济学家,一些太超越时代的词汇还是谨慎点说出口。 “这么说吧,一位富太或姨太亲自给老公买水果,除了哄老公之外,她们在买水果的过程中能额外获得一点好心情,一两句让她们听着很舒服的恭维话,一位让她们看着觉得养眼的靓仔伙计。 女人看靓仔和男人看靓妹是一样的,我们男人看到一个靓妹,虽然未必会发生点什么,但心情依然会很舒畅,反过来也是一样,看几眼,放肆一点逗一逗,这就够了。 所以啊,我们需要伙计长得靓仔,嘴巴能说会道,但又不能让他们胆子太大,真的做出跟富太私奔的事情来,这会坏了我们的口碑。” 冼耀文弹了弹烟灰,看着刘荣驹的脸笑道:“怎么样,这个生意有搞头吧?” 刘荣驹点点头,“的确有搞头。” “那好,我们再约时间聊一聊分工和股份分配的事,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份资料,香港所有果栏的名字及东主的名字,如果有多位东主,每个人的名字都需要,我还需要知道香港每间水果店的地址和东主的名字,这份资料对我们的生意非常重要。” “冇问题,我会叫人尽快搞掂。” “嗯哼。”冼耀文看向沙场方向说道:“采青结束了,我们过去吃斋宴接着看神功戏。” “好啊。” 神功戏是南方的说法,在北方也叫社戏,今天的神功戏是为了天后诞所演,也就是所谓的庙会戏,一般的戏班子唱不了这个戏,能唱这个戏的戏班子绝对不一般。 戏班子有一个流传许久的规矩,开嗓必须唱完,没人听也有鬼神听,戏一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 庙会戏还有一个口口相传的规矩,前半段唱给人听,后半段唱给鬼神听,戏班子在排戏的时候多会安排两场戏,以方便一些比较迷信的老人看完第一场后提前离场。 冼耀文不吃这一套,但一行人好几家子,大大小小,他不吃,有人吃,神功戏嘛,都是露天演出,没有人收门票,也没有固定的座位区,都是附近的村民提前拿着家里的长凳过来占位子,长凳放到哪里,唱戏的这几天位子就归长凳的主人。 冼耀文一行都是外来的,想看戏不可能有位子坐,只能站在边上看,本来也没什么,站着看一会,什么时候站累了随时可以走,但洪妻和罗妻两人却是不想站,坚持要花钱从村民手里买位子,而且得买中间靠前的位子,四面必须有“人气”。 两人这么坚持,她俩的老公懂她们的意思,冼耀文也懂,都带着孩子呢,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没辙,一番折腾,在座位区挖出一片好大的位置,里里外外坐了四层,最里面是小孩,再是妇女,然后是冼耀文几人,最外围是刘荣驹带在身边的小弟和大众安全警卫几个跟过来但没上场采青的安保。 戏其实没什么看头,为了应景,可供选的剧目不多,冼耀文虽不是票友,但等戏子一登台,看他们身上的妆扮,立马猜到唱的是《八仙贺寿》,老戏,他从未认真听过,却在一次次的商业活动中硬生生听了个囫囵。 “洪兄,我马上要做一笔棉衣的生意,想邀请你一起做。” 洪英东把手里抱着的小儿子递给自己老婆,歪过头对冼耀文说道:“你知道我的情况,我现在拿不出太多本钱。” “本钱不是问题,我出大头,洪兄想出多少就多少,这桩生意有点赚头,但赚头不会太大,只是会有其他额外的好处,对我和洪兄将来的生意都会有帮助,洪兄若是有兴趣,晚上去山今楼叹个夜茶慢慢谈。” 接着,他向洪英东说了说山今楼的事,山今楼开业仓促,开业仪式既没有大办,也没有邀请宾客,洪英东大概不知道有山今楼这么个地方,更加不知道山今楼是冼家的产业。 “好。” 看过前半场戏,一行人去了北角的月园,让一帮孩子玩了个痛快,晚上又是迁就孩子们的口味大吃了一顿,等一切活动结束,曲终人散之时,冼耀文和洪英东坐进了山今楼的雅间。 (本章完) 第129章 棉花战争 “洪兄,棉花这个东西很有意思,有史记载最早的种植出现在公元前5千—4千年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中,严格说起来是现在的巴基斯坦境内,如今印度和巴基斯坦主要的棉产区其实是边境挨着的几个地方。 原来在大印度地区种植的棉花叫粗绒棉,也就是亚洲棉,产量低、纤维粗短,不适合机器纺织,差不多200年前,印度引进中长纤维的陆地棉,这也让印度一跃成为世界最大的棉花出口国。 陆地棉原产地是中美洲的墨西哥,在我们这里又叫美棉,会这么叫是因为我们这里的陆地棉棉种或直接或间接都是来源于美国。” 冼耀文呷一口茶,接着说道:“陆地棉适应性广、产量高、纤维较长、品质较好是其特点,可以完美地适应机纺中支纱,基本上,陆地棉已经可以成为棉花的代名词,人们一说起棉花就代表说陆地棉。 南宋末年,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女人叫黄道婆,松江府人,也就是现在的上海人,相传她幼年时在故乡给人家作童养媳,因不堪虐待逃亡至海南岛,也有种说法是被拐过去的,我们不管她是怎么过去的,总之她在海南岛待了几十年,把黎族的一套比较先进的棉纺织技术带了回来,并进行了革新。 她对捍、弹、纺、织这四项最基本的棉纺织工艺中的前三项都有所革新,‘捍’是运用机械原理剥去棉籽,工利数倍,大大提高了效率,这一发明比美国怀特尼发明轧棉机早了400多年; ‘弹’是将弹棉花的线弦竹孤小弹弓改制为四尺多长的绳弦大弓,由手拨弓弦改为槌击弹振弓弦; ‘纺’是将原来仅能纺一根棉纱的单式手摇纺车,改造成能同时纺三根棉纱的三式脚踏纺车,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道婆纺车,这项改进使纺纱工效提高了3倍,比英国佬发明的珍妮纺织机也早了400多年。 其次,黄道婆在学习、借鉴海南的棉纺织工艺的基础上,融会贯通,总结出了一系列比较先进的‘错纱、配色、综线、挈花’之法,使织成被、褥、带、帨,其上折枝、团凤、棋局、字样,粲然若写。 黄道婆总结的手工棉纺织技艺,从她的家乡乌泥泾传至松江全府,进而传遍整个江南。元、明、清三代约600年,以松江府为中心的江南棉纺织业独步全国,成为棉纺织业最发达的地区,其产品远销全国各地,有‘衣被天下’之称。 当时流传有‘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的谚语,明清两代松江地区的棉花种植面积大约占总耕地面积的一半,年产棉布4000万匹以上。不仅松江府,周边的苏杭常、镇嘉湖也都得此泽福。” 冼耀文顿了顿,说道:“洪兄,这里我要说一下,当时种的棉花不是陆地棉,而是木棉,不是那种能开红花的树,确切地说应该叫非洲棉,这种棉花要说用来纺织不如陆地棉,但要说到种可比陆地棉省心多了,不能种其他作物的烂地种下去就不用经常料理,等日子到了收棉花就行。 去年我在家里还种了一亩非洲棉,来香港的时候,还有半亩没来得及收,不瞒洪兄说,我从小就喜欢雪白的棉花,要不是小鬼子,我可能拜了师父学弹棉花。做生意太累,让我重选一次,我就待在家里不出来了,学好弹棉花的手艺,入赘到江西,靠走街串巷弹棉花为生也不错。” 洪英东嗤笑道:“冼兄想弹棉花也用不着入赘呀,还入赘到江西这么远。” “洪兄想岔了,入赘只是戏言,走出去是一定要的,两广天气热,没有太多的人家需要弹棉花。”冼耀文摆摆手,说道:“不说这个,我接着说正题。” 洪英东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竖起耳朵继续听冼耀文讲故事。 “到了乾隆年间,松江的棉织品不仅销往全国各地,还大量通过当时唯一的通商口岸羊城销往欧洲等地,一开始主要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买,他们管买回去的棉布叫松江布,后来英国佬也来买,他们又把棉布叫成南京布。 要说贸易,明朝的时候,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就已经跑到羊城进行贸易了,他们对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了解,也许在那个时候,松江布已经输入到欧洲,英国佬还和他们做过转口贸易,中间以讹传讹,英国佬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松江布叫成了南京布。” “据说南京布带有淡淡的紫色,这种紫色是用一种天然的植物染料染成,不易褪色,表面看起来好像是自然天成。南京紫花远销欧洲,因为轻薄透气,亲肤性强,在欧洲被广泛使用,女士的内衣、长裙,男士的裤子都大量采用南京布来制作。 欧洲国家上层社会对松江布制品的喜爱,在19世纪多部文学作品中都有体现。 比如,福楼拜在《包法利夫人》中写有,‘药剂师过来了。他穿一件青燕尾服、一条南京布裤、一双海狸皮鞋,还戴一顶毡帽——一顶矮筒毡帽,真正难得’。 雨果在《悲惨世界》中写有,‘他最讲究的服装,是一条南京布裤,大象腿式裤筒,裤脚由铜丝带扎在脚下’。 《基督山伯爵》中也有片段,‘一个三十一二岁,身穿淡蓝色礼服,紫花布裤,白背心,举止和口音都是英国味的,来见马赛市长’。 海涅的诗歌《诸神的黄昏》中写有,‘男人们穿上他们的南京裤’,提到南京布的文学作品还有很多,我不一一叙述,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作品里出现的大多是‘南京布’,而非‘松江布’,这也从侧面说明那一时期的出口贸易基本被英国佬控制。” 冼耀文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点上根雪茄,接着往下讲,“随着英国工业革命的展开,随着陆地棉被引入到印度,随着黑奴贸易转向美国的棉花田,世界的纺织技术日新月异,纺织格局发生了大变化,反观我们……”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被推开,岑佩佩拎着水壶走了进来。 “反观我们,就跟我家里养的那只玳瑁说的一样。”冼耀文捏起嗓子,模仿起记忆中忍者神龟的配音腔,“嚯,我说小主人,你这裤衩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让我好好想想……想起来了,跟你烈祖穿的那条一样的手艺,你烈祖奶奶的手艺,那小丫头可调皮,喂我吃皂荚,差点没送走我老人家,不行,我要钻她坟里去骂几句。” 话音一落下,洪英东和岑佩佩就大笑了起来。 冼耀文没陪着笑,只是接过岑佩佩手里的水壶,把雅间里之前的水壶塞到她手里。岑佩佩见状,醒悟过来刚才没敲门,收敛脸上的大笑,冲冼耀文羞涩一笑,又对洪英东说了句客套话,闪身出了雅间。 冼耀文往茶盅里续了点水,嘴里接着说道:“乾隆年间大学士管云贵总督李侍尧曾经呈给乾隆一份奏折,上面是这么写的:伏查缅甸,自乾隆三十四年大兵围老官屯,懵驳势穷力蹙,情愿纳贡还人,吁请罢兵……臣留心察访缅地物产,棉花最多,次则碧霞玺、翡翠玉,其仰给于内地者,不过绸缎贡丝铁针之类。 近年以来,彼处玉石等物,云南、广东二省售卖颇多,皆由内地每差土人摆夷出关探侦盘查,兵役因见官差要务,于随身行李搜检未严,夹带私走势所不免。 究之侦探者,止在野人地界,摭拾无稽,不但不能得彼真情,转将内地信息从而泄漏。至于棉花一项,臣在粤省时,见近年外洋港脚船只进口,全载棉花,迨至出口回帆,又买带些须白糖白矾,船多税少,颇累行商。 臣与监督德魁严行饬谕,嗣后倘再混装棉花入口,不许交易,定将原船押逐在案。外洋海道各国皆通,臣初不知缅地多产棉花,今到滇后,闻缅匪之妥共、羊翁等处,为洋船收泊交易之所,以臣在粤所见核之,在滇所闻缅地棉花,悉从海道带运,似滇省闭关禁市,有名无实,究不足以制缅匪之命。 乾隆三十四年以来,与缅甸接壤的云南频繁发生国境纷争,却迟迟找不到解决纷争的方法。缅甸是棉花生产大国,并盛产碧霞玺、翡翠玉等玉石。因这些玉石产量少、价格高,很方便在离缅甸较近的云南、广东等地进行交易。乾隆中期也有很多国人赴缅甸边境进行交易,边境检查并不那么严格。 李侍尧于乾隆二十年就在羊城一带任职,十分精通羊城的对外贸易。 事实上,乾隆二十四年,李侍尧即针对外国商人在羊城的滞留期限、禁止广东商人与外国商人之间的资金借贷等问题提出建议:‘奏广东各国商舶所集,请饬销货后依期回国,不得住冬,商馆毋许私行交易,毋许贷与内地行商资本,毋许雇内地厮役。’ 乾隆二十五年,针对外国商人贸易经费正常化问题,他又提出:‘粤海关各国商舶出入,例于正税船钞外有各种规礼,应请删除名色,并为归公银若干。各口仆役饭食,舟车诸费于此核销。并下部议行。’ 之所以提出这些建议,是因为李侍尧觉察出当时来羊城的外洋港脚船在羊城交易的货物几乎都是棉花,而归航时只带走税额相对较低的白糖和白矾,羊城基本无贸易利益所得。这种状况对于广东商人来说是不利的。 乾隆二十五年,就是1735年,基本从那个时候开始,棉花、棉布的对外出口已经在减少,也恰巧从那个时候开始,羊城一带的纺织业大踏步的发展,而它的发展模式有点特别。 从外面输入印度棉花、美国产衣料制品、英国产的棉布衣料,经十三行之手进行转口销售或二次加工后销售,陆地棉织的棉布以物美价廉在平民市场全面挤垮了本土木棉布的生存空间,只剩下南京布因颜色与质感还有出口的一席之地。 十三行也因为和英国佬合作愉快,后来英国佬带着他们做更赚钱的买卖。” “鸦片?”洪英东问道。 “是的。” 冼耀文接着说了棉花与欧洲内部争斗的关系,棉花与美国内战爆发、棉花禁运、解放黑奴等事件的关系,顺便还提起一个组织“曼彻斯特棉花供应协会”,随后把话题过渡到离当下不远。 “1844年不平等的中美《望厦条约》签署,满心希望的美国商人却失望地发现清帝国‘病而不死’,强大的小农经济与封建排外意识,令美国人伤透脑筋。 最恼火的莫过于美国棉纺业与航运业,美国独立后的100年间,产业资本的原始积累主要依赖南部棉花种植园、北方纺织厂和沿海航运业的密切合作,通过外销获取利润,扩大再生产。 由于英法等欧洲列强控制大片殖民地,美国棉花及棉布产品只能在狭窄的国际空间里寻找买家,而刚被西方坚船利炮轰开大门的我们无疑充满金钱的诱惑。 然而华国棉花及其手工土法织物同样是华国传统出口拳头产品,直到19世纪50年代,华国纺织品仍然垄断远东市场。1860—1864年,上海的美国洋行不得不将滞销的马萨诸塞棉布转给英法联军和西班牙菲律宾总督,转而改行组织洋枪队,镇压太平天国运动。 但在西方武力掠夺、资本输出和商品倾销的多重打击下,基于小农经济的华国棉花及纺织品产业最终衰落。 1880年美国从华国进口约2200万美元,对华出口仅100万美元左右,然而到1902年时,美国对华出口已经超过进口,其中对华棉花出口起色最大。 从19世纪末起,以上海、天津、汉口为代表的近代工商业城市兴起,如同西方工业革命从棉纺业应用蒸汽机开始一样,大批民营企业家进口美国棉纺机器。 本土棉普遍纤维较粗、易发散,机械处理中易生废棉,而美国棉花在品质、含杂、水分等方面具有优势,更适合美制棉纺机器。即便如此,国棉和美棉依然能打成平手,直到1937年全面抗战前,华国仍是世界第三产棉国,皮棉产量超过1700万担。 后来随着引种美棉成功,华国棉企和棉农在外商冲击面前仍留有一席之地。 转折点就在抗战爆发后,受到战争的影响,本土棉产量出现断崖式下滑,因为在战时,这些问题也不突出,但等抗战胜利,内迁的棉纺厂纷纷回归复工,需用原料激增,原棉短缺的问题就暴露了,不,应该说经济上的很多问题都暴露了。 为了解决经济问题,国民政府在1946年动了货币,动了外汇,国内的物价上涨是汇价的将近7倍,这一下子让本土棉花比美国棉花每斤贵180元(法币),占尽了优势。 我之前找上海过来的纺织业同行打听过,他们还在上海的时候,用的大部分都是美国棉,差不多达到六成。 本土棉太贵,用的人少,本土棉价更是一蹶不振,棉花卖不出去,棉农只能大面积破产,有大片土地的地主还能撑一撑,只有小片土地的农民或佃户根本撑不住,要知道种棉花的成本可是不低。” 清代没有南京这地名,《南京条约》是英国佬的叫法,满清这边称《江宁条约》,英国佬为什么这么叫,耐人寻味,也许根子就在南京布(戏言)。 对明朝时期贸易有兴趣的可以搜索“柯尔亭商业公司”,有一段蛮有意思的典故“明朝跟英国人打仗,葡萄牙人调停,荷兰人背锅”。 (本章完) 第130章 挑明黑锅 “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那也算合理,市场被美国佬占了,是我们自己人不争气,怨不得任何人。”冼耀文弹了弹烟灰,复又吸了一口雪茄,“只不过,商人的本性大致都是一样的,洪兄,我打个比方,假如你送四船货所得的运费同送五船货一样,你会选择送几船货?” 洪英东略作思考,说道:“冼兄,你这个问题问得过于简单,货主是谁,生意规模,我与货主的关系如何都需要考量。” 冼耀文摆摆手,“不不不,洪兄伱想得太复杂了,我的意思是不管你选四还是五,结果都是一样,而且这个结果不是一时之结果,是直到永远的结果。” “做多做少得到的一样?”洪英东迷糊道。 冼耀文点点头,“对,是这个意思。” 洪英东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我自然选少的。” 冼耀文摊了摊手,“这就是人之常情,当做多做少都不影响自己的利益时,所有人……啊,还是改成‘大部分’,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圣人,但也不能轻易否定他的存在。 当做多做少都不影响自己的利益,甚至少做一点相对比获得的利益会变得更多,大部分人会选择少做一点,做得少赚得多才能算是好买卖。 这种买卖就是垄断的买卖,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或许是当初美国棉商对国共战争的走向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测,还没有彻底垄断我们的棉花市场之前,有的棉商已经开始选择‘少做一点’,他们在新棉里掺挤压许久卖不出去的陈棉,还掺下脚料、屑子,把我们的纺织厂当傻子。 大前年、前年,美国纺织商利用从东洋那里扣押来的大量纱锭为本钱,生产大量棉织品冲击南洋市场,导致我们的棉布、手帕、毛巾等产品在那边市场萎缩。 另一位从上海过来的纺织厂老板跟我说过,如果不是上海的战争结束得快,美国纺织商马上就会投放市场的美制卡其、阔幅被单等廉价棉织品将彻底挤垮上海纱织业。” 洪英东若有所悟道:“冼兄,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内地现在缺棉花?” 冼耀文摇摇头,不作正面回答,而是接着说道:“洪兄,听说过马歇尔计划吗?” 洪英东点点头。 “我在伦敦的时候,看了不少英国当地的大报小报,也在公园、酒吧听不少英国佬谈论起马歇尔计划,按照该计划,英国在去年分到美国援助共9.2亿美元,不过现金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主要还是以实物为主。 二战刚结束时,美国总兵力超过了1100多万,整个战争时期总动员的兵力超过2000万,要供应这么多士兵吃喝拉撒还有武器弹药的消耗,美国整个国家成了大工厂,几乎每个人都在为战争服务。 战争一停,就不用往前线送物资了,工厂该停的要停,动员的兵该退役就得退役,这一退就是900多万。 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包括参加过一战的老兵,到了1932年,一帮老兵聚集华盛顿,提前讨要美国政府承诺于1945年补偿的退伍金。 这件事情闹了很久,也闹得很大,直接导致罗斯福在1944年签署了《关于确保士兵在退役之后的生活保障》,按照保障的条款来推测,要妥善安置900多万退伍兵,美国政府将总计支出逾600亿美元。” 弹了弹烟灰,冼耀文继续往下说:“部队后勤不比其他,补给只能多,不能少,少了就得拿命填,而且谁也说不好仗会打到哪一天,只要一天没停,工厂就得加紧生产战争物资。 就因为这个,美国积压了大量的工业品和农产品,这些积压品里的谷类、棉花、石油、烟草,美国一股脑给了英国,而英国真正需要的大批工业原料却是一点都不给。 阿拉伯半岛在过去一直是英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偏偏美苏两个不对付的国家都支持以色列人去巴勒斯坦地区建立以色列,它们想干什么?” 冼耀文看了洪英东一眼,接着说道:“当今世界以国家综合实力而论,自然以美苏为尊,但说到势力范围还得是英法这两个老牌殖民国家。洪兄,如果是广联胜占着九龙仓码头,你说东福和要不要打它?” “冼兄,广联胜一共没几个人,占不住九龙仓码头。”洪英东笑着摆了摆手,“玩笑,玩笑。” 冼耀文轻笑着把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洪兄显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美英两国在意识形态上处在同一阵营,但在各自的国家利益上却是敌对的,相互之间是竞争关系。 洪兄,对一国政权而言,我们什么都不是,而且,我们的身份以及所处的地方,迫使我们必须考虑国内和英国的利益,如果我们的生意同时符合两国的利益,那我们会如鱼得水,如果只符合一国之利益,对另一国又无损害,我们也可以四平八稳。 若是损害了其中一国的利益,那自不必多说,不是现在就是将来,如来佛的大掌肯定会拍下来。” 说到这,冼耀文发出一声自嘲,“洪兄,会不会觉得我兜圈子兜得太远了?” 洪英东正色道:“并不会,冼兄所言多数是我之前未知更是从未想过的,对我的启发很大,我还得多谢冼兄。” 冼耀文抱了抱拳,“洪兄言重了,你不嫌烦就好,我该铺垫的也铺垫完了,接下来就说说生意的事。” “我洗耳恭听。” 冼耀文先请了茶,接着才说到正题,“说实话,单纯从生意的角度来说,棉衣的生意根本用不着洪兄参与,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只不过这次我准备交易的对象有点特殊,不是商人,而是东北军区后勤部。” “冼兄还能接到部队的买卖?”洪英东惊呼道。 “我只知道东北军区这么个名字,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又去哪里接洽生意,我只不过是在赌。”冼耀文把跟陈威廉说过的对朝鲜半岛局势的预测又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洪兄,你觉得这笔买卖可以赌吗?” “绝对可以……”洪英东先是掷地有声,继而一个急刹车,惊呼道:“冼兄,你之所以做走私生意就是为了赌这个?” 冼耀东故作叹气,“洪兄对我的性格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个人并不喜欢赌博,要做棉衣生意,是因为我事先知道从孟买开出的一艘船上满载着棉花,质量不太好,当成纺纱的原材料只能算是次品,但当成棉衣的填充却是上品,我已经发过电报,和东主谈好了价钱,船改了航向,不往上海走,后天一大早抵达香港。 说到走私生意,洪兄不妨回想一下我之前说的垄断,不用多,只要一两样商品只有我们能够供应,就足够赚上很大的一笔。 所以,即使没有朝鲜半岛这回事,我也能保证每个合伙人能拿到满意的回报,如果真的打起来,那我们就是撞了大运,几年时间足够打下坚实的基础,不出十年也许可以同何利两家看齐。” “垄断……”洪英东细品其中三味。 冼耀文不作打搅,站起身走出雅间,在外面转了半圈,寻到在一张桌前拨弄算盘的岑佩佩,轻声站到其背后了一眼,故意咳嗽一声。 岑佩佩听到动静,回转头,“老爷,你们聊完啦?” “还没有,出来看看你。”冼耀文挨着岑佩佩坐下,转脸问道:“今天的流水有多少?” “84蚊7毫9仙。”岑佩佩乐滋滋地说道。 “不错啊,坚持下去,今年能不能赚到一万?” 岑佩佩转动脑筋算了算,说道:“要除掉投下去的钱,凭现在的生意还不行,我算过了,每天的皮费要47蚊。” “规费也算上了?” “算过了。”岑佩佩小脑袋点了点。 冼耀文抱住岑佩佩的臂膀,贴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规费该交就交,为了这点钱找人不合算,我会去差馆打声招呼,免得有不开眼的差佬过来敲诈吃霸王餐。” “过节的时候,我要不要往差馆送点东西?” “这当然好咯,面子是互相给的。”对岑佩佩的买卖人风格,冼耀文由衷欢喜,“孖宝和秘密奶茶有没有在试做?” “还没有,我打算过些天等把人理顺了再说。”岑佩佩贴到冼耀文耳边说道:“做吃食生意,厨师好紧要嘅,厨师还不是自己人,我不敢搞新菜,等我再熟悉熟悉。” “小机灵鬼,你自己有主意就好。”冼耀文笑着回应。 他对岑佩佩经商思维很是满意,虽然明知敝帚自珍的做法只是小道,想把生意做大还是要往标准化的方向走,但暂时并不想揠苗助长,岑佩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岑佩佩嘻嘻一笑,噘起嘴往冼耀文的耳朵里吹进一股热气,随即娇滴滴说道:“老爷,等回家我煮糖水给你食,番薯糖水好不好?” “女人对争风吃醋这种事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小丫头片子才当了没几天女人就懂得用这种绵柔招数,真不得了。” 冼耀文腹内感慨,嘴里柔声说道:“好。你接着算账,我回雅间。” “嗯。” 回到雅间时,洪英东已经结束沉思,正坐在那里摩挲着茶盏。 冼耀文坐回自己位子,看着洪英东轻笑道:“洪兄,棉衣这单生意算不算你一股?” 洪英东的手从茶盏挪开,扭动一下领带,随后瞪了冼耀文一眼,“冼兄明知故问,我凑一凑能拿出一万五。” “呵呵。”冼耀文笑了笑,从西服内兜掏出一张纸,摊开,放到桌子上往前一送,“上面是能做棉衣的小服装厂名单,都集中在深水埗元州街一带,从后天开始算,一共15天时间,能做多少做多少。” 洪英东拿起纸看了一眼,“由我出面?” “只能由你出面,棉衣生意表面上不能和我产生任何联系。”冼耀文掏出一根新雪茄点上,“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去一趟美国,在那边做一笔新生意,而且还要在西方国家奔走组织走私的货源,我可不想被美国限制入境。 洪兄不妨去物色一位道友,以道友的名义注册一家商行,棉衣的生意就挂在这家商行的名下,生意的本钱现在还不好算,我们姑且算它15万,不够我再添,洪兄的一万五我算你三成五的份子。” 洪英东一听就知道自己多出来的两成份子来自何处,这是背黑锅的补偿,一旦被美国盯上,黑锅得由他一个人背,而且等着他背的黑锅应该不单单只有这一口。 面色变幻间,洪英东启齿问道:“走私的生意冼兄是不是打算了很长时间?” “是的。”冼耀文吐出一股白烟,如实说道:“我去东沙岛就是为了走私做准备,在那里遇到洪兄是个意外。” 洪英东颔了颔首,“冼兄又是什么时候打定主意找我合作?” 冼耀文乐道:“洪兄,你又想复杂了,金季商行是我在伦敦注册的,而且是以一个英国佬的名义注册,走私生意的主体是金季商行,不是洪兄你。 另外,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们的生意有不少合伙人,过些日子合伙人还会再增多,他们无一例外不是英国佬。 整个生意,我早就全盘考虑过无数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而且,我也一早说过,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洪兄你以为的那口黑锅没有你想象中的大,最大的可能是不那么方便去美国的势力范围做生意,想去也行,中间要多做一点手脚。” 冼耀文看着洪英东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洪兄,你我是朋友,我是先论交情再同你谈生意,不会挖个陷阱让你不明不白地往里跳。 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为你设身处地考虑后,才觉得这口锅非常适合你背,你有一颗要发财的心,还有富贵险中求的信念。” 洪英东苦笑一声,“冼兄把我看得很透啊,看样子这锅我不背不行。” 冼耀文揶揄道:“洪兄不用这么苦大仇深,我敢说按洪兄你的性格,一旦我赌的事情发生,即使我不找你,你自己也会拉人做‘走私’的买卖,也许到时候就是洪兄拉我入伙。” “哈哈哈!” 洪英东咧开嘴笑得非常之畅快,一点不在意自己的仪态。 俄而。 他冲着冼耀文乐道:“既然冼兄已经把我算得死死的,这个黑锅就交给我来背。” 此情此景,非常合适冼耀文借坡下驴,他正好可以答应下来一锤定音,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急,洪兄回去慢慢考虑,最好和嫂子商量一下。” (本章完) 第131章 第二诸葛亮 周末,清晨。 冼耀文和冼耀武行走于石硖尾木屋间的羊肠小道,身前穿梭穿着布鞋或草鞋的大人,光着脚丫子的小孩,两人身上整齐的运动套装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经过一个缓坡,来到一个急坡前,一长串小孩子手里拿着树枝、木棒,分成前后两个阵营追逐嬉戏,小的看着只有五六岁,大的已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往边上站了站,让开道不阻拦这帮嬉闹的小孩,等过了急坡,来到一片相对平坦,搭建了不少木屋的平坦坡地,站在一排晾晒咸鱼的架子之前,冼耀文指了指下方几处有小孩聚集的地方。 “看见啦,这里的小孩子不少。” 冼耀武点头表示看到,心中却是疑惑大哥今天的反常行为,往日大哥都是一个人晨练,今天却是一反常态叫自己跟他一起,完事后又把自己带到这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诸葛亮在《出师表》里这样写: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用大白话说就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在南阳过着平淡的日子,亲自下田耕作填饱肚子,没什么大志向,只求在乱世苟全性命,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号能传到大人物的耳朵里。” 冼耀文摆了摆手,“其实这都是扯淡,诸葛亮如果真的老老实实在隆中种了十年地,三国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实际上,诸葛家之前是个了不起的大家族,只是家族没落了,变成了寒门,诸葛亮是一个寒门子弟。 凡是寒门子弟,无一不想恢复祖上荣光,只不过有些人只有想法没行动,能做的就是喝点酒吹自己家祖上曾经有多显赫。 有些人有想法也会有所行动,诸葛亮就属于这一种,在隆中期间,他做了四件事:躬耕、联姻、学习、会友。 躬耕和学习可以合在一起,耕读传家本来就是古代读书人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这四个字的境界很深,等我们年纪大一点,可以花点时间好好悟一悟。” 收回手,他接着说道:“荆州有八大家族,庞、黄、蔡、蒯、马、张、杨、向,诸葛家通过联姻同庞、黄、蔡、蒯四个家族建立了联系,诸葛亮的大姐嫁给了蒯家,二姐嫁给了庞家,就是卧龙凤雏里凤雏庞统的那个庞家; 诸葛亮自己娶了黄家的黄月英,她爹是黄承彦,她妈姓蔡,来自蔡瑁的那个蔡家,蔡氏有一个妹妹嫁给了刘表,所以,说起来,黄承彦和刘表是连襟,诸葛亮得叫刘表一声姨父。 通过联姻,诸葛亮在荆州挤进了一个非常大的社交圈子,可以经常出席文人名流组织的聚会,搂着漂亮的侍女,吃着美食喝着美酒,大肆卖弄自己的学识和对天下大势的看法,这就是所谓的以文会友。 一场场聚会参加下来,诸葛亮认识了徐庶、孟公威、石广元,也认识了成就他名震天下的司马徽,没有司马徽就没有我们今天所知的诸葛亮,没有庞德公,诸葛亮不可能拜司马徽为师,庞德公和司马徽是诸葛亮一生的贵人。” 冼耀文又遥指几处小孩聚集之地,笑道:“冼卧龙先生,他们都会是你的贵人,没有书读的贵人,想想办法帮帮你的贵人,也帮帮你自己。” 冼耀武挠了挠头,憨笑道:“大哥,伱说的我听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我就给你说明白。”冼耀文拥着冼耀武继续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说,“等从非洲回来,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中华制衣副总经理的职位,只是挂职领一份薪水,你不用去上班,这是其一。 其二,你去考副督察,不用担心考不上,只要你用心考,一定能考上,何况你大哥我也会从旁协助,考试过程中绝对不会让人为难你。 等你当上警察,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用点手段安排几个案子给你破,让你出出风头,当然,最好能用真本事,安排的案子不可能天衣无缝,容易被人诟病。 其三,等你当一段时间警察,出了风头,就可以着手帮助那些贵人了,一是出钱办点实事,物色几个老师把这里的孩子组织起来,给他们进行启蒙教育,二是以你个人的名义向港府倡议重视寮屋区孩子的教育问题。 两件事都要大张旗鼓的进行,越多的人知道你在做这些事越好,我给你准备一顶冼大善人的帽子,你一定要把它戴稳了,诸葛亮是寒门子弟,家学渊源,自己又是大智若妖,他可以走以文会友的路子,我们不行。 我们之前是氓,来了香港又加上一个流字,加起来就是氓流,底子太差,跟诸葛亮比不了,所以我才准备让你去港大法学院旁听,华夏上下五千年,一共没有几年时间文化人不受人尊敬,有文化是好事,等你有了文化人和大善人的帽子傍身,想做什么都容易。 太远的我就不说了,等到了那个阶段,你也应该有了自己成熟的想法,后面的路怎么走,就不该是我说你听,而是我们兄弟两个商量着办。” “大哥,我听你这么说话,怎么像交代后……” 不等冼耀武把话说完,冼耀文已经掐住他的后脖颈,“你敢把后面的字吐出来,我掐死你。” 冼耀武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 冼耀文摇摇头,松开自己的手,“阿敏她妈已经帮你物色了几个姑娘,中午你去她家吃饭,见见那些姑娘,也让姑娘们见见你,看中哪个回来告诉我。” 冼耀武又是嘿嘿一笑,“从你说起到现在已经好久了,我还以为没下文了呢。” 冼耀文睨了冼耀武一眼,斥道:“说起女人你就来劲,我已经跟你说过,正式结婚前,你只能有一个姨太太,千万别给我乱来。” “知道啦,大哥你都说好几遍了。”冼耀武不以为然道。 冼耀文在冼耀武的背上拍了拍,“行行行,我也懒得多说,走了,回家吃早点。” “家里的粥喝腻了,大哥,我们在街上吃吧。” “行。” …… 吃过早点回家,冼耀武一溜烟就回自己楼里,他着急去理发店弄一个时兴的发型,打算中午好好做一只靓丽的开屏孔雀。 不少事情只有偶尔为之才带劲,过于频繁会没了新鲜感,女人也是如此。虽说一三五二四六才没多久,岑佩佩也是入门没几天,谈不上失去新鲜感,但冼耀文对星期天的认知与欢喜又加深了几分。 冼耀文今天没工作安排,也没打算出门,洗漱过后就在客厅里享受一个人的清闲时光。 经过数月的了解,他已经成了香港纺织业的百晓生,只要是同服饰相关的事,他即使不是知之甚详,起码也是有所了解,就说拉链,他的了解相当之深入。 香港现在有三间稍有规模的拉链厂,其中两间是上海拉链老板在这边重操旧业,还有一间是四邑人开的,三间拉链厂都采用半机械半手工的生产模式,生产工艺比较老旧。 三间拉链厂之外,在深水埗还有十几间加工作坊,主要依赖手工生产,设备简陋,拉链的链牙采用手工的方式安装到布带上,且做这道工序的工人多为学徒工,产品质量根本不及格,用不了几次就会有链牙脱落。 此时,冼耀文的书桌上就摆着一大堆拉链,都是他从工厂要来的样品。 这个年代整体的商业氛围还行,没有太多单纯玩诈骗的,较高的门槛也存在,生意场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公共厕所,绝大多数生意人比较重视“信用”二字,不会为了蝇头小利破坏自己的信用。 像拉链这种价值不太高的商品,只要以服装企业的名义联系厂家要样品,绝大部分厂家都会给。 从筹备中华制衣开始,冼耀文就通过写信、电报、电话联系过不少拉链厂,陆陆续续,他手里也就有了一堆拉链样品,美国、瑞士、西德、东洋、本土的都有。 冼耀文拿起一条条拉链,反复滑动倾听拉链发出的咔嚓声,感受或流畅或带有阻塞的感觉,把全部拉链都测试一遍,桌上的拉链变成几堆,被他分出三六九等。 不消说,最差的就是他从深水埗拿来的手工拉链,工价在那摆着,让精通手工搓核弹的大师来做也做不出好东西,何况是拉链这种工艺不复杂,只需要精准重复的玩意,手工不可能干得过机械。 第二差就是本地那三间厂的,只要滑动的稍快一点,就可以看到铜链牙被拉头带着上下反复活动,链牙固定点明显呈现脱落的初级迹象,如果安装在“门”上,又碰到一个用相差、上厕所比较频繁的主,可能用不了一天就要干废一条。 第三差的不太好归类,几个国家的都有,只能大致把它们归入普通拉链厂。 剩下几条最好的都是出身名门,来自东洋的夹具株式会社、吉田株式会社,瑞士的奥普特朗,美国的泰隆。 四家企业都是拉链界的佼佼者,夹具不仅是品牌名,还成了产品名称,东洋人直接以夹具来命名拉链;吉田株式会社是国际上第一家以铝代替铜生产拉链的公司,且生产了坚固耐用的轻型铸件,吉田寄给冼耀文第一份样品后不久又重新补寄了一份,只因为吉田启用了新商标“ykk”; 奥普特朗从开业就以舒适和质量为第一要素,不断改进设计,它家的拉链质量有保证;泰隆更是不遑多让,拉链界的老前辈,就是“zipper”这个英文单词都是人家造的,要不然拉链还被称呼为“无钩式纽扣”。 拉链这个东西要说起来制作难度真不大,随便找几个人攒一个局就能做起来,但要做好真不容易,特别是当下正处于拉链技术的快速革新期,自动链牙机、拉头自动冲压机等各种机器不断冒出来,各种新材料也不断被应用到拉链上,特别是德国那边的厂家随样品还附带了一封信件,说是已经在研发运用一种划时代材料生产拉链的技术。 对方对材料进行了保密,但冼耀文大胆地猜了塑料,如果还在金属圈里打转,根本不好意思弄得神神秘秘,轻便的金属就那几种,价格便宜适合做拉链的范围就更窄,在行业内不算秘密。 还有一点,生产拉链相关的机器多为拉链企业研发,吉田、奥普特朗、泰隆三家不仅是拉链企业,也是拉链机械企业,三家都非常乐意同有志于拉链行业的有钱之士合作,不仅愿意供应机械和生产工艺,也愿意拿出品牌和营销渠道帮助“新企业”成长。 这种形式摆在这里,这才让一早就有计划做夹克的冼耀文歇了在拉链领域进行大投入的心思,没得搞,不管是底蕴、资金实力、技术、人才都和三家没得比,起步太晚,追起来太累。 而且,拉链这个行业不适合投机,要做就要深耕细作,一点点壮大企业,但其中又有另一个问题,就是拉链的天花板太低,即使垄断了全球的拉链市场,按全球25亿人口一人平均一年需要20条拉链计算,不过只是500亿条,一条拉链撑死了赚几个美分,利润不太可能超过10亿美元。 垄断是不可能的,想占据绝大部分市场要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之大,就是做到最牛的那一个,一年到手的纯利也是有数得很,与其他行业相比,拉链只能算是一条垃圾赛道,不值得花费巨大的精力。 冼耀文不愿意做利润太低的行业,而且在进入一个行业之前,他会进行综合考量,分析自身的条件是否有机会做到行业的头部,如果没有可能,行业利润又不是那么诱人,他可能直接选择不做,或者以投机的心态去做,只有在有机会做到行业老大,且利润相当可观及行业前景非常乐观的前提下,他才会大举进入。 (本章完) 第132章 便宜丈母娘 对冼耀文而言,拉链行业的天花板太低,不值得投入过大的精力,但他想要生产夹克又非常需要拉链这个配套,且整个世界正处于大乱之后的大治,人口已经进入高速增长期,大多数行业都可以吃到人口红利。 剑指“穿”的纺织业更是首当其冲,在行业蓬勃发展与投资者见好大量进入的空窗期,正是生意最好做、利润也相对较高的时期,这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并不算隔行的拉链快钱从指缝间溜走,他真有点不甘心。 不大举投入,又想挣到行业快钱,最好的办法是从代理入手,赚取佣金,然后投资行业相关的高速发展的企业股票,低吸高抛,套取利润投入到新的有发展潜力的企业,视情况考虑长期持有股份或升值到一定高度套现,亦或者,静待行业洗牌,伺机而动。 理清了一些问题,冼耀文拿出一张信纸,稍稍酝酿,落笔给吉田会社的社长吉田忠雄写一封言辞诚恳的自荐信,在信中先是对吉田会社好一通夸,然后又吹嘘一下金季商行身为兄弟国际株式会社的代理,在香港和新加坡取得了不错的业绩……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信纸。 等写好信,装到信封里,在信封的背面写一个编号,再装到一个“待发信件”的文件袋里。 信不着急发出,吹嘘不能光凭红口白牙,得需要本钱。 又写一封待发给安井正治的信,冼耀文放空了脑子,不再想工作上的事情。 另一边,王霞敏家里。 王霞丽倚在门框上,手伸进兜里捻一小块钵仔糕,如闪电般塞进嘴里细细、轻轻地咀嚼,动静很小,不盯着基本看不到她的咬合肌蠕动。 她只有一块钵仔糕,不大的一块,不想和别人分享,但她又不想躲到某个角落偷偷吃,因为今天家里非常热闹,村里还有隔壁几个村子的好多俏姐姐都在她家里,她要在这里看热闹,而且…… 王霞丽望一眼灶台的方向,鼻子下意识抽动了一下,今天家里吃席,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王霞丽已经搬去与王霞敏同住,早晚两餐跟着冼耀文吃,虽说在吃方面,冼耀文不会亏待自己,但吃得再丰盛,也会有节制,不可能日日吃席,而且,家常菜和筵席的菜色有着不小的区别。 这段时间,王霞丽的脸吃得圆滚滚,肚里的油水充足,但依然挡不住吃席的诱惑,王霞敏回来帮忙,顺便掌眼,她也借口帮忙跟了回来。 帮忙是不可能的,她根本插不上手,早早过来的俏姐姐们一点没有客人的觉悟,一个个都在给姆妈帮忙打下手,灶台前,掌勺的位子需要排队轮着上,每一位俏姐姐都在展现自己的厨艺,以恐落人后。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石硖尾这里的人们大多挣扎于温饱线上,物资极度匮乏,大部分的精力与体力都要花在搵食上,加上房屋的逼仄让一家人困在一个小空间里,互相之间谈不上隐私的空间,夫妻之间想亲热亲热只能等到家人熟睡之后,但人不是机器,可以设计精密的时间差,有时难免会遇到尴尬的情况——正在嘎吱嘎吱折腾,憋尿的小孩坐了起来,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惊恐地看见爸爸在打妈妈。 这种情况还是好的,还未懂事的小孩,几句话能糊弄过去,但已经迈过双八年华的女孩就不是这么好糊弄了,很多事她们已经懂了,也有了对异性的羞耻感和好奇心,逼仄里发生的那些不可对人言的事,对她们而言是一种折磨。 肉体上的穷困,精神上的折磨,让她们千方百计想要逃离,在先行者蹚出来的一条条逃离之路间,她们会选择,也会去匹配哪条路是自己能走的,很显然,王霞敏的这条路让不少人羡慕,也给了她们启发。 由内而外的幸福与自信是装不出来的,少女的纯洁也是装不出来的,石硖尾这里数万人,之前做什么的都有,不乏精通观人的高手,王霞敏是一种什么状态,不少人都看得明白,一个佣人尚且如此,姨太太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虽然方元珠之前的所作所为坏了口碑,让不少人并不想搭理她,但经过优中选优,今天过来的女孩依然有十一个之多。 王霞敏把新出锅的一盘菜端上桌,摆好盘,目光不经意往挂在墙上的坤包扫了一眼,包是她的,里面放着十几个红包,人多眼杂,她不能不小心。 昨天她向先生汇报自己姆妈今天的安排之时,她可以感觉到先生对这种安排并不满意,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自己准备红包,一个大红包里放500元,其他小的放50元,并吩咐她好好把关,姨太太的人选在食讫时就要定下来。 她有点懊恼姆妈的安排,把所有人选都聚在一起,不像相亲,更像是青楼选花魁,动静闹得太大,也少了转移腾挪的空间,根本不可能符合先生的心意,还亏得姆妈沾沾自喜。 此时,在暗中较劲的“候选人”们,无一不时而把目光放在王霞敏身上,都生活在石硖尾这个相对独立与封闭的空间里,又身在姨太太人选之局中,她们不可能不对王霞敏这个唯一可以窥探自己将来生活一种可能的对象。 蓬松漂亮的发型,干干净净的脸庞,耳朵上挂着宝石耳钉,穿着一件料子很名贵的旗袍,脚上还蹬着一双与石硖尾格格不入的红色小皮鞋,就是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差一点,是茉莉花味,而且很淡,比坐黄包车的太太们身上喷香喷香的香水味差远了。 再观自己,已经穿着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但比起王霞敏还是不免自惭形秽,一个服侍人的下人都可以穿得这么好,一旦自己成为姨太太,又会是穿什么,吃什么呢? 她们每一个对自己还没触碰到的姨太太生活充满了向往。 “今天的她,竟跟我泛棹湖上,美景仔细欣赏,平湖若镜,水中的影子也双,这光景最难忘……” “先生。” 冼耀文在天台闭着眼睛哼歌之时,苏丽珍来到他的身前轻声呼唤。 被搅了雅兴的冼耀文睁开眼,循声往苏丽珍的脸庞打量,“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看到邓太太和姜太太的车子,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 上次吃过宵夜之后,冼耀文、姜唐和邓永贵三人都有亲近的意思,冼耀文本着坏事变好事的原则,把苏丽珍的麻将事业从消遣中剥离出来,单独给她拨一笔用于打牌的资金,其他二女大概也是类似的情况,麻将事业有了强有力的支持,自然是蒸蒸日上,几女的打牌频率没变,但每次打牌的时间变长了,夜场麻将偶尔会打到凌晨,估摸着打通宵也只是时间问题。 对这种情况,冼耀文不但听之任之,甚至本着乐见其成的态度,短期内,他想要打造香港冼家,上上下下,地位或高或低的人都需要交际,但不可能每一个对象都由他个人来对接,一来他没有这么多精力,二来等他在他人心里有了一定的高度与定位,他很难在交际对象面前自处。 交际对象地位有高有低,如果对任何人都一个标准,地位低的对象自然是满意的,但地位高的很难不心生怨念;如果分出三六九等,处于低位但后劲十足的对象难免会觉得自己被轻视,搞不好冼耀文就要成为类似“今天对我爱答不理,明天让你高攀不起”的名言之背景板。 总之,平等或不平等互有利弊,孰优孰劣不太好区分,关键的因素落在了运气上,与其落入两难且把自己搞得疲于奔命,不如把部分交际的工作交给旁人分担,苏丽珍现在就是这种旁人之一。 那天从天台到屋里的那一抱,已经让邓姜两女见识到了冼耀文对苏丽珍的宠爱,一位得宠的姨太太出面交际,能不能代表“老爷”的意志,就留给交际对象自行解读。 对冼耀文而言,他可以灵活机动,苏丽珍的对外表态,他既可以认,也可以不认,他只要对某些人释放自己很吃苏丽珍枕头风的信号就好。 苏丽珍坐到冼耀文大腿上,侧身躺到冼耀文怀里,先抚摸他下巴的稀疏胡渣,然后捧起他的左手,端详指甲,“先生,你的指甲又该修了,晚上伺候你沐浴的时候,我一起给伱修了。” “明天再说,你先回答我的话。” “哦。”苏丽珍略感失望地应一声。 原来没人争抢还不觉得,现在有一个小浪蹄子跟自己分享,她才知道孤枕独眠多难熬,还想今晚赖在一号楼,看样子是没戏了。 “昨天没打到太晚,不到十一点,林可萍就输了一百多,她呀,输多赢少。”苏丽珍的语气里洋溢着幸灾乐祸的情绪,“楚天岚有多少积蓄我再清楚不过,快掏空啦。” “行了,不要吹牛,你若是真清楚,那解释一下楚天岚当初养林可萍的钱是从哪里抠出来的?”冼耀文刮了刮苏丽珍的鼻子,似笑非笑道。 “呃……”苏丽珍错愕迟疑了好一会,才泄气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怀疑楚天岚没跟我说实话,鬼知道他一个月能赚多少。” “好了,不要纠结这个。”冼耀文安慰一声,又问道:“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姜太太约我去逛百货公司,一点钟她会来接我。”苏丽珍抚弄一下头发,“我想顺便去北角做个头发,听邓太太讲那里新开了一家上海理发店,里面的师傅做头的手艺很好。” “你也知道姜唐是做什么的,外面的仇人肯定不少,你跟姜太太一起,自己多加小心,不要去太偏的地方,等会出门的时候,你把卖鱼胜带去。” 家里和山今楼的安保已经到位,家里这边是刘焕荣和卖鱼胜两个,山今楼是张龙和卫嘴子,四人除了护卫两地的安全,同时还兼着保护苏丽珍和岑佩佩两人。 岑佩佩每天不到五点就去山今楼,十点多才能回家,早出晚归,身边要没人跟着,冼耀文还真不放心。 “嗯。”苏丽珍温顺地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冼耀文看到茶台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立马跑到楼下去接电话。 上次请胡孝清制作通话系统,他过来安装时,附送了一点服务,来电指示器就是附送的服务之一。 一接电话是岑佩佩从山今楼打来的,说是她妈在店里,想见一见他。 见就见吧,丑女婿总要见丈母娘。 一个小时后,冼耀文在山今楼见到了自己的丈母娘,正是上客的点,只能坐在那张狗都不愿意坐的桌前。 把岑佩佩睡了之后,未免不好向岑佩佩交代,冼耀文没再让阿叶继续打探岑家的消息,对岑佩佩的母亲他只知道对方叫潘秀秀,三十二岁,十四岁怀岑佩佩,刚过生日没今天生产,所以岑佩佩和潘秀秀的生日前后相隔没几天。 掌握的资料就这么多,其他的一无所知,他也不是太重视。 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之前太不懂事了,对自己的野生丈母娘怎么能不重视呢? 如果她早点见到潘秀秀的真容,大概就没有什么野生或便宜丈母娘,只会有一个能干的便宜女儿。 岑佩佩容貌上的基因主要遗传自潘秀秀,但在遗传的时候掺杂了岑大牛的基因,这使得她的美貌打了几分折扣,这是冼耀文观察完潘秀秀之后得出的结论,很显然,岑佩佩没有她母亲好看,加上缺少岁月的沉淀,岑佩佩也缺乏其母的成熟婉约。 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潘秀秀的身份特殊,这使得冼耀文对她有一种异样的突破伦理的欣赏,潘秀秀在他眼里无形之中就会获得不少容貌上的加分,在他眼里,潘秀秀要比岑佩佩美得多,潘秀秀就是岑佩佩的精装修版本。 冼耀文在观察潘秀秀,潘秀秀同样也在观察他,物质条件她刚才已经听自己女儿说了,挺好的,自己女儿不会委屈,何况茶楼就开在这里,自己女儿是老板娘也是管事人,甚至分红还有自己一份,她很满意冼耀文的物质上的条件。 长相方面,她也看到了,无可挑剔,就是眼睛有点毛病,自己是他的丈母娘,用什么眼神在看自己呢,别以为自己看不到眼底隐藏的炙热,怪羞人的。 人品方面,需要好好观察,敢这么看自己,看样子知道自家事,在晚辈面前怪丢人的,但这也不是能火辣辣看自己的理由。 修改了 (本章完) 第133章 五一来临 潘秀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冼耀文,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冼生……” “妈,你可以直接叫我耀文或阿文。” 冼耀文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蛮恭敬,但一声妈却是给了潘秀秀犹如触电般的感觉,酥麻酥麻,左心室的主动脉泵口被冲开,含氧丰富的动脉血席卷全身,不是心动,而是心动,心脏之跳动,太突然了,她有点接不住。 平复一下略显激动的心情,潘秀秀重新说道:“耀,耀文,我不反对你和佩佩在一起,也不需要有隆重的仪式,但应该事先跟我和父亲商量,你们什么也没说,就住到一起,不合适。” “妈,是我的错,我做事太孟浪,也太自以为是。之前听闻一些消息,心知岳父大人大概没有闲暇操心我和佩佩的事,以防事情有变,我只好先斩后奏。” 潘秀秀被噎住了,什么消息,什么事,现在已经无需多问,岑家早就闹翻天了,就是她也被岑大牛迁怒,很是挨了一顿毒打,跑到外面的旅馆将养了三天才敢出门见人。 林百万这个败家子欠下这么大一笔债,岑家基本完了,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置女儿,女儿凭着自己本事找了一个好归宿,这大概是值得高兴的事,只是冼耀文做事也太没规矩了。 “不管怎么样,伱们这样不好。”潘秀秀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道:“让外面人知道,会笑话佩佩。” 冼耀文承认,岑佩佩一事,他的确做的没规矩,也不符合礼节,但谁让时机对了,他可以趁机把人拿下,谁又让时机不对,他不能等,必须快刀斩乱麻。 如果照着规矩做事,想成为岑家的女婿,他理应表现表现,不管岑佩佩和岑家的关系如何,一个准女婿不管大舅哥的事,走到哪里都不占理,陷得越深,他就越被动,到最后所有麻烦都得接下。 几天之前,他可没从岑佩佩身上看到值得他付出这么大代价的绝对价值,看到的只是潜质,放到现在,他倒是非常愿意在岑佩佩身上投入几十万,但怎么说呢,投资嘛,就是要以最小的投入得到最大的回报,即使他一早就十分肯定岑佩佩的价值,他也会选择代价最小的方案。 冼耀文环顾四周,找到岑佩佩的身影盯着看了几眼,随后,收回目光看向潘秀秀,嘴里淡定地说道:“妈,我相信没人会笑话佩佩,不自夸地说,佩佩应该找不到比我更开明的丈夫,她不用窝在家里相夫教子,也不会成为我的附庸,她可以做她喜欢做的事。” 冼耀文朝着岑佩佩所在的方向指了指,“你看她忙得团团转,但是她不觉得累,反而很快乐,她喜欢做生意,她的才能在这里得到发挥,而且,这里的每一分收入都会有她个人的一份,这是她的劳动所得,而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 这就是我对她的尊重,对一名妻子,一名女性的尊重,我身为丈夫保她锦衣玉食,又让她保持独立,做她喜欢做的事,我不知道这样的佩佩,谁敢笑话她?” 潘秀秀又被噎住了,冼耀文明明牛头不对马嘴,但她却无话可说,她已经问过自己女儿过得是否开心,得到的是肯定的回复,现在又听冼耀文这么说,她好像没有必要揪着一些事情不放。 “耀文,你能一直对佩佩好吗?” “佩佩靠她自己就能过得很好,只要没有人拖她后腿。”冼耀文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接着又说道:“妈,放宽心,我会一直对佩佩好。” 潘秀秀冲后半句点点头,又对前半句心生不满,自己这毛脚女婿嘴巴太厉害了,对长辈也是一点不轻饶。 两人的谈话说不上多愉快,但潘秀秀对自己女儿倒是放心了,考察可以结束,在潘秀秀借口上卫生间之时,冼耀文离开了座位,巧妙地配合对方终止了谈话。 来到厨房,正看到岑佩佩从半个被吃剩的叉烧包上揪下一点面皮送到嘴里品尝,尝过面皮,又仔细品尝了馅料,随后同包点心的师傅讨论起来。 等岑佩佩的讨论结束,冼耀文才凑上前说道:“怎么了?” “客人吃剩下半个叉烧包,我在找原因。”岑佩佩回了一句,又问道:“老爷你跟我妈谈完了?” “谈完了。找到原因了吗?” 岑佩佩苦恼地说道:“味道没发现问题,不知道客人怎么就剩下半个,客人下次再来,我直接问问。” 冼耀文轻笑道:“或许客人正好不饿了。” 岑佩佩摇头说道:“不会的,那个客人穿着粗短衫短裤,身上的汗味很大,人力车夫嚟嘅,就是不饿也舍不得浪费粮食,一定是其他原因。” “好吧,那你慢慢找原因。”冼耀文旁若无人般握住岑佩佩的臂膀,“你在这里忙着,我先走。” “嗯。” 冼耀文非常满意岑佩佩的表现,她很有一个饭店人的样子,她的未来可期。 离开山今楼后,他去了一趟车行,一次性下了三辆轿车的订单,一辆配给岑佩佩,方便她平时上下班,一辆配给苏丽珍,她需要装点门面,最后一样名义上留在家里机动使用,实际上基本配给王霞敏,她不错,越来越有胶己人的样子,待遇可以适当提一提。 眨眼间,时间来到五一这一天。 不是黄道吉日,也就不太讲究吉时,剪彩仪式定在十点正,九点刚出头,冼耀文已经带着岑佩佩和林醒良在大门口迎宾。 冼耀文穿着一身修身得体的灰色西装,与平日没有太大的不同,岑佩佩却是与众不同,她也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内里搭配一件白色的女式衬衣,脖子上系着同样灰色的领结,衣服裤子都很修身,突出她高挑的身材,脚上蹬一双五公分的高跟鞋,站在冼耀文身旁不会显得矮小。 她这身打扮放到几十年后没有什么,但是放在当下的香港,却是独树一帜,能亮瞎所有人的眼睛。 林醒良也是一身西服,相比冼耀文和岑佩佩,他身上的颜色更丰富一点,一条紫红色的领带很是契合今天的喜庆氛围。 “林经理,等下你再跟记者们说一声,一会拍照多突出你,登在报纸上的照片选剪彩后的大合照,你站在最中间,还有,文章中也突出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出现我的。” 再次听到冼耀文的吩咐,林醒良还是不太能理解,明明对方才是老板,却要突出他,虽说这样让他很欣喜,但也有忐忑。 “总经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林醒良诚惶诚恐道。 冼耀文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笑着说道:“这已经是我第三次交代你了,不理解、震惊也该过去了,不用再假客气,我对你的期待你应该懂,好好努力,让我早点从中华制衣的事务中脱身。” 昨天,他已经向林醒良传达了有把其当成中华制衣职业经理人打造的想法,细节没说透,但意思非常明确,同时也指出林醒良的不足之处,把一个可以吃到的大饼就画在那里,能不能吃到只取决于林醒良自己的努力和忠诚的发展方向。 林醒良坚定地回答道:“我一定会好好努力,请先生看我的表现。” 再一次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冼耀文没有说话,目光看向一辆驶过来的轿车,看车牌是罗鹰世到了。 几秒种后,车子停下,下车的不仅有罗鹰世,还有洪英东,两人见到冼耀文,手里捧着贺礼,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耀文,恭喜恭喜,开业大吉。”罗鹰世说着,把手里的礼物递到冼耀文眼前,“给你定做的,祝中华制衣生意一帆风顺,大展宏图。” “谢谢。” 冼耀文接过贺礼,捧着端详两眼,玻璃框里一只应该是黄金打造的展翅雄鹰踩在衬衣山上,观大小、掂分量,应该是纯金打造的中空摆件,用金估计300克左右,刚好是八两,既贵重又有好寓意。 “罗大哥,有心了,多谢多谢。” “哈哈哈,不用客气,该说谢谢的是我,一直照顾我生意。”罗鹰世拍了拍冼耀文的手臂,“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不用管我,我自便。” 罗鹰世跟冼耀文说完,又找岑佩佩说了几句,随后自顾自往厂区内走去。 轮到洪英东,礼物一样是纯金打造的摆件,一个好寓意的聚宝盆,掂分量也是八两,估计他和罗鹰世事前有过商量。 寒暄完,洪英东也是自行进入厂区。 罗鹰世和洪英东两人之后不久,欧逸新和蔡世昌两个供应商先后脚来了,都没空着手,一人一件好寓意的黄金摆件。 稍晚一点,有合作关系的周裕彤、丘德根,随后是陈威廉,凡是私交为先的,都在九点二十分之前抵达,过了这个点,真正的宾客才陆陆续续过来。 首先来的是周若云,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外面搭配一件偏灰色的圆领披肩,脚上穿着一双同样粉红色的平底皮鞋,头发披洒在身后,谈不上有什么发型,只在几缕鬓发间点缀一朵粉红色的棉花花瓣,简约而不失大方美丽,且婉约的告诉他人,她吃的是棉花饭。 周若云主动和冼耀文握手,“冼先生,恭喜。” “周小姐,感谢你能过来。” 两人寒暄结束,周若云面向岑佩佩,刚才走过来之时,她已经看到岑佩佩的打扮,着实令她眼前一亮,现在凑近了看,她清晰的感受到岑佩佩身上散发出的迥异气质,她说不清楚这种气质是什么,却让她心生向往。 场合不对,不容她过分打听,客套两句后,她被林醒良安排迎宾带去了厂区内部。 周若云离开之后,紧接着过来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翩翩公子,冼耀文不认识这个人,但认识跟在其后面的张德荣,来人是谁,不言自明。 周孝赟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代表周家出席剪彩仪式,但带着张德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由不得冼耀文多想,周孝赟已经来到他身前,风度翩翩,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一上来就是如沐春风般的恭贺,“冼先生,我是周孝赟,代表周家恭喜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周公子,非常感谢。”冼耀文示意边上的岑佩佩,给对方介绍道:“这位是拙荆,岑佩佩。” 对“拙荆”二字,周孝赟并没有特殊的反应,只是礼貌地面向岑佩佩说道:“冼夫人,你好。” 通过周孝赟与张德荣的站位,很容易分析出张德荣是周孝赟的手下,再进一步不难分析出在背后算计岑家的就是周孝赟,岑佩佩不笨,就这么点东西,她脑子一转就清楚了,但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落落大方。 “周公子,感谢你能过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就让周孝赟对岑佩佩刮目相看,张德荣在岑家一役中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他心里非常清楚,包括张德荣与潘秀秀私通,也包括张德荣在打母女兼收的主意,他现在不得不说一声张德荣该死。 心中念头飞转,周孝赟招了招手,从张德荣手里拿过贺礼,双手捧着递到冼耀文眼前,“冼先生,一点心意,请笑纳。” 冼耀文接过,礼貌地端详几眼,随后道声谢并安排人引路。 等待新来宾的间隙,冼耀文捡着空思考周孝赟带着张德荣前来的用意,首先可以排除挑衅,无故交恶,根本犯不着,既然不是挑衅,那就有可能是打明牌,明着告知张德荣是他的人,算计岑家的就是他,但这些事情是发生在两人不认识之前,不知者不怪。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周孝赟就抱着结交的态度。 也有可能只是告知张德荣是他的人,之前的事互有对错,就让它过去算了,往后井水不犯河水,这就是打着不结交也不交恶的态度。 究竟如何,还得看下一步周孝赟怎么做。 …… 各位书友,非常抱歉,近段时间身体状态不是太好,码字的状态也不是太佳,每天更新量不太多,在这里对大家表示歉意。 今天感觉状态好了点,明天会试着加大更新量,然后慢慢恢复到上本书的更新水平,书友们不用担心,虽说成绩一塌糊涂,但暂时我还没有要切的想法。 (本章完) 第134章 开业剪彩仪式 周孝赟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容不得冼耀文多想,施礼荣和司徒志仁紧接着就过来,后面还跟着格蕾丝·维克多·沙逊,她居然是一个人过来,没跟汇丰其他人一起。 她来了没一会,陆续又来了几位嘉宾,随后,米歇尔和亚瑟·摩士也来了,在寒暄之时,米歇尔还给了冼耀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概是在告诉冼耀文,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接下去该看你的了。 九点四十五,发过请柬的嘉宾已经差不多来齐,冼耀文过一遍名单,只有寥寥两三人还没到。 等了三分钟,又有两位嘉宾抵达,名单上只剩下索菲亚一人。 冼耀文一直没有找人去摸索菲亚的底,毕竟不知道她丈夫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运气不好,对方是情报口子上的,那真就弄巧成拙了,人家顺着线直接就能摸回来,那就比较尴尬了。 但随着时间推移,接触的加深,他也了解到一丝端倪,索菲亚经常出入分域码头以及告士打道38号,前者是一个专门接待水兵的码头,不仅接待英国水平,曾经还接待过美国的舰队访问停靠,后者是海军大厦,整个大厦就是一个海军俱乐部,只对海军开放,并不对外营业,能在那里出入的人与海军脱不了干系。 冼耀文大胆猜测索菲亚的丈夫是驻华中队的高层,有多高就不好说了。 又等了一会,时间来到九点五十四,正当冼耀文心里开始倒计时一分钟撤摊的刹那,三辆轿车驶了过来,远远地在路边停下,头车下来两个人,环顾四周,确认安全之后,小跑向中车的后车门。 随着两人到位,后车的三扇车门同时打开,从车里下来三个大汉,身材挺拔,眼神锐利,但下车后只是在那里站着,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冼耀文很容易就分辨出前车的两个是专业保镖,后车的三个是精锐军人,但没有接受过保镖相关培训,一点护卫要员的意识都没有。 “这是什么组合?” 冼耀文有点看不懂了,军人好说,他相信索菲亚有能力轻松找几个过来撑场面,但两个专业保镖是怎么回事,即使索菲亚的丈夫是驻华中队最高领导,她也没有资格配两个一看就知道吃纳税人供奉的保镖。 香港现在没g4,他也搞不清楚担任要员保护的保镖隶属于哪个单位,或许同样隶属于政治部。 正当他的念头飞转时,答案已经从中车里出来——两边的后车门同时打开,左门钻出索菲亚,右门钻出一个陌生女人,多看两眼,冼耀文立马觉得不陌生了。 “原来索菲亚你才是我冼耀文的真朋友,豁出去了,我让伱睡三晚。” 冼耀文心里嘀咕一句,双手整理一下衣领,对陌生女人行注目礼,此女他不熟悉,但是知道对方是个美国人,名叫玛琳·萨姆森,嫁了个姓葛的男人,跟着夫姓取了一个中文名“葛慕莲”,外人喜欢尊称她港督夫人。 “索菲亚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面子?” 冼耀文化身推理怪,快速推敲索菲亚把葛慕莲请来的原因。 首先,他和索菲亚的关系只能算是泛泛之交,一起打过一次猎,吃过两次饭,酒吧里坐过一次,每次都是群体聚会,两人私下交流不多,远远谈不上知交、好朋友,索菲亚完全不用给他这么大脸。 再说利益关系,他只是向索菲亚稍稍提了提金季商行走私的业务,并没有深入提起,两人也没有进入到利益谈判的环节,索菲亚还不算是他的合伙人,即使陈威廉对她有所透露,她要亮胳膊多争取一点利益,也没必要一上来就出“四个二”,先谈再亮,再谈再亮,才是比较好的节奏。 此路不通,没法往下推敲,冼耀文便跳出来,换了一个思路,直接从葛量洪的角度进行推敲,脑子里把他所知的关于葛量洪的信息全部罗列出来,一一排除没有参考意义的信息,最后只留下一条忘记是从哪里获取的信息: 葛量洪在担任港督期间,疑似参加过走私活动,他本身虽无直接参与,但其美籍夫人则在本港银行存款膨胀,调查人员虽无证据证明其夫妇贪赃枉法,却也有可疑之处。 “懂了,老子在找傀儡,找背黑锅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成了傀儡和背锅侠,陈威廉真他妈瘪犊子玩意,老子对你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清白之身都打算奉献出来供你情人把玩,你丫的嘴巴没把门是吧,老子那点破事四处散。” 想清楚里面的道道,冼耀文朝背后招了招手,戚龙雀立马来到他的身前。 “让猪鼻孔和老陈醋撤了。” “是。” 戚龙雀应一声,疾步往厂区内走去。 为了今天的剪彩仪式,冼耀文花了不少心思,方方面面都争取做到最好,就是安保也没有松懈,不但把大众安全警卫的安保都拉了过来,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还各拿一把英七七上高处充当狙击手。 葛慕莲来了,他们两个就不好继续在高处待着,容易产生误会。 戚龙雀刚走,索菲亚和葛慕莲就冲冼耀文迎面走来,等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一米有余,冼耀文往前迈出两小步,摆出恭迎的姿态。 “亚当。” “索菲亚。”冼耀文回应一声,向两女行注目礼,等着索菲亚介绍葛慕莲。 “亚当,这位是玛琳·萨姆森·格兰瑟姆女士,按照华人的习惯,你也可以称呼她为葛慕莲;玛琳,这位是耀文·冼,你也可以称呼他为亚当·赫本。” 等索菲亚介绍完,葛慕莲双手抱拳轻晃几下,“冼先生,恭喜发财。” 这神态,这举止,加上一嘴地道的京片子,不需要介绍,也能让人知道她是华国通。 冼耀文左手心贴到右胸,右手贴到右边裤子口袋边上,上身前躬十五度,尔后恢复直立,“葛女士,非常感谢你能过来参加中华制衣的剪彩仪式。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妻子佩佩·岑,这位是中华制衣的经理醒良·林。” 等葛慕莲同岑佩佩、林醒良一一握手、寒暄,冼耀文收摊,引着葛慕莲和索菲亚往厂区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葛女士,在香港,女性在社会活动中处于劣势地位,就业方面也是如此,相比较,女性比男性更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为了帮助女性就业,中华制衣在招聘时,一直向女性倾斜,在应聘者条件相差无几的前提下,我们会优先选择女性,目前,中华制衣一共有职员243名,其中女性职员的人数是209名。” “冼先生,非常感谢你为香港社会的男女平等所作出的努力,如你所言,女性在社会活动中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她们需要被善待。” 葛慕莲语气中的平淡,让冼耀文意识到她对男女平等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就没继续深挖这个话题,改而介绍起厂区内的建筑,车间楼一句话带过,把口水重点用在食堂和托儿所,并把话题上升到民生。 果然,葛慕莲吃这个话题,两人一路侃侃而谈。 另一边,厂区内设立于空地处的剪彩仪式台前,宾客们手捧香槟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侍应生们手捧托盘在宾客之间穿梭。 米歇尔一边应付找她说话的周孝赟,一边目光四处扫视观察着宾客,分析哪些宾客与“汇丰”没关系,是冼耀文自己的人脉。 这是她身为汇丰高管的工作,同时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周孝赟也是如此,交际“汇丰”之外,他也在观察宾客,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若无必要,他不喜欢轻易与别人结仇,冼耀文已展现出冉冉升起的商界新星之相,是一个非常好的结交对象,可以向其释放善意的信号。 “耀文把场面搞得不错。”罗鹰世对洪英东说道:“谁能想到他发展得这么快,当初他刚来香港的时候,去我那里买楼,十万块钱都拿不出来,还要靠卖弄学识、耍手段让我答应延期付款,再看看现在,真了不起。” “冼兄学富五车,既通晓天下大势,又对细微之处了然于胸,脾气好,没架子,和谁都能说上话,他想不发达都难。”洪英东由衷夸道。 “是啊,不发都难。”罗鹰世感慨一声,伸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英东,你看那个戴着绶带的女工,绶带上面写着女工代表,你说这个代表是做什么的?” 洪英东循着罗鹰世手指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稍作思考,“会不会等下要上台剪彩?” “我猜也是,耀文搞得不错,真不错,这么重要的场合,女工上台剪彩,女工们的心还不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被两人所指的女工代表廖桂英,此时心脏正在怦怦跳,她十分紧张,这种紧张的感觉从前天被推举为女工代表,且知道要上台参加剪彩仪式后就开始。 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有这么多身份尊贵的宾客在,她一个不识字的女工居然要上台,她又怎么可能不紧张,她不仅心脏快从胸膛里跳出来,双腿也控制不住抖动,明明刚刚去了一趟厕所,可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尿意。 透过廖桂英往车间楼的方向延伸,女工们按照班组或站在空地上,或站在车间楼的走廊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看着宾客们,嘴里叽叽喳喳地聊着。 她们早就接到通知,剪彩仪式结束以后的午餐会改善伙食,八个菜,六荤二素,不但可以放开吃,每人还能带一大份回家,一大早,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搪瓷盆送到食堂,等吃完去领就好。 女工们绝大多数之前都有工作的经历,现在的东家待她们如何,她们心中自有比较,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账,大半人懂得将心比心、投桃报李的道理,也有一些人把好待遇归结于自己的运气,少数人心安理得,甚至骂冼耀文一句傻逼,暗自嘀咕这样做老板,工厂迟早要关门。 厂区内,千人千相,哄闹、喧嚣、窃窃私语。 一切嘈杂,随着冼耀文一行人出现而停止,宾客们停止他们的任何动作,齐刷刷朝着葛慕莲行注目礼。 “她怎么来了?” “冼耀文居然能把她请来?” 震撼、惊诧,充斥每一位宾客的内心。 冼耀文把葛慕莲、索菲亚请上台,然后在岑佩佩耳边轻声交代几句,继而在对方的震惊当中走下台,把舞台交给她。 没有时间让心情慢慢平静,岑佩佩给自己鼓了鼓劲,向葛慕莲、索菲亚两人示意一下,随后迈着小步走到舞台前中央的话筒前。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大家参加中华制衣的开业剪彩仪式……” 岑佩佩讲话时,冼耀文已经来到林醒良身前,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句“二号方案”,后者点点头,立马去准备。 今天之前,冼耀文已经经过合计,上台剪彩的嘉宾请谁不请谁,若是以身份来筛选不合适,他的既定方案是只请女嘉宾上台,女士优先,谁也挑不出刺来。 原定的一号方案是林醒良站c位,他自己站林醒良边上,二号方案是他和林醒良都不上台,由岑佩佩代表他,台上一水都是女性,葛慕莲来了,显然二号方案更合适。 “有请葛慕莲女士、索菲亚·李女士、格蕾丝·维克多·沙逊女士、米歇尔·摩根女士、廖桂英女士、费宝树女士上台。” 随着岑佩佩点到名字,格蕾丝冲冼耀文颔了颔首,随后朝着舞台走去。 冼耀文事先已经给索菲亚和米歇尔打过招呼,只有格蕾丝,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来参加,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就在刚刚才知会了一声。 一众娘子军上台,无须谦让,非常有默契地一字排开,把岑佩佩和葛慕莲拱卫在最中央,随着她们站定,冼耀文请来的女电影明星礼仪小姐从边上的车间楼里走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用红布装饰的托盘。 女明星一出场,各处,窃窃私语响起。 “耀文真是大手笔。” “冼耀文挺舍得花钱……” “真新奇,东家自己不上台,让一帮娘们剪彩。” 冼耀文不动如山,目光对向舞台前的记者手里的照相机,他相信无须提醒,记者自然知道该把镜头对向葛慕莲和岑佩佩。 目光停留一会,又转向舞台边,林醒良站在那里,就等着剪彩结束上台露面。一切都照着事先的计划在进行着,没出什么差错,他悬着的心落下一半。 早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35章 挖坑的节奏 “昨日,葛量洪夫人葛慕莲女士出席中华制衣开业剪彩仪式……中华制衣乃香港制衣业第一大厂,好运来牌衬衣远销东京、新加坡、吉隆坡、曼谷等地……” 看完一篇报道,冼耀文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撰稿人写得好,照片也配得好,改天再补上一个红包。 “昨日,中华制衣开业剪彩仪式开历史之先河,全员女性上台剪彩,由此可见中华制衣对女性之尊重……操,钱白给了,重点都抓不住。” 又是一篇报道,文章的侧重点令他不是太满意。 “老爷,你看这一篇,夸我穿的衣服好看。”边上的岑佩佩把手里的报纸递到冼耀文身前。 冼耀文接过报纸把文章通读一遍,大意是说岑佩佩昨天穿的权力套装标新立异,与以往的女性服饰截然不同,凸显出岑佩佩的潇洒,同时也掩盖住女性之柔美,算是不偏不倚,毁誉参半。 这还是收了润笔费的,下笔的时候肯定有所保留,不然撰稿人估计要开喷了。 这也不奇怪,就当下的社会风气,权力套装想在西方打开局面都有一定的难度,何况是相对保守的香港,估计未来十几年女性服饰依然会是旗袍为主流,其他的只能沦为陪衬、点缀。 冼耀文把报纸递回给岑佩佩,“下午你去一趟张活海那里,又有两套新的在做,你过去试一试。” “好。晚上我要晚点回来,上午我要去薄扶林参观牧场,参观完再去牛奶公司谈鲜奶供应,晚饭我已经说好请牛奶公司的人吃饭。” “伱能要多大的量啊,牛奶公司这么好说话,还能让你去参观牧场?”冼耀文笑道。 “看怎么谈咯,我一天只要几十加仑也是大客户。”岑佩佩嘚瑟道。 “行,大客户,家里也需要鲜奶,从店里匀一点过来,一天一个,哦,不……”冼耀文脑子里在他下意识的美制加仑和英制加仑之间进行了切换,“半个加仑就差不多了。” “嗯。” 坐在一边的苏丽珍听冼耀文两人聊得热闹,瞬间觉得碗里的白粥没滋没味,“哼,只知道跟小狐狸精说话,一点不理人家,该死的小狐狸精。” 苏丽珍有吃醋之心,岑佩佩却没有多少争宠之意,她已经琢磨过味来了,根本用不着争宠,只要做好自己在做的事,老爷自然会偏爱她。 今天早上贪了一次,起床晚了,她要抓紧时间。 三口并作两口,快速喝完一碗粥,岑佩佩漱了漱口,又擦拭一下嘴,对冼耀文两人说道:“老爷,姐姐,你们慢慢吃,我先去上班。” “让龙雀送你去。” “嗯。” 岑佩佩一离开,苏丽珍立即没话找话,“先生,我昨天在大新百货看见好运来的柜台已经开始营业,很多人排队在买,生意好得不得了。” 冼耀文不以为然地说道:“前期做了大量的准备和铺垫,生意好是应该的。说起来也没有多好,两家店一共才卖了829件,离我预计的目标有点距离。” 昨天,开业剪彩仪式一结束,大新百货和国货公司的两家好运来门店同时开始营业,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卖到晚上八点半,销量只有这么一点,冼耀文并不是太满意,毕竟是开业第一天,且做了大量的铺垫。 如果按照这种销量进行预测,好运来在香港一年大概只能卖十二三万件,营业额到不了140万,按照0.74的毛利润率进行计算,一年毛利润百万左右,纯利再砍掉毛四成,仅依靠香港,两年半才能把中华制衣的投资收回,实在太慢了。 按照冼耀文的安排,只有香港和内地的营业额属于中华制衣,两地之外的利润与中华制衣没有直接的关系,那些实际属于持有品牌的朱丽叶公司,中华制衣只能分到一笔代工费,只不过到时候在公司从属和账目上会做点文章,以方便中华制衣上市后的股价冲高,但内部要清晰认识到区别。 内地充满了不确定性,香港一地的销量就显得尤为重要,利润不仅要用于维持中华制衣日常运营,且要让账目看起来花团锦簇,一旦销量不佳,只能提高朱丽叶支付给中华制衣的代工费,以让账目好看一点。 这对冼耀文而言就有点亏了,要知道朱丽叶的利益全部属于他个人,而中华制衣不但要分给高管管理股,还要吸纳股东,利益是属于大家的,他只占其中一部分。 而且,一旦开始吸纳股东,账目自然要对股东公开,朱丽叶和中华制衣之间的操作瞒不住人,想让股东入彀,不仅要保证中华制衣未来的利润有保障,还要坦露一部分股市操作计划,不然谁会傻乎乎地入股中华制衣。 所以,香港一地的销量是重中之重,而内地的不确定性是用来给股东们赌的。 一个政策在颁布施行之前,需要吹风造势,冼耀文一直在关注内地几份有喉舌作用的报纸,暂时没有看到向工厂主、作坊主等“黑心资本家”开炮的文章,此时应该是处于坐待对手犯错的阶段,只要等到几个不长眼的赚黑心钱,问题就可以无限放大,把少数不诚信商人的问题扩大到一个阶级,国家借此机会重新掌握几十年被放任自流的经济命脉,走一条学习苏联的国有经济发展道路。 在全面国营化之前,还有私营经济的生存空间,好运来在内地还有一定的发展空间,就是这个发展空间,冼耀文要把“一定”营造成“无限”,只有这样,中华制衣在对外销售股份的时候才能对股价进行高估值,而将来发展空间的收缩或消失,只要精确的掌握时间节点,完全可以利用于股价的打压做空。 只要中华制衣不缺乏运营资金,只要冼耀文个人不缺乏资金,中华制衣的股价就算成为一坨屎,照样不影响企业运营,不影响几个品牌的衣服对外销售,冼耀文可以从容地对股市进行操作,来回拉升打压,卷上几笔钱,等股票成为废纸,把所有或大部分股份回购,退市坐等下次投机的机会。 又或者中华制衣这块牌子一次被玩烂,那也没关系,换块牌子,长城、黄河、秦始皇、佳宁,随意,老板的名字也可以换,陈松青、贾会计,要么干脆姓股,叫股民好、股阿敏、股葛兰,改头换面,还能接着玩。 “八百多已经不少了,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的。”苏丽珍安慰道。 “看最近这几天的销量吧。不说这个,昨天我听人提起刚上市几种新面料,我今天早点下班,陪你去裁缝铺看看,给你做几身新旗袍。” “嗯。”苏丽珍欢快地点点头。 吃过早点,冼耀文并没有去中华制衣厂里上班,而是去了4a的办公室。 前一阵忙完好运来的设计,胡金铨就变得无事可做,但他并没有变得无所事事,反而比前一阵子显得更忙,他又不是木头,接私活这种勾当还是懂得,这一阵他从电影公司接了点画海报和绘电影广告的活,晚上在家做不完,只能白天带到办公室来做。 冼耀文到的时候,胡金铨根本没发现,全部心思都用在勾勒一张女演员的脸上,冼耀文悄悄站他身后看了一会,然后又安静地走到他自己的工位,拿出笔记本写写画画。 两个人就这样各忙各的,一个不知道另一个存在,另一个假装没看见前一个在干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胡金铨累了,抬起头晃了晃脖子,余光才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慌慌张张灭掉手里的烟头,转头看向冼耀文,“老板,你什么时候来的?” 冼耀文头也不抬地说道:“小胡,八大胡同流传着一支窑曲儿叫《探清水河》,据说是照着一支江南小调填的词,你知道是哪一支小调吗?” “老板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这个我正好有所耳闻,据说曲是江南的《无锡景》,是一窑姐儿照着京西蓝靛厂火器营发生的爱情悲剧填的词。” “喔,我听说松老三是八旗世家子弟,从小念的四书五经,学的琴棋书画,但没用心学,底子不厚,又染上了吃喝嫖赌抽的恶习,你说,若是他没有一身恶习,凭着他的家世,怎么也能弄个官做吧?” “松老三在蓝靛厂火器营有份差事,是个什么官我忘了,反正是有品级的。”胡金铨没领悟到冼耀文跟他说松老三的用意,有滋有味地说着。 “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冼耀文哼着小曲,抬起头看向胡金铨,“松老三家里托人帮他在蓝靛厂火器营寻了个差事,但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着实不着调,上司看不下去,把他踢出了衙门永不续用,打这开始,才有了后面探清水河的故事。 小胡,这世间哪哪都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临了只会是一个悲剧。” 到这,胡金铨总算明白冼耀文要说什么,原来还是说他手里这点事,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说道:“老板,公司已经好些天没有给我安排工作,有个朋友正好有点活交给我,我就接过来做了,赶着要,我只好带到班上来做,您放心,我一准不会耽误公司的工作。” 冼耀文轻笑一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让你闲着没事干是我的错,你从外边接点活贴补贴补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啊,我毕竟是老板,你直接当着我的面做说不过去,工资就不扣你了,下次中午请我吃饭。” 胡金铨尬笑一声,“我马上收起来。” “嗯。” 冼耀文并不想揪着不放,设计类的工作接私活太容易了,从业者十有八九都有类似的经历,根本防不住,身为老板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他暂时没时间抓4a公司的业务,反正中华制衣节约的广告费以及4a获得的设计费,里外里还能支撑公司继续放羊,完全可以维持现状,等他腾出手来,使劲接生意,累死胡金铨这个三孙子。 又坐了一会,洪英东到了,冼耀文和他聊起了棉衣。 (本章完) 第136章 生意自动上门 “冼兄,单子我已经下完了,一共4800打,一般的厂只敢接一两百,三四百打,只有一家叫丽欣制衣的厂接了2500打。” “丽欣制衣?”冼耀文蹙眉道:“这个厂我知道,只是一间小厂,2500打,一天要做2000套,做的过来吗?” “我相信可以,丽欣制衣的老板赖百欣给我打了包票,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不但不收加工费,反而倒赔我们两万块。” 冼耀文叹了口气,“洪兄,两万块有什么用,如果错过了时间,棉衣可能会砸在我们手里,四五个两万块就要没了。” 洪英东不慌不忙地笑道:“冼兄不用着急,我岂会只听赖百欣打包票,不久之前,丽欣制衣接了一笔发往非洲的订单,一共700打恤衫,限期交货,必须三天内完成才能赶上去东非的船,赖百欣如期完成了订单,我打听了,这是真事。” 冼耀文计算了一下每天需要完成的数量,瞬间眉头舒展,轻笑道:“这个赖百欣,按他这速度,不仅工人不能睡,他也别想睡,对工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么拼命,他是想当香港首富,压何利两家一头啊?” “很正常,潮州人肯吃苦是出了名的。” “是啊,潮州人能吃苦。”冼耀文跟着感慨一声,又说道:“洪兄,我们来对下账。” “好。” 冼耀文不会用算盘,简单的加减乘除也用不着算盘,他和洪英东两人拿着稿纸一通算,计算了棉花、加工等费用,大致算出棉衣到港口的成本为3.87元左右,预计抵达东北的价格不会超过4.1元。 运费其实不用算,冼耀文打算也给刘荣驹分成,运输就当做对方入股。 这么一算,他总计要拿出20.8万元的成本。 算完账,冼耀文点上一根雪茄对洪英东说道:“洪兄,内地外汇紧张,黄金、白银等贵金属也不宽裕,这笔买卖本就有敲门砖的意思,我不打算收美金,也不收黄金,只打算以货易货,换水果或大豆。 这么一来,风险也就增加了,你可以跟到底,也可以选择交货后撤,我把利润结算给你,后面的风险与你无关,自然,有可能产生的利润也与伱无关。” “水果我知道怎么卖,大豆卖给谁?” “哈,洪兄,你这个问题非常好笑,大豆浑身是宝,只要你有大豆,去中环冲做贸易的洋人吼一嗓子,他们会抢着和你交易。”冼耀文往椅子上一靠,脸变得正经,“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世界第一的大豆出口国,当初小鬼子能坚持这么多年,东北的大豆可是发挥了大作用。” 冼耀文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报纸递给洪英东,“除了我们,美国是第二大的大豆种植国,主要的种植地区是伊利诺伊州、艾奥瓦州、内布拉斯加州、明尼苏达州、印第安纳州、南达科塔州和俄亥俄州等中西部地区。 报纸上说了,美国今年流年不利,刚刚开春,南部和中西部的降雨量就急剧减少,大面积的干旱已经开始,今年的大豆一定会减产。” 洪英东拿起报纸,先看一下报头和日期,接着目光对向冼耀文圈起来的一篇报道,是英文报道,他看着有点吃力,但大致能看懂,正如冼耀文所言,报道是介绍美国今年春季的天气与降雨情况。 “我有打电话去马里兰州银泉的美国国家气象局,那里的工作人员态度不错,非常认真细致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这篇报道介绍的情况与现实没有出入。” 洪英东收掉报纸,问道:“大豆很好卖?” “比水果好卖。” “我跟到底。”洪英东略作思考后说道。 冼耀文轻笑道:“不再考虑考虑?大宗货物运输很容易出问题,受潮、发霉、发芽,还有台湾炮艇,万一哪个炮手心血来潮想拿我们的货船练练手,呜~砰,一发炮弹,什么都没了。” “冼兄敢赌,我就敢赌。”洪英东掷地有声道。 冼耀文嬉笑一声,“希望洪兄你能带来好运。快中午了,我请你到楼下吃碗仔翅,楼下那个小贩另辟蹊径,不用酒楼吃剩的翅头翅尾,改用粉丝代替,味道跟真鱼翅差不多,而且干净,不用吃别人吃剩下的。” “那要好好尝尝。” 两人来到楼下,一人端着一碗碗仔翅,站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吃,一边冲边上的大厦指指点点,互相展望未来,也年少轻狂口出狂言,不出三五载,要盖一座更高的大厦,一个管自己的大厦叫蟾宫,说是要邀请嫦娥一起住,另一个说既然你的叫蟾宫,那我的就叫南天门。 半碗粉丝下肚,洪英东还酸溜溜地说等有钱了要多娶几房太太,看冼耀文左拥右抱,真是羡煞旁人。 冼耀文无言以对,他连火都放了,总不能劝对方别点灯。 吃过碗仔翅,两人又去了一趟九龙仓的码头公共仓库。 冼耀文吃下的棉花有2000包,即434.88吨,4800打棉衣所需用棉花加上损耗,105吨足矣,再计算一下这里那里莫名其妙会少去的部分,他手里至少还有328吨,这些棉花可不能在仓库里放着,租金一天一算,越放成本越大,他要尽快找到买家出手。 找买家不难,当下的国际棉花价格是192美元/包(480磅),他吃下的价格是137美元/包,虽说质量次点,但毕竟55美元的差价在这里摆着,他心不狠,只要加价10美元往外出就行,147美元/包的价格,卖给谁都能挣点人情。 把所有棉花都检查一遍,确认是前两天下船的那批棉花,并估算一下数量,确定数量出入在合理范围之内,冼耀文找了个地方,分别给周若云、蔡世昌、欧逸新打了电话,三人听说有一批便宜棉花,差不多时间赶到,商量好如何分配,三家直接包了饺子。 当天完成交易,续了两天仓库的租金,手头还剩下毛8.4万港币的利润,冼耀文大方地把这笔钱计入棉衣生意的利润,给了洪英东2.94万的分红,这一下,洪英东不但本钱收回,还赚了1.44万的利润,对后面的生意更是信心十足。 对冼耀文来说,两相抵扣,棉衣生意需要的压款变成15万出头,压力减小了一点,但他心理上并没有变得多轻松。 棉花生意看似简单,一来一回几天时间,赚大几万的利润,但其实一点都不容易,需要对国际棉花行情有充分的了解,且精确掌握几个棉花种植大国的气候信息,并对国际政治格局有清醒的认识,这些缺一不可,不然他没法推测出今年下半年的棉花与棉纱行情看涨,也没法推算出内地因为南北方棉花调剂不畅而造成的短时间缺棉花现状。 生意的顺利建立在他掌握了比其他人更多更精确的信息基础上,每天大几十斤的报纸可不是白看的,付出总要有点回报。 早早回家,带着苏丽珍去裁缝铺看了新料子,下了几件旗袍的定钱,裁缝瞅准了两人是大生意,推销了“上府看料”的服务,以后若是再来新料子,不用两人上裁缝铺看,裁缝会拿着新料子上门给夫人挑选,试穿、改大小也会上门。 苏丽珍不是第一次在裁缝那里做衣服,裁缝手艺不错,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今天白天没开工,晚上自然要加班,两人回到家时,姜太太和邓太太两人已经自行坐在麻将桌前玩连连看。 林可萍没来,三人依然不成局,打发人过去请的同时,冼耀文被邓姜两人拉住不让走,非得先陪她们打一圈,盛情难却,冼耀文只好答应。 在麻将界有一句术语叫“三娘教子”,冼耀文本就无心玩耍,加上落到三女一男的局里,牌打得那叫一个一塌糊涂,没有一把听牌,只有出钱的份,好不容易熬过一圈牌,在四女的咯咯笑中把位子让给了林可萍,还被嫌弃位子被他坐臭了,林可萍非得重新掷骰子选位子。 爱咋咋地,输了一百多的冼耀文不跟女人一般见识,钻进书房,把门一关,由着几个女人大闹天宫。 牌桌上的老将,不太可能保持温文儒雅、温柔娴静,一旦输急眼,什么脏话都敢往外飙,拍桌子、摔麻将更不在话下,而且充斥着迷信色彩,手气正旺的时候,上完厕所绝对不洗手,沾了尿也不洗,还有一些说起来污耳的举止不知凡几。 如果冼耀文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苏丽珍,绝对不会让她进门,先后顺序一换,他的包容度自然会大一点,外面稀里哗啦,时而彼其娘之,他依然能淡定地坐着看报纸。 看了半个多小时报纸,书房的门被叩响。 “请进。” “冼生。” “国龙啊,过来坐。”冼耀文一见是甄裕权,就邀请对方在自己对面坐下,又顺手打开桌上的铁皮烟筒,“要抽烟自己拿。” 甄裕权从烟筒里拿了一支烟,道了一声谢,也不点,就在手里夹着,“冼生,会不会打搅你?” “不会。”冼耀文拍了拍手里的十三幺,“看点闲报,你是嫌外面吵,过来躲清净,还是有事跟我说?” 说着,冼耀文把桌上的打火机放到甄裕权身前。 甄裕权点上烟,吸上一口,从鼻子里吐出两股白烟,趁着工夫组织一下语言,“冼生,我想开麻雀馆。” “哪种麻雀馆?” 香港的麻雀馆大同小异,要么抽水,要么收台费,前者多,后者少,很少有麻雀馆收台费,多是杂货铺或士多店摆上一两台兼营。 抽水的行价一铺5‰,因为抽的是流水,不是输赢分层,一场麻将下来,可能输赢只有几十一百,但流水有可能上万,算起来利润还是不错的,所以,对一些麻雀馆来说,巴不得客人打大一点,但输赢别太大,长打长抽是最理想的状态。 有一些麻雀馆既要吃流水,又要吃高利贷,侧重点在高利贷,他们巴不得赌客的口袋尽快输干净找他们借钱。 高利贷又分两种,一种是好借好还,喜欢把钱借给一时不凑手的赌客,不图高利息,只想长做长有;另一种恨不得把赌客连皮带骨吞下去,就是赌客没家当,有老婆女儿也肯借,从借出去的那一刻便心知肚明是死债,收债收的是命或妇女。 “耍点小钱的麻雀馆,做街坊生意,店里有人跑腿,帮客人买烟、办事,帮师奶买菜、买饭,靠抽水赚钱。” “不放高利贷?” “自己不放,交给别人做。” “哦。”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租个铺子,买点桌子板凳,再买几副麻雀牌,花不了多少钱吧?” 甄裕权面露羞涩,“我没钱。” 冼耀文轻笑道:“所以,高利贷不是你不想放,是没钱放?” “是。” (本章完) 第137章 利益发酵 冼耀文略作思考,心中就有定计。 “我可以出钱支持你开麻雀馆,也可以支持你放高利贷,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不计利息,等伱方便的时候还给我就行。” 甄裕权面露喜色,连忙说道:“多谢冼生。” 冼耀文摆了摆手,“别急着谢,我还有条件,抵债的楼、地、铺子,你不要急着出手,先拿给我看看,我看上的会买下来,不敢说出多高的价钱,起码让你有差价赚。” 甄裕权一听是这么个条件,立马满口答应,这哪里是条件啊,简直就是给他的又一有力支持,他有了一条稳定的变现渠道。 冼耀文没有同甄裕权多聊,只是让甄裕权明天找苏丽珍聊细节,甄裕权知趣,说了几句场面话退出书房。 夜里。 输了钱的苏丽珍把冼耀文当摇摇车骑了半个晚上,好容易才发泄掉胸中的郁闷。 当床不再嘎吱,冼耀文说起甄裕权的事。 “跟在邓太太边上的那个国龙要开麻雀馆,想让我出钱支持,我答应了,我让他明天找你聊细节,你跟他谈谈。” “我来谈?”苏丽珍兴奋地翻了个身,趴在冼耀文的胸口,用鼻子嗅着他的雪茄口气,以抓住目光,“我跟他谈点什么?” “要多少钱,什么时候要,重点谈这两件事,打牌你比我懂,知道该谈点什么,其他你自由发挥。” “就这样吗?不需要谈占股跟回报?” “麻雀馆我们不占股,就当是借钱给国龙,我们的回报也不在麻雀馆。”冼耀文说了说抵债物的部分。 “国龙要是加价卖给我们,我们不就亏了吗?” “就算他一仙没花就把东西拿到手,那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要考虑以他的开价把东西买下来划不划算就行了,他赚多少不用去管,最重要的是理清东西的性质,不能是贼赃,也不能有债务纠纷,就是多重抵押,东西的所有权说不清楚,需要打官司。” “哦。”苏丽珍摇了摇冼耀文的身子,“先生,你是不是想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 “你想吗?”冼耀文笑了笑。 “想。”苏丽珍撒娇道:“天天打牌好无聊,我想做点正经事替先生分忧。”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嗯嗯。” 苏丽珍点点头,扒着冼耀文的胸口往上蹿了一段距离,张开嘴唇摸索着轻咬住他的耳垂。 “别闹,困了,睡觉。” “不要,我还要。” “……” 让苏丽珍负责只是戏言,冼耀文早就给她贴上没有经商天赋的标签,不会让她插手生意上的事,也不会扶持她自己创业,让她挂个名,当个名义上的负责人,哄一哄还是可以的。 第二天,晨练的时候,冼耀文找冼耀武说了说这个事,让冼耀武出面以第三人的名义注册一家当铺“金大押”,口头股份冼耀文60%、冼耀武40%,分红五五分,冼耀文的50%,分成三份,他自己40%、苏丽珍和岑佩佩各5%。 金大押短期内的使命就是对接甄裕权那边的业务,暂时不会进行经营与扩张,正规注册仅仅为了方便签订正式合同与走账,金大押买到的地皮、楼宇不会持有太久,过一道水就会加价卖给金屋置业。 说白了,金大押就是金屋置业的缓冲带、防火墙,也可以说是洗衣机,把东西洗干净再交给金屋置业,捎带着冼耀文从右口袋掏钱出来,一部分放进左口袋,一部分用来贴补家里人。 在冼耀文的规划里,金屋置业会发展成一个大型集团,旗下会有多家分拆上市的子公司,从第一笔账开始就要经得住查,开一个好头,后面运作起来也轻松点。 做假账挺麻烦的,搞不好杀人灭口、拉拢腐蚀、权色交易、收买人心、同流合污等都要来上一遍,能简单还是简单点。 毕竟不是所有股市都缺乏监管,甫一开盘就能杀到上市企业一百年也未必能达到的市值,这个世界还是讲规矩为主流,想到别人的盘子里捞钱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有些手段能不用就不用,非用不可也尽量少用。 上午,冼耀文依然没去厂里,而是去了弥敦道的唐楼。 先听林醒良汇报了昨天的销售数量,734件,一个比首日销量降低不太多的数字,没有出现断崖式的下降,给了冼耀文些许安慰。 听完汇报,他又坐在林醒良的位子上感受着办公室的学习氛围,文胸还没上市,销售一科和销售二科目前都围着好运来在打转,两家门店一开,赛尔斯职能的销售全去了门店,将来要分配到秘密那边的也是一样,门店在人员配置上已是严重超编,即使这两天有点忙碌,也用不着销售科另行支援。 行街职能的销售员也差不多,门店一开,香港这边已经没多少销售方面的工作可做,所有行街都在做往外冲的准备,澳门、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等等,都要派行街过去开拓市场。 开拓的方式不是直接寻找衬衣客户,而是寻找合作伙伴,也可以说是寻找加盟商,类似吉隆坡、曼谷这种比较大型的城市,完全可以容纳两家门店,这就意味着要寻找两个合作伙伴——在当地有一定人脉,但实力比较普通。 合作伙伴只要出钱并摆平当地的一些关系和麻烦,好运来会负责店铺选址、员工培训及日常的店铺运营,店铺的利润全部属于合作伙伴,好运来不分享利润,仅会把总部派遣人员的差旅费用计入店铺成本。 林醒良已经给行街们讲过这种发展模式,并且告知他们提成计算方式,行街只要在一个新城市找到合作伙伴,就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提成,等门店开起来,每一件销掉的衬衣,他们都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提成。 对行街们而言,他们的业绩是可积累的,找到的合作伙伴越多,他们的基础就越厚,也许半年,也许一年,行街之中就会出现月入数千的佼佼者。 行街中的突出贡献者已经迈入三百元月薪的高薪阶层,这是发生在每个行街周边的事,他们可以听见、看见、感受到,现在一个伸手就能够到的饼就在那里画着,没有一个行街不想摘。 学葡语,学泰语,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一个个都在抓紧时间给自己充电,也有人正试图与关系或淡或浓的下南洋亲戚取得联系,谁会分配到哪里暂时是未知的,不久之后销售科会组织一次考试,把最适合的人派遣到最适合的城市。 一切蓄势待发,只等着一飞冲天。 看着办公室里的朝气蓬勃,冼耀文心知未来可期,他脑子里已经在盘算将来——当销售科的业务开拓到一定瓶颈,该如何给失去进取心的行街打鸡血,又该如何收拾摆老资格,躺在功劳簿上混日子的老油条,以及销售科的独立与股改方案。 传销公司是他给销售科经过千锤百炼,却一直保持旺盛斗志的精英们所准备的又一大饼,打工打成了股东,多么绚丽的神话,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康庄晋升通道,应该能激励一批又一批的新人拼命。 目光在几个美女行街身上停留一会,冼耀文对她们的成熟速度略有一点失望,暂时还没有一个人充分认识到美貌是她们谈业务的有力武器,看样子这几个都缺乏无师自通的能力,有必要找一条成熟如老鸨的鲶鱼回来,让她们有一个学习的模板。 鲶鱼怎么找,怎么控制,又该怎么背个黑锅功成身退,冼耀文把整个环节在脑子里捋了捋。 他开的是正经公司,不可能大肆宣扬色诱型营销方式,这种方式只能是行街自发的,公司不赞成且要从重从严打击,有需要的时候肯定要有针对性地整治几个。 女人做事多是感性为主,要往高位提拔的对象只能是其中相对理性的部分,感性却又劳苦功高,吃身体本钱却又迈入年老色衰,资格够老却无潜能可挖,凡是进入这个阶段的女行街,免不了要面临鸟尽弓藏。 事实是如此,但在表象上,公司必须保持正义性,让邪不胜正的神话延续,所以,美女行街必须有原罪——通过一种公司明令禁止的方式为公司创造可观的业绩。 公司高层该被蒙蔽的时候,要懂得集体装瞎子,该清醒的时候,一个个都得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一炼。 一个个念头在脑中飘过,当有一些打结的思路被捋顺之时,冼耀文拿出烟给抽烟的男行街们派了一圈,又宣布晚饭请大家去新宁餐厅吃上海西餐。 在行街们的一片叫好声中,他和林醒良上了天台。 “晚上我不去,有我在大家放不开,你坐一会也早点走,留出供大家编排你的空间。”在栏杆边站定,冼耀文掏出一沓钱递给林醒良。 林醒良点点头把钱收好,“我后天出发去羊城。” “你,我是放心的,一定要把带去的人看紧了,羊城、上海比较特殊,专心开拓业务,其他事不要瞎好奇操心。” “吴鸿安还有另外两个在香港都有一大家子,他们不敢乱来。”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过去以后,你要抓紧时间,一个月之内,吴鸿安必须抵达沈阳。生意已经进行到一半,那边需要人接应。” 说着,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属于你的第一笔分红,4200元,账簿等生意结束再给你看,点一点。” 林醒良眼角抖动了一下,接过牛皮纸袋也不打开,直接揣进怀里,“先生说多少肯定就是多少,不用点。” 冼耀文轻笑道:“这记马屁不错,我收了。不过以后钱还是当面点清,你不点没分加,点也不会扣分,坦荡一点,少一点隔阂。” “我下次一定点。”林醒良微笑回应。 冼耀文搭住林醒良的肩膀,“钱存着,不要瞎花,阿珍要做押行的生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收到楼契,遇到合适的我给你留着,打个折再让你分期慢慢给,男人嘛,三妻四妾多了点,三个老婆还是要的,不算你家里其他人,短期之内,你得有三间屋,一年以后,你老婆都生了孩子,又要添三间屋。 一年三间,十一年给你生三个足球队,你要准备三十三间屋,这样一算,你的压力不小,继续努力,别松懈,一年至少赚出一栋楼,不然,你的仔头上无瓦遮头。” 林醒良是冼耀文选中的重点培养对象,也是塑造给其他手下看的榜样,让他们明白跟着自己干是有前途的,只要林醒良自己不作死,好事都会有他的份。 目前来看,林醒良是有野心,有欲望之人,但毕竟没看过多高的天,就怕他什么时候生出满足心理,失去了进取心,为了让他一直嗷嗷叫,不但要让他看到更高的天,还要给他加加包袱,有几千的存款就要怂恿他买数万的楼,让他的钱包一直处于饥渴状态。 “先生,足球队会不会太夸张了。”林醒良笑道:“我觉得孩子有三四个就够了,太多带着累。” “为人父母时,带孩子不会觉得累的,不怕操心,就怕养不起。我很中意小孩,但现在不敢惦记生,我冼耀文的孩子不能在深水埗出生,等我搬去半山,再娶十七八个姨太太,什么都不用她们做,就给我在家里生孩子,不出十年,一定能生出一个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将。” 冼耀文的话惹得林醒良哈哈大笑,两人不分什么上下级,在天台上说着各种玩笑话,中午又到附近一家人力车夫扎堆的冰室,人多,没有单独的餐桌,只能占到一个无法放开手脚的小角,逼仄间,一点不妨碍两人谈笑风生。 食讫。 林醒良回办公室,冼耀文就近找一海边,抽着雪茄,吹着海风,面无表情,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放松。 下午两点。 分域码头,靠近栈桥的一间小咖啡馆。 告士打道延伸到码头的这一片,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是属于英国海军的产业,但实际上属于一个非营利性机构军人辅导会拥有及运营,非海军内部人士或被允许的人根本走不到分域码头。 冼耀文却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把车开到了栈桥附近。 一个露天的座位,冼耀文抵达时,穿着一身朵朵艳红牡丹花点缀旗袍的索菲亚已经惬意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个茶杯,被海风吹得头发四拂,眼睛微眯。 “索菲亚,我来晚了吗?”冼耀文抱住索菲亚,来上一套贴面礼,还是比较传统的贴面礼,不是假动作的“礼貌的亲吻”,而是结结实实在索菲亚的左右脸颊各亲了一下。 冼耀文唐突的动作并没有让索菲亚反感,反而让她的心情非常愉悦,“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是我来早了。茶还是咖啡?” “茶。”冼耀文在索菲亚对面坐下。 索菲亚让侍应生添了一个杯子,又亲自给冼耀文倒上红茶,完成一些礼节性的动作后,就看着冼耀文的眼睛说道:“亚当,你觉得我的身材保持得怎么样?” 一听这话,冼耀文就明白索菲亚以她和陈威廉的“办公室奸情”为话题切入点,把这个事摊开了说,这么说,接下去要谈的话题会把奸情映照得不值一提。 “非常棒,我偶尔还会回忆起。” 索菲亚娇笑一声,“亚当,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要谢谢你一直保守着秘密,并且没有靠秘密索要好处。” 冼耀文摊了摊手,“用隐私威胁人是不道德的,何况,即使我想这么做,索菲亚你也不会在乎,对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在乎,这可是丑闻。”索菲亚似笑非笑道。 “直觉。” “嗯哼。”索菲亚不置可否地说道:“这件事不重要了,我和威廉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现在我和他是‘伙伴’。” “所以,我们今天的谈话是以伙伴为主题?”冼耀文掏出雪茄向索菲亚示意一下,得到不介意的眼神回复,才进行下一步动作。 “可以这么说。”索菲亚颔了颔首,“亚当,我有一笔生意交给你做。” “什么生意?”冼耀文淡淡地问道。 “添马舰海军基地的军服和粮食供应。” “我听说这个生意是一个叫哈利·夏利里拉的印度人在做。” “那是陆军,海军一直由后勤军需负责采购。” 冼耀文略一思考,说道:“我可以把钱存进英国或瑞士的银行,澳洲、新西兰也是可以的,只是稍微麻烦点。” 索菲亚的目光里流露出赞许,语气轻柔地说道:“采购价不能超过陆军,利润你要拿出一半。” “没问题。”冼耀文痛快地答应道:“索菲亚,恕我直言,这个生意很小,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正式和我谈。我不管另一半利润会到谁的口袋里,我的一半,我会再拿出30%交给你,一来为了感谢你介绍生意,另外,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中华制衣的生意要往欧洲拓展,我需要熟悉欧洲,并精通英语之外另一门欧洲通用语言的人才,我准备举办一个舞会,你帮忙邀请没有工作或有想法换工作的海军军官太太参加。” 索菲亚畅快地笑道:“这个忙我很乐意帮,你可以收回30%。”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既然送出就不会收回,或许你可以把它当成我赞助给你的置装费。” “啊哈,我喜欢置装费这个说法。” (本章完) 第138章 也许是敌人 “索菲亚,威廉有没有向你提起我的另一个生意?” “亚当,我要转述一位先生的评价,他说你对朝鲜半岛的形势分析非常精彩,有非常大的可能成为现实。那位先生是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亚当你的生意算我一份,另外,我要给伱介绍另一位合伙人。” “是葛夫人吗?” “是的,玛琳对做生意非常感兴趣。”索菲亚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可以约个时间聊聊细节。”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索菲亚,你可以调动舰艇给我们的生意保驾护航吗?” “亚当,舰艇是不可能的,巡逻艇、炮艇没问题,但需要付出代价。” “付出一点代价没关系,我只求安全,单算,还是包含在你那一份里?” 索菲亚想了下,说道:“单算。” “我要见一见拿‘代价’的人,我有义务让所有合伙人都清楚钱花在哪里。” “我会安排。” 冼耀文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我最近要去伦敦,需要帮你带点东西吗?” “谢谢,不需要,七月份我要回英国一趟。” “嗯哼。” 冼耀文两人的谈话结束于友好的氛围中,这次谈话把走私生意欠缺的几环给补上,生意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 离开分域码头,冼耀文来到跑马地的印度庙。 印度庙是香港数千名印度教徒举行宗教与社交活动的地方,旅港的印度人不管有没有印度教的信仰,平时空闲的时候也喜欢到印度庙周边活动,因为在这里容易结交老乡。 冼耀文的长相在印度庙挺扎眼,但也没人拦着他不让进入,除了一路有人对他行注目礼,他在庙内的行动并未受到限制。 主神龛、梵天、毗湿奴夫妇、湿婆一家、猴神哈奴曼等,参观完所有的神龛,他又来到庙外,置身于阿三之间,嗅着每个人身上有着细微差别的咖喱味。 如果不是索菲亚提起军队的生意,他暂时还不会关注旅港的印度人,既然提起,无形之中要同哈利·夏利里拉对上,他也不得不提前来闻闻阿三的味道。 香港现在差不多有两万名左右的南亚裔,主要是印度人和尼泊尔人,前者现在又要划分为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每逢周日,百老汇戏院都会放映一部印地语的电影,场场爆满。 从历史角度来看,印度人旅居香港一共经历了两次浪潮,一次是香港开埠之初,来港的英国官商带的印度随从,成为首批来港者;第二次则是二十年代末期,世界经济大危机波及印度,直接导致印度银行倒闭、工厂破产和工人失业等种种危机,引发了一次来港潮。 对旅港的印度人而言,香港是华人的地盘,不是他们的故乡,自从开埠以来,旅港印度人就有一种说法“赚钱在香港,享乐回印度”,在香港苦干大干几年,攒下钱衣锦还乡,买房置地,娶四五个老婆,俨然成为一方财主。 一批批印度人如流水般来往穿梭于香港与印度之间时,夏利里拉一家子却是其中的异类,他们在香港扎根已有十八年之久,并形成了家族。 如今的夏利里拉家族有两兄弟,大哥佐治·夏利里拉,现年三十岁,弟弟哈利·夏利里拉,现年二十八岁,经营一家夏利里拉公司,专营洗衣、服装及裁缝店,旗下有十几间工厂,在香港的制衣业是仅次于中华制衣的存在。 说到夏利里拉家族,哈利居于家族的核心地位。 早些年,哈利的父亲是一名古董商人,贩卖玉石、琥珀等比较贵重的物品,可以说哈利的家庭一开始十分富有,后来,哈利的父亲发现华国的市场潜力巨大,于是在哈利7岁那年,决定搬家到羊城继续他的古董生意。 一开始正如他所料,他们将玉石、琥珀等文玩从印度运到华国,再把这些文玩和从华国采购的文玩一起运到美国销售,生意一开始顺风顺水,可哈利一家不知道的是,一场灾难正向他们袭来。 1929年,爆发了全球范围内的金融危机,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失业潮,破产潮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市场上的需求严重不足,这种情况下哈利一家的生意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在金融危机下,老百姓手中都没有钱,自然没人购买哈利一家的商品,最终哈利父亲的产业宣告破产,但并没有气馁,他决定带着仅剩的一笔钱来到香港从头再来,意欲东山再起。 但令他们一家没想到的是,哈利的一位哥哥竟然偷走了家里仅剩的这笔钱玩起了失踪,一家人的生活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在这种情况下,哈利家族只能选择做一些非常底层的工作来维持自己的温饱,时年9岁的哈利加入了拾荒大军,通过收集废报纸换取微薄的收入,以购买食物维持温饱。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12岁的哈利进入一家丝绸店当学徒,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触到了缝纫手艺,给他以后的创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哈利的学徒生涯持续了4年,4年后他选择与丝绸店的师傅告别,16岁的他去了一家外贸公司当一名销售。 在哈利的努力下,他只用了三年时间便成为外贸公司的销售主管,月薪也达到了19美元,这在当时的香港已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正当哈利觉得自己的付出感动了神明,自己收到了回报的时候,一场大的变故又向着他袭来。 从1939年开始,小鬼子就对香港这块富饶的土地蠢蠢欲动,而这种军事上的威胁也让香港本就惨淡的经济雪上加霜,很多外贸生意受到严重影响,哈利工作的公司也在这场危机中不幸倒闭,哈利再次失去了工作,成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1941年,小鬼子更是直接攻入并占领了香港,这成为压死香港经济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多人没有工作,甚至无家可归。 但哈利没有在危机中感叹上天的不公,而是积极找寻商机。终于他发现在当前的情况下,缝纫生意非常火爆,无论是日军的军服还是寻常老百姓将自己的衣服缝缝补补都需要会缝纫的人帮忙。 于是,哈利在一个贸易被保护的区域开了一家缝纫公司,之后,来哈利缝纫店购买军服的小鬼子越来越多,哈利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又一场变故再次袭向了哈利。 同其他在日占时期大赚快赚的商人一样,小鬼子一走,哈利手中的大量军票瞬间成为一堆废纸,他苦心经营的裁缝铺再度成为泡沫,已经被打击过好几次的哈利并没有灰心,没钱雇工人,他就和家人亲自缝纫衣服,靠着仅剩的一台缝纫机企图风云再起,并把发展客户的目标锁定英军。 在思考了很长时间后,哈利决定使用英军的一些必需品来交换英军从小鬼子手里扣留的烟酒等物资,在这个过程中,同英军尤其是英军指挥官搞好关系,虽然通过倒卖获得的利润是有限的,但情谊是无价的。 在和英军的商品往来中,英军军官成功注意到了哈利,并暗中调查发现哈利是一位特别靠谱的商人,于是英军指挥官找到哈利问他为什么要帮助英军低价交换物资,到底想得到什么? 哈利如实回答自己是一名裁缝,有一家缝纫店,希望给英军提供衣服,英国军官被哈利的诚意打动,同意了这桩买卖,就此,哈利的缝纫店正式走上正轨。 以上这一段,是冼耀文在印度庙的门口,花了一包烟的代价,听哈利的一位拥趸说的,身为印度人中混得最出彩的人物,哈利的事迹在印度人当中广为流传,不少人把他当成自己的偶像与奋斗目标。 离开印度庙,冼耀文又去了一趟尖沙咀,就在弥敦道销售科的唐楼附近,他遇到了一帮坐在路边唠嗑的印度人,买上几杯蔗汁给他们润润嗓子,再听一遍复合版本的哈利故事,把前后两个故事相互印证,撇除过于光彩伟岸的部分,试着把真实还原出来。 很显然,“特别靠谱的商人”、“诚意打动”,诸如此类的词汇都属于扯淡,夏利里拉公司能接下陆军的生意之关键,冼耀文无须亲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猜不透的部分仅是吃干股还是吃定额的区别,希望大不列颠的军官眼皮子不会浅到吃定额,这样一来,将来有需要的时候,上眼药会容易一点。 冼耀文对陆军的生意兴趣不大,他华人的身份加上行事策略会让这种生意蒙上政治色彩,观报纸上的言论就能分析出此时香港的左派很是激进,他要敢揽了陆军的生意,目标就太大了,有非常大的可能被扣上汉奸、卖国贼的帽子。 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哈利做陆军生意,他做海军生意,没有斗争,他就可以很好地隐在幕后,没有人会惦记着抽丝剥茧非要把他挖出来,也没有人给他上眼药。 做完故事还原,冼耀文让戚龙雀开车去庙街。 一分多钟后,车子停到森记麻雀耍乐门口,戚龙雀下车进店里找阿叶。 为了方便有事时找到人,平日里没有工作的时候,阿叶一般都在森记麻雀耍乐这里泡着,即使不在,也会尽量去有电话的场所耍乐。 这就是通讯不方便的无奈,行动轨迹被电话给圈定,由不得四处撒欢。 “冼生。” 没一会,阿叶就坐进了车里。 “阿叶,你知不知道有个叫哈利的阿差?就是那个开了好几家裁缝铺的。” “夏利莱嘛,很有名的。” “对,就是他。”冼耀文颔了颔首,“你去摸一下他的情况,我要知道他家里有几口人,有几家店几家厂,每家店每家厂都有几个工人,在什么位置。这个事情不着急,慢慢打听,仔细点。” “明白。” 冼耀文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阿叶,“我马上要出差一段时间,这个月还有下个月的提前给你,你拿去分给兄弟们。” 此时,窝打老道一处洋房里,哈利和大哥佐治正在聊天。 “哈利,前几天四十几家华人制衣厂联合起来成立了制衣厂商会,你听说这件事了吗?” 哈利脱掉身上的裹裙,换上一身黑色的西服,对着镜子拾掇了一下,这才转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当然知道。佐治,你想说什么?” 佐治蹙眉道:“哈利,我担心华人老板会联合起来抵制我们夏利里拉公司。” 哈利露出轻蔑的笑容,“华人的制衣手艺的确值得学习,但要说起做生意,他们还差得远。” 一步步从底层爬起来,又经历过几次重大危机,虽年纪不大,却已是饱经风霜,说起做生意,哈利非常自信。 “我当然相信你的头脑。”佐治尽管比哈利年长,却是他打心眼里佩服自己这个弟弟,不过他还是担忧地说道:“我们公司现在还没有完善的织造技术,原料始终要从华人那里购买,如果他们联手抵制我们……” “佐治,你对华人的了解太浅薄。”哈利赤着脚走到角落里的鞋柜前,从中挑出一双黑色的皮鞋,用鞋拔子把鞋穿到脚上,走两步试试舒适度,随后站定,看向佐治,展露出笑容,“华人和我们印度人不同,我们印度人是骨子里温顺,容易被奴役,华人是表面温顺,骨子里却是十分好斗。 看一下华国的历史,华国强盛的几个时期,都是在消灭一个强大到能让华国亡国的敌人之后,因为只有面临国破家亡的威胁,华人才能做到真正的团结。 在和平年代的生意场上,华国商人能做到同行之间不互相排挤算计已是痴人说梦,又怎么可能真正联合起来抵制我们这样的大客户? 佐治,放宽心,就在他们开完同业会的第二天,已经有不止一位华人老板私下来找我,把制衣厂商会和其他制衣厂的老板贬的一文不值,目的就是为了从我们公司多接几份订单。 在香港制衣业,只有中华制衣才有资格做我们的对手,但它的发展模式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们和冼耀文之间不会发生冲突。” 佐治耸了耸肩膀,“看来我的担心有点多余,下一次你应该把这些事告诉我。” “佐治,你只要盯着工人完成公司的订单就可以,其他事情有我。”哈利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我这一身打扮怎么样?” “你只要处理好公司的订单就可以了,一切有我。”换上一身邋遢衣服的哈利指了指自己,含笑问道,“我这一身装扮怎么样?” “非常棒!” “我也这么觉得,我该走了。”离开家门之前,哈利又深深看了佐治一眼,冲他笑道:“不用过于担心华人制衣厂,英国佬已经在帮我联系美军在冲绳和塞班岛驻兵的军服业务,夏利里拉公司只会越做越大,你要对我有信心。拜拜,又是花大钱的一晚。” 北角。 一个以上海籍富人为主,福建籍和海南籍的南洋、金山阿伯为辅的富人聚居区前,一家水果店的对面,冼耀文靠在车上,手里拿着几张纸认真看着,在他身边,刘荣驹也倚靠在车上,目光盯着从水果店走出来的顾客。 矮骡子要是认真起来打探市井消息,效率会比差佬和情报人员更强,因为他们就身处市井,十分清楚要从哪里打听。 冼耀文手里拿着全港果栏和水果店的名单目录,店名、店址、东家姓名及家庭信息一应俱全,一行行内容看下去,直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冼耀文又往前翻,找到对面水果店对应的信息,再通读一遍,随后,抬头看向门脸。 看了一会,他转脸说道:“刘生,你觉得我们的果行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冼生有什么想法?” “因为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客户是以上海人为主,所以我想过用老克勒、洋泾浜,还有老家裳当作名字,后来想想,这些名字针对性太强,现在的香港有钱人是以上海人为主,但不代表会一直这样,也许过几年其他地方的人就会超过上海人。 我自然希望生意能长长久久做下去,我们不但要考虑现在,也要考虑将来,名字的地方色彩还是不要太重为好,或许从水果本身的特点出发是个好主意。” “水果的特点?”刘荣驹略作思考,“甜?” “嗯,甘甜,意为清甜可口,给甘字加上口字旁,就是咁甜,苹果咁甜,鸭梨咁甜,甜到漏。” “甘甜果行……”刘荣驹咀嚼了一会,笑道:“这个名字好,越嚼越有意思。” “就用这个?” “我没意见。” “好,名字定下,接下来就该聊聊股份怎么分配,股金10万,我出7万加上提供果行的运营思路、运营策略和国外货源组织,以及提供冷房建设资金的贷款渠道;你出3万并负责果行的日常运营,股份我六你四。” 刘荣驹合计一下得失,觉得这个股份分配很合理,于是,点了点头。 冼耀文竖起两根手指,“我补充两点,第一,当哪一天你或者我不想干了,股份要优先卖给对方,只有在对方不愿意买的前提下,才能卖给其他人。 第二,我找你合作,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的‘东福和’龙头身份,甘甜果行只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但不承担因为社团火拼造成的损失,你要把甘甜果行和‘东福和’分割开,不要混为一谈。” “我让东福和的人给果行办事该怎么算?”对冼耀文的说法,刘荣驹略有点不满。 “做基本的事是你身为一个股东的义务,做复杂的事单算,果行会给经手办事的好处费,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会因为你的龙头身份打折扣。” 听到这话,刘荣驹的不满消散,转而问道:“基本和复杂怎么分?” 冼耀文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水果店,“找人来这里连续盯十天时间,我要知道这十天内有多少顾客到这家店买水果,顾客的身份、买什么水果都要一一记录下来,这就是基本。 等调查报告出来,我再考虑要不要搞一下这家店,如果要搞,就属于复杂的事,自然会给具体办事人一笔好处费。” (本章完) 第139章 西瓜,阿文与阿驹 刘荣驹反驳道:“要调查顾客的身份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需要人跟踪盯梢,工作量很大,这也算是基本的事?” 冼耀文露出歉意的目光,“刘生,我的表述不够准确,我所指的顾客身份是对顾客的基本判断,比如佣人、太太、先生、公子,只需要通过年龄和穿着进行判断,不需要摸底调查。” “原来是这样。”一个疑惑被解开,刘荣驹又问出新的疑惑,“冼生,我不太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是为了分析这家水果店的生意好坏吗?” “这只是其一,我主要想了解一下附近居民的水果消费水平,这对我们甘甜果行的定位尤为重要,水果当然是卖的越贵,我们赚的越多,但定价不能由着我们的性子胡来,必须考虑潜在顾客的消费水平。” 冼耀文指了指一个刚走出水果店的穿旗袍女人,“比如她,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有钱人家的姨太太,再看她脸颊、脖颈和手腕小腿的肤色,脸颊有点黑,脖颈皮肤白皙细腻,小腿的肤色也要比手腕黑一点,黑色不仅仅停留于表面,而是深入肌肤内部,由此可以判断出她原来的皮肤非常白皙,只是这一两年或者两三年晒多了毒太阳,才让她的肤色色差这么明显。 她的个子有点高,骨架也很大,不是南方女人典型的小巧玲珑,是北方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再综合她的肤色,可以简单判断她曾经长期生活的地方,日头不会太毒,大概率老家在长江以北,西北人或东北人的可能性很大。 西北大部分地方都光秃秃的,风吹过来没遮没拦,容易在脸上留下痕迹,这个女人的脸嫩得出水,估计没怎么吹过西北风,东北及周边地区的可能性更大。” 冼耀文再次伸手指向女人露在高跟鞋外面的脚背、脚沿和脚踝,“脚背和脚踝没有色差,看着皮肤也很嫩,平时应该很注重保养,脚沿的肤色看着比其他地方白,但有死皮,再看黑白的分界线,基本可以说明她长期穿高跟鞋,出嫁之前,她家的条件应该也不会差,可惜看不到脚底,不然还能大致推断一下她是在城市还是农村长期生活。” 冼耀文看向刘荣驹接着说道:“一个有钱但不是那么有钱的北方嫁到南方的姨太太,她会买什么水果,买了多少,多久买一次,这些非常值得我们观察分析,跟一跟,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刘荣驹往后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渐行渐远的女人,他的一个手下就跟了上去。看着手下已经缀上女人,刘荣驹便对冼耀文说道:“冼生做生意跟别人不一样,太细腻了。” 冼耀文轻笑一声,说道:“不细腻不行,想把生意做大,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就说对面的水果店,生意看着不错,但老板未必明白他的店生意为什么好,天时地利人和究竟占了哪几样,他大概也不清楚。 或许五年、十年以后,他还是只能守着这家店,生意一点都没做大,运气好一点,生意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孙子,传出一家百年老店,运气不好,遇到我们这种要在水果上挖一大口的狂人,他未必能把这家店维持下去。 刘生,强取豪夺只能当作权宜之计,可以靠它享受一时之便利,加快生意之扩张,但想把生意做久做大,还是要靠细腻,比别人多想一点,服务比别人做的周到一点、贴心一点,直达顾客的深层次需求。” “冼生,受教了,能跟冼生合作是我的幸运。”刘荣驹谦逊地说道。 “哈哈哈,我只是说了生意光彩的一面,肮脏手段还是很重要的,例如……”冼耀文凑到刘荣驹耳边说道:“甘甜果行的生意冲锋号角从西瓜开始,我们需要弄沉一艘从台湾运西瓜到香港的船,今年的西瓜,我们不能让它在时令时节上市,要往后拖延几天。” “西瓜不贵,而且两广和香港本地都有,我们就算拦住台湾的西瓜,又能赚多少?” “两广的气候条件根本不适合种西瓜,没吃过好西瓜的人会觉得味道还过得去,但要吃过好西瓜,就会说两广的西瓜没资格叫西瓜。台湾的气候也不太适合种西瓜,但相对两广要好一点,西瓜的口感要比两广的好,能拿出来糊弄人。 想要种出好西瓜,需要光照充足、土壤肥沃、水源丰富等要求,内地的好西瓜都集中在西北交通比较差的地区,路途遥远,要运到香港需要很长的时间。 本来甘甜果行最适合做内地西瓜,可是跟内地做生意太复杂,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掌控。 其他国家呢,出产好西瓜的有美国、巴西、土耳其、伊朗,它们当中,离香港最近,最方便运输的是伊朗,那里的气候条件很容易就能种出好西瓜,而且一年四季都有上市,只要打通供货渠道,我们一年四季都有好西瓜卖。” 冼耀文拍了拍刘荣驹的臂膀,“联系供货渠道需要时间,但台东地区的西瓜已经到了上市的时节,没人去运还好,要是有人去运,我希望船能沉在海里,别让西瓜上岸,给我们运西瓜创造时间。 刘生,其实还有不少人根本没吃过西瓜,如果他们吃的第一块西瓜是我们甘甜果行提供的好西瓜,那在他们的认知里,西瓜就应该是这个味道,吃了我们的西瓜,再吃别人的西瓜,味道就不对了。 美国、巴西太远,把西瓜运过来的成本太高,只要我们能控制住伊朗和土耳其的输入渠道,再把西瓜做出品牌效应,我们基本就能控制住香港的西瓜中高端市场。 有了西瓜作为基础,后面再控制榴莲和其他水果就容易了。” 刘荣驹沉醉于冼耀文勾勒的美好蓝图,但也冷静于现实,“冼生,想弄沉一艘船并不容易,需要大威力炸药,不好搞。” “刘生念书的时候,大概只注重学文,对理科不太重视,只要把初级中学三年级物理课本上关于力的知识学透,很容易就能想到六七种把船搞沉的办法,即使没学过,那些跟船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海员也该知道怎么搞。 再说,用炸药闹出的动静太大,港务处不可能不调查,容易暴露我们自己,沉船看起来像是意外是最好的,如果能经得住反复调查,那就再好不过,毕竟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让外人知道,矛头一旦指向我们就不美了。” 刘荣驹沉思了一会,说道:“想要隐藏,最好的办法是冒充大天二。” 冼耀文点头道:“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刘生,你在澳门长大,你们刘家在那边应该有不错的人脉吧?” “还可以,冼生又有什么想法?” “大天二虽说在海上来无影去无踪,但他们抢到的货物总是要销赃的,如果在澳门有不错的人脉,又有心把他们挖出来,想要锁定大天二的成员不会太难,冒充不太礼貌,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请他们帮忙。” 冼耀文双眼微眯,舒展开笑容,“一回生,二回熟,有一帮大天二做朋友还是不错的,为了交好他们,偶尔可以给他们提供一点精准的消息,他们一高兴,或许就不会抢我们的船。” “真狠。” 刘荣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听懂了冼耀文的潜台词,交好大天二,既让自己的船不被抢,也要让指定的船被抢,这种打击异己的手段真是缺德带冒烟。 “我和大天二没什么交集,未必能联系上。” 冼耀文淡笑一声,“大天二不是差佬,不需要考试,也不用到大天二学校学习十八周,我可以是大天二,刘生你也可以是大天二。 我们这些走私的在大天二眼里就是肥羊,不用喂食,也不用扫圈,只要嘴馋了,拎着刀过来挑一两只宰杀,今天吃山羊,明天吃绵羊,好不快活。 不过呢,鲨鱼在海里可以称王称霸,但上了岸,还不如一只山羊难对付,大天二在海里逞凶可以,在岸上大概也只能老老实实,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固定的圈子里活动。 刘生,用点心思肯定能联系上,我不认为大天二都是疍家人,习惯生活在船上,我也不信每一个大天二都想让他们的子女长大了继承衣钵,孩子嘛,总归是要上学堂念书的,绑傅老榕不容易,绑个学生娃,应该不会太难吧? 大天二也有情,大天二也有爱,有了情有了爱就有了软肋,剿灭大天二是我们一个合作伙伴的岗位职责之一,有了确切的消息,或许可以边剿边谈。” 刘荣驹沉着脸说道:“冼生,伱清楚大天二的来历吗?” “大天二可能是流匪,也可能是目的性明确地潜伏在澳门海域,我不想猜测他们背后有没有站着郑介民、毛人凤又或者陈诚,我只想做生意。”冼耀文盯住刘荣驹的双眼,说道:“谁妨碍我做生意,就是我的杀父仇人,刘生,你猜我会不会去台湾跪在他们三个面前,让他们有机会问我一句:‘堂下何人,所为何事,竟敢状告本官?’” 刘荣驹笑道:“大天二见不得光,就是背后有人,大概也不敢承认。” “不敢承认但是敢杀人,搞暗杀可是军统的优良传统,能谈还是谈一谈,海上这么多船,他们抢不过来的,挑着肥羊吃就能撑破他们肚子。” 刘荣驹沉吟片刻,说道:“搞定大天二能值多少?” 冼耀文故作合计了一会,“假若大天二和我们之间有了默契,生意就会有更华丽的做法,增加的部分落到刘生你手里的,应该不会少于两百万。” 数字很诱惑人,刘荣驹不由点了点头,“好,过两天我回澳门拜访‘死唔去’。” “刘生觉得萧景兆这个大天二和海里的大天二有关系?” “应该有关系,可能关系不会太深,但肯定能把话传到。东福和在澳门没地盘没人,想要在那边做事,免不了要去拜码头,两件事可以一起做了。” “预祝刘生一切顺利!”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晚饭的饭点了,我请刘生吃晚饭,上海菜怎么样?” “任凭冼生安排。” 就近丽池花园附属的德兴馆,与几个月前冼耀文所见的一样热闹,没定位子,只能等,大约等了二十几分钟将近半个小时才有空桌,还是一张位置比较差的。 甫一坐下,刘荣驹就感慨道:“要是开餐馆生意能像这里,我也开餐馆。” 冼耀文看着菜单点了几道菜,等把伙计打发走,就抬头说道:“刘生开餐馆想主打什么菜?广府菜?” “当然是东莞菜,东莞的菜色虽然在外面名声不显,但还是有不少能登上大雅之堂的名菜,塘厦碌鹅、长安盆菜、荔枝柴烧鸡、白沙油鸭……几十道菜都非常美味,绝对能撑得起一家餐馆。” “刘生若是把餐馆开起来,我一定会经常去捧场。” 刘荣驹诧异道:“冼生不看好餐馆的生意?” “刘生为什么这么问?” “冼生都不提合作。” 冼耀文忍俊不禁,“难道刘生认为我什么生意都要插一脚?” 刘荣驹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冼生认为是好生意,一定会投一笔,哪怕不管事,只拿分红。”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刘生真是慧眼如炬,把我看得非常透彻,不过刘生想错了,开餐馆在我眼里是不错的生意,只是炒菜馆想把生意做好太耗费心力,你也说了,我做生意细腻,但我对炒菜一窍不通,想要做事细腻,还得从零开始钻研,太累了,对我来说得不偿失。 在餐饮界,我也有点投资,佩佩在油麻地盘了一间茶楼,开业没多久,把她累得够呛,唉,我现在有点后悔让她管理茶楼,我是娶姨太太不是娶女掌柜。” “冼生能娶到岑小姐这样的姨太太真是羡煞旁人,我的姨太太只会打扮打牌,花钱如流水,每隔几日还要惹点事,烦人得很。”刘荣驹半真半假地恭维道。 “说到打扮打牌,我家里那个大的也是一样,我却是不会心烦,女人嘛,就是要样貌脾气各不相同,各有特点,百花争妍才有意思,要是各个都一样,又何必招惹那么多个呢,守着一个过日子就好了。” 冼耀文往前一弓腰,压低声音说道:“我最近对三十几岁的半老徐娘特别有兴趣,遇到合适的打算娶一个回家。” 此言算是半真半假,有兴趣为真,娶回家为假,三十几岁的成熟女人经过岁月的沉淀,面具锤炼得太厚,滑不留手,一时炙热能让人心旷神怡,长相厮守会累死人。 刘荣驹嘿嘿一笑,发表了自己对半老徐娘的见解,两个色胚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热闹。 言语很是放肆不堪,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入三人耳。 不过也正因为交流了够私密的话题,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些,不再生来生去的客套,直接跨越到阿文与阿驹略显亲昵的称呼,一餐晚饭成了非常不错的交情润滑剂。 (本章完) 第140章 友谊地久天长 文人多是骚的,斯文往往搭配败类成一个常用词汇,女文人在私德方面大抵也是如此,一般来说,作品根本反映不出作者的人品,特别是浸淫文字组合变化之道的老手,秦桧颂岳飞也不在话下。 说到用词之大胆,氓流燕郑慧娴和张爱玲有的一拼,十三幺的撰稿人,用一个超越当下时空的说法,她就是一个写女性视角后宫文的女人,观其文字,大约还有往腐女衍变的趋势,她的文很黄很暴力。 郑慧娴长得…… 为表示尊重,还是对长相避而不谈。 冼耀文约了郑慧娴,本打算在山今楼对坐而谈,但见面之时,他想起了钱钟书在《围城》里的那句话,出于温柔的本性,他还是把人带到了维多利亚港,并排站在海边,面向大海,让海风成为信差。 “慧娴,可有婚配?” “无。” “亲密的异性朋友呢?” “同上。” “我常与英国人打交道,也接触过美国人,就我的观察,洋人男性对女性的欣赏角度和华人男性不同,这次你远涉重洋赴美,工作之余可以试着寻找你的陈纳德。” 郑慧娴转脸看向冼耀文,说起毫无温度的话,“老板,谢谢你用温暖的文字表达认为我长得丑的看法。” “伱说话一直这么直接吗?”冼耀文哑然失笑。 “把虚伪客套的时间省下来做点有意义的事不好吗?”郑慧娴直视冼耀文的目光,坦然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你不但直接,还很勇敢,你说的虚伪客套大多时候可是被解释为礼仪,哈,不管它,女士优先,既然你喜欢直接一点的对话方式,那我们就直接一点。” 郑慧娴用目光递出“请讲”二字。 “做好出发的准备没?” “一切就绪。” “八号的飞机,跟我一起出发。” “好。” 冼耀文和郑慧娴的沟通就是这么简单明了,说完,两人就散了。 之后的两天时间,他忙于安排出行前的各种工作,这次出差需要的时间不少,不安排好,他根本没法安心出发。 中华制衣制定好未来两个月的生产和销售计划,先把第一个月的安排下去,第二个月的视情况远程安排。 交代全旭注意接听他的电话,一些安排他会通过全旭进行转达。 关心格莱美模特队的训练进度,顺便把赴巴黎表演的大饼画了出去,效果不错,模特们的训练热情更是高涨。 和丘德根见了一面,了解了掹衫尾的发展进度,丘德根在荃湾买下一间旧戏院,花费不多,盘戏院只花了5000元,后期修缮、添置家什又花了3000多元,不到9000元就有了第一间戏院。 还别说,542个座位的戏院一天放两场,场场爆满,就是过道里也坐满了人,撇除收不到票钱的小孩子,一场平均能有620个买票的观众,下午场平均票价3毫,夜场平均票价3毫半,一天有351.65元的卖票收入,加上从入场卖吃食的小贩那里收的“管理费”,一天的收入堪堪超过390元。 去除节日和农忙的淡季,一年放映300天的问题不大,若以390元为基数进行计算,年收入可以达到11.7万元,即使把成本使劲往高算,剩下的纯利润也能达到六成,即年纯利润不会低于7万元。 这个收入不低,哪怕不再往掹衫尾注资,凭着自身造血,掹衫尾今年也能扩张出三四家戏院,掹衫尾的发展进度超出冼耀文的预期,他对掹衫尾的未来充满期待,只要不半道崩殂,短则三四年,长则五六年,保守估计掹衫尾的年纯利就可以冲击六十万大关。 冼耀文打算等回来之后对掹衫尾和丘德根进行一次评估,看看是否有必要加大扶持力度,加快掹衫尾的发展速度。 等旧买卖的工作都安排好,冼耀文才开始关心不能再拖延的新买卖。 华清池,九龙上元岭的一个淡水游泳池,取山涧之活水入池,有进出水缺口,流水淙淙不断更替池中之水,是游泳池界难得的干净又卫生。 米歇尔喜欢游泳,但不太喜欢海水的黏糊,罕少会去海边的泳场,华清池是她常来的地方。 游泳池东边,一块跳水木板上,米歇尔倒立在木板边缘,身体微微调整接着往后倾倒,空中翻转两圈半,不等调整成丨,她已经来到水面之上,一屁股栽进水里,把游泳池摔出一个大坑,她的屁股也摔成两瓣。 坐在游泳池水泥边沿的冼耀文给出中肯的评价:除了水花大一点,其他没毛病,米歇尔的跳水应该是在菲律宾学的。 米歇尔泡在水里发了一会愣,严肃地思考了屁股撞水哪个更疼的世纪哲学难题,等身上不那么疼了,扑棱两下,人来到冼耀文身前。 “亚当,恭喜你,好运来的销量不错。” “里昂女士对中华制衣很关心?”冼耀文说着,把一条干浴巾递给米歇尔。 米歇尔接过擦拭一下头发,随后把浴巾披在肩上,“亚当,如果你的记忆力没出现错乱,应该记得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中华制衣随时可以为我敞开大门。” 冼耀文耸耸肩,说道:“我的记忆力很好,所以依然记得我说这句话的前提,里昂女士,请一年以后再来找我探讨这个问题。”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大胆地预测中华制衣一年后的价值,给我一个数字,我按照你说的数字入股,假如一年后中华制衣的实际价值低于你说的数字,你只需给我一定的补偿。” 冼耀文讥笑道:“如果远远超出呢?” “我会送你一块小叶紫檀的牌匾,上面刻着‘hongkongno.1’。” “你知道吗,刚开始叫你里昂女士,我仅仅是想开一个玩笑,现在,我觉得这个名字非常适合你,米歇尔,你的嘴巴真大,比狮子还要大,所以,我打算从这一刻开始称呼你为‘大里昂女士’。” 米歇尔嫣然一笑,“亚当,请保持绅士风度,商业讨论可以有不同意见,但不能人身攻击。” “犹大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点燃篝火烧死之时,他一直在虔诚忏悔。米歇尔,我不是耶稣,在你从我大腿上割下一块肌肉,还要与我讨论怎么烹饪更鲜美之时,我没有直接fuck,足以证明我是一名真正的绅士。” “亚当,你说我是狮子,难道你是山羊?”米歇尔似笑非笑的一语三关,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米歇尔,身为一名女士,不应该把山羊挂在嘴上,哪怕你想说我是个恶魔。”冼耀文嬉笑道。 [小故事:一个希腊牧羊人离开妻子去荒野放羊,一去就是几个月,但牧羊人不会觉得孤单,也不会对妻子太过思念,原来是预备唱:三嫂三嫂你真了不得,咩咩~] “ok。亚当,入股中华制衣我是认真的。” “一年以后再谈,我也是认真的。” “绅士风度。” “淑女风范。” 米歇尔给了冼耀文一个白眼,站起身,歪着脖子蹦蹦跳跳,把差点流到脑子里的水从耳道里排出。 冼耀文看着这个时刻惦记着占自己便宜的娘们,诅咒她得中耳炎,一点都不落空,出了水先找便宜,这会儿才想到排水。 华清池除了泳池没有其他配套娱乐设施,两人刚才已经游了一会,待米歇尔排完水,两人便去了竹子搭建的格子间换好衣服,赤足沿着游泳池的水源溯溪而上。 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片风光秀丽之地,两人停下,坐立于一块巨石之上。 “亚当,过段时间汇丰会和港府合作建立一个志愿建屋团体‘香港模范屋宇会’,港府拨地,汇丰出钱,为香港低收入居民提供廉租房屋。” 米歇尔的话音刚落,冼耀文脑子里立即冒出“公共屋邨”四个字,又立马联想到城市规划,看样子米歇尔已经得知了港府的城市规划方案,已然明了哪些地块具备更大的升值空间。 《土地利用管控》、《城乡规划法》、《工业布局法》、《新镇法》和《国家公园和乡村进入法》,一部部英国近些年颁布的专项法案在他脑子里浮现,以及他所了解的英国在殖民地的执政策略,特别是在香港的一贯做法。 英国人有点懒,在本土恨不得一次规划就能管一百年,加上修修补补恨不得能管两三百年,殖民地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不敢把规划做到百年为单位,但也惦记着能管几十年,如果米歇尔真的知道香港城市规划方案,至少未来三十年的城市发展脉络她已经把握住。 早市就别想了,好地块早就落在四大洋行的手里,差一点的也被何利等鸦片买办家族握在手里,晚集还是可以惦记的,港府握着的官地还有不少,螺蛳壳里不是不能做道场。 理清思路,冼耀文问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好机会?” “是的。”米歇尔目光灼灼地看着冼耀文,“亚当,千万不要说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都是聪明人,没有装傻的必要,冼耀文颔了颔首,“我明白的,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股份先不谈,我将会是我们合作的院线经理人,对吗?” “当然。” “我要5万元的年薪不过分吧?” 米歇尔爽快地说道:“不过分。” “货币单位英镑。” 腾,米歇尔从石块上弹起,对冼耀文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 冼耀文微笑道:“boss,我期望的年薪是5万英镑。” “亚当,请带着脑子和我说话,这里是上元岭,不是特拉法尔加广场,没有许愿池让你许愿。”米歇尔讥讽道。 冼耀文抬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里是黄大仙,距离不算太远。” “黄大仙说了,你的愿望太大,他满足不了你,抹掉一个零重新许愿。” “我不喜欢5这个数字,你知道的,我们华人喜欢8。” “5000英镑兑换成港币正好是8万。” “好吧,把后面的四个零全部换成8。” “成交。”米歇尔让了一步,接着说起股份,“股份就按照我上次说的,我60%,你40%。” “这个比例,你觉得合理吗?” “非常合理,亚当,你要搞清楚是公司向汇丰贷款,不是你个人,风险由你我共同承担,我承担更多。” “换一个人能顺利贷到款吗?” “没有我能贷到款吗?” “所以,你觉得你比我更重要?” “嗯哼。” 冼耀文摊了摊手,“我承认你比我更重要,但我不觉得你的重要性超过我10%这么多,5%是我能认可的极限,你55%,我45%,另外我是经理人,我要6%的管理股,按照股份比例,你应该再给我3.3%的股份,所以,最合理的股份比例是你51.7%,我48.3%。” “你怎么不去抢?”米歇尔的音量飙高。 冼耀文淡声回应,“关于抢劫,你们英国人更有发言权。” “我的底线42%,你想要更多,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往下谈。”米歇尔愠怒道。 “底线从它诞生的那天开始,最大的意义就是用来打破,48%,不能再少了,为了见证我们之间的友情,我建议院线的名字叫friendship,友谊院线,你觉得怎么样?” “让友谊见鬼去吧,43%,不能再多了。”米歇尔点上一支烟,面若寒霜。 “啊,真是无礼,你怎么敢践踏伟大的友谊,47%,为了友谊我再让一步。”冼耀文在胸口画着十字,“主啊,请宽恕她的无礼。” “你这只来自宝安乡下的公山羊,真是贪得无厌,44%,你再不满足,我杀了你。” “你这只英格兰山区跑出来的母鸡,吃了太多高卢鸡的玉米,看看你那张嘴脸,多像巴尔扎克描绘的老葛朗台,再看看我,像不像欧也妮?好啦,好啦,我再让一步,46%,友谊万岁。” 说着,冼耀文哼起盖尔语版的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 米歇尔抽着烟,横眉冷对冼耀文的不要脸,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一个不要脸的遇到另一个更不要脸的,绝对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静静地听冼耀文哼完,她重新吐出一个数字,“45%,我的底线。” 冼耀文知道这是米歇尔的真底线,他不再废话,双手握住米歇尔的右手一阵摇晃,“米歇尔,我们的友谊一定会地久天长。” 米歇尔抽出自己的手,嘴里揶揄道:“将来,在你的葬礼上,我会演唱这首歌。” “我们华人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好人总是死得比较早,活得久的相对死得早的都是坏人,你好,银行家坏人。” (本章完) 第141章 上位者思维 股份和年薪定下,两人又讨论了出资比例,米歇尔依然维持上次说过的数字,只出资1万元,按照比例,冼耀文该出资8181.81元,钱不算多,只不过为了保持风格,他只准备掏981.81元的现钱,其他的从薪水里按月扣,一个月600元,扣足一年。 院线的名字采用了冼耀文犹如戏言般的“友谊”,组建院线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囤积升值空间较大的地皮,米歇尔并不在乎院线叫什么名,院线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囤积地皮提供一定的现金流及辅助地皮价值提升。 至于为什么米歇尔会选中院线为经营项目,一是因为她与兰克影片的老板阿瑟·兰克相熟,可以轻松拿到兰克影片以及兰克影片控股的好莱坞环球国际影业的拷贝,二是因为香港的人口暴涨增长,她看到了院线的发展潜力。 冼耀文不反对做院线生意,也不反对院线的定位是西片院线,放映西片没什么不好,相对来说,西片院线的门槛要比国语院线和粤语院线高,同业竞争自然会小一点,加上米歇尔的人脉关系,友谊院线的起点会比较高,追上甚至超越其他西片院线的可能性和速度都会提升不少。 他有打算对“西片”的概念进行扩充,凡是非香港本土电影公司出品的影片一律归入西片,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影片,只要有人看就可以引进。 他还有想法引进法国二战前拍摄的“新浪潮”影片,虽然参演人数比较少,通常为一人或两人,布景也比较单调,通常只有一张床,甚至只有一张床单,剧情单薄,约等于无,但他相信这种影片一定能收获一大批影迷,且能有效提高戏院的票价。 运营的思路,冼耀文只是在脑子里过了过,下了山岭,他的身体就开始忙于友谊院线的组建,首先是搞定出资合约,友谊院线有两大股东,米歇尔的琼安公司,冼耀文的金屋置业,签了几份协议,完成了友谊和肯特两家公司注册前的准备。 友谊是经营院线的公司,也是出面贷款和批地的公司,肯特是持有用于戏院建设所需之外地皮的隐匿公司,之所以注册两家公司,是为了做好资产剥离与分散持有。 虽说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戏院都会是前景不错的项目,但对冼耀文和米歇尔两人来说,院线是椟,地皮地产才是珠,为了持有更多的地皮,院线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造尽可能多的血,哪怕是杀鸡取卵卖股份也在所不惜,提前做好资产剥离的准备是非常有必要的。 其次,双方的出资一到位,冼耀文让左手找右手签了一份租赁合同,把苏丽珍那间屋的书房和次卧以300元的月租金租给了友谊公司,租金季付,他拿出去的981.81元转眼又拿回900元,随后,他又给自己定了补贴标准,私车公用车辆损耗每月补贴150元,油费补贴180元,餐补每天10元,商务洽谈招待费另计。 还别说,冼耀文真没有占米歇尔便宜的意思,这是他身为友谊经理人应该享受的待遇,若非碍于股东的身份,他会把补贴标准定得更高,他客观地把自己列为友谊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为了增强自己对公司的凝聚力,应该获得高福利。 左手给右手看似滑稽,却也展露出冼耀文处事客观、举贤不避亲以及对人才极度重视的态度。 另外,此番举措也有迷惑米歇尔的用意,推己及人,冼耀文不喜欢和高尚的无欲则刚之完人打交道,他骨子里根本不信世间有没有欲望之人,看似无欲之人,只能是伪装水平一流或欲比天高非小人可洞察,这种人在漫长的时间里都会这不要那不要,可哪一天一旦开始要,就是连皮带骨的大要,尸横遍野、千里饿殍只是人家“功过簿”上的一根毛。 他也不喜欢用完人,野心大、有能力,同时又有点毛病的下属才是最完美的,黄祖强有挪用公款的前科,但他还是愿意用,他就是中意其能力之下的不完美。 已经变黑的人一旦发现变白的“好”路被堵死,很容易就一黑到底,这就是监狱里经常有老顾客再次光临的原因之一,假如有机会抓住一根好稻草,黑人会用生命维护让他变白皙的稻草,这种人往往原则性很强,底线很高,他们见过黑,知道黑的可怕,不会无知者无畏。 米歇尔额头上刻着“上位者”三个字,所处的位子还不算多高,但思维逻辑已经是上位者视角,她不会喜欢自己的合伙人兼下属过于完美,冼耀文行疑似贪小便宜之举,一是令其心安,二是使其多死几个脑细胞,多奉上几个南辕北辙的标签,拖慢其勾勒“冼耀文”剖析图的速度,免得太快被针对性地挖坑设陷阱。 阴暗面的算计要有,光明面的尽职尽责更不可或缺,此时此刻,在客厅里打牌的苏丽珍心情甚是愉悦,今天不是一三五,自家先生在自己屋里,就在一墙之隔的书房内。 书房被投入巨资三毫半进行了装修,门上多了一块木牌,上书“友谊地久天长”,这里除了是冼耀文的第二书房,也兼了友谊公司“陪办”,取陪都之意,乃友谊公司总经理临时办公室。 星期天的下午,冼耀文之所以坐在这里,是以友谊公司的总经理身份自愿加班,加的还是没有加班工资的班。 冼耀文嘴里叼着雪茄,双手放在英文打字机的键盘上快速敲击,一个个英文字母在打印纸上浮现。 据米歇尔所述,他在汇丰有170万港币的授信额度,利息有得谈,米歇尔给出的最低数字是3.28%,他不太清楚汇丰怎么算出这个利息额度,但他知道这笔钱并不是单纯取决于信用评估,多少有他汇丰账户余额的因素。 170万额度的构成是部分信用,部分存款质押贷款,一旦把这笔钱贷出来,存款不至于被冻结,但是往后去取钱,汇丰的柜员一定会化身为知心小姐姐,细心反复询问取款用途,生怕他被诈骗,想取大额,大概柜员会层层上报。 不管额度是怎么构成的,反正米歇尔已经盯上了要薅,他也表示不反对,他现在在打的就是薅额度的道具“商业计划书”,大纲是米歇尔给的,他只需负责内容填充与润色,难度不大,若不是出于保密的考虑,交给全旭也能完成。 做完计划书,冼耀文又花了点时间思考友谊公司的运作思路,他不在香港的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务也不能停滞不前,什么事该怎么做,又该委托谁去做,他都得考虑好并做好安排。 这一思考就到晚饭的饭点,今天是他的便宜弟妹周芷兰上门拜访的日子,冼耀武提前下班,岑佩佩也赶了回来,一家人整整齐齐,不想让人家觉得被怠慢。 周芷兰是冼耀武从一众候选人当中选出来的,以当下的审美来看,长相中等偏上,好生养的身材,“临盆前还在地里干活,发动了才匆匆忙忙赶回家,烧好热水,躺到床上自己给自己接生,孩子一降世立马起床煮猪食喂猪、给家人做饭……”,这种故事套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会突兀,胸大,即使三胞胎也不会缺奶水。 周芷兰去年年方二八,没念过书,从九岁就跟着其父学修鞋的手艺,十二岁出师自行摆摊,在摆摊的过程中学了一些字,应付简单的日常没问题,人是贤惠人,操持家务是把好手,如果嫁进普通人家,不出一年就会有口皆碑,嫁进冼家算是浪费了她一身本领。 周芷兰不太符合冼耀文给冼耀武张罗娶姨太太的初衷,但他是个成熟男人,懂贤惠女人的好,既然冼耀武自己喜欢,他倒屣相迎。 毕竟在街头出摊七八年,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为了吃饭,再腼腆的人也能练出来,周芷兰并不怕生,一见到冼耀文就喊大伯哥,嘴甜却不油,冼耀文很是待见,一顿饭宾主尽欢,身为家长,他对周芷兰表示认可,封了一个大红包,并提出让周芷兰早日过门。 仪式只能从简,不大办,他要敢说大办,两个“嫂子”不发作才怪。 当晚,他给冼耀武突击上了一堂优生优育课,并交代了冼家的家族繁衍原则——女人可以乱玩,孩子不能乱生,关于孩子,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没有激情的产物,一个孩子的诞生过程每一步都要经过精确计算,成为受精卵之前,就要锁定天才二字。 …… 5月9日,凌晨。 东京,高田马场附近,西早稻田一丁目一户民居内。 冼耀文抡起锤子重重砸向地上一名被捆绑成木乃伊般的中年男子的脚踝,嗵,嗡,两声急促的声音响起,中年男子因吃痛而浑身肌肤蠕动,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声,身体也无法扭动。 蹲下,检查脚踝是否已经造成无法医治的损伤,确认达到效果,冼耀文继续抡锤子,把另一只脚的脚踝也敲碎,接着,把两只手掌按照卡通片里被重压的视觉效果敲成两张纸模样。 收起锤子,拿出一把锈得不成样子的剪刀,费了好大劲把烦恼根齐根剪断;掏出一个折成三角形状的纸包,打开,把包裹着的黑色粉末倒在汩汩冒血的伤口,点着打火机往上一凑,滋啦一声,黑色粉末瞬间冒出火星子,一股烤肉的香味瞬时往鼻孔里钻。 嗯,应该很疼,刚刚从疼晕中苏醒的中年男子再次陷入昏厥。 冼耀文把手指按在中年男子的颈动脉上,能感知到脉搏,然后把手背放到额头上试探一下体温,还好,暂时不发烧。 抬头,给站在边上警戒的戚龙雀一个眼神,戚龙雀会意,上前帮忙一一解开中年男子身上的束缚,随后,掏出一个装着工业酒精的瓶子,一丝不苟地给中年男子进行酒精擦浴。 手法不错,工业酒精也提前进行过稀释,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只是匆忙之间实在弄不到医用酒精,只能用工业酒精将就一下。 趁着戚龙雀在忙的工夫,冼耀文用自己配的消毒水给屋子消毒清洁,小心翼翼,不漏过一个死角,不留下一丝他们来过的痕迹。 经过一个小时的忙碌,两人处理好各自的工作,悄无声息地离开。 时间回到九个小时以前…… 经过漫长的飞行,冼耀文一行降落在羽田国际机场,跟着去看了一眼航空公司安排的酒店房间,等郑慧娴安顿下来,他带着戚龙雀进入东京市区,入住顶级奢华的帝国饭店。 饭店的服务水准不错,客人不过分的要求一般都能满足,冼耀文提出看五大报的要求,饭店便把保存着的往期报纸都拉到他的房间。 不急于去欣赏只有这个时代才能见到的大轰炸残骸秀丽风景,冼耀文窝在饭店里看报纸,这一看直接错过晚饭的正点,差不多七点的时候,他感觉肚子有点饿,这才出门觅食。 帝国饭店位于千代田区,毗邻天皇住所江户城,东洋的大部分中央机关都在这个区域,从饭店去银座商业街步行只需五分钟,可想而知这个区域不会太差。 东洋的经济在亚洲一直都算给力,这里从不缺乏牟利的机会,冼耀文上一世经常会飞来东京视察家族在这边的业务,对东京非常熟悉,虽说他熟悉的东京与当下有着四十来年的偏差,但只要知道东南西北,再以几个几无变化的标志性建筑为锚点,辅以对照当下的地图,他基本不用担心在东京迷路。 出了饭店的门,辨别一下方向,冼耀文就往正东的方向走,这是前往银座的方向,一路上的风景都挺繁华,虽无高楼大厦,七八层十来层的建筑却是随处可见。 东洋此时正处于战后经济的恢复阶段,还未恢复到战前的水平,置身于东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目之所及乃是东洋的最精华部分,会给人一种超越现实繁荣的错觉。 小车川流不息,十字街头电车交错而过,衣着光鲜的行人步履匆匆而过,观行人脸上的精气神,有疲惫,有压力,却甚少有常年只能吃六分饱,脂肪持续被燃烧的精神头,这就说明还在执行食物配给制的东洋,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能吃到八分饱及以上,也说明对粮食低价统购统销的“强制征粮政策”以及粮食进口策略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一路在观察行人的冼耀文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色学生裙的女高中生,身材是东洋人里难得的高挑,长相有点卡哇伊,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边走边喝。 (本章完) 第142章 不是养蚕人 女高中生的长相虽然不赖,但她手里的那瓶牛奶更为吸引冼耀文的目光。 1945年,小鬼子刚刚投降,就遇到了台风和洪灾的双重打击,大米产量减少到30年来的最低点,不足前面五年的三分之一。 战争时期,小鬼子还能玩就粮于敌的把戏,战争一结束,大批士兵和侨民归国,添了大几百万张吃饭的嘴,一来一回,一正一负,东洋本就不能自给自足的粮食就更不够吃了,眼瞅着就要闹饥荒。 美军以盟军的名义占领东洋后,组建的盟军占领总部(盟总)成为东洋实际上的最高领导机构,联合国最高司令官麦克阿瑟成了东洋的太上皇,东洋人就成了他的子民,按说麦克阿瑟身为太上皇,不应该看着自己的子民饿肚子,不可能对即将发生的饥荒置之不理。 不过,不管是美国,还是苏联、华国在内的远东委员会都主张东洋除了维持“最低生活”所必须以外,撤除一切生产设备。 意思很明显,前面几年打仗打得那叫一个苦,好不容易打赢了,身为敌人,东洋就应该在经济上吃点苦头,因此,远东委员会赞同白宫给盟总的指示——盟总最高司令官对于东洋经济的复兴或加强,不负任何责任。 即麦克阿瑟不承担改善东洋人生活水准的责任,东洋人也不能依赖进口物资,而只能依靠和充分利用自身的资源,闹饥荒是东洋人自己的事,盟总帮着在东洋内部挖掘潜能即可,外来物资是没有的。 1945年冬天,东洋城市居民那叫一个苦啊,没有取暖的燃料,也没有用来果腹的粮食,盟总的官员们喝着红酒,抽着雪茄,吃着牛排,冷眼旁观饥荒笼罩在城市上空,对路边被野狗啃食的饿殍不屑一顾。 盟总开过几次会,在会上达成了一个共识:坐看东洋人大量饿死,以使人口规模下降到与本土资源相匹配的程度。 按白宫的话来说,东洋必须为自己的苦难负责,必须自寻出路,美国没有义务做一些超出自身权限的事情,麦克阿瑟不应当提供救济援助,除非在占领军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的情形之下。 1945年秋天至1946年年初,东洋经历了苦难行军,吃不上饭的东洋人温顺的请求、抗议,激进的搞暴动、抢美军的粮食。 见到如此情况,莫斯科克里姆林宫里,一个中年人握着烟斗抽了几口,对着桌上的东洋地图凝视良久,意味深长地说出一句话:“小朱同志,介个,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出海口往前缓冲缓冲,我看缓冲到横滨就很好嘛。派出几个同志,去东京,去大阪,去北海道,点燃革命的火种,搞快点,不要拉稀摆带。” 命令一下达,在西伯利亚挖土豆一挖一麻袋,把自己挖得骨瘦如柴的几个小鬼子中大奖了,老话说得好啊,多读书没什么坏处,他们几个就因为看过《资本论》,对共产主义有点了解,这不,吃上了红肠,喝上了罗宋汤,干上了给政委同志带路的美差。 左手伏特加,右手波波沙,前喊板载,后呼乌拉,不到两三个月时间,本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东洋共产党如吹气球般壮大起来,这一下,盟总的官员们就不淡定了,痛骂苏联不讲武德的同时,立即召开冬季茶话会。 在会议上,麦克阿瑟做出了指示:“我们现在的关键是找到关键的问题,啊,那该怎么抓住关键的问题呢?那就是找到问题的关键,苏联人在东洋发展到哪一步?有没有武装暴动的可能?如果东洋人继续饿肚子,会不会从可能发展到比较可能,甚至是非常可能?” 有一个小少校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会议上进行了发言:“太上皇,各位在座的领导,按照杜鲁门总统要求,我们盟总在东洋要切实抓好民主化的工作,这次有不少东洋人受到苏联人的蛊惑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我们盟总有责任敦促他们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我建议向白宫进行建议,由我国给东洋人提供人道主义救援,出手解决东洋的饥荒问题,让东洋人对我国心存感激,尽快安定东洋的社会秩序,从而我们盟总在东洋站稳脚跟,维护我国的胜利果实,进而在东洋执行民主化,扶持其经济复兴……” 起初,美国的占领政策要实现两个目标:一是对东洋进行改造,将东洋变成一个和平、民主的国家;二是限制东洋国内共产主义势力的发展。 随着冷战的加剧,第二个目标越来越突出,在美国统治精英看来,在东洋像在欧洲一样,饥饿无助、对未来不抱希望的人们并不会对自由民主制度感兴趣,而是力图推翻这种制度,因此,东洋经济的长期萧条会帮助其国内的共产党人和共产主义者获取权力,扩大影响力,而共产主义是饥饿、贫困和绝望的代名词。 美国外交官埃德温·克拉克在给白宫的信件中提到,美苏冷战的核心内容之一是对资源的争夺和控制,而在所有的资源中,最重要的是粮食,如果以苏联为首的共产主义集团获得充足的粮食保障,就会大大加强他们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同时,他们也可通过饥荒来扩大势力,使“自由世界”蒙羞。 东洋民众在战败后生活水平大大下降,国内粮食生产停滞不前,原料匮乏。东洋战败后失去了所有的海外殖民地,而这些殖民地在东洋战败前供应了东洋粮食消费量的20%。 数百万的东洋人被遣返回国,无疑使东洋原本不宽裕的粮食供应更加捉襟见肘。在此情况下,美国向东洋提供粮食援助,就可以获得东洋民众的支持,安定东洋社会,促使东洋奉行亲美政策,站在苏联的对立面。 美国不愿意看到盟总在东洋的各种改革导致东洋传统社会出现断裂,更不愿意东洋倒向苏联,所以白宫在收到盟总的建议后,杜鲁门就召唤自己的智囊团进行探讨,出席探讨会议的人里面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乔治·凯南,国际关系专家,对共产主义、苏联都有深刻的认知。 1946年,他提出了针对苏联的遏制政策,即冷战,1947年他发表在《外交事务》上的一篇文章还对苏联共产主义的崩溃进行了预测,时间稍宽泛,大致是1985年—1995年之间。 凯南主张东洋的改革要处理好变革与稳定的关系,变革是实现私有产权,稳定是实现东洋社会的平稳过渡,他认为激进的变革只会有利于苏联浑水摸鱼,并从中渔利。 由于东洋是远东最发达的国家,它对周边地区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占领与改造东洋对美国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美国可以趁机在远东和东洋植入“民主的种子”,通过土地改革,东洋农民拥有私有财产权,在政治方面更加保守,使得共产主义在农村失去其存在和蔓延的土壤。 基于冷战因素的考虑,美国调整了针对东洋的策略,1946年的年初,一艘满载面粉的货轮从美国运抵东洋,从而开启了战后东洋粮食进口的序幕。 之后,接连不断有粮食从美国运抵东洋,基本维持了东洋人的生存所需,同时,由美国13个宗教、劳工团体组成的亚洲救济联盟在占领区政府救济基金的帮助下向东洋民众提供乳酪、大米、小麦、罐头、衣服、药品等生活必需物资,累计价值超过400亿円。 美国的粮食援助缓解和缩短了东洋人的苦难期,也产生了其他方面的影响,东洋民众对本国政府失去信任,他们目睹了美国在向东洋输送救济粮和生活物资,由此加深了同美军和美国文化的亲近感,并在盟总的有意引导之下,饮食结构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减少了米饭的摄入量,各类面食较频繁地出现在餐桌上。 美国在向东洋输入粮食的过程中,有意控制大米的输入量,面粉和玉米的数量却不怎么进行限制,且推行强制征粮政策,规定农民除了来年的种子和当年家庭需要之外,其余的粮食要全部上交,以满足城市居民所需。 政府从农民手里征收大米的价格是28.9円/公斤,而农民的平均种植加工费用是33.46円/公斤,农民的收入入不敷出,而因为差价和黑市的存在,自然有聪明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挖掘其中的商机,致使一些农民连自己的口粮也保不住,青黄不接时期,有些农民会组团进入城市乞讨。 由于美国策略的调整,东洋的工业有了生存的空间,工业慢慢开始复苏,而强制征粮政策的存在,让东洋的工业和农业在无形中出现了剪刀差,城市居民吃美国和本国的双份皇粮,忽然之间,东洋农村对宋诗的崇拜蔚然成风,农民在田埂上碰面,一句空你几哇后,立马会对切口。 甲:“东坡桑,昨日入城市。” 乙:“归来泪满巾。” 合:“呀啰嘿,不是养蚕人啊~养蚕人呀~啦啦啦……” (本章完) 第143章 石井部队的龟儿子 到了当下,用科学性非常强的平均视角去看,东洋已经解决了饥荒问题,已不存在饿肚子的东洋人,但物资依然匮乏,想吃饱容易,想吃好很难,喝牛奶还属于比较奢侈的行为,不是靠平均大法才能吃到十分饱的普通城市居民可以惦记的。 冼耀文拦住女高中生的去路,礼貌地说道:“抱歉,同学,可以问一下你的牛奶是从哪里买的吗?” 刚刚,女高中生已经注意到高大挺拔的冼耀文两人,这会,被其中高大英俊的一个拦住,她的小心脏不争气地跳得很快,脸颊也变得绯红。 女高中生这副模样,假若冼耀文有想法,大概不难开展一个情窦初开的游戏,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对厩户、岩仓具视和板垣退助这三个死鬼的兴趣可比小女生大多了。 [1950年版本的日元,1万和5000面额的钞票上的人物是厩户,500是岩仓具视,100是板垣退助。] “同学。” 一声呼唤,唤醒犯花痴的女高中生,冼耀文又重复一遍问题。 “不好意思。”被唤醒的女高中生朝冼耀文躬了躬身,随后顶着发烫的脸颊回答道:“我的牛奶是学校发的,不是买的。” 冼耀文没在报纸上看到任何关于东京的学校发牛奶的信息,又见女高生的衣服上没有学校的标识,只能选择一种比较稳妥的说法,“是吗?我昨天刚刚去过朝鲜学校高中部,好像没有牛奶发放,是不是只有你们学校发?” 女高中生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的。” “原来是这样,你们学校是不是有自己的牧场?” “不是的,学校的牛奶是美国一个基金捐赠的。” “除了牛奶还有其他吗?” “面包。” “真遗憾,我已经好几天没喝牛奶。”冼耀文呡了呡嘴唇嘀咕一声,随后冲女高中生说道:“同学,谢谢伱,耽误你时间了,再见。” “阿闹……”见冼耀文要走,女高中生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是山口正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啊,我是三浦友和,请多关照,再见。” 不给山口正子继续说话的机会,冼耀文快步离开,脑子里思考着“牛奶面包”。 就他所知,最近几年亚洲救济联盟给东洋的中小学送了不少食物,也因此促进了东洋全国小学生的课间定食制度的实行,定食比较杂,因地制宜,各个地区的学校略有区别,可能有面包,但不太可能有牛奶,这个不知名的基金捐赠牛奶面包是机缘巧合还是在做测试? 一时想不透,冼耀文把这个问题暂时放下,目光继续四处打量,寻找可以吃饭的地方,走了一段路,他的肚子更饿了,着急当一个孤独的美食家。 忽然,前面出现一面黑色的幌子,上面写着“食事处”三个字,冼耀文走上前,打量一下门脸,没见到任何广告性质的菜单,于是,他撩起半暖帘往店里瞅了眼,见一客人正对的柜台上摆着一个托盘,里面摆着锅贴状的煎饺、小菜、味噌汤、一碗米饭,顿时知道这家店主打不伦不类的中华料理,正欲离开,一声“欢迎光临”就传进他的耳朵里。 女声,声音的主人是个半老徐娘,味道有点特别,大约秀色可餐。 这都欢迎光临了,临门而走有点不礼貌,那啥,出门在外祖国一不小心就被自己代表,泱泱大国的礼仪还是要维护好的,还是进去吧。 走进店里,等与半老徐娘正对,冼耀文再次往对方的脸上扫了眼,一不小心,目光被袒露着的脖颈吸引,目光往下扫一眼脖颈,再往锁骨处一偏,入眼一团彩色图案的小角。 彩色图案? 刺青? 女人身上大面积的刺青,这个年代,身处东京,除了暴力组织的成员,冼耀文想不到其他可能,他不是进了黑窝就是遇到隐退的大姐大,希望是前者,黑锅没什么可怕,后者没退干净容易成池鱼。 冼耀文做出疲倦之态,双手往柜台上一放,一按,试试柜台结不结实,屁股顺势坐到高凳上,扫一眼敞开式厨房间,记住锅碗瓢盆、刀具的摆放位置,锁定最佳躲子弹的一角,目光自然地转向墙上的菜单。 看上一会,举起手冲半老徐娘说道:“阿闹……老板娘,含多汤里有什么?” 半老徐娘冲冼耀文笑了笑,“猪骨汤打底,加入蔬菜、猪肉、鱼糕、鸡蛋勾芡的浓汤,我从满洲疙瘩汤改良过来的。” “东北回来的黑龙会成员?女间谍?好像可能性不大,女间谍,长得还行,落到苏联人手里不死也得废,大概是从东北回来的遣返民那里学来的。”思绪飘过,冼耀文对半老徐娘微笑道:“我要两份含多汤定食。” “请稍等。” 半老徐娘说着,先给冼耀文两人倒上水,然后就凑到灶头前忙活开。 见半老徐娘身上没多少戾气,冼耀文稍稍安心,给戚龙雀打一个眼色,让其警醒点,他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看起来。 或许是他太过风声鹤唳,等吃的端上来,吃到过半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有食客来来去去,正当他快要吃完之时,店里又进来两个新食客,从进店到坐下,一直在大声交谈,被迫听上两嘴,原来两人是同学,去了不同的部队当兵,许久未见,刚才恰好偶遇。 小鬼子不稀奇,刚才机场到帝国饭店的路上就遇到一批被遣返的鬼子兵,一个个气色都不太好,也不知道从哪国的战俘营归来的幸存者。 没了继续听的兴趣,冼耀文正要把注意力转回到报纸上,“石井部队”四个字就钻进他耳朵里,抬头,侧脸,把石井部队的龟儿子分辨出来,牢牢记住长相。 少顷,身子一歪,凑到戚龙雀耳边小声说道:“左边那个,记住他的脸。” 戚龙雀点点头…… 吃完含多汤套餐,为了拖延时间,冼耀文又点了两份煎饺定食,细嚼慢咽,脑子里划算着该怎么炮制这个小鬼子。 落后就要挨打,自己不争气被别人揍了纯属活该,信奉丛林法则的冼耀文对小鬼子有恨意,但谈不上恨得牙痒痒,这次来东洋完全是为了考察市场,并没有顺便搞几个小鬼子的想法,最好高高兴兴来,平平安安走,别遇到什么闹心事。 现在遇到闹心事了,撞见石井部队的小鬼子要是不收拾,他于心难安。 石井部队是什么部队,正式的编制是关东军驻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731啊,全他妈是畜生,撞见一个收拾一个。 等,等到小鬼子吃好离开。 跟,一直跟到西早稻田一丁目,确认了小鬼子的住处。 买,四处穿梭,购买要用到的工具。 再等,在小鬼子的住处附近度过了漫漫长夜,直到5月9日的凌晨到来。 突击…… 冼耀文和戚龙雀两人来到事先看好的河沟处理掉一应工具,拿出最后一件工具“一瓶清酒”,一边散着步离开河沟,一边往嘴里灌上几口,往衣服上洒上一点,来到一片稍繁华区域,等上一会,拦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打车前往麻布的游廓(合法红灯区)。 男人与男人之间,有些消息是比较好打听的,比如游廓以及里面的店铺经营时间,还有里头服务人员的名字。 茶布屋,冼耀文打听到的店铺。 雅子,据说是一位长相酷似原节子的服务人员,茶布屋之头牌。 原节子何许人也? 那可是天皇陛下为其父王麦克阿瑟亲选的昭仪,大和民族的女神,东洋人公认的圣母,如果没有她,裕仁的天皇宝座可能就丢了。 原节子要比迪迦奥特曼、克赛等特摄英雄厉害多了,她擅长一门可以克制天下所有男人的绝学“枕头风”,每当她亲切的呼唤“瑟酱”,麦克阿瑟就再也坐不住了。 原节子是一名演员,战争期间是拍摄宣传“圣战”的御用女演员,在太平洋战争期间拍了《夏威夷·马来海海战》、《决战的天空》、《望楼决死队》、《直到胜利那天》等电影,弘扬为国而战之正气,激励东洋年轻人勇当回天鱼雷、樱花飞机的驾驶员,早日投入日照大神的怀抱。 抛开原节子的人品和立场不谈,单论外貌,她绝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冼耀文昨天下午在报纸上看过不少她的照片,还别说,原节子长在他的审美上,这听说雅子酷似原节子,他自然想见见。 反正来都来了,点谁不是点。 点好酒水,冼耀文点了雅子,又接受侍应生的推荐,点了店里的副头牌。 谁知,等人来的时候,副头牌神采奕奕,雅子却是被一个侍应生架着过来,隔着八米远就能闻到她身上腐尸般的酒气,要是他没看错,这妞已经喝成一条死鱼。 死鱼就死鱼吧,尸体都能趁热,死鱼更能将就了,何况,他也不是抱着泡妞的心思来的。 侍应生大概是怕他找碴,把雅子往他的沙发座里一放,鞠了个躬,嗖一声就溜了,没人架着,死鱼啪叽一声瘫进沙发靠背里,嘴巴一合一闭吃了一会空气,又嘟囔了几句没法听懂的自创语言,调整着身位寻找舒服的位置,没一会一头栽到他的大腿上。 这下,死鱼算是死透了。 还好,冼耀文已经看清雅子的长相,只能说有四分像原节子,其中还有一分多要记功在化妆师身上。 把雅子的头抬起,抽出自己的大腿,冼耀文挪一下屁股,挨着副头牌坐了下去,一只手自然地放到她的大腿上,另一只手伸进西服内兜掏出钱包。 “我们来玩我问你答游戏,我问一个问题,你只要认真回答,我就给你500円。” 副头牌闻言,瞬间朝冼耀文放电,“先生,你是认真的?” 冼耀文嘿嘿一笑,“听好了,你问我问题也要付钱,因为你是在不清楚规则前问的,第一个问题我不收你钱。是的,我是认真的。” 副头牌把嘴闭紧,又用手捂住,眼神里熟练地加上“好害怕”的楚楚可怜,职业素养一级棒。 “呵,你叫什么?” “百合子。” 冼耀文从一沓钱中抽出一张塞进百合子的领口,随后又问道:“真名?” “是的。” 冼耀文又塞了一张,接着问道:“你身上的衣服非常漂亮,从哪里买的?” “大丸字屋吴服店。” “除了大丸,你还喜欢去哪个百货店?”又是一张钱塞进百合子的领口。 “三越。” 冼耀文捻住百合子的领口往外一拉,凑上前瞄一眼,旋即松手,“你的内衣从哪里买的?” “银座的松坂屋,先生,你可以去看看,橱窗里有真人模特。”百合子暧昧地说道。 随着领口愈发沉甸,她的心情变得愈发好,这钱赚得太容易了。 冼耀文对百合子的提议并不感兴趣,整个东京都在流行使用“穿得少”招揽生意的手段,昨天傍晚路过几家咖啡馆,门口无不倚靠着穿泳衣的女郎,她路过的时候,都会向他放电企图拉他进店。 “谢谢,我会去的,我们继续……” 冼耀文继续围绕百合子的日常购物发问,通过一个个问题触摸东京的零售业行情,等问不出花来,他又开始问一些关于游廓的问题,稍稍问两个关于生意的问题,立马又转移到百合子的岗位相关,他想了解一下“秘密”在东京推出情趣款是否可行。 问题一个接一个,不知不觉间,他手里的一百张500面额的日元都钻进百合子的领口,但他并未停止,又拿出三张万円接着提问。 当钱花到七万多的时候,他已经把百合子肚里的货给掏空,无需找零,把最后一张万円塞进百合子的领口,结束提问。 轻松赚到236美金,百合子心花怒放,整理好钞票,头靠到冼耀文臂膀上,一只手伸向他的神秘三角区域。 啪! 不等防守阵型被冲散,冼耀文在半路就把百合子的脏手原路拍回。 “谢谢,改日。” 日元兑美元360:1 (本章完) 第144章 夜壶 早晨。 冼耀文回到饭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他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起床接着阅读报纸。 这趟出差要去的地方很多,要办的事不少,事不能不办,但他不在香港的时间却是越短越好,出差的日子能压缩要尽量压缩,他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浪费。 喝着浓茶,冼耀文从报纸上汲取需要的政治、经济以及女人的信息。 在静冈县有一家成立不到两年的山寨企业,规模很小,正在用一种蹩脚的方式生产一种蹩脚的机器自行车,说白了就是把军队遗留的一堆小型汽油发电机装到自行车上,把自行车的动力来源从五谷杂粮变成汽油。 听说这蹩脚的玩意卖得还可以,山寨企业也有了点小钱用于研发生产另一种类摩托车代步工具——把小型汽油发动机装到自行车上。 这家山寨企业有一个蹩脚的名字“本田技研工业”,不用怀疑,就是口里面装个h,然后一通胡乱拉伸变形,有些时候还在边上搭配“东风”二字的那个本田。 一家山寨企业,但凡冼耀文把花在百合子身上的钱乘以二十,差不多就能成为它的一名大股东。 想入股真不难,难点是如何在本田壮大后继续牢牢抓住股份。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东京通信工业株式会社的身上,等它改名为索尼,想抓住股份千难万难。 为了抓紧股份,冼耀文需要在东京找一个情人伙伴,情人是建立联系的纽带,伙伴才是核心重点,这个伙伴需要成为他进入东洋的跳板,并确保他在成长起来之前股份不失。 这个情人伙伴首先必须是女人,男人和人妖不行,他扛不住;其次需要一定的身份,最好出生于没落华族或华族的未亡人,名人的情人也是可以的。 例如太宰治有个情人叫太田静子,大名人的情人,自己也算是名人,家世还不错,年龄三十九,不算太老,咬得动。 若是搞定她,冼耀文打算给自己取个日文名,名再说,姓肯定得是太田。 当然,这是下下策,有鲜桃可选,他自然不会选烂梨,报纸还没翻完,没准能从上面找到一个比岑佩佩更好的,就算报纸上没有,他也有打算去坊间打听打听,能不委屈自己还是尽量善待。 十点左右,冼耀文又拿起一张新报纸,他打算以这张报纸作为结尾,看完后就出门。 当看到副刊之时,他的目光从一张照片上扫过,看穿着c位站着一名东京警视厅的警察,还有一名盟总的宪兵上尉,一看两人的站位就知道照片服务于一篇表功型的文章,正欲跳过不看,他的目光停留在照片的背景板上。 透过两位主角,在照片的角落露出一个女人的侧身,看女人的侧脸至少有五六分像昨天的半老徐娘。 扫一眼标题,把正文内容通读一遍,把没意义的修饰性文字剥离,文章的主题就是一句话:警视厅和盟总宪兵合作打击引发新桥事件、涩谷事件的关东松田组,并勒令二代目松田芳子限期解散关东松田组。 “松田芳子,隐退大姐大,这就能对上了。” 冼耀文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敲击着,脑子里盘算了一会,把一些事情理清后,去卫生间把自己打扮成东洋文化人模样,捎带吸收一点郁达夫的颓废气质。 出门,直奔新桥车站附近的新桥市场,那里过去被关东松田组控制,商户对松田芳子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了解。 进入新桥市场,冼耀文先对市场进行粗略的观察,得出是黑市的结论后,他走到一个摊位前,对摊贩说道:“抱歉,打搅一下,我是夏威夷《日侨报》的记者,准备写一篇关于松田芳子的报道,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她的事。” 打听的过程不必多叙,文化人走到哪里都受尊重,记者无冕之王的金身非常坚挺,冼耀文先是找摊贩一对一对话,等闹出动静,摊贩之间互相打听,知道他是什么人后,他来到一个摊位前,边上的摊贩都会主动围上来,这也导致他接收到的信息经过多个摊贩的肯定与否定,准确率大大提升。 冼耀文的午饭在市场解决,吃的是摊贩们平时吃的“混饭”,大米、土豆、玉米混在一起煮,吃的时候搭配两大块没有保质期、生产日期1941年的斯帕姆午餐肉,还别嫌弃,午餐肉不是混饭的标配,是卖这玩意的摊贩敬冼耀文是个文化人,拿出来热心招待他的,摊贩自己都没舍得吃,只吃了一点切的时候掉落的碎渣。 新桥市场是黑市,摊贩们卖的都是紧俏物资,比如大米,售价是官方牌价的十几倍,按说利润会非常可观,但事实并非如此,摊贩们的拿货价也是官方牌价的好几倍,以前有黑色象征的关东松田组向他们收“私税”,现在也有白色象征的国家统治阶级的家人、狗腿子继续向他们收更重的“公税”。 谁在收钱,摊贩们并没有告诉冼耀文,但他完全能推断出来是哪一批人在赚这个钱,也能推断出来黑市大部分商品的来处。 东洋当下的经济一定程度上是计划经济,物资短缺只能限量供应,东洋人填饱肚子的权力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六分饱饿不死人,五分饱其实也饿不死人。 这多出来的一分,大家匀匀,你拿一点,我拿一点,拿到自己能控制的黑市高价出售,赚来的钱换成美元、英镑,存到国外的银行或自家的榻榻米下面。 黑市的暴利大头永远不可能留在摊贩手里,他们只能比普通摊贩过得稍稍滋润点,就说这混饭,干的,软硬适中,只是简单地加水煮熟,没有采取蒸熟之后再加一次水,一斤米能蒸出五六斤饭的双蒸工艺,且可以敞开肚子大口吃。 摊贩们非常热情,等冼耀文在市场泡到下午两点,松田芳子的资料已经收集的相当之齐全。 回帝国饭店一趟,换回正常的装束,从行李箱里拿出分解的手枪零件组装好两把,一把插上满弹匣,另一把先装三颗只有一丁点火药的子弹,能打响,弹头也能飞出去,但飞不远,也不具备杀伤力,非常适合用来表演徒手接子弹,再装一颗正常的子弹。 子弹上膛,关保险,满弹匣手枪插在腋下,切换各种坐姿重复撩衣摆、拔枪、开保险、射击的组合动作,等把手感弄得火热,如撩丁字裤般丝滑,这才停下动作,把三子弹枪随意放在西服口袋里。 出门,步行前往松田芳子的店铺,在路上教戚龙雀说日语“抱歉,还没开始营业”,一遍又一遍,直到戚龙雀说得非常标准且稍带一点京都腔。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松田芳子的店门口,冼耀文上前撩开半暖帘往店内窥探,如他所想,不是饭点,没有一个客人,竖起耳朵听上几秒钟,听不到对话的声音。 朝戚龙雀指了指,又指了指门口,接着走到马路边,伸着脖子往东西方向分别眺望,见东边远远驶过来一辆有轨电车,迅速用大拇指测距法计算出距离,间隔两秒,再次测算距离,快速心算,得出当前电车的大概时速以及抵达他所在位置的时间。 再往马路两边扫上几眼,观察是否存在令电车突然改变速度的不确定因素。 还行,一切看着都挺正常。 冼耀文走回店门口,一抬手摘掉半暖帘,一矮身钻进店里,脑子里冒出一个倒计时的秒表。 “欢迎光临……”松田芳子看到冼耀文手里的半暖帘,错愕道:“客人,是我的半暖帘?” “是的。”冼耀文来到松田芳子正对的柜台前,放下半暖帘,慢慢从兜里掏出手枪,打开保险,目光往下瞄一眼地板,再次确定地板的材质不太可能触发跳弹,这才看向松田芳子的面庞,淡淡一笑,“松田芳子……抱歉,应该是松永芳子女士,我想和你聊聊,为了表达我认真的态度,也为了预祝我们聊天愉快,我先开一枪。” 倒计时结束,电车的铛铛声已经盖住一大半冼耀文的声音。 砰! 扳机扣动,子弹嵌在地板里。 被抛在柜台上的弹壳骨碌碌转上几圈,已经来到边沿。 冼耀文把弹壳捡起放进自己的西服口袋里,然后卸下弹匣,让松田芳子能看清楚里面还有子弹,装回弹匣,拉套筒,又让松田芳子看到子弹已经上膛。 关保险,把手枪放在柜台上,枪头对着自己,握把对着松田芳子。 坐到高凳上,伸手从西服内兜掏出一根雪茄,顺势把西服的扣子解开一半,让扣子处于轻轻拉动就能脱离扣眼的状态。 点燃雪茄,吸上一口,在烟雾弥漫下,冼耀文语气轻柔地说道:“中午我在新桥市场吃的午饭,混饭,木村君给我加了龟甲万酱油,清水君给我切了两大块斯帕姆午餐肉,竹内君要和我分享他的夫人制作的纳豆,我吃不惯纳豆,谢绝了他的好意。” 吧嗒。 松田芳子手里拿着冼耀文的打火机,点着嘴里的香烟。 回敬冼耀文一嘴白烟,松田芳子把打火机放在柜台下面的厨台上,“打火机不错,我很喜欢,谢谢伱送我的礼物。” “不客气。” 冼耀文看着松田芳子身上与刚才迥然不同的气质,不得不感叹这是一个天生的女演员。 “你把我调查清楚了?” 冼耀文颔首,“应该是的。” 松田芳子连续吸两口烟,嫣然一笑,“不打算自我介绍吗?” “冼耀文,华人。” “台湾人?” “香港人,为了称呼方便,你可以叫我高野贞吉。” “哈哈哈。”松田芳子大笑道:“为什么不直接叫山本五十六?” “相比天才本身,我更尊重生出天才和培养天才的人。” “高野君,你很特别。” “松永女士,你也很特别,这就是我找你聊天的原因。” 松田芳子淡笑道:“二十?二十一?” “十九。” “真年轻。” “年轻吗?如果我生活在东京,最大的孩子能有五岁半了吧。” 战后为了快速增加人口,东洋政府把结婚年龄降低到十三岁,而且鼓励并隐性逼迫多生,不生或少生在享受公民应有的福利时会遇到各种刁难,如果不是有要搞民主化的盟总压着,就是颁布国家发媳妇、收单身税的政策也用不着奇怪,为了提高人口,东洋政府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高野君想和我探讨婚姻政策?”松田芳子听出冼耀文的讽刺之意,但她并不想接腔。 “不,我只是想阐述十九岁已经是成年人的事实,以免松永女士过于纠结年龄问题,就像一个十九岁的男人有一个三十三岁的情人并不需要奇怪。” “哈哈哈。” 松田芳子再次大笑,这次笑得更大声,眼泪不经意间溢出眼角。 冼耀文等她笑畅快才幽幽地说道:“松永女士,你必须庆幸我是华人,不然你的左右脸颊都会被我抽肿,当了不到一年的松田组二代目,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阿倍一般的人物,男尊女卑被你抛之脑后?” 闻言,松田芳子拉下脸,语气不善地说道:“高野君是借题发挥,还是真这么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留着松永女士慢慢去发现,时间宝贵,我们抓紧时间聊更重要的话题。”冼耀文把雪茄放在桌角,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翻开内页放在柜台上,“关于你,我做了不少笔记,就我的分析,你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也有不错的能力,不然根本坐不上二代目的位子。 只是平时接触的无非就是小贩、雅库扎,要不然就是第三国人,无一例外都是身份低微之人,接触过的身份稍高一点的人只有嫖客,跟你接触的时候,智商暂时被封闭,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扒掉你的裤子。 你根本不懂上位者的思维,也不懂我们这种人的玩法,所以,新桥事件和涩谷事件之后,其他组织还能生存,只有你的关东松田组不得不解散。 松永女士,当你是个吕宋壶的时候,就要有一个吕宋壶的觉悟,不要想着做出格的事,更不要想着把自己当个人物看,不然你未必会一直幸运下去。” 松田芳子的老公是关东松田组的一代目松田义一,嫁给松田义一之前,松田芳子和她妹妹鲁米都在游廓从事类似雅子的工作,鲁米一直都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常常和一帮愚连队厮混,因此认识了松田义一并嫁给他。 1945年年末,鲁米因患肺结核而死亡,安葬没几天,松田芳子这个大姨子就嫁给自己妹夫,姓氏也从松永改为松田,两人好了没几个月,松田义一被仇家弄死,因为死在松田组内忧外患的时期,需要一个新老大尽快上位拿主意,但松田组内部头目谁也不服谁,松田芳子这个没有多少实力的未亡人就成了大家都能接受的二代目。 冼耀文不清楚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与事实有多大的偏差,但基本的脉络还是清晰的,加上他在新桥市场从摊贩那里问到比较详细的“松田芳子针对摊贩的做事方式”,已经足以让他对松田芳子进行粗略的分析。 松田芳子于1946年7月上位,松田组1947年7月被迫解散,她当二代目的时间差几天满一年,能坐稳一年的位子,足以说明她有不错的御下能力,只坐稳不到一年就被迫解散,也反映出她不懂和权贵打交道。 在这一年里,她经手的两件大事就是新桥事件和涩谷事件,说是事件,其实就是松田组和其他几个组织和台侨组之间为了争夺市场利益的火拼。 因为台侨组的成员是日占时期的“台湾良民”,被天皇赏赐允许入籍东洋,说起来是台湾籍东洋人,但不知怎么回事,他们这帮人又被颁发了民国护照,享受同盟国粮食配给上的特权以及广泛的治外法权,有民国代表团罩着,所以行事比较嚣张,对新桥市场的利益毫不相让,这不就和本土组织干起来了。 干得还挺狠,倭刀只是不入流的武器,手枪也只是小角色,百式冲锋枪仅能凑合,松田芳子可是搞来了大杀器飞龙(ki-67中型轰炸机上的50毫米口径航炮),要不是操这家伙的人不太会使,只打了两炮就卡壳,冼耀文应该没机会见到松田芳子。 亏松田芳子想得出来,流氓火拼居然敢用航炮,要是能搞到坦克,估计她也有胆子用。正因为松田芳子敢用大杀器,冼耀文肯定她背后没有权贵的支持,更没有明白人指点她做事的分寸,她只是在瞎混,就是个夜壶的身份都没混上。 “吕宋壶是什么意思?”松田芳子问道。 冼耀文会心一笑,“吕宋壶又叫真壶,产自福建漳州,当年吕宋助左卫门从吕宋买到真壶献给丰臣秀吉,丰臣秀吉非常喜欢,不但把真壶当作茶壶使用,还分赐诸大名,许多年后,丰臣秀吉机缘巧合才知道真壶在吕宋被当成夜壶使用。 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不好说,据说是德川家康的家臣传出来的。我说吕宋壶就是取它的夜壶之意,要用的时候从角落里拿出来,不用的时候踢回角落里。 雅库扎就是夜壶,接尿是它最神圣的使命,好用就常用,等到哪一天尿垢越积越厚,怎么也洗不掉那股臭烘烘的味道之时,也就该扔掉换一个新的。” 说着,冼耀文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松永女士,如果运气好,你在二代目的位子上再坐一段日子,大概就能当上某个权贵的夜壶。你们东洋的社会环境太压抑,把人都逼疯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变态爱好都有,权贵更是如此,这一点,我相信你深有体会。” 松田芳子还以讥讽,“高野君的意思是说我只能当夜壶,而且只能当你的夜壶?” “完全正确。”冼耀文拿起搁在柜台角上的雪茄,惬意地吸了两口,“不瞒你说,我正处于奋斗期,实力算不上多强劲,需要不少人跟着我一起奋斗,一起进步,你是我需要的人,我邀请你跟我一起,不要待在这里虚度光阴。 我眼里的夜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在我看来,夜壶是用来干脏活的,见不得光,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和夜壶有关联,但用不着把夜壶藏起来,更不用说敲碎埋到深土里。 松永女士,当我的夜壶永远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被灭口,你可以一直干到不想再干的那一天,拿着我给你的大笔退职金,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安享晚年。” 松田芳子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刚才说十九岁的男人有一个三十三岁的情人,那么,这个情人可以有一个私生子吗?” “知道《西游记》吗?” “知道。” “我和唐僧差不多,许多女人都惦记吃我这块唐僧肉,想要跟我睡,需要你证明自己的价值,更不用说怀上我的孩子,直接点说,你现在还不够格。” 松田芳子腹内翻江倒海,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呕,好久没有听过这么无耻的话,她一直无法适应。 不过,话听着虽然令人反胃,但她却要受着,冼耀文没有说错,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甘于平庸,若不是没有遇到机会,她根本不可能甘心在这里经营一家食肆。 “高野君,实力不是用嘴说的。” 冼耀文站起身,扣上西服的扣子,“尽快办理护照,你很快就会用到。我需要两把高精度九七式狙击步枪配四倍瞄具,子弹越多越好,有阪子弹的制作工艺太差,需要挑一挑。” 松田芳子面露难色,“我没办法搞到狙击步枪。” “没关系。” 冼耀文知道松田芳子搞不到狙击枪,小鬼子本就不太重视狙击战术,狙击步枪很少配发,何况是这个时间节点,兵工厂已经停产,配发的估计也被缴获的差不多了,他提狙击枪,主要是为了敲打一下。 “换一个简单点的任务,给我找一个情人,必须是落魄的华族,我们的事业需要一个身份高一点的女人当傀儡。”冼耀文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如果你有办法把人控制住,也可以不是情人。能办到吧?” “需要一点时间。” “最好快点,我很忙,只能在东京停留几天。”说着,冼耀文收起柜台上的手枪,“晚上七点,金谷饭店西洋料理,穿得漂亮一点。” (本章完) 第145章 对土地的野心 离七点还有点时间,冼耀文并未回帝国饭店,而是在大街上逛起来。 此时,《风俗取缔法》已颁布,卖春被定义成违法,但因为游廓的存在,以及大量丈夫死在战场上的妇女需要生存,有些事情即使违法,也没有人来追究。 谁敢追究,几十万靠风俗业吃饭的妇女,加上连带的老人小孩,都上谁家吃饭去,看看这么多张嘴谁能喂的过来。 对大部分人而言,可以偷偷做卑贱之事,只要不是在熟人的圈子里,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会觉得挣钱有多寒碜,也正因为如此,大部分妇女都会选择在有墙、布帘遮挡的阴暗室内工作,罕少站在霓虹灯下对着大街搔首弄姿。 冼耀文路过一个小百货店的橱窗,看着里面几个穿着泳衣或站、或蹲坐、或躺的女模特,无一羞涩,有自然凝视橱窗外的吃瓜路人,有开怀大笑,也有挥手向路人打招呼。 他挥手回应,等女模特注意到他,再次向他挥手之时,他做了一个转圈的手势,女模特微微一笑,手若抱球状平举,一只脚抬起,以雷勒韦的动作优雅地转了个圈。 雷勒韦,芭蕾舞的术语,女模特用芭蕾舞的姿势展现泳装并不合适,但那份从容和淡定非常值得格莱美模特队的模特学习。 冼耀文对再次正对他的模特笑了笑,随后观察起几个模特的身高与身材,橱窗的地面是垫高的,比马路要高出五十几公分,即使如此,站着的模特最高的一个只不过比他高出半个头,实际身高只有一米五超出一丝,再看身材,只能说大腿挺白的,其他不值一提。 刚刚升起的建立格莱美模特队东京分队的念头,瞬时被泼了一盆凉水,回想这两天,他根本没见过身材高挑的女性,一米五五都可以算是高海拔,刚刚在新桥市场,他和摊贩们对话一直是超过四十五度角的俯视,没有平视更别说仰视。 一米五的模特弄一两个在大高个里玩个差异美还行,一整队那简直是灾难,秘密品牌的逼格全完了。 他相信在东京绝对能找到身高与身材够资格做模特的女人,但这种极品想要吸收肯定相当艰难,搞不好就会和权贵对上。 歇了组建分队的心思,他离开橱窗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路过一间“边宿”,他在报纸上见过对这种钟点房旅馆的描述,应该就是后世情人旅馆的雏形,只是此时的经营理念更加先进,共享经济的理论已经在此实践,手指一点,一架意大利炮就会解锁,租赁时间内可以任君随意使用。 冼耀文进去了,却又很快退了出来,生意太好,客人很多,刺耳的打架声此起彼伏;条件太差,没有四面墙的单间,只有大车铺,靠一面布帘子遮羞,这种环境根本不适合找人聊天。 继续往前走,路过一间“御の汤”,他又钻了进去,这次没有很快就走,要了个独立大包间,叫了四个陪浴,一个给戚龙雀搓澡,剩下仨一边占冼耀文便宜,一边陪他唠嗑。 运气不错,三个陪浴,三种典型,一个是战争后期丈夫被拉壮丁的农村寡妇,一个丈夫是海军低级军官的寡妇,一个丈夫是战争期间的反战人士,先被抓,战后又被放,不知道在监狱受了什么折磨,亦或者领悟了人生真谛,这几年成了一名反劳动人士,家里的生活重担都压在陪浴身上,还不如前面两个寡妇过得轻松。 一个来自农民家庭,一个来自富足市民家庭,一个来自小市民家庭,三个人可以分别代表社会的三个主要构成,她们的认知与观点可以反映出东洋社会的很多问题,冼耀文加了个钟,与三人聊到差点秃噜皮。 从三人嘴里,冼耀文获得不少非常有用的信息,比如三个人平时很少吃甜食,不是不喜欢吃,而是糖太贵了,官市几乎很难买到,只能上黑市买,高昂的价格逼得她们恨不得一粒粒数着吃。 虽然他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东洋去年的糖产量是3万吨,平均到8300万的人口,人均数量不过0.36公斤,观数字就能得知东洋人平常很难吃到甜食,但冰冷的数字不如真实的感受描述更能直入内心。 “搭上盟总的关系,本着悲天悯人的崇高,豁出去走私几批白砂糖,向东京、大阪等大城市输送“平价”白砂糖,让数百万人在端午节吃上甜粽子。” 这是冼耀文刚刚冒出的想法,这个生意赚上数千万円相当轻松,想超过十亿円很有难度,涉及的面太广,东洋的权贵、盟总、美国的农业集团,一个不好就会捅马蜂窝。 去金谷饭店的路上,他把其中的利害关系理了理,大致决定做这门生意,利润是一方面的考量,建立人脉关系又是另一方面的考量,纽约的关系完全可以从东京延伸过去。 西洋料理的晚餐,氛围要比下午的聊天轻松得多,冼耀文把自己定位为男人,松田芳子为女人,两人犹如一对刚刚开始接触的恋人,彼此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其间,冼耀文也不时卖弄一下学识见闻,抛给松田芳子一些可以用来评估他的碎片。 下午的聊天只是打开两人互相走近的大门,松田芳子不是身处热恋中的无脑女,冼耀文光靠嘴说是没用的,实力、为人都得一一展示给她看,什么时候见到够肥的兔子,她才会彻底撒鹰,在那之前,还有很长时间的试探、磨合。 饭后,冼耀文先把松田芳子送回去,他自己接着又去了新宿的歌舞伎町。 歌舞伎町位于新宿车站的东侧,崛起于1927年关东大地震时期,当时,东京一带有10.5万以上的死者,还有数量不明的失踪者,整个东京一片凄惨景象,新宿这边由于地质结构稳固,基本没有受到影响,因此,不少无家可归之人聚集到新宿一带,人口一下子增加了三倍不止。 因为聚集人群的存在,歌舞伎町诞生,只不过当初的歌舞伎町是作为商业街繁荣起来,更像是商业步行街区,太平洋战争期间,这里全被烧毁,战后这里又进行重建,并在前不久主办了“东京产业文化博览会”。 在此契机下,歌舞伎町的名字迅速在全东洋蔓延开来。博览会后,许多展会上使用的建筑,成为之后的新宿剧场、影院等,在这些变化的影响下,粉红色的歌舞伎町再次诞生,且定位有了调整,主打风俗娱乐。 这里是美国大兵非常喜欢来的地方,每当夜幕降临,美国大兵就会三五成群地过来消遣娱乐。 冼耀文在街口下车,站在马路牙子上观察了好一会来往的行人,接着没往街内走,而是往新宿车站的西北方走去。 新宿以新宿车站为界,东边已经是相当繁华的商业街区,西边却是一块开阔地,大部分地方都没开发,只点缀着零星的一户建木屋。 在冼耀文的记忆里,这一片应该是东京最大的高层建筑集中地,不少高层建筑里均设有瞭望台,且大多数建筑的最高层设有饭店,可以欣赏到壮观的城市夜景。 站到高地眺望四方,冼耀文在心里默默计算这片开阔地可以孕育出多少明面上的世界首富,只要占据这里的十几分之一,憋上三十几年就能一次性套现上千亿美元的财富,在套现之前,采取零打碎敲的运作,也能先期创造巨额的财富,照东洋目前的发展态势,只需五年时间,这片地就会变得非常值钱。 前两年,麦克阿瑟在东洋玩了一回斗地主的游戏,在农村强行实施土改的政策——全国农村土地由政府收购,地主只允许保留一定数量的土地,其余必须卖给政府,再由政府按需卖给农民。 说是收购,其实同强征没什么区别,一亩地也卖不了一碗粥钱,地主在大八粒精神的感染下,纷纷“自愿”把持有的耕地卖给政府,政府再按照每户家庭的劳动力不同,把面积不等的耕地卖给农民,买地钱不用一次结清,可以从每一季的收成中拿出一点用于还债。 麦克阿瑟算是让东洋农民真正实现了居者有其田,农民有了一份传家的耕地,加上同时在进行的粮食强征政策出面作恶的都是东洋自己人,脏水没人敢泼到麦克阿瑟身上,东洋农民可是发自内心拥戴这位太上皇。 冼耀文有点哀怨麦克阿瑟没把土改蔓延到城市,这让他想惦记眼前的这片开阔地需要面对强大的家族,同时也庆幸城市里没搞土改,这让他只需要面对一两个家族。 东洋的内部势力正在洗牌,从幕府时期传承下来的旧华族一步步走向衰败,除了土地已经拿不出其他像样的资产,特别是经过土改,大部分家族都是元气大伤。 相反,以现代商业、工业而崛起的家族却是遇到了好时代,经过麦克阿瑟对财团的拆分,不少中小型家族脱离了大财团的掌控,纷纷独立,各凭真本事坐上牌桌,过上几年就能分出胜负,继而脱颖而出成为大家族。 伪装成新商业家族,借助盟总的滔天权势收拾土地旧华族,是冼耀文接下来要做的事,在这之前,他还要搞定用来伪装的一系列资本:资金、站在台面的傀儡。 伪装这一步搞不好,后面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行,他一个华人,即使拿着英美护照,也非常容易被集火攻击,除非他变成东洋人,在这里扎根,但东洋的利益再大,也没有欧美大,他才不会丢了西瓜捡芝麻。 “可惜啊,身边没有靠谱的人,早知道当初从文昌围多带一个人出来。” 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于不久之后与傀儡之间必定会发生的斗争,人心不足蛇吞象,傀儡也有一颗往上爬的心,反噬是早晚的事,对傀儡既要用又要防,其间种种,无一不磨人。 点上一根雪茄,想着眼前,又推想着以后,忽然之间,感觉到一阵心累。 什么事情只能放在心里,没有人可以分享分担,心累是难免的,但他并没有找人开解的念头,事情只摆在自己心里是最稳妥的,告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知道,等第三个知道,离所有人都知道就只在一线之间,秘密也就不是秘密。 …… 下一章先别订阅,还在修改中,先传的废章,已订阅的明早刷新后再看。 (本章完) 第146章 报告老板 默默地抽完一根雪茄,冼耀文正欲结束沉思离开,两束灯光就射到了他的身上,紧接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传入他的耳朵。 抬眼望去,一辆吉普车若隐若现,两束灯光左右摆动,车子走得歪歪扭扭。 冼耀文就是从车子来的方向过来的,他清楚道路很平坦,没有什么坑坑洼洼需要避让,能把车子开成这样,司机不是喝大了,就是如影视剧里一样,司机被掐着脖子或者有人在争抢方向盘。 他还在想着哪个可能性更大,车子的轰鸣声已经变得清晰,在轰鸣声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呼叫声,凝神倾听,既有喊救命,也有喊雅蠛蝶,听声音不是一个人的。 吉普车、开得歪歪扭扭、呼救声,这三个元素组合在一起已经可以清晰勾勒出事情的画面:一个喝醉的美国大兵在街边抢了两个女人,来到安静的荒野,准备探讨硬件软化工程学。 “啧,真巧。” 战败国无人权可言,既然败了,之前干过的脏事,自然会被战胜国加倍还回来,从柏林到东京,从苏联到美国,大兵们一个个都像没拴住的公驴,女人可没少遭殃。 那一波最狠的时期过去,小鬼子已经主动画好供这帮美国大爷撒野的圈圈,但依然挡不住大兵要玩个刺激又或者囊中羞涩去不了那种场所,强奸这种事还是时有发生,冼耀文没想到这就让他给撞见了。 拉一下衬衣的袖扣,让手臂变得舒服一点,冼耀文值当没看见吉普车,带着戚龙雀走上来时的路,未免车上的大兵神经过敏,他故意沿着灯光照射过来的方向走,让对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两个,鬼知道离得太远,大兵会不会拿他俩练醉枪。 离近点没事,小鬼子根本不敢管美国大兵,即使杀人放火,警视厅也无权抓人,大兵们嚣张惯了,才不会以为自己正在实施犯罪,更不会因此杀人灭口。 冼耀文恶意猜测,对强奸这档子事,小鬼子高层可能抱着纵容的态度,谁下的籽不重要,只要生下来养活变成劳动力,一样达到了人口增长的目的,这就叫殊途同归。 这两天他在街上见到不少四五岁、两三岁的混血儿,看身高的发展潜力,可能把东洋人的平均身高拉高到一米五五的水平,再使把劲,到一米六也不是问题。 脑子里胡思乱想,人和吉普车已经擦身而过,电光石火间,冼耀文往敞篷的车里瞄了一眼,驾驶位坐着一个马润少校,后座上两个女高中生在叠罗汉,姿势有点别扭,估计手脚被禁锢住了。 见是女高中生,冼耀文只能暗骂一声“活该”,逃过了早早嫁人生娃的宿命,不知道好好珍惜,大晚上往新宿跑,这是摆明了自己找不自在。 嘎吱。 吉普车停下,马润少校转头冲冼耀文喊道:“hey,man。” 冼耀文转过身,回道:“what''sup?” “japanese?” “no。”冼耀文抬手比画自己的身高,“你应该问我是不是荷兰人。” “hoho。”马润少校干笑两声,又冲后座努努嘴,“荷兰人,我有两个女孩,要不要来一场比赛?” “no,我怕得病,老兄,照顾好你自己。” “啊哈,老兄,你是个有意思的人。”马润少校踹开车门从吉普车上下来,迈步来到冼耀文身前,打量一下冼耀文的脸,又打量了戚龙雀,接着转回目光看着冼耀文,“真不要来场比赛?” “雪茄。” 马润少校腰间有枪,未免引起误会,冼耀文先知会一声,这才把手伸进西服内兜掏出两根雪茄,把其中一根递给对方。 马润少校接过雪茄,看上一眼,“朱丽叶?” “yeah。”冼耀文掏出从帝国饭店要的特制长火柴,划着凑到马润少校嘴前,帮对方点着,又给自己点上,吸上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老兄,我谢谢伱的好意,但我是个有品位的人,对女人的要求很高,所以……” 说着,冼耀文耸了耸肩。 马润少校问道:“有钱人?” “你不也是嘛。”冼耀文指了指对方军服上的盟总标识。 美国大兵,又是在盟总当差,只要想捞钱,有的是办法,盟总在东京都已经五年,脑子活络点的早就该捞得盆满钵溢。 马润少校黑着脸说道:“我不是。” “真遗憾。”冼耀文摊了摊手,“亚当,亚当·赫本。” “阿罗伍德·夏洛特。” “阿罗伍德,我住在帝国饭店,明天下午三点以后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到饭店找我,我正在写一本关于‘穷人如何变成有钱人’的书,我邀请你当我的第一个试读读者。” “我的荣幸,稍等,我送你一份见面礼。”夏洛特说着,转身走到吉普车旁,拽起一个拼命挣扎的女高中生,抬手就是几个巴掌,等女高中生变老实,他才解开其手脚上的束缚,提溜着走回冼耀文身边,一脸暧昧地笑道:“亚当,你不玩,你的手下也可以玩,请随便玩,不要把人玩死就行,死人了会比较麻烦。” “好吧,你的礼物我收下了。”冼耀文捏住女高中生的后脖颈,一拉,一送,送到戚龙雀的怀里,“阿罗伍德,今天的月色不错,慢慢享受,明天见。” “明天见。” 离开好一段距离,快要进入热闹的马路前,冼耀文停住脚步,让戚龙雀把女高生放下,他上前撩开女高中生披散的头发,打量一下脸庞,随即轻笑道:“山口正子同学,果然是你,刚刚我就觉得有点眼熟。” 山口正子循声抬头看向冼耀文,认出是她昨天刚见过的三浦友和,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 冼耀文掏出一张1000円面额的钞票,往山口正子身上打量一番,没发现可以放东西的口袋,就抓住她的一只手,把钞票拍到手心里,“有一种说法叫受害者有罪论,一个女高中生晚上十点以后出现在新宿街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同情你,不少人还会说你活该,我就是这么想的。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但不知道你的幸运能维持多久,这个时间马路上应该已经出现第一批结束消遣回营的美国大兵,拿着钱快点打辆车回家,再见。” 说完,冼耀文直接走人,根本不理会在后面叫他的山口正子。 东洋政府这两年对适龄女孩的婚姻已经不抓得那么紧,女孩到了十三岁不想结婚也有了变通的办法,不比45年和46年,只有权贵家庭的女孩能入读的女子特别学校才能免除被逼婚的烦恼,那两年,但凡是女高中生就意味着不俗的家世。 这两年,女高中生已经没什么了不起,能从初中升入高中只能说明读书成绩中等偏上,其他什么也说明不了,一个半夜三更还在新宿街头瞎逛的女高中生,家世和家教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山口正子能看得到的优点只有还过得去的颜值,冼耀文不想浪费时间搭理她。 进入歌舞伎町,稍微搜寻一下,冼耀文进了一家有不少美国大兵在玩的酒吧,一句这一轮由冼公子买单,很快就和美国大兵打成一片,在聊天中汲取着对他有用的信息。 …… 次日。 冼耀文早起看了一会报纸,过了九点半,在报刊亭买了一沓当日的报纸,夹在腋下去了松田芳子的店铺。 自行坐在最角落的柜台边,冼耀文对在忙碌准备食材的松田芳子喊道:“芳子,早餐有什么?” 松田芳子抬头说道:“高野君,我这里不提供早餐。” “你可以把午餐当成早餐。”冼耀文摊开一张报纸无所谓地说道:“什么都可以,我不吃鱼,也不要海苔。” 松田芳子诧异地问道:“你不喜欢吃鱼?” “不,我不挑食。”冼耀文解释道:“早上我在报纸上看到熊本发生了奇怪的现象,有不少猫跳海自杀了,在它们跳海之前,行走已经变得不正常,身体也是手舞足蹈,这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 “甲基汞中毒。” “什么意思?”松田芳子停住手里的活计,目光炯炯地看着冼耀文。 “水银中毒,猫长期吃含有汞的食物,汞离子在体内大量堆积,破坏了中枢神经,就是被弄成了傻子,猫每天会像羊痫风一样发作好几次,也会产生幻觉,这就是它们跳海自杀的原因。” 冼耀文抬起头,看向松田芳子,轻笑一声:“我找人问了一下,在熊本县的水俣湾有一家氮肥厂,还有一家合成醋酸厂,生产醋酸乙烯和氯乙烯,这两样东西制造的过程中都要用到含汞的催化剂。 我还听说水俣湾的海产相当丰富,每天都有各种海鱼从熊本县送到东京,我不想变成傻子,所以,不打算吃海里的食物,你就给我做饺子定食好了,不用米饭,谢谢。” “你说的是真的?”松田芳子不敢置信道。 “假的。”冼耀文一脸坏笑道:“松永女士,想不想当大和民族的女英雄?” (本章完) 第147章 收税人和纳税人 “什么意思?” “按照国际习惯,在某地爆发以前未见过的疾病,通常会以地名来给疾病命名,所以,我刚才说的甲基汞中毒应该被称为熊本病或者水俣病……” 说到这里,冼耀文忽然觉得水俣病有点耳熟,他应该在哪里听过或见过,“我们就姑且叫它水俣病,相比水俣湾当地的渔民,合成醋酸厂的实力要强得多,即使有渔民发现水俣病和合成醋酸厂有关,他们大概也无可奈何。 想要打败合成醋酸厂,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领导那里的渔民进行斗争,也就是需要一个吹哨人,你大可以试试,只要没被灭口,你一定会成为女英雄,如果在斗争过程中,你失去了一只胳膊或者两只,大概还能成为大和维纳斯。 到了那个时候,伱就算是自认党魁组建一个党派冲击政坛,参加首相的选举也不是不可能。你好,松永首相阁下。” 松田芳子嘲讽道:“高野君,你在说神话故事。” “呵呵,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虽然,你被灭口的可能性高达99.99%,但还是有0.01%的可能会成功,值得一试。” 冼耀文还真挺想松田芳子试一试,万一成了,虽然当上女首相没可能,但松田芳子的地位肯定低不了,从女手下变成女合伙人,对他的作用会更大,若是不成,反正死的不是他。 “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死。” 松田芳子啐了一口,揭开边上的纱布,拿出一块面团,揉了几下,扯下几个面团就开始包饺子。 冼耀文摇了摇头,对松田芳子的选择很是遗憾,这是一个聪明人,凡是聪明人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趋利避害的本能,直白点就是怕死,不会去做容易丢命、成功率又不高的事,创造不了奇迹。 他现在的本钱还不足,不然可以拿出部分用来投资冒险家,广撒网,十之八九的打水漂之外,总有一两个能成功,格瓦拉应该还没有得到“切”的绰号,卡扎菲应该还是个小娃娃,革命就意味着财富,古巴和利比亚都有好东西,对的时间可以去两个地方走一趟。 他得抓紧时间,五十年代就实现资本原始积累,进入十亿美金俱乐部,只有这样,才有能力在六七十年代的世界变革期到处兴风作浪,这个机会抓不住,想靠他一代人建立世界头部财团就难了。 神思片刻,冼耀文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松田芳子把包好的饺子放进煎锅里,没一会,一股镬气就在煎锅之上凝聚。 时光漫漫,食客来,食客喧嚣,食客走,恢复宁静,柜台在喧嚣与宁静间反复切换,松田芳子一直忙得团团转,冼耀文一直在角落里保持安静,偶尔,白烟在他周边弥漫。 下午两点多,松田芳子收拾完最后一个食客留下的残羹,收拾好厨台走出厨房间,到冼耀文的身边坐下,掏出冼耀文的打火机点燃一支peace香烟。 “我想召集松田组的旧部,需要钱。”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草莽不需要太多,没脑子的就不用召回了,召回聪明人,再吸收一批有知识的人,会算账的,懂法律的,会说英文能跟美国佬交流的。”冼耀文把报纸翻到新版面,头也不抬地说道。 “招人需要钱。”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知道,不用反复强调,我这次带来的钱不多,要用钱的地方倒是不少,只能给你5000美金。” “够了。” 冼耀文抬起头,说道:“我明天要用人。” “办什么事?” “找个人,朝鲜人。” “名字?” “辛格浩,日文名字重光武雄,开了一家叫乐天的会社,生产口香糖。” “人在东京?” “对,早稻田大学化学系毕业,口香糖主要供应美国大兵,应该不难找,一天半之内要找到人。” “找到以后呢?” “我会去见见他,等我和他见过面,你让人去他的工厂把仓库烧了。口香糖的生意不错,我想投资他,一个朝鲜人在东京做生意,太过顺利不利于他今后的成长,为了他好,给他一点挫折。” “高野君,你真是一个好人。” “我的投资你占两成。” “高野君,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差不多的话,一句讽刺,一句发自内心。 “对自己人我向来慷慨。”冼耀文在松田芳子的脸上拍了拍,“以后跟我说话不要冷嘲热讽,不然下次我让你跪着说话。” “没关系,我在家里都是跪坐。” 冼耀文在松田芳子的耳垂上捻了捻,“希望你做事能像说话一样干净利落,火放得好,我们能得到更多的利益,放不好,你就等着辛格浩报复你吧。” “一个第三国人,没什么可怕的。”松田芳子不以为然。 “芳子,你的二代目位子坐不稳一点都不冤枉,你居然敢自认为比一个早稻田大学的高材生价值更大,你在权贵眼里就是一个耗材,假如有需要,你可能被串起来架在火上烤成烤全人送给辛格浩吃。 这个世界只有两个阶级,纳税阶级和收税阶级,千万不要错误的以为收税阶级会把纳税阶级当成自己人,收税阶级所做的一切都在为更好更多更持久地收税服务,当牺牲你对收税有帮助之时,你会第一时间被牺牲,反之,你会被宠成骄傲的小宝贝,自豪的东洋人。 以血统和民族区分自己人是狭隘的,在收税人眼里,只有给他们交税的才叫自己人,不交税和对如何使用税收指手画脚的纳税人都是邪恶的,一定要用国家铁拳进行镇压。” “纳税人,收税人……” 松田芳子嘴里不停咀嚼着,冼耀文的话和她之前建立的世界观风马牛不相及,给她带来很大的冲击。 “一个国家,最好做、利润最丰厚的生意一定掌握在收税人手里,纳税人只能进入利润较薄、竞争相对激烈的领域,对自己的阶级要时刻有清晰地认识,身为纳税人千万不要去惦记收税人的生意,不然一定会死得很惨,而且是合理合法地被弄死,现有的法律审判不了,随时可以增加新的法律条文,总有那么几条可以用来对照审判。 你要好好考虑东洋此刻的收税阶级需要什么,要做的事一定得符合他们的需要,在他们的需求范围内蹦跶,一旦你做的事不符合他们的需要……” 冼耀文摊了摊手,“你明白的,前二代目松永女士。” 良久,松田芳子才幽幽地说道:“高野君,我应该怎么做?” “好好听我的话,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自作聪明,我不是间谍,身上没有背负颠覆东洋的任务,我来东洋只是因为发现了赚钱,赚大钱的机会,仅仅是为了赚钱而已。 我们合作,你照我说的做事,赚到的钱我拿大头,你拿小头……其他的我不多说,你自己回忆一下我昨天说的话。” 说着,冼耀文拿起搁在柜台上的雪茄,指了指店外,“我出去抽雪茄,你自己好好理理思绪,好好想,想清楚自己的小心思应该用在什么地方,用错地方用错时间会死人的。” 上一章已更新,返回去看看,下一章明早再订阅。 (本章完) 第148章 高利贷的春天 来到店外,冼耀文对身边的戚龙雀说道:“你自己一个人从这里回饭店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喔,晚上你往这里送点东西。” 说完,冼耀文闭口不言,默默抽着雪茄,脑子里理着关于松田芳子的思路。 东洋在战前已经有丸井、绿屋、丸兴等百货店进行分期付款的业务,按月五六次还款,极大吸引了当时收入有限但需求迫切的消费者,也就是提前消费。 不是每一个消费者都能掌握好先用后还之间的尺度,往往用的时候没有想好该怎么还,等到了还款日东挪西借,想尽办法还上,这一笔还上,下一笔还是恶性循环,没有多少消费者能吸取教训。 当身边的熟人借无可借的时候,他们就需要有一个能及时并比较容易借给他们钱的地方,哪怕利息高一点,他们还是会借的,相对本金的基数,利率虽然高,但是绝对值不会太大,可能只是一件衣服或者去一次娱乐场所的费用,借贷人会对自己说就当少买一件衣服或少玩一次,下一次碰到喜欢的东西,他们依然会分期进而靠借贷暂时还上,重复重复再重复。 东洋的经济眼看着就要崛起,政府太需要人民多消费、快消费,给经济的发展注入强劲的催化剂,对分期付款这种提前消费的行为,一定会抱着鼓励的态度,只有背着债务身负包袱,才会埋头使劲干,这样一来,整个国家就会进入良性循环。 所以,完全可以大胆地推测东洋的消费信贷业务将要崛起,直白点说,高利贷的春天就要来了。 这种业务正适合松田芳子这种人来经营,对于如何逼债只要稍稍点拨,她一定能执行的很好,只要对单个客户的放债的数字不要太高,放出去的债变成死债的概率不会太高,绝大部分一定能顺利收回。 这也是他对松田芳子这么上心的原因,即使她做不了其他事,只要把信贷这一块做好,就能给他创造出一头现金奶牛。 寻思间,一个个子不高但身材比例很好的女人从冼耀文身前经过,在对方放慢脚步偷偷打量他时,他也注意到了对方,快速打量短短的上半身,目光转移到腿上,大腿部分有裙子包裹,他的目光只是扫过,小腿部分穿着紧实的黑色丝袜,一点褶皱都看不出来,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嗯?” 等冼耀文的目光看到丝袜的背缝线,他立马发觉到不对,背缝线太直了,从脚踝到膝盖正好把小腿从中间分开,一点歪扭都没有。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把丝袜穿得这么规整,于是冼耀文凝神仔细观察女人的小腿,很快就发现女人迈腿的时候,丝袜并不会整体拉伸,只有部分区域的细密网眼会有扩张收缩的现象,黑色一会变得密集,一会又变得稀疏。 懂了,女人并没有穿丝袜,而是在腿上画了一双丝袜。 这个发现立即勾起冼耀文的兴趣,他的目光开始调低,注视起了行人的小腿,还别说,这一观察,他发现不少女人腿上的丝袜都是画的。 就他从报纸上所知,从1941年珍珠港事件开始,杜邦的尼龙开始全力供应军用,导致尼龙丝袜的生产基本中断,民间只能透过黑市购买不知道是杜邦偷偷生产还是经销商囤积的丝袜,价格昂贵无比,最高能飙到十几美金,不仅如此,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面对这种情况,卖化妆品的突发奇想,试图在女性的双腿髹上粉底颜料,还别说,这个方法真的可行,画出来的丝袜比真丝袜的效果还好,特别是背缝线,用画的可以画出各种效果,也能遮盖女性腿形上的缺点,于是乎,在战争期间美国的各大化妆品店都会豢养“画袜师”。 现如今,杜邦恢复生产丝袜已经好些年,每天的产量可以达到上千万双,一年数十亿的产量完全能供给全球女性所需,没想到在东京还能看到液体丝袜。 “呵呵。” 冼耀文自嘲一声,这两天他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花钱如流水,差点忘了东洋当下的收入水平,大型企业的职工一年只有12万円左右,一般人的收入不过三四万円,一双丝袜卖到1000多円,又有多少女人能消费得起。 “一个纺织女工以9万円的年薪来计算,月薪为7500円,折合美金20.83元,港币118.75元,以当下东洋的就业情况来看,可以要求女工的效率达到香港的1.5倍,再减去运输费用和运输引起的资金利用率降低,在这边自建加工厂或者找代工厂还是挺划算的。 考虑到东洋经济正要快速崛起,工资水平会水涨船高,还是找代工厂更为方便,这样一来不用背负工人的压力,外来户,吃相太难看会被盯着打。 如果工厂在京都地区,距离海参崴只有900多公里,到了海参崴可以沿着西伯利亚铁路一路卖到莫斯科,苏联现在可是富得流油,认卢布的国家不少,不用担心赚回来的卢布花不掉。 要做苏联的生意,最好套一块社会主义国家的牌子,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朝鲜? 到了年底,冒着枪林弹雨给金元帅送去红酒和鱼子酱,再送上文胸和丝袜,不知道能不能讨得欢心,要是礼物不够重,再送几辆劳斯莱斯,找人创作一首《爹亲娘亲不如元帅亲》,这样一来,应该能在朝苏边境开一家工厂吧?” 冼耀文的思维跳跃得厉害,从丝袜一下子跳到把丝袜和文胸卖到苏联,还别说,苏联当下的经济非常之坚挺,社会主义国有经济的工业优越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城市居民富得流油,适合家庭购买的工业品非常有数,食品可购买的又非常有限,钱根本花不完,东西一定好卖。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想到把钱弄出苏联这个环节而发愁,通过正常环节肯定不容易,动用点非常手段是必需的,这就需要一个替罪羊,在猪养肥了被杀的时候用来背黑锅,人头滚滚啊,想要挣苏联的钱,就要做好死一片的准备。 “去哪里忽悠一个苏联籍的犹太人或者白俄犹太人?” 有杀头的风险,又要有精明的头脑且熟悉苏联的情况,无障碍与苏联人沟通,冼耀文只能想到在苏俄生长的犹太人最为适合,只要利益够大,杀头的买卖也不愁没人做。 寻思了一会,冼耀文不再往下思考,苏联攻略是后面的事,当前还有不少事情排着要做,事情要一件一件来,身在东京,就把东京的事先做好。 想到此,冼耀文的思绪拉回了东京,先思考一会信贷生意的细节,又整理一下脑子里关于乐天和辛格浩的资料,模拟一下同辛格浩谈判的流程,接着李秉喆的名字又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想到韩国几大财阀还在蹒跚学步中,他心底不由一阵火热,三管齐下,一,找一个南朝鲜的情人,种上种子扶持她在南朝鲜创业;二,拉一份南朝鲜企业的名单,能投资的全部投资;三,在华尔街扎根,静待进入韩国收割的时机来临。 “fuck,思维怎么又发散了。” 冼耀文摇了摇头,把韩国甩出脑子,思绪又拉回东京,筛查着他在东京能做的事。 漫画、电影、风俗店等等,一个个行业从他脑中飘过,又一个个被他否定,漫画有搞头,但没必要这么早惦记,现在进入要当开荒牛,他可没精力亲自操心这个事,过二三十年,等他豢养一大批分析全球经济的人才,到时候再让手下过来摘桃子不迟。 电影还是算了,他可不记得东洋电影业有什么发展,倒是可以跑一下电影公司,为友谊院线搞点拷贝回去。 嗯,这件事要上上心,等回香港也好对米歇尔有个交代。 (本章完) 第149章 慰安夫 风俗店有搞头,就是好说不好听,最重要的是没法上市,要是能上市,爱谁谁,一头扎进去一通猛搞,拉几个涨停板,赚上几波,直接邀请一家公司来整体收购,一起把股价炒高,表面上高价收购,真真假假来上几次拉锯战,股价震荡几回,捞得差不多了,公司一卖,私底下给对方一笔回扣,拍屁股走人。 回扣要给得巧妙,可以设立一个表面无关的高价值公司等着对方低价收购,非上市公司爱卖啥价就卖啥价,没人管的着。 意淫了一会,冼耀文又变得认真。 他不搞风俗店,松田芳子可以搞,而且,他还可以惦记风俗店背后的不动产,风俗业发展得越好,不动产租赁能收取的租金也就越多,不动产在手里持有几十年,等到地产泡沫被戳破前的倒数第一次行情上扬之前套现,给接盘侠留下盈利的空间,做一个不给别人挖坑的好商人。 至于接盘侠心太大,被套住跑不了,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那话咋说来着,真正的商人只赚取有限的利润,暴利是不可能持久的。 他的心态会一直摆得很平,暴利投机只会控制在可控的、不会伤筋动骨的范围内,永远不可能allin,真正的高收益项目都会融化到漫长的岁月里。 比如他现在开始惦记东京的不动产,但真正的大收益期却是在四十几年后,到时候出面收获的人可能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接班人。 有些事急不来,不能学嬴政、杨广妄图凭一己之力完成千秋功业,该慢则慢,两代人、三代人甚至更长都是可以的,身为长辈不仅要给后代留下满仓的鱼,还要留下大片的渔场,只有如此,家族才能可持续性发展。 以家族为核心根本的世家、财团才是这个世界主流的传承模式,一切抨击且妄图推翻这种模式的野心家,待掌握话语权,依然会回归这种模式,然后等待下一个野心家打破旧有,开启一段新的循环。 模式不变,变化的只有既得利益者,一茬换一茬,屠龙者终成恶龙,人性本如此,这个怪圈永远不可能打破。 冼耀文不仅筹谋让自己取得大成就,还想着给后代一个夯实的基础,他不打算用儿孙自有儿孙福来安慰自己,只想把儿孙送到绝大部分人不可企及的高度,一个梦里不敢当成终点的起点。 不动产是冼耀文从东洋汲取利润的一个大项,但它需要投入的资金是巨大的,运作时期相当漫长,短期内能达到收支平衡就是胜利,不用指望从这一块抽走利润。 以通产省披露的文件结合他自己的分析,东洋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主要扶持电力、船舶、煤炭、钢铁四大战略性产业,照他熟知的东洋一贯尿性来分析,通产省估计会采取保护幼崽企业的干预法,通过限制准入、限制竞争来扶持企业做大、迅速扩张产能。 通产省还会干预金融机构,定向且直接向这些产业和大企业注入资金,到了行业发展中期估计还会促使企业合并,以打造寡头企业,形成强大的竞争力,进入国际市场拼杀。 这四块是东洋的自留地,外人想吃点边角料可以,核心部分肯定不容染指,即使贸贸然冲进去,也只有被收购的命运,敢不卖就有踩不完的绊子,除非认个家世强劲的东洋干爹或岳父,对着膏药旗宣誓效忠。 重工业想进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在轻工业里扒拉扒拉,东洋现在出口的支柱型产业纺织业自不必说,他的已定计划里还要去拜访几家织造企业,给中华制衣找一家供应商,目前来看,计划还要扩展一下,有必要把中华制衣复制到东京,建立一家全新的“大和制衣”,以代工的模式在东京建立新的文胸和衬衣品牌,并以此为根基,进入丝袜与和服领域。 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和服虽是东洋人的传统服饰,普及度又很高,但在这个领域却没有出现传承悠久的大型会社,新的也没有,多是小型类裁缝铺的会社,事业只在小范围里打转,别说全国知名品牌,就是傲视一县的都没有,最多就是在市里名声响亮。 这么民族的服饰居然不好好珍惜,还要他一个外人来操心,没说的,谁让他这个人就是热心肠呢,对和服的传承责无旁贷,他不但要把和服传承下去,还要进行创新,和服结合天保历,推出和服的新文化,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季节,和服上面的花色要对应变化,今年还穿去年的压箱底,就是对天照大神、天皇的大不敬,就是对大和民族的背叛。 这玩法有相当的难度,不一定能玩成功,但是他想试试,成功最好,能建立一个利润丰厚的品牌,不成功也无所谓,就当是恶心一下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小日子。 照他的估计,这笔买卖不会大成也不会大败,只要融入奢侈品的运营理念,总能筛选出一批消费得起且不愿意随大流,想和大多数人有所区别的消费者,只要能抓住这一批消费者,品牌就不会失败。 纺织业这一块他还有想法走一条邪路,在这个行业摸索过,有些行业内幕也就熟知了,就说织造厂的工艺再先进,质量抓得再严,也难免生产出次品,对于次品,要么销毁,要么不贴牌低价处理。 次品就意味着价值大打折扣,采用常规手段,用次品生产出来的衣服不可能卖上高价,也不可能获得高利润,除非准备做一锤子买卖,采用欺骗的手段。 他却有办法化腐朽为神奇,可以大量采购次品布匹,然后打造成情趣服饰,别的衣服怕穿一次就开线,情趣服饰不怕,真要太结实了反而不美。 这两天,他经常往风俗店钻,目的之一就是考察情趣服饰的市场,男人他懂,仅是闭门造车他就能构思出不少产品系列,等这条事业线搭建起来,还要进行深入的市场调查,风俗店的服务人员、妈妈桑、风俗店顾客,这三种人群都要去大量拜访,从她们嘴里取经。 对这块业务他有信心一炮而红,烦恼之处是没有门槛,高利润独食吃不了多久就会面临价格竞争,到时候难免会动用非常规手段,跟风可以,做生意各凭本事,又跟风又搞低价竞争就不行了,天照大神会看不过眼烧掉几个厂子,也可能连老板一起烧。 这种脏事自然不能和他沾边,所以,这块业务还要找几个经销商,把至少一半的利润留给他们。这种非常容易上手的正经生意,不难找到不正经的合作伙伴,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正经的事自然有人乐意去做,这样一来,他依然是良民,大大滴良民。 纺织业就是这样,正邪并行,两条腿走路,要走得既快又稳。 至于东洋政府在推行或默许的“无烟工业”,风俗行业就那样了,柏青哥有点搞头,就他所知,东洋很是出了几个柏青哥行业的隐形富豪,而且资产以现金为主,几乎没掺水分,不像有的富豪说起来资产大把,却犹如柳絮,风一吹就倒。 柏青哥,法律上认定不是赌博的赌博,只要是开赌场就没有不挣钱的道理,做这个绝对能在短期之内汇集大量的现金,对下一步的投资计划很有帮助。 这个生意他还是不能亲自出面,交给松田芳子也不行,实力膨胀得太快,反噬的速度也会加快,就怕自己的成长速度追不上她膨胀的速度。松田芳子要扶持,但要掌握节奏,能彻底收服最好,不能也要死死地按住她,不让她太快生出花花肠子。 “阿罗伍德,希望这人有点搞头,一个盟总的马润少校只戴一块欧米茄的大路货手表,是装穷还是真穷呢?” 要说东京最有消费力的群体还是那群美国大兵,只要这帮家伙把花天酒地的钱挪出一点换成钢珠塞进柏青哥,就足以过个肥年,想经营柏青哥最好还是打通盟总的路子,挂上美国人的招牌,至少两年不用担心有人来捣乱。 电子工业…… 车子的轰鸣声,几人发出的口哨声,把冼耀文的目光吸引到停在马路边的一辆吉普车上,三个身材魁梧的美国女大兵正色眯眯看着他,俄而,车门被推开,两个女大兵从车座跳到地面,径直往他扑过来。 “我尼玛……” 昨天刚领教了美国男大兵强抢民女,今天自己就要变成被强抢的民男? 看着凶神恶煞般的两个女大兵就要来到身前,冼耀文连忙用标准的纽约腔喊道:“我是纽约来的游客,不是东洋人。” “fuck。” “sonofbitch……” 闻言,两个女大兵一脸不爽地骂骂咧咧,炙热的目光把冼耀文的衣服燃烧掉,贪婪地过足了眼瘾,这才心有不甘地走了。 等汽车喷着黑烟离开,冼耀文才舒了一口气,“妈的,这帮女大兵比男大兵还嚣张啊。两百多斤的母狗熊,还是仨,等被掳到军营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在等着,真要被掳走,都不好意思找人评理,怎么说?被十几个女大兵轮番猥亵?” 昨晚在酒吧,他从美国大兵的嘴里已经听闻女大兵的丰功伟绩,母狗熊之称也是从他们嘴里听来的。 据说当年东洋政府只考虑到美国男大兵的需求,哄骗了一批妇女进入游廓工作,男大兵的需求得到了很好地解决,被忽视的女大兵们不爽了,女兵们直接抗议,为什么只给男兵解决问题,对女兵却是充耳不闻? 这事当初闹得挺大,东洋政府也是没辙,只能矮子里挑高个,招聘了一批体魄强健的男性特殊服务人员,坊间传闻这批人的岗位叫“慰安夫”,这是个高风险职业,至少半数人死在工作岗位上,侥幸活下来也是遭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人基本废了。 他昨夜还拿这个当笑话听,没想到今天差点就落到他头上,妈的,东京太危险了,再见到吉普车得躲着点。 心有余悸,冼耀文也不敢在马路牙子上站着了。 回到店里,松田芳子已经没在凳子上坐着,人站在厨台前炮制食材。 冼耀文走到她对面,说道:“芳子,我现在回饭店,等下会把钱给你送过来,两件事情都抓紧点。” 松田芳子停了手里的活计,用抹布擦拭一下手,随后透过店门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马路对面有一家‘青春の待合室’,我已经关照了老板娘,她会把符合高野君要求的客人名单给我。” “我明白待合室的意思,加上‘青春的’是不是有其他含义?” “等待异性接受自己青春的待合室,一家情侣咖啡馆。”松田芳子解释道。 “喔。”冼耀文秒懂,“爱情在那家咖啡馆是不是发酵得很快?” “很快,互相不讨厌喝完一杯威士忌就可以去边宿。” “威士忌多少钱一杯?” “50円。” 50円一杯的威士忌只是居酒屋的价格,加价不是太多,不太符合类似这种待合室的收费标准,于是,冼耀文又问道:“老板娘收双方的介绍费,还是只收男方的介绍费?” “双方。” “了解。”冼耀文颔了颔首,“有些事我相信你能明白,为了加快对彼此的了解,也为了更快互相信任,我和候选人难免要做那种事,也会把她的身份归入情人,如果在这之前,她已经去过咖啡馆好几次,对一些事情很可能已经麻木,想要快速建立关系会变得比较困难,而且,我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比较重视。” 松田芳子蹙眉道:“高野君,现在不比前面几年,每天都有贵妇失去经济来源,不得不走进咖啡馆,已经几年过去……”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明白的,如果身份很好,我可以不介意,如果身份一般,我还是希望能找一个干净点的,所以,请尽力。” “哈依。” “我走了,再见。” “高野君,请稍等。”松田芳子叫住冼耀文说道:“你不必派人把钱送过来,我可以自己去取。” 冼耀文瞟一眼松田芳子的眼睛,“请不要说伱的潜台词是今晚在我的房间留宿。” “哈依,我的丈夫去世后,我从没有和其他男人一起。”松田芳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冼耀文,“今晚我想吃唐僧肉。” “吃你妈。”冼耀文轻啐一口,说道:“我刚刚在外面受到美国女大兵的惊吓,今天没心情,改日。” “改到哪日?” 女人如堤坝,欲望的口子一旦被蚂蚁咬开几个,想要把水库里的水拦住就难了,经过冼耀文的撩拨,松田芳子的堤坝已经塌陷大半,拦不住了,再也拦不住了。 冼耀文懂松田芳子这个年纪的女人,心里清楚不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改日”就能糊弄过去,他有点后悔把伙伴和情人进行捆绑,搞得自己有点骑虎难下。 “算了,不改了,就今天,我可能要招待客人,不要太早过去,如果我不在饭店会交代大堂前台,你自己先去房间,哦,对了,你有黑色和服吗?” “有。” “请穿上。” “哈依。” (本章完) 第150章 看在上帝的份上 冼耀文离开松田芳子的店铺不久,一个男人进了她的店里。 这个男人仿佛与松田芳子非常熟悉,不等招呼,自顾自走进厨台拿起铁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接着又倒上一杯,一连三杯,他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舒爽的表情,随后,从兜里掏出烟,派给松田芳子一根。 松田芳子接过烟,用冼耀文的打火机点上。 男人见到打火机,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一番端详后开口说道:“松田会长,打火机给我看看。” 松田芳子把打火机递给男人,嘴里一边问道:“有什么特别吗?” 男人接过打火机,仔细端详了一会才说道:“这是华国生产的打火机,上面的图案是天津劝业场,我出生那一年建的,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带我去玩。” 说着,男人脸上露出缅怀的表情。 “这是一个华国男人送给我的,今晚我会过去陪他睡觉。”松田芳子淡淡地说道。 男人闻言,脸上露出惊诧又愤怒的表情,“他强迫你?” “不,是我主动的。”松田芳子莞尔一笑,“他一开始还不乐意,我逼得紧,他才勉强答应。” 男人脸上的愤怒消失,只留下惊诧,“松田会长你不是一直忘不了老松田会长吗?” “也许是因为没有遇到更好的男人。”松田芳子模糊地回答一句,紧接着转移了话题,“赵君,帮我一个忙,找一个叫重光武雄的朝鲜人,他的朝鲜名字是辛格浩,在东京开了一家乐天会社生产口香糖。” “有名有姓的朝鲜人不难找,一天之内给你消息。” “多谢。” 男人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在浅草的赌场已经稳定下来,松田会长要不要过去帮我?” “赵君,不必了,伱帮我的已经够多。”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不是松田会长,我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松田芳子浅笑道:“真的不必,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那个男人?” “是的,他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赵君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你一个外国人在国粹会不会有发展前途。” 男人点点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国粹会正在抛弃以前的生意,一门心思盖房子,等到抛弃赌场就是我离开国粹会的时机。” …… 东洋过去在街头接吻是违法的,警察可以以“公然猥亵罪”的罪名逮捕当事人,直到当事人变成美国大兵,盟总站出来力挺“接吻不是猥亵”,警察只能放人,这也让这条法律形同虚设,借此,不正经的文化人开拓了一个新的文化流派——粕取文化。 粕取是一种用酒糟制作的劣等烧酒,用以作为文化的前缀,含义不难理解,即容易使人沉醉的低俗文化。 冼耀文没忘记自己还是一个文化事业的投资人,听闻东洋的粕取杂志理念先进,领先世界五百年,身为咸湿领域的新人,他自然要观摩学习。 回饭店的路上,他顺便买了一沓杂志,路上就迫不及待地观摩起来,这一观摩可不得了,他在半路就把杂志扔了,内容太过劲爆,除了东洋应该没有第二个国家允许发行,根本没有学习的价值。 这么说也不对,杂志的取名风格还是值得学习的,《夜晚》、《夫妻读物》、《猎奇》、《人间复兴》、《奇谭俱乐部》,杂志名一个比一个文雅有内涵,这也打消了他在东洋创办咸湿杂志的想法,还是别了,他在香港玩的那套在这里根本不灵。 不过,买杂志的钱不算白花,观摩过的几页杂志给了他灵感,让他想到一个可以轻松月入数万的买卖,这买卖他做不了,倒是可以把创意送给别人当礼物。 临近饭店,冼耀文看见饭店门口站着一群人,一个个盯着大门的方向,仿佛在等某个人出来。在人群中,冼耀文还看到几件非常眼熟的学生服,搜寻一下主人的脸,很容易从几个女高中生中找到山口正子,在她边上还有另一个嘴角有淤青的女生。 身上有伤,又和山口正子在一起,冼耀文直接联想到昨晚吉普车上另一个没看到面庞的女高中生,如果是,神经真是不要太大条,昨天那样,今天又瞎跑,这是不把自己玩成无名女尸不算完啊。 停下脚步,冼耀文的目光随着人群众人的看向饭店门口,人群摆出的架势很像是追星族,也不知道追的是个什么星。 等了两三分钟,饭店大门里走出一个女人和女孩,前者穿着和服,后者还是穿着和服,冼耀文不认识女人,却是一眼认出女孩,美空云雀,东洋当下的歌姬第一人,一首电影主题曲的黑胶唱片卖出45万张,报纸上可以见到不少关于她的报道。 这女孩不错,非常有潜力的一棵小摇钱树,不知道本地帮派有没有注意到影歌明星的价值,开一家演艺公司,捏一票明星在手里,既可以大把捞钱,又可以给权贵奉上玩物。 东洋女人的韧性大,只要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不会有太多的麻烦事,也不用非得给每个女星扣一顶抑郁症的帽子,想必被自杀的后手不用安排太多。 摇了摇头,冼耀文无奈一笑,按住脑子里的肮脏想法,真是该死,怎么能从小女孩身上联想到真实的邪恶呢,还是想点美好积极向上的。 “亚当。” 正欲抬步往前,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阿罗伍德,嗓音非常特殊,很有辨识度,无需推理排除,听声音就是他。冼耀文回过头,看见阿罗伍德身上穿的不是军装,而是一身笔挺的西服。 “阿罗伍德,见鬼,穿得这么正式,你破坏了我去吃成吉思汗料理的计划。”冼耀文抱怨道。 夏洛特笑着走到冼耀文身前,“哈,你知道(youknow),有钱人请客都会选在高档餐厅,我特地穿了最好的衣服。” 冼耀文摊了摊手,“好吧,西服的料子不错,吃烤肉不合适,找一家艺伎馆怎么样?” “听你安排。” “ok,上去喝一杯?” “为什么不。”夏洛特耸了耸肩。 进入房间,叫客房服务送来一瓶山崎威士忌,冼耀文和夏洛特两人坐在大窗户边的沙发上边喝边聊。 通过互相了解,冼耀文知道夏洛特毕业于海军军官学校,一毕业就到海军陆战队当参谋,几乎参与了整个太平洋战争,但从未端着枪上战场,他的工作就是看地图,在地图上画线条,军衔是水涨船高,战争期间从少尉到上尉,进入盟总工作后,逮到一次机会又升到少校。 夏洛特说得比较含糊,冼耀文没法分辨他的军衔到底是怎么晋升的,虽说战争期间军衔晋升比较容易,但那是针对冲在第一线的军人,躲在后面的参谋想晋升可没那么容易,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熬。 夏洛特今年才30岁,1947年晋升少校,不到七年时间连升三级,这个晋升速度不算离谱,属于规则内的正常速度,但这种正常不是每个人都能享有的,假如他上面没有人罩着,那只能说他是一个顶级幸运儿。 无论是哪种,夏洛特都值得结交,何况他还是在盟总的总务部工作,岗位是联络员,负责与盟国的特派员、东洋政府部门进行一些协同作业、文件与信息传递等工作,要说实权没多少,但却是一个要害岗位,且有机会结交不少人脉,只要他出面,不少小鬼子都会给面子。 “阿罗伍德,你确定自己是穷人?”一番交流后,冼耀文和夏洛特再次碰杯。 夏洛特摇晃一下酒杯,苦笑道:“我非常确定,离发薪水的日子还剩三天,我现在身上只有三美元不到。” 冼耀文耸耸肩,“好吧,你是真的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你的回答会决定我接下去怎么和你聊天。” “没问题,放马过来。” “做一名职业军人是不是你终身为之奋斗的理想?” 夏洛特思考了一会说道:“如果是两年前,我会回答是的,现在我对军旅生活已经厌倦,只是我不知道退役之后能做什么,你知道,我的薪水还不错,东京也是天堂……” 夏洛特摊了摊手,“我很纠结。” 冼耀文喝掉杯子里的酒,把杯子放到茶几上,“阿罗伍德,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天,东池袋的巢鸭监狱关进去三个新人,一个东洋人裕仁,一个美国人夏洛特,还有一个以色列人摩西,他们都要在监狱服刑三年。 监狱长是一位不错的人,他在面见三位新人的时候说: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们每人一个要求。 夏洛特爱抽雪茄,他就对监狱长说道:请你给我三箱雪茄。” 说着,冼耀文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掏出一根雪茄递给夏洛特,如此应景的举止引得对方会心一笑。 “裕仁无女不欢,三年没有女人怎么可能受得了,他就对监狱长说道:我想请监狱长把我女朋友接到监狱里,我和她关在同一间牢房。 等轮到最后的摩西,他对监狱长说道:我没有其他要求,只需要一部可以与外界联系的电话。 监狱长非常慷慨,满足了三个人的要求。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夏洛特第一个冲出牢房,他见到人就大喊:给我火,给我火,真是见鬼了,我当时只记得要雪茄,忘记要火了。” “哈哈哈。”夏洛特哈哈大笑。 冼耀文轻笑一声,接着说道:“裕仁第二个出牢房,这三年他一直没闲着,第一年生了一对双胞胎,第二年生了三胞胎,第三年生了四胞胎,他手里抱着四个,每条大腿上又挂着两个,在他后面,女朋友挺着大肚子,非常大,至少是五胞胎。 摩西走出牢房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他很忙,哪怕是离开监狱的日子,他依然在举行电话会议。 他没有急着离开监狱,而是理了理自己的西服,去了监狱长的办公室,他拉住监狱长的手,由衷感谢道:非常感谢,这三年来我与外界保持着联系,生意没有一天停顿,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送你一辆劳斯莱斯。” 冼耀文的话音刚落,夏洛特便说道:“亚当,你是想告诉我,有什么样的选择,就有什么样的生活?” “也许。”冼耀文神秘一笑,“我的故事其实还没说完,许多年以后,监狱又去了一个新人华国人亚当,他也被带到监狱长的办公室,监狱长先给他说了前面三个人的故事,接着又对他说: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亚当说:监狱长阁下,我的要求非常简单,把他们三个人的要求组合在一起变成一个要求,这就是我的要求。从阁下答应我的那一刻开始,你我就是合作伙伴,我会在瑞士银行开一个银行户头,只需三年时间,里面的钱足够阁下的退休生活非常体面。” 忽然,冼耀文冷不丁问道:“阿罗伍德,你喜欢玛丽莲·梦露吗?” “当然。” “喔,很快我会去纽约办一份杂志,应该会花大价钱,五万美元或八万美元,买下她一组照片的版权,或许我可以把价格再提高一点,在版权协议里增加一条小条款,飞来东京陪一位夏洛特先生共进晚餐。”冼耀文摊了摊手,“阿罗伍德,晚餐之后的时间怎么度过,那就要看你的魅力,一起打柏青哥也是不错的。” 夏洛特嬉笑一声:“我从未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亚当,你是情报掮客?” 冼耀文故作惊讶道:“阿罗伍德,难道你除了是联络员还有其他身份?总统的幕僚还是五角大楼的国家战略特工?又或者你是个科学家,研究比原子弹更厉害的武器?中子弹吗?” “哈哈哈,我只是一个联络员,没有其他隐藏身份,哦,不,我有一个隐藏身份,有时候别人会叫我布鲁斯·韦恩。”说着,夏洛特发出一丝窃笑。 “好吧,布鲁斯。”冼耀文轻笑道:“看你这么坦诚,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地球人,我来自氪星……” “啊哈,卡尔·艾尔,superman。” “yeah。”冼耀文给自己的酒杯倒上酒,又把酒杯举起,“我们两个超级英雄干一杯。” “干杯。” 又是半杯酒下肚,夏洛特发出疑问,“亚当,我的职位很值钱?” “对东洋人,对我来说,是的,借助你的身份,我可以开展不少生意,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我保证你在圣诞节的那一天能分到2500万円,我说的是至少。” “6.9万美元,真是惊人的数字。” “不,6.9444万美元,阿罗伍德,444美元不是一个小数字。” 夏洛特摊手笑道:“比起6.9万美元,只能是小数字。亚当,你说的数字让我很震撼,我想听听细节。” 冼耀文抬起手,看一眼手表,随即拿手指点了点表盘,“细节不着急,就快到晚餐的正点,我要去打个电话去前台,委托饭店预约艺伎馆的位子。都是你们盟总干的好事,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正经的艺伎,真是见鬼,艺术家变成妓女,你们该下地狱。” 夏洛特耸耸肩,做出一个无辜的动作。 冼耀文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接着走到电话旁,往前台挂了个电话。 帝国饭店的服务不错,不但帮忙预定了位子,还推荐了去艺伎馆的座驾“奔驰770k”,接电话的人还不忘卖弄车子原本的主人是梨本伊都子。 冼耀文不得不感叹,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怎么说,梨本伊都子都是皇族成员,还是朝鲜李家王朝的末代世子妃,虽说落寞了,可总不好用来当成饭店的卖点,毕竟帝国饭店是华族开的,而华族和皇室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能说饭店敢这么干肯定充分领悟到裕仁的想法。 感叹之余,他也多嘴问了一句梨本伊都子当年为了交高额财产税,都把家当卖给了谁,从接电话的人嘴中,他得到了一个名字“横井英树”。 这名字他耳熟啊,买帝国大厦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位嘛,这位主可不算是什么好玩意,前些年靠生产军需品发家就算了,客观点说,东洋人为东洋军队服务说得过去,只是他曾经听他家老头提起过,横井英树做生意不太地道,专干坑蒙拐骗的事,坑合伙人那叫一个轻车熟路。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碰上,若是有机会,他不介意和这孙子合作一把,看看能不能摆个请君入瓮的局,先让对方坑一波,然后以受害者的角色狠狠从其身上咬下一大块肥肉。 一点小插曲过去,冼耀文回到沙发前,陪着夏洛特又聊了几句,等时间差不多,就邀对方去楼下饭店大厅,乘坐饭店安排的奔驰前往艺伎馆。 (本章完) 第151章 挺会玩啊 京都,先斗町,五大花街之一。 茶屋。 正经艺伎的表演场所。 艺伎不是妓,卖艺不卖身,她们是表演工作者,跟东洋很多传统行当一样,艺伎需要经过多年严格训练,包括但不限于歌舞、书法、茶道、乐器演奏,以及言谈举止、礼仪规范等,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一个小学徒成为真正的艺伎,天赋、时间和金钱的投入缺一不可,想成为艺伎并不容易。 艺伎这个行当从小鬼子开启战端,把资源和资金用于战争开始就不行了,小鬼子一个个变得暴虐,哪有心情欣赏三味线伴奏的咿咿呀呀,加上高级军官不能像低级炮灰一样用掳来的普通民女打发,总得玩点高级货,这不,艺伎的伎在单人旁和女字旁之间混淆了。 战败后,以往的豪客吃饭都成了问题,更别提光顾艺伎馆,从战争时期坚持过来的大部分艺伎只能进行转型,脱离这个行业或者彻底沦为艺妓,收入方面会比没有技术傍身的妓女好上一线,正因如此,会哼点小调或扭几下腰的妓女会把自己打扮成艺妓模样,艺伎声名狼藉。 如今,真正的艺伎已经所剩无几,年轻的更是屈指可数,还在坚持的多为上了年纪,走不出这个舒适圈或重返的中年。 中村喜春就是这么一位重返的中年艺伎,与其他艺伎不同,她是上流社会出身,投身这个行当是兴趣使然,并不是因为家境贫困被卖入或主动投身艺伎馆,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外交官,感情受挫后孑然一身,回归艺伎界,重现姿彩。 这些是冼耀文边上陪坐的艺伎小百合给他科普的,娓娓道来,声音十分悦耳,只不过,说话就说话,别跟身上没骨头一样,一个劲往他怀里钻行不行。 冼耀文对眼前这个“最后的艺伎馆”满是失望,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金鱼,塞两个木鱼过来几个意思? 朝夏洛特睨上一眼,这王八蛋不但怕冷,还患上了多动症,一只手在和服底下一刻都不消停。 转脸,把目光重新放回舞台上在进行三弦演奏的中村喜春身上,继续欣赏他并不是很喜欢的滋滋渣渣、咿咿呀呀,不时还跟小百合交流一下哪里的技法用得好,哪里没有到位。 不喜欢归不喜欢,懂必须懂点,在一个国家做生意,就得懂这个国家的传统文化,特别是这个国家的生意人对自己的文化一知半解,皮毛都未必懂的情况下,一老外对自己的文化了如指掌,总能快速建立好感,总会出于礼仪主动多给出一点好处。 三弦演奏在他心里好不好听不重要,在嘴里必须好听,还必须有说出个一二三的知识积累,懂传统文化可比嘴里干巴巴地说“我喜欢东洋”要有力的多。 民族自尊是个好东西,瞄准它投射糖衣炮弹,基本不带走空。 通过松田芳子及傀儡为跳板进入东洋的操作,其实颇有掩耳盗铃的意味,当权者想查简直不要太容易,顺着线就能把隐藏在幕后的他挖出来。 所以,他如此操作想要瞒住的并非东洋权贵,东洋收税阶级可不在乎自己在收谁的税,他们只在乎税能不能长久收下去,只要他带着善意而来,把税留在这里,且给某些个人交纳一点雁过拔毛或见者有份税,他完全可以成为东洋权贵的胶己人。 爱国是一件纯粹的事情,发自内心,没有技巧可言,绝大多数的爱国者激情澎湃却又愚蠢至极,野心家画个箭头,他们就会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听话且自带干粮,更甚者玩倒贴,利用起来成本相当之低廉。 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绝大多数肯定热爱自己的祖国,当然,绝大多数的绝大多数并不懂正确的爱法,有人发声爱国要坐着爱,一听,蛮有道理,那就坐着爱吧,又有人发声爱国要躺着爱,左脚压着右脚,还得一边刷抖音,太他妈有道理了,就这么干。 有人说不买冼耀文的产品,砸了他的企业,把他赶出东洋就是最爱东洋的表现,这种说法还是挺有市场的,他要是脑子秀逗,做事高调,找几个东洋女明星秀下恩爱,天天生活在聚光灯下,给有心人留下太多炮制掐头去尾新闻的空间,那就最容易被针对了。 想在东洋赚钱,又想少一点糟心事,唯有低调并进行本土化的伪装,身为幕后之人,最好对东洋保持足够的热爱。 中村喜春的一段表演结束,冼耀文跟随其他懂或者不懂的客人给表演者奉上热烈的掌声,随后拉着不消停的夏洛特去了茶屋不算大的花园里颇有硬塞之感的伞亭。 伞亭,形如雨伞,原为寺庙里建起来供文人雅客研修茶道的草棚子,要的就是客人落到宁静致远、佛法高深的局里,思维跟着主人的节奏,谈的是虚无缥缈的高雅,求的是真金白银的实在。 伞亭落在艺伎馆里,高深的部分半遮半掩,实在的部分得到了加强,不仅可以玩茶道,也可以祭五脏庙,又可以…… 妈的,夏洛特这孙子属公狗熊的,吃饭时也不消停,要不是冼耀文在,他大概早把陪坐艺伎就地正法。 忍着不爽把晚餐结束,趁着要上茶具的间隙,冼耀文把两女打发走,抓紧时间跟夏洛特说了下柏青哥的事,又约好明晚到附近的柏青哥店转转,等说完,结账捎带给这孙子留了点给小费的钱,拍屁股走人求一个眼不见为静。 回到饭店,松田芳子已经在了,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张报纸,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和服,整体黑色,仅有领口和袖口露出内衫的白色,脚上穿着一双分趾的白棉袜,木屐不在脚上。 大概松田芳子肯定明白冼耀文让她穿黑色和服的用意,她的脸上未施粉黛,表情肃穆中带有一丝凄婉,真是恰到好处。 冼耀文朝她打了声招呼,立即走到报纸码放的地方,在报纸堆里一阵挑拣,找出几份有战犯报道的报纸,对着照片一通筛选,最终选中了东条英机,无他,就他头发最短。 打电话,让饭店送来几张美术纸,他对着报纸上东条英机的照片,把自己的美术功底进行超频,又快又好地画了一张东条英机的素描。 房间的墙上挂着几幅画,画框有大有小,有一个画框不大不小,跟美术纸的大小相当。 这不,他画好了素描,就从墙上摘下画框,把美术纸覆在上面,弄好后,拿在手里端详,给出完美的评价。 “大嫂,过来看看。”一切就绪,冼耀文把画框亮给松田芳子。 刚刚,冼耀文的动作已经落在松田芳子的眼里,这会儿看到最终“成果”,松田芳子既按捺不住快速跳动的小心脏,也拦不住如滔滔江水的羞涩,脸上的肃穆与凄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绯红、潮红,各种红。 …… 冼耀文是孤僻之人,也是个落落寡合之人,不喜欢走太多前人走过的路,他更喜欢另辟蹊径。 早晨。 冼耀文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松田芳子还趴在床上熟睡。 床头柜上,两个信封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个厚一点,里面放着500张100面额的日元,一个薄一点,里面放着各种面额的美元,合计5000美元。 九点出头,松田芳子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无意识地打量一下周围,等双目能正常聚焦,她转过头,看向沙发前的冼耀文,眼神复杂地看了好一会,她蹙起眉,翻转身子,从趴着变成躺着。 还好,她并没有感觉到担心的撕裂疼痛,仅有一点不舒适。 双手撑着床,挪动一下,从躺着变成坐着,环顾四周,看到床头柜上七分满的水杯,也看见旁边的两个信封。 没去管信封,松田芳子拿起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喝完,昨晚流了太多的汗,身体的水份得到补充,她感觉舒服多了。 舒爽地靠在床头沉静一会,她的注意力才被两个信封吸引过去,信封上有她的名字,明显是给她的,拿起,分别打开。 “高野君,这个信封里的五万円是做什么的?” “月例,就是我给你的零花钱。”冼耀文说着,抬头看向松田芳子,“我在香港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有法定身份,一个仅仅是情人,每个月我都会给她们一笔零花钱,数目不太多,折算过来,不到2万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考虑到东京的物价,我每个月给你5万円,你拿了就代表伱认可‘我的女人’这个身份,不能亲近其他男人,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然,我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对待你,托你们皇军的福,我学到不少惨无人道的手段。” “什么是对不起你的事?” 松田芳子很想这么问,但她知道绝不能问,一旦这么问,就是亲口承认自己有二心。 她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必须拿吗?我要是不拿呢?” “不想拿可以不拿,这是你的自由,我们是情人伙伴,不是伙伴情人,为我守着不是你的义务,你完全可以和任何男人交往,如果你再婚,我会送上一份重礼。” 松田芳子略一思索,很快就明白冼耀文话里的潜台词,不拿就是普通伙伴,合作可以继续,但他永远不可能对自己充分信任,自己也不可能拿到最大的好处。 思虑良久,她坚定地说道:“我拿。” 冼耀文轻笑一声,“不着急,别急着下决定,以后我每年来东京的时间会非常有限,你这个年纪的人想守住活寡可不容易,比让你戒烟可难多了,慢慢想,在我离开东京前告诉我答案就行。” “我已经决定了,我拿。”松田芳子更加坚定地说道。 冼耀文摇摇头,“我的思维和其他人有点不同,面临重大抉择,很快做出取舍的人,我会特别提防,抉择快,往往不代表果决,而是代表着做好了随时不遵守约定的心理准备。” 冼耀文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抚摸松田芳子的脸,“跟合伙人翻脸不是什么好主意,信用要建立起来非常困难,失信却只在一念之间,信用一旦失去,想重新建立就难了。 好好想,慢慢想,把每一分得失都捋清楚、想透彻,有些看似聪明的行为只是小聪明,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还是不要施展的好。” “哈依。” 轻拍松田芳子的脸庞,冼耀文的语气变得温柔,“该起床了,再睡下去半天时间就没了。松田商社和松永商社你觉得哪个更好?” 松田芳子把头埋进冼耀文怀里摩挲几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松永。” “那就松永商社,除了之前的两件事,你还要去注册松永商社,再找一个用来办公的地方,这个地方有讲究,必须处在热闹街道的最不热闹的地段或者与热闹街道相邻,没去过的人非常容易找到。” 松田芳子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找这种?” 冼耀文低下头,亲了亲松田芳子的额头,“因为要做生意,我看过1938年的松下手提电筒的广告,上面是一个时髦女人,长得很像原节子,但广告下面的文案却是‘明亮的厨房中节省家庭开支’,售卖的是节能高效的家庭电器,但内容却是一个时髦女郎,和家庭没多大的关系。 昨天,我在街上又看到了松下的广告,上面的文案写着:‘相对于洗衣洗碗打扫全部电气化的美国生活,东洋收音机的数量才仅仅为人口的十分之一,我国离电气化生活还非常遥远’。 广告的配图变了,不再是时髦女郎,而是一个身穿围裙在洗碗的家庭主妇,这个广告一方面将购买和拥有家电,与美国所代表的现代性,乃至国家进步拉上关系;另一方面也开始把‘妻子’塑造在家庭空间中,并且定位成使用家电、打理家务的主妇。” 冼耀文停顿的时候,松田芳子蠕动了一下,整个人坐进冼耀文的怀里,“广告和生意有什么关系?” 冼耀文手往下移,在松田芳子光滑的后背摩挲几下,“别急,听我慢慢解释。” 说着,冼耀文把松田芳子抱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从一张椅子上撩起浴袍,用手拿着,又抱着人走到沙发旁,把人放下,替她披上浴袍。 松田芳子接手,把浴袍穿好,系上腰间的带子,接着,趴下身子,手充脚用爬上两步,把茶几上的烟盒和雪茄盒挪到自己身边,先叼上一根烟,继而给冼耀文料理雪茄。 (本章完) 第152章 剑走偏锋 [有助阅读小贴士:1949年,道奇计划把日元汇率兑美元固定在360:1,这个汇率维持了20年,直到1971年,汇率才变成350:1,之后的15年,汇率在210-303之间上上下下,后面就是广场协议,日元一飞冲天。] 等松田芳子料理好雪茄,她把雪茄叼在嘴里,点着火,塞进冼耀文嘴里。 冼耀文吸了一口,把雪茄拿在手里,冲松田芳子勾了勾手指。 两人来到大落地窗边上,冼耀文指了指视线受阻不能直接看到的饭店大门方向,“我来东京带了美元和日元,美元多,日元只有不到10万,本打算去外币兑换点按官方牌价换日元。就东洋现在的经济发展情况,日元的汇率是被高估的,用1美元兑360円的汇率兑换有点吃亏。 谁知道我在饭店门口下车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在我出门的时候,盯上我的人找到我,问我有没有美元,他愿意用385的比价跟我换,还说量大还能再加点。 我听着价格不错,但没有急着换,只是告诉那人等我打听打听再说。谁知那人急了,不断抬高价格,最后愿意以410的比价跟我换,我答应了,跟他换了5000美元。” 冼耀文讥笑一声,“好像每个国家倒外汇的都不太诚信,那个家伙耍了手段,少给了我六十几张,被我当场逮住,然后经过协商,他答应少一赔三,多给了我18万円。” 松田芳子嬉笑一声,“你们协商的过程一定非常友好。”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的,非常友好。当然,这不是重点,我是想告诉你5000美元的价值应该超过220万円,不然对倒外汇的而言,利润不足以他们冒险。 现在以及未来的十年或许是二十年,对你们东洋来说,有两件头等大事,第一件是从美国人手里收回国家主权,削弱美国对东洋的控制,我相信这件事伱们的政府已经在进行了。 第二件是突破美国的重重包围,回归国际社会,和其他国家建交,把你们的工业品输出到其他国家,换回大量外汇,一为提升国内经济,二为对外投资,在能源、金融等领域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从你们东洋之前执行的国际策略来分析,推动海外移民会成为实现第二件事的重要手段之一……” 冼耀文给松田芳子详细讲述了东洋的移民史,“我们暂时先不说官方组织的移民,暂时还没有这种迹象,或许两三年后就能看到。 1945年之后,东洋的生活环境都不算太好,有不少具备能力的人都选择离开东洋去其他国家生活,到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多少改善,依然有很多人要走。 想走就要卖掉东洋的资产,然后把钱换成美元,在这个过程中,存在两个高收益的商机,一是低价收购资产,二是高价兑换美元,我去过银行,美元想换日元容易,日元换美元十分困难,而且有金额限制,根本换不到多少。 两个生意相辅相成,可以捆在一起做,以海外银行的存单及少量美元现金为条件,低价收购客户的资产,直接压价是一块,汇率间接压价又是一块,其中的利润会相当丰厚。 收购资产只是第一步,虽说从整体来看,东洋的经济正在往好的一面发展,我们收购来的资产在未来一定会升值,假如握在手里静待一段时间,我们还能获得不错的利润,但是,我的资金不是无限的,只出不进坚持不了多久。 资产要买,也要卖掉一部分换取资金,得到的资金大部分交给我重新换成美元,把生意维持下去,小部分交给你,用来运营另一桩生意。” 冼耀文拍了拍松田芳子的后背,“去梳洗一下,我们去阳台边吃边说。” “哈依。” 不到二十分钟,冼耀文两人已经来到饭店的阳台,叫了两份早餐边吃边聊。 “说新的生意之前,我们先回到刚才我跟你说的松下广告,其实不只是松下的广告,东芝、日立、夏普的广告人物也在从时髦女郎向家庭主妇转变,并有意无意融入家庭的概念。 广告之所以这么定位,从营销学上来说……” 冼耀文说了一大通,见松田芳子一脸茫然,他就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理论我就不多说了,直接告诉你结论,很简单,一个家庭需要各种家电,收音机、洗衣机、冰箱、电风扇等等,把产品和家庭联系在一起是为了提高品牌影响力,方便销售企业的其他关联产品。 从家庭的角度来说,只要负担得起,大部分家庭都会希望自己的生活过得精致一点,大房子、小汽车、干家务的佣人、精美的食品、漂亮的衣服,睡觉之前听一会收音机,甚至看一部电影,很多都是家庭想要的。 注意我说的前提‘负担得起’,要拥有我说的这些东西,家庭必须有一份非常好的收入,现在来说,东洋高收入的家庭只占少数,大部分都是低收入家庭,维持基本的开销之外,很难攒出一笔钱用来买洗衣机、冰箱这种大件。 你去过丸井或绿屋买过东西吗?” 松田芳子点了点头,“我经常去丸井。” “那它的月付销售应该知道吧?” “知道。” “假设你今天没有钱,但到了明天就会有一笔钱进账,而你今天在百货店却看到了一件你非常想要的东西,刚好,百货店允许你赊账,你会买下那件东西吗?” 松田芳子想了想,说道:“不会,我会等到明天拿到钱再去买。” “好吧,我的假设不够严谨,如果把明天改成下个月,你又非常喜欢那件东西,你会买吗?” 松田芳子摇摇头,“还是不会,我会耐心等到下个月。” 冼耀文蹙了蹙眉,“我再改一下,没有那件东西你会死,你买不买?” “高野君,为什么你一定要我买?”松田芳子一脸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说不买,我的话就没法往下说。”冼耀文本想把话题说得尽量浅显易懂,谁知道遇到松田芳子这么个异类。 松田芳子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仿佛在委屈自己成全冼耀文的不甘中说道:“好吧,我买。” 冼耀文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拿刚刚的假如说事,“一对农民夫妻家里的存粮已经不多,省着点吃还能吃十天,但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饿肚子,反而放开肚子吃,因为水稻已经收割,正在晾晒中,很快他们就能吃上新大米。 他们不仅放开了吃,还在商量给家里的孩子做几身新衣裳,因为他们养的蚕很快也要到丰收的时节,心里有底气。 假如吃完家里的存粮,接下去就不知道新的粮食从哪里来,这对夫妻一定不敢放开了吃,反而会把只够吃十天的粮食通过减少食量尽可能多吃一些时日。 城市中的夫妻也是一样,假如工作稳定,收入稳定,在合理的范围内,他们会敢于消费,去餐厅吃一顿大餐,看一场电影,又或者划算着买一台冰箱,即使他们手里的钱不足以一次性买下冰箱,只要他们对未来的收入充满信心,也会考虑月付销售。 但是,生活中充满着各种意外,一个家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额外开销,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你们东洋人只注重家的传承延续,却不是很重视血缘关系,亲戚之间关系淡薄,如无必要,尽量不麻烦别人,也不希望别人麻烦自己。 借钱更不用说,轻易不会找熟人借钱,也不轻易借给别人,如果遇到麻烦,更愿意借高利贷,借钱给利息,仅仅是一笔交易,不需要承担人情。等到了还债的日子,还得起就还,还不起把妻子或女儿交给放债人,交易清爽了结。 就是这种习惯形成了东洋优异的高利贷生存土壤,只是传统的高利贷主要的借贷人都是陷入困境,走投无路的人,往往会和人口买卖牵扯在一起,让这个行业看起来十分黑暗。 现在不同了,东洋的经济已经呈现出崛起的态势,苦日子很快就会熬出头,接下去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过上好日子,大家对未来有信心,也就敢于消费,甚至是提前消费,把明天的钱拿到今天来花,再用后天的钱补上明天的,先花后补,保持良性循环。 如果经济在发展的过程中出现爆炸性的突飞猛进,这就会让大家对未来的信心更大,消费欲望也会呈几何倍地增大。 华国有句古话,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人一旦习惯了较奢侈的消费方式,想要再回到精打细算的日子就难了,提前消费也是一样,一旦习惯,就很难改变,除非在还债的时候因为还不上吃了大苦头。 芳子,你知道高利贷是怎么向借贷人逼债的吗?” 松田芳子对此门清,磕绊都不打地说道:“羞辱、恐吓、殴打、强暴、烧房子。” 冼耀文竖起食指晃了晃,“这些方式太粗鲁,也不符合法治精神,身为一名高利贷从业者,要知法懂法,更要擅长使用法律武器,首先,从借贷合同开始,就应该让专业的律师参与进来,草拟绝对符合法律的专业合同,从根上确保生意是合法的。 其次,收债的环节,对不及时还债的借债人不要采用过激的手段,什么恐吓、殴打是绝对不行的,太不礼貌。 鞠躬、你好、抱歉、打搅了、再见,这五个词组成收债人的基本职业素养,一般的收债员的形象要瘦弱、斯文,最好看起来比较好欺负,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不用担心这样的形象,收债人不会乖乖地还钱,是人就有在乎的东西,有软肋,有一个非常在乎的人,希望自己在那个人心目中尽可能接近完美,不敢轻易把不堪的一面展现给那个人看。 把那个人找出来,用他/她的名字提醒一下借债人,大部分债务都能收回来。” “高野君,你的想法过于简单,不肯还债的人大部分不会在意自己的形象,靠你说的办法很难把债务收回来。” 冼耀文淡笑一声,“你说得不错,你认知中的那些借债不还的人的确如你所说,但我说的借债人有所不同,他们应该是有正经工作或经营生意的人,有比较稳定的收入,借贷只是一时手头拮据,而且是没了信用寸步难行的人,不是你以为的烂赌鬼、瘾君子。 在进入催债环节之前,应该同借债人协商债务重组方案,尽可能拿出一个保证本金安全,利息尽可能多,时间又不会拖太久,以至于资金失去流通性的方案,并且,这个方案是双方都能接受的。 如果这一步实现不了,才会进入下一步催债环节,就如我刚才所说,催债行为不能太过激,只能是轻度催债。 关于轻度催债还有很多技巧,下回再跟你细说,我先接着往下说。 万一遇到油盐不进的角色,可以把债务列入不良债务,按收债难度划分出不同等级,以不同的折扣价格把债务进行打包,卖给其他的高利贷同行,他们怎么催债就和之前的无关了,在最初的借贷合同里就要体现出债权人有将债务进行转移的权利。” “我还是觉得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对借债人不够狠,他们不会老老实实还债,很多,可能会有一半以上的债务会成为你说的不良债务,生意会亏本。” “芳子,你应该跳出你之前熟悉的圈子,不客气地说,你那个圈子本来就是社会垃圾的聚集体,所以在你眼里能看到的绝大多数是我所说的油盐不进的角色,你自然会以为这个生意没法做。 我眼里的借债人更像是之前被你们松田组欺负的那一类人,他们的顾忌很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打破他们现有的生活状态,大部分无法按时还债的人不是主观上不想还,而是一定程度的客观条件导致他们还不起。 轻度催债是迫使他们采用主观上不愿意采用的方式解决债务,比如向直系亲属借,而不是逼他们铤而走险,采用一些会彻底毁掉自己的极端手段,这是不可取的,会坏了口碑。” 冼耀文所说的“借债人”和松田芳子认为的截然不同,虽然冼耀文再次做了解释,她还是不太能理解,对高利贷的生意抱着质疑的态度。但她对“移民”生意非常肯定,无论是变卖资产还是换汇都是她曾经接触过的,能认识到确实是不错的生意。 不过,她出于不想折冼耀文面子的考虑,没有再提出质疑。 看松田芳子脸上的表情,冼耀文就能判断出她并没有认同自己的观点,他也不想继续通过言语把她说通,松田芳子不是盲从之人,想改变她对借贷人的认知,需要让她去了解、接触相关人员,光靠说可不行。 正好,高利贷生意的黄金期还没到来,提前布局不用过于在意早仨月晚仨月,只要不是拖得太久,完全可以放一放,先把“移民”这一块的业务做起来。 食讫。 松田芳子回自己店铺,冼耀文快速赶去车站,坐上了前往名古屋的火车。 他到名古屋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拜访一个人,正村竹一,正村商会株式会社的会长,他是一个较早从事柏青哥经营的人士,同时也是一个柏青哥的发明家,发明了masamura仪表,又开发了一种新的柏青哥机器“all10”,柏青哥机器搭载masamura仪表仿佛已经成了一种行业标准。 不恭维地说,正村竹一可以称为柏青哥之父。 要做柏青哥的生意,自然就要有柏青哥的机器,他这一趟就是为了下订单订购机器。 去三百五十公里,回三百五十公里,赶路花了将近八个小时,用于办事的时间却不到半个小时,正村商会的生意不要太好,订购柏青哥的人络绎不绝,在一个窗口前排队,等轮到他时,被询问需要订购几台,说出1000台的数量,拿到一个拿货时间预估,然后被催着付费,还他妈得付全款。 “all10”的单价是7000円,1000台就是700万円,他身上哪有这么多现金,提出先付两成订金,其余提货时一次性付清的方案,却直接被对方无视,要么付钱,要么闪人;他又提出找正村竹一聊一聊,依然被无视,没辙,他只能按身上的现金数额,订购了极限的205台。 这一趟名古屋之旅,让冼耀文相当之郁闷,不过他也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当的道理,并没有置气。 晚上,他和夏洛特两人穿梭于东京大大小小的柏青哥店铺,让夏洛特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柏青哥热潮,每条街都能看到柏青哥的店铺,热闹的街道通常不止一家,柏青哥俨然成了小鬼子的国民娱乐项目。 一圈看下来,夏洛特充分认识到柏青哥能帮他从穷人变成富豪。 冼耀文趁热打铁,交代了夏洛特办三件事: 一,找一个会长期驻扎在东洋的低级军官充当股东,由夏洛特开着吉普车带着“两位股东”去注册钢蛋柏青哥店。 二,提前做好准备,钢蛋开业的那一天,需要不少于五名高级军官和若干名低级军官出席开业仪式,另邀请东洋政府部门的相关官员参加。 三,明天下午两点会面,洽谈股份分配问题。 回到饭店后,如冼耀文所想,又菜又爱玩的松田芳子果然在他的房间等着。 第一回合的贤者时间,松田芳子说了一个好消息,辛格浩找到了,乐天的工厂就开在新宿,更确切地说,前晚的时候,冼耀文大概率见过乐天工厂的灯光,因为工厂就在新宿车站西的那片开阔地范围内。 第二回合的贤者时间,冼耀文还给松田芳子一个好消息,他说了钢蛋的事,并让松田芳子出面找一个组织进行合作。 柏青哥机器过于原始,他稍稍研究就轻松想到几个作弊的办法,等钢蛋开业,无可避免会遇到耍小聪明的人,店里需要人看场子,也要有人出面敲山震虎,震慑心怀叵测之人。 他不管松田芳子怎么和别人谈,他的底线是拿出两成的利润,松田芳子能不能从中截留部分在自己手里,就看她的本事,他额外还会拿出2‰的利润给松田芳子,就算是她的辛苦费。 钢蛋对他而言是短期生意,最多三年,他就会把属于他的那一份卖出去,从中退出。 这话,他告诉了松田芳子,并给予对方优先购买权。 说白了,这算是一个大饼。 次日。 一早,冼耀文就开始研究东洋的知识产权法律,众所周知,他是一个宽宏大度之人,昨天在名古屋的种种他并没有记在心上,只是昨天在排队的时候被动听了一段两个家伙对正村竹一的议论。 原来正村竹一只念了三年小学,之后给一个木匠当学徒,再后面打工,经商并成了一名野生发明家,他推测正村竹一应该不会在意专利这种小细节。 研究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觉得有搞头,于是,跑了一趟负责专利的部门“专卖特许所”,咨询“all10”和“masamura仪表”是否注册了专利,得到没有注册的答案,他跑了一趟电话局,挂了一个长途电话。 接着,又跑了一家昨晚去过的柏青哥店,花了1000円买了一台坏的“all10”,逆向研究战斗机不容易,逆向研究一台柏青哥没有多大的难度,把机器先送回饭店,晚上睡觉之前抽出一个小时好好研究一下,赴美注册专利的资料应该能弄出来。 非常感谢美国有不少见钱眼开的讼棍,也感谢美国的游说制度,还要特别感谢东洋政府面对美国大爷时特别明事理的态度,冼耀文打算把小小的一台柏青哥打造成连接华盛顿和东京的纽带,以实现东洋政府在完整的证据链面前,让正村竹一站出来向美国大爷道歉,向法律道歉,向公理道歉,除此之外,再拿出微不足道的两三亿円作为赔偿。 (本章完) 第153章 各有心思 十点左右。 冼耀文站在乐天工厂背后的一个缓坡上,手里拿着望远镜向厂内窥视。 他对乐天和辛格浩的信息掌握得不够精确,据松田芳子所述,辛格浩并没有日文名字。得知这个信息,他对敲辛格浩竹杠愈发有信心。 上一世,他和辛格浩并没有交集,只是在研究韩国财阀的时候,看过辛格浩的资料,因为乐天不是他的攻略目标,所以对辛格浩并不是太上心,如果不是这老棒子挺会玩,时常能听到其与女明星的花边新闻,他大概早就把资料忘得差不多了。 韩国娱乐圈不错,女明星更是不错,他玩过一些时日,秉承王不见王的原则,猎艳之前,他都会了解一下目标有没有人带着,有主的干粮他不会去沾。 只是调剂心情的玩伴,这个不行换一个,他并不会对特定对象有必得之心,更不可能与别人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有那么几次,他看着顺眼的对象都被辛格浩或其儿子捷足先登,自然,关于辛格浩的记忆在他脑子里也一次次加深。 要是没记错的话,辛格浩在老家应该有一位妻子,叫什么不清楚,他当初看资料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原本他以为此时的辛格浩已经抛弃糟糠妻入赘了东洋的权贵家族,什么家族他没记住,只记得辛格浩的丈母娘是重光葵的妹妹。 重光葵是个人物,当过驻多国的大使,也做过外务大臣,把溥仪找出来建立满洲国就是他的主意,这会他身为战犯正在监狱服刑,判了七年,如无意外,多半会被提前假释,估计快出来了。 冼耀文挺纠结,如果从中作梗,不给辛格浩攀上重光葵这棵高枝,乐天未必能发展起来,他设计入股也就失去意义,如果不作为,等辛格浩得势,十有八九要踢他出局,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之前设想的威逼入股的方式要改一改,需要柔和一点,有技巧性一点。 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会,他对戚龙雀说道:“小面,在战场上见过小鬼子军官怎么使倭刀吗?” “见过。” “能模仿吗?” “能。” 冼耀文颔了颔首,抬手指向西北方向,“待会我们去那边熟悉一下地形,很快你就要在那里用倭刀干掉两个人,穿木屐,下脚要轻,不能让人通过脚印推测出你的真实体重,刀要蹲着使,不能让人通过死者身上的伤口推测出你的真实身高,伱要模仿一个矮冬瓜行动。” 闻言,戚龙雀脑子里模拟一下自己出刀的画面,随后问道:“先生,要干掉的人难对付吗?” 冼耀文轻笑一声,“不会太难缠,我要演一场仗义相救的戏,正角自然是我来演,反角会请两个小鬼子来演,你负责演完戏之后把两个小鬼子给灭口了,现场要伪装成抢劫杀人。” “明白。” “先准备着,想把戏演好拿小金人,需要等待时机。” 冼耀文嘴里嘟囔着,心里期盼着乐天最近两天会有大笔货款入账或者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被抢一大笔会让辛格浩更加刻骨铭心,再说,用他的鸡蛋买他的母鸡,事情会更有意思。 下坡,往地形复杂、住户不多的西北方向走,两人细致地观察地形。 另外一边。 松田芳子召回了八个松田组的老人,其中三个是以之前组织管账的胜间长平为首的食脑派,平日里所做之事与一个上班族没多大区别,另外五个是以井尻一雄为首的武力派。 松田组解散之后,前三人成了普通职员,领着微薄的薪水艰难度日,后五人有的靠敲诈赌场为生,拿把左轮或王八盒子往赌台上一放,说这把压五千或一万,赢了要赔钱,输了不认,赌场一般会选择息事宁人,拿点钱把人打发走,当然也有一毛钱拿不到,还要挨顿胖揍的可能。 有的游走于地下世界,做点帮人收债或看场子的活计,没了组织当靠山,混得不是太好。 松田芳子不甘于平庸,一直惦记着啥时候风云再起,所以她一直有接济之前对她个人比较忠心的旧部,这也是她能轻松把人召回的原因。 有手下,有钱,松田芳子做事可比冼耀文轻松多了,注册松永商社支使手下去做,找临街店面支使手下去做,对接青春の待合室还是支使手下过去,一个个都是地头蛇,办起事来非常得力。 松田芳子很是惬意,店里的营业时间缩短,中午只做正饭点两个小时的生意,饭点一过,大门上就挂起休息的牌子,她出门去了附近一个比较特殊的跳蚤市场。 战争是寡妇制造机,过去一些年整个东洋又是围绕对外战争来运行,从平民到华族,大部分被卷了进去。 对平民家庭而言,困难从顶梁柱穿上军装那一刻就开始了,丈夫死没死,身为妻子都要独自撑起一个家,战后虽然变得更加困难,但吃苦吃习惯了,咬着牙日子还能接着往下过。 对华族而言那就不一样了,不管丈夫有没有上战场,在战争时期,在东洋还是自己人说了算的时期,她们的特权存在,产业还在,是不是寡妇都不会生活得太差,等盟总一来,一句“你拿来吧”,很是一部分华族失去了维系奢侈生活的底蕴。 一直享受佣人的服侍,十指不沾阳春水,忽然一下子断了进项,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适应这种转变,照样把小日子有滋有味地过下去,剩下家底比较薄的,很快就会面对怎么填饱肚子的难题。 华族女人嘛,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会的不少,但掌握的技能多是在地位有保障的前提下锦上添花,很难直接变现,要填饱肚子,只能从卖家当开始,等家当卖得差不多,自然要走进青春の待合室,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下海。 每个家庭的情况不同,卖家当可以维持生活的时长也不同,冼耀文想让松田芳子找的就是家当刚卖完,正准备下海的华族女人。 本来,冼耀文怎么要求,松田芳子就打算怎么做,但共度两晚后,她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变,面对一件心爱的玩具,在不得不和他人分享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这个分享之人能高贵一点。 这就好比升职加薪了,一咬牙拿出半个月的工资去一高档餐厅吃一顿贵的一批的套餐,可等坐进餐厅,嗐,前面一桌坐一乞丐,后面一桌也是一乞丐,左右两桌还是,吃的还都是一样的套餐,就说这大餐吃着膈应不? 吃大餐如此,男人更是如此,所以啊,松田芳子让人继续盯着青春の待合室那边,自己上跳蚤市场碰碰运气。 这卖家当一开始卖的都是抢手货,贵妇不用出面,自然有人会上门收,交易在暗中进行,双方守口如瓶,依然能维持着虚假的体面。等抢手的卖得差不多,就要卖不太好脱手或者不太卖得上价的,上门回收的看不上,贵妇只能拿着到跳蚤市场卖。 上野市场就是贵妇们出没的跳蚤市场,地方不大,却有好几个回收点,买和卖的地方分开,回收点都在犄角旮旯里,只要贵妇们有默契,一个一个间隔开进入回收点,依然能掩耳盗铃般维持体面与自尊。 松田芳子对上野市场非常熟悉,前些年,她经常会过来挑点好东西,家里不少古董家具、摆件,还有葛饰北斋、下村观山等几位画家的画作,都是从这里买到的。 她懂“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的道理,在家里囤点古玩意错不了。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处境会直转而下,没了今天,目光长远的打算变成颇有讽刺意味。 旧地重游,她无限感慨。 好像天照大神对她还挺关照,她松田芳子又回来了。 鼻腔里冒出白烟袅袅,她的目光看向一个把自己围成伊斯兰女人的贵妇,挑剔地甄别优缺点,她想找一个家世尽可能好的,长得又要比她丑的,这样一来才是两全其美,有了一个好傀儡,又不用担心分走太多的高野君。 对冼耀文,松田芳子可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毕竟认识才几天时间,要是产生感情,那就是对感情的践踏,犹如一见钟情,把感情二字往死里玷污,发骚就说发骚,扯什么看一眼就爱上。 她从冼耀文身上获得了情绪与精神上的满足,也看到了走上高位的希望,虽说这人狡诈如狐,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无法隐藏,都被算得死死的,将来大概很难从他那里占到便宜,但是,她感受到了一丝真诚,她应该不会被兔死狗烹。 “高野君,我听你的,把小心思先收起来,只愿你能对得起我的付出。” 心里嘀咕一声,松田芳子站在原地,观察着一个又一个贵妇,良久,她才挥了挥手,“跟着这个女人,找到她的住址。” “哈依。” 一个鞠躬,她的身后冒出一个人远远地缀上刚刚卖好家当离开的贵妇。 羊城。 永汉路,惠爱大新。 大新即大新百货,与香港的那一家并非凑巧同名,它们同属于蔡家的产业。 林醒良辞别送行的大新经理,走出几步后,立刻面色不虞。 他本来想借着在香港的合作关系,在惠爱大新为好运来搞一两个柜台,但事情并不顺利,倒不是这边的大新不给面子,而是广东这边要学习上海的先进经验,组建国营百货公司,蔡家成了统战对象,惠爱大新成为国营百货公司的统战目标,高管和职员们前途未卜,一个个人心惶惶,根本没心思提升业务。 林醒良非常郁闷,果然被先生料中了。 启程来内地之前,冼耀文对林醒良有交代,内地的营销模式和香港不同,把主要精力放在裁缝铺和成衣铺,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百货公司上,社会主义国家以公有制为主体,新政权又是百废待兴,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国有风很快就会刮进流水和利润都不错,且影响面比较广的零售业,我们要挤占的就是全面国有化之前的夹缝。 还好,他听了先生的话,先拜访了裁缝铺和成衣铺,搞定了几家经销商后,才想着来惠爱大新建立奇功,现在,奇功是不可能有了,他该做的事情又回到经销商身上。 站在街边抽了两三颗烟,脑子里演练着等下面见经销商的战术,先生说过,内地的每一笔生意都要做好是最后一笔生意的心理准备,在诚信的基础上,要尽可能让经销商一次性多拿货,在一定的限度内,批发价可以尽量往下压,给足经销商差价空间。 神思片刻,林醒良抬头看看街边店铺的招牌,干净清爽,看不到犹如狗皮膏药的广告牌,一点没有香港的凌乱感,看着相当舒服,但他并没有心旷神怡的感觉,不能挂小广告,好运来就少了一个很好的推广途径,给经销商的扶持只能在报纸和电台上想办法,还有先生特别提起的“捐”营销策略。 抬起左手看一眼手表,他心里合计起了时间,拜访完经销商,他还打算去一趟东堤码头,那里有一座建在船上的珠江水上第二小学,学校一共有300多名小学生,都是疍家人,可以赠送给学校一批衬衣,再给每个学生一块可以用于船上挡雨遮阳的广告雨布,疍家人以船为家,平时要撑船在珠江上到处捕鱼,带着广告雨布到处走,能达到不错的广告效果。 300多件衬衣加上300多块雨布,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最好是向先生请示一下,可是先生人在国外,联系不上,只能先斩后奏。 正因如此,他心里有点犹豫,若是效果不理想,他没法向先生交代。 想到此,他到路边拦了一辆黄包车,去经销商那里之前,他要去珠江边再转转,对广告效果进行二次预测评估。 上了车,他立即吩咐车夫速度尽量快,他已经定好大后天上午飞上海的位子,留在羊城的时间已然不多,必须分秒必争。 池袋。 侦查完地形,冼耀文和戚龙雀就来到这里。 关东大地震发生的时候,黎元洪、曹锟、段祺瑞、阎锡山、吴佩孚、冯玉祥等军政要员,以及梅兰芳、朱葆三、王一亭等社会名流纷纷慷慨解囊,向东洋捐款捐物。 小鬼子忙于救灾之际,还不忘找点乐子,对华人留学生那叫一个亲热,一开口就是孙君、蒋桑、郁先生,要老婆不要,你要我给你送过来;对华工同样亲热,八十的锤子、五十的菜刀,那是一点都不带心疼地往华工身上招呼,八十,八十,让你们跑东洋来抢工作…… 反正那一年不少旅日华工把命丢在这里,事后,不少被遣送回国,留下来的华工很少,因为担心再被迫害,原来待在横滨的一批浙江人和福建人聚在一起一合计,横滨是不能待了,大家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互相知根知底,能信任彼此,不如一起去东京混吧。 这帮人说起来户籍属于两个省,但其实主要是相邻的两个村的村民,田和田都是挨着,下地的时候经常在一起唠嗑。 就这么着,这批人到了东京,集中住在池袋。 1950年8月1日,国内才组建(恢复)几条固定航线的航班业务,在这之前有专包机业务,可以一人包一架飞机,也可以拼车一样,几个人拼一架,有人专门做拼飞机赚差价的业务。那段时间,民航还没有后来那么复杂,舍得花钱就能坐飞机,不需要行政级别。 (本章完) 第154章 三五六计划 他们这批人在池袋扎根后,过了十来年有零星的台湾人过来,又过了十几年才来了第三批人数比较多的华人,他们是小鬼子投降后从矿场解救出来的劳工,来源一为两党的战俘,二为被哄骗过来的民夫,大部分人被送回国,小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自愿留了下来。 还别说,留下来的人遇到了好时机,因为有盟国护照,享受比东洋人更高的待遇,也更容易拿到一些管控物资,可以做一些擦边生意,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池袋这里虽然有华人在此聚居,但绝对人数并不多,并没有形成唐人街或华人街,只是在池袋北的一条街上有几家中餐店。 泰顺馄饨、狗子包子铺,冼耀文看着街道左右两边差不多正对的两家店,想了想,还是走向包子铺。 泰顺大概不是老板的名字,应该是地名,老板多半来自温州泰顺,是从横滨过来的劳工;狗子拆出来单独看没什么指向性,但排在包子前面,冼耀文立刻能想到“狗子卖包子不理人”的典故,卖包子的狗子不爱理人,他卖的包子就被食客叫成狗不理包子,还别说,这么一叫成名了。 狗子包子的老板是天津人的可能性很大,且大概率是被哄骗来的民夫,在东京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 冼耀文两人一走进包子铺,店老板习惯性地喊出“依拉夏”,再一看两人的个头,剩下的“依马赛”咽了下去,改成“吃包子吗”。 一听到店老板的天津口音,冼耀文忍不住逗趣道:“老板,有你这么问的?我不吃包子,来包子铺听相声?难道你这有常宝堃?” “小蘑菇没有,客官将就听小酉?”店老板也是妙人,顺着冼耀文的话头就往下说。 得,冼耀文心说自己班门弄斧了,小蘑菇对应常宝堃这个不难猜,小酉对应谁他就不知道了。 “小酉也行,让他来一段《师娘跪徒弟》,先说好,说得不好听,赏钱一个子儿没有。” 店老板嬉笑一声,走出厨房间来到冼耀文身前抱拳道:“在下潘瑞发,天津人,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潘老板你好,在下冼耀文,宝安人,从香港过来。”冼耀文抱拳回应。 “冼先生刚来东京?” 潘瑞发一开口在下,第二句就开始盘话,感觉像是街面上混子的路数,搞不齐以前是个混混。 “刚来几天,过来办点事,过几天就走。潘老板,中午没吃,肚子正饿着,伱这除了包子还有嘛?” “那多了去了,果子、煎饼果子、糖果子、鸡蛋果,喝的有浆子,您要喝稀饭也有,凉了,您要我给您热热。” “有果蓖儿没,煎饼果子里夹两片。” 潘瑞发一头雾水,“果蓖儿是嘛玩意,冼先生您是不是搞混了,没听说天津有这玩意啊。” “可能是吧,没有就算了,给我们一人来仨包子,一人再来一个煎饼果子,喝的要稀饭,不用热,凉的端上来就成,果子炸四根。” “好您了。” 一声招呼,潘瑞发回到厨房间忙活起来,冼耀文目光跟着观察了一阵,没发现有武术功底的样子,也闻不到军人味,丢给戚龙雀一个问询的眼神,对方微微摇头。 东京这边马上就要支起新摊子,但想派双眼睛过来都难,冼耀文来池袋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找双临时过渡的眼睛,先从国人里找找,没合适的再去朝鲜人里翻翻。 对眼睛不要求死忠,是个有一定原则的人就行,他没打算靠眼睛盯着松田芳子和夏洛特,只是求一个低配版的兼听则明,同一件事听不同的人讲述,好有对比与参考,只听一个人,根本无从下手剥离主观情绪,没法搞清楚客观事实。 暂时只能这样将就,等培养出小鬼子心腹,再派出真正的眼睛不迟。 这趟来东洋捞偏门之外,他也要搵正行,“goodluck”要往这边销,就需要本地的营销人员,这一次他还得在东京先设立一个传销公司的海外办公室,下一次过来再升级成子公司。 正好,东洋这边的终身雇佣制、年功序列制、企业内工会的企业经营三大法宝正走向成熟期,趁着经济还不景气,人才们都降低了对劳动报酬的期待值时期,赶紧先抓一票人在手里。 现在的起点低,有充分的画饼空间,一步一小饼,三步一大饼,被小饼大饼不断喂着,加上社会的大环境认同对工作从一而终,容易喂出忠心耿耿的中高管。 趁着食物还没上桌,冼耀文心里盘算着明后天要操持的招聘事宜,这回他打算放开了招,超出“goodluck”所需的人数也没关系,先养着,将来再往其他企业抽调。 基建狂魔是每个国家年少轻狂时期都会出现的一个病症,冼耀文身为多年老中医通过望闻问切就能看出东洋已经出现这个病症的初级征兆,从某些角度来说,基建是富贵病,只要得了这个病,一种叫经济的病菌就会开始蹦跶。 基建这个病不好治,皆因治这个病的药没有专利,是个药厂就能生产,老中医嘛,资格老,认识的人多,每个药厂都有熟人,这开谁的药不开谁的药都会得罪人,最好还是每个厂的药都开了,雨露均沾,不厚此薄彼。 但是,基建根本用不着吃这么多药,吃上一点病就能好,剩下的药会比较尴尬,这不,没辙,只能从预防、战略性预防、开放性预防、前瞻性预防,到巩固、战略性巩固、开放性巩固、前瞻性巩固,各种医学名词瞎飙,不管怎么说,也得把多开的药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这就是人情型社会的伟大之处,你有我有,大家都有。 预见到东洋要得基建病,热爱东洋又热爱奉献的冼耀文自然想在这边开一家药厂,为抗争病魔出自己的一份力,仅仅如此,还无法安放他躁动的热爱,他还打算给其他药厂提供制药原材料或制药解决方案。 热爱嘛,既然爱就深爱。 所以,他需要一批懂基建药理、能喝,懂得与药厂老板沟通的人才,提前培训,提前部署,从容等待基建狂魔大爆发。 这次招聘的人才,主要年龄段是1925年—1930年生人,未来的五到十五年是他们的结婚生育高峰期,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为了治基建这个病开了这么多药,难免会引发后遗症“数字型彩色纸缺乏症”,简称穷病,这个病是顽疾,没法根治,只能用祝由术施法进行转移。 不害臊地说,祝由术他也是精通的,特擅长使房地产大法,对穷病的转移之道颇有研究,最值得自豪的是,他打破了医者不自医的魔咒,自己身上的穷病病菌早就被他转移走不少,剩下的那些正在寻找并培养穷病宿主当中。 东京,热,风景秀丽,风水极佳,正适合他在这里布置房地产大法的施法大阵,从法到阵,仅靠他一人无法完成,他需要大量鼎炉。 鼎炉不仅要参与“三五六”计划,还要负责收罗大量穷病宿主。 所谓“三五六”计划,即他冼耀文产业的旗下东洋职员享有的一项福利——只出三成的钱,即可拥有一套房屋的一半产权,在职期间拥有房屋的居住权和出租权,且租金全部属于职员,一旦职员欲离职,只需按房屋实时估值的一半补偿企业,离职职员即可拥有房屋全部产权。 亦或者,离职职员可以选择向企业申请收回自己付出的三成购房资金,企业必须无条件在离职职员提出申请后的72小时之内,把资金退还给离职员工,并向离职员工颁发“加班积极分子”和“三好职员”奖状。 到这一步是“三五”,后面的“六”只针对长期在企业服务的职员,在购房之时,职员需要签署一份合约,在能获得不错利益的前提下,企业拥有房屋的处置权,比如出售,所获得的售房资金,六成归属职员,四成归属企业。 如此一来,职员要做好随时腾房的心理准备,企业要为职员提供安置的新房。 说白了,冼耀文打着让自己的东洋职员出资,帮他实现长期低成本囤地囤房的主意,这样一来,虽然到了收益期需要分出一部分利益,但他要付出的成本几乎等于无。 无本买卖,不能太贪,最终有个几十兆百来兆的利润就够了,不能想着一口吃成胖子。 为了“三五六”计划的顺利执行,他在东京要投资大量企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和主要成本为人力成本的服务型企业,可以不追求高利润,但一定要养得起职员。 “三五六”计划可以归入明天的大框架,为了不死在明天的黎明之前,他必须做好今天,从今天的利润中抽出一部分去豢养明天的幼崽,所以,他的吃相才没办法保持优雅,正经钱要吃,不正经的钱也要抢一口,正经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茁壮成长,不正经奉献青春赌明天。 “吃的来咯。” 冼耀文的神思刚跑到1985年,潘瑞发端着一个托盘就过来了。 一碗碗吃食被放到桌上,潘瑞发嘴里嘚啵嘚啵,“冼先生,送您两碟酱什锦包瓜,这一碟是我托人从天津寄过来的,天昌酱园的酱菜把式做的,这一碟是我照着做的,一看冼先生就是走南闯北的高人,还请您帮着品鉴品鉴。” “好说,好说。”冼耀文客气一声,又指了指边上的空位,“潘老板,这会店里也没其他客人,坐下聊几句?” “得嘞。” 潘瑞发痛快地在冼耀文边上坐下,见冼耀文拿着筷子夹起他做的包瓜,他就一脸期待地盯着。 冼耀文轻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咀嚼品味,感觉味道还行,但并不清楚酱什锦包瓜应该是个什么味才正宗,又夹起天昌酱园的尝了尝,两相比较,潘瑞发做的味道就差多了。 放下筷子,借着派雪茄的动作斟酌一下说辞,等潘瑞发点上,他这才说道:“潘老板,你做的味道不差,但比起天昌酱园的,你在选料上不够精细,还少几样料,酱浸这道工序也不太对,偷懒了,时间短了,次数也减了。” 冼耀文哪懂怎么做酱菜,不过好酱菜的关键一选二浸还是知道的,围绕这两点说不会错。 潘瑞发竖起大拇指说道:“冼先生还是酱菜的行家啊,一尝就尝出来了,东京介儿的包瓜不好,料也凑不齐,二浸的时候,我正好要出远门,不等一浸好就开始二浸,一浸的时间不够。” “靠,真不讲究,居然只浸两次,老子还以为得至少折腾七八次呢。” 腹诽一句,冼耀文打了个哈哈,使出话题转移大法,“潘老板来池袋多久了?” “44年被小鬼子骗到东洋,在东川修了一年多水库,45年到东京,打了将近一年的官司。”潘瑞发嘿嘿一笑,“美国佬对咱还是不错的,从小鬼子那里帮着要来一笔赔偿,我拿着钱开了这家店,到现在四年出头了。” 冼耀文咬一口包子,问道:“怎么想着留在这里?” 闻言,潘瑞发脸上的笑容更是浓郁,“不敢回去,天津有个地界叫南楼,我在那里得罪一个大混混,得罪狠了,回去讨不了好。” 说着潘瑞发的笑容倏然变诡异,继而又有了一丝思乡的惆怅。 冼耀文不打算说“混混肯定会被镇压,回去没事”,看潘瑞发在池袋过得应该不算差,回去未必能过得更好,再说,他基本肯定潘瑞发之前是个混混,鬼知道裤裆里有没有屎,无冤无仇的,还是不瞎指点。 “这样啊。其实待在东京也挺好的,我这趟来东京就是为了看看行市,觉着还不错,正打算看得再仔细一点,差不多了就在这边支个摊儿。” “冼先生也要来东京?” 冼耀文摆摆手,“没这个打算,鄙人不才,运气还不错,在香港有一摊还算过得去的买卖,离不开人,得在那里看着。东京这边的买卖打算和小鬼子凑份子一起干,这不,我听说池袋这里有不少咱们自己人,过来,打算找一个品行不错的帮着盯一眼生意,小鬼子嘛,不得不防。” “冼先生你胆子够大的,敢跟小鬼子凑份子,不怕被小鬼子连皮带骨都给吞了?”潘瑞发惊诧道。 冼耀文淡笑一声,“潘老板别看我年纪小,做生意有年头了,看人倍儿准,我一见潘老板就觉着耐人(讨人喜欢)。” “哈哈哈,冼先生您说天津话倍儿哏儿。” “呵呵,让潘老板笑话了,跟一个在天津做过几年生意的人学了几句,他二八八的(二把刀),我学着更是差点意思。” …… 元旦快乐! 祝所有书友2024年萬事如意! (本章完) 第155章 壮大 “冼先生,您一个南方人能把天津话说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您刚才说要找个人盯着生意?” “怎么?潘老板有合适的人?” “我一发小,跟我一起被小鬼子骗过来的,我去了东川修水库,他去了山口县修路,拿了赔偿后,他也没回国,去了浅草混,从收保护费混到现在有了自己的赌场,特牛逼。” “你这发小是自己混,没投靠东洋当地的组织?” “冼先生,您可能对东洋的情况不太了解,小鬼子歧视咱们国人、朝鲜人,以前新桥车站那一带有一群台湾佬特牛逼,跟小鬼子的什么关东松田组对着干,一直压着小鬼子打,后来怎么着……” 潘瑞发卖了个关子。 “后来怎么了?”冼耀文笑着捧哏。 “嘿嘿,关东松田组联合了六七帮人,又找了警察帮忙,机关枪、大炮全用上了,把台湾佬好一通收拾。”潘瑞发双手放在肚子上比画,“他们打完之后我去看过,好些个被大炮炸碎了,也有好些个肠子都被打出来,老惨了。 介到底是小鬼子的地界,强龙不压地头蛇,想在介儿混,不投靠一个本地组织不行,我介发小一开始和关东松田组走得近,后来又找国粹会罩着。” “潘老板,你的发小怎么称呼?”冼耀文波澜不惊地说道。 “姓赵,赵春树,我管他叫大春儿,您等着。”潘瑞发说着,站起身走进厨房间,没一会又折返,拿着一张照片指给冼耀文看,“您看,介是我,介是大春儿,我俩来东洋前照的。” 冼耀文看一眼照片上的两人,说道:“潘老板,你跟这位赵先生差好几岁吧?” “我比大春儿大五岁,本来是玩不到一块的,谁叫大春儿他爹开了一间杂货铺,又是个大耍儿,我小时候就爱上他家玩,玩着玩着也就玩到一块了。” “大耍儿什么意思?” “介天津的混混从上到下,能混码头的就叫大耍儿,在一小地界争地盘的叫小混混儿或玩儿闹儿,再往下瞎混的就叫狗食或狗烂儿,杜月笙、黄金荣放在天津就是大耍儿。” 得,听了三段,冼耀文算是拿准了该给潘瑞发说的话打多少折扣,大耍儿要是能和青帮大佬相提并论,潘瑞发和赵春树就不会被骗来东洋,潘瑞发也不可能不敢回去。 按他的估计,大耍儿大概就是比较吃得开的大混混,有几个小弟,认识一些人,遇到事能叫上十几或几十人撑撑场面,横向比较一下,应该和他上次见过的跟在国龙边上的小弟差不多的档次。 “大耍儿原来是这么回事,潘老板方便联系这位赵先生吗?要是方便,我做东,大家找个地方坐坐。” “方便,方便。” “我住在帝国饭店,出了饭店往东边走一段距离有一家yakiniku,听说是延边朝族人开的,不但烤肉地道,还会做东北菜,今晚八点,我在那里恭候潘老板和赵先生。” “好说。” 二十分钟后,冼耀文打听完池袋华人的情况,离开狗子包子,去了几栋相连的一户建前。 这几栋一户建的建筑风格非常怪异,说不清楚是什么风格,能看到唐,也能看到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元素糅合在里面,感觉像是几个建筑学门外汉凑出来的四不像。 据潘瑞发说,这一片原来是池袋本地人的几间大房子,那批福浙劳工有不少租住在这里,东京大轰炸时期,几个房东全都去见了天照大神,等到美国佬掌控东京,过来登记户口之时,原房东名下的不动产和土地就到了几个福浙劳工的名下。 据说这种事还不是个例,有那么一些战前已经拿到东洋合法身份的国人和朝鲜人趁着这次机会从穷光蛋租户变成有房有地的房东,至于原房东到底是怎么死的就不好说了,反正死无对证,说是怎么死的就是怎么死的,美国佬才没有那个美国时间给小鬼子招魂申冤。 看到便宜,自己却没占着,冼耀文少许惆怅,如果换成他,大概会慷慨出资送三条街的小鬼子去广岛旅游。 站着看了一会,冼耀文转身走人,并不打算在这里找人聊聊。 这里的福浙劳工可以算是全球免签的祖师爷,自己人之间相当团结,但对政治意义上的自己人未必会友好,若是觍着脸非得和他们自己人,被坑得哇哇叫也是有可能的。 身在异国他乡,搞不清楚自己人的边界是会死人的。 香港,山今楼。 中午饭点已过,下午茶时间未至。 岑佩佩手里拿着一个厨师试制的面包,咬上一口,听着嘎嘣脆的声音,看着面包表面犹如菠萝一般的纹理,她心里纠结着不听自家老爷的建议叫手里的面包“孖宝”,而是打算按照店里多人的一致建议,叫它菠萝包。 放下面包,又拿起桌上的奶茶,她的心里更为纠结,自家老爷玩闹一般的文胸奶茶她并未让厨师尝试,而是从中得到启发,先让厨师用纱布过滤奶茶,后采用网眼更小的丝袜,一经试制,才有了她手里口感细腻的初定型奶茶。 丝袜珍贵,冠以奶茶丝袜之抬头,对提高奶茶的身价有帮助。 好嘛,菠萝包、丝袜奶茶,冼耀文又岂会不知道这俩玩意,文胸奶茶的确为了“秘密”的营销有点胡来的意思,但孖宝乃至汉堡馃,他可是拿着大炮打蚊子,瞄着圣贝纳迪诺和肯塔基两地,两家分别叫麦当劳和肯德基的小西式快餐店去的。 可怜他着眼于全球大型连锁的汉堡馃,却要不务正业关注两个小角色,犹如老马看着一在校大学生搞的购物网站,额头沁出冷汗,危机感爆棚,他容易嘛? 现在感情好,岑佩佩这个小港怂还不领情,想堵了全球连锁的路,欲往偏安一隅只能搞点街坊情怀的方向走。 岑佩佩已经下定决心,奶茶就叫丝袜奶茶,面包打算等自家老爷回来商量一下再决定。 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她三口并作两口快速把手里的面包吃完,去后厨漱了漱口,这才坐回原位慢悠悠地喝着奶茶。 时间过去五分钟,一个身穿拼色旗袍,身材与面容都姣好的女人来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下。女人先打量四周,看了个囫囵,这才对她说道:“有什么事不能在家说,非要把我约到这里?” 不消说,女人是苏丽珍。 “自从老爷出差离家,姐姐可是一次都没去饭厅吃饭,我想找姐姐说话也见不到人。” 除了戏文里,天下就没有和睦相处的后宫,打从岑佩佩进入冼家开始,她和苏丽珍就互给对方贴上“情敌”的标签。 “妹妹不知道吗?”苏丽珍故作惊讶,“先生走之前有吩咐我办事,这些日子,我都在忙着办先生交代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去饭厅吃饭,都是在自己小窝随便对付几口,可把我累坏了。” 岑佩佩莞尔一笑,“嗱,姐姐为了我哋冼家真是辛苦了,等老爷回来一定会好好奖励伱。” “先生虽说没给我名分,但我入了冼家的门,生是冼家的人,死是冼家的鬼,为了冼家做事是我分内应当的。”苏丽珍义正词严道。 “姐姐的觉悟真高,我应当向姐姐学习。”岑佩佩夸赞一句,随即转换话题,“老爷从东京打来电话,让姐姐找甄国龙说一个新生意,从东京运杂志回香港卖,很好赚。生意我哋冼家不参与,就是送给甄国龙的一个人情。” “什么杂志一定能赚钱?先生看的那些?” 岑佩佩嗤笑一声,“姐姐看得懂老爷的杂志?” “我看不懂,你能看懂?”苏丽珍针尖对麦芒,毫不相让。 “嘻嘻,我能看懂一点。老爷的杂志不是一般人会看的,拿到香港来卖不了几本,我说的杂志自然不是这种。”说着,岑佩佩脸颊发烫,“老爷说东洋那边对杂志没多少管制,咸湿杂志上的插图会画得很露骨,男人们一定喜欢看,一个月赚两三万轻轻松松。” 闻言,苏丽珍的脸上也是发烫,迟疑了一会,说道:“两三万不少了,就这么白白给别人?” “姐姐比我先进门,难道不清楚老爷有多精明?”岑佩佩笑着说道:“老爷说了,东洋杂志一进来会冲击香港咸湿报纸、杂志,大家不会看着自己的饭碗被砸,联合起来对抗东洋杂志是一定的,这个生意做不久,能赚的钱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但洒出去的人情至少要按百万算。 姐姐清楚什么可以告诉甄国龙,什么不该说吧?” “妹妹把心放在肚子里,姐姐我不是傻子。” “老爷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姐姐办,姐姐又怎么会是傻子。” 岑佩佩这话,苏丽珍怎么听怎么别扭,一刹那的暗自不爽后,她说道:“妹妹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姐姐自便。” “好,我走了。” 苏丽珍干净利落地离开,中间没有冼耀文,她才不乐意和岑佩佩面对面多待。 过上一会,岑佩佩喝完杯中的奶茶,她也起身出门。 冼耀文都能安排苏丽珍办事,岑佩佩更不用多说,她要负责的事只会更多,棉衣生意就由她在跟进,她要去找一下洪英东,了解一下棉衣的生产进度。 金巴伦道,十三幺报社。 黄祖强在自己办公室外面的大办公室踱着步,心里划算着工位的安排。 昨天,他接到冼耀文的电话,在电话里,冼耀文告诉他十三幺很快会遇到一个壮大的好机会,让他先做好准备。 冼耀文话说得含含糊糊,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想来对方不会无的放矢,既然说有机会,肯定会有的,只是他对这个所谓的壮大并没有激情澎湃的感觉。 壮大什么? 无非就是咸湿报。 随着十三幺的发行量愈发的大,他心里的办大报之火是越烧越旺,哪怕被冼耀文泼了两盆凉水依然未浇灭,只是让他明白了办大报不能急的道理,他如今已经在筹划以小说连载为卖点的报纸,名字已经想好了,考虑到冼耀文的风格,再融合自己的特点,取名为“福报”。 为了办好福报,他给王度庐、朱贞木、郑证因、李寿民等武侠名家写信邀稿,想借着他们的名气给福报捧捧场子。 考虑到这些大家都在内地千里之外,路途遥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借光的安排之外,他也打算挖掘本港的新人,以万元奖金作噱头,举办一次武侠小说大赛,成绩优异者以高价约稿,把某个撰稿人送到香车美女别墅的天堂,打造出一个以文致富的样本,把新冒头的武侠小说大家都握在十三幺手里。 不得不说近朱者赤,黄祖强现在的想法很冼耀文,细粮粗粮都想抓在自己手里,只给别人留点汤水喝,冼耀文要是知道他的设想一定会支持。 冼耀文现在当然不知道,他的思维跳跃,行为也一样跳跃。 离开池袋后,他来到京桥一带明治会社旗下的明治制药大门对面,远远地往厂内窥探。 要知道他这趟出差对外的说法是给金季商行组织货源,虽说这只是由头,但组织货源的确是他要做的事情之一。 这不,他过来看看要组织的货源,远远地看。 之前瞎转悠的时候,他也进过药店,看过药店里卖的各种药的生产商,从盘尼西林药盒上看到的生产商抬头就是明治制药。 [多嘴解释一句:盘尼西林和青霉素是同一个东西,前者是音译,后者是意译,也可以说是中文正式命名。] 无论从商业角度还是爱国的角度来说,金季商行都非常有必要把药品当作主打的走私商品之一,盘尼西林就是药品的主打。 爱国心中珍藏,商业细细分析,国内对盘尼西林的需求量会非常大,运回去绝对不愁卖,有多少就能卖多少,从厂家直接进货,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利润率会很有保证。 只是…… 冼耀文是不可能走进药厂亲自谈盘尼西林的订单,如此公然,十八块遮羞布都盖不住,美国佬想装看不见都不成,不把他吊起来打,没法向国民交代,更没法哄战场上死鬼的家属。 他过来只是为了做地形侦查,晚上要摸进生产车间看看机器,评估一下产量,顺便拿点原液出来检验一下,搞清楚是多少单位。 对着各处指指点点,他和戚龙雀两人一边观察,一边讨论着潜入方案。无声进入,无声撤出,方案尽可能严谨,把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本章完) 第156章 秘辛 冼耀文挺会瞎操心的,为了分析潜在客户的需求,做好侦查之后,他嗅着味在一条街边找到了一大帮粪桶。 东京有不少房屋并没有接通上下水,倒夜香这份工作还有不少人在做,别看这工作埋汰,其实这是一份非常紧俏的工作,一般人还真轮不上。 首先,倒夜香不是免费服务,需要付费,其次,夜香是粮食增产的高级战略物资,拉到郊区就有活络的农民组建的“夜香委员会”对接过去,供应自家作物使用之余,也会加价卖给其他农民。 夜香有利可图,利益其实不小,不过呢,也没有大到让权贵看在眼里,恰好处于普通人别想惦记,雅库扎吃着正好的程度。 但是,倒夜香到底好说不好听,本土的雅库扎害羞,不好意思沾这块油水,这个肥差便落入朝鲜人的手里。 循着粪桶,冼耀文看到几十米外的美食摊,十几个饭桶或蹲或站,在那里大快朵颐。 看那大碗,看挑起的面之色泽,吃的无疑是平壤冷面,再看往前一拱一拱,犹如猩猩般的嘴,以及吧唧嘴的陶醉劲,这是一帮朝鲜佬没跑。 冼耀文拆开买来的香烟,凑上去套了一阵近乎,以一个刚进入药品行业的贩子的名义,打听了朝鲜近些年的流行病和常见病,特别是传染性疾病。 别看法国在二战期间现了个大脸,其实打仗的水平还是挺高的,往前推一段时间的俄土战争时期,法国也出兵了,打得不错,嗷嗷叫的,只不过比较倒霉,伤病员忒多了,尤其是病员,与伤员的比例达到了九比一,这个比例非常之罕见。 美军在二战期间后勤搞得好,这是公认的,由此,美军也得了一个“少爷兵”的称呼,但就是这样的美军,在二战期间的病、伤员比例却接近六比一。 自有战争以来,凡是战争期间,无论是哪一国的军队,病倒的永远比打倒的多,只不过病特别是传染性疾病,容易引起恐慌哗变,军队主官不约而同都会选择淡化处理,只提伤不提病。 冼耀文一通打听,再结合自己的分析,脑子里很快列出了一张病单:肺结核、肺炎、夜盲症、感冒、伤寒、斑疹伤寒、副伤寒、冻疮、疟疾、肠胃炎、痢疾、肺吸虫、钩虫、蛔虫,还有虱子跳蚤、蚊子。 排除没什么好办法的肺结核,再排除中医药的强项,冼耀文针对病单列出一张金季商行主打的药单:盘尼西林、奎宁、ddt杀虫剂。 这三样提前囤积,其他的按需采购或者自行生产,比如耗子药和驱蚊剂,这两样他熟,不仅知道好几种配方,还能自己上手制作,把成本压一压,看看能不能做成附送的赠品,要是压不下来,卖个成本价就算了。 三大主打里,盘尼西林好说,有能力制作的就那么几家,绕来绕去都得打他们的主意。 奎宁也好说,小鬼子在东南亚没少掠夺,太平洋战争期间,上百万的小鬼子在亚热带丛林里钻林子,这玩意没少准备。 冼耀文听夏洛特说了一嘴,东洋政府在投降之前,还有价值将近3000亿円的战备物资,投降后这批物资不翼而飞,过了一段时间,黑市在一个个地区冒出来,除了卖点普通人能理解的粮食之类的生活物资,还有大宗交易。 煤、焦炭、汽油、木材、水泥、平板玻璃、镀锌钢、苛性钠、机油、电线、电动机、燃料、纸张,甚至还有钛,以及从东南亚掠夺来的奎宁。 这些物资除了好卖的那几种,其他的都不好卖,大部分还积压着,东洋这边几无疟疾之忧,奎宁的需求量很少,它正在某个仓库里静静地享受黑暗,等着冼耀文带它去看黎明演唱会。 去电话局给谢丽尔挂一长途,让她尽快来东京,又给米歇尔打一电话,请她帮忙“护送”20万港币来东京。 护送无须真护送,银行之间在正常的外汇兑换业务之外,自有隐秘的外汇对敲渠道,说起来这是属于洗钱范畴内的行为,但它确实存在,只是一般人接触不到,银行也不轻易给客户提供这种服务。 冼耀文享受到这种服务,同时也欠了米歇尔一个人情,这位高傲的里昂女士一定会无限放大这个人情,从他身上狠狠咬一口利益走。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钱只是通过几个电话便悄悄抵达东京,等谢丽尔抵达就可以去指定的银行窗口取,而且只要米歇尔把嘴闭紧,没人知道这笔钱是他冼耀文的。 他不担心米歇尔大嘴巴,泄密能获得的微薄利益可比不上他能直接输送的利益,利益动物在利益面前会成为最坚贞的革命战士,面对酷刑宁死不屈,只会说一句信仰宣言“打死我也不说”。 办完琐事,冼耀文来到松田芳子的店里。 他无视店里两个不像食客的男人,直接坐到松田芳子的对面。 “你的旧部?” “是的。”松田芳子点点头,给冼耀文奉上香茗。 冼耀文端起茶盏,在手里转上一圈,忽然之间问道:“认识一个叫赵春树的天津人吗?” 闻言,松田芳子脸上先是露出震惊之色,转瞬间变成凝神,略一迟疑,她反问道:“高野君今天去过浅草还是池袋?” 冼耀文微笑道:“池袋。” “原来如此,高野君见了潘桑?” “是的。”冼耀文的笑容变得灿烂,“等松永商社开业,我相信芳子你对我的汇报一定会如实,但也会进行修饰和避重就轻,这会导致我不能获知商社最真实的发展状态。 我打算派一个监察代表去商社,他只负责用眼睛观察商社的运作,然后把他看到的情况汇报给我,他的汇报用来剔除你的汇报中的主观因素,让我能看到最客观的汇报。 我听说池袋那里有不少华国人,就去那里物色这个监察代表,没想到正好走进潘瑞发的包子铺,还有了愉快的聊天……” 说着,冼耀文摊了摊手,“潘瑞发把赵春树推荐给了我,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奇妙,这么凑巧的事就是会发生。” “不算凑巧,我曾经和不少在东京的华国人打过交道,赵君是我联系最紧密的,通过他我和潘桑也有两面之缘。”松田芳子从容地解释道。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看样子我走错了方向,应该从人数更多的朝鲜人当中去找。” “为什么不找东洋人?” “东洋人不行,看不到伱们东洋人习以为常却是错误的问题,我需要一个第三国人用局外人的视角来观察。”冼耀文抓住松田芳子按着柜台的手,在手背上抚了抚,“芳子,等我找到这个人,你不要试图去影响他。” 松田芳子蹙眉道:“高野君,你这样做会不会欠缺考虑,为什么要找一个陌生人,而不是派一个你绝对信任的人过来?你就不担心商社的机密外泄?” 冼耀文松开松田芳子的手,从兜里掏出一包老刀牌放在柜台上,“在池袋看到有卖这个烟,给你买了一包,换换口味。” 他几次见到松田芳子抽烟,抽的都是不同品牌,他分析松田芳子是烟民里比较罕见的“杂口”,就是不能长期抽一种烟,抽多了会腻,需要各种口味换着抽。 “谢谢。” 松田芳子打开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根。 “芳子,商社的业务应该分为两部分,一是倒汇,这一部分不要包含在商社的正常业务里,也不要在商社的办公室里讨论,分割出去,在其他地方展开业务。” 冼耀文指了指柜台,“比如这里。二是资产收购和高利贷,这两块除了账本,其实没什么需要保密,也无法做到保密,几个经手业务的人员聚在一起聊上几句,差不多就能把所有业务拼凑起来。 你所说的商社机密就应该让尽可能少的人知道,更不要说我派过去的‘陌生人’,如果你瞒不住这个人,自然也瞒不了其他人。” “哈依,我明白了。” 冼耀文掏出雪茄和雪茄剪,递给松田芳子让她服侍,“你和赵春树是哪种关系?” “没有男女关系。”松田芳子没好气地说道。 “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合作、上下级这种关系。” “我救过他的命。” “所以?” “后面就有了联系,我会把一些松田组不方便出面的工作交给他……” 冼耀文抬手说道:“等等,赵春树因为什么事需要你救命?” “高野君知道陆军宪兵部队吗?” “东洋的盖世太保,只对内,不对外。” “是的,当时所有人都讨厌宪兵,主要被针对的‘东洋共产党’更加,宪兵部队被解散以后,‘东洋共产党’的暗杀队就开始秘密暗杀之前抓捕过‘东洋共产党员’的原宪兵,赵君有两个手下就是原宪兵,他因此被殃及。” “这样,你继续。” “当时,赵君只是和一帮愚连队在一起,靠收商户的保护费为生,有时候也会去赌场敲诈,有一次去了国粹会的赌场,赵君差点被打死,又是我出面救了他。” “两次救命之恩,他对你感激涕零,愿意为你赴死?” “哈哈哈。”松田芳子大笑道:“高野君觉得可能吗?赵君算是一个好人,但没有高野君想得这么好,我们还保持着友好关系,只是因为互相之间有利用价值。赵君他啊,和高野君一样,也是非常精明的人。” “他现在是国粹会的人?” 松田芳子摇摇头,“不算是,只是依附国粹会。国粹会正在转型,放弃之前的生意,全力发展建筑队。” …… 下一章先别订,明天早上再看。 (本章完) 第157章 夜来香,李香兰 “应该怎么理解?赵春树定期给国粹会交保护费,国粹会给他提供保护?” “会费,不是保护费。” 冼耀文耸了耸肩,“嗯哼,会费这个词优美一点。你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吗?” 松田芳子沉思片刻,“赵君的心思很深,人也很精明,但他的国籍决定了他在国粹会或其他组织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他需要人扶持。” “因为华国人成为雅库扎的人数少?” “人数少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华国人特立独行,不懂得融入其他人,这一点朝鲜人做的就很好,他们会给自己取日文名,也懂得和东洋人沟通,松叶会、尾津组、稻川会、三口组等不少组织的主力都是朝鲜人。” “国粹会呢?” “高野君不知道国粹会的由来?” “不太清楚。” “国粹会由内务大臣床次竹二郎操纵建立,刚开始的宗旨是保留国粹,就是武士道精神,据说建立国粹会的目的是一些大臣对黑龙会不满,想以国粹会替代黑龙会。” “哦,争权。” “是的。里面的内幕我不清楚,国粹会1940年被解散,可能争权失败,1945年重组,高层已经不是原来的高层,但宗旨大致继承了下来,国粹会只会吸收东洋人,不会重用第三国人。 上次我见赵君,他告诉我等国粹会放弃赌场的生意,他会退出国粹会,高野君如果想吸纳他,可以和他谈谈。” 冼耀文身体坐直,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松田芳子,“赵春树除了精明,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 “他学过拳击,格斗能力很强。” “人精明,很能打,这就是你对赵春树的评价?还有其他吗?” 松田芳子听出冼耀文话里的不以为意,“高野君看不上赵君?” “坦白的说,是的。能打算是一个优点,我也有需求,但我需要的是可以登上擂台的拳手,格斗水平高且听话,我让他赢,他有能力赢,我让他输,他能输得漂漂亮亮,要让观众看得开心刺激,不会质疑他在打假赛。 这样合作一段时间,我能获得不错的收益,拳手也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哪天,拳手厌倦了这种生活方式,只要把嘴闭紧,完全可以安全离开,我绝对不会卸磨杀驴。 赵春树的格斗水平够上擂台吗?应该不够吧? 再说精明,从你对他的描述与评价,我只看到他有明哲保身的精明,如果我和他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会非常欣赏他的这种精明,如果他为我做事,他的精明就是用来对付我的。” 冼耀文冲松田芳子微微一笑,“精明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是大才,我非常乐意陪他表演忠诚与器重的大戏,一场又一场重复演,直到老去,他是大才吗?大概不是吧? 芳子伱这样的才能算是大才,今晚我一人扮演源氏和红叶丈夫两个角色,你扮演红叶,我们好好演一场浪漫爱情的戏剧。” 听到演戏,松田芳子心里一慌,脑子里飘过她扮演过的角色,未亡人、织田市、南造云子……哈呸,什么时候能演松永芳子? “高野君,我不想演戏。” “哈,一语双关吗?” “哈依。” “哈哈,那我们真诚一点,我演冼耀文,你演松永芳子。” “哈依。” 松田芳子的声音变轻,一丝喜悦与羞意溢出。 冼耀文虽说看不上赵春树,但晚上的朝鲜烤肉照旧。 藁火,意为燃烧干稻草升起的火,这是朝鲜烤肉的店名,透着一股新奇。 yakiniku,意为烤肉,在日语中是生僻词,最近几年使用的频率才变高了一些,皆因朝鲜烤肉在东洋的兴起,东洋人一吃,吆西,直夸这种料理方式不错,于是有人针对东洋人的口感进行改良,这才有了蘸酱油的日式烤肉。 朝鲜人不用上月球也可以大声宣布:日式烤肉是我们发明的。 藁火主打内脏烧烤,出于猎奇心理,冼耀文点了猪排扣,母猪有,公猪没有的那玩意,店老板的炮制手艺不错,猪排扣被稻草火烤的滋滋作响,却只能闻到肉香,闻不到骚味。 他来了,松田芳子也来了,七点三十五到的,赵潘两人还没到,不想干等着,就有了猎奇之举。 藁火烤肉不用炭,而是契合店名用稻草当燃料,稻草只是被简单的整理过毛边,看起来干净整洁一点,却没有其他特殊处理,所以,店里的稻草并不比普通稻草经烧,餐桌边上一直站着一个服务人员负责添柴,仅添柴,烤肉要客人自己动手。 身边有耳朵,不方便正经聊天,冼耀文顾着烤肉之余,一边经松田芳子提醒,偷看另一桌的客人。 三个人,两男一女,两男正对他的目光。 “年纪大一点的是黑泽明,很厉害的电影导演,年纪轻一点的是三船敏郎,我很喜欢的演员,女的……”松田芳子看着女人的后脑勺迟疑了一下,“可能是山口淑子,他们刚合作了《丑闻》,电影院还在上映。” “喔。” 冼耀文看着不戴眼镜的黑泽明觉着挺新奇,要不是松田芳子介绍,他大概是认不出来,三船敏郎一样,看着蛮英俊,但他只认识有络腮胡的菊千代。 多看几眼这两个在世界电影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男人,冼耀文把目光移到女人的后脑勺上,波浪一般的卷发,发型不错,发质看着不太好,干巴巴的,后背轮廓看着还行,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 “我没听过山口淑子这个名字,是新演员?” “高野君,你居然不认识?”松田芳子一脸错愕,仿佛冼耀文不认识山口淑子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 冼耀文在脑海里搜寻一下,他的确不知道山口淑子这个人,名字倒是耳熟,他前两天在报纸上见过,只不过要看的报纸太多,娱乐新闻直接跳过了,没看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 “为什么这么说?” 松田芳子嗤笑一声,“因为山口淑子生在华国,长在华国,还是一位女歌手。” “喔。”冼耀文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就知道她是谁了,李香兰啊,她的日文名是山口淑子?” “是的,山口淑子是她的本名。” 冼耀文又看一眼李香兰的后脑勺,嘴里幽幽地说道:“据说她在上海的时候,利用自己的名气接近重要人物套取情报,又接近拉拢富商为持续战争提供资金,她这么做的正义与否不讨论,你说,那些男人会不会只因为她长得漂亮就被征服?” 松田芳子讥笑一声,“不可能。” (本章完) 第158章 这女人是座金山 李香兰并不知道自己背后有一对狗男女八卦她,此刻,她无心参与黑泽明和三船敏郎的谈话,更不会去注意边上无关之人,她正烦着。 回到东京已经四年有余,她依然保持着不错的知名度,演唱的歌曲《夜来香》经久不衰,力压成名许久的实力派男歌手伊藤久男,也吊打来势汹汹的新人美空云雀;电影方面自从1947年重返影坛拍了多部影片,虽说没有一部影片排进年度票房前十名,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只是,东京太烂了,战后的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破房子,一点没有上海的锦绣繁华,她在这里住得非常不习惯。 东京太烂了,这里没有黎锦光,只需撒个娇抛个媚眼,就能截和给周璇的《夜来香》,她已有好久没有发行新歌,几首老歌不断炒冷饭。 东京太烂了,这里没有卜万苍,没有绅士风度,没有嘘寒问暖,这里只有暴躁和大喊大叫,要求高、抠细节、独断专行,拍了一两部卖座电影就把自己当天皇。 东京太烂了,这里的天是黑色的,这里的机会也是黑色的,这里没有伯乐,这里只有骑手,这里的机会是待价而沽的。 李香兰不想在东京待了,她想去好莱坞,可惜她没有找到引路人,去了好莱坞,她就不是著名的李香兰,只会沦为在好莱坞寻找机会的普通人,她以前的光环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她又想去香港,那里有许多业内的熟人,她可以轻易找到拍片的机会,那里有许多的歌迷影迷,她的歌曲电影都有人捧场,她在香港一定有不错的发展。 只是,她的身份有点尴尬,不好自己主动过去,不然“汉奸”的话题会被旧事重提,而且舆论会走向最不堪的一面,她要等一个契机,等一位在电影界、报业有地位的人向她抛出橄榄枝。 李香兰犹如一只囚鸟,东京她是真的不想待了,前途无亮,钱途黯淡,她拍摄一部影片获得的票房仅比好莱坞稍有知名度的女演员略高一筹,片酬更不值得一提,换算成美元只有区区数百之数,就这点钱干什么都不够使。 或许是心有灵犀,李香兰在惦记着离开,冼耀文却是在琢磨要不要把她弄到香港去。刚刚欠下米歇尔人情,他应该有所表示,用后世的话来说,李香兰这个女人自带流量,是个大ip。 稍稍思考,他脑子里便有了几个点子: 策划一部影片《刺杀裕仁》,多女主模式,李香兰扮演军统女特工,再分别从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找一名女演员扮演战略情报局、军情六处、大众情报局三个情报机构的特工。 不消说,四个女主都是美女,服化精心设计,突出每个人的不同特点,李香兰是侠女,武器是双股剑,动作武侠化,有剑气,一剑挥出地面会炸开,剑气挥到小鬼子身上会把小鬼子炸开,又有一套庖丁解牛的剑法,花里胡哨施展开能剃掉小鬼子的全身皮肉。 美国女特工是西部牛仔,武器是温彻斯特1894杠杆式步枪搭配两支左轮手枪,动作特点是精准速射,指哪打哪,打左眼绝不会打到右眼,如果技术上能够实现,可以参考一下子弹时间,也可以玩得花哨一点,子弹折射、一枪多弹、甩枪,怎么帅怎么来。 英国女特工是箭手,武器是英格兰长弓,既可以一箭多发,也可以一箭多雕,射出去的箭射中一个鬼子,箭穿身而过,继续飞向下一个鬼子,一片区域里的小鬼子能用一支箭搞定。 澳大利亚女特工是美女野人,从小被动物养大,格斗动作和服化都充满了野性,武器是回旋镖,一甩出去收割一串小鬼子人头,然后飞回自己手里。 爆米花片嘛,不用考虑合理性,四个女特工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每人背着一部步话机,轻轻松松杀进皇居,当隔着障子就要和裕仁面对面时,步话机响了,小男孩在广岛绽放,刺杀裕仁已经失去战略意义,行动取消。 正当四人遵循命令退到皇居外围,李香兰忽然僵住不动,少顷,她嘴里莫名嘟囔道:“1945年,我居然到了1945年,哈哈哈……” 这是影片的结尾,就算是第二部《超时空刺杀》的彩蛋,李香兰继续扮演魂穿在她身上的重房信子(重信房子),找几个美女组建赤色突击队,继续执行刺杀裕仁的任务。 这第二部的女演员就用香港女演员,如果可以,用一个台湾女演员,方便片子卖进台湾。 不消说,刺杀裕仁的任务依然会因故失败,怎么个失败法再说,视是否拍摄第三部而决定,基本的思路是第一部用心拍,把ip做起来,第二部用来捧女演员,捧谁不捧谁得看女演员能不能替自己长期捞钱,当然,识不识做也是衡量标准。 第三部就是恰烂钱,第二部口碑票房还行就拍,直接把刺杀这个ip拍烂掉。 美女元素加上超越当下时代的新颖拍摄手法,再结合夸张点的宣传方式,一定能把李香兰的自带流量充分挖掘出来,弄得好,全球票房超过千万美元不是梦,分到自己手上大几百万肯定是有的。 正好,发行影片的时候,顺便和发行机构打好交道,把友谊院线的发行渠道铺设起来,赚点钱又把正事做好,一举两得。 只不过在启用刺杀ip之前,李香兰先要出演一部反战电影《夜来香》,李香兰一人演三角,分别扮演祖孙女三代,外婆是南洋姐,因东洋政府积累资金发展军国主义,被贩卖到南洋从事卖春工作; 外婆离开南洋回东洋之时,把十几岁的妈妈遗弃在南洋,妈妈为了生存很早委身于一个暴虐的“东洋”男人,吃尽了主妇之苦,但依然把李香兰保护得很好,小鬼子打到南洋时,妈妈被抓去当慰安妇; 1945年,李香兰以东洋侨民的身份被遣返东京,面对满目疮痍,她根本找不到糊口的工作,只能下海做了“潘潘”,仅仅一两年时间,她不但染上毒瘾,还有了一身脏病,最后凄凉地死在一个垃圾堆旁。 为了升华一下,李香兰临死之前遇到一个华人劳工,这个劳工以德报怨给了李香兰最后的体面,这样一来,也算是提前烧一烧“中日友好”的冷灶,为几十年后友谊院线进入内地带来一定加分。 冼耀文对友谊院线虽然比较佛系,完成对地产计划的辅助就算及格,但是生意嘛,谁不想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发行这一块自然有成为全球最大发行公司的宏伟志愿,若有实现的苗头,还是要使使劲的。 电影之外,还有歌曲、广告,等影片造势成功,李香兰就别想闲着,全球巡回演唱会安排上,只要能赚钱,无论是什么国家什么城市,都去开演唱会。 签十年合同,前五年把她的价值尽可能榨干,后面五年看看东洋有没有人要买她的合约,只要有人敢出价,他就敢卖。 心念电转,李香兰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再看后脑勺,立马变得亲切多了,李香兰浑身散发着金钱的腐臭味,歘歘歘,那叫一个金光闪闪,李香兰在他心目中的价值超过十八位轰炸机飞行员。 减掉蓬松头发的厚度,估计上半身的高度,再瞄一眼腿,两两相加,李香兰的身高有161公分,这个身高在东洋人里算是异类,不知道是基因突变还是她亲爹不是山口xx,是那个啥啥啥还是李啥啥? 冼耀文对李香兰的资料知道不多,只大概知道她在一个汉奸家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又认了一个姓李的大汉奸为义父,李香兰的名字由此而来。 李香兰的身高让他腹内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无视坐在李香兰对面的大高个黑泽明,一心期待里面有故事,有机会一定要探听一下。 趁着八卦之火的火势正旺,冼耀文贴到松田芳子耳边说道:“山口淑子的身份特殊,只要利用好,可以收获不错的利益。我在香港有投资电影院,你先找人查一查她的近况,如果合适,你代表我把她签下来,她算是你我合作的生意,伱有两成。” “拍电影?” “是。” “我出面签约?” “是的,我的事情太多,留在东京的时间又有限,没时间亲自办这件事。听好了,她是一座金山,不要用威胁的手段,利诱,可以告诉她拍一部电影能拿到800万円以上的片酬。” 松田芳子惊讶道:“这么多?” “这个数字只是起步,我的底线是1500万円,只要不超过这个数字,你可以自行往上加,合约签十年,只要签约,她可以马上获得香港的一栋别墅,这一点说得含糊一点,我只打算找一栋别墅给她居住,并不是要把产权送给她。” “如果她纠缠这个问题呢?” “嘿嘿。”冼耀文嗤笑一声,“那说明她是精明之人,只好把产权给她,你和她谈判的整个过程要记清楚,事后我要听你的复述。这件事一定要重视,你能分到的利益很可能超过两亿円。” “这么多?”松田芳子失声惊呼。 “是的,所以一定要重视。”说着,冼耀文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在做调查的时候,顺便查一查她在东京都爬过哪些人的床,把名单拉出来,等签完约,你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问问她有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如果有……” “我会让他们闭嘴。”松田芳子恶狠狠地说道。 “嗯哼,明天我给你授权书,礼遇,一定要给她最大的尊重,签约后,让她得到女天皇般的待遇。” “哈依。” 两人刚聊完,潘瑞发和赵春树恰好到了。 潘瑞发大概是做完生意立马赶了过来,身上穿的还是下午的那身,赵春树穿得倒是挺庄重,只是他的庄重并不为冼耀文所喜。 赵春树居然穿着纹付羽织,一种只有出席庄重场合才会穿的和服,冼耀文扫了一眼,和服上面还印有家纹,稍想便知是代表国粹会某个堂口的“某某一家”。 赵春树自从走进藁火,见到松田芳子的一刹那,心里就不淡定了,他没想到松田芳子也会在这里,当潘瑞发指出冼耀文就是约他们的人,他就更不淡定了,怎么自己要见的人居然和松田芳子有关系? 失神片刻,他的脑子一转,立马想到冼耀文很有可能就是松田芳子说的“那个男人”,他有点纠结,一时分不清楚眼前的场景是巧合还是巧妙的安排。 纠结间,人已经走到桌子前,松田芳子的招呼声响起,“赵君、潘桑,见到我会不会奇怪?” “松田会长,你怎么会在这里?”潘瑞发发出慢一拍的惊呼。 松田芳子冲他微笑道:“潘桑,不用奇怪,高野君告诉你的东洋合伙人就是我。” 说着,她又看向赵春树,“赵君,请坐。” 等赵春树和潘瑞发两人坐下,冼耀文随即对着赵春树展露出和煦的笑容,“赵先生,我是冼耀文。我本打算只邀请你和潘老板,我们三个在东京的华人好好喝几杯,但离开潘老板那里后,我去了芳子的店里,出于好奇向她打听关于赵先生的事,没想到原来两位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我把芳子也请了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还请见谅。” “冼先生你太客气了,松田会长在,这顿饭会吃得更香。” 赵春树心里是蒙的,听大发儿说这个冼耀文是因为不信任东洋合伙人,想找人帮忙盯着合伙生意,现在知道自己和松田芳子相熟,居然还把人一起带过来,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那就好,我还怕赵先生责怪我怠慢。”冼耀文说着,指了指边上的伙夫,“两位,这里是烤肉店,要的就是水浒里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用拘谨,想吃什么请自己点,尽情点。” 1950年好莱坞几个头部女星的片酬已经达到25万—40万美元之间,而且通常带有票房、版权分红,电影卖座的话,能拿到手不少。有一定知名度但又不到头部的,5000—15万美元之间,弹性比较大,在什么场合谈很重要_。 李香兰的片酬没查到,但有找到高峰秀子的片酬介绍,她的咖位比李香兰高,也更具有票房号召力,她拍摄《佐佐木小次郎》的片酬25万円左右(有一些无法得知金额的补助),折合美元700不到。 《佐佐木小次郎》是1950年东洋本土影片票房第三,7000万円。另该年度全球票房冠军的电影是迪士尼动画片《仙履奇缘》,8500万美元(只统计1950年的数据,实际上次年该片还在上映)。 (本章完) 第159章 离开东京 岑佩佩见过洪英东,又快马加鞭回到家跟着顾嫂去上货。 有一次贤者时间,冼耀文已向她坦白娶她进门的最真实原因,她当时稍有失落,但过后却又有一丝窃喜,她一个妾生的孩子,从小目睹了她母亲的恶劣处境,自己在家里也未得到善待,潜意识里对爱情是抗拒和质疑的。 嫁人生子在她的理解中更像是一个女人必须有的人生经历,如同早上起来要撒泡尿般简单,不撒不行,膀胱受不了,撒了呢,偶尔憋过头时会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感,大概没有人会说自己期待每天的晨尿,也不会有人认为这事多么神圣。 岑佩佩对婚姻的理解就是如此,必须去做,但又谈不上期待、虔诚。 当然,她也有被荷尔蒙支配的性冲动,被一个长得不赖、身经百战又擅长琢磨人心的渣男撩拨,她很难做到不投降。 对婚姻的不虔诚以及自家即将面临的衣食无着的危机,加上冼耀文的工于心计,这才让她潦草跨进冼家的大门。 过程是潦草的,展现出来的结果却令人惊喜,自家老爷不但会说谢谢,温文尔雅,也讲诚信,哄她的那些话没有作假,一句句都在兑现。 人民零售,冼家的产业,老爷的事业,也是她将来的事业,老爷说过,会视她的重要性和贡献值,给她个人评估出一个合理的股份数额,属于她个人的股份,即使摘掉她头上的“冼”字,依然属于她的股份。 正因如此,她干劲十足,拿着冼耀文总结出来的上货本和注意事项提要,在上货的批发商间好一通跑,拉近关系、了解行情,巩固她并不陌生的上货环节,也细细琢磨自家老爷提到的账期窍门——拿别人的鸡,孵自家的蛋。 忙完上货之事已过了普通人的饭点,身为初出茅庐的餐饮人,她早已通知自己的胃后延饿的时间,她还不太饿,回山今楼的路上多绕了几条街,筛选适合开人民便利分店的门面。 回到山今楼已是七点三刻,她先给阿叶去了个电话,拜托对方调查她看上眼的几个门面的房东和店主信息。 冼耀文跟她说过,人民便利开分店门面能买就不租,按照香港的人口发展和内地对香港的定位等一系列条件进行分析,香港未来的楼价会整体呈现上升的趋势,往好的方面想,持有大量门面会给人民零售锦上添花,往坏的方面想,人民零售即使发展不起来,有门面在手,就不会白忙活一场。 另,当下香港之现状非常适宜野蛮式生长,购买心仪的门面可以采用非正常之手段,即巧取豪夺,重点为“巧”。 门第清高、世代习良与家风醇厚是我对冼家之定调,在外行事谨记休休有容,不可示人横行霸道之相,豪夺借他人之手,自行公平交易。 冼耀文给岑佩佩的定计是“两成法”,让第三人去告诉“办事人”所需的门面,等门面到手,岑佩佩再出面从“办事人”手里加价两成收购门面,当然,加价有一个前提,门面加价之后的价格不超过门面的当前实际价格,升值潜力巨大或特别抢手的例外。 初始是指定豪夺,等合作一段时间,有了默契,“办事人”应该主动揣摩大客户之需求,指定这一步省略,交易升华,全程可以暴露在阳光下。 说白了,为了不把自己搞脏,冼耀文情愿多花钱,在中间设立一道防火墙,没准无心插柳柳成荫,将来的香港地产界会冒出几个社团背景的大亨。 打完电话,岑佩佩来到员工吃碗饭的桌子,无须自己盛饭,店里的女伙计潘小醉边上的位子空着,饭已经在那摆着。 潘小醉不是店里的老伙计,而是岑佩佩接手山今楼后叫过来的,潘小醉和她母亲潘秀秀同姓并不是巧合,按辈分来算,潘小醉得管潘秀秀叫姑姑,不过血缘关系有点远。 潘小醉他爸很早就在岑记白米生油行做事,潘秀秀会给岑大牛做妾就是他在之间牵线搭桥。 岑佩佩和潘小醉年龄相仿,从小就常在一起玩耍,算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只不过因为家庭条件的关系,相处之时难免会有高低之分,也会有一点膈应,两人说是小姐妹,其实更像是小姐丫鬟。 现在,潘小醉算是正式在岑佩佩手下找饭辙,小姐妹之说就更显得别扭。 “小醉,晚饭的生意好不好?” “比昨天好。”潘小醉回了一句,又兴奋地说道:“刚刚来了一批拍电影的,我看见梁宽了。” “曹达华?” “是呀,他真人比梁宽好看多了。” “噢。” 岑佩佩无意识地应答一声,脑子里却是从曹达华想到他妹妹曹绮文,她喜欢看曹绮文的戏,再一次因其英年早逝而惋惜,然后又想到曹绮文的丈夫梅友卓,以及梅友卓和曹绮文建立的华南车行和友侨影业、友侨片场。 听老爷说家里的几辆福特轿车就是从他们的车行买的,自己家给他们送了不少钱,又听老爷说起九龙城侯王庙那一大片片场扎堆的地方是好地,香港电影业马上会迎来大洗牌,到时候小电影公司会倒一大片,趁此机会可以低价买几个片场。 “梅友卓好像很有钱,抗日的时候就捐了十万美元,在香港又是保险公司又是贸易商行,新岳父还是邵家的邵邨人,就是友侨影业开不下去,也不一定会卖友侨片场吧?” 想着梅友卓这位因妻子身故不久就另觅新欢且新欢是大家闺秀,又因家里被四个匪徒抢劫上万现金而登上报纸头条的名人,岑佩佩有点纠结,这位可不是缺钱的主,有没有必要通过结交曹达华提前认识一下? 冼耀文离港之前,把一部分友谊院线总经理的岗位职责交给岑佩佩分担,而打片场主意的实际上是友谊院线总经理冼耀文,事是友谊的事,利益也是友谊的利益,岑佩佩现在就是以友谊总经理的身份在思考问题。 友谊院线就是冲着地产成立的,冼耀文怎么可能不关注侯王庙那里片场所占的一大片好地皮,关于这个,他在交代岑佩佩的时候提过一嘴,没想到她真上心了。 说起来有点巧,冼耀文此刻也正在关心友谊院线的事。 虽说赵春树入不了他的法眼,但他也没有怠慢赵潘两人,好吃好喝招待,席间相谈甚欢,就是“盯着”之事也在席间提起,他还是请赵春树帮忙,只是“盯着”变成“照看”。 其间,藁火客来客走,过了九点半的时候,店里只剩下两桌人,另一桌的黑泽明滔滔不绝给三船敏郎剖析一个故事,冼耀文偷听了一嘴,说的是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 有资格进入芥川奖上半年选拔的截止时间快要结束,冼耀文看近期的报纸可以明显发现一些短篇文学作品增多,关于芥川龙之介生平、小说的介绍性文章也比较密集,颇有吹风之势,不经意间,他把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梗概看了个囫囵,若非如此,之前没有拜读过芥川大作的他不可能听一嘴就知道黑泽明在说什么。 就这一嘴让冼耀文知道《罗生门》大概要筹备开拍了,好像这是一部蛮不错的电影,等上映了可以看看热乎乎新鲜的。 这就是冼耀文听到《罗生门》最真实的想法,只有娱乐享受方面的应激反应,并没有触发他的生意人警铃,从生意的角度看,黑泽明只能算是导演中的平庸之辈,投资、经营他的影片都不可能获得大收益,加上这人脾气挺臭,大概不太容易打交道,为了点蝇头小利,犯不着迎合这种人。 黑泽明这个已经冒热气的冷灶没必要去炒,谁爱炒谁炒去。 不过,《罗生门》这一打岔,冼耀文的电影思维打开了,等送走赵潘两人,他拉着松田芳子没急着离开,而是又说起了他放在脑子里的关于电影的另一桩新生意——菲林。 一个比较冷门的知识,菲林,即电影胶片和相机胶卷,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既涉及情报侦查,又关联宣传舆论。 一场战斗的胜败是军人的事,坚持一场漫长的战役,军人却不是最主要的,关键还得看后方的老百姓肯不肯供养军人继续作战以及把自己的儿女送上战场。 从美国的视角来看,二战时期胶卷和胶片在宣传舆论中发挥了大作用,无论是发行战争公债还是征兵动员,在白宫和五角大楼眼里,这两样东西的地位肯定不一般,大概会被列入“战争利器”,没说的,禁运,一定要禁运。 一禁运需求就会被刺激起来,冼耀文让松田芳子大量订购菲林,一部分直接送到澳门寻一仓库保存,等内地的订单发来,稍微加点利润。 一部分送到香港,放着待价而沽,一开始不卖,先熬死一批小电影公司和关联的戏院,友谊院线出面收购戏院和片场,等熬得差不多,剩下的看着没啥机会熬死,就可以加价往外销,利润要求不能太高,有个200%就够了,毕竟电影胶片不便宜,卖得太贵会阻碍香港电影发展。 鉴于他这么伟大的情操,电影公司的老板应该有所表示,把旗下的女明星派出来喝个茶聊个天,为了不让女明星觉得光聊天太枯燥,必须安排玩“拍广告”的游戏,玩游戏嘛,要的就是个精神上的乐趣,报名费、组织费这些就不提了,当然,广告片酬也休提。 在游戏中表现突出的女明星,为鼓励其继续发扬风格,他可以委屈自己,勉为其难侍寝一宿,只能是一宿,再多就亏得慌。 当晚,冼耀文耕耘的要比前两晚卖力一些,一回就把松田芳子弄睡着,请她闻了闻乙醚的味道,让她彻底睡死,他和戚龙雀趁着夜黑风高去明治药业的车间溜达了一圈。 他的谨慎又一次陷入尴尬,明治药业厂里晚上不开工,也没有保安巡逻,只有大门附近的门岗有一个值夜的看更,睡得很香,隔着十几米远都能听见打呼噜的声音,想象中的狗也没有,在藁火偷偷摸摸藏起来的烤肉无用武之地,真是可惜了他的西装口袋。 不过嘛,摸厂这种事情自然是越简单越好,要不是无人可用,他压根不想亲自出马,更别提挑战高难度,轻松完成挺好。 爬墙、翻窗、开手电、看机器、取原液,轻松进入,愉快离开,看机器上的标注,明治药业生产的盘尼西林是一支40万单位,正好是国际上流通的标准,也是内地前两年炒到价比黄金的那种,如果数据没假,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检验盘尼西林单位这种事情简单,稍有点规模的化学实验室就能做,为了得到较准确的检验结果,冼耀文不辞辛苦,次日上药店买了三支明治药业产的盘尼西林,并把原液分出三份,跑了东大、东工大、京都大学,让三位大学生成为日赚万円的幸运儿。 中午,特意挑了一个高档餐厅,借餐厅的电话打给明治药业,以伦敦金季商行的名义询问报价与产能,对方在电话里把产能如实相告,报价却是含含糊糊不说一个明确的数字,他只能大概猜测价格区间在250円/支—320円/支。 得此结论,他告知对方己方高层近期会去登门拜访。 挂掉电话,他不由感叹此时的小鬼子也把药物当成一门暴利生意,三支盘尼西林他是在三家药店买的,零售价分别是600円、620円、650円,与出厂价之间存在300円左右的差价,大致估计,药店的利润不会低于60%。 感叹归感叹,晚些时候,他拿到三份检验报告,检验结果基本一致,明治药业还挺老实,没在数据上造假。如此一来,盘尼西林后面的事就不用他过于操心。 盘尼西林此时在东洋并不是管控物资,明治药业不会把生意往外推,另外即使以320円的报价拿货也不算贵,折算一下不过89美分,比美国1美元的零售价便宜,比他心理底线1.5美元更是便宜不少。 就明治药业的产能,一次能买多少买就是了,正如他预计,他准备的20万港币根本花不完,花剩下的正好可以在黑市上买奎宁。 晚上,松田芳子继续到冼耀文的房间留宿,这一宿健身与聊天五五分,冼耀文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第二天,他又和夏洛特在一起泡了一天,商定好五三二的股份分配,他拿五,留给看场子的组织二,夏洛特拿三,这“三”不属于夏洛特一个人,盟总那边需要打点的费用都要从里面出。 股份分配之外,他还提了一个股份赎买计划,三年后,夏洛特可以一次性或分期买下他手里的所有股份,不但口头承诺还会落实到合同里,这等于提前给未来见钱眼开,可能会生出不好心思的夏洛特打一针预防针,告诉他“哥们,憋住了,别折腾,三年,只要三年,所有的利益都是你的。” 另外,寻找门面之事也被他甩给了夏洛特,他暂时没时间在东京耗着,马上就要走,还没做完的事只能等折返回来继续。 (本章完) 第160章 新加坡 甩手掌柜不是手往背后一别,什么都不做,看着手下忙活就行。 实际上,有不少事需要提前安排好。 关于李香兰,冼耀文要事先拟好合同范本留给松田芳子参考,给米歇尔挂长途的时候,提了一下这个事,又写了一份正式的书面报告。 关于菲林,他还要临时抱佛脚,先是了解香港电影公司对色彩的要求,得知还是以黑白胶片为主,彩色胶片使用率并不高,很凑巧,香港流行用富士的35毫米黑白胶片,渠道比较单一,事情变得简单一点。 胶卷方面简单一点,虽然彩色胶卷已经成熟,西方也开始进入彩照时代,但经过几次降价的彩色胶卷依然昂贵,柯达最便宜的8次曝光828格式胶卷的零售价格都要接近2美元,太贵了,还是购买价格比较便宜的黑白胶卷为好,毕竟枪炮只需看清楚轮廓、数量,颜色不重要。 不过彩色胶卷还是要购买一批的,身为即将成为文胸大王的人,冼耀文准备送给自己一个“冼老师”的头衔,花大力气进修一下摄影技术,以后他的业余爱好会多一项——给女人免费拍摄文胸照,留住她们的青春,定格她们的芳华。 嗯,还得投资一家人体摄影博物馆,把他的爱好提高到艺术的高度,免得无知宵小骂他无耻下流。 关于费用,米歇尔已经把他的170万贷款额度给撸了,他以友谊院线的名义给松田芳子留了1万港币的先期活动经费,后续产生的经费完全可以走公账。 菲林的操作无需偷偷摸摸,一家院线公司囤积这玩意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不必向任何人交代。 离开东京之前,他去了一趟品川区御殿山,偷偷关注一下东京通信工业株式会社的发展现状,得出的结论是年轻充满朝气,却又是不死不活,正处于创业初期的艰难度日阶段,索尼之势远远还未形成。 有此结论他就放心了,留给他的时间非常充裕,可以徐徐图之。 离开东洋之前,他还去了一趟滨松市,在那里他又听到一个不错的消息,本田的摩托车之路遇到了一块很大的绊脚石“东洋政府”,此时的东洋已有数百家摩托车的制造商和供应商,稍有泛滥,本田身为后来者遭到当权者的嫌弃,虽然本田已经研发出一款正经的摩托车,但并不受待见,政府根本不批给它所需的配件配额。 他找几个本田的职员一打听,本田宗一郎找准了一条解决之道,建立车队参加曼岛tt比赛,等拿个冠军回来,不但可以给本田品牌扬名,也可以为东洋争光,政府自然不会拦着本田造摩托车。 很好,冠军可不是想拿就拿,他完全可以猥琐发育一段时间,等自己更强大一点再同本田接触。 当他离开滨松市,返回东京准备搭乘国际航班,来机场送行的松田芳子又告诉他一个消息,她物色到一个不错的傀儡候选人,南云惠子,一个二十岁的寡妇。 名字不错,年纪也不错,可当他听到松田芳子介绍南云惠子家世的时候,他就有点不淡定了,倒不是家世贵不可言,而是南云惠子她爹有点特殊。 南云忠一啊,抗日贡献排行榜上毋庸置疑的第一人,称他为抗日奇侠、抗日第一名将都不为过,仅凭一人之力,葬送了小鬼子海军的家底,如果不是他,小男孩和胖子未必能在东洋爆炸,或许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要往后延不知道多久。 论对抗日做出的贡献,南云忠一绝对有资格大喊一声:“还有谁!” 让抗日烈士的女儿当傀儡礼貌吗? 关于这个问题,他打算折返的时候再细细思考。 …… 5月17日。 冼耀文抵达新加坡,一出加冷机场立即前往电话局给冼耀武挂了一个电话,告知自己已经抵达新加坡。 冼耀武放下电话,拿出一个最近几天一直随身携带的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只见写着:“我的书房二号保险箱里有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有三封信,一封是给你的,等我下一个电话通知把信取出,按信中的指示行事。 注:保险箱钥匙在佩佩那里,密码是阿妈的生日,信件经过加密,解密方式找丽珍,问她‘那天晚上我在看什么书’,她能听明白。 开保险箱动作一定要轻,内设机关,注意门上的头发丝,另,阅后即焚,切记。”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肖天来联防队与其他联防队稍有一点区别,经常要配合特务做一些外围工作,站岗、放哨、堵路口之类的,和这些人接触多了,情报相关的知识多多少少能了解一点,冼耀武懂一点无线电报的知识,自然看得明白信里的加密解密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嘀咕大哥到底要让他做什么要紧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不过,嘀咕归嘀咕,他还是挺听话的,拿着信封和信纸到厕所,烧掉又看着灰烬被水冲走,一切妥帖才返回自己的工位,继续忙工作。 新加坡这边,冼耀文打完电话,在马路边买了报纸,就钻进了一家茶室。 说是茶室,其实并不卖茶,卖的是咖啡,一个大壶在桌上摆着,自己拿碗倒就是了,喝完一碗可以再续一碗,敞开了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计价按人头不按碗。 五月的新加坡很热,来的路上又淋了两三分钟的雷阵雨,汗雨交加,冼耀文身上湿答答的,脱了西服,解开衬衣,只穿一件背心,先咕嘟半碗没加糖的凉咖啡解下暑气,又为了不突兀,脱掉鞋子,把裤管撸到膝盖露出小腿,学着其他客人的模样蹲在椅子上。 拿起一份《星洲日报》,竖起耳朵收听其他客人的交谈,可一晃的功夫,他就闭起耳朵,沉入报纸的世界,运气不太好,进了海南窝,他只能听懂两个人在说琼海调,其他的鬼知道是儋州调还是黎话、苗话、军话,反正就是听不懂。 还挺巧,等他翻到报纸的第二版就看到关于琼安胶园的报道,说是海南解放后部队接管了胶园,要在琼岛上大搞橡胶种植事业。 报道的核心内容是这个,只是味道怪怪的,有点阴阳怪气,没记错的话,《星洲日报》是胡文虎胡家的产业,与《星岛日报》是同一个东家,《星岛日报》可是偏左的,怎么《星洲日报》却是偏右? 搞不清楚胡家的立场,但也不妨碍他继续看报纸,看完《星洲日报》,又看《南洋商报》,看了两篇文章,又扫了扫其他标题,随后把商报扔到一边,商报不商,商业信息几无,尽是按自己立场引导舆论的字眼,挂羊头卖狗肉。 过了半小时,翻了几份报纸,冼耀文发现阅读新加坡报纸挺费劲,主观性太强,客观的内容要靠自己从主观中剥离出来,幸好他的知识面还行,不然想看点纯粹的事实报道真有点难。 报如屎,他不得不改变今天以看报为主的计划,把报纸一收,穿好衣服,在桌上放一个20分的硬币,上街看风景的同时,也当傻子给路人看。 三十几度的天气,西装笔挺,可不就是傻子嘛。 傻子就傻子,他不在意路人的眼光,只是用心观察着街头的风貌和行人的穿着,这会,他的主要身份是中华制衣总经理冼耀文,得注意观察新加坡的衬衣市场如何。 显然,长袖衬衣在这个季节的新加坡不会有什么市场,主打还是得短袖衬衣,或许可以提前推出休闲风格的短袖衬衣,甚至是嬉皮风格,也可以考虑提前推出女式衬衣,拼色撞色,衣摆长长可以扎在一块,领口可以开大露出锁骨或峰坡、沟沟的休闲风格在这边应该会有市场。 …… 未完待续。 下一章明早再看。 (本章完) 第161章 我和橡胶有个约会 牛车水。 武吉巴梳路,俗称广西街,广西街之名与广西无关,只因为边上有一条广东民路,为了区别才这么叫。 武吉巴梳路是一条不足半里长的路,虽短,却不一般,如果问新客武吉巴梳路怎么走,对方可能不知道,若是问二奶街怎么走,对方一定恍然大悟,然后热心指点。 有一条路叫“jnbesarroad”,jn是马来语里的“路”,besar是“大”,按语义翻译过来就是大马路,当地华人叫它惹兰勿刹。 惹兰勿刹被新加坡河一分为二,在北岸叫惹兰勿刹,在南岸叫明古连街,牛车水坐落在新加坡河的南岸,也叫大坡。 惹兰勿刹那一带属于小印度范围,周围有许多印度庙宇和宗教场所,本世纪初,新加坡的经济发展进入快车道,但相对的,社会福利却没跟上,许多年轻女性为了生计被迫下海,由于印度教教义对性比较开放、宽容,小印度地区成了下海人士开门迎客的首选之地,而惹兰勿刹离南岸较近,方便寻欢客往来,欢场自然在此地扎堆。 一个行业的兴盛,离不开有识之士规划一条可持续性发展的道路,譬如足球,不是请一个世界名帅突击带一段时间就能提高的,它需要人才梯队建设,需要时间的沉淀,新加坡这里的欢场即是如此,由于欢场的幕后老板多为广东来的过番客,人才培养自然有广东味,如未梳拢的雏妓这里叫琵琶仔。 “有情酒,斟落呢只无情杯,饮过此杯未知何时回,四海江湖尽在此杯,临行玉手指下郎腰背,去舍难返,欲舍难回……” 站在埃尔金桥上,望着新加坡河里的小舢板,冼耀文嘴里哼起琵琶仔辞别梳拢恩客时要唱的离别歌。 恩客替琵琶仔梳拢可留人十日,到期后,琵琶仔回归来处,晋升为“老举”,挂蓝戴孝,象征丈夫已死,继续为事头婆(鸨母)卖身赚钱。 梳拢是比较难听的说法,在这儿多称为新婚燕尔,恩客又称郎君,恩爱十日若是处出感情或一时舍不得放手,也可找事头婆商量强娶,方法很简单,用钱砸断“母女连心”,用钱让鸨母认自己为便宜女婿,不舍得花钱,那就等着死一回。 冼耀文初来此地,从未在此处寻欢作乐,却对其中道道门清,皆因离港之前与杜鹃的一次闲聊。 杜鹃有一小姐妹,真名略俗气,略过不表,艺名彦如霜,虽说下海之前已非完璧,却是才气冲天,拨的一手好琵琶,吹的一洞好箫,被一有钱佬看中,遂视为红颜知己,在武吉巴梳路觅一金屋藏之。 冼耀文身藏书信一封,是杜鹃托他带给彦如霜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绝对对得起杜鹃的信任,并没有偷偷看过信的内容,嗯,杜鹃识字不多,写封长信力有不逮,其实信是杜鹃口述,由他撰写。 怎么说呢,彦如霜和她那个相好的正应了一首诗的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一个生于1925,一个生于1878,相差未及五十载,只是多吃与少吃几碗饭的区别,现在的情况是彦如霜的达令到了靠人参汤吊命的阶段,这个达令又是思虑不周,只给彦如霜浮财,未给过一砖一瓦,一门一铺,红颜如宦,达令没了,彦如霜的财源也就断了。 杜鹃对这个小姐妹有情有义,得知冼耀文要来新加坡,便拜托他过来看看,如若可能,帮着出点主意。 冼耀文向来待人以诚,又是热心肠,对这种拜托自然是满口答应。 河边静站良久,舢板上的渔娘都被他在脑中组织起来举办了第一届狮城渔娘小姐大赛,正在纠结谁是冠亚季时,方才离开的戚龙雀回来了。 “先生,彦如霜住着一栋三层骑楼,面积2200呎左右,底楼开着一家文记菜馆,二三楼住人,只住着彦如霜和两个女佣,找不到人打听,不知道房东的情况。” 冼耀文转过脸,问道:“看到彦如霜人了吗?” “我在二楼窗口看见一个女人,长得很俊,不知道是不是彦如霜。” “住着4400呎的房子,看样子还不错,”冼耀文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今天过去不太好,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去拜访。” 就近,冼耀文和戚龙雀两人住进了武吉巴梳路的大华酒店,去酒店的路上,两人路过了彦如霜的住处,冼耀文抬头往二楼看过一眼,没见到有女人在窗口站着,经过酒店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拐了个弯,上了硕莪巷。 硕莪巷又叫西米街、死人街,一百年前这里遍布西米加工厂,找一家店喝一碗冰镇的西米露,神清气爽后,穿过热闹的露天市场,再快速通过氛围有点凝重的大难馆(义庄)路段,来到白事店比较密集的路段,随意挑了一家店,买了点死人用得上的东西备着。 他这趟来新加坡要做的事不少,要惦记的也不少,他得别人就得舍,不是每个人都有他的豁达和舍得,为了得到,有时难免要用点激烈手段,这不,天地银行发行的冥币,他一请就是上万亿,些许小事,足以弥补。 在酒店冲了个凉,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稍事歇息,冼耀文又出门在牛车水范围内逛起来。 十九世纪开始,国内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涌入新加坡,英殖民地政府为了避免各籍贯新客发生不必要的纷争,就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 1822年,福建人被安置在直落亚逸及厦门街一带;潮州人则居住在新加坡河畔;客家人在克罗斯街一带落脚;牛车水这一带以来自广东说粤语的人群为主,素有小广东之称。 走在宝塔街,冼耀文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口音的粤语,正值晚饭的饭点将至,谈话中少不了谈论晚上吃点什么,也有偶遇外地来的找老人问路,问了好几个都问不到“宝塔街”在何处,等问到自己,冼耀文告知对方就在脚下。 宝塔街是官方的叫法,信息闭塞又不识字的老人哪管官方文件上怎么写,他们只是从自身的痛楚出发,叫自己生活的地方广合源街。 往前推个几十年,宝塔街上有间屋子叫广合源,只要进了这个地方立马冚家铲。广合源就是一家猪仔馆,一帮流氓从国内把劳工骗过来当奴工赚取中介费的所在,住在这条街上的老人多是第一代或第二代的猪仔。 冼耀文离开文昌围前,冼光秉曾对他有过交代,文昌围有两个人被卖了猪仔,其中一个就在新加坡,早些年还会有侨汇和信寄回家,十五年前最后一封信后就变得渺无音讯,生死未卜,若是他有机会来新加坡,试着找一找。 夺了人家的舍,欠了人家的情,该还还是要还的,既然来了,那就顺便找一找。 在街上走了百来米,一直有在看街边铺位门脸的冼耀文发现这条街的洋服店多得过分,基本隔上一间铺位就是一间洋服店,而且看着生意都应该不差,每间店里都有正在量身的客人。 路过一间叫成昌的洋服店,生意看着特别好,一个女客正在量身,边上还有几个客人在等着。 走了几步,又见一间广兴祥,生意也不差,接着,公安、荣兴,生意同样好,看样子这条街的洋服店很有搞头。 看着洋服店的生意不错,冼耀文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喜悦的表情,继而,反思自己的喜悦来自何处。 脑子稍稍一转,他想到自己之所以来这里,往小了说是惦记橡胶,往大了说是为了考察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如无意外,他会争取入股成为大股东之一。 拥有百来万职员和纳税阶级的公司,想想都带劲,就让它成为自己财团建立之路上的小目标吧。 (本章完) 第162章 人妖 来到宝塔街的街口,也就来到摆摊的市集,新加坡这边叫巴刹,卖什么的都有,蔬菜、水果、海鲜、日用品、吃食等等,冼耀文不要脸的劲使出来,每个摊位都会上去问价。 问了几个,摊贩的白眼就像不要钱一样往他脸上扔,一斤椪柑居然敢叫价五十,他知道问不出啥名堂,嘀咕一声本地的摊贩太没有礼貌了,随即离开水果摊。 冼耀文从拥挤中出来,回到宽阔的路中,仿佛是为了庆祝他这个瘟神的离开,一个个摊档点亮了照明的电灯,整个巴刹瞬间灯火通明,跳远灯海如梦,摆夜摊的出现,小贩们开始准备食材,有些边上跟着懂事的小娃娃搭把手,也有顽皮的凑在路边玩着各种游戏,跳绳、打弹珠、踢毽子。 骑楼下面一大排卖杂货的印度摊档冒了出来,卖五颜六色的糖果,与印度飞饼看着毫无关系的飞饼,也有醒目的摊档上垂挂着一大串香蕉,有路人过去单买一根,也有卖香烟的摊档,同样可以一根根买。 稍远一点,一帮少年或坐矮板凳或席地而坐,手里拿着小人书津津有味地看着,隔壁的剃头匠等来了第一个客人,一张凳子、一面镜子、一个小木箱,一个理发剪在客人头上推来推去。 夕阳无限好,这里的巴刹真有国内小镇赶集的味道。 也是,这会儿的新加坡就是个镇,好像明后年才会提档为市。 “你敢叫,我掐断你喉咙。” 冼耀文正驻足看远,他身后的戚龙雀嘴里吐出凶狠的威胁声。 摸一摸裤子口袋,把露出袋口的雪茄塞回口袋里,冼耀文转过头看一眼敢偷到他头上的扒手,头发乱糟糟鸡窝一样,正脸看着蛮干净但有菜色,鬓发处和耳下都可以看到污垢,衣衫褴褛,身上有浓重的汗臭味,看样子是刚到新加坡的新客,饿的急了,才心一横打他的主意。 伸到另一口袋里掏出一捧硬币,摆了摆手让戚龙雀把人松开,冼耀文把硬币拍到扒手的手里,“拿去吃饭。” 扒手看着手里的硬币,错愕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说道:“给,给我?”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扒手是个技术工种,没这个手艺就不要吃这碗饭,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上豆腐街看看,应该能找到工地的活。” “谢,谢谢。” “不谢。” “我叫阿乐。” 冼耀文摆摆手,没有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带着戚龙雀走出巴刹,在路口拦了两辆黄包车去黑街。 黑街就是武吉士街,离惹兰勿刹不远,也处在红灯区的范围内,下午冼耀文看报纸的时候,看到一则广告,说是黑街的凤凤酒吧邀请了玫瑰小姐登台表演。 话说到了下个世纪初,人妖会成为泰国的一张旅游名片,是吸引游客前往泰国的一个卖点,但要论起来,人妖并不是泰国土生土长的产物,泰国的文化深受印度的影响,不但佛教早早传入泰国,还在十多年前受到海吉拉斯文化的熏陶。 海吉拉斯是在婚丧嫁娶的场合为主人祈福、驱邪避祸的特殊人群,想要成为海吉拉斯必修辟邪剑法,不用学全,只需学第一式。海吉拉斯是宗教的产物,在印度社会中曾被认为是神明的使者,受到宗教传说的保护,有过崇高的地位。 诚然,泰国在十几年前出现人妖,但并不被社会所包容,普通人视人妖为异类,不但认为她们携带某些疾病,还担心人妖对价值观不成熟的孩子产生负面影响,泰国并不具备人妖所需的繁衍壮大之土壤。 相较而言,拥有不少印度族裔的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直接受到印度文化的侵袭,人妖文化更容易在这边生根发芽。 事实上,新加坡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妖存在。 “旺达喇,旺达喇……否头……” 冼耀文还没从黄包车上下来,就有一个“女人”围上来,用比他还粗的嗓子招揽着生意。 “嚯,人妖。” 冼耀文惊叹一声,观察起人妖的长相。 只见人妖长发披肩,浓妆艳抹,面容姣好妖艳,耳朵上挂着硕大的耳环,身上穿着一件装饰繁复的玫瑰红色连衣裙,除了家财万贯拥有私家飞机场之外,哪哪看着都很女人。 听了两遍,又结合动作,冼耀文才明白对方是在招揽合照的生意,大概是拍一张照片一元。 这价格不算便宜,要知道此时的新加坡流行一种娱乐方式,每当夜幕降临,不少穿着得体的男人在吃饱喝足后都会互相问候一声:“去不去五块六?” 五块六,惹兰勿刹的公价。 合照他没有兴趣,何况他敢打赌对方的相机里十有八九没有胶卷,会照顾这种生意的多半是外地来的过客,被找后账的概率不高,只要经营一段时间,自然能总结出节约成本之道。 付完车钱,冼耀文朝人妖的大腿瞄上一眼,接着视线上移企图窥探神秘之地,可惜裙子蓬松,根本无法分辨是点22还是点38。 别过人妖往前走,迎面走过来一群放浪形骸的美国大兵,每一个都搂着女人或人妖,其中又以人妖居多。 若是追溯人妖的生存方式之由来,还是源自印度,大约在16世纪,北印度由成吉思汗的后代所建立的蒙兀儿帝国统治,在与南方征战期间,上层军官忽然流行起了豢养阉人照顾家中女眷,职能上基本与太监无异。 而为了确保他们的忠心,阉人的待遇在当时的社会算是中上,也有不少逐渐取得权力,俨然成为宰相门前的七品官,可以支使家中其他奴隶。 阉人的需求旺盛,而天阉之人并没有那么多,对当时的北印度穷人而言,当阉人是摆在他们眼前的一条康庄大道,于是家境贫困的男性便修炼起了辟邪剑法,而当需求饱和之时,许多阉人只能往“娱乐圈”发展,在大城市中卖艺卖身,逐渐形成自成一格的文化圈子。 阉人文化来了新加坡变成了人妖文化,一开始只是小众文化,也不被大众所接受,只能关上门偷偷摸摸,但等到战后,美军的军舰会在新加坡靠岸维修及补充燃油,顺便给在甲板上干赏星夜的水兵们放个假。 有句话咋说来着,有需求就会有供给,美国水兵会玩敢玩,出手又大方,当人妖便从个人喜好成了一门不错的营生,令人趋之若鹜。 冼耀文的目光从每个人妖的身上扫过,论长相都比刚才那个合照的强,论打扮也是高一档次,把身上的七零八碎加一加,至少是普通人半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 见一个个人妖都是财大气粗,冼耀文心头一阵火热,走到骑楼下面,点上一根雪茄细细琢磨。 “在新加坡建一间医院专攻变性手术蛮有搞头,不用搞太大,新加坡这边客户不会太多,真正要大搞还是去曼谷、芭堤雅,跟着要上战场的美国大兵走…… 以变性为切入点,然后慢慢拓展整形业务,整形这一块他熟,原来家里在医疗领域的主打业务之一,只要复制过来再结合时代特点稍加改变即可。 第一步想要吃人妖最鲜美的那块肥肉,最好控制雌激素片在亚洲的销售渠道,那玩意叫什么来着……对了,己烯雌酚,要查一下这个玩意的专利在谁手里,就是买不了也要获得专利授权。” 一个个念头从冼耀文的脑中飘过,半根雪茄的功夫,一条医疗投资之路就被他大致规划出来。 灭掉雪茄,他继续深入街里,边走边扫视马路两侧的门脸,从一块块招牌中,他看到一块上面刻着“遏天边”三字的招牌,略一思索,压根想不到出处,但他知道这肯定是吃饭的地方。 因为他看到两个人从楼梯下来,嘴里都叼着牙签,有膳食可品,却无豪华之门脸,居于闹市中取静,犹抱琵琶半遮面,这种调调十有八九是公馆。 公馆是笼统的说法,直白点就是琵琶馆,琵琶仔工作的场所,男人们消遣的地方,有饭吃,有酒喝,有牌打,有歌听,有烟抽,有7x24小时的健身房,基本上囊括了男人们喜欢的消遣方式。 对他来说,这种地方可以找到能聊到一块的人。 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入眼一个对经营性场所来说略显逼仄的小间,视线的焦点先是神龛里供奉的关公,然后来到一隅的茶水座,一男一女两人正在说话,女人手里拿着一个茶则,则里的茶叶像晒干的海带又有点像梅干菜,凤凰单枞无疑。 女人左手持则,可以清晰看出手指的间隔比正常人宽,再观持着茶漏的右手,指尖部位的色泽要比其他部位深,有着厚厚的老茧,稍加推理便知这是一双常年弹拨琵琶的手。 再观女人年纪,三十略出头,徐娘半老,在琵琶仔行当已是残花败柳,早到退休颐养天年的年纪,此女妈姐无疑。 冼耀文打量的时间不过两三秒,女人已经感应到他和戚龙雀的出现,把茶叶倒进孟臣罐,放好家伙什迎了上来。 “先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女人的话中透着一股熟络,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阿姨,小侄回乡省亲数月,归来又是俗事缠身,许久未曾看望令千金,今日得闲,过来坐坐。” 公馆一般分两种,一种是比较正式的组织化运营,犹如豆腐坊,琵琶仔就是豆子,先是被做成豆浆、豆腐脑,贩卖稚嫩,接着凝结成豆腐,贩卖新鲜,等梳拢之后,卤成香干,贩卖娇艳,卖得久了,香干的香气消散的差不多,就会被卖到其他作坊加工成臭豆腐或腐乳,发挥最后一点价值。 豆子们在新作坊待到无法操旧业的那天,不少也不会离开作坊,而是留下做领班、洗衣、裁缝、打杂、倒尿壶等下人的工作来维持生活。 毕竟年纪大了,已经没有适应新环境的动力,留在作坊里至少不至于人地生疏,受人欺凌,而她们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积累下来的经验与技巧也可以传授给新豆子,让她们少走一些冤枉路。 当然,在香干阶段,豆子有能耐存下大钱可以给自己赎身,也可以觅一良人帮自己脱离苦海。 另一种公馆就是给自己赎身的豆子,她们本着“养儿防老”的传统观念,会买一个或几个养女,经过培养,让养女替自己赚钱。 这一种不是赤裸裸的生意,而是有一股人情味在里头,通常都会约定一个期限,三年或五年,养女就可以给自己赎身,所需资费不会太多,赎起来并不吃力。 不过成为新豆子的养女通常会走老豆子的老路,因为她们基本没有其他出路,也谈不上什么退路,豆子之所以成为豆子,是有人把她们当成货物一样贩卖,卖她们的人不是什么人贩子,而是亲生父母。 她们生长于拥有传统特质“贫穷”的家庭,父母有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也精于运用优良传统“百善孝为先”,用孝道捆绑女儿,先是卖掉收一笔能让家里吃香喝辣蛮长一段时间的大钱,等女儿开始拿“分成”,又让寄钱回家继续补贴父母兄弟。 这种女儿对家庭来说是赚钱工具,同时也是耻辱,不见时可以当不存在不去想,要是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转悠,不仅要听外人风言风语,自己也膈应得慌,所以家并不欢迎她们回去,成为豆子的那一天,她们已是无根浮萍。 有孝心之人,做人的底线要比不孝之人高一点,特别是对待同病相怜之人,不会把事情做绝。 踏入公馆的那一刻,冼耀文不仅看过、想过,也闻过,他闻到了一股人情味。 女人闻听冼耀文一声“小侄”,瞬时心花怒放,嘴里的银铃接踵摩肩,捂嘴遮掩露齿,晏晏笑道:“先生真会说话,我膝下有十三个女儿,不知道先生要看望哪一个?” 冼耀文睨了茶水座的男人一眼,嘴里说道:“我记得上次与令千金聊天之时,阿姨给我们端来的共产鸡相当美味,这次我依然想边吃边聊,聊聊相思之苦,也聊聊大小坡在我离开数月间的变化。” 女人犹如同传,同步把冼耀文的屁话翻译成人话:我要找一个熟悉新加坡的琵琶仔陪坐,一边吃共产鸡,一边打听点消息。 “先生,这边请。” 女人朝屋里卷帘后的过道方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引着冼耀文往深处走去。 撩开卷帘,进入过道,入眼一扇木门,女人推开木门,琵琶声、旖旎声冲出门缝,直愣愣找耳朵钻,冼耀文微微眯眼,让眼睛更快适应光线的变化,随即扫描逼仄的过道,看见彩色玻璃拼接的木墙与木门,一点数共八扇,最深处垂直与斜射的光线交织,那里应该是往楼上去的木梯。 跟着脚步往里再往上,来到相同格局、装修的三楼,八扇门,半数透着灯光。 三楼显然比二楼高档一点,因为三扇门后非常安静,一扇门后却是传出用手掌拍脸的啪啪声,声音略沉闷、厚实,不够清脆,被拍的那张脸应该娇嫩如水,且主人享受于自己的脸被拍,起码也是不抗拒,如若抗拒,腮帮子会紧绷,发出的声音只会是清脆。 “真会玩。” 腹内吐槽一声,冼耀文走进被女人推开的一扇门,坐到屋内一张小圆桌前。 女人说一句稍等,随即退出房间带上门,两三分钟后,一个身穿白衣黑裤的佣人妈姐叩门而入,看茶、点菜、退走,一气呵成。 又是两三分钟过去,过道里响起高跟鞋踢踏地板的声音,由远而近,等走路声骤停,叩门声响起。 “先生,我能进来吗?” (本章完) 第163章 有煞气的女人 “请进。” 随着推门声,一个穿着黑色蕾丝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黑色浓密的头发,梦中阴影般的柳叶眉,眼珠子晶莹剔透,宛如纯净的黑色水晶,双耳挂着黑宝石吊坠,五彩斑斓的黑在白皙的皮肤映照下,显得活泼立体,两瓣牛血红的薄唇上面仿佛纠缠着什么东西,只是一时看不清。 女人没有怯怯不安,也没有小心翼翼,相反,迈步走向冼耀文的时候,鞋跟在地板上写着倨傲亦或者孤傲。 “有点意思。”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对女人有了一点兴趣。 边上坐着的戚龙雀内心却是异常震惊,常年习武加上在尸山血海里连续拼杀十来年,他身上自带煞气,也对他人身上的煞气非常敏感,从女人身上,他闻到了浓重的煞气,就他判断眼前的女人杀过不少人,而且最近几天一定杀过人。 妓院、妓女、杀过人,一条线串起来,他把脚下的公馆当成了黑店,事关先生的安全,他也不顾及是否合适,连忙起身走到冼耀文身前,凑在耳边说道:“孙二娘。” 闻言,冼耀文冲女人展露出帅气的笑容,“小姐长得好靓,我这个伙计一眼就相中了你,想找我支钱向你下聘,但我也看中你了,伱说我该怎么办?” 女人到了冼耀文身前,非常自然地坐到他的大腿上,身子一斜,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冁然笑道:“我对先生的故乡很好奇,究竟是哪里的方言,眨眨眼的工夫能说一大段话。” 冼耀文抬手勾住女人的下巴,一脸坏笑道:“你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不用开口也能交流吗?” “是吗?”女人故作惊讶,“这么神奇?” 冼耀文竖起食指贴在女人的嘴唇中间,“嘘~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女人不知道冼耀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她仰起脸,眨眨眼做倾听状。 冼耀文轻笑一声,说道:“我和你已经相处了漫长的二十三秒,时间长到足以让我充分了解你,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个十分聪慧的女人,我相信你能做到与我心灵相通,我不用说话,只需做个动作,你就能听到一段说上一晚都说不完的话。” 说着,冼耀文把手放到女人的翘臀上,揉捏两下,手往上移了一段在腰间掐了一下,继而快速回到翘臀,轻轻拍了一下。 遭到突然袭击,女人从冼耀文的腿上跳起,一脸娇羞嗔怪道:“先生,你坏死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冼耀文哈哈一笑,从兜里掏出雪茄和雪茄剪放在桌子上,又拍了拍自己边上的凳子。 女人会意,坐在冼耀文的边上,手法娴熟地伺候他抽雪茄。 雪茄入口,冼耀文没有主动挑起话题,而是默默地抽着,静等女人先开口,烟花之地,打情骂俏是女人的工作之一,冷场就是她失职。 果然,气氛冷了不到十五秒,女人就挑起火热的话头。 “先生,水仙该怎么称呼你?” “我单名一个安字,你可以直接叫我安。”冼耀文一脸坏笑地回道。 水仙莞尔一笑,“我敢叫,先生敢答应吗?” 冼耀文哑然失笑,“水仙你真厉害,我被你将军了。” 水仙故作羞怒,“原来先生只是戏弄水仙,不是真心想迎娶我过门。” “我怎么会戏弄水仙你,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冼耀文摆了摆手,“好啦,我这种情场浪子、寻欢客,想必水仙你平时没少见,大概也没发现里面有哪个是好东西,坦白讲,我就是你们女人嘴里的坏男人,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那种。” “咯咯咯。” 水仙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双眉笑成一字宽,好一会儿才止住,不经意中又带着一点认真的劲儿问道:“先生你骗过很多女人吗?” 冼耀文严肃地回道:“不,我从来不骗女人。” “不骗女人怎么会是坏男人?” “因为我有三不章程,不主动、不轻易许诺、不负责。”冼耀文捏住水仙的手腕,抬起她的柔荑在自己的脸上摩挲,“感觉到了吧?我不仅长得好看,你们女人见了就走不动道,我的脸摸起来也很舒服,摸一次牵肠挂肚,摸两次再也舍不得放手,明知前面是火坑,也会奋不顾身往下跳。” 松开手腕,勾住水仙的下巴,“我已经提醒你我是个坏男人,你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不要说是我在骗你。” 又是一串银铃抛洒到半空,水仙比刚刚笑得还要厉害,双肩抖动的厉害,双手不受控地痉挛。 陪以两声微笑,冼耀文端起桌上的香茗凑到鼻前闻了闻。 说到观人,他自信戚龙雀差他甚多,他只看出水仙有点怪异,戚龙雀却有了“孙二娘”的结论,他只能想到自己的杀生经验没有戚龙雀丰富,对人之煞气只闻其声,未见其形,看不出水仙身负煞气。 煞气只有杀生杀多了才会有,刚刚他掐水仙的腰,握手腕时趁机摸遍手掌,都是为了寻找水仙练过的痕迹,不管是从传统武术“力从腰马生”的说法出发,还是运动学上的核心力量出发,但凡是格斗高手或运动健将没有核心力量不强的,核心力量强,腰腹一带的肌肉群会呈现出一定的特征,他两世为人,核心力量都不差,只要触感和他差不多的,核心力量差不了。 他发现水仙的核心力量应该不差,但手上的老茧明显是勤练乐器所产生,没摸大腿,他一时不好判断水仙是否练过专攻腿法的武术,还是把柔术修炼到炉火纯青,达到双腿可在肩上交叉,快板一样能随意前后翻转折叠的境界。 不管水仙是不是身负武功,没练到手,实打实的格斗能力肯定强不到哪去,想要杀人,大概率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且不止杀过一个,不上旁门左道的手段不现实。 要说起来,下毒是最隐秘且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毒这个玩意防不胜防啊,喝了这盏茶,再敢亲老娘的嘴,牛头马面丑时一准来报到。 冼耀文第一嗅只闻到浓厚的茶香,再闻,茶香中包裹着一股淡淡的羊膻味,又不是大唐,现在哪有往茶里加羊汤的,羊膻味只能是来自一种他非常熟悉的药材羊红膻。 脑子一转,冼耀文不由赞叹遏天边经营之道高明。 羊红膻是调配壮阳和催情药的一味主药,直达男人信心之根本,有些不太行的在遏天边却是生龙活虎,只要有那么一两次,不太行的就会以为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其他地方与己八字不合,只有遏天边才会让自己龙颜大悦,新客便会成为老客。 下催情药于无形,要说遏天边的人不擅长下药大概谁也不会信,懂下药自然懂下毒,就是不知为自保还是有选择地主动谋财害命。 再次闻了闻香茗,舌头在口腔里舔舐四下牙龈,回忆早上刷牙之情形,确认自己没有口腔溃疡,冼耀文才呷了一口茶在嘴里,漱了漱口,把茶水吐到水仙拿到他身前的痰盂里。 拿出手绢擦拭一下嘴,等水仙把痰盂放回地上,冼耀文便说道:“水仙,你熟悉新加坡的私会党吗?” “先生为何打听私会党?” 汉人的汉,繁体写法是“漢”,拆解一下,取出中土二字,剩下的合起来就是“洪”字,洪的含义就是誓把失去的中土从满清手中夺回来,恢复汉土,这就是洪门之由来。 南洋历来是反清势力的传统避祸之地,白莲教、天地会、小刀会在国内一遇到打击,就会有一支分支跑到南洋避祸,在这边休养生息,发展壮大,时间一久,发现在这边日子过得还行,反清的初心也就淡忘了。 冼耀文早早就开始准备新加坡之行,对这边被称为私会党的社团势力有一定的了解。 “我有个友人,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跑去伦敦做了几年警察,上次来信告诉我,他在苏格兰场受训,很快就会被派到新加坡。”冼耀文嗤笑一声,接着说道:“我这位友人从小就对帮派势力没好感,我猜他到了新加坡,一定会对私会党重拳出击,私会党很难有好日子过。” 冼耀文这算是虚张声势,让对方不要瞎打他的主意。 水仙发出一声讥笑,“先生可能有所不知,新加坡的警察还不如私会党,私会党有规矩,警察没规矩,我最怕遇到警察客人,不仅不给钱,人也粗鲁,每次遇见只能自认倒霉。” “这么说,这里的警察和私会党是一丘之貉?” “只会更坏。” 水仙大致说了说新加坡警察“坏”的点,冼耀文又乘机问了问私会党怎么抢地盘。 相比起来,新加坡这边要比香港好上不少,私会党和警察都围着黄赌毒打转,不太会骚扰平民和小商小贩,犹如两条平行线,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要是普通人犯贱赌输了借高利贷或者抽上大烟,那就和他们产生交集了。 等酒菜端上来,冼耀文只能一边小心应付,一边各种打听,从私会党到红灯区的情况再到赌场是否兴盛,红头巾、新客、峇峇娘惹等等,关于新加坡社会的底层构成,他问了一个遍。 一个多小时过去,他才把话题引申到水仙最熟悉的富商领域。 方才,佣人妈姐来过两次,都是有客人点名水仙出席酒局,第一次,他好言打发,第二次,直接把水仙今晚的时间给买断,还别说,真不便宜,足足两百,加上酒水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不扔下三百多,他估计走不了。 遏天边的收费水准与他所知的公馆的行情严重不符,起码贵出三倍多,宰他的可能性不大,只能说他慧眼识珠,随便一挑就挑中一家高档场子。 “水仙,你知道树胶总会土产交易所吗?” “十三少想做橡胶期货?” “有这个想法,如果水仙你有相熟的经纪,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 水仙微微蹙眉,“十三少你可要想清楚了,橡胶期货比赌博还要凶险,玩这个的都是星马两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是赌完才算账,但是赖不了的。” 此时新加坡这里的橡胶期货玩法和一般的期货有点不同,更像是对赌,你看涨,就找经纪从中撮合一个或几个看跌的人,把你的看涨筹码瓜分掉,双方签订合同,约定一个结算日期,比如一个月、三个月等等,到期之前,钱不用先给,等到期对手会催促经纪找你结算,不乖乖交钱,自然会有人来砍死你。 期货又牵扯到现货,如果是看涨,等合约到期,也可以选择现货交割,说白了,新加坡的橡胶期货交易是在现货交易的基础上发展而来,最核心的交易还是卖橡胶,玩橡胶期货的主力都是与橡胶生意息息相关的商人。 而且,想下场玩免不了一个“验资流程”,你得让其他人相信你能拿出筹码相当的资金,不是红口白牙说多少就是多少,不然,橡胶期货就成了穷人跨越阶层的龙门,赢了变富豪,输了烂命一条,来收走好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没有一件是为底层而准备,劫贫济富是世界经济运行的主要规律,底层想占便宜,还是洗洗睡,躺床上做梦比较具有建设性。 冼耀文轻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只是觉得期货这个东西有点意思,打算拿出一点小钱试试水,没打算大干。” 水仙肚子里轻蔑一笑,赌鬼一开始都有章程,可等上了赌桌,谁又能控制得住自己。这个十三少虽然口花花,但人倒是不坏,真是可惜了。 惋惜归惋惜,她和冼耀文才认识多久,冼耀文死不死又不关她事,把该说的话说了,剩下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有一个熟客就是经纪,十三少你想认识,我可以从中牵线,只是……”水仙故意停顿一下,眼中露出切身关心的目光,“十三少还是仔细考虑考虑,期货和鸦片一样,沾上再想甩掉就难了。” “嗐,小娘皮还跟我玩欲擒故纵,在烟盒上写吸烟有害健康就是好言相劝?那个经纪是小娘皮相好,还是会给她大回扣,小娘皮挺认真啊。” 腹诽一声,冼耀文搂住水仙,抚摸她的脸浪笑道:“我没说错吧,是个女人就会被我吸引,水仙你现在就开始为我考虑了,再劝你一次,我不是好男人,千万不要跳火坑。” (本章完) 第164章 扑朔迷离 水仙往后一仰,挣脱出冼耀文的抚摸,嘴里嘟囔道:“好痒。” “呵呵。” 冼耀文尬笑一声,拿开搂着水仙的手,水仙明显抗拒自己的脸被抚摸,而不是欲擒故纵,脸颊大概是她的心理禁区,只愿意被能走进她内心的男人抚摸。 另一方面,水仙的如此举动,也预示着对他的戒备心稍稍降低了点,他的客人身份不再那么清晰,不然水仙不会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说到职业素养,她这一行向来可圈可点。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借口上厕所,戚龙雀跟上。 进了厕所,他看到墙上有镜子,就走到镜子前,把眼皮掰开仔细观察瞳孔和眼白,没发现异常,又撒了一泡尿,观察尿液颜色、闻骚味,还好,也没什么问题。 凝神,回想之前自己的举止和心理变化,他发现自己后半场的浪荡表演比前半场要传神的多,细细感受一下就能发现体内隐隐蕴含着一团火热的冲动。 “得,菜里也下料了,还是着了道。” 洗了洗手,对着镜子梳理一下头发,瞄一眼镜中的戚龙雀,他蚊声说道:“板刀面的那个是谁?” “张横。” “如果让你选,你会选板刀面还是选馄饨?” “板刀面,干净利落,少受点苦。” “为什么不选馄饨,可以留全尸。” “人死了,是不是全尸不重要。” “呵呵。”冼耀文甩了甩手,甩去手上的水珠,“你怎么看孙二娘的三不杀?” “一块遮羞布,孙二娘杀过头陀,也要杀武松,三不杀破了两杀。” 擦干手上的水,冼耀文转身,嘴里发出快板的拟声,“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对面滴,戚大哥,来段快书《十字坡》,都说我孙二娘,这个闺女长得俊,这个话,莫说错,十字坡,个个夸我赛嫦娥,伱不信,来我家,现杀的人,刚剁的馅,刚出笼的包子喷喷香……” 来上一段现编现说的快书,冼耀文冲戚龙雀努努嘴,“怎么样,我能不能吃快书这碗饭?” “能,先生比戚永力说得不差。”戚龙雀凑趣道。 “哈。”冼耀文干笑一声,凑到戚龙雀耳边说道:“孙二娘不关我们的事,只要不是张横,等下回酒店的路上注意有没有尾巴,露富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当成肉票。” “尾巴要不要砍?” “如果真有,不砍,顺藤摸瓜,问候全家。时间差不多了,回去。” 冼耀文理了理衣服,蹑着脚走到门前,稍等片刻,忽然把门拉开,门外的佣人妈姐吓了一跳。 “操,还真有听墙根的。”腹诽一声,冼耀文冲佣人妈姐和煦一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要用厕所?” 佣人妈姐定了定神,冲冼耀文微微鞠躬,“先生,是的。” “喔,你用。” 冼耀文侧身走出厕所,等戚龙雀跟上,再次蚊声说道:“等下注意看看有没有张青。” 听他的墙根,就是对他产生了兴趣,之前他猜测的自保杀人有点站不住脚,有选择的谋财害命可能性变大,他好像撞大运了,没招谁也没惹谁,就有人惦记着打他的主意。 回忆一番,假如房间里没有窃听器,他虚张声势的“友人”还没有被水仙传递出去,一旦这个消息被那位妈姐以及隐在暗处的人获得,他是不是很快就要在某处和水仙巧遇了? 如果是,那只能说声抱歉。 回到房间,他和水仙的聊天继续。 “水仙,你说的那个经纪叫什么名字?” “麦志宏。” “帮我约个时间,我想请他吃顿饭。”说着,冼耀文走到放公文包的置物架旁,无视锁扣处夹着的一根线头已经改变了位置,打开包,拿出一支位置同样被稍稍改变的钢笔,又拿出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字撕下,拿着回到桌边,把纸页递给水仙,“我住在这里,你约好了给我挂个电话。” 水仙忐忑地接过纸页,见上面只写着“大华酒店”四个字,她内心愈发忐忑,不过,表面却是风平浪静。 “十三少,你想约在哪里?” 冼耀文抚着下巴略作思考,“第一次会面不能太寒酸,最好约在高档一点的地方,水仙你有什么推荐?” “莱佛士酒店,那里是新加坡最高档的地方。”水仙理所当然地说道。 “听你的,就约在莱佛士。”说着,冼耀文伸了个懒腰,嘴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搓了搓双眼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困顿,继而带着一丝歉意说道:“今天刚到新加坡,坐飞机有点累,我先回酒店休息,下次再过来看你。” “你要走?” 水仙满脸诧异,她今天的时间已经被冼耀文买断,按说只要明天遏天边开业前的三个小时离开就行,这之前她的时间都是属于冼耀文的,他留在这里或者把她带走都行,可听冼耀文的话并没有带她走的意思。 “嗯哼。”冼耀文拍了拍水仙的手背,“英国十二年前就通过了《带薪休假法案》,今天让我当你的老板,给你发工资,却不要你工作,放轻松,好好享受后面的时间。” “带薪休假?” 冼耀文的话给水仙带来巨大的冲击,从七年前被卖来新加坡,她从不知道休假为何物,更别提带薪,她只记得一开始有洗不完的衣服,干不完的杂活,后来又是伺候不完的客人,每天从傍晚到深夜,都要连轴转,就是女人的那几天都要喝药缩短,七年,她休过假吗? 一个客人花大钱买钟让她休假? 水仙抓起冼耀文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晃着脖子前后摩挲他的手掌心,嘴里喃喃道:“谢谢。” “不客气。”冼耀文会心一笑,抽回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马币放在桌上,“假期快乐,再会。” 接下来的几分钟,水仙把冼耀文一直送到大门口,看着他和戚龙雀乘坐黄包车离开,殷勤却说不好有几分真心,她并未给冼耀文一句提醒或暗示。 安排出了差错,原定去凤凤酒吧看玫瑰小姐表演的计划只能延期,报纸上玫瑰小姐的照片可是穿裤子的,前凸前翘,男人女人见了都会自惭形秽,真是可惜了。 路上,两人一直留意身后有没有尾巴,可直到抵达酒店也没有发现扎眼的人,这让冼耀文的警戒心又提升了几分,遇事不慌谋定而后动的敌人会更难缠。 回到房间,冼耀文冲了个凉,洗去身上从外面沾染的气味,出了卫生间立马变身为警犬,冲着自己的公文包到处嗅。 水仙的手上抹了雪花膏,先施公司虎牌的,苏丽珍一直在用,闻着水仙手上的香味,他就知道抹多了,如果翻他公文包的是水仙,很难不留下一丝余香。 嗅了几遍,又让戚龙雀也嗅嗅,两人都确定包上没有雪花膏的香味,由此基本可以推断翻他包的另有其人,那个事头婆妈姐不可能,她身上有浓郁的香味,要是进过房间,他不可能一点都闻不到; 最有可能的还是那个听墙根佣人妈姐,从看茶到上菜,一直都是她在进进出出,她应该就是负责这种事情的佣人,出入房间不会惹人怀疑,即使被当场撞见她搜包,也有不少理由可用于搪塞。 佣人妈姐不可能是某个琵琶仔的亲信,只有可能是事头婆妈姐的心腹,如果搜包的是她,基本可以断定遏天边就是一家黑店,而不是琵琶仔的个人行为。 “杀人?杀谁?有钱佬不太可能,杀得多了,事情就闹大了,早就露相了,再说哪个有钱佬去玩女人会随身携带巨资,油水不大,绑了当肉票油水才丰厚。 我没露富,为什么盯上我?” 冼耀文想到一开始在遏天边见到的那个男人,如无意外,应该是私会党人士。 现在新加坡洪门的牌子是新义兴,也就是义兴公司,这牌子没多大意义,如同香港三合会一样,凡是私会党都可以算是义兴公司的人,与“老乡”无异,有用的时候认,用不着时去他妈的。 新加坡的私会党秉承洪门的拆字传统,继续玩拆字游戏,不同的势力从“木立斗世”四个字里拆出数字当成自己组织的牌子,“木”字一拆变“十八”,这就是一大势力十八党,“世”字一拆变“卅六”,又是一大势力三十六党。 两个势力下面又有不少分支,两眼一抹黑的冼耀文无从分析黑街属于哪个势力的地盘,自然也不好判断是哪个势力的人在打他的主意。 不过,就算是知道,他也无从分析对方盯上他的原因,只能进行大胆假设——那个男人所属的私会党和香港某个社团有合作,最近去过香港,恰巧又知道他是个有钱佬,现在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都送到家门口,对方不介意干一票。 这个假设并非无稽之谈,他在香港认识的人不少,见过他的人也很多,不乏有心人,按照六度空间理论来分析,新加坡这边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并不值得奇怪。 或许“那个人”知道的不够细,需要时间调查绑了他之后该找谁要钱等信息,也需要时间打探他在新加坡的情况…… 冼耀文抚摸着下巴,脑子里进行着换位思考,首先肯定自己值得一绑,接着肯定自己看起来挺好绑,那个子虚乌有的友人完全可以爱谁谁,速战速决,等收到钱把票一撕,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根本无从查起。 “嘿嘿,越琢磨越觉得老子这肉票当定了。” 一丝阴笑,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查看一下未来几天的航班信息,接着,拿出一张新加坡地图,研究了一会,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圈叉叉。 做完这些,沉思片刻后对戚龙雀说道:“明天一早你去电话局往家里打个电话,让猪鼻孔和老陈醋搭后天上午九点的班机秘密过来。老陈醋就当自己是新客,在这条街上找张床位,借着找工作的由头熟悉一下地形。 猪鼻孔负责保管家伙,昨天你也看到了,从埃尔金桥沿着新加坡河往出海口的方向过去,不到一公里就有一片树林,去电话局之前,你去侦查一下,看看是否能藏人,如果可以就让猪鼻孔在那里安营,不行让他自己想办法。 这次我们可能遇到硬茬,让他们带几个地瓜过来。” “先生,遏天边那边很容易放火,只要两桶汽油可以把人都烧死在里面。”戚龙雀面色平静地说道:“黑店里没好人,被烧死是她们活该。” 冼耀文淡笑一声,“你这个办法不可取,第一,没法保证所有人都烧死,容易活下来几个;第二,火一烧起来就是大动静,没办法返回去确认战果; 第三,火势不容易控制,黑街那里的房子都挨着,容易伤及无辜;第四,新加坡没被小鬼子占了之前,这里的琵琶仔没少往国内捐钱支援抗战,遏天边的可能也捐过。 我们只除首恶,打击面不用太大。 明天回来的路上,买几条烟,再到私人诊所买点医用酒精,医生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家里有传染病人,用来给衣服、房间消毒,医生要是负责任,会跟你说酒精消毒危险,容易着起来,你就回他一直在用,会控制好浓度。 你有注意到街上小贩挂在车上的酒瓶子吗?” 戚龙雀点点头,“当水壶用的。” “对。”冼耀文颔了颔首,“买几瓶那种酒,把酒精装在酒瓶里,大大方方地带进酒店,要是有服务人员多嘴问,你就回答看大街上很多人都在喝这种酒,你馋了买几瓶喝喝。你的山东口音瞒不住人,馋酒没人会觉得奇怪。” “明白。” 时间一晃就到第二天中午。 冼耀文把戚龙雀买回来的香烟一根根切开,取出烟丝,又把烟丝按一定的比例装进酒瓶里,浸泡于酒精中,密封好酒瓶,一一放进自己的行李箱,提取烟碱的第一道工序完成。 今天早上,他并未出酒店,只是让酒店的服务人员帮他买来了市面上所有的报纸,虽说香新两地都是英国佬说了算,但一些规定却是不同,新加坡这边的报纸明显比香港活泼奔放,小报也要更多。 新加坡的小报和香港的有着明显区别,譬如十三幺,只能写点擦边的内容,太露骨的并不敢写,新加坡这边没有擦边一说,擦什么擦啊,直接欢快地跑在咸湿大道上,于东洋不遑多让,一些歌台或歌舞团的广告直接就贴露骨的照片,诱惑力十足。 1木立斗世有典故,不多科普,有兴趣自查。 2世有个异体字“丗”,另三十年为一世,六怎么拆出来的没查到,我才疏学浅,猜不透,分析了一通,只分析出世和异体字“、丗、卋、、”,构字原理基本是“廿+十”。 (本章完) 第165章 小农经济 小报之所以猖獗,与英国佬的纵容是分不开的,自二战结束以来,马共已经成了英国佬在马来亚地区的心腹大患,严重影响着殖民统治。 由于历史的原因,马共的主要成员都是华人,说它是华人的政治组织也不为过。 由于华人注重传承与教育,仅用了两代就从下南洋的猪仔成为马来亚的精英阶级主要组成,也成了纳税阶级的主要组成。 纵观英国的殖民史,虽然占据了广袤的殖民地,造就了日不落帝国的威名,看着花团锦簇,羡煞旁国,但是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正印证了一句话: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自打本世纪初,扔出去自生自灭的庶出美利坚走了狗屎运摇起来,一直对英格兰嫡出虎视眈眈,真是什么阴招都使,就想夺走帝国主义大家庭的家主之位。 身为嫡出,英格兰自然有自己的骄傲,家主之位可是荣耀的象征,岂能给了别人,更何况是庶出,真到了非给不可的境地,它宁愿给表哥德意志,犹记得当年与表哥一起策马奔腾收拾另一老表沙俄的甜蜜岁月。 唉,只是可惜表哥不争气,被一个落榜美术生偷了水晶塔,又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找它这个表弟帮忙,表哥难道不知道自己玩李白贼6吗? 罢了,罢了,往事不堪回首,事到如今,美利坚这个狗娘养的早成英格兰的心腹大患,一直惦记砍掉英格兰的殖民地。 自打一战结束,英国欠了美国老鼻子钱,只有跟美国人做生意才能维持经济运转,美国人借此开大招,从1920年到1926年,在美国的压力下,英国签署法案宣布殖民地人民享有高度自治的权力。 到了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战,英国人请求美国出兵怼德国,美国人又有新的条件——1941年8月英国签署《大西洋公约》,宣布所有殖民地的人民有权选择统治他们的政府形式。 这样一来,各个殖民地的人直接有权决定自己要不要被英国人统治,理论上,英国已经丢失所有的殖民地,日不落帝国的光辉不再。 不过呢,殖民地只能算政治账,因为有众多殖民地,英国才是日不落帝国,才有资格坐在世界争霸的牌桌上争夺利益,如果要算经济账,那简直不忍直视。 如果把英国政府当作一个集团公司来看待,那它对殖民地的投资犹如投资某国足球,什么大英x达队、大英恒x队,通过各种冠名想获得面子与无形资产、广告营销渠道。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修球场、请外援等等,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经过重组的球队也挺争气,在幼儿园赛场所向披靡,踢得奶娃子们哇哇大哭,看似一切都挺美好,可到了年底一盘账,操,花了这么多,收益评估呢? 不说其他,就说最成功的案例印度,英国没把印度视为殖民地之前,东印度公司那是见到什么好东西就往本土搬,英国本土从上到下吃得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可等到1857年,开始把印度变为殖民地,印度每年给英国贡献的税银不足100万英镑,相反英国平均每年在印度的开销,如修路、建学校等民生投入却是超过80万英镑,乍一看还有20万英镑的结余,这生意还是有赚头的。 但是别忘了,维护统治可不是那么简单,豢养庞大的军队体系、官员体系、治安队伍那么是必须的,还要在舆论控制和形象塑造上投入不少,20万英镑用来完成这些投入远远不够,每年英国本土都要往印度倒贴。 如果只考虑最直接的盈利“税银”,最好的印度都是如此,其他的殖民地就更不用说,实际上,庞大的殖民地体系差点把英国的家底给掏空,毫无疑问,殖民地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但就是这赔本的买卖,英国却是乐此不疲,皆因殖民地塑造了日不落帝国这块牌子,塑造了大笔的无形资产,本土股民和外地股民都看好大英这支股票,纷纷购买,把股价抬到一个丧失理智的高度。 金融活跃,日不落的牌子够硬,自身资源匮乏的英国从殖民地搞来廉价原材料,经过一番加工,贴上日不落的牌子,卖到殖民地和世界各地。 买卖嘛,想要供不应求、不滞销,牌子必须硬,消费者都要认可纷纷购买,对少数不认可的消费者,也要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我们这是独家买卖,不在我们这买没其他地方买,不想买也不行,我们的牌子比你脖子硬。” 牌子硬,就有股民认可的无形资产,牌子硬,就有消费者认可的畅销商品。只要保证牌子一直处于越来越硬的状态,日不落帝国就会处于良性循环状态,反之,硬的基础一旦失去,立刻会坠入越转越快的恶性循环。 阿富汗丢了,伊拉克丢了,埃及、尼泊尔、加拿大、澳大利亚、约旦、新西兰、巴基斯坦、孟加拉、印度,接着是缅甸、阿勒斯坦,拦不住人家闹独立,干脆从反对变成鼓励,明明是老美和老苏为了捅自己后腰整出来的以色列,英国到最后还不是硬着头皮宣扬英格兰人和犹太人一家亲。 没辙啊,日不落的牌子摇摇欲坠,无形资产在快速流失,形势比人强,该服软的时候不得不服软,但是,五星雪茄品鉴师温斯顿·丘吉尔说:“我不是马丁·尼莫拉,他可以写《我没有说话》,我不能说‘我没有看见’,我看见英格兰皇冠上的宝石一颗接一颗被偷走,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1950年的当下,英国的殖民地还有不少,但宝石级别的不多,主要还是以碎钻为主,马来亚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一颗明珠,这里有丰富的矿产和橡胶,这里有安分守己又脑子活络的华人,国家和个人都可以获得不菲的好处,英国不能再轻易失去马来亚。 恰好,马来亚的反殖民势力是华人为主要组成的马共,这个组织在汲取国际先进经验的时候,大概没怎么用心,精华没汲取到,倒是糟粕一点没嫌弃,全部吸收了过来,过于极端的革命方式、较差的纪律,很难建立广袤的群众基础。 即使没有明确的记忆,就目前的情况进行分析,冼耀文也不会把筹码下在马共身上,用比较严谨的数学方式来表达,马共夺取政权的概率不足彩票开出顺子号的千亿分之一,即使有把枪杵着他脑门,非得让他投资,他最多投一分钱,还得是马路上捡到没交给警察叔叔的。 马共不咋地,却是社会主义阵营的天然盟友,老美能和老苏形成默契搞自己一把,自然也能联合自己搞一下老苏,无论是从地形上还是从周边政治格局上,美国想要遏制苏联,想让亚洲战略很好地执行下去,绝不能坐视马来亚赤化。 短时期来说,马来亚维持英国殖民地的现状符合美国的利益,美国不会在马来亚问题上给英国下绊子,甚至还会提供一点不用付出太大代价的帮助,比如水兵在新加坡度假,帮忙搞活一下经济。 整个马来亚华人人口的占比是40%左右,而新加坡的华人占比是70%往上,其中绝大部分是纳税阶级的精英,新加坡区区一个小镇,以不到整个马来亚六分之一的人口,却创造了32.4%的生产总值,每年贡献一千多万英镑的税银。 新加坡是马来亚最重要的税银来源地,英国非常重视,对纳税大户的华人一直都有给予特权,但这种特权随着马共的崛起一点点消失。 之前,马来亚当局对华人不融入英语教育体系采取漠视的态度,坐看华语教育发展,你们自己解决经费就由着你们搞,就是国民政府在战后几年向新加坡投入大笔津贴重振战争期间被严重破坏的华语学校,当局也未发表意见。 但当马共向华语学校、工会渗透,学生和劳工被发动组织起来搞游行、罢工,当局就开始警惕,对华语学校的态度大变,不再漠视,而是下各种绊子,华语中学的毕业生没有资格进入以英语为媒介的马来亚大学,也去不了海外讲英语的大学,新加坡的政府部门和一些准公共部门也不再招收华语中学的毕业生。 不仅如此,一些华文刊物只要不发表反殖民、反英的文章言论,其他都是放任的态度,淫秽内容亦是如此,大概在英国佬眼里,华人上班赚钱交税,下班跳舞泡妞,不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安生点挺好。 冼耀文对小报上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但每一张小报他都有认真阅读,就是广告也不放过,因为他觉得“黄”很有搞头,它就是一个万能夜壶,任何罪恶发生的原因都可以往它头上扣,一个新生政党完全可以把扫黄行动当作一场政治秀。 叫了客房服务,冼耀文在房间解决午餐,吃过饭花了点时间捋了捋后面要做的事,下午两点,坐酒店安排的车去了同济医院前的金季商行办公室。 谢丽尔只是租了场地,捎带拉了一条电话线,其他的一点都没添置,没有桌椅并不耽误冼耀文开工,几张报纸在地板上一铺,他的工作场地就有了。 他可没忘记与兄弟国际签订的代理合同里有年最低销量要求,工业缝纫机不急,他在等待时机,只要时机一到,销量不用发愁,家用缝纫机比较麻烦,新加坡这边有最低1000台的年销量要求,他要尽快弄出一个章程。 理一下头绪,拿出笔记本,翻开早上抄录的电话名单,拿起电话拨了出去,“namaste(伱好),我是金季商行的销售经理尼克松,我们商行可以长期供应家用缝纫机……” 再高级的商业模式,冲在一线的还是最底层的商业逻辑,销售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潜在客户,报纸与接线员小姐一组合,能得到不少新加坡商行的信息。 上午看报之时,他已经往地址在新加坡河沿岸的几家印度商行打过电话,当时他叫曼尼拉尔、兰达斯、肯尼迪,不管叫什么,总之他的身份是一个采购商,在电话里打探了各家商行能够提供的商品,经过一番筛选,弄了一份电话营销所需的名单。 香港之外,又拿一个新加坡代理,并不是简单的“加一”,做出决定之前,冼耀文自然有过通盘的考虑,从新加坡的转口贸易单一经济结构,到周边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和可见发展轨迹,都一一进行过分析。 人口意味着需求与市场,一个人即使以最低欲望的方式生存,衣和食的需求是不可能省略的,印度有3.68亿人口,就代表着3.68亿的服饰刚需,也意味着印度是一个不错的缝纫机倾向市场。 印度的独立与其说是圣雄甘地领导的国大党采用“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争取到的结果,不如说是英国无奈之下的妥协,印度的独立运动过程中,国大党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但在党派内部,甘地并不是睥睨天下,能和他掰掰腕子的人物不少。 之所以甘地能成为印度国父,与他创立的政治学说“甘地主义”不无关系,在该主义中有甘地推崇的最适合印度的经济模式“小农经济”——小农作坊式的自给自足,不发展工业化。 两次工业革命都是从英国开始,英国在工业化的进程上可以说是遥遥领先,但英国并没有把太多的工业成果输入印度,从印度获得原料,在英国本土生产,然后运回印度倾销,这才是英国的殖民地三步走战略。 直到当下,印度依然没有像样的工业体系,仅有的一些低端工业也控制在英国资本的手里,甘地的小农经济模式就是基于印度所需的纺织品、工业生活用品都要从英国企业进口的现状考虑,他的目的是保护印度农民的利益,不得不说出发点还是好的,但从长远来说,也给印度的工业化实现埋下了祸根。 甘地想接管印度的民生,又要搞小农经济,唐宁街乌泱泱的一片人头那真是纳头便拜,“大哥,请受小弟/小妹一拜,往后你就是我亲大哥。” 殖民地的民生本就是赔钱生意,有人接手真是巴不得,只要坐下来好好聊聊英国的利益,谈拢了,俺们合力捧你当圣雄。 事实上,国大党的独立革命之路的临门一脚是英国守门员踢了个乌龙球,守门员力拔山兮气盖世,扛着球门跑到快被吹越位的甘地身边,把人和球都罩了进去,然后摇起屁股,唱响“herewego,alealeale”。 就是圣雄之名能闻名世界,也离不开英国媒体的卖力吹捧,甘地遇刺那天,特别空勤团差点嗷嗷叫去给他老人家报仇。 甘地去世,既懂法律又懂经济的尼赫鲁总算是摆脱了掣肘,可以撸起袖子搞他的工业化发展道路,冼耀文估算过时间,又设想过尼赫鲁会遇到的阻力,再结合获得的信息,基本判断当下的印度正处于敞开胸怀拥抱工业的节点,直白点讲,现在是往印度输入生产物资类工业品的好时机。 是人都知道印度电力不发达,工业缝纫机不适用,是人都知道印度民族开挂,家用缝纫机就像不是自己家似的,能站起来蹬,那针一上一下嗒嗒嗒,管你240v还是110v,都比不过百万上下半张飞饼。 “乔普拉先生,目前本商行的样机没有运到新加坡,但我手里有产品介绍页,我可以去贵商行为你解说……ok,我会准时到,gayatrimantra(印度教的口头禅,应用上类似上帝保佑你)。” 聊了三块多的电话费,冼耀文圈定一个潜在客户,抽几口雪茄,总结一下经验,他又打出第二个电话…… 尽管每一通电话他都尽可能多聊几句,但他准备的名单并不长,一个半小时就把电话打完了,战果还行,三家敲定了上门拜访的时间,一家模棱两可,他打算不请自去,只要能见上面就有一半成功的概率。 没时间耽搁,他今天还有日程安排,收拾一下,在边上的店铺转了转,买了一点香港特产,麻溜地赶回酒店。 进酒店大门之前,冼耀文两人进行着之前出酒店时相同的操作,他先进门,戚龙雀远远缀在他的身后,用心观察每一个看向他的人。 假如有人来酒店打听过他,提供过信息的服务人员会下意识地特别注意他,当然,这种注意肯定不会与他的目光对视,他自己没机会观察到。 一进入房间,戚龙雀就汇报观察结果,“前台一直盯着先生走上楼梯,休息区一个男人看了先生两眼。”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路走来,冼耀文故意目不斜视,给别人创造注意他的条件,酒店大厅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他的打扮不像能住在这里。” 大华酒店不算奢华,但也不便宜,最便宜的房间一天12马币,对月收入中位数不到43元的新加坡人来说,这已经是天价,月收入不足三百的人群大概不会把大华列入他们的消费范畴。 “晚上回来的时候,他要是还在,你明天去边上的小树林找找吊在树上的死猫,切点腐肉回来想办法甩他头上。”说着,冼耀文双眼开始观察房间里有没有异样。 “会不会打草惊蛇?”戚龙雀担心道。 “尽量不要引起怀疑,惊了也没事,只要确定他是冲着我们来的,抓起来拷问,对了,明天顺便买点缝衣针和鱼线,看到生石灰也带点回来,拷问的时候用得着。” (本章完) 第166章 初面纱 见到彦如霜,冼耀文有点意外她的长相,颧骨高,下颌方方正正,举止优雅从容,气质中正平和,用后世的话来说,她长了一张国泰民安脸。 只是,她脸上的皮肤红润有光泽,犹如冷藏的葡萄,皮肤浅层仿佛有水滴在流动,一掐就会出水,舒展的眉梢又暗示着她内心的快乐。 物质方面不好说,但冼耀文可以肯定彦如霜不缺床笫之间的快乐,这是一个七十二岁老头之外宅该有的状态吗? 答案是否定的,彦如霜一定有相好。 被佣人迎到彦如霜的身前,冼耀文不等对方招呼便说道:“原来我打算送给彦小姐一句祝福语,猪笼入水,但现在看彦小姐的脸色,我猜你用不上这句祝福语。” 不用彦如霜招呼,他自顾自在对方边上坐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彦小姐你是杜鹃的小姐妹,我既然答应她来看望你,自然也不会介意替伱收尸,请放心,我会在你的尸体浮肿之前把你安葬,彦小姐不妨考虑一下葬身之地和墓碑的刻字。” 他的话音未落,彦如霜已是脸色大变,“咸先生,你什么意思?” “冼,冼夫人的冼,谢谢。” 方才迎他的佣人是娘惹,只会说峇峇话,沟通起来费劲,不过他也由此猜测彦如霜的达令是个峇峇。 “冼先生。”彦如霜非常不爽地说准了音调,“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冼耀文淡笑一声,“其他人这么反问我不奇怪,彦小姐是琵琶仔出身,想必每天都会照镜子,想必以前的妈姐教了你不少东西,怎么看客人脸色不可能没教过,难道彦小姐只学会看别人的脸色,没学会看自己的?” 他也不卖关子,接着就说道:“你脸上写着我有一个相好,年轻力壮。彦小姐,你是一个有运气的人,你那位肯定好久没来,不然,你早被浸猪笼,这个时候,尸体大概已经被鱼啃干净,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语气柔和,但话语富含攻击性。 彦如霜面如死灰,低垂着头脑子里快速回忆起妈姐教授她待客技巧的画面,察言观色四个字在她脑海里一上一下、左右左地蹦跶。 就在她愣神回忆的工夫,冼耀文又说道:“家里的佣人不是你请的吧?” “不,不是。”彦如霜下意识回答。 “身边人?小儿子?大孙子?” 彦如霜抬起头,看着冼耀文的脸,犹如见到魔鬼般期期艾艾,“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看彦如霜拙劣的表现,冼耀文猜测那位老爷子看上她跟脑子的关系不大,大概是因为她有绝活。揉了揉太阳穴,故作苦恼地说道:“三选一,第一,第二,还是第三,想活命老实回答我,不说,我起身就走。” “第一。” 不错的答案,是冼耀文最喜欢的。 “多久了?” “几……不到三个月。” 看见捧着托盘往客厅走来的娘惹,冼耀文拿出杜鹃的信递给彦如霜,“彦小姐,这是杜鹃托我带给你的信。” “谢谢。” 彦如霜也看到娘惹,她接过信展开,见到第一行字就知道这封信与以往的不同,不是原来那个写信佬写的。 一行行往下看,当看到落款写着“冼耀文代笔”,她才知道信是眼前的冼先生写的。把信收起,瞄一眼在磨磨蹭蹭摆弄茶点的娘惹,接着对冼耀文说道:“杜鹃她还好吗?” “不太好,老公死了。” 彦如霜知道杜鹃被她老公卖去九龙城寨,这个事杜鹃寄给她的上上一封信里已经交代,当时她得知自己的小姐妹过得不好,她心里那叫一个开心,但是,开心完,她又凑了200元给杜鹃寄过去,想着帮对方一把。 她原来是琵琶仔,觉着比杜鹃低一头,收到杜鹃的暖心信件,她既安慰又愤懑,哀怨同人不同命,即使上岸后吃香喝辣,她依然自惭形秽,等知道杜鹃沦落鸡档,她的自卑一扫而空,闺蜜之情升华。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友情,希望对方过得好,但绝对不能比自己好。 “真是不幸,她老公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一个可怜女人杀死的,那个女人的老公是个烂赌鬼,在大耳窿那里借了不少钱,大耳窿要把她卖去鸡档抵债。” 冼耀文没接着往下编,他相信彦如霜已经能听懂。 都差不多直呼其名了,彦如霜自然能听懂,她不由感叹杜鹃还是比她强,敢于报复,她不敢也不想。事实上,她已经从奉养父母、帮衬兄弟姊妹扩大到帮衬侄子侄女,孝道与家书把她牢牢箍住。 “她现在替冼先生你做事?” “是的,不出意外,今年内她会来新加坡出差。”冼耀文颔了颔首,又睨一眼刚刚退走的娘惹,这娘们总算把洋工磨完了,等娘惹的身影消失,他话音一转,“你那位还能下床吗?” “还没坏到这个地步。” “你想争家产?” 彦如霜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稍稍愣了一会,说道:“他一个多月没来了,这个月的家用也没给,他要走了,我会流落街头。” “把你那位还有家里的情况写下来,事无巨细,还有你的相好,把你和他之间那点事都写清楚,包括你们第一次怎么发生,在哪里发生,他跟你说过什么话。大华酒店303,明天中午前送到。” 彦如霜犹豫了一会,问道:“为什么帮我?因为杜鹃?”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冼耀文站起身,“杜鹃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我帮你是希望你也能帮我,互利互惠。临走前赠你一句忠告,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戏文,千万别当真,小心你那位相好,再会。” 出了武吉巴梳路,冼耀文两人过了一个路口,走入豆腐街。 今年刚刚成立的小贩咨询委员会在豆腐街规划了一个类似后世“小贩中心”的存在,到了傍晚,豆腐街会有一些大排档在指定的区域出摊,来点苏东、贡贡,再来点沙爹、冰啤酒,很有夏天的味道。 “既然你接济的是同乡,我用那么生气吗?你接济的不是同乡,是野男人。你清白?潘金莲被武松逼供的时候,也说是清清白白的啊……” 上了豆腐街,才走一段距离,就看见一个穿着马甲的男人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在那里大呼小叫,男人的怒气很大,出手一点不留情,女人吃痛被他拉着瘫倒在地上,他松开手,跳起朝女人胸间的柔软来了个飞踹。 男人看模样没有干过体力活,平时也不锻炼,那记飞踹只是让女人的上半身晃了晃,倒是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 听男人话里的意思,是女人给他戴绿帽子,这种八卦谁都爱听,两人边上自然围上了一些吃瓜者,还好,人不是太多,并没有围个水泄不通,远远地站着也不耽误吃瓜。 冼耀文在人群远处驻足,听男人骂了两嘴,从男人的华语里听出围头音,提耳继续倾听,期待着从男人嘴里听到一个“冼”字,可惜他听不到了,有人出来拉着男女离开,不让他们当众出丑。 …… 忙中出错,本章章名:相好的 (本章完) 第167章 政治投资之开端 话分两头。 在十八党下面有一个私会党组织叫十三太保,这是该私会党对外的名号,在内部,他们喜欢自称十三幺,皆因成立初始主要的成员都喜欢打麻将,他们在一家麻将馆相识,又因共同的洪门崇拜而相知。 某一天,哥几个又聚在一起打麻将,一边打一边商讨之前提起的自组私会党事宜,正谈到私会党该取个什么名时,其中一人借了未来三十年的运气,坐庄时摸了一副十三幺,十四张牌打出一张,十三幺听十三张,而且他的下家摸了张牌之后,打出一张东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即来水到渠成,十三幺之名就这么定下了,而且去十八党拜码头,讨正式的洪门字号,拿到的字是“木立斗世”中的斗字,按南洋洪门一贯的习俗,自然要拆字。 斗,左边能分出一个“三”,右边分出一个“十”,这俩数字一出,十三幺众人可开心坏了,真是老天爷保佑,郑王爷保佑,他们就注定用十三幺之名。 就这么十三幺成立了,干的事与其他私会党没什么两样,主要围绕黄赌毒,捎带手干点抢锡米(锡矿石提炼后的小颗粒)的勾当。 一开始,大家都是有志青年,也讲兄弟义气,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讲的是“只要你是十三幺的一员,我就愿意在火拼时为你挡巴冷刀”,只不过时间一久,你有了七姨太,我有了八相好,伱三儿四女,我个个带把,都有了自己的小家,自己人的定义发生了变化。 渐渐,十三幺追赶上先行者的脚步,也成了一面招牌,在它下面出现不少分支,三七廿一就是其中一支。 三七廿一的事头(龙头)是当初十三幺的十三事头之一,外号幺鸡,得此名是因为此人听牌时喜欢单吊幺鸡,且平生还有另一大爱好玩女人,裆中之鸟少有空闲。 幺鸡之名已经有年头没人叫,现在大家都叫他佘爷。 打麻将、玩女人之外,佘爷还好吃豆腐,特别是豆腐街的豆腐西施阿珍做的酿豆腐。 冼耀文两人到豆腐街的大排档时,佘爷已经在阿珍的摊档上吃酿豆腐。 说到酿豆腐,其实没什么特别,就是在切成四方块的豆腐中间塞一点馅,然后在锅里焖熟即可出锅食用,想吃不同的口味可以塞不同的馅。 佘爷吃的酿豆腐里塞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馅,紫河车,在黑街一个叫“后山”的地方拿的,那里盛产紫河车,成片成片的,根本吃不完。 佘爷夹一块豆腐在嘴里细嚼慢咽,待吃完端起桌上的酒杯往嘴里送上一口肉冰烧,俄而,一声畅快发出,佘爷抹了抹嘴,转头对身边人说道:“鸭子,阿鹏最近在做什么?” 叫鸭子的男人回道:“佘爷,阿鹏又盯上了一只肥羊。” 佘爷闻言蹙眉,不悦道:“这个阿鹏,还搞绑票,有钱佬是好惹的?这次又是哪里来的肥羊啊?” “佘爷,好像是香港来的一个半唐番,很肥。” “肥也要吞得下。”佘爷嘀咕一声后不再说话,继续吃他的酿豆腐。 从昨晚在遏天边吃的那顿开始,冼耀文一连三顿吃的都是粤菜,这顿他想换换口味,几个摊档中,他选中一个厨娘穿着娘惹装的。 豆腐街南北走向,冼耀文两人却是东西而坐,冼耀文坐东朝西,身后是骑楼,五骹基里有一辆卖炸肉丸的美食车,车上有一锅油;戚龙雀坐西朝东,手枪上膛插在前面。 戚龙雀用余光打量一下右边,压低声音说道:“先生,跟来了,对方要是动手,下不下狠手?” 冼耀文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无所谓地说道:“在这里动手的可能性应该不大,真动手了,你就下狠手,喽啰一枪头两枪胸,头目留条命,肚脐眼往下五公分横向开三枪,下半身即使不瘫痪,下半辈子也会大小便失禁。 你跑之前,记得喊‘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是马共的口号,介于你的口音,后面再加一句‘共产国际万岁,马来亚独立万岁,乌拉’。 往东跑,绕个圈回酒店,换身衣服剪个头发去莱佛士酒店住着。” “先生,这样会不会把事情搞大?” “私会党能站住脚,后面不可能没有警察罩着,阎王好见小鬼难当,事情搞大了才能直接跳过华人警察跟英国佬直接对话,华人又是私会党,死几个不算事,舍出点利益能摆平的,你自己机灵点不要被抓住,要是被关了,你要吃点苦头,钱也要多花。” 戚龙雀胸有成竹地说道:“几个警察抓不住我。” “嗯。” 冼耀文颔了颔首,耳朵竖起来倾听隔壁桌几个知识分子或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谈革命。 甲:“大英帝国傲视世界百年,终于也到了尽头,他们在殖民地悠闲喝着下午茶的日子,相信很快就会结束。” 乙:“那你认为他们还有多久的时间?” 甲:“印度独立之日我说过,给马来亚十年,我们也能当家作主。” 乙:“印度在1947年摆脱殖民,成为独立国家,十年就是1957年,也就是说还有七年的时间。” 丙:“就我在医院所见,大多数医生都是洋人,而护士长的职位也优先考虑英国人,其他华人、马来人、锡克人即使能力再高,也只能听英国人的,其实,不只是医院还有其他领域,都由英国人牢牢控制着,七年之内能改变现状吗?我真的怀疑。” “我就一句话,英国人彻头彻尾就不打算让我们独立,我们来自唐山,但唐山离我们太远,我们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是我们的家园,就应该由我们说了算。 鲁迅先生说19世纪是革命的年代,为什么会革命,那是因为不安于现在,不满意于现状,今天我们已经活在20世纪,可是我试问你们,你们安于现在吗?” 说话之人慷慨激昂,声音大到隔壁几桌都能听到。 “三天后,我校的学生将会在5月23日游行到总督府,递交请愿书,反对将我校的家园会认定为非法组织……” 听了好一会,冼耀文忽然对戚龙雀说道:“等老陈醋到新加坡,你多交代他一件事,打听一个叫蔡光耀的人,他是个峇峇,这会儿人可能在英国留学没回来……” 冼耀文想了一下,补充道:“剑桥大学学法律……兄弟姐妹五个,他是老大,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如果妹妹还没结婚,她的资料尽可能详细。 让他找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去打听,小心一点,不要暴露自己,拿到资料后把人干掉,尸体也要处理好。这件事情绝对保密,不要对第四个人泄露半个字。” 戚龙雀还是第一次听到冼耀文这么郑重地吩咐,心知这件事情一定非常重要,他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 吩咐完,冼耀文侧了一下脸,把刚才慷慨激昂说话的年轻人容貌牢牢记住,他猜测这个年轻人不是马共就是准马共,正所谓革命讲究分工,有些人需要用自己的鲜血唤醒其他人,他看这个年轻人就适合当一名英年早逝的烈士,马共的烈士,得益的却是其他党。 此刻,冼耀文已经有了为新加坡之独立流血牺牲的觉悟,当然,流的是别人的血,牺牲的也是别人,他只是做一笔低风险超高收益的投资,亏只是亏一点钱,赚了,呵呵…… 未来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很快回归现实,琢磨该怎么认识总督詹逊。 (本章完) 第168章 血醒 詹逊是新加坡第一任总督,在这之前,新加坡隶属于海峡殖民地,没有设立总督府的必要,只有在特殊的几年有过两任驻扎官。 翻看詹逊的履历,青年时期在锡兰(斯里兰卡)度过,中年时期在香港度过,好不容易走上高位当上布政司,小鬼子来了,还别说,日占时期,他倒是当上了香港名义上的英方最高领导人,负责与小鬼子交涉他们食用的“泔水”分量。 小鬼子走后,他当了没几天的临时政府领导人,很快又靠边站,以营养不良需要休养为理由回老家窝着去了。 1946年,他来了新加坡,只做两件事,组建文官体系和反马共;他老婆叫玛格丽特·桃乐丝·华德,夫妇俩育有两个女儿。 这些就是冼耀文所知的关于詹逊的资料,出差之前,他其实在英国佬关系圈里打听了一遍,可惜没有一个同詹逊有直接的关系,他想找张梯子都难。 虽说没有梯子,他也能找上门去交际,但那只能是泛泛之交,想聊点共同利益没有切入点,也没有信任基础,利益和交情不是共同推进,以后很难不让双方的关系变得别扭。 人与人的相处就是需求的彼此满足,彼此所需的交集越大,双方的关系就越稳定,仅是友情或利益都不牢靠,最好是共同利益的基础上铺盖一层友情,这样的关系才会比较牢靠,相处起来也舒服。 没有梯子的前提下与詹逊交际,最难把控的点是地位关系,他可以放低姿态去媚上型结交,先打开突破口,然后徐徐把双方的地位调整为平等,问题是对方能不能接受这种地位上的改变? 他认为有点难,一个原本跪着跟自己说话的人,现在却平起平坐,抽着雪茄谈笑风生,还他妈能开自己几句玩笑,心里不别扭才怪。 与詹逊结交需要一个好契机,想着后面还要去伦敦,冼耀文决定把这个事先放一放,这一趟把“财”理顺。 思虑间,厨娘端着菜过来,摆盘时,他瞄了一眼对方身上的蕾丝可峇雅,半透的蕾丝可以直接穿透看见里面的内衣,由上而下利落平整,看不到褶皱,忽然间,他想到该了解一下峇峇娘惹的服饰文化。 下一步,秘密文胸就该闪亮登场,为了销量考虑,有亵衣的传统服饰文化都得立为靶子,从女性人权和健康的角度进行批判。 想法一闪而逝,他的注意力回到娘惹菜上,一道仁巴乌当,就是虾米糯米卷,用芭蕉叶包成大白兔奶糖的形状,放在炭火上慢烤,吃着又香又糯,他大口大口吃了一个,剩下的就让戚龙雀消灭。 好吃是好吃,就是里头有蝶豆花的水,放得还不少,糯米卷夹杂着令人倒胃口的蓝紫色,再好吃也不想多吃。 第二道是辣椒螃蟹,水准不差仁巴乌当,挺符合他的口味。 据说大部分峇峇娘惹的家庭不会让娘惹念书,而是培养三从四德,学烹饪、缝纫,做饭做衣服都是一把好手,他有想法从姨太太名额里抽出一个,娶一位专门负责膳食和服装的娘惹回去。 他肚子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拨弄起来,计算着娶娘惹和请厨师之间的得失利弊,还别说,不管怎么算娶娘惹都要划算得多。 “好像娘惹好多叫什么娘,不知道自己的姨太太会叫认娘呢,还是唤娘呢?” 财团家也要担心没有余粮,过日子就是得算计着过,娶个娘惹姨太太已经被他摆上自己的日程。 岑佩佩这个头一开,他算是刹不住车了,长得帅就应该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容貌已经被他当成冼氏财团的核心竞争力,为了财团大业,他愿意做出大牺牲,让肾再虚一会。 …… 如冼耀文所想,盯梢者并没有在豆腐街动手,他和戚龙雀吃过饭,平平安安地回到酒店。 第二天早上,他依然留在酒店看报纸,不给惦记他的人空子钻。 捎带着,完成烟碱提取的第二步,过滤烟丝溶液,把溶液盛到买回来的脸盆里,等酒精挥发,脸盆底会残留结晶状物质,那些就是不太纯的烟碱。 报纸看累时,静坐窗前梳理一下脑子里关于共产主义的记忆,从英共到苏共,再到西班牙国际纵队,然后到最近才熟悉的马共,推测马共将来会在新加坡采取的革命方式。 新加坡不比马来亚其他地区,没有多少农民,也没有多少矿工,城中的居民也以没有扎根的老客为主,他们可没把自己当马来亚人、新加坡人,独不独立关他们屁事,他们的根在大陆,这里只是讨生活的地方,独立了还不是要交税。 马共可以发动的是在这里出生的唐山人后代,唐山离他们太遥远,他们把这里当成家园,这种人以华人学校的学生为主,热血冲动,三观不成熟,被人灌输一点理念、主义,就以为掌握了世界的真理,最适合拿来利用。 他愿意称之为“血醒”,从马共的视角来说,他们是被用来流血牺牲,以唤醒尽可能多的同情者,扩大群众基础。 马共还可以走工会路线,组织工人进行罢工向资方提出要求,资方不妥协弄出混乱,资方妥协再提出新的要求,重复再重复,直到把资方最卑劣的一面逼出来,狠狠对工人下手为止。 工会路线求的不是为工人争取权益,而是把他们赶入穷乡,走投无路,让工人释放出内心的暴力因子,制造大骚乱,引发流血事情,进而证明执政政府的无能。 新加坡的底层日子是不好过,但三餐温饱和遮头之瓦没问题,还不够惨,只有破坏新加坡的社会秩序和经济体系,让工人无工可开、无米可食,新加坡才会变成适合马共繁衍的土壤。 “呵呵,独立需要牺牲,革命也需要一面镜子,素未谋面的党魁先生,我献给你一面镜子,也献出一份党产。” 他非常有必要在新加坡投资劳动密集型企业,不仅要给工人丰厚的薪水,还要推出“居者有其屋”计划,架起一面照妖镜,好好照一照马共,让其现出原形。 中午时分,戚龙雀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包,里头装着他在树林里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猫尸水,奇臭无比,若是粘在身上隔着三里远都可以闻到。 不仅有尸水,他还买了一条本地的土狗,他试过,狗鼻子挺灵的,希望能用得上。 他明白冼耀文让他准备猫腐肉的用意,尸水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进入酒店大厅,他瞥了一眼,发现盯梢者还在,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盯梢者就是在盯着先生。 上到楼上,进入房间,他走到冼耀文身边,“先生,事情都办好了。” “好。”冼耀文收回眺望的目光,在大腿上一拍,站起身说道:“午饭还是在酒店吃,下午陪我去拜访几个潜在客户,来新加坡一天半了,也该赚点钱了。” 大华酒店有对外经营的餐厅,就在酒店的二楼,冼耀文刚点了一条大黄蜂鱼,彦如霜到了,放下一沓纸就匆匆离开。 拿起纸快速翻阅一遍,冼耀文近一步认为彦如霜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跟了他的达令宋文庆六七年,居然不确定宋文庆有几个老婆,也不清楚有几个儿女、几个孙子女,她只是交代了她知道的。 关于宋家的产业,她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在霹雳州有一个橡胶园,在东海岸直落古楼有一个水果园,好像还有一个精油厂和其他几个工厂。 冼耀文把纸往边上一放,并没有为没多少价值的资料而心生不爽,虽然彦如霜是一个不太聪明的潜在合伙人,但是她那个相好的名字挺不错,让他相信这个世界很小。 冼光廉,文昌围冼氏光字辈,冼光秉让他找的人。 “冼光廉,有点意思,十五年不跟家里联络,父母死活不顾,大概也不太可能念及同宗情分,有必要见个面聊一聊,最好是无情无义之人,操作起来简单一点。” 事情一件一件来,吃过饭,他去了新加坡河沿岸。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一家家印度商行之间穿梭,还好,在新加坡的印度人主要是锡克人,爱干净,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太喜欢嚼槟榔果,身上除了咖喱味没有其他异味,他找不到嫌弃的点,倒是他身上的雪茄味被其中一个客户嫌弃了,差点给他来上一段“真主是不喜作恶的”。 只要了解印度的情况,就能看见缝纫机在印度有广袤的市场,加上新加坡人对小鬼子没什么好感,当初他们可是冲进盟军战俘营,用刀枪棍棒搞死了一万左右的小鬼子俘虏,做法非常澳大利亚,东洋货想来新加坡直接开拓市场不容易,在他之前还没有东洋缝纫机在这里有销售/代理点,算是被他钻到了一个空档。 生意并不难谈,虽没有一个直接拍板订货,但基本有意向,再有一两个来回应该能谈下几单,他现在不担心订单,只担心有人玩花活。 他不要太了解印度商人,诚信与不诚信五五开,讲究的真讲究,不讲究的什么下三滥手段都会使出来,碰到后者,他有能力保证自己不中招,但避免不了时间的浪费。 下午五点,后半段的陌拜告一段落,凡是招牌上印着印地语的商行,他一家都没漏过,逮着就往里闯,不管商行主营业务是什么,都不耽误把经营范围扩展到缝纫机。 还别说,真让他捞到一笔30台的试水生意,客户口头下了单,不给定金,等货到了在新加坡钱货两讫。 虽说没见到钱什么都不算,等货发到,人家说不认就不认,但这笔生意他还是打算认真对待,不管有没有人要货,门店里都得有样机,还得捯饬一个仓库,里面再塞满纸箱子。 就最外面的纸箱子里有机器就行,靠里边的可以是空箱子,也可以往箱子里塞点砖块,反正要让仓库看起来满满当当都是货,客户来看货的时候才会觉得金季商行有实力,生意更容易成功。 趁着电话局没关门,赶过去给犬饲显夫挂个长途,先表功,说自己在新加坡怎么怎么开拓市场,敲定了多少意向客户,未来形势一片大好,然后要货,工业缝纫机每种型号来两台,家用缝纫机50台,挂账,等他回香港再打款。 打完电话,他略有一丝害臊,换位思考,要是他下面的代理几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他妈把合同找出来甩对方脸上了。位置不换,合同上只规定年最低销量,没规定月最低销量,那就憋着,想翻脸等到一年到期。 说是这么一说,他不可能把关系处到那一步,这俩月怎么也得爆单,让安井正治小朋友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冼君,吆西,你滴大大的厉害。” 黑街。 龙奕记酒家门口,水仙抄起酒家的乳猪叉往前一送,山字形的叉子中间最长的那根噗嗤一声扎进一个人的肚子里,边上两根也不甘示弱,叉子头钻进皮肉里。 水仙这还不作罢,抬起绣腿往前一踢,肚子被扎穿之人被她踢得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随后往地上倾倒,好一会才响起杀猪一样的嘶吼。 “这次留你半条命,下次再敢来白沙浮(潮州人对黑街的叫法),剩下半条命伱也别想要了。”水仙放完狠话,就把乳猪叉放回它该在的位置,随后扯起嗓子喊道:“都停手,让他们走。”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附近几个在干架的女人纷纷住手,后撤两三步,与干架的对象分开一段距离,手里的家伙就往地上一扔,然后一个个往水仙这边靠拢过来。 “事头。” “大姐头。” “夫人。” 一个个向水仙打招呼,叫什么的都有。 见姐妹们一个不少地站在自己面前,水仙大手一挥,“走,去马拉峇街喝酒。” 此水仙就是遏天边的那名琵琶仔,戚龙雀的感觉没错,她的身上的确充满了煞气。水仙的确是琵琶仔,这是她的主职业,但她是个吃苦肯干的人,主业之外又给自己弄了一个副业——一个小型私会党的事头。 这个私会党叫红蝴蝶,成员二十来个,一个个都是十六七岁到二十四五岁的貌美女孩,有的是琵琶女,有的是更低端的妓女,也有酒吧女和舞女。 一开始只是经常被人欺侮的几个可怜女孩抱团取暖,人一多,就敢于向不给嫖资且粗鲁打人的嫖客讨要嫖资,并揍一顿出出气,等成了气候,没人敢欺负她们,便陷入了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怪圈,她们威胁、恐吓其他从事同类工作的姐妹来收取保护费。 谁要是不顺从、不交保护费,就会惨遭毒手,从皮带到刀具,各式各样的工具都会用上,女人最懂女人,何况是同类,折磨人的手段都非常具有针对性,几乎没人能扛住。 保护费只是小意思,红蝴蝶根本收不了多少,就说这黑街,实际上是三七廿一的地盘,这边的公馆、会馆等场所的保护费自然是交给三七廿一。 保护费嘛,保护二字有点虚,但样子肯定是要做的,已经收了钱,再让商户们给其他私会党交钱,这自然不合适,没有哪个私会党会让其他私会党踩到自己地盘。 不过,红蝴蝶是个例外,说它是私会党,有点高看,红蝴蝶能在黑街立足,其实是三七廿一有意纵容,毕竟,红蝴蝶不仅交钱,还会提供额外福利,人财两得,一帮娘们就由着她们闹好了。 保护费只够红蝴蝶一帮人平时聚餐吃喝,根本谈不上是财源,她们真正的财源其实是对付“负心汉”,她们为那些被丈夫或男友欺骗的女性提供服务,只要对方付钱,红蝴蝶成员会对这些负心汉采取非常手段,下手非常狠毒。 水仙身上的煞气就是这么来的,折在她手里的负心汉可是不少。 最近,水仙有感于红蝴蝶的财源有点单一,她打算拓宽一下来钱的渠道。 一帮人到了马拉峇街的一间大排档,水仙便转头看向自己的侍女,同时也是红蝴蝶的一员小燕。 像她这种非常受欢迎,客人不少的琵琶仔,公馆一般都会配两个侍女,主要不是为了服侍,而是为了传递信息。 琵琶仔的工作场合不仅是在公馆,也会去酒家陪客人饭局,如果客人出钱多,那自然是买断时间,吃多久都行;如果出钱不多,琵琶仔只会坐一小会,敬杯酒或哼一首小曲,立即就要去赶下一场。 毕竟当天的要去的地方不可能前一天已经预约,基本是客人临时叫人,这就需要一个侍女留在公馆,拿到下一个要去的地址,赶到前一个地方和另一侍女调换,跟着琵琶仔去赶下一场,一晚上就这么轮替着。 水仙每天基本就是在各个酒家穿梭,很少会在遏天边待着,冼耀文昨天能碰上可以说是一个巧合,水仙的亲戚刚被药逼走,工作强度不能太大,事头婆妈姐帮她挡了一些客人,冼耀文又表明为了打听一点事,这才安排水仙作陪。 “小燕,你明天准备一点鸽子血。” “大姐头,你要开工?” 在遏天边这种地方工作,小燕又怎么会不清楚水仙要用鸽子血干什么。 “是呀,有一条香港来的水鱼,从他那里弄点钱花。”水仙邪魅一笑,与冼耀文昨天所见的她气质截然不同。 此时,冼耀文并不知道他被当成肉票后,又被视为羊牯,他和戚龙雀站在窗前,朝着酒店大门的位置指指点点,正商量着如何巧妙地把尸水扔到盯梢者头上。 (本章完) 第169章 六婶 新加坡有三个世界,新世界、大世界、快乐世界,三个世界都是游乐场,内部的娱乐项目覆盖各个年龄段。 三个世界邵氏兄弟占了一个半,新世界入了一半股份,大世界的原老板经营不善便把大世界卖给了他们,专心经营快乐世界。 邵氏兄弟曾经说过,玩娱乐,我们是专业的,大世界是三个世界里生意最好的,10毛一张的门票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买了门票只是能走进大世界的大门,可以免费上个厕所,其他的一切都要另外付费。 大世界有夜市、娱乐场、夜总会、餐馆、戏院、拳击场,买票进入的冼耀文直接走进了夜市,在一个个小吃摊上流连,专注品尝美食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在他身后,戚龙雀的目光四处游弋,仿佛在寻找什么。 在他身后,盯梢者远远地跟着,目光紧紧锁住冼耀文,生怕跟丢了。这是一只肥羊,只要成功绑了,他能分到的钱可以起大厝、娶水莫。 三人各司其职,卖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当冼耀文在一个卖娘惹糕的摊位前停留,戚龙雀上前说了句什么,随后匆匆往男厕所的方向走去。到了男厕所门口,见没人跟着,一晃走向游乐场。 宋代有一个部队编制叫军巡铺,也就是后世的消防队,军巡铺有配备一种灭火装置“唧筒”,这玩意早就落伍了,如今已经沦为玩具,名字也换了一个,孩子们亲切地叫它竹水枪。 在游乐场门口就有一群小孩在玩竹水枪,分成两帮人,一帮逃,一帮追,竹水枪猛烈开火,水滋的到处都是。 戚龙雀发现这帮小孩,立马上去套近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以请对方玩遍游乐场娱乐设施为条件,让他们到指定的地点继续玩滋水游戏,另加一附加条件,给两个水滋得最准的小孩换上尸水弹药。 小孩子不傻,鬼精鬼精,他们让戚龙雀先去买票,撕成两半,一方拿一半,等事情办完,戚龙雀把自己手里的一半给对方。 就这么着,戚龙雀带着小孩子们来到夜市,在冼耀文的前路上布好口袋阵,然后伺机给冼耀文发了一切就绪的暗号。 冼耀文收到暗号,吃完手里的娘惹糕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出夜市,走向夜总会,根本不回头看后面的骚乱。 区区小事,他相信戚龙雀不会搞砸。 红鹤夜总会,冼耀文在一个位子坐下时,主持人正在舞台上报幕。 “再次感谢各位来到flemingo夜总会,欣赏过了艳舞之后呢,马上给你们安排最精彩的歌舞节目。showtime!我们一起来欢迎独一无二、美若天仙的本夜总会新红鹤之花,来自香港的mona,方逸华小姐!”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显然客人当中没几个捧方逸华小姐的场,多半是位新人。 舞台上,《玫瑰玫瑰我爱你》的伴奏响起,一个长相和打扮都有点老气的小姑娘走到舞台中央,站到一个话筒旁扭动起腰肢,“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 冼耀文看着舞台上的方逸华,心里有点好奇,她干嘛不在香港好好待着,跑南洋来做什么? 他不但知道方逸华是谁,还知道她母亲叫方文露,据报纸上说,方文露是上海滩三十年代知名的夜总会红歌星,虽然知名度没法和白光、周璇这些最当红的歌星相比,但却有不少上海有钱佬铁粉。 十来年前搬到香港,依然活跃于各家夜总会,有铁粉捧场,还是保持着不错的知名度,起码冼耀文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到方文露的报道,就是方逸华的名字也在报纸上看到过。 按说,方逸华跟着她母亲在香港登台,会有一帮叔叔伯伯照应着,怎么也比人生地不熟的南洋好混,难道她去黄大仙求过签,签文上写着新加坡能遇到她的老baby? 冼耀文回忆报纸上所写的“方文露并未结婚,方逸华不知生父是谁”的报道,心里猜测方逸华多半有恋父情结,找男人大概率会找年龄够当她父亲的。 “嗐,我推敲这个干嘛呢,跟我又没关系。” 冼耀文轻轻摇头,不再想有的没的,专心听歌。方逸华声音圆润嘹亮,唱法上结合了当下流行的爵士风格,不愧是家学渊源,很有自己的特色,假以时日一定会红。 他的想法和带着老婆在巡场的邵逸夫不谋而合,邵逸夫正离开要去戏院那边,听到方逸华唱歌便驻足听了一耳朵,觉得好听想多听一会,谁知老婆催促,他只好往舞台上看了眼唱歌之人,匆匆迈步离开。 在夜总会门口,戚龙雀和邵逸夫夫妇擦肩而过,进入夜总会内扫一眼就找到冼耀文,安静地走到桌前坐下。 “完成。” “嗯。”冼耀文头也不回地说道:“伱买的那条土狗行不行?” “原来的狗主人说很有灵性。” “好,明天跟一跟。” “是。” 在夜总会坐了一会,回到酒店,前台告知水仙打过电话来。 在前台回了电话,听水仙说已经帮他安排好明天下午六点,和麦志宏在莱佛士酒店共进晚餐,冼耀文道过谢,回到房间把地图拿出来研究。 从大华酒店到莱佛士酒店不过三公里出头,基本是直路,所经之处都是繁华地带,且要经过两个英国佬的聚居区,只要司机/车夫不使坏,故意往岔路带,途中根本没有绑他的好机会。 稍稍琢磨,冼耀文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打开一页递给戚龙雀,“你一会去酒店前台往顺泰车行打电话,租一辆车子,明天下午五点在酒店门口等,记得问车牌号,问的时候说话大声一点,让边上的人能听得到。 明天再跑一趟协源兴车行,也租一辆车,让司机五点半在街口等。” 冼耀文眼睛微眯,“明天我自己一个人去莱佛士酒店,如果对方没动手,你反跟到底,搞清楚盯梢者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就怕这个人嘴硬,不好拷问,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跟他耗。” 戚龙雀担忧道:“先生,你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要不暂避锋芒,等猪鼻孔和老陈醋来了再说。” 冼耀文摆了摆手,“没事,不说明天动手的可能性不大,就是真动手,问题也不大,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我自己亲自动手,只要能跑我会尽量跑,我是个好人,被别人知道我杀过人不好。” 冼耀文既然这么说,戚龙雀也就不再多劝,自家先生是有真本事之人,一般两般人根本没能耐近他的身。 …… 次日。 冼耀文打了几个业务电话,又找酒店大堂经理唠了一会嗑,打听了点法律界的问题,接着,沿着大马路来到莱佛士坊商业区的马六甲街。 他要找的“黎觉与王律师馆”就坐落在街上一栋两层的店屋里,观名识意,这家律师馆是由一个叫黎觉的人和一个姓王的人合伙。 黎觉,全名约翰·黎觉,英国人,是亲英的右翼政党进步党的党魁。 王,全名王长辉,他爷爷是王三龙,旅马福建人在新加坡的精神领袖,爸爸是王文达,新世界创始人双王之一,王家算得上是新加坡的名门望族,峇峇的代表,王长辉是海峡华人公会的会长,海峡华人公会与陈嘉庚为首的怡和轩俱乐部实力相当,井水不犯河水。 很容易就从一众招牌中找到律师馆的招牌,冼耀文来到律师馆的门口,往里一瞅,一个脑袋肥大、身材矮胖,年纪差不多六十来岁的白人正往外走,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条大手帕,擦拭着额头、脸颊上的汗珠。 这体型,这很有特点的大手帕,该白人是黎觉无疑。 冼耀文走上前招呼道:“黎觉律师,你好,我是冼耀文,有一点企业注册和收购的业务想委托给贵律师馆,请问我该找你聊,还是找王律师。” 肥胖的外表容易给人造成一种愚笨的印象,但事实上胖子多有精明之辈,黎觉就是一个精明的人,才智出众,很会抓重点,从冼耀文的话里他抓住了“收购”这个单词,因炎热造成的烦闷一扫而空,神清气爽且热情地伸出右手,“冼先生,你好,十分抱歉,很不凑巧,我马上要去立法局,你可以上去找王。” “ok。”冼耀文伸出手和黎觉握了握,“等下次黎觉律师方便,我想和你聊一点要和伦敦安理律师事务所打通的案子。” “没问题。”黎觉愉悦地说道。 “下次见。” “下次见。” 告别黎觉,冼耀文来到律师馆的二楼,与办公室的人略作交涉,他就被带进王长辉的办公室。 甫一进入,他的目光就被墙上的一幅字给吸引,“报本追远”,这四个字可不太适合挂在办公室,家祠才是它该待的地方,这个王长辉是真重视先祖传承,还是出于打造人设的考量呢? (本章完) 第170章 黎明前的黑暗 王长辉四十来岁,长着一张标准的政治家脸,天庭饱满,浓眉大眼,大鼻梁,厚嘴唇,耳廓很大,可塑性很强,从七品芝麻官到一品大员都撑得起来,反而闻不到太多律师的气息。 观察是相互的,借着寒暄目光相对的机会,王长辉也观察了冼耀文的长相,一张年轻的脸庞上有一双深邃明亮且清澈的眼睛,年龄显得宽泛,既有十八九岁的朝气,又有不惑之年的沉稳,若不是上唇之髭的稚嫩,还真不容易看出是弱冠之年。 王长辉轻吸一口气,眼前的年轻人无需开口,仅凭长相就能把自己儿子远远甩在后面,真是生子当如。 冼耀文一坐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资料,便直入正题,“王律师,我需要在新加坡注册一家星展公司,资料已经准备齐全。” 说着,他把资料递给对方。 王长辉接过资料,稍稍一看便知冼耀文非常清楚新加坡的企业注册步骤细节,资料准备得很齐全,他把资料放在一边,抬眼等着冼耀文的下文。 “黎觉与王律师馆”不是一间普通的律师馆,没有执业律师资格的见习律师在律师馆实习就能拿到500元的高薪,高福利自然需要高收入支撑,可想而知“黎觉与王律师馆”收费相当昂贵,企业注册的案子随便一个律师馆就能胜任,根本没必要浪费钱跑到这来。 冼耀文从口袋掏出雪茄示意一下,得到默许后点着。 “王律师,在星展注册下来之前,我想以它的名义展开收购业务,店屋、地皮、橡胶园。前两者不急,可以慢慢来,橡胶园比较着急,从明天开始算,一个月内,我想以合理的价格尽可能多地收购橡胶园。” 冼耀文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其中有一个问题,短期之内,我的流动资金非常紧张,在收购橡胶园的时候,我想赊账。” 王长辉轻笑道:“冼先生,严格来说,赊账不是不可能,就看你能提供什么。” 冼耀文微微颔首,“对贵律师馆,我会支付高额佣金,对卖家,我可以提供资产抵押担保,我在香港有一间服装厂,地皮、建筑的价值超过200万港币,工厂生意欣欣向荣,不管是谁接手都不用担心利润; 我在汇丰银行有很好的信誉,不久之前,刚刚获得一笔170万港币的信用贷款,没有任何担保和抵押。 只要卖家给我三个月至一年的账期,我可以视账期长短给予不错的利息。如果我不能按时支付收购款,抵押的资产以八成的价格抵扣。 王律师,我相信这个案子对贵律师馆来说没有多大的难度,唯一的难点就是快,就看贵律师馆有没有能力在两天之内验证我说的是否属实,以及理清头绪,我希望大后天收购行动正式开始。” 王长辉斟酌着问道:“利息能给到多少?” “40%、25%、12%,年息。” 王长辉摇头,“不够诱人,谈判会很困难。” 冼耀文自然清楚自己给出的利息看似不低,其实没多大的诱惑力。 “王律师,我会给贵方10%的弹性空间,我的底线是最高44%,如果贵方能以40%的年息签订合约,我会拿出5‰给贵方,如果贵方能以低于40%的年息签订合约,每低一个百分点,贵方可以再多拿5‰,以此类推。” “冼先生,非常感谢你能给我们律师馆如此丰厚的报酬,但是加上10%的利息依然不够诱人,你的委托要完成非常困难。” “王律师,高回报自然要有高付出,如果不难,我为什么要给贵方这么高的佣金?我的条件就是如此,不可能再提高。”冼耀文摊了摊手,说道:“所以,我的委托贵方接不接?” “接。”王长辉干脆地说道。 当下世界上天然橡胶的主要出产地是马来亚和印尼,两地供应世界所需九成以上,在战前,仅凭天然橡胶就让两地橡胶园主吃得满嘴流油,在战争期间,两地被小鬼子占领,橡胶园被控制,但依然不耽误橡胶园主继续赚钱,虽说挣的是军票,到最后成了废纸。 一战前,由于汽车工业的崛起,德国已经预感到未来的战争走向是摩托化,也清楚出海口是自己的软肋,国内的军事工业必须尽可能自给自足,从那时候起,德国就有意识地开始合成橡胶的研发。 十月革命后,屡遭外敌封锁的苏联付出极大努力,发展合成橡胶产业,于1927年完成第一项合成橡胶实验,于1932年开始批量生产合成橡胶产品,是其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大成就之一。 相比苏德,美国的合成橡胶技术研发要迟缓得多,整个30年代,美国主要还是使用天然橡胶,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橡胶进口国,吞下全球一半天然橡胶产量。 不过,美国几家相关公司也开始研发合成橡胶,出现了五种不同的技术路线,同时,它们各怀鬼胎,都希望压倒竞争对手,没有任何合作意愿。 特别是与德国化工巨头法本公司分享大量合成橡胶专利的标准石油公司,它不断制造要与本土竞争对手分享技术的假象,以阻止其他公司展开合成橡胶方面的独立研究。 一直到珍珠港事件爆发,小鬼子快速占领马来亚和印尼,彻底切断了美国的天然橡胶进口通道,美国的合成橡胶技术才迎来了大爆发,工业大国的潜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合成橡胶产量一下子飙到数万吨。 整个二战期间,苏德美三国大部分采用合成橡胶,天然橡胶的使用量很少。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是很费钱的,小鬼子守着橡胶园不可能一点不“资敌”,特别是合成橡胶量产技术突破,更是想尽办法卖天然橡胶,加上锡兰也有产量稍小的橡胶园,所以,二战时期,天然橡胶在国际上一直没断了供应。 战后,世界从战争经济回归到市场经济,橡胶园的主权也回归到橡胶园主手里,本来嘛,应该加大天然橡胶的出口量以舔舐“钞票变废纸”的伤口,但他们悲哀地发现,战争期间爆发出来的合成橡胶产能和库存还没完全消化,天然橡胶的需求很少,整个市场进入供大于求的阶段。 这个阶段直到现在还未结束,橡胶园主熬了五年依然还没熬到头,这些年,橡胶园一直不景气,不说赚多少,能不亏就不错了,换手率和橡胶工人的失业率都很高。 基本来说,冼耀文现在对橡胶园下手是赶上了末班车,大便宜没他的份,菜汁拌饭可以敞开肚子吃,就他的胃吃炸了也吃不完。 天然橡胶的大环境就是如此,还有不少快熬不住的橡胶园主想要脱手持有的橡胶园,甭说冼耀文给利息,就是不给利息,只要保证钱能拿到,也有大把的人愿意脱手。 如果时间充裕,冼耀文大可以自己找有意向的橡胶园主一个个慢慢谈,但现实是他没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他只能找王长辉这种人,付出丰厚的条件,以借用对方的家族招牌。 王长辉大致能猜到冼耀文的心思,只要冼耀文能提供充足的抵押担保,他非常乐意接这一单,对橡胶业他不要太熟悉,对橡胶园主他不要太熟悉,就冼耀文所说的大概金额,他完全能够在王家的人脉圈里消化完,只要他愿意,利息的一半+5‰都会落入律师馆的囊中。 当然,一旦如此就是赤裸裸地拿王家的信誉做担保,介入的程度太深,不是智者所为,合理地压低利息,提高律师馆的收益,维持在比较纯粹的交易范畴才是最妥当的。 冼耀文也猜到王长辉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一旦王长辉敢把利息吃干抹净,他就敢起幺蛾子,钱肯定会按时给,这是信誉问题不能坏,但他敢弄个裤衩的新品牌,几毛钱成本的裤衩卖上千一条,结钱可以,搬一箱裤衩抵债,不用多,利息给抵掉就行。 品牌就叫“恒大冰冰”裤,广告语:“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大腿沟出汗了。” 反正对冼耀文来说难办的事,王长辉却很好办,这不委托的初步意向达成,冼耀文拿出一系列的资产证明给王长辉,第一次的会面洽谈便告一段落,等王长辉验证了资产真实性,才会有正式的签约洽谈,抠细节、抠合约字眼。 合约必须足够严谨,冼耀文根本没时间去橡胶园实地走访查看,也没有去看的必要,他根本没有长期持有橡胶园的打算,说白了,他就是想吃一波升值差价,货不对版的风险必须转嫁给律师馆,同时,也要跟律师馆之间就“承担风险”的佣金数额展开讨价还价。 出了律师馆,冼耀文心情变得十分愉悦,橡胶投机战略第一步算是完成了,他之前做过推测,这笔橡胶园买卖的投机至少能给他带来400%的利润,运气好一点,实际到手的利润还能再翻一番。 会有这么高的利润,追根溯源还得多亏小鬼子的军票,前面几年橡胶园主高涨的补损热情,还有世界泼给他们的两盆凉水,若不是小鬼子把他们的底子榨干,他们完全有能力熬上十几年,熬着熬着,好日子就来了。 不会像现在一样,乍一看后天曙光将现,再咬咬牙就熬出头了,但现实的情况是今天已是无钱买米,明天只能饿肚子,若是后天迟到,很可能在曙光来临之前饿死。 未能行百里的九十者不能简单地说他们没有毅力,不懂得坚持,坚持需要底气,看好将来需要本钱。可控的坚持才叫坚持,不可控的叫赌博,好听点就是项羽莽夫那种破釜沉舟,只要敢一直赌,看似否极泰来,其实已经注定乌江自刎之果。 半岛局势大家都能看到,特别是战争与橡胶息息相关,大概没有多少橡胶园主会不关注,如果战争爆发,橡胶肯定会涨价,但是会不会打起来?什么时候才会打起来?三八线上摩擦好几年了,也没见打起来,鬼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 摩擦太久了,底气不足的橡胶园主已经被消耗掉最后一点耐心。 汽车工业也是一样,报纸上左一个崛起,右一个飙升,可没见把合成橡胶库存消耗掉,没见几个大车企摒弃昂贵的合成橡胶,回归廉价的天然橡胶的怀抱。 大家对汽车工业之崛起满怀信心,但大概会发生在橡胶园主换了几茬之后。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把橡胶园变现做点其他生意也是一条出路,正因橡胶业整体呈悲观情绪,冼耀文才会有投机机会,从一些橡胶园主手里拿过接力棒,冲刺跑出黎明前的黑暗,等否极泰来,接力棒交回,行业回归本源,橡胶园主们一个个洪福齐天,如有神助,差钱不要紧,自有慈悲为怀的银行家主动上门,用最纯正的伦敦腔说:“mayihelpyou,sir?” 冼耀文抹掉脸上的雨珠,抬眼看向律师馆二楼发出巨大轰鸣声的冷气机出风口,身上不由有了一丝燥热,酷暑天,又下了前列腺炎般的雨,地上的热气都被逼出,刚从冷气房出来的强烈落差,令人十分难受。 加快脚步返回酒店,在大厅里依然能看到那位盯梢者,只是换了更靠里的位子,在他周边形成了一圈真空,让知情者一眼能看见他头上散发的尸臭味。 冼耀文目光一扫而过,在盯梢者的右侧三张桌之外,比以往多了一个可疑人物,他心里瞬时冒出一个判断,前台有鬼,一个推测,去莱佛士酒店的路上不会太平,以及顺泰的司机可能被收买了。 “幕后那个孙子看样子是个警醒的人,昨晚大世界的那一手让他产生警觉,担心夜长梦多,提早动手?”冼耀文脑子里猜测着,心里忍不住腹诽,“真他娘的,知道老子不好绑,不可以换张肉票啊,等着,老子跟伱好好玩。” 快步上楼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后,加重脚步往房间深处走了一段距离,随后蹑脚走回门后,贴在门上细细倾听。 果然,门外有可疑的脚步声,他出门时的感觉没错,是有人一直跟着他。 “盯梢就用了三个,真正动手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几个人……” 此刻,冼耀文重新评估起他自己以身犯险的安全性,以及水仙是不是绑他的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今天与期货经纪麦志宏的见面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局,酒店里不能动手,但是能下毒啊,只要把他毒晕或毒“病”,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本章完) 第171章 刀光剑影 戚龙雀正在机场等着接机,忽然,机场的广播响起,“龙登州先生,你的家人通知你,家有急事,接完机马上回家,路上不要忘记买猪头肉和醋,重复,龙登州先生……” 戚龙雀一听广播就明白计划有变,等从香港飞来的道格拉斯dc-6降落,他接到了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随即带着人去了街口的糖水摊,安置好后,他绕了个圈回到酒店。 进入房间后,来到正在研究地图的冼耀文身前,“先生。” “前天在遏天边见过的那个男人还记得吗?” “记得,见了面不会认错。” 冼耀文在地图上画了两个圈,随后转头看向戚龙雀,“整件事的开端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给他一个代号‘眼睛’,眼睛认识我,知道我有绑的价值。大厅多了一个人看见了吗?” “看见了。” “今天我出门时有人跟着,回来后,还在房间门外听了一会墙根,这个人我没照面,长相不太清楚,但现在他人不是在楼道就是在走道。” 戚龙雀问道:“我把他找出来?” 冼耀文摆摆手,“不用,眼睛不要直接弄死,拷问一遍,把每一个参与的人都问出来,还有遏天边的那个妈姐,她也要拷问,去巴刹找印度人买点魔鬼椒,再买点冰块,生篝火给她烤火,再喂她喝魔鬼椒汤水,下面塞冰块,二十五分钟一轮,歇半小时再下一轮,最多两三轮她就会忘记怎么撒谎。 啊,对了,冰块修一修棱角,别太粗鲁,一开始要让她感觉到愉悦,有强烈反差效果才会更好。” “我们主动出击?” “我怀疑今天就会动手,担心人太多我自己应付不过来。”冼耀文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圈,“等下我先坐顺泰的车,你坐协源兴的车在这里等我,这一路不适合下手,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我们有机会看清跟着多少人。” 接着,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圈,“这里是我分析出来最适合下手的地方,伱让猪鼻孔和老陈醋在这里等着,对方在这里动手就拿下,不动手主动出击,眼睛和盯梢者都在,留下眼睛,只有盯梢者,留他。” 最适合的撤退路线,哪里适合隐藏等等问题,冼耀文一一交代清楚。 虽说前面两天冼耀文一直没敢去偏僻的地方,对新加坡的街道地形算不上多熟悉,但眼睛和脑子从没闲着,戚龙雀可以用他交代的方案再结合自己对街道的实地查看进行调整,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即使出了问题,也不用过于担心,无权无势又是私会党,死了就死了,只要花点钱很容易弄成官不究,再花点精力手把手教会死者家属闭嘴绝学,民不举也不是太难。 只不过走到这一步就成死局,裤裆里的屎露馅了,为了掩盖一个错误,会犯下更多错误,一步错,步步错,容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要付出的代价大小难料。 经过一番商量,戚龙雀出门去布置,冼耀文把自己的两把马牌撸子分解了,细心擦拭每一个零件,待擦拭一新重新组装好,他又从公文包里拿出钢笔,换一块更好的纱巾进行擦拭。 中午吃过饭后,冼耀文小憩片刻,下午坐在桌前做功课,把新加坡的富豪家族名单列一列。 跳过已经被英国佬禁止入境,滞留在大陆回不来的陈嘉庚,从他的女婿李光前开始,写下名字,填上所知的基本资料,再罗列相关的企业,接着是陈六使、王家兄弟等。 冼耀文先列出对目前的他来说需要仰望的存在,他自己还在十万来百万去,人家早就已经开始亿来亿去,而且多是白手起家,祖上并没有多少蒙荫,他们的成功之道值得研究、学习,对他进一步认识南洋的本质会有很大的帮助。 在他的远期规划里,南洋地区需要培植冼氏自己的势力,掌握一定的话语权,为后面把整个亚洲培育成冼氏产品倾销地做准备。 整个亚洲都是权财型社会,有权才能抓得住财,无权有财皆羔羊,只能待在圈里,静静地等待屠刀落下,这就是他要深入新加坡政党斗争的原因,新加坡对冼氏而言,将会是亚洲地区资金来往的枢纽,他需要保证冼氏资金的安全。 深入,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却不参与领头羊的角逐纷争,只在金融板块保留一片自留地,这样的老实人没人愿意得罪,真有人想踩过界,那就别怪他掀桌子。 列好顶级家族,接着就是次一等的胡文虎的胡家,已故余东璇的余家以及他的前女友黄美珍的黄家,黄美珍丈夫邵逸夫的邵氏兄弟一家等等。 新加坡与冼耀文实力相当或稍高的家族不少,还有不少后世比较知名的富豪,如今还未崭露头角,例如冼耀文有过接触的邱德拔、郭鹤年,下次再来新加坡可以烧烧冷灶,提携提携,争当做一个和蔼可亲的商界前辈。 冼耀文在做功课,另一边,戚龙雀开了一个小差,与顾葆章和董向乾商量好“抗绑”的布置,他带着董向乾来到附近的一个咖啡馆。 有些事找对了人就不难,冼耀文让戚龙雀找人调查蔡光耀,他找对了人,现在就来接收调查结果。 翻着对方交付的调查报告,很是翔实,虽说真假一时无法验证,但他满意地接收,付完尾款匆匆离开咖啡馆,董向乾却被他落下。 冼耀文早就在心理上把自己视为新加坡的家长之一,为了新加坡的繁荣昌盛,他不介意付出一些代价,比如牺牲自己的儿子,恰好他爱民如子,这不,排行十七万八的亲亲儿子迎来了他的光荣时刻,为祖国牺牲,无上光荣。 儿子刚收了尾款,惬意地喝着冰咖啡,琢磨晚上去哪里潇洒一下。等划算好晚上的活动,他转头往店外看了一眼,见太阳不是太烈,往桌上扔了几个硬币,走出咖啡馆,慢悠悠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谁知,等他从大马路转进一条无人的小道,他的肚子上就冒出巴冷刀的刀刃,看着非常锋利,刀刃上还沾着鲜血。 “抱歉,有人要你闭嘴。”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又伸出一只手,把他的口鼻捂住,接着,刀刃消失复又出现,反复三次,他充满恐惧的双眼再也支棱不起来,无力地闭上。 过了一小会,他瘫倒在地上,一只手按在他的脖子上试探了一下,接着,刀刃从前胸刺穿他的心脏,还他妈搅了搅,老子已经看见牛头马面在边上等着了,还搅个屁啊。 显然,手无法听到他的心声,不但搅了个痛快,还有第二次按脖子。 还别说,真他妈别说,手还他妈挺细心,知道老子好酒,没忘记用块破布蘸酒擦拭老子的嘴唇和脖子,真他妈墨迹,就不会把酒往老子嘴里倒? 儿子下线了,董向乾还不忘在他大腿上留下“三刀六洞”的痕迹,有了这个痕迹,警察大概不会认真调查儿子的死因,只会归咎于私会党内部纷争,又没油水,谁乐意查谁查去。 二十分钟后,冼耀文拿到调查报告,他先查看蔡光耀的信息,1946年蔡光耀出发去英国留学前的信息十分详实,曾经居住地、求学经历、工作单位都有,包括蔡光耀熟练掌握英语、日语,不会说国语,只会说峇峇话的情况也有交代。 很可惜,蔡光耀还在英国没回来,这一回他没有认识对方的机会。 接着看蔡光耀三个弟弟的资料,三个人都不是重点,他是一目十行扫过,大致了解后,就拿起蔡光耀妹妹蔡金满的资料。 金满二字当作男人名还是不错的,有寓意,但当作女人名就有一股浓浓的客家山民的味道,重男轻女的家风扑面袭来,接着往下看资料,果然如此,蔡金满念过书,但念的并不多,大致还是按照娘惹的传统进行教育。 娘惹深受中华传统文化的影响,讲究大家闺秀不能抛头露面,在出嫁之前不能让外人看见面容,所以,蔡金满的资料不多,冼耀文无法对她做深入的了解,好的一方面是蔡家遵循长幼有序的传统,蔡光耀这个大哥未完婚,下面的弟妹都还单着。 “二十二岁,女大三抱金砖,蔡对冼(鲜),金满对耀文,财对才,简直是绝配。”嘀咕一声,冼耀文把蔡金满的资料放一边,又拿起蔡家家主蔡进坤的资料。 蔡进坤原是一个富家子弟,他老爹跟着爪哇糖王黄仲涵做事,深受信任,一步步把新加坡的资产交给他老爹管理,借着东风,他老爹也开创了自己的事业。 在蔡进坤年轻时,他老爹给他在莱佛士坊两家第一流的百货公司“罗敏申、然利直”开了个没有限额的户头,他可以随心所欲购买自己喜欢的商品,只需挂账即可。 蔡进坤20岁时大婚,当年就生下蔡光耀,襁褓时期,蔡光耀也当了四年的富家子弟,然后就是世界经济大萧条,他家和外公家两个家族的财产都丧失殆尽,为了生计,蔡进坤不得不凭借自己蹩脚的英语在壳牌石油找到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差事。 蔡家到了这个阶段算是家道中落,沦为了普通人家,也许是境遇骤变带来的打击,蔡进坤学会了打牌,经常去安珀路中华游泳会会所赌21点,他的手气不好,十次赌九次输,曾经想把他妻子李认娘的首饰变卖拿去翻本…… 冼耀文往后一扫,看到了注释“从邻居那里问到”,他不由暗骂一声,调查搞得太认真了,要是邻居大嘴巴,蔡光耀这个便宜大舅哥很可能会得知有人调查过他家。 继续往下看,蔡进坤简直是蔡家的累赘,不但自己的工资不能贴补家用,还时常从李认娘那儿拿钱,李认娘凭借自己吃苦耐劳的韧性不但养活了五小一大六个孩子,还不耽误他们接受良好的教育。 许久,冼耀文把资料看过一遍,再返回去重看一遍几个重点。 基本上说,蔡家就是一户普通人家,特别的地方是祖上曾经阔过,而且几个儿子都比较争气,家族的未来可期。 以冼耀文的条件娶蔡金满为妾,或牺牲冼耀武娶她为妻,绝对不能说是辱没她。 只不过,冼耀文脑子一转,立马把冼耀武剔除,这个弟弟将来要在香港从政,有个新加坡籍的妻子不合适,看样子还是得他亲力亲为。 脑子再一转,他定下了先接触蔡金满,给她留下印象,然后迂回去中华游泳会会所认识蔡进坤,与对方成为牌友,并成为对方的幸运星,只要有他在,想要什么牌就有什么牌,让这老小子赢个万把块,再露出破绽,袒露是他在投其所好,所作所为都是冲着对方女儿。 “愿意为自己舍出上万元讨好父亲的人,不能说没有缘吧?” 烈女怕缠郎,冼耀文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追不上蔡金满,他只担心“妾”的问题,明明还未娶妻,却是只愿娶蔡金满为妾,喜欢啊,爱啊,都会站不住脚。 冼耀文忽然觉得有必要把便宜父亲找出来,打几棍子再喂几颗甜枣,逼对方给他整出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出来,有了父母之命,蔡家大概无话可说,他可以借此说虽无正妻名分,却视若正妻。 再说,这样操作,也能从侧面加强他重情重信的人设,算是一举两得吧。 等以后要娶妻之时,未婚妻可以染病早逝,至于便宜父亲,就看他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要是有个显贵的姓氏,老子不介意认祖归宗,等老子吃掉姓氏的红利,便宜父亲识相就养着享清福,不识相就痼疾难医,让老子办场葬礼吃掉最后一点祖上蒙荫。 冼耀文在脑子里做着各种算计,戚龙雀在不远处反复做着拔枪、射击、闪避的各种动作,不时地,他还会朝冼耀文这边看上一眼,猜想着先生在想什么,也猜测着蔡光耀的身份。 没一会,冼耀文消化完资料,去通风处把脸盆里的烟碱结晶体收集起来装进一个小玻璃瓶里,拿着走到戚龙雀身前,把瓶子交给对方,“拷问之前,先取半指甲盖的量喂到肚子里,这玩意会刺激中枢神经,使疼痛加倍,也不容易晕过去。 要是效果不好,溶在水里打进脖子,打肉,别打经脉,会死人的。买针筒别在街口那家诊所买,走远一点,还有,猪鼻孔和老陈醋保住一个少露面,后面还有其他事。” 戚龙雀点点头,“只能是猪鼻孔,老陈醋刚出了任务。” “嗯。” (本章完) 第172章 扫射 怀柔两重天 五点二十,戚龙雀先冼耀文一步出门。 五点半,冼耀文走出酒店大厅,直接坐进顺泰派来的车里。 “先生,你要去哪里?”冼耀文在后座一坐定,司机就转过头彬彬有礼地问道。 冼耀文打量着车里的内饰,嘴里随意地说道:“车子挺高级,居然有机械制冷的空调,不着急走,先在车里坐坐,师傅怎么称呼?” “我姓范,先生可以叫我老范。” “喔,范师傅。”冼耀文睨了老范一眼,嘴里不疾不徐地说道:“我马上会用枪指着你,问你几个问题,伱千万不要慌,没事的。” 说话的同时,冼耀文已经把枪掏出来,上膛开保险,指着老范。 一见到枪,老范下意识往后一缩,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先生,你……你为什么……” “嘘嘘嘘,我说了,不要慌,我问你答。今天是不是有人找过你,给了你一笔钱或者拿你的家人要挟你,让你办点事?” 老范眼里露出惊恐的眼神,既因为枪,又因为冼耀文的问题。 见状,冼耀文说道:“喔,我猜对了,钱还是要挟?” “钱,钱,有人给了我钱。” “不是要挟就好。”冼耀文把枪收了起来,“世道艰难,为了钱,做点出格的事情算不上多大的错,把刚才的事情忘了,车子开到街口,然后在酒店门口等到八点,有人会跟你结账。” “是,是是。” “走吧。” 车子发动后,冼耀文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盯梢者出现了,今天新出现的有嫌疑之人也出现了,还有另一个面生之人,在几人身后出现了一辆新加坡不算罕见的福特f1皮卡。 得,看这个阵势,路上应该就会动手。 车子来到街口,冼耀文下车坐进了协源兴的车里,“后面那辆皮卡,开车。” 无需多言,计划一早安排,依计行事即可。 吩咐司机加快速度,车子在街上风驰电掣,但后面的皮卡紧紧咬着不松口,观察一下,皮卡的车厢里坐着三个人,车斗里还有不低于两个人,眼睛站在车斗的中间,拍打着车厢顶,大概在说跟紧点。 眼睛的出现更加说明路上就会动手,也说明水仙参与绑架的可能性不高,这就更有意思了,一个小小的遏天边却盘踞着两路悍匪。 再次吩咐司机把油门踩到底,在侥幸之间,轿车与后面的皮卡拉开了一段距离。 听发动机的咆哮声,后面的福特f1皮卡是v8缸,动力可比轿车强多了,被甩开只有一个可能,司机是二把刀,根本没发挥出皮卡的性能。 很幸运,车子顺利抵达冼耀文画的第二个圈,且有时间从容不迫地放戚龙雀三人下车。 冼耀文继续前往莱佛士酒店,顾葆章和董向乾两人从路边搬来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放到马路上,戚龙雀估算一下因引人注目的石头而形成的视野盲区,在几米之外撒下一片铁蒺藜。 刚做好准备,皮卡就冲入三人的视线,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被扎破的噗嗤声,车子失去控制的惊慌声响起,顾葆章一把黄油枪(m3冲锋枪)和董向乾一把芝加哥打印机呈交叉火力扫向皮卡车厢。 黄油枪的射速很快,只是过了五秒多钟,董向乾就喊道:“reloading。” 戚龙雀手握两把马牌撸子补位,双手交叉如十字,先用右手腕托着左手,左手食指快速扣动扳机,等八发子弹射空,双手换位,继续击发。 不等他把十六发子弹消耗一空,董向乾已经换好弹匣替换他的位置。 又经过一轮扫射,皮卡上已经没有动静,三人轮换着重新换弹,摆好倒三角突击队形,互相掩护着往皮卡车突击,待来到车厢处,顾董两人掩护,戚龙雀不管车厢里的人有没有死透,两枪胸、一枪头进行补枪。 “clear。” 随着戚龙雀的声音响起,三人小心翼翼地突向刚才有意子弹绕着走的车斗。 出于将来队伍国际化,以及战术欺骗和掩盖身份的考虑,犰狳小队的战术口令采用英语,冼耀文在美式口令和英式口令的基础上进行微调,方便队员们掌握。 一阵点射声响起,车斗里的目标也被肃清,只有两只手掌和脚踝都被打烂的眼睛,董向乾掩护,戚龙雀给眼睛进行简单的包扎,顾葆章打扫战场,把有点碍眼的铁蒺藜收回,又从每具尸体上搜刮包括钞票在内的所有纸片。 仅仅不到五分钟,单方面屠杀结束,三人轮流背负眼睛,撤往新加坡河边上的小树林。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队警察到达现场,看着车厢里被打成筛子的尸体,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车子经过几棵旅人蕉,莱佛士酒店赫然在目,驶进一个砂砾石圆盘,在嘎吱声中,车子停在酒店正门入口,一个穿着白制服、黑绶带的锡克族大门接待员就迎上来打开车门,一句“sir,欢迎光临新加坡莱佛士酒店”的问候语飘进车厢。 冼耀文钻出车厢,一声“谢谢”伴随着从口袋里掏出的5马币反馈给对方,目光看了眼酒店大门,又看向大门一侧的开放空间,几个小贩模样的人在藤椅上躺着,头顶猛力摇晃的吊扇送他们昏昏入睡。 再看向另一侧,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如此场景,毫无疑问彰显着酒店的人情味。 接待员引着走向大门时,冼耀文还看见大门一侧的草坪上,一个小女孩踩在三脚凳上,踮着脚抚摸疑是莱佛士的塑像,她爸爸站在另一边双手叉腰仰着头看塑像,嘴里回应着小女孩的幼稚问题。 一切非常和谐,踏进酒店大门,冼耀文也融入和谐,带着对淫秽的批判,搂上迎接他的水仙的腰,手指头不忘往前探,摩挲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肚子边缘地带。 “水仙,红色的旗袍很适合你,你今晚很漂亮。”说着话,冼耀文收回对方腰上的手,收回时拖泥带水,在几个有点隐秘的位置快速滑过,感触是否存在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如果互换位置,他会给自己准备上两个连环杀招,路上能得手最好,不能得手,就在自己以为避过一个杀招,精神松懈之时,在酒店里给自己致命一击。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眼睛”就是幕后主使,事情也许还没完。 水仙嫣然一笑,“我穿黑色的不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冼耀文搂住水仙的臂膀,嘴贴到她耳边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住在这里,我想看看红色的里面是什么颜色。” 水仙咯咯一笑,双目含情地说道:“你猜呀。” “我不喜欢猜,我喜欢观察,还喜欢做实验,今晚你就是我的小白鼠,我会用餐刀划开你的衣服,然后,嘿嘿嘿,一匹叫柯尔特的小马会躁动不安……”冼耀文在水仙的额头上轻点一下,“它会跑到这里,还会跑进你的嘴里,滑过脖子往下……” 水仙暧昧一笑,“柯尔特?” “嘿嘿,是的,柯尔特。”冼耀文收起脸上的暧昧,一本正经地说道:“麦志宏先生什么时候会到?” “他说会准时到,我口渴了,想喝一杯新加坡司令。”水仙撒着娇,把冼耀文拉向接待大厅边上的咖啡座。 在位子上坐下,冼耀文给水仙叫了新加坡司令,自己却只点了一杯白水,常温,不加冰。 等喝的送到,水仙手捧酒杯,晃动一下杯内玫瑰色的混合酒液,小抿一口后,说道:“莱佛士酒店的新加坡司令比其他地方的要好喝一点。” 冼耀文轻笑一声,“你应该是心理作祟,严崇文早就不在了,这里的新加坡司令和其他地方大概没多大的区别。” 水仙瞟了冼耀文一眼,“你又没喝过,你怎么知道,我的给你喝一口?” 冼耀文摆摆手,“不要了,谈正事之前,我需要保持头脑清醒,毕竟我和麦先生……” 不等冼耀文说完,水仙就惊呼道:“十三少你要下重注?不是说只是小玩玩吗?” 冼耀文轻轻点头,“小玩玩也是钱,需要认真对待。先不说这个,我想跟你说点其他,水仙,你真名叫什么?如果方便请告诉我,如果不方便请直接拒绝,不用编一个搪塞我。” “没什么不方便,好久没用了,我自己已经感觉陌生。”水仙的脸颊晕上缅怀的表情,“我真名叫何贵棉,这个名字是我在唐山上船前才起的,原来叫何四妹。” 水仙讲国语,口音里略带粤语发音,但冼耀文能听出来她并不是从小讲粤语,通过一些词汇的运用,可以分析出她的母语应该是客家话,但没听她说过完整的客家话,不好判断是北片还是南片,籍贯只能锁定广东,再往下不好说。 他也没打算细致分析,水仙的籍贯是哪里都一样。 “喔,以后私底下我称呼你何小姐。”冼耀文拿起桌上的水杯,也不喝,只是拿着,淡淡地说道:“何小姐,坦白说,十三少这个称呼只是我编的,我在家里虽然排行第三,但家世普通,只是勉强能填饱肚子的农户,没资格以少相称。 不过呢,叫一声十三爷的资格还是有的,我在很短的时间白手起家,在香港有了一片不算小的家业,甚至还觉得香港地方太小,不够我折腾,前面刚去了一趟东京,现在又来了新加坡。” 冼耀文放下杯子,点上一根雪茄,“在新加坡我认识几个地位不低的人,想做点事情知道提着猪头该往哪个门口送,但不太熟悉能做事的人。我的事业重心不在新加坡,不可能长时间在这边待着,很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帮我做事。” 用夹着雪茄的手点了点水仙,冼耀文继续说道:“我跟何小姐虽然才见第二面,但我觉得跟你十分投缘,也觉得你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法换个环境? 跟着我干,一开始应该没有你现在赚得多,但我给你的不是青春饭,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只要你还有能力,你就能一直做下去,而且待遇会一年比一年高,另外,我还会负责你的养老,等你哪一天干不动退休,依然可以领一份长期服务金; 每个月领取,足够你维持一份体面的生活,妈姐、花匠、司机的工资开支,每一餐都吃顶级的食物,天天喝顶级燕窝,到处去旅游,一切,都会让你在钱方面有压力。” “十三爷,你说得会不会太好了,就算你把我娶回去当妾室,我也不敢想自己的日子能过成这样。” 水仙见过太多给有钱人当妾室或外室的琵琶仔,头几年能过上好日子,等新鲜劲过去,绝大多数成了老妈子,干着下人的活,时不时还要被大妇磋磨。 这还算好的,起码还有点人妻的样子,有一些直接被当成工具,被要求陪其他男人,与之前的工作别无二致,更惨,还没钱收。 “不不不。”冼耀文摆了摆手,“我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我家里有两个女人,一个之前是我的房客,跟我住在一栋楼里,长得很漂亮,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对她有意思。 只不过她那时候有丈夫,我只能平时看几眼,也做不了其他,直到有一天她被她丈夫休了,我就接了过来,成为我第一个女人。 她呢,除了长得漂亮,识字之外,也没有其他优点,一开始我不用她做什么,给她一份月例,只要伺候好我,其他时间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喜欢打牌,下午打、晚上打,几乎每天都是两场,我呢,只要她是小玩玩就由着她,让她把打牌当成娱乐,不要在乎输赢,一点小钱我不在乎,真成了赌鬼我就不喜欢了。 只是,机缘巧合,她通过打牌认识了几个太太,我和她们的丈夫建立了关系,一起做点小生意,份子家里留一份,她自己个人有一份。” 冼耀文自嘲一笑,“我呢,长得比柳下惠好,和潘安不相伯仲,但学不来他们两个的专一,对女人不可能专情,却也不失良心,即使哪一天不喜欢了,也不至于把女人扫地出门,给她份子,让她不用靠我也吃喝不愁,将来她不想在家里待了,也有能力出去自立门户,不用再对其他男人委曲求全。” “十三爷你这叫有情有义,有情饮水饱只能骗骗深居简出的大小姐、娘惹,女人有一份稳定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水仙颇有切身体会地说道。 假如她生在富足之家,就不会被卖来南洋当琵琶仔。 冼耀文呵呵一笑,接着往下说,“我的另一个女人原来在百货公司站柜台……怕你听糊涂,我跟你说一下,这个姓岑,比我小,叫她小岑好了,前面那个姓苏,比我大,就叫她大苏。 有一天,我陪大苏去逛百货公司遇见了小岑,她的工作做得很好,我很欣赏,那时候我的生意正需要她这种人才,就给她留了电话,希望她能打给我。 她一直没打过来,我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又遇见了一桩事,她成了我的女人,细节就不说了,我只是要申明一下,我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把她娶回家,而是觉得她有潜力成为我的好帮手。 关于这一点,我并没有瞒着她。 小岑是个喜欢做生意的人,我把她娶回来让她做生意,可能正中她的下怀,她现在管着一间茶楼,每天四点多就要出门,九十点钟才能回家,但她乐此不疲,躺在床上还会划算茶楼的事。 何小姐,你挺好,只要你没有脏病,我不介意你的过去,你可以成为我第三个女人,但是我这个心态是基于我觉得你有能力的基础上,把你变成女人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给你一份安全感,而不是我有多喜欢你。” 水仙哈哈笑道:“十三爷你绕一大圈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还有你很重视我?” 冼耀文颔了颔首,“这么理解也不算错,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答应帮我做事,我来负责恢复你的自由身,再给你买一间房子,请一个妈姐,费用都由我来承担,你的薪水我们之后再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绝对不会低于300马币一个月。” “谢谢十三爷的赏识,我会好好考虑。”水仙郑重地说道。 “你可以慢慢考虑,今天的台费以及之后可能会有的介绍费,你都可以放心拿着,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冼耀文嘴里说着,心里同时嘀咕道:“我都准备请你做事了,你就消停点,不要再起什么幺蛾子。” 他对水仙的煞气心有顾忌,但想请她为自己做事也是认真的,水仙有不错的待人接物的能力,且还有不少老客和入幕之宾,只要她能把这份资源利用起来,完全可以构建出一张不错的人脉网,有了这张网,不少事情都可以轻松达成。 (本章完) 第173章 傻子 傻子与傻子 冼耀文的提议令水仙有点心动,但一想到往事,她又恢复心如止水。 曾经她对一个男人动心,相信了对方要带她上岸,双宿双栖的花言巧语,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钱交给对方用于生意上周转,对方拿了钱却是一去不返。 从那时起,她用金钱封心,不再相信男人,对她而言,男人成为她赚钱的管道,她趴在管道口等着钱漫过全身,假如遇到不识相的不肯主动开闸放钱,她有办法把钱吸出来。 这是对待坏男人的办法,眼前的这位十三爷也是坏男人,却与其他男人的坏不同,口花花和毛手毛脚之下,不乏对自己的尊重,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或歧视,能感受到他一直在平等与自己对话。 “唉,难得遇到这种男人,罢了,鸽子血就不使你身上了。” 冼耀文一通时机未到的感人肺腑之言,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水仙放弃了准备用在他身上的仙人跳之局。 她大概不会知道她的想法转变,避免了与柯尔特的亲密接触。 本来,冼耀文准备在酒店的房间里,等水仙沐浴后变得清洁溜溜,拿出自己正式名称“柯尔特m1903”的马牌撸子,给她欣赏一下握把上的小马图案,再把枪头杵进她的嘴里,玩一场真心话和大冒险的游戏。 若是水仙玩得不开心,他还打算从她如瀑布般的头发里剪下一些,制作一杯他听过还没见过的司法奶茶请她尝尝,现在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这个安排可以取消,他依然可以保持“好男人”的形象。 变化在不言中,水仙说起她很喜欢酒店宴会厅的法国菜,她要让冼耀文破费多点几道美食,又说起好久没看电影,她想到酒店隔壁的光华戏院看一场电影。 冼耀文一一应承,在预定宴会厅座位的时候,他选择离座去前台办理,背着水仙做了点罗曼蒂克的安排。 当他办理好,正欲离开之时,一转身见到一个冲他微笑的女人。 “冼。” “格蕾丝,办理入住?” 冼耀文没想到格蕾丝·维克多·沙逊来了新加坡,还这么凑巧在这里相遇。 “是的。” 格蕾丝礼貌性地微笑后,又恢复了她标志性的死人脸,不知道是否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她的脸比以往更僵,冼耀文欠她的债起码翻了个番。 “旅游还是?” “不,工作。” “哥烈码头吗?” 早在七十几年前,汇丰就在新加坡的哥烈码头建立了一间分行。 “对。” “明天的晚餐你有安排吗?” “没有。”说着,不知出自何因,格蕾丝又跟上一句,“我今天也没有安排。” “抱歉,今天我已经约了人,就在酒店的宴会厅。”冼耀文致歉一声,又问道:“六点?” 格蕾丝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嘴里说道:“我明天会在银行,请到银行门口等我。” “ok。”冼耀文微笑道:“去上班的时候,请多带一身休闲的衣服,明天的晚餐我会安排在街头,我们一起品尝新加坡的美食。” “好的。” 格蕾丝对明天的晚餐多了一丝期待。 冼耀文微微点头,说道:“格蕾丝,有人在等我,失陪。” 回到座位稍坐一会,要等的麦志宏到了,寒暄一会,三人去了宴会厅就座。 甫一坐下,麦志宏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三支装的雪茄皮套,打开,抽出一根派给冼耀文,冼耀文定睛一看,正是他抽的朱丽叶二号,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雪茄的香味非常纯正,携带主要香味成分的油脂没有挥发,比他自己在抽的要好很多。 他一直在抽的都是上次从伦敦买的存货,抽到现在,雪茄已经干透,油脂也挥发得差不多,他只能对雪茄进行加湿保养,但香味根本不可能回到最初。 雪茄的香味够醇,却掺杂着牛皮的臭味,雪茄够鲜,雪茄套够新,又是朱丽叶二号,这些无不在说明麦志宏对他投其所好,如此上心,不消说,他身上有对方需要的利益,且,水仙和麦志宏的交情匪浅。 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冼耀文把雪茄放在桌上笑道:“麦先生是懂雪茄、爱雪茄的行家,已经是将近七个月的陈货,却能保养得如此之好,等会还得向麦先生好好讨教讨教。” 麦志宏从雪茄套里抽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借着动作掩饰惊慌和思考应对之策,少顷,他同样笑着说道:“行家不敢当,抽了几年雪茄,总结了一点心得,冼先生若不嫌污耳,下次我们可以好好探讨。” “那就再好不过。”冼耀文自嘲道:“我抽雪茄的时间不短,瘾是染上了,但对雪茄谈不上有什么研究,上不得大场面。” 说着,他拍了拍水仙放在桌子上的手,“麦先生,我们先不谈雪茄,我和水仙姑娘已经说好等下去光华戏院看电影,我们不妨进入正题。” 闻言,麦志宏正襟危坐,“冼先生看涨还是看跌?” “麦先生有没有带橡胶价格表?” “有。” “请给我看看,谢谢。” 接过麦志宏递过来的价格表,冼耀文细细看起来。 价格表上只有去年七月初开始的行情,且以周为单位,不够细,但当作参考已经足够。 纵观全表,橡胶的每磅价格在0.12元至0.23元之间波动,这个价格非常不正常,如果不把橡胶工人当奴隶对待,再最大限度压缩其他环节的成本,这个价格根本无利可图。 他的脑子高速运转,结合橡胶业的现状,相关人员的心理等参数,推敲当利好消息传出,胶价第一波反弹会达到哪个区间,得出一个数字,再以胶价0.58元至0.72元的合理价格区间来衡量,即使比较保守地估计,胶价冲破0.9元的问题不大,就是冲上1元也不是痴人说梦。 长远来看,未来一两年胶价一定能冲上2元,大概能到2.5元附近,再往上就不可能了,这个数字已经超过合成橡胶的价格,参与炒作之人就是再狂热,也会被一盆凉水浇醒。 在这个数字附近可以打埋伏,收割一波脑子发热过度的人。 看完价格表,冼耀文收拢起来递回麦志宏,“麦先生,我准备下场,希望你能帮忙给我找几个对手。” “冼先生打算怎么玩?看涨还是看跌?几张合约?”麦志宏急切地问道。 “标准合约金额多少?” “五万。” “马币?” “是的。” 冼耀文手指搭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麦先生,我想玩得正规一点,我会找汇丰银行出面为我提供担保,同样,我也希望接我合约的人有银行担保,并且,只能是大银行,我能接受的银行包括汇丰、华侨、邮政储蓄这三家新加坡本地的银行,或者是外地国际性的大银行。 总之,必须保证结算时一定能拿的出钱,另外,我说的担保指的是直接找银行结算,这样,我不用花时间去研究对手是谁,是否有实力结算。” 以前玩橡胶期货的人可能会互相守信,但对他这个外来户就难说了,接他合约的人肯定是坐地虎,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外来户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虽说他有能力对不守信的对手进行报复,但他是图财,不是为了害命,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拿到钱才是他需要的。 “冼先生,这样做太麻烦了,伱完全可以相信交易所的信誉,到了结算的日子,没有任何人敢不结算。”麦志宏自信地说道。 “交易所的实力,我自然是相信的,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只是希望事情简单一点,毕竟我的投入会很大,不只是一两张合约,而是二三十张。” 冼耀文故意停顿一下,接着又说道:“而且,我想玩三个月期的看涨合约,标价9角,到这个位置后,对手可以提前结算,也可以到期再结算…… 如果到期后,价格未到9角,我会按照合约的金额从对手那里以9角的价格购买实物橡胶进行交割,相反,对手可以自由选择交割方式。” 他相信等利好消息传出,没有人会选择和他进行实物交割,等价格涨起来,只要在手里再憋一段时间,多少能赚回一点差价。但要进行实物交割,涨价的差额部分也要以合约签订日的胶价计算出数量进行交割,这损失就是里外里,根本没有付钱结算实惠。 他的这种玩法看似对对手有点不公平,但他赌的是好几倍的差价,说得夸张一点,等于他一个非“巴拉特彩票中心”内部领导与锡克人对赌“他能买中五百万大奖”,他输,付给对方100万;对方输,付给他700万。 谁的赢面更大显而易见,尽管赌金不平等,但想和他对赌的人定如过江之鲫。 他的话音刚落,水仙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双眼犹如看傻子般盯着他。 相反,麦志宏的脸色就变得非常精彩,他回想起今天早上出门时门口树上站着的喜鹊,难怪叫声会如此悦耳,原来是自己今天喜事临门,一个趔趄撞到了财神爷。 “冼先生,你真要这么玩?” 冼耀文点点头。 麦志宏在心里斟酌一下语言后,诚恳地说道:“我有必要告诉你,这样玩的风险很大,你很可能血本无归。” 冼耀文再次点头,“麦先生,我非常清楚其中的风险,你只需用肯定的语气告诉我,你能不能在三天内找到接40张合约的对手?” “能。”麦志宏干脆地说道。 难得遇到这么一只肥羊,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想找到对手太容易了,不说其他人,就是他自己都打算东拼西凑吃下一张合约,只要三个月,他就有本钱买一栋店屋。 冼耀文起身冲麦志宏伸出右手,麦志宏立马回应,两人的手在半空中握了握,互道一声合作愉快。 手松开后,冼耀文并没有坐下,他在水仙的肩膀上轻拍一下,躬身在她耳边说道:“送你一个小礼物。” 说着,他在水仙期许的目光中,来到宴会厅中间的钢琴前坐下,试着弹了几个音符,熟悉一下音准后,看着水仙说道:“《梦见家乡与母亲》,送给水仙小姐。” 话音落下,他的手指就在琴键上游走,随着伴奏缓缓流淌,他嘴里轻哼:“梦见家里,亲爱的老房子!我的童年和母亲的家;经常当我醒来的时候是甜蜜的寻找,我一直梦见家和母亲; 家,亲爱的家,童年时的幸福之家,当我和兄弟姐妹一起玩耍时,这是最甜蜜的欢乐时,我和母亲一起漫游山丘和峡谷……” 用英语唱了一段,他又换成了日语,继续哼唱同曲重新填词的《旅愁》。 《旅愁》基本保持了《梦见家乡与母亲》的曲调和意境,表达对家乡和母亲的思念,后来李叔同取调于《旅愁》,重新填词成一首意境截然不同的《送别》。 “深秋夜阑,旅途天空;寂寥的回忆,一个人忧愁;怀恋的故乡,亲切的父母;走在梦中,回故乡的路……” 再次哼完一段,他弹琴的节奏忽然一变,宴会厅里的一些客人听到变化的曲调,眼睛蓦然有点湿润。 水仙也是如此,双目湿润,嘴里喃喃着“阿姆”。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前一口塘,畜个鲤嫲八尺长,头节拿来食,尾节拿来讨晡娘。讨个晡娘矮,煮个饭仔香馞馞;讨个晡娘高天天,煮个饭仔臭火烟。” 《月光光》在粤闽两地流传,有各种方言和填词的版本,每个地方都有细微的差别,冼耀文唱的是客语的版本,上午从律师馆回酒店的路上听一个客家老人在路边哼唱,他听了个囫囵,因为同他熟知的版本差别不大,他完全能做到现学现卖。 柯尔特能不玩还是不玩的好,他觉得之前捧了水仙还稍显不足,再来点乡愁直抵她内心,她大概就不会起什么幺蛾子了。 扣动扳机杀人简单,善后却是很麻烦,犰狳小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无需亲见,他都可以还原出来戚龙雀三人“大扫除”的画面,场面小不了,按照正常的流程和效率,明天或后天就该有警察上门找他问话,他还有一场花钱消灾的戏要唱。 他是真不想节外生枝,在安可声中加演一场,水仙这边能简单处理再好不过。 表演结束,冼耀文回到桌前,从背后搂住水仙,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有些问题不需要用语言回答,水仙一转头,也在冼耀文脸颊上香了一口。 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一边的麦志宏心中暗乐,“这个大少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情种,对一个琵琶仔动真情,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啧,水仙可是很会服侍人,看来今晚是傻大少的,今天高兴,等下找个地方开心开心。” 与水仙腻歪完,冼耀文冲麦志宏赧然一笑,“麦先生,不好意思,怠慢了,我们现在点菜,开瓶红酒好好喝几杯。” “没关系,没关系,美人当前,冼先生照顾水仙小姐要紧,可以当我不存在。” (本章完) 第174章 红楼 吃点美食,喝点小酒,看场电影,接着开房腻歪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如果换成其他女人,冼耀文会说是的,但水仙不行,他不想以身犯险。 抱了,亲了,衣服却没脱,冼耀文以不影响水仙考虑及又一个带薪假为由,多开了一间房,两人并未睡在一起。 他想睡个好觉,不想一整晚警醒着防备水仙的突袭,他怕刀枪棍棒毒施其身,也怕发情的柔荑四处抚摸。 很巧,酒店提供早餐的地点只有一个,冼耀文和水仙去吃早餐之时,格蕾丝已经在了,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手捧文件看着。 在她一次抬头放松眼睛时,冼耀文举起装着牛奶的杯子打了个招呼。 冼耀文的动作落进水仙的眼里,她盯着格蕾丝看了一会,收回目光问冼耀文,“你认识这个红毛婆?” “认识。”冼耀文喝了一口牛奶,没有就格蕾丝的话题深入,而是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还记得昨晚在你房间时,酒店服务员喊我去接电话吗?” “记得呀,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我已经嘱咐过酒店前台,只要有找我的电话立即通知我,不管是几点钟。酒店的服务不错,凌晨两点我又接了第二个电话。” 看水仙切香肠费劲,冼耀文端过她的餐盘,帮她切起了香肠,“两通电话都是我的伙计打来的,第一通告诉我已经就位,第二通告诉我任务完成。” 把餐盘递回给水仙,同时丢给她一个笑容,“我跟伱说这个,你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有一点。” 刚刚又享受了一把冼耀文的细心体贴,陷入温柔陷阱的水仙脑子有点发懵,不如平时一般警醒。 “其实也没什么,我的伙计昨晚把你们遏天边的事头婆绑了。” 当啷,水仙手里的叉子掉落在餐盘里,嘴里惊惶失措道:“你为什么要绑夫人?” “夫人?这就是你们对事头婆的称呼?”冼耀文颔了颔首,“挺高雅的称呼。为什么绑她,你应该不用问我,那天在你的房间,有人动过我的公文包,去上个厕所还有人听墙根,到了第二天,就有人盯着我。” 冼耀文双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芒直刺水仙的眼睛,“我的伙计说你身上有煞气,是杀过人且不止一个才会有的,还说你最近刚杀过,一个,也许两个。 种种不正常的现象让我明白有人要打我主意,不过呢,我这次是第一次来新加坡,根本不可能和新加坡的谁结仇,于是我就想,应该是有人去过香港,知道我是谁,把我当成肉票。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昨天来酒店的路上已经有人对我下手了,幸亏我不是一个蠢货,又惊又险地逃过一劫。” 冼耀文端起餐盘起身来到水仙的隔壁座坐下,握住她的手,手指灵活地拨弄几下,姿势变成十指紧扣,“我刚开始以为你是一伙的,昨天才确定应该不是,所以,请放心,我昨天对你说的话发自肺腑,我对你身上的煞气来源也不感兴趣,只是想奉劝你,夜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会遇到鬼,能收就别再继续。” 一阵惊慌后,水仙已经恢复淡定,她感触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琵琶仔的表情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红蝴蝶事头的威势,沉着地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呵呵,要绑我的人叫卢岳鹏,是个大耳窿,三七廿一的人,你们遏天边就由他罩着,既放高利贷又罩着几家公馆,收入已经不错了,没想到偶然的机会让他接触到了绑票,绑一个肉票就是几十万的收入,来钱太容易了,任谁都会沉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卢岳鹏有一个大老婆,三个小老婆,外面还养了六个相好的,哦,你们的夫人也能算是他的相好。 女人是无辜的,我不会去碰,但卢岳鹏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年纪都不大,要绑起来不难,你说,我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五张肉票,一张要十万?” 冼耀文说话的时候,董向乾正从卢岳鹏家里的井中爬上来,刚刚,卢岳鹏的大老婆和两个儿子被他闷死在井水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冼耀文可不想几年以后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人算计着为老公、爸爸找他报仇。 董向乾清理好现场,又往一个小老婆家奔袭。 还别说,卢岳鹏挺讲究,几个老婆并没有住在一个屋檐下,颇有狡兔三窟的意思。 只是非常可惜,刑讯学日新月异,一次次迭代,发展到冼耀文掌握的版本,已经把高尚的可能堵得严丝合缝,面对严刑拷问,几乎不可能再产生英勇就义的烈士,除非要隐藏的机密是一句话“打死我也不说”,不然忘却的记忆都能让人回忆起来。 “卢岳鹏死不死跟我没关系,但夫人对我有恩,十三爷能不能放过她?” “多大的恩?大过遏天边这家公馆吗?以你的能力,接了这家公馆应该不难吧?”冼耀文晃了晃十指紧扣的手,“我的红蝴蝶夫人。” “我不要遏天边,我只要夫人安全回来。”水仙坚定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冼耀文玩味地说道:“你告诉我遏天边的出处。” “就这样?”水仙错愕。 “就这样。” “柳永的《昼夜乐·秀香家住桃花径》,遏天边,乱云愁凝。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遏天边指歌声响彻云霄,唱曲是琵琶仔的傍身本……” 冼耀文摆手打断水仙接着往下说,“我懂的,一技傍身,不愁吃穿。遏天边,有点意思,你可以放宽心,你的夫人会全须全尾地回去,倒是你,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水仙摇摇头,“夫人很好,我不要这种机会。” “嗯。”冼耀文松开水仙的手,拿起刀叉继续吃早餐,“你的那个红蝴蝶没有前途,你要是愿意听我的,在你肩膀上那只蝴蝶边上再纹一只蝴蝶凑成一对,只是当成单纯的装饰,然后解散或你自己退出红蝴蝶,是考虑跟着我干还是继续留在遏天边都好,不要再胡闹了。 红蝴蝶的势力不上不下,不大不小,造成的影响却有点恶劣,如果警察需要立威,你们这样的私会党就是最佳的打击对象,你不要告诉我三七廿一的那位佘爷会保你。” 水仙自嘲道:“他怎么可能会保我,真有事一定会把我推出去。”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冼耀文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往椅背上一躺,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了争取你跟着我干,我向你透露一点我打算让你负责的工作: 一,我支持你开一家公馆,钱由我来出,具体的事务由你负责,我希望你能经营出一家新加坡乃至整个马来亚最高档的公馆,也希望名字采用‘红楼’二字,这个名字寓意好。 白居易的《秦中吟》中有写‘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王庭珪的《点绛唇》也有写‘花外红楼,当时青鬓颜如玉’;史达祖的《双双燕》,‘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 其他的还有不少,我不一一举例。 红楼有别于其他公馆,不招待普通客人,有钱人以胡文虎为标准,在他之上可以随意光顾,在他之下,需要进行筛选,必须是所从事的生意能给红楼带来一定的帮助。 掌权的人以警察里的督察为标准,低于这个职位就不用招待了。 红楼的经营宗旨是给达官贵人提供一个休闲放松的场所,不是为了偷偷记录他们见不得人的一面,抓他们的把柄。在红楼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谁都不能对外透露。 人与人之间只有相互需要、相互依靠,关系才能牢靠,靠威逼利诱是不可能持久的,而且也容易遭到反噬。 红楼只是一个掮客平台,也可以说是一个跳蚤市场,一个人把自己有余多或不需要的东西拿出来和其他人交换他喜欢的东西,红楼本身不参与这种交易,只收取一间公馆正常的服务费。” 冼耀文在水仙的手背拍了拍,“红楼的股份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一半给管事的事头,你一个人要是能管理好,一半的股份都是你的。” “真的吗?” 水仙对冼耀文所描述的红楼很是向往。 冼耀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二,我在新加坡会投资一些生意,会在某一块生意里给你安排一个位子,一开始不可能是管理岗位,你只能从最底层做起,一边做,一边学,等你的专业知识掌握得足够,我会一步步把你提升到管理岗。 待遇方面都有标准,等你加入之后,自然会清楚每个职位会有什么待遇,昨天我跟你说的就是管理岗能享受到的待遇。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我在新加坡还要待几天,你只需在我离开之前给我答复就可以。早餐凉了,要不要换一份?” “不用了。” 水仙心里有点纠结,条件听着挺好,可看冼耀文昨天的表现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不会是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吧? 对冼耀文来说,不太聪明的样子才好,太聪明了不容易成事。 还不到八点呢,麦志宏已经出了让他昨晚没睡多久的温柔乡,精神昂扬、斗志充沛地来到他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相熟的橡胶期货玩家——香港来了只肥羊,人傻钱多,速来。 吃过早餐,水仙先行离开酒店,冼耀文却没急着走,到接待大厅里叫上一杯早茶,翻看报纸上关于马共暗杀、搞破坏的新闻,昨天的大扫除在报纸上看不到丁点消息。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事情没闹大相对好处理一些。 差不多十一点半,戚龙雀到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协源兴的那辆车和司机。 “我刚刚去了顺泰的那个司机家里,他父母健在,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老婆看着很贤惠,我把钱给了她。” “子女多是好事,肩挑重担才会懂得闭嘴。” “老陈醋已经完成任务,人应该到了加冷机场,能顺利坐上三点半的飞机。从卢岳鹏那里搜罗来的金银首饰在他身上,现金在我这里,七万多,不到七万五。” “呵呵,希望他在巴黎能老实一点,顾嫂精明着呢,等他回去用手掂一掂就能发现他的存货数量对不对。” 戚龙雀嬉笑一声,“老陈醋是好男人,他不会的。” 冼耀文颔了颔首,“上一张肉票,卢岳鹏要了多少赎金?” “五十万。” “不少,分钱的人大概也不少。”冼耀文嘀咕一声,又小声说道:“后面的零头你们三个分了,老陈醋拿一半,你和猪鼻孔分一半,可以在外面买点洋货寄回家。 七万整数我拿一万,你们三个一人两万,钱先不分,到了伦敦,我要用来投资,等投资结束,钱才会转回香港,到时候随你们个人的意愿,可以把钱领走,也可以继续放在我这里,我帮你们投资到地产上,给子女留着。 等这趟忙完回去,我给你放大假,你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办一下,最好找个老师,将来我们一大家子的孩子不愁没人教。” 说到终身大事,戚龙雀脸上露出腼腆之色,“我大哥还没结。” “龙刀哪用发愁媳妇,他能遇到女孩子的机会多了,等我们回去搞不好就能喝到他的喜酒。” 两人说了一会贴己话,又在酒店解决了午餐,随后去了珠烈街。 在珠烈街65号有一座融合了清代元素和罗马复兴风格的建筑,它的名字叫华厦,华侨银行的总部所在,一二楼银行自用,上面的楼层对外出租,既可以办公也可以居住,算是一栋商住两用楼。 蔡进坤一家就租住在华厦七楼的一个单位里,已经住了三四年的样子。 冼耀文站在华侨银行大门口抬头仰望华厦的楼顶,心里不由暗骂,住哪里不好,偏偏住在高楼单位里,让他不好设计巧遇的桥段。 不过骂完之后,他也想到了好的一面,既然住单位,蔡金满就不太可能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她总是要出门的。 观察了一阵,他往新加坡河的方向走出二十米,扫视珠烈街上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店铺,脑子里标记着蔡金满平时有可能的行动轨迹。 从华厦往东边走一百米就是马吉街,在街道两头各有一个巴刹,一头卖菜与肉,一头卖鲜鱼,就新加坡的天气,不天天买新鲜菜都不太行,蔡金满很可能每天早上都要去这两个巴刹,在巴刹上制造巧遇比较容易。 他在寻思间,戚龙雀从街对面跑了过来。 “先生,搞清楚了,开电梯的司机是个阿差,会讲白话。” “好,接下来这么安排:你今天去当铺看看有没有照相机的死当,有的话买下来,没有就去百货公司买个新的,再买五六卷胶卷,东西交给猪鼻孔,让他明天过来蹲守,给出入电梯的年轻女子都拍张相。 明天你去逛一逛照相馆,找一家门比较好进的,最好观察一下有没有铺盖卷,晚上没人守夜就更好,省点事,洗完照片神不知鬼不觉。 有了照片,你找人去敲蔡进坤家的门,确定哪个是蔡金满,找一个年纪大一点、记忆力差一点的人,不要找人力车车夫……” 冼耀文想了想又补充道:“记得打听一下后天是不是特别的日子,也记得跟你找的人套套近乎,打听一下后天对他是不是比较特殊。在特殊日子发生的事很容易记得一清二楚,我不担心事情被人知道,但希望日子能够混淆。 等确定蔡金满,我会制造和她偶遇的机会,给她留下印象,然后我会交给你一张她的画像,你拿着去找阿差打探消息,要大张旗鼓,最好能被蔡金满撞个正着。 假如事情不是这么完美,你找阿差打探完,再拿着画像去敲开几家的门,询问主人认不认识。 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蔡家人知道有人在打听蔡金满,后续我会安排第二次偶遇,这一次会比较蹩脚,任谁都能看明白是我刻意安排的。 到了这一步,我们应该没时间布置下一步了,等下一次回来再作安排。” 戚龙雀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调查报告我也看过,没发现蔡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为什么对蔡金满这么上心?” 冼耀文淡笑一声,“这个问题我现在没法给你一个比较完美的答案,只能说我在赌一种可能,你先把疑问放下,好好执行,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会明白,你也会明白。” 他只能敷衍搪塞,要不然怎么回答,难道告诉戚龙雀,因为老子知道蔡金满的大哥将来会有一个外号“国父”,老子爱死了这个名字,所以上杆子要认对方大舅哥。 要是这么回答,他多少有点毛病。 “明白,我一定严格执行。” “加一条,你在打听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华厦有没有单位在出租,我和蔡金满的第一爱巢最好是在这里。” “是。” (本章完) 第175章 厚颜无耻 有一点还真别说,冼耀文说戚龙刀搞不好可能搞好了。 在筹谋建立大众安全警卫公司时,冼耀文就有几个打算,一是公司在推进正常的业务之时,对武装押运进行探索,找一些干过镖师和出过武装押运任务的国军残兵取经,吸收经验并自行摸索,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武装押运训练大纲。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说开银行还是没影的事,但是安保工作要早早准备起来,安保做得好将成为银行的卖点之一,冼耀文已有打算将来安排一场把劫匪当场全部击毙的秀给潜在客户们欣赏,这将是银行营销宣传中的一环。 第二个打算是对龙道的探索,龙道不拘泥于任何格斗形式、门派与国界,汲取所有优秀的格斗招式进行揉捏,去芜存菁,最终形成一种可速成的格斗方式。 推广方向有两个,一个是军队,基本的目标是异国特种小队在战场上碰到一起,可以互道一声师兄、师弟,等陷入徒手格斗的境地,既分生死,也分排行,生者为师兄,死者为师弟。 龙道不以先后论辈分,讲究达者为师。 为了方便推广,龙道需要考虑各国统治阶级的需求,在格斗思想中融合爱国与奉献、牺牲的理念。 另一个推广方向是擂台,龙道的修炼者要大量活跃在各种格斗比赛中,并对冠军呈现横扫之势,想达成这个局面,龙道就需要学习基督教的传播思路,先予再取,寻找并扶持有格斗天赋的青少年登上擂台。 有句俗话叫没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只有天下第一的人,假如天下第一的人大部分修炼的格斗技巧是龙道,不出意外,龙道也会成为天下第一的武功。 好消息是世界的争霸模式早就进入热武器时代,凭借一手精良的格斗技术已经不能增加家族的底蕴,穷文富武的说法稍显落伍,格斗隐隐成了一些底层人摆脱困苦现状的工具,格斗高手在功成名就之前多半有一段饥寒交迫的不堪时期。 “小子,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跟着我练龙道,我管你吃管你喝,让伱登上拳王的宝座。” 在美国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有一个生活在种族隔离政策之下的黑人小子穆罕默德·阿里刚刚路过一个只招待白人的餐厅,他很愤怒,他握紧了拳头,他想改变这一切,却不具备改变的力量,他顿生气馁。 可他不知在他头顶的云层里,一条脸上纹着“龙道”二字的巨龙正凝视着他,良久,巨龙发出一声叹息,“tooyoung,不赶趟,只能列入第二梯队。” 耀东街大众安全警卫办公楼的天台上,戚龙刀陪着岑佩佩站在人群的外围听一个西医讲课。 只见西医手里拿着一支笔,指着一个扮演教学模特的队员的脖子一侧,“此处是颈内动脉的起始部,血管壁略薄而管腔微膨大,所以叫颈动脉窦。除了反刍动物,例如牛、羊、骆驼,几乎所有哺乳动物均有颈动脉窦。 其机能解剖特点是窦壁外膜发达,内含大量胶原纤维,中膜平滑肌稀少,弹性纤维较多。在窦壁的外膜深层有压力感受性神经末梢装置,即颈动脉窦压力感受器;在窦腔腹侧面有化学感受性神经末梢装置,即颈动脉化学感受器……” 西医说了一通专业知识后,终于讲到了队员们需要掌握的重点,“瞬间击打或强力挤压颈动脉窦,会造成心脏缺血、血压异常、大脑供血不足,造成晕厥,严重会导致死亡。” 西医说完,往旁边挪了挪,把c位让给了一个白人。 白人来到c位,忽然探出右手箍住模特的脖子,手呈v字形,底沟牢牢锁住模特的脖子,左手瞬间跟上握住右手的手腕帮着一起发力。 模特双眼迷离,嘴巴微张,看着像是处于无意识状态。 两秒钟,白人把手松开,和模特鸡同鸭讲了几句,然后站直身体,面对队员们开始讲解,边上的西医负责翻译。 “裸绞,巴西柔术当中的一种绞杀技……” 岑佩佩看了一会,问戚龙刀,“哪里找来的洋鬼子?” “夫人,索萨不是我找来的,是先生走之前联系好的,他来自巴西累西腓。” “没听老爷说在巴西有关系。” 戚龙刀解释道:“索萨在香港已经有一段时间。” “这样。” 岑佩佩把背伸直,稍稍放松了一会,复又把背弓起。 虽然她已经穿上文胸,不用担心胸部凸起而失礼,但受到社会风气和长时间被灌输的理念影响,她只要穿旗袍就会习惯性地弓背,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驼背。 “这个索萨只是临时过来帮手,还是长期?” “长期,索萨从小练巴西柔术,又会讲葡萄牙语、英语、日语,先生说他会有大用。” 因为冼耀文有交代,戚龙刀并没有说得太细致。 也因为冼耀文的交代,岑佩佩并没有细问,她转移了话题,“我的司机定下了吗?” “定下了。”戚龙刀指了指三四个站在一起的女队员,“中间那个,诗英,在精武体育会待了很多年,钱似莺的师妹。” “那个电影明星钱似莺?” “是的。” 岑佩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里嘟囔道:“报纸上话钱似莺有了个孙子叫(洪)金宝,四十一岁就有孙子,好有福气,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岑佩佩的话里明显带着一丝幽怨,不消说是冲着先生去的,戚龙刀只好闭上耳朵,假装没听见。 岑佩佩见状,心知自己的话已经被戚龙刀听了个囫囵,嘴里便说道:“戚经理,刚才的话不要告诉老爷。” 其实,她刚才的话就是故意说给戚龙刀听的,要的就是最终传到冼耀文的耳朵里。 潘秀秀最近很闲,岑大牛忙于为岑家的生计打算,没心情关注这个小老婆,相好张德荣也有好久没有找她,无聊的她经常会跑到山今楼,不为帮帮手,就为了找自己女儿说说话,这一说难免会扯到御夫术上,孩子的话题自然跑不了。 岑佩佩虽说对自己阿妈失败的人生不是太看得上眼,并不乐意听从潘秀秀的人生经验,但阿妈就是阿妈,血缘关系在,有些话还是能听进去的,比如生出冼家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进而觊觎正妻之位。 人嘛,永不满足,总是一山望着一山高。 “夫人,我不会的。我要不要把诗英叫过来?”说到“诗英”二字,戚龙刀脸上出现耐人寻味的贱笑。 “今天就不见了,等她学会揸车再说。早上叔叔嘱托我带弟妹去做头,弟妹刚进冼家的门,我这个做大嫂的理应多关心,戚经理,你继续忙,我走先。” “夫人,我送你。” 来到楼下,等送行的戚龙刀离开,岑佩佩嘴里轻轻咀嚼,“诗英,诗英,看戚经理的样子,他对这个诗英不太一样。” 岑佩佩和冼耀文互相拥有对方的身体时,她也通过特殊的管道吸取冼耀文的精华,不仅在长相上隐隐有了一点冼耀文的特征,就是思维方式也在趋向冼耀文,她慢慢习惯了咀嚼。 无独有偶,冼耀武也是深受冼耀文的影响。 陈威廉挺给冼耀文面子,尽管冼耀武没有法学专业证书,只是短短几个月,他也把冼耀武当做实习律师对待,一开始只是准备一点出庭的材料,慢慢就带着出庭,让冼耀武能在第一线接受熏陶。 今日,陈威廉又带冼耀武出庭,只是这次冼耀武没好好接受熏陶,汲取知识加强自己,而是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大状身边的律师助理身上。 之前交换证据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叫钟洁玲,今年二十二岁,马上就要从港大文学院毕业,在收集对手资料时,得知钟洁玲的父亲是钟成坤,华夏巴士的创始人,华夏巴士在港岛和九龙有多条线路,拥有137辆中巴,钟家的家产颇丰。 冼耀武看不懂张大千的画,却能听懂张大千的话,张大千曾经说过,凡美人者,一等肥、白、高,二等麻、妖、骚,三等泼、辣、刁。 他原来没法用文雅的话来形容自己对女人的喜好,现在可以了,他就是喜欢“肥白高”,周芷兰差不多就是这种风格,只是各个方面都差那么一点意思,眼前的钟洁玲完全长在他的审美上,他对她一见钟情,二见痴情,在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就是他的老婆,他相信大哥也会中意这个弟妹。 冼耀武的目光黏糊糊的,身为承接者,钟洁玲自然能感觉到油腻,她快烦死了,恨不得挖掉冼耀武的眼睛。 陈威廉这边要调查对手的资料,另外一边自然也少不了这道程序,事实上,钟洁玲对冼耀武也有所了解,她知道冼耀武的大哥是冼耀文,中华制衣的老板,是个能人,而且因为冼耀武的花痴,她难免会把他代入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角色中去挑毛病。 基本来说,她满意冼耀武的身高与长相,家世也还算满意,就是不满意学历与学识,她满意的如意郎君必须学富五车,能与她在人文和法律上有共同话题,冼耀武显然不符合,她在心里早就打了叉号。 正因如此,她才烦恼冼耀武的黏糊油腻。 冼耀武自然不知道钟洁玲已经把他枪毙掉,即使知道,他也无所谓,他从冼耀文那里学来一门泡妞绝学,总结起来只有九个字——自信、不要脸、死缠烂打。 好不容易等到法官说休庭,在一众人员还在收拾东西未离开法庭之时,他一个箭步就来到正收拾东西的钟洁玲身边,深情款款地说道:“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晚餐。” 钟洁玲在尴尬中给了冼耀武一个白眼,“抱歉,我没空。” “没关系,我已经猜到你肯定没空,希望你明天下午两点有空,因为明天下午两点我要去你家拜访伯父,当面通知他我要对你展开追求,我想当他的乘龙快婿。” 冼耀武的话音一落,法庭上能听懂中文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处在暴风眼的钟洁玲更加,她是又羞又急又气,搞不明白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本章完) 第176章 吓谁呢? 冼耀武的法庭追爱自然是无果,钟洁玲采取了最好的应对方式“含羞退却”,把冼耀武往轻薄之人的方向推了推。 这不要紧,他只要继续死缠烂打,口风会变的。 回自己位子收拾东西之时,陈威廉笑着打趣,“维克托,你是第一个在法庭上追求女士的人,你的名字很快会传遍香港法律界,最多一个月也会传到伦敦。” 在一个英国佬为主导的律师楼上班,没有一个英文名非常不方便,冼耀武第一天上班,陈威廉就给冼耀武几个英文名做选择,冼耀武自己选中了维克托这个代表胜利的名字。 “陈大状,我刚才的行为会给律师楼带去负面影响吗?” “正好相反,你给律师楼做了一次免费的宣传。”陈威廉收拾好东西,带着冼耀武往外面走去,“亚当有打电话回来吗?” “大哥几天前打过一个电话,让我调拨一笔资金,好像是要订购一批商品。” “嗯哼。” 陈威廉不置可否,不再就本话题深入,而是转移到案子上,吩咐冼耀武需要再次充实的资料明细。 在香港当律师是一份高收入职业,同时也是一份没有加班概念的职业,做好事情下班,没做好就无所谓下班,律师如此,冼耀武这种当助理打杂的只会更甚。 他在律师楼忙到七点半回家,下车时手里依然捧着一沓资料,他的工作没结束,在家里还要继续。 正欲上楼,听到人民便利店门口传过来的动静,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抽点时间过去凑凑热闹。 今天没开广播,便利店前立着一个通用公司的ge牌全铜话筒,王霞敏在老师张玉芳和妹妹王霞丽的陪伴下,开始尝试登上舞台的感觉。 很少人第一次登上舞台就能表现得落落大方,大多数人都需要一个转变和适应的过程,家门口的小舞台正适合王霞敏用来练胆。 没有广播听,来蹭广播的也不恼,不管是广播还是听歌,都是他们消费不起的消遣方式,相对来说,听歌更昂贵一点,哪怕是街头唱曲的摊档,不给赏钱都要承受白眼,更别提消费门槛很高的夜总会。 “大嫂。” 来到店门口一张长板凳前,冼耀武朝坐在凳上的岑佩佩恭敬地打招呼。 “叔叔回来啦。”岑佩佩微微站起,“我让给伱坐。” “不要了,我站一会儿就上楼。”冼耀武嘴里说着话,顺便把要站起来接他资料的周芷兰轻按回位子上,“你坐,不用管我。” 冼耀武移动一下位置,来到岑佩佩近前蹲了下去,“嫂子,苏丽珍没出来听曲?” “没有,晚饭也没有到饭厅吃,常来的车在呢。” “哦。” 冼耀武仰头往三号楼四层看去,客厅的电灯大亮,不用说,牌局正在进行。 苏丽珍是怎么跟的大哥,他心里明镜似的,对苏丽珍他一直看轻,也不当她是大嫂,所以对她的生活方式从不发表看法,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大哥不在的时候把人看好,别让她趁机偷人。 “有人送来一张结婚请柬,女方是郑月英,老爷跟我提起过她,但走的时候没交代,你说让谁去赴宴好?” “是谁送来的?” “一个比我还小的靓妹,她自称陈燕卿。” “她是陈靖坤的妹妹,嫂子你别看她年纪小,外面都叫她毒玫瑰,有传言半个月前她用鞋跟把别人的一只眼睛砸爆。”冼耀武斟酌了一下,说道:“大哥以前跟我说过郑月英是个很能干的人,只要选对路,将来的成就不会差。 大哥说对了,现在庙街的粉档清一色都是陈靖坤的,主要功劳都是郑月英的,她也被人叫作毒蝴蝶。” 岑佩佩蹙了蹙眉,“那老爷之前有交代吗?” “大哥的意思是别走太近,留着香火情就好。” 岑佩佩略作思考,“那就让敏姐去赴宴,红包大一点,酒席上再唱一首祝福的歌。” “嫂子做主就好,我听嫂子的。” …… 豆腐街。 冼耀文和戚龙雀又在娘惹菜的摊档吃饭,忽然间,一股浓重的汗臭味盖住了桌上的菜香,循味观脸是之前的扒手阿乐。 “是你啊,找到事做了?” 话吐出,冼耀文在阿乐的身上巡视了一遍,做工导致的污渍覆盖之下,阿乐穿着一身浆洗到褪色发白的衣衫,有些地方还能依稀看出搓衣板和洗衣棒留下的痕迹。 这才几天的工夫,阿乐应该是没能力把衣物交给专门从事收费洗衣的洗衣婆洗,如此彻底细致的洗衣方式也不像是亲力亲为,加上豆腐街是红头巾的大本营,多的是形影单只的红头巾,这么一推断,这小子大概勾搭上了一个红头巾。 两颗飘在异国他乡的心,有不安,也有过来人的食髓知味,对眼了,互相慰藉非常正常,从你给我洗衣,我帮你搬抬开始,最终回归动物的那点原始冲动。 “找到了,做地盘。”阿乐的目光朝桌上一瞥,喉结蠕动了一下,“看到先生在这里,我过来打声招呼。” “有心了,还没吃饭吧,坐下来一起吃点。”冼耀文客气地邀请。 阿乐闻言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这样……不,不方便。” “没事,都是男人,没这么多讲究。”冼耀文起身把阿乐按在一个座位上,顺手又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递上,“放松点,随便吃。” 阿乐接过筷子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抵御住美食的诱惑,在冼耀文的客气声中抓着筷子伸向餐盘。 见状,冼耀文叫了两瓶啤酒,倒上两杯,把一杯递给阿乐,碰了碰杯,干掉一半,挑起话头聊了起来。 经过一番交流,冼耀文得知阿乐全名叫孙家乐,河南人,1942年逃荒的时候,没有跟随大部队往西走,而是选择南下,一路经过了国统区、日战区、抗日革命根据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潮汕地区,那时已经进入1945年抗战胜利后,不少抗日战士退役返乡,他结识了一个叫黄利辉的退伍兵,次年差不多年底的时候跟着黄利辉偷渡到了泰国谋生。 本以为泰国是黄金遍地,可等到了地头,发现根本不是,只有打不完的杂,干不完的苦力活,苦熬了几年也攒不下什么钱,最后心一横,再次偷渡遍地黄金的马六甲,成了一名橡胶工人,真别说,孙家乐霉运临头,橡胶园不景气,别说工资,就是伙食也没什么保障,这不,他又辗转来了新加坡。 孙家乐的故事辗转却不离奇,同病相怜的找不出百万,也能有几十万,冼耀文并不怎么好奇,听孙家乐讲故事的时候,倒是旁敲侧击地打听黄利辉是不是肺痨鬼,一打听还真是,他基本确定黄利辉就是细伟,真人没见过,他却见过对方乌漆墨黑的干尸。 好奇心满足之余,他也没忘记向孙家乐抛出橄榄枝。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给金季商行找了一间仓库,又去了一趟报社刊登招聘信息,在他离开新加坡之前,他至少要搞定一个业务人员和一个仓管员,能力先摆一边,候选人必须是下南洋的二代起步,在新加坡拖家带口,这样一来,背叛的门槛相对高一点。 正好遇到孙家乐,他邀请对方当仓管员,并给出80元的高薪,孙家乐欣然答应。 业务洽谈当中的猫腻,他即使相隔万里也能通过合约执行分析出来,但仓库是否被搬空,他只能鞭长莫及,仓管员这个不太重要的岗位,他反而需要设立多名以让其互相钳制。 食讫,他找娘惹老板娘要了两张芭蕉叶,让孙家乐把两道刚端到桌上没吃过的“剩菜”打包走,临了,还告诉孙家乐有些事情要勇敢一点、霸道一点,不要等着女人主动。 孙家乐走前留下的两抹羞意以及步履间的躁动,证实了他的猜测基本没有偏差。 一个人走了,冼耀文却没急着走,因为又一个人来了,弥漫的汗臭味中闯入了蜂蜜和烟草的混合香味,未经邀请,来人已经大剌剌坐在孙家乐之前坐的凳子上,双眼瞪着冼耀文满是煞气。 “把卢岳鹏交出来。” 冼耀文深吸一口气,不疾不徐地说道:“佘爷的生活过得相当安逸呀,清香的蜂蜜味,醇厚的烟草味,闻不到石灰水的味道,我在香港从未闻过如此上等的鸦片膏,今天算是见识了。” “把卢岳鹏交出来,之前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佘爷眉间一凛,再次强硬地说道。 他已经知道卢岳鹏一家十几口无一幸免,以及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杀的鸡都被扭断了脖子,这是灭门啊,太狠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承认自己内心怕了,但身为三七廿一的事头,他必须站出来。 冼耀文慢慢腾腾地给自己点上雪茄,又安安静静抽上几口,这才淡淡地说道:“我没听说过卢岳鹏这个人,只是听说,嗯,道听途说,说是今天不知道哪里有一群野狗开荤,吃了117斤14两的大肉,连皮带骨,毛还被精心处理过。 我养过狗,懂狗的习性,狗不能吃太多毛,不然会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再严重点还会死,不能多吃,绝对不能多吃,佘爷,你要是给狗喂肉,一定要记得用火燎一燎毛,最好再用猪毛刀刮一刮。” 嘭。 丁零哐啷。 佘爷的手掌嵌进桌板里,嘴里含恨吐出一句话,“这里是新加坡,你别想走出去。” 冼耀文嬉笑道:“佘爷,我不是江湖人,不懂打打杀杀,也不想懂,我是个生意人,只喜欢也只想做生意,有一天,我来了美丽的新加坡,打算在这里做点生意,啊,正经生意。 未曾想,我一个连蚂蚁都不敢踩的生意人却被绑匪惦记上了,我怕啊,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是上厕所撒尿都要求神拜佛,生怕绑匪从马桶里爬出来。 担惊受怕了两天,就在豆腐街,就在这张桌子,我听到隔壁桌的人说起大英雄佘爷的丰功伟绩,说他为了几两鸦片膏,左脚反复,右脚清明,生生踢死戚家108口人,末了,点上一盏鸦片灯,把鸦片膏都烧了。 就因为这事,人人称颂佘爷为南洋林则徐,真是妙哉,妙哉。” 拷问卢岳鹏的时候,关于三七廿一和佘爷的事也没少问,冼耀文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刚刚说的虽是瞎扯,却有事件原型,佘爷年轻时为了抢一间烟馆,屠了敌人满门。 “也是因为听了佘爷的故事,我不那么怕了。”冼耀文脸色一正,“无惧则无畏,无畏则无敌,佘爷,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受了欺负只能求助老天爷开恩赏赐一个青天大老爷下凡。 如果到此为止,我只是自卫求生,并不想挑起事端,如果你要继续……” 冼耀文看向佘爷背后站立的鸭子,调侃道:“鸭子先生,我听说勾引义(二)嫂是江湖大忌,以后再做这种事注意保密,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在鸭子的脸变白之时,冼耀文站起身,目光又回到佘爷脸上,“佘爷,我在新加坡待不了几天,之后还要去马六甲、巴黎、曼彻斯特、伦敦,日程很紧,没有时间浪费,只好失陪了,这里的菜不错,你慢慢品尝,告辞。” 冼耀文的话音刚落,佘爷的脸也变得惨白,他女人不少,子女更多,担心仇家寻仇累及家人,早早送几个不用继承他衣钵的儿女离开新加坡,很凑巧,冼耀文说的地名里就有他的儿女在那里生活。 “卢岳鹏,我要你命!” 事关儿女安危,佘爷岂会不谨慎,有些事卢岳鹏本不该知道,冼耀文更不可能知道,但现在却偏偏都知道,佘爷能想到是何原因,他又岂能不恨。 路过一辆三轮摩托改装的雪糕车,冼耀文买了两块非常受欢迎的magnolia雪糕,正啃着,引来了几双贪婪舔舐的目光,他招了招手,把几个小孩子叫到身前,在雪糕车上拍了五元钱,留下几段童年的美好回忆。 次日。 四点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空中的灰尘被冲刷干净,天很蓝。 五点多,戚龙雀在窗前发出怪叫声,一会嘻,一会喝,一会哗,嗱、哝、嗌,随着怪叫声,他还摆出抽手护胸、两手遮天、秦琼献锏、饿鹰扑食、追桥、双寸桥等动作。 在他身边,冼耀文全神贯注地盯着,生怕他出什么岔子。 南拳北腿谁更能打看练的人,但在养生方面,南拳大概更胜一筹。人到了一定境界,难免会落入俗套追求长生,恰巧冼耀文的老子就是这种人。 (本章完) 第177章 大鳄出水 一代探索,二代吃现成,冼耀文就是属于吃现成的,不仅先天经过精心打造,后天也是不遑多让,科学、神学、武学的多重精华都被用在身上,蛮早他就开始接触养身内功。 戚龙雀差不多过了忠诚度考验关,出于奖励,也出于希望对方能精神饱满地多给他服务些年头,这才把他家族经过探索和改良的洪拳练气法门教给了对方。 只要修炼洪拳内功到位,七八十岁的身体机能可以年轻如三四十,戚龙雀的底子好,要练成难度不大,只是练气有诀窍,修炼不当容易岔气,身体越练越伤,也容易导致精神不正常,成为精神病,初练阶段,得有老师傅在边上看着,随时纠正错误。 用武侠风的字眼来说,冼耀文正在给戚龙雀护法,以防走火入魔,今天还是第一次修炼,冼耀文没掌握戚龙雀的发声特点,等掌握了,他就不用一直盯着,只需听发声就能判断修炼是否正确。 等戚龙雀修炼结束,冼耀文看上一会报纸,等时间差不多,上电话局打了个电话,随后前往哥烈码头。 九点二十,他坐进了格蕾丝的办公室。 格蕾丝给冼耀文倒好茶,便真诚地说道:“冼,我为昨天的爽约再次向你道歉,我没想到同事们会为我准备欢迎宴。” “格蕾丝,不必道歉,只是一次普通的约会,改到今天也没事。”冼耀文耸耸肩,并不在意自己昨天被放鸽子,“现在是工作时间,让我们先谈公事如何?” 格蕾丝收敛起脸上仅有的一丝温度,冷淡却不失礼貌地说道:“ok,mr.冼,你想办理什么业务?” “我将要和别人进行橡胶期货的对赌,需要贵分行帮我出具几份总金额200万马币的担保合约,香港那边的总行应该已经在处理我的信誉问题,相信你这边很快会接到通知。” 香港那边,冼耀武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操作,打开了保险箱,并按照指引拿到了一封信,信已经被他交到米歇尔的手里。 信的内容不复杂,冼耀文打算和米歇尔做一场交易,米歇尔帮他做信誉担保让汇丰出具担保合约,等对赌结束,他会拿出盈利的10%分给米歇尔,如果对赌输了,他会及时把钱存进汇丰让米歇尔平账。 在信中,他附带了伦敦银行中的存款凭证副本,三家银行加起来差不多200多万港币,离200万马币差点意思,但也能证明他的还款能力,他相信米歇尔会跟他做这笔交易。 事实上,米歇尔都没有考虑太久就开始为他处理信誉担保事宜,不说以她对他的了解,相信他不会自毁长城,就说她可是攥着友谊院线的170万,还有随时可以冻结他的个人账户和中华制衣账户的能力,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她也可以追回损失。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中华制衣的账不出问题,就出不了大问题,中华制衣目前采取的是收支两条线的策略,两家店铺的营业款会直接存进“收”的户头,不经过他,谁也别想从账户上提钱。 在他离港前,设立了一个“支”的户头,存够了未来三个月预期大项支出,工资、供货商结算货款,后者比较简单,只需转账,前者繁琐一点,需要岑佩佩出面和米歇尔对接,会计出面提取现金,并由汇丰的安保护送到厂里,钱一到位,立即在岑佩佩的监督下发放给每位职员,绝不让钱在办公室停留的时间超过半个小时。 岑佩佩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她出现在工厂,就意味着大众安全警卫的空闲安保都临时去工厂执勤。 可以说从会计卷款携逃到里应外合的打劫,他对每一步都是严防死守,没经过他允许,谁也别想不告自取。 正是因为他的严防死守环节中银行发挥着较大的作用,米歇尔对他的资金流动有很大的话语权和控制权,才会有事先安排好等着触发的这笔交易。 至于为什么不当面事先谈妥,只因为米歇尔这娘们太精,只给她正反两个选择,没法讨价还价更容易把交易达成,另外就是向她透露太多,容易被她串出一条线,猜透他的一些操作,进而导致两人合作关系上的深度模糊性绑定,每份好处都要被她吃去一份。 他还是喜欢把合作伙伴关系搞得清晰明确,合作什么就把合作关系固定在该领域,需要跨领域合作,那就是另外一段合作关系,视个人在合作中的价值确定投资与收益比例,之前良好的合作关系与新合作毫无关联,只会在相互信任与真诚上发挥作用。 “米歇尔?” “yeah。” “伱和米歇尔的关系很好?” “不坏。” 格蕾丝迟疑了一会,说道:“冼,你在新加坡要开展生意?” “可以这么说。” “你知道的,我刚刚在这里开始工作,需要做出一点成绩,我需要你的帮助。” “啊哈。”冼耀文轻笑一声,“果然工作会改变一个人,格蕾丝,我真不敢置信你能说出这种话。没问题,只要你有需要,我会尽量配合你,但是我在新加坡的生意还没起步,帮不了你太多。” “谢谢。” “不客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有人给格蕾丝送来一份传真,香港汇丰发来的,说的就是担保合约的事,通知新加坡这边可以往前推进。 [对传真有疑问的书友可以了解一下无线电传真,那张很有名的照片《硫磺岛升旗》就是通过无线电传真发到美国本土。]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不是米歇尔在操作,风险评估这一关都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天,等着一关一关打通,黄花菜都凉了。 汇丰这边处理好,冼耀文又跑了一趟黎觉与王律师馆,把对赌合约的一些事务委托给律师馆,完事后给麦志宏打个电话,告知银行担保查询渠道,对手想查可以查了。 麦志宏挂完电话,心里底气更足,愈发卖力寻找对手。 新加坡不大,橡胶圈子更小,麦志宏只是小人物,但闹出大动静,随着他的电话一个个打出去,小鱼小虾随着波浪上下翻腾,大鳄们也探出头观察动静,就是最大只的李光前也不例外。 身为陈嘉庚的女婿,李光前在不少事情上都与陈嘉庚保持同步,在马来亚被占领以前,他参与了不少“反日救国运动”的活动,等小鬼子剑指东南亚,他意识到马来亚绝对守不住,早早安排家人逃离,他自己也“恰好”去美国参加一个橡胶业会议,因此逃过一劫。 战前,李光前的经营领域开始多样化,扩张至黄梨和饼干行业,李氏跨国商业帝国的版图已经包括马来亚、泰国和印尼,拥有约3万公顷的橡胶和黄梨种植园,约2千名行政人员,和3万多工人。 日占期间,李光前身为反日分子,除了泰国的少量资产,其他资产都被小鬼子占据,李氏商业帝国遭到重创,之前二十年的努力差不多化为灰烬。 1945年,依然是有钱人,但相比三年前已经差了不少的李光前回到新加坡,争取到了马歇尔计划下面的子项目英国战后复兴援助金和汇丰的大力支持,他开始重建李氏商业帝国,差不多五年时间,李氏已经有了复兴之相,但因为胶价的不景气,与战前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要说新加坡谁最希望胶价飙升,李光前这个橡胶园大地主说第二,应该没几个人有资格说第一,即使是做梦、拜神,他所求的都是胶价上涨,胶价关乎李氏的现在和未来,关于橡胶的一切信息都是他着紧的。 朝鲜半岛的局势他清楚,眼看着摩擦、摩擦,还是摩擦,都他娘的摩擦好几年了,他心里那叫一个急,恨不得上老金家去踹门,“废柴,甲饭配狗塞,打啊,赶紧打啊,打过三八线,活捉崔银姬(李知恩)。咳(兄)弟呀,remember,爱拼才会赢。” 乍一听到有人要拿200万看涨,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他想起小时候当放牛娃时地主少爷吃的黑芝麻糊,让家里的佣人端上一碗,他吃着黑芝麻糊打出几个电话。 没费多少工夫,他就掌握了情况,香港那边也有人告诉他“冼耀文不是傻子”,一个精明的后生仔刚把服装生意送上轨道,不在香港看着生意,忽然跑到新加坡拿出200万巨款看涨,是不是掌握了他不知道的利好消息? 他心痒痒,真的心痒痒,很想见见冼耀文,但一寻思,无论是自己折节登门相见,还是把人请过来,动静都有点大,还是让刚从沃顿商学院毕业的次子去接触一下,年轻人容易沟通。 冼耀文并不知道自己被大佬关注到,他照着自己的规划忙碌着。 下午,他坐在大华酒店的大厅,面试着前来参加面试的人员,首先定下仓管员陈佳昌,人有点木讷,在华语学校念到小学毕业,三岁的时候被母亲带着前来新加坡投靠父亲,兄弟姐妹七八个,自己又是很早结婚,有三子一女,老婆是下南洋三代,家族同样庞大。 性格合适,又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典型,也就这么定下了。 业务员的面试稍微复杂点,学历不作要求,但要求三语皆通,一门方言,粤语、客语、闽南语、海南话四种方言中要会一种,还要会国语和英语,这个要求看似不太高,却能刷掉大部分的候选人。 读华语学校的英语不灵,读英校的国语不灵,要做到双通,不是接受过高中后的继续教育,就是家庭或之前的工作具备语言学习的环境,说白了,三语皆通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其次,还要看外形,长相过于憨厚的不行,相由心生,面相憨厚反映不出人品,但大概率是不擅长沟通的人,冼耀文不会花费时间在小概率事件上,长相不入他法眼,他会很快礼貌踢走。 过了长相关,还要考验话术水平、沟通技巧,并初步判断人品,不会撒谎、脸皮不够厚的好人不要,业务员要的就是在不突破诚信底线的前提下,觍着脸说天花乱坠的谎话把客户圈回来,且话说的要非常有技巧,说的是能圈客的废话,而不是漫天答应客户的要求,收一只母鸡钱,卖出一头公牛的业务是个人都能谈。 他没有时间给业务员搞培训,初衷是招一个来了就能上手开干的,如果遇到有潜力的,他也不介意多一个搭头。 业务员不好选,从中午到下午五点收摊,只有一个叫周展元的入了他法眼,找不到搭头也是没办法的事,新加坡办公室只能靠一个人先撑着。 晚上,晚餐没有安排在高档餐厅,冼耀文带着格蕾丝走上街头,在街边品尝平民美食。 两人先尝试罗惹搭配咖啡乌,格蕾丝选了水果罗惹,酱汁和花生碎掩盖住了水果核心,根本看不清有什么水果,冼耀文选了印度罗惹,香辣的花生酱是单放的,让他能看清楚自己吃的是什么。 只不过,两人最终的反应差不多,都表示无法接受罗惹的怪味道,尝了一口就逃离。 兜来转去,尝试各种食物,每样都是浅尝辄止,不知不觉,两人来到密驼路,这边是海南人的聚居区,巴刹上满是海南特色的美食,在摊档尝了几样小吃,两人坐进了琼林园咖啡馆。 新加坡这边的咖啡馆不少都会做二房东,把店里靠街的位置分割出小块,转租给卖饭食或熟食的摊贩,这样既可以分摊房租,也能增加经营项目吸引人气,吃东西的人捎带喝杯咖啡,喝咖啡的人顺便祭五脏庙。 琼林园不仅有咖啡,还有王共产鸡肉摊,摊主叫王义元,六十几岁的年纪,据说是最早在新加坡卖文昌白斩鸡,并最早学习烧鹅饭的模式,给白斩鸡配上米饭出售“鸡饭”的人。 王义元是海南人,从鸡饭的叫法传开,海南鸡饭也一道叫开,说起来,王义元就是海南鸡饭的创始人,只是知道这位老人家的人并不多,反而曾经给他干活的伙计莫履瑞创建了瑞记,把海南鸡饭的风头都夺了过去,生意做得不要太好。 莫履瑞的故事,冼耀文从报纸上得知,一个不知道喜不喜欢吃鸡饭的记者“突发奇想”为莫履瑞专门写了一篇文章,介绍海南白斩鸡与鸡饭的特色,一下子把瑞记捧火了。 吃着鸡饭,冼耀文把莫、王的故事说给了格蕾丝听。 格蕾丝听着故事,目光放在王义元老两口忙碌的背影上,嘴里无意识地问道:“共产鸡的共产是共产党的共产?” “大概是吧,你想知道可以直接问当事人,老人家应该能听懂粤语。” 冼耀文知道格蕾丝的粤语非常流利,大概是跟着老广学的,比他学的自成一派的港粤要纯正的多,他学的白话里必须夹几个英文单词才够味,不然显得cheap。 “问这种问题礼貌吗?”格蕾丝用脸颊的温度变化模拟了一个白眼扔到冼耀文脸上。 “嗯哼,所以,你来新加坡之前做过功课?” 冼耀文的接受能力不错,几次接触下来,他已经十分适应格蕾丝用家里四口人三口癌症晚期的语气说“好好吃”,甚至生起兴趣了解冷脸怪什么时候会变脸,以及了解骚起来的样子。 “这是最基本的,嗯(uh)?” “我也这么认为。”冼耀文颔了颔首,“上午忘记问你,你在新加坡是历练,还是进入正常的职场升迁程序?” “我在银行不享受特权,现在的职位是靠我的能力和资历获得的。” “所以,沙逊小经理。”冼耀文指了指饭碗,“这一餐我们学习荷兰人各自付账。” 格蕾丝放下叉子,给了冼耀文一个正式的白眼,“不如我来付账?” 美食品尝之旅一路下来,格蕾丝没有从冼耀文身上感觉到太多绅士的品格,也没有感觉到对异性的区别对待,仿佛性别被忽略,只是一对哥们肚子饿了一起上街填饱肚子一般,没有过多照顾,更没有奉承,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我满足你请客的要求,还可以来一份椰肉饭吗?” “双份?” “不,我希望能吃一点别的,我住的酒店边上有一家国泰酒家,很正宗的粤菜,掌勺的厨子是香港来的。” (本章完) 第178章 投资论 冼耀文与格蕾丝的晚餐之旅在轻度活泼的氛围中结束,把人送回莱佛士酒店,他自己也回了大华酒店。 或许是特别的缘分,大华酒店的大厅里总有等他的人。 水仙在,穿着一身职业女性的套装,偏灰带点绿,胸口位置有茶叶状的胸花修饰,v型领,开衩不大,微微露出一点锁骨,在设计上完全没有汲取“性暗示”的理念,端庄典雅,有一点和洋折衷时代美学风格。 冼耀文走上前,水仙迎过来,两人在半途相遇。 “你好,何小姐。” 商业风格的问候语,商业风格的伸出右手。 “你好,冼先生。”水仙端庄地握住冼耀文的手,一秒半左右抽离,“我找了先生,改了一个名字,何薏心,薏米的那个薏。” “木生火,火焚林,林烬灰,灰养土,土孕芽,芽连绵终成森,有了森,就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木,生生不息。薏心,好名字,你木我火,相生不相克,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伱就觉得投缘。” “事头是在夸我?”水仙嫣然一笑。 “是的。我更喜欢你称呼我先生。” “先生。”水仙用糯糯的语气叫道。 “哈,你等一下。” 冼耀文冲背后招了招手,等戚龙雀上前就对他说道:“你过去跟彦如霜说一下,明天她方便的时候我去找她。” 大厅里,不仅水仙在,彦如霜也在,只是水仙的动作快了一步。 交代好,冼耀文带着水仙上房间就坐。 “红蝴蝶?” “退出了。” “遏天边呢?” 水仙给了冼耀文一个幽怨的眼神,“我帮夫人照顾一段时间,等她的伤养好。” 冼耀文呵呵一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自己也不是良善之辈。” “我没有你那么狠,夫人差点做不了女人。” “差点永远都是差点,我做事有分寸。”冼耀文摆了摆手,“不说这个,我说说对你的岗位安排。我已经在注册一家叫星展的公司,在它下面会设立一家子公司,名字就叫……耀薏投资,从你我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 简单来说,投资就是你在巴刹上看到一个卖菜的摊贩踏实肯干,又很会做生意,觉得他的生意会越做越大,你给他一笔钱,再帮他打通关系拿到更多的摆摊执照,让他在其他街道的巴刹上也能摆摊卖菜,一个摊变成两个、三个,生意越做越大,而你就从他赚的钱里分一部分。 这么说,你能听明白?” “合伙做生意?” “可以这么说,只不过合伙的方式多种多样,里头有不少学问,需要花时间一点点学。过段时间,我会寄给你几本书,你用点心把书里的内容吃透,宋真宗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吃得越透,掌握得越踏实,运用得越熟练,将来你能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大。” 冼耀文在咖啡壶里舀了几勺咖啡粉,加热水搅拌泡开,接着从糖罐里舀了一勺椰糖粉,看着不太够,又舀了一勺。 “有些苦,你一旦吃了,后面就有吃不完的苦,比如你做琵琶仔。有些苦,只要你肯吃,后面就有享不完的福,比如学习投资的技巧。” 倒好咖啡,把一杯递给水仙,冼耀文点上雪茄。 “有一个人叫亨利·福特,就是福特汽车的创始人,1898年,他从爱迪生电灯公司辞职,成立了自己的汽车公司,但是,不到两年的时间,这家公司就倒闭了。 过了三年时间,他找了11个投资者,共募资2.8万美元创建了福特汽车公司,用了三年时间,福特并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发展缓慢,有的投资人耐不住性子,卖掉了手头的福特股份。 差不多过了十年,福特才在t型车上一举成功,到了1916年,福特的账面有了1.12亿美元的盈余,福特俨然成了一家大公司,不算公司的资产,只算现金,投资人当初对福特的投资翻了4000倍,这还没有算因为福特这块招牌给投资人带去的地位提高。 到现在为止,又过去了34年时间,福特的市值比起当年肯定又翻了好多倍,具体是多少,我不清楚。 啊,这里我说一下,关于数据,应该有三种对待态度,面对自己人,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千万不要编造,就因为一个数据错误,可能导致一笔投资甚至是一系列投资的失败。 面对客户,数据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进行美化,以方便拿下客户,但只能是美化,不能是杜撰,不能把负的变成正的,彻底南辕北辙。 对外公布的数据,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般来说,按照我们自己的需求来决定,通常都是先定下一个数字,然后倒推编造得出数字的过程。” 一段小插曲过后,冼耀文回归到正题,“假设当初福特汽车刚建立时,2.8万美元当中有你投资的1000美元,那你现在的资产至少有400万美元,也就是1224万马币,对你来说,有了这样一笔钱,够花到死吗?” 水仙点点头,“只要百分之一就够我用一辈子了。” 冼耀文会心一笑,指了指水仙身上的衣服,“你这一身是不是找台湾裁缝做的?” 水仙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做的最大生意就是服装,对各地的服饰风格有一定的了解。”冼耀文简单解释一下,接着又说道:“1946年,台湾发行了银行券,也叫武尊千元券,现在管那玩意叫旧台币。去年6月中旬,台湾又发行了新台币,新旧台币之间的兑换汇率是旧台币40,000元折合新台币1元,用台湾人的俗话来说,就是四万换一箍。 新台币是美国佬参与制定发行的,直接与美元挂钩,新台币5元兑换1美元,比港币稍微值钱一点,比马币要差不少。 假如,我说假如,哪一天新加坡也进行货币改革,你的1124万马币被强制按照40000兑1的汇率被兑换成新币、加币或坡币,叫什么都好,总之你的钱变成311元。” 冼耀文嗤笑一声,“我再大胆地假设,这种新货币1元可以兑换10美元,也就是说,你的钱变成3110美元,听着不少,但现在美国一个普通工人的年收入差不多在1700美元往上,他们却只能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不敢有太奢侈的消费。 假如你的寿命只剩下半年,你的钱大概够你舒舒服服花一辈子。” “为什么我要这么倒霉,这么大的坏事被我遇到?”水仙不乐意地说道。 “因为从头再来,自古以来朝代更替,新朝代的当权者只会继承旧朝代对他们有利的那一部分,对他们不利的或者吃力不讨好的,他们都会推翻从头再来。 新旧货币的交替,对一批当权者而言,意味着一次合法掠夺的机会,你资产丰厚,却不具备与资产匹配的实力,是最佳的掠夺对象,夺了你的资产,还要你跪在地上欢呼掠夺者万岁,只要你想活着,你就得照做。” 说着,冼耀文拿起桌上的勺子搅动杯中的咖啡,越搅越快,杯中产生漩涡,咖啡却没有一滴飞溅出来。接着,他把勺子放在桌上,手掌重重在桌上一拍,咖啡杯受到震动跳了起来,杯中的咖啡飞溅而出。 不去管桌上的狼藉,冼耀文引着水仙来到窗前,伸手指了指街对面的咖啡馆,“假如你要投资那家咖啡馆,比较简单的做法就是调查附近喜欢喝咖啡的人的数量变化,数量在未来会越变越多,这家店就有了值得投资的点,这就是所谓的市场大环境。 接着,你要走进这家店,去品尝一下它的咖啡,感受一下老板的经营方针和做人做事的风格,只要你觉得不错,就可以找老板谈投资的事,等钱投下去,一切交给老天爷,祈求老天爷让生意顺利,祈求老天爷让老板是一个诚信之人,规规矩矩把分红给你,又不会想着踢你出局。 说个故事,在古代有个花魁叫杜十娘,她住在江南学子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上,她呢,脑子不错,想到一个好办法,在官道边上摆了一个茶摊,又在摊上挂了一幅上联,只要能对出下联的学子,不但可以免费喝茶,还能享受一顿大餐。 对这种雅事,路过的学子们自然趋之若鹜。对联是杜十娘精心准备的,算不上绝对,但要对上也不容易,凡是能对上的文采不会差,都有可能获得前三甲。 就是通过这个办法,杜十娘筛选出一批顶级的江南学子,再通过用膳时的面对面交谈进行二次筛选,只要是她看好的,她都会和对方一夕欢愉,嗯,鸽子血,你应该懂的。” 水仙轻轻啐了一口。 冼耀文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一夕欢愉,又奉上盘缠若干,临别赠言:望郎君金榜题名时,莫忘十娘。 一个接一个,杜十娘广撒网,结识了不少情郎,还别说,她的眼光很准,在她的情郎当中有人高中状元,也有人得了探花,你猜,她有没有成为状元夫人或者探花夫人?” “不可能,负心多是读书人,我知道榜下捉婿的典故,状元郎会成为驸马,探花郎会娶千金小姐。” “哈哈哈。”冼耀文拍了拍水仙的背,“我要跟你说的就是投资三部曲,第一,你肚子里要有足够的知识支撑你慧眼识珠,从一众待投资对象中挑拣出适合投资的对象;你需要有足够宽广的国际视野,能够预测出一个行业未来五年、十年的发展方向。 第二,很多投资不光是投钱就可以,你还要投入一定的人脉关系,让被投资者的路走得更顺一点,投资也能更快更多地获得回报; 人心就像天气,变幻莫测,被投资者要投资时,你的投资就是他快饿死之际的一块活命饼,分红时,你的投资依然是一块饼,一块他家的狗都不吃的臭饼、烂饼; 想要保证你的投资安全,你必须随时都有把被投资者按在地上扇耳光的能力,假如你没有这种能力,千万不要妄想投资回报千倍万倍的生意,轻则拿一点小回报被踢出局,重则丢命。” 冼耀文竖起手指,“眼光、资本、势力,在投资生意中缺一不可,如果没有势力,就该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胃,知进退,懂得见好就收。 第三我先不告诉你,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好了,课就给你上到这里,接下来,我给你布置作业,明天晚上你再过来,我会给你1万马币,你拿着钱可以投资酒家、小吃摊、豆腐作坊。 总之,只要和吃食有关的随便你投,可以投一家,也可以把钱分散投多家,你边学边想边投,我想看看你的进步速度,还有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运气。” 水仙稍稍沉默了一会,说道:“有时间要求吗?” “我不规定时间,一切看你自己,这算是一场测试,你什么时候通过测试,红楼计划和你的岗位安排才会往下推进,不然就一直卡在这里。” “我懂了。” 冼耀文把水仙拥到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你当初把衣服脱掉经历了一个痛苦的过程,现在你想把衣服一件件穿回来,会经历一个更痛苦的过程,做好吃苦的准备。 想要把投资做好,你要利用你已有的一切资源,有些人,你要继续保持联系,在面对想脱你衣服的人时,你还要抓紧领口,不陪对方睡觉获得你想要的。 要做到这一点,你就要给对方陪睡之外的回报,对你来说,这个会有点难,但不是不可能,你的脑子够用,改变一下你以前的思维,好好想,你一定能想到。” 水仙睫毛抖动了一下,“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说起来,你就是我的投资对象,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的投资不可能打水漂。” “谢谢。”水仙在冼耀文的胸口轻轻摩挲。 “不用客气,好好学习,尽快进步,给我,也给你自己争取到大回报。” (本章完) 第179章 流量派 况且,况且,况且…… 往沈阳飞驰的火车上,吴鸿安忍不住好奇,不顾林醒良说的到沈阳再拆开的吩咐,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定睛一看,并不是一封信,而是一篇文章,标题是“茶与夜盲症”,内容第一段讲述小鬼子陆军口粮定额的变化,当蔬菜干的限额从300克降低到100克,茶叶的限额增加了3克。 第二段他没怎么看懂,什么茶叶里富含胡萝卜素,进入人体能转变成维生素a,可滋养眼睛,预防夜盲症,巴拉巴拉一大段。 第三段来了个大跳转,说起了历史上的茶马互市,讲述草原民族为何要从中原购买茶叶的原因。 第四段终于点题了,大致是说当没有条件每天进食新鲜蔬菜,可以通过喝茶补充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以达到预防夜盲症的效果。 信纸有两张,第一张上面是文章,第二张是给他的信,让他在沈阳小心行事,不要参与任何形式的聚会,也不要去敏感的地方,专心跑衬衫业务,并等待公司的下一步指示,另外还有一件事,把文章投递给《东北日报》。 吴鸿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他没什么,和之前林经理的吩咐大同小异,只是投稿有点莫名其妙,中华制衣又不做茶叶生意,发什么茶叶的文章,还不如发一篇“穿衬衫能预防肺痨”。 吐槽归吐槽,事情他当然会办,他这趟上沈阳出差,不但有不错的出差补助,林经理还承诺他回港之后,会把他列入升职加薪的第一梯队,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山今楼。 岑佩佩刚刚处理了一点小事,一个中年妇女点了茶楼最贵的几种点心,等吃饱喝足,就说忘记带钱,下次给送过来,岑佩佩心知对方不可能送过来,但还是客气地送对方离开。 不为其他,就因为她知道中年妇女的名字叫张织云,二十几年前默片时代著名的电影皇后。 张织云能成为电影演员并走红,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帮助,这个人就是卜万苍,也许是日久生情,也许带有一定的感恩成分,两个人在古拔路(富民路)觅一洋房同居。 娱乐圈自从诞生以来,其实一直是一个德行,二十年代的上海滩,电影女明星们大多喜欢往上流舞会里挤,富商巨贾也觉得有个当红女明星当伴侣非常有面子,于是,法租界的一些洋楼里,三天两头举办上流舞会。 某个上流人士对某个电影女明星感兴趣或反过来,但苦于互相之间没有认识的渠道,于是,一种需求应运而生,一种提供中介服务的人士紧随其后,当时对这种人士已经有了一个对应的雅称“淫媒”。 张织云所在的民新公司就有一高管的相好许盈盈在做这个营生,她把当时正处于你侬我侬时期的张织云带去了上流酒会,去了几次,张织云就爱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没过一段时间就踹了卜万苍,投入了国民老公唐季珊的怀抱。 唐季珊这厮少年时期就到英国留学,刚进入青年时期因为一战爆发而不得不归国,家里安排去家族企业华茶公司挂了个协理的头衔,还别说,唐季珊并非纨绔子弟,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崭露头角,几年时间家里人一致同意让这个毛头小子领导华茶公司。 唐季珊非常有商业头脑,也懂得借势,他找了一个对唐家生意很有帮助的老婆,并且经常勾搭有名气的女性,张织云只是他的猎物之一。 如果有人觉得唐季珊只是单纯对知名女人有偏爱,那么就错了,唐季珊在玩女人的同时,还在下一盘大棋。 自打和张织云好上,唐季珊带着张织云游历欧洲,又带着去了好莱坞,想利用张织云的身份打开茶叶市场,谁知他的打算落空,国外并没有人买张织云的账。 悻悻而归后,唐季珊觉得张织云没什么鸟用,便开始冷落她,勾搭花国总统,又勾搭上了阮玲玉,并正式与阮玲玉同居,一脚把张织云踹掉。 勾搭阮玲玉,唐季珊依然打着装点门面和开拓市场的主意,只是他小看了阮玲玉这个女人,阮玲玉身为佣人的女儿,家生子般的存在,却能在十五岁时勾搭上少爷张达民,并能让后者带其私奔。 张达民呢,只是个纨绔子弟,离开了家族根本没能力养活自己,过了一段时间混吃等死的日子,眼看着即将山穷水尽,阮玲玉就求经常暗中接济两人的张达民大哥张慧冲介绍一份工作。 张慧冲当时是演员、导演,也是电影公司老板,阮玲玉求工作之举,差不多就是在说:“大哥,你捧我当电影女明星吧。” 于是,阮玲玉获得了踏入电影界的机会,她自己也争气,能接得住,不到两年时间就崭露头角,成了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她在走上坡路,张达民却是一直原地踏步,矛盾自然就产生了,等唐季珊抛出橄榄枝,她又私奔了。 张达民是少爷,为了和阮玲玉在一起而私奔,不但过了一段时间的落魄日子,还错失本该有的二十几万遗产,现在他妈还被绿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找到阮玲玉讨要赔偿,未果,一张状子告到了法院,阮玲玉的那点破事闹到天下皆知。 这下好了,唐季珊的算盘落空了,自然开始冷落阮玲玉,这也为阮玲玉后面的自杀埋下伏笔。 据说当时张织云给阮玲玉写过一封信,劝她不要跳火坑,但她并未听信,还觉得张织云身为被踢出局的失败者在嫉妒她。 说回张织云,她被唐季珊耍弄后,蹉跎了一阵,电影界又出了阮玲玉和胡蝶等新人,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后来复出拍了一部片子,反响平平,她在电影界没得混了,后来流落到天津做游娼,遇到熟人脸上挂不住,跑到京城八大胡同彻底下海。 没承想被小报记者发现,刊登了一则则花边新闻,她的处境弄得天下皆知,无地自容的她只能跑到香港,同一个男人结了婚,过了没多久三餐温饱的日子,男人就对她厌烦,搞起了失踪,张织云如今的处境是无力支付房租,也无钱医肚饿。 张织云原来的名气颇高,却是属于上个时代的人物,岑佩佩出生时,张织云已经落寞,按理她应该不知道张织云才对,可她偏偏知道,皆因唐季珊走了一条流量派的商业路线,招惹的都是自带流量的女人,更是入股当时上海滩三大影业之一的联华影业。 联华影业曾经有一个身份非常特殊的女演员,与这个时代活跃于世界大舞台的许多名人一样,拥有不少化名,如今母仪天下,偏右派的小报非常喜欢刊登她的小故事,在八卦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挖出唐季珊,又扯出了一大串人物,张织云这碗隔夜冷饭也有幸被放到锅里炒。 因为这个,岑佩佩知道有张织云这么一个人,但她却不可能通过看脸认出人老珠黄的张织云,之所以认出来,这不得不说她如今在做的事。 那天在茶楼见过曹达华后,曹达华第二天又来光顾,岑佩佩殷勤地迎了上去,有意迎合之下,很快就能说上话,曹达华挺够意思,接连几天带着电影界人士来山今楼捧场,新客变老客,老客又带新客,山今楼已经隐隐有了电影界食堂的趋势。 就是现在,山今楼的雅间里还坐着电影界的一桌人,其中之一就是卜万苍。 送走了张织云,岑佩佩进入雅间,冲卜万苍点了点头,就在自己的位子坐下,继续听一众人聊组建电影公司的事。 上海过来的这帮电影人好不热闹,今天你我他凑一起开个公司,干得不开心,又重新组一帮人开一间新公司,坐在雅间里的这帮人一个个都是某间电影公司的股东或骨干,都是不开心之人,这不,一间新电影公司马上又要诞生了。 …… 新加坡大华酒店。 冼耀文和水仙在房间聊了一会,当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冼耀文及时把谈话场转移到一楼大厅。 “还要喝的吗?”一坐下,冼耀文就问道。 “kosong。” “啊哈,看来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冼耀文举手叫过服务员,“一杯kosong,一杯kopi-o。” [kosong,马来语‘空’,咖啡术语,咖啡不加糖不加奶;kopi-o,只加糖不加奶。] 等服务员离开,水仙笑道:“你说的,只要我肯吃苦,后面就有享不完的福,我想我活到六十岁应该没问题,再吃二十年苦,后面享二十年福。” “首先,你的吃苦时间不会长达二十年,最多三年吧,其次,我看你的身体底子不差,等你不愁吃穿,做想做的任何事都不用担心掏不出钱的时候,你的心情自然不会差,长寿最大的秘诀就是保持好心情,假如你的运气一直不差,不出什么意外,活到九十岁非常轻松。” “真的吗?” “假不了。”冼耀文摆了摆手,“好了,我们不谈论这个话题,二十刚出头谈这个还太早,等到了四十,我带你去阿尔卑斯山赏雪,我们看着茫茫白雪,慢慢聊这个话题。” “雪啊。”水仙的目光变得迷离,“我只记得四岁那年看过下雪,后面再也没见过。” “四岁见过下雪……1929年,羊城及周边下雪,水仙的家乡在羊城边上,今年二十五岁。”冼耀文的脑子被自动触发,飘出一段信息,轻轻晃头,把已经无意义的信息摇散,“想看雪不难,将来你会经常去东洋出差,那边的雪景不错的。” “东洋好玩吗?” “好玩,山好水好女人好,只有男人差点意思。” “呵呵。” 水仙的笑容很甜,吸引了一群拖着行李箱的人从酒店大门外走进大厅。 冼耀文朝来人瞄了一眼,又瞄一眼手表,继续和水仙交谈。 昨天酒店的经理已经敲过客房的房门,说是大华和两家航空公司谈妥,从今天起成为两家公司旗下航班的定点住宿酒店,为可能造成的打扰提前表达歉意。 一阵骚乱过后,旅客们拖着行李上楼,没过一会,又有旅客从楼上下来,有的直接出门,有的就在咖啡座就坐点餐,冼耀文两人的桌子边上坐了两桌人,点完餐都开始对话。 两桌人看打扮都是做生意的人,不消说,有偷听癖好的冼耀文给耳廓增压,一张桌子安排一只耳朵。 左边的这张桌子没听两句,他就判断对方是台湾本省商人,因为说话是闽南语夹点日语词汇,被小鬼子统治了那么多年,念过书的日语都溜,加上使用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右边的桌子多听了几句,他只能不太肯定地判断也是来自台湾,明明只是两个人,说话的口音却驳杂无比,老的那个说国语、英语,又夹点上海话和客家话的词汇,年轻的国语里夹日语、客家话、英文单词,大概老的是外省人,之前长期在上海居住,年轻的是本省客家人。 左边这桌聊的是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的话题,没什么劲,右边这桌听着有点费劲,什么着蝝、膨风、怡和,听了好一会才听懂两人是茶叶商人,聊的是关于膨风茶的生意。 “膨风是什么意思?”冼耀文压低声音问水仙。 一老一青的谈话声音不小,水仙也能听到,她纠正道:“不是膨风,是‘pongfung’,吹牛的意思,膨风茶是台湾的番庄乌龙茶,洋人喜欢喝,新加坡可以买到。” 冼耀文不懂膨风茶,但说到番庄乌龙他就懂了,在伦敦应该叫台茶或北浦茶,也就是后来的福寿茶,他在伦敦时喝过,平民餐厅或者低档场所提供的红茶都是台茶所泡。 奥黛丽无意中给他提起过,战后的英国茶叶有半数以上进口自台湾,质量参差不齐,买到好还是差的要看运气。 当时他并未太在意,现在回过头去再考虑“参差不齐”四个字,其实很说明一个问题——台湾茶叶供不应求,只要是茶叶都有人要,且国府缺外汇缺得厉害。 日占时期,小鬼子为了维护统治,并没有在台湾大力开展工业建设,就是农业所需的化肥,还有老百姓离不开的纺织业都要东洋本土进行支援,台湾光复后,能用来出口创汇的商品并不多,大多集中在农产品上,茶叶、水果之类。 水果不用说,国府的大哥美国自己都想大力往外出口,根本没有市场可以开放给台湾,唯有美国不具备的茶叶才有潜力成为出口的拳头产品。 就冼耀文所知,怡和洋行在台湾一直有一个分行,主要进行的业务就是茶叶出口,二战期间,南洋的茶园遭到了重大破坏,战后急需恢复民生的英国大概把茶叶进口的主要目标转移到台湾。 这么一推断,台湾前面几年从事茶叶相关业务的商人大概都赚得盆满钵溢,只是不知道被新旧台币一闹,他们的身家被吸走了几成,还有就是出口涉及换汇,台湾只有一家国府控制的台湾银行,汇率上要是做点文章,茶叶商人一准哭爹喊娘。 冼耀文模模糊糊地听两人交谈,话题半懂不懂,对两人的身份也含含糊糊,直到老的那个说了一句“我唐季珊做茶叶生意几十年……”。 呵,这是自报家门了。 冼耀文好奇地在唐季珊这位国民老公脸上扫了几眼,没觉得这人长得有多好,心说唐季珊偌大的名气大概是靠钱砸出来的。 流量派嘛,不稀奇,唐季珊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后什么国民老公、亿万少女的梦会扎堆冒出来,就是岑佩佩,他不是也打定主意让她走流量派路线嘛。 (本章完) 第180章 靠北啊! 冼耀文客语不灵,他让水仙充当翻译听了一阵,原来唐季珊和年轻人是去伦敦参加今年第一次举办的食品博览会,他们有带一款不知俗名还是品牌叫“北浦茶”的茶叶参加博览会,希望能一举获得金奖,打造出茶叶高端品牌。 之所以这么做是台湾茶叶从茶叶可以当金子使的茶金时代进入茶土时代——由于南洋地区的产量恢复,市场需求稳定,茶叶市场恢复买方市场,英国身为红茶主要消费国,有了殖民地茶商的供给,不再需要依靠台湾茶叶; 加上茶金时代,台湾茶商以次充好的行为,台湾茶叶的销量一落千丈,想要出口茶叶只能以价格取胜,以世界最大宗的红茶bop等级而言,印度茶可以卖到1磅80美分至1美元,稍差的爪哇茶能卖到50美分,台湾茶只能卖到20美分至30美分,且还有不错的下降空间。 除此之外,因为茶金时代做茶如捡钱,自然吸引不少资金进入茶叶领域,在茶菁产量没有明显增加的同时,茶厂倒是增加了不少,且大部分茶厂赶了个晚集,吃到的利润还不足以覆盖投入的成本,为了收回投资,他们可不管台湾茶叶市场会不会做烂,只要有一丝利润,他们就敢无限降价抢占市场份额。 冼耀文耳朵里听着茶叶,脑子里却是已经在合计台湾的对外出口,合计了一会,思绪又跑到收复台湾和反攻大陆,假如不惜一切,收复台湾并不是大问题,只不过时机稍纵即逝。 据他所知,台湾现在的外省人日子并不好过,饿肚子不至于,但也没条件敞开肚子吃,后世流言“台湾崛起发挥重大作用的300万两黄金”,其实折合美金不过1亿出头,这点钱听着不少,但养军队都够呛,更别提输血建设台湾。 茶土时代的到来,意味着茶叶出口创汇对国府的意义已大不如前,茶叶生意不好做了,也就该松松绑,把关注点回归到礼仪上,擦拭一下嘴角的油渍,吃相绅士一点,把利益的大头还给茶商。 既然台湾茶叶轮到茶商说了算,经济前面的政治二字也就淡化了,有了那么一点市场经济的味道,市场经济嘛,自然是市场说了算,痛失英国市场,台湾茶商就得找新的市场,往哪里找? 英国不行,意味着整个欧洲都不行,北美也不行,孬茶可以自给自足,好茶不认台湾茶,南美人喝马黛茶,不是一个频道,阿拉伯地区也不行,那里是英国控制的,英国佬不可能把市场让给别人,台湾茶既然卖不到英国,当然也不可能卖到阿拉伯。 想来想去,台湾茶的突破方向只能是非洲,且是有喝绿茶传统的北非,大概台湾茶商会很快把目光对准北非。 要说北非几个国家,在整个世界贸易史当中,最引人瞩目的亮点就是信用证诈骗,说到北非,不少外贸商会眼含热泪、鼻涕直流地讲述他们的被骗史。 这虽是还未发生的历史,但不代表历史不可以提前,在北非做局,给台湾茶商致命一击,把台湾茶踢出国际舞台,龟缩于台岛,既可以拿一份投名状,也为大陆绿茶的出口扫平障碍,可谓是一举两得。 从商业的角度来说,冼耀文一直认为大陆是一片沃土,远的人口、市场先不提,就说眼前,还未被化肥农药过度侵蚀的土地里长出的农作物都是最精美的商品,出于赚取差价和建立良好关系的双重目的,他非常有必要充当大陆农产品的二道贩子,向大陆输送卢布之外的外汇。 只要不以量取胜,走高端路线,就不会触动到农业财团的神经,他的农产品出口生意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意识形态方面的斗争反而是小事,西点军校军事史教学参考书籍《孙子兵法》有云,围师必阙,封锁归封锁,有些地方还是得留条缝,逼得太狠,容易逼出“老子不好过,也要拉你一起下水”的逆反心理,反而不美。 冼耀文的思绪在农产品出口逗留了一会,一溜烟又跑去了台湾,漂浮在玉山之上,扫视台湾全境,贪婪的目光从一寸寸地皮上扫过去,寻思哪些地方有机会刮出一点油水。 同时,脑中关于台湾的记忆和认知疯狂调动,盘算着如何从美援的大背景下,用何种方式在台湾的经济发展中咬下一块肥肉。 台湾是一片非常适合财团繁衍生息的土壤,在台湾建立一个冼氏财团分团是一个不错的创意,嗯,他忽然发现自己非常热爱台湾,想找一个台湾姨太太,当一名光荣的台湾女婿。 “onenightin垦丁,我留下许多情……我爱台妹,台妹爱我,对我来说黑泽志玲算什么……” 想着自己可能又要多一个姨太太预算,冼耀文不由在心里哼起悲伤的歌。 哼歌并不耽误他的贪婪目光蔓延,游走在台北的琉公圳,在灌溉农田的涓涓流水间,他看见了南京东路,看见路上的孩童穿着印有“22公斤装”、“美国人捐赠”字样的背心,也看见小短裤的屁股上印有青天白日和星条旗的握手图样。 一眨眼,孩童长大,西装革履的他们依然走在有台北华尔街之称的南京东路二三四段,步履匆匆,嘴里念叨着“靠北啊,白银又跌了”。 时间往回拨到当下,他的眼里却是一片白茫茫,似雪非雪,似玉非玉,用水一冲,才发现是白内障,原来他对当下的台湾并没有清晰地认识,他在自己明年的日程里添上台湾环岛游,打算近距离去体验一下当地的人文风情,以及去观察一下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长官们的失势退休生活。 如果有可能,他在台湾的生意还需要长官们发挥余热,既要投入退休金,也要担任一些务虚的职位,犹如萤火虫一般,把他们大半生积攒下的人脉影响力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短时间内释放,一定要璀璨夺目,照亮今朝代表冼耀文。 [今朝:九十年代课本上某诗词中的注解是“今天的老百姓”,此处取义于此。] (本章完) 第181章 一出一见钟情的好戏 一对年轻男女在隔壁桌交头接耳,自己却是高谈阔论,稍有公德心就会知道自己的行为不雅,不管唐季珊对女人如何,公德心他还是有的,等他注意到冼耀文两人的时候,谈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偷听只能告一段落。 在大厅继续小坐了片刻,冼耀文两人又把谈话场搬回客房。 当晚,两人聊到深夜,冼耀文把一个投资经理需要掌握的知识,一股脑系统性地灌输给水仙,小到办公常识,大到业务流程,只要水仙能掌握,不说经理可以当得多好,起码能端住架子不散,唬得了人。 与人沟通的核心技能,水仙有自己的一套,用不着他多说什么,他只需要让水仙在意识上进行转变,沟通的目的变了,方式上需要微调。 第二天。 一大早,冼耀文就来到马吉街的巴刹,戚龙雀从当铺买来的二手相机跑到他的手里,他拿着在卖菜的摊档各种抓拍。 此时,他是一个摄影爱好者,非常绅士的那种,拍完一个摊贩,他会征求对方能否把照片洗出来,得到同意后,又承诺对方会托人把照片送过来。 这权利,那保护,绝大多时候和生活在底层的人没多大关系,不管此时的新加坡是否有肖像权一说,摊贩们都不会懂得自己有权力让别人别用镜头对着自己,反而会因为自己被拍有一丝害羞腼腆和沾沾自喜。 他没有遇到一个摊贩拒绝,倒是有摊贩害羞地提出“过分”要求,或夫妻摆拍,或几个摊贩进行合照,拍完一张,再害羞一次,再拍一张。 早晨的巴刹,因为他的造访,变得比以往喧闹,买菜的人被怠慢,享受不到以往的热情。 引人瞩目的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在意浪费充当道具的胶卷,一共带了七八个胶卷,谁想拍就来,只要胶卷没用完,他来者不拒。 在喧嚣中,他要等的蔡金满来了。 梳着一个说不清是不是丸子头原型的娘惹头,素面朝天,身上穿着一套新加坡满大街都能看见的脏红色带花纹点缀的收腰装,看起来与八九十年代弄堂里摇着蒲扇唠嗑的妇女们身上的衣服差不离,只不过一个主打穿着舒服,非常宽松,一个使劲想证明自己有设计的存在,紧身收腰,能衬托出主人的身材。 可惜,颜色太艳俗了,把全世界的模特都搜罗过来,大概也没谁能把这衣服穿成高档货。 蔡金满算不上美女,却也不难看,单论长相,她不愁嫁进好人家,只是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冼耀文实在看不惯,觉得自己有点重口味,牺牲蛮大。 一瞥之间,冼耀文把蔡金满看个通透,她身上的衣服相比其他妇女身上的显得有点宽松,脱离了衣服的紧身特点,要么是让裁缝故意这么做,要么衣服不是她本人的,是她母亲的可能性很大。 冼耀文更倾向后者,并由此推断蔡金满是个不太注重打扮的人,毕竟蔡家的落魄只是纵向比较祖上,若是进行横向比较,绝对算得上殷食人家,大富大贵谈不上,但买几件衣服还是轻松的,就她家住的那间单元,月租加物业费超过60马币,至少半数新加坡人一个月挣不到这些钱。 不过蔡金满还是有爱美之心的,他发现对方的两边耳垂有对称的黑点,看着不像是黑痣,更像是耳环洞里故意塞的茶叶梗。 蔡金满这种就是冼耀文眼里的良家妇女,长相平平,不欲不淡,前不凸后不翘,说不上来有什么特点,只能以淳朴敷衍之;大概善恶也是平平,不好不坏,不行大恶,也非圣人。 简而言之,蔡金满没有一个地方吸引冼耀文,但是此刻,他马上要参演一见钟情的桥段。 心里喊一声“action”,他对着合照的摊贩们按下了快门,一声招呼没打,他把相机对准了站在左边看热闹的蔡金满,转胶卷,脚步往前,往左,往右,下蹲,变换着各种姿势按下快门,蔡金满还在错愕时,他已经发现胶卷转不动了。 拎着相机,脸上使劲挤出一丝害羞的表情,冼耀文走到蔡金满面前,张了张嘴,没敢直接说话,只能低下头,局促不安地挠了挠头,然后抬眉看一眼蔡金满的脸,再低头,作咬牙下定决心状,随后,抬起头,目光直视蔡金满同样惊慌的双眼。 “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冼耀文大胆的示爱话语,令蔡金满结结实实受到惊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整个身体僵了几秒钟,嘴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我……你,你,伱你你……” 冼耀文收敛起害羞,恢复正常的表情,满含深情地说道:“小姐,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到你心脏就跳得很快,我相信这就是喜欢,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请告诉我你还没嫁人。” 按既定的计划,他要给蔡金满营造出与众不同的感觉,在他的女人阵营当中,分为蔡金满和其他女人,但真的进入到实施阶段,他不自觉地降低与众不同的程度,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用不着,只需一碗水端平,就足以打发蔡金满。 他配蔡金满已是超规格向下兼容,无须做得太过。 “你……” 蔡金满从未见识过如此大胆的男人,也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脸被羞得通红的表象之下,小心脏里泰森跳跃着蝴蝶步,头摇似钟摆,一记又一记重拳击在乱撞的小鹿身上,好似光出拳还不过瘾,泰森扑了上去,咬住小鹿的耳朵。 她的心乱颤,脑子糊满了浆糊,她根本没法做出完整的思考,只有一些破碎的片段,一圈接着一圈环绕。 “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 “他怎么这样……” “我,我好看吗?” “我,我该说什么?” 巴刹喧闹,合照的摊贩们看明白冼耀文在做什么后,互相会心一笑,纷纷回到自己的摊位做生意,但他们的视线始终会偷空关注两人。 冼耀文刚才种下的因不错,无人起哄,非常方便他把周围的背景变成虚无,仿佛世界只为他和蔡金满运转。 他安静地站着,放肆燃烧身上的炙热,熊熊爱情之火沿着蔡金满左手捏着的钱包,右手提着的菜篮往上旋转蔓延,嫌弃地冲衣服吐了口唾沫,旋进无袖的肩峰,在锁骨与脖颈之间环绕。 蔡金满脸颊红了,脖颈也红了,就是锁骨也晕上了红色。 她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僵着让羞意越积越厚,没过脚背、膝盖,进而把她深埋。 …… 前面一章在审核中! (本章完) 第182章 定情信物 时间过去好久,久到如同过去了五分钟。 蔡金满站在原地,冼耀文也站在原地,两人就站在两英尺的两端,女人低垂着头,男人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女人。 眼睛有点干涩,冼耀文不想破功,就这么坚持着。 又过去蛮长一段时间,蔡金满意识到再这么僵持下去,她买不了菜回不了家,只能给自己鼓劲,抬起头,羞涩胆怯地看着冼耀文,说道:“你,你让开,我要买菜。”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什,什么答案?”蔡金满明知故问。 冼耀文没有重复问题,只是让干涩的双眼盛放更灼热的光芒。 光芒太盛,蔡金满恍惚了一下,迷糊大军趁此机会突破理智的防御,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我没嫁人。” “我叫冼耀文,小姐芳名?” “蔡,蔡金满。” “蔡小姐,我喜欢伱,我想娶你,可以把你的住址告诉我吗?” “为,为什么要告诉你?” 蔡金满的脸蛋上开起了轧钢厂,红通通,滋滋作响间,白烟袅袅升起。 “提亲。” 1950年的今天,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次错过也许没有第二次见面。 蔡金满想矜持一点,可她能听出冼耀文的口音不是新加坡人,一矜持,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个好看的男人。只因为在人群中瞥了一眼,她就要做出关乎一生的决定。 娘惹从一而终,一生只爱一个人。 她的婚姻并不能由自己做主,长辈看好谁,她就只能嫁给谁,只有在婚礼举行之前,她才能远远地见上自己未来的丈夫一面,丈夫可能是坐着的,也许只能看到侧颜,能说上话的可能微乎其微。 与其那样,自己为什么不选一个说过话的? 蔡金满权衡了一个世纪的利弊,才鼓起勇气蚊声说道:“华厦705室,华侨银行楼上。” “我知道的,我会托人明天登门拜访,一是为了给你送照片,二是托人送雁,不知道一时能不能找到雁,时间紧急,可能会用鹅或者鸡代替,还请蔡小姐包涵。” “可以不用这么急的。”心扉敞开了,蔡金满说话也就流利了。 “我很着急,马上我就要离开新加坡,去纽约、伦敦谈生意,等我折返新加坡,至少是一个半月以后的事情,我担心到时候蔡小姐已经许给其他人。” “我不……”蔡金满正欲答自己不会,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有些事情由不得她做主,只好轻声说道:“我回家会跟我嬢嬢说一声。” 冼耀文摘下自己的手表,递给蔡金满,“这块表是我阿妈留给我的,你先帮我保存,将来我用其他东西跟你换。” 蔡金满岂会不明白冼耀文的用意,顿时,她的心里感觉到一丝甜蜜,接过表,端详一会,把左手的钱包放进菜篮里,左手心紧紧攥紧手表。 “我,我等你。” “我会给你写信。” 两人分开后,蔡金满没敢继续买菜,她怕把手表弄丢,脚步匆匆地往家赶,打算先放好手表再回来买菜。 冼耀文离开了巴刹,不再当他的义务摄影师,来到街上的一家咖啡馆,把胶卷交给了戚龙雀,让他送去冲洗,完事后再去华厦上演蹩脚的打听戏码。 戚龙雀甫一离开,顾葆章便进了咖啡馆,在冼耀文的身边坐下。 “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机场的检查变严了,不但要搜行李,还要搜身。” “可能跟这两天晚上的火光和枪声有关,武器带不走就不用冒险,找个地方藏起来,也许下次还用得着。”冼耀文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顾葆章,“你在纽约下了飞机,打这个号码,会有一个女人去接你,她会把你送去酒店,你在酒店安生待几天,少出门,实在憋不住,白天可以在酒店附近逛一逛,晚上最好别出门,我不想到了纽约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你的官司。” “明白。” 冼耀文又拿出一封信递给顾葆章,“这封信交给接你的女人,再给她带句话,我到之前事情要办好。” 顾葆章点点头,再次说了个明白。 随后,两人不再说话,犹如普通的拼桌,做着自己的事。 冼耀文低头写着自己的生平简历,这是明天要让媒人带给蔡家的,蔡家大概是没有渠道了解他的情况,他也只能自我坦白交代。 一边写,他一边在脑子里划算媒人的事,请一个专门吃这碗饭的媒人容易,但不能给蔡家人带去震撼,也不能在中间作保,总会差那么一点意思,蔡家人对他不是知根知底,凭什么把女儿嫁给他? 只能是丰厚的聘礼,好说不好听,蔡家人脸上挂不住。 如果有一个身份不一般的媒人出面,性质就会改变,蔡家人给蔡金满找了一个好婆家,而不是看重彩礼。 他想请王长辉出面,但又有点犹豫,两人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请人出面不难,难的是要欠多大的人情,他和王长辉的联系不会在橡胶园的委托后结束,后面还有漫长的篇章要写,人情是要还的,现在就欠人情有点不合时宜,也不实惠。 他纠结了,他不想愚弄蔡金满太甚,除了感情是假的,他打算其他部分做得比真的还好,尊重、地位、尽可能地陪伴、子女,一切都按照一个幸福女人该有的来,但他还是忍不住权衡利弊。 等到简历写好,他依然没下定决心,步行回酒店,打算冲个凉,洗去身上的汗味后清爽舒服中慢慢考虑。 但事与愿违。 他刚回到酒店大厅,与绑架事件沾点边的酒店前台就恭敬地叫住了他,指向一个咖啡座告知有人在等他。 对前台表示感谢后,他走向坐在咖啡座上,气度不凡的青年。 前台只是见钱眼开,收了卢岳鹏的钱为钱办事,并不是针对他冼某人,他不想打击面太大,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前台是一个普通人,看似弄死他也无人追究,其实不然。 弄死卢岳鹏,他在道义上站得住脚,弄死卢岳鹏全家,也仅是手段过狠,依然能说得过去,弄死前台就不是了,在大多数人的道德评判标准里,前台需要受到的处罚就是一顿胖揍,罪不至死,弄死就过了。 对他而言,揍人一顿毫无意义,一点闷气他会自行纾解,就让前台误以为自己做的事所要承担的后果低于预计,下一回把胆子放开,做更严重的事,最好再一次侥幸逃脱,等到第三回,大概腿就会被人打瘸了。 一介小人物,无需挂怀。 再说,新加坡是他关注的重点之一,将来他的精力会有很大的一块放在这里,如果有缘再让他关注到前台,或许前台的家人和子女会因为姓氏不好听或走路外八字错失本应该有的机会,扫把星常伴,永无出头之日。 “你好,我是冼耀文,请问你是?”来到咖啡座前,冼耀文说道。 “冼先生,你好,我是李成智,家父李光前。” 李光前一口带着吴侬软语底子的国语,让人觉得有一丝诡异。 脑子只转了半圈,冼耀文就猜到李成智会来找他的原因,很好猜,之前毫无交集的李家主动找到他,除了橡胶没其他可能。 冼耀文和李成智握了握手,“原来是李先生,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还请你再稍等片刻,我上去冲个凉,请见谅。” “没关系,冼先生请自便。” 李成智震撼于冼耀文的反应,但保持着良好的礼仪,目送着冼耀文离开,他就回想起阿爸之前说过的话——冼耀文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单枪匹马短短几个月就在香港杀出一片天地,你刚刚毕业,还没正式开始工作,跟冼耀文这个年轻人接触一下没有坏处,多吸取别人身上的优点。 “这就是白手起家的气势?听到我姓李,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不会不知道我们李家在新加坡的地位吧?” (本章完) 第183章 别了,新加坡 “是这样的,我中意一位姑娘,她也中意我,但她家里对我和她两个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想着按照古礼托媒人登门纳彩。李先生既然会来找我,想必对我的情况有所了解,正好请李先生当我的媒人,我的未来岳父岳母想知道我的情况,还烦请李先生如实告知。” “娶妻?”李成智不敢置信地问道。 “应该算是纳妾。” 闻言,李成智差点忍不住把桌子给掀了,两人并不熟,交浅言深请他当媒人,他忍了,毕竟求亲是喜庆之事,沾沾喜气也不差,可纳妾的媒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等李成智发作,冼耀文紧跟着说道:“李先生先别着急上火,听我给你慢慢解释。是这样的,我还没出世,我并不想承认的父亲就抛弃我母亲走了,但他在走之前却留下了一门亲事。 我母亲呢,生下我不久就走了,但她有留下遗言,对亲事做了交代,说是我父亲可以负她,但我不能忤逆我父亲,对他安排的亲事要认真对待。 母亲的遗言,身为儿子我自然要听从,我不知道去哪找我的父亲,他也从来没有找过我,亲事也只能一直这么搁置着。所以,严格来说,我没有娶妻的权利,只能纳妾,但我对金满是认真的,她只需担妾之名,却享妻之实。” 听冼耀文这么一解释,李成智的脸色就好看多了,但心中对冼耀文有了一丝鄙夷,一个男人深陷儿女情长,难有作为。 “冼先生,既然如此,这个媒人我愿意当,还不知你打算如何安排?” “先谢过李先生。”冼耀文抱了抱拳,“因为我的日程安排有点紧张,很快就会离开新加坡,所以想着把事情尽快定下来,仪式拖过后面两个月,随时可以进行。 至于纳彩的章程……哦,抱歉,忘记告诉李先生女方的名字叫蔡金满,是一位娘惹,所以在章程上我想迁就她,按照荅荅娘惹的风俗来,对这个我知之甚少,还要多仰仗李先生。” “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帮冼先生请一位懂行的老人问一问。” 李成智办事很有效率,说请就请,还不到中午饭点,他就请来一位懂行的媒婆给冼耀文普及荅荅娘惹的婚俗文化。 总的来说,荅荅娘惹的婚俗没有脱离传统婚嫁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只是融合了一些马来文化和西方文化,并且此时的荅荅娘惹婚俗依然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 荅荅娘惹非常注重门当户对,女人不会下嫁,只会攀高,且还在讲究男尊女卑那一套,在婚俗上男方享有更多的主动权,未与女方通气直接上门求亲并不算失礼,求亲就是求女方答应进入下一步合八字,女方即使答应,也可以在合八字时保持和气的前提下推脱。 这对冼耀文来说算是好消息,步骤分得清晰,先做完求亲这一步,后面的步骤拖延一段时间也不算失礼。 媒婆既然来了,顺便也就把人请了帮忙准备礼物,李成智正好撂下一句明天再过来的话后脱身。 冼耀文抽着空写了一封明天要让李成智带给蔡金满的信,大致的内容是托付蔡金满帮忙买一块够起两栋大店屋的地,一栋是他和蔡金满的未来爱巢,一栋给蔡家人居住,算是聘礼的一部分,两家住在一起方便蔡金满将来回娘家。 写完信,他跑了一趟华侨银行,办了一个两万加币的户头,存折就塞在信封里。 到了下午,他就撂下求亲的事,先去见了王长辉,在几份协议上签了字,他的那点担保买不了几个小橡胶园,王长辉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办妥,且原橡胶园主都是选择年息,他不清楚王长辉私底下和原橡胶园主有没有抽屉协议,反正按合约上30%的利息,他还要另付律师馆5.5%的利息。 几份合约的总金额196.4万马币,律师馆一下子有十几万的入账,而他背负了将近270万马币的债务,还好是到期一笔付清,不是什么等额本息,同时,合约条款中也有规定,账没有结清之前,他想出售橡胶园只能通过律师馆,多还少补。 这样也好,一事不烦二主,后面出手橡胶园还是交给王长辉来办,或许加个价直接卖回给原主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件事办完,再办第二件。 之前他已经想到橡胶就要进入割胶期的旺季,橡胶园不能没人打理,所以,他还要再签几份协议,橡胶园交由原主继续打理,期间产生的费用他以产出的橡胶200%进行抵押,原主可以选择收胶,也可以等到九月底由他一次性支付现金。 这么一来,他也算是保住了一批橡胶工人的工作,让他们不会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对他而言,保住这一季的割胶期,还是有赚头的。 另外,在王长辉的不敢置信中,他又跟王长辉另外签了一份委托协议——橡胶园的总估值超过760万马币即可出售,该部分他只需留下净值710万,其他是律师馆的佣金和税务等杂费,另,超出760万的部分律师馆可留下一半。 王长辉虽然觉得冼耀文痴人说梦,但他并不介意签下这份合约,不管冼耀文所想的行情会不会发生,在出具合约的这一刻,律师馆就可以收一份委托费,他何乐而不为。 在律师馆处理完合约事宜,冼耀文和王长辉两人又去了麦志宏那里,验证对手提供的银行担保,在对赌合约上签字,不到一个小时就搞定了180万的资金份额,冼耀文发现其中15万是属于麦志宏个人的。 “旱涝保收的经纪不好好做,非得自己下场赌,就算这次赌赢了又怎么样,总有赌输的那一天,一旦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冼耀文在腹诽之余,也有点惊叹麦志宏的实力,没想到这小经纪能拿出15万下注,就是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钱是他自有的,要是从大耳窿那里借了钱,那他可就惨了。 嘀咕归嘀咕,冼耀文可不会推掉自己送上门的肥肉,他若是推了,麦志宏多半会咒骂他这个傻逼不识相,傻逼的肥肉给谁吃不是吃,不给老子吃,明显是搞针对嘛。 搞定对赌合约,回律师馆再签一份授权协议,冼耀文把剩余20万金额的对赌合约签字权授权给了王长辉,自此,关于橡胶的操作可以算是告一段落,接下去只需等待丰收季的到来。 晚上,在冼耀文前往彦如霜的住处之时,李家在进行着一场围绕他展开的谈话。 李成智把冼耀文关于朝鲜半岛局势的分析转述给李光前,其间还填补了冼耀文故意一笔带过却是非常重要的部分,以及他自己对于局势的分析。 [有些东西不能写,请去群里看被屏蔽的183章,剩下的自行脑补。] 李光前听过之后,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成智,你觉得冼耀文做出的分析如何?” “今天下午,我把报纸上关于朝鲜半岛的新闻都找了出来,基本证实冼耀文所说的内容大部分属实,但我无法得出同他一样的结论推测。” 李光前和煦一笑,“小部分不属实?” 李成智摇摇头,“不是的,可能是因为我收集的报纸不够齐全。” “那伱得出什么结论?” “我倾向于朝鲜半岛会打起来,但不敢如冼耀文般笃定。” 李光前眉头舒展,几年时间堆积的结郁一扫而空,嘴里铿锵有力地说道:“这就足够了,我一直笃定天然橡胶的行情会好转,也一次次地判断行情好转的时间点,之前我已经判断错了两次,再错一次,就是三次,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我担心自己的信心会随风流逝。 现在好了,冼耀文这个年轻人帮我重塑了信心,我欠他一个人情,将来遇到机会,可以出手帮他一次。” 李成智嗤笑道:“父亲,你的人情可等不到将来,冼耀文当场就向我讨要了。” “哦?”李光前诧异道:“他想要什么?” “保媒。” 李成智把求亲之事说了一遍。 “哈哈哈,这个年轻人真有意思。”李光前大笑片刻后,问道:“有没有了解过蔡家的情况。” 李成智点点头,“打听了,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家长在壳牌当一名普通员工,平时喜欢去中华游泳会会所玩牌,儿子比较争气,大儿子在英国学法律,二儿子刚刚出发去英国念医科,冼耀文看上的蔡金满只是一个普通娘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长相呢?” “非常普通。” “这就奇怪了,他们之间之前有过特殊的交集?”李光前问道。 李成智摇头,“不太像,我派去打听消息的人碰到了冼耀文的保镖在蔡家楼下打听蔡家的消息,冼耀文之前应该对蔡家没什么了解,他和蔡金满很可能最近刚认识。” “真是怪事。”李光前摩挲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沉思片刻,“你觉得冼耀文是儿女情长之人吗?” “一开始我以为是,但后来一反思又觉得不像,父亲,你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枪击案吗,一辆皮卡被打成马蜂窝。” 李光前颔了颔首。 “下午我在路上遇到了家汉,这件枪击案就是由他负责,他告诉我死的是卢岳鹏和他的手下,卢岳鹏这个人之前绑架了不少富商的公子索要赎金,城里有不少人都想弄死他。 家汉刚开始展开调查,就有以前的苦主站出来阻拦,警告他不要接着往下查,说凶手是在替天行道,卢岳鹏死不足惜。” 李光前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件案子和冼耀文有关?” “家汉说他掌握的证据都把疑点指向冼耀文,但缺少决定性的证据,只是怀疑,冼耀文入境用的是特殊渠道的外交纸,家汉没敢找冼耀文问话。” “卢岳鹏想绑冼耀文?” “应该是的。” “那卢岳鹏真是死不足惜,绑架外地来的富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谁还敢来新加坡做生意。你转告家汉,结果是好的就行了,有些事不用执着于真相。” “好的。”李成智点点头。 “保媒之事你既然已经应承,那就好好办,不要丢了我们李家的脸。” 李成智听懂了自己父亲的意思,这是让他一定要把媒保成功。 “冼耀文这个年轻人有意思,成智,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多多接触。” 李光前和冼耀文素未谋面,但听自己儿子讲述,他可以断定冼耀文绝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在求亲的背后,一定饱含着深意,他想等着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冼耀文在彦如霜这里见到了她的相好冼光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在文昌围光字辈的脸上能找到诸多相似之处,毫无疑问,冼光廉就是他要找的人之一。 光后面的字辈是“耀”,他的名字叫冼耀文,充满了文昌围特征,加上他顶着一张半唐番的脸,在文昌围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冼光廉之前收到的家书里很可能提到过他。 但是,冼光廉在见到冼耀文之时,既没有对他的脸表现出惊奇,也没有对他的名字露出一丝好奇与狐疑,更没有出声询问他的籍贯,可见冼光廉已经不把自己当作文昌围人。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个结果,冼耀文并不想去探究,他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就行了。 橡胶操作的顺利,已经让他失去了帮助彦如霜争产的兴趣,敷衍应付狗男女几句,临走时,他把彦如霜叫到外边提点了几句,并再次提醒她小心冼光廉。 此事暂且作罢,后面会如何,一切看天意。 之后的两天,冼耀文忙于缝纫机和水仙的工作安排,求亲之事有了李成智的出面,一切进行得相当顺利,他的礼物蔡家已经收下,就等他空闲时进入下个步骤,不过在下个步骤开始之前,蔡家想先跟他见个面。 蔡金满给他回了一封信,大致是对自己的生平介绍,从孩提时期一直到当下,并在信的末尾处保证会把他交代的买地事宜办好。 新加坡的事情暂了,冼耀文重新踏上征途。 本想给求亲水上一段剧情,想想还是算了,一切顺利才比较符合逻辑,非强加反转不好。 (本章完) 第184章 纽约,撒旦 走在1950年的街头,如果大喊一声“美帝国主义即将崩溃”,大概没有人会站出来反对,反倒会有人站出来声援。 战后引发的报复性消费热潮已然消减,绝大部分的美国家庭消费潜力消耗一空,尽管有不少人站出来发表中心思想为“积极消费”的言论,企图再次点燃美国人民的消费热情,但口袋被掏空的美国人只能回以竖起的中指。 事实上,怎么花钱从来不用旁人教,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当消费热情无法煽动的时候,需要冷静想一想便秘猪吃了泻药还不拉,是否有许久没喂食的可能。 有这么一帮美国经济专家,生平就爱干两件事,第一件是唱衰美国,核心是美国要完蛋了,不同之处是时间节点,有的说十年,有的说五年,第二件是鸡蛋里挑骨头,对白宫、州府颁布的刺激经济政策哪哪看不顺眼,不挑出一点毛病不算完。 说好听点,这种人属于魏征之流,死了也不得安宁,尸骨会被挖出来挫骨扬灰,文雅一点叫愚公,直白一点叫傻缺,可是不管叫什么都好,冼耀文挺喜欢看他们发表的文章。 曼哈顿的午后,彼得·鲁格牛排馆。 冼耀文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双手切着牛排,目光盯着放置在桌上的合订本,研读着约瑟夫·熊彼特提出的“创造性破坏”理论。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循着热气看去,玻璃窗外有一个手里握着小提琴的中年人正盯着他的牛排。 “给他两美元。”他冲戚龙雀说了一句,又对着玻璃窗做了一个《卡农》的口型。 没一会,戚龙雀把钱送了出去,中年人也如约拉响小提琴。 美国在战时爆发出的工业潜能令整个世界咋舌,但战后不可避免的面临把不必要的工业生产能力给关闭的选择,在战争期间,男人上战场,女人进工厂,有了一幅诡异的和谐画面。 战后,工厂关停,岗位减少,女人面临上千万退役归来的男人与她们竞争工作岗位,失业潮先席卷到女人,然后到男人,马歇尔计划虽然给美国工业品赢得一个输出渠道,但无法消化所有的产能,坚持了三年,终于在1948年迎来了高失业率,于去年到达高峰。 7.6%的失业率,看数字已然不少,但从大街上很难发现端倪,这个数字尚不能冲破社会道德高墙,罪恶的冲动会不由自主地选择在阴暗的角落爆发。 1950年的初夏,美国经济很差,纽约的治安也不敢恭维,但纽约人已经习惯了,因为今年没有比去年更差。 阴沟里的老鼠不是每一只都又脏又臭,总有一些占据了比较干爽的有利地形,高失业率的背景之下,有不少过得不错的南方小土豆跑到东北的纽约州欣赏尼亚加拉瀑布。 尼亚加拉瀑布城的商贩们为了照顾南方小土豆的口味,特意推出了甜口的墨西哥卷饼,为南北数百年的甜辣之争画上了一个句号,从此南北方人一致认为美金是甜的。 冼耀文是个很善于融入当地的人,此刻他在心态上已经以纽约本地人自居,听着餐厅里充斥的南方口音,他对纽约成为东北文旅第一城充满信心。 当卡农升温,进入热恋期,郑慧娴走入餐厅,环视一圈,很容易就找出融入环境非常彻底,却有着格格不入特征的冼耀文。 看着惬意放松的冼耀文,她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迈步走到桌前,不等冼耀文招呼便自顾自坐下,见冼耀文一直不抬头理会,一声咳嗽响起,还不理,第二声咳嗽。 冼耀文不想听到第三声咳嗽,只好合上合订本,看向郑慧娴,“广播里说今天会降温,去买件大衣,别冻着,我会给你报销。” 郑慧娴捻起领口抖动几下,把一股股凉风送进峰谷,“老板,我不介意把大衣换成冷风机。” “哈,你的牙齿更锋利了,看样子美国的牛排挺养人。吃了吗?” “没有。”一个白眼。 冼耀文举起手说道:“你很热?” “明知故问。” “我记得我给伱的差旅补助不低,下回记得打车,不然以后我会要求你提供收据发票。” 他给郑慧娴设定的差旅补助是每天15美元,这是一笔不小的钱,不但可以花得非常宽裕,每天还能剩下不少放进自己口袋,因为他并没有要求实报实销。 郑慧娴揶揄道:“我想在纽约找自己的陈纳德,我需要攒钱打扮自己。” “哈。”冼耀文轻笑道:“不错的借口,等下我会评估你的工作,如果评价够好,我会提高你的补助标准。” 说着,他看向走过来的侍应生,“嗨,甜心,给这位女士来一份主厨推荐的套餐。你今天几点下班?” 在美国想要寻找当演员的机会未必一定要去洛杉矶,其实旧金山、纽约同样有不少出人头地的机会,此时纽约的餐厅、咖啡馆是不少寻梦女孩的短期栖身之所,相比洛杉矶,纽约这里更有格调,除了长得漂亮的女孩,还有玩乐器和画画的在纽漂。 眼前的侍应生长相接近维罗妮卡·蕾克,气质与格洛丽亚·格雷厄姆相似,身上还有一股大提琴的气息,是一份不错的甜点。 侍应生冲冼耀文露出笑容,“需要甜点吗?” “不需要,你的笑容已经够甜,甜心,需要我问第二遍吗?” 侍应生在点餐单上写下一行字,再次对冼耀文笑道:“为什么不?需要来一杯凤梨可乐达吗?” “为什么不?你几点下班?” 侍应生再次拿着笔在点餐单上滑动几下,随后对冼耀文说道:“给我你的手。” 冼耀文递上自己的手,侍应生在他手心写下一个电话号码,写完给冼耀文送上秋波,“我叫简,四点半下班。” “ok,我是亚当,等我的电话。” 两人如此公然调情,让坐在边上的郑慧娴出离愤怒,等简一离开,她就冲冼耀文啐道:“老板,我要吃甜点。” 冼耀文微微一笑,“不用着急,我们还有第二场,等下我请你吃芭斯罗缤(31冰淇淋),我刚到纽约不到两个小时就感受到了冰淇淋的热情,或许在布朗克斯租一间便宜的房子生产冰淇淋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取一个比较欧洲的品牌名,营造出高档进口货的形象,我相信生意不会差。 慧娴,你觉得哈根达斯这个名字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一种欧洲贵族的尊贵感?” “老板,我不太习惯你这种美国式的交流方式,能不能回归香港?”郑慧娴蹙眉道。 冼耀文淡笑一声,“没问题,在你的午餐送来之前,我们聊会工作。我想知道你把办公室租在哪里?” “格林威治村的第七大道南有一家餐厅叫‘热的驾驶室’,我租下了它楼上的三楼。” “热的驾驶室?” 郑慧娴说出原文,“calientecab。” 冼耀文恍然大悟,“慧娴,你不应该去翻译单词的原意,caliente的意思虽然是‘热’,但这个词用于一家餐厅的名字就代表主打墨西哥菜,没有特殊的含义,cab取的应该是出租车的意思,大概餐厅最主要的客人是出租车司机,它是不是一家类似茶餐厅的餐厅,既卖咖啡也卖食物?” 郑慧娴十分诧异,“老板,你说得都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冼耀文耸了耸肩,“多看书多看报。” 郑慧娴对如此敷衍的答案有点不满,但也不好深究,“我该叫它什么?” “直接音译,卡连特餐厅。” “好吧,办公室就租在卡连特餐厅的三楼,面积差不多有2400呎。” 冼耀文颔了颔首,“面积差不多够用了,我在报纸上看到格林威治村是落魄艺术家的聚居地,是否真实?” 郑慧娴点点头,用愉悦的口吻说道:“没错,我住的地方左右邻居不是画家就是歌唱家,都是搞艺术的。” 冼耀文淡笑一声,“看样子你如鱼得水。” “是的。” 冼耀文会心一笑,郑慧娴让他不要用美国式的方式交谈,但她自己的说话风格已经有了一丝美国式,看样子她很满意当前的生活。 “多交一些落魄的画家朋友,我们的杂志将来的插图工作可以拿出一些交给他们来完成,或许几年之后,他们当中会诞生一位毕加索,这样你就赚大了。” 郑慧娴鄙夷道:“老板,你好市侩。” “每一个优雅的背后都有一个市侩的灵魂供养。”冼耀文端起桌上的咖啡呷了一口,“如果你关注中东局势,一定会知道约旦收留了将近50万巴勒斯坦难民,仁义的美名落到了阿卜杜拉一世的头上,而巴勒斯坦难民吃进嘴里的粮食却是由约旦人民从自己的嘴里省出来。 可怜约旦只有100万的人口,其中有工作能力的大概还不足一半,也就是说每一个约旦成年人都要负责养活一个巴勒斯坦难民。 假如把你优雅的塌臀优雅地放到约旦的土地上,让阿卜杜拉一世优雅地从你优雅地嘴里抠出粮食去养活优雅地巴勒斯坦难民,令你优雅地断了奶水,你两个优雅地嗷嗷大哭奶娃饿肚子,你能不能优雅地在纸上写下优雅地国际主义优雅精神?” “老板,有没有人说你的器量好小?”郑慧娴没想到冼耀文会举这么一个例子怼她。 冼耀文摊了摊手,“好吧,我承认我的器量不大,跟我说说你都招了什么人。” 郑慧娴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一个之前在《华尔街日报》工作的记者大卫·凯尼恩·韦伯斯特,哈佛大学的肄业生,修过三年英国文学,我看过他写的文章,写作技巧很好。” 冼耀文蹙眉道:“知道为什么肄业吗?” “他参军了,是一名伞兵,在……我想不起来他在哪个部队服役了,只记得他参加了诺曼底登陆。” “大概是82或101空降师。” “101,我想起来了,101空降师506团2营e连。” “哦,有从军经历纪律性会好一点,希望他的灵感没被限制住,还有呢?” “克莱·辛普森,之前在君子杂志工作,因为加薪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离开了君子,他是一名不错的插画师,还有一定的写作能力。” “喔,你给他多少薪水?” “75美元每周,老板,美国这边的出版行业都是发周薪。”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知道,75美元的周薪不少,希望他值这个薪水,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郑慧娴拉下脸说道:“我的肤色和性别都受歧视,很多来面试的人一看到我就不愿意谈。” “哈,你确定不是因为你长得太丑?” 郑慧娴睨了冼耀文一眼,“老板,你说过的,我的长相符合西方人的审美。” “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慧娴你一定能遇到属于你的陈纳德。他们两个已经上班了?” “在办公室里。” “等你吃完我们回办公室。”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来到第七大道南的卡连特餐厅门口下车,冼耀文见到了一栋夹在三角路口中间的多边形建筑,大致的形状犹如梯形的一边多了一个边角,光看外形就知道内部的格局好不到哪去,面积使用率不会太高。 不过,虽说现在纽约有租金管制,在房租上受到控制,但并不包括商业租赁,2400呎的办公室月租金只要180美元,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上楼时,郑慧娴做起了介绍,三楼的原租户是做杂志的,没做成,倒闭了,再前面一个租户也是做杂志的,倒闭了,再往前,连续五任租户都是做杂志的,都以倒闭收场,无一例外。 听到这个,冼耀文倒吸了一口凉气。 “租约是怎么签的?” “合同签了三年,月付,三年内不涨租金,但要承担一部分修缮费用。” “签的时候找律师了?” “是的。” “这就没问题。来之前我咨询过几个美国人,他们都说美国的法律就是狗屎,律师是负责铲屎的,没有律师寸步难行。” “这一点,我已经深有体会,因为注册和税的问题,我几乎每天都要找律师。”郑慧娴吐槽道:“真是太麻烦了。” “好了,法务相关的问题我会接手。” 两人说着话上了三楼,冼耀文很快见到了自己的两名职员辛普森和韦伯斯特。 辛普森是一名典型的甜甜圈先生,很胖,看着足有一百五十公斤,不过个头挺高,足有192公分,让他看起来魁梧多过肥胖。他全身上下最吸引眼球的就是一双充满狡黠的眼睛,这是一个有智慧的胖子。 韦伯斯特标准身材,身高177公分,眼睛的神韵和冼耀文记忆中的那个演员极其相似,脸要坚毅一些,比较符合一个身经百战的退役老兵形象,从他身上倒是不太能感受到文学的气息。 在郑慧娴的介绍下,冼耀文和两人握了握手,没有太多的寒暄,精明的杂志社总编冼耀文上线。 “无论每个人的社会阶层或出生环境如何,生活都应该变得更好,更丰富、更丰裕,每个人都有机会根据能力或成就而定。 这是詹姆斯·特拉斯·洛亚当斯于1931年对‘美国梦’的定义。我因为这句话来纽约,要实现我自己的杂志梦。 无论每个人的社会阶层或出生环境如何,生活都应该变得更有情趣,更多时尚、更多女人,每个人都有机会根据审美或喜好而定。 这是我亚当·赫本的美国梦,也是花花公子杂志社的美国梦。 花花公子首先要有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各种状态的女人,黑皮肤、白皮肤、黄皮肤、棕色的,开车的、煮咖啡的、晒日光浴的,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正在脱衣服的,whatever……” 冼耀文说着,耸了耸肩,“我的追求是每年的圣诞节,charmin的经理都会请我吃饭,并给我一张六个零的现金支票。辛普森,你认为约在哪家餐厅好?” 在辛普森和韦伯斯特会心的暧昧笑容中,辛普森笑着回答,“boss,哪家餐厅无所谓,重要的是支票。” [charmin是宝洁旗下的卫生纸品牌,1950年在美国很畅销。] “我猜你是想知道支票上的数字有多少是属于你的。” “boss,你真英明。”辛普森觍着肥脸恭维道。 “嗯哼,从我站在这里的一刻开始,辛普森,你躺在椅子上悠闲吃甜甜圈的生活就结束了,我给你一份好差事,飞去洛杉矶,找到梦露的经纪人,告诉他我们要未经允许刊登梦露的照片,让他找律师来告我们。” 辛普森眼睛一亮,“boss,你想联合梦露进行炒作?” “bingo,辛普森,你真睿智,为了你的睿智,我们杂志社第一次加薪给你了,从下周开始,你的周薪提高到80美元。” 辛普森的肥脸瞬间爬满了笑容,两只小眼睛被挤成两条缝,“boss,我克莱·辛普森一定会成为花花公子最忠诚的职员。” “嗯哼,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方案,不用担心预算,我要最完美的。” “没问题。”辛普森掷地有声道。 冼耀文看向韦伯斯特,“韦伯斯特,你是纽约人?” “是的。” 相比辛普森,韦伯斯特要沉闷许多。 “对纽约的印刷厂熟悉吗?” “还好。” “我想把联系印刷厂的工作交给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但是你也能看到我们杂志社暂时没有其他人,郑是外国佬,所以……”冼耀文说着摊了摊手。 “boss,我没问题。” “ok,后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请叫上妻子、女朋友,我要感谢她们肯把自己的老公、男朋友送进地狱。”冼耀文拍了拍手,“各位,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忙起来,欢迎你们来地狱,以后请叫我撒旦或公羊。” (本章完) 第185章 窃听者 郑慧娴有给冼耀文准备工位,在他的工位上还安了一部电话。 正如他所言,离下班还有一点时间,他不能闲着。 郑慧娴在他的工位放了一本电话簿,翻开两页就可以看到书页里夹着几页纸,每页纸上面都画着表格,单位名称、地址、电话号码,如此排列着。 第一张是职介所的目录,他从上到下扫一遍,按照地址从中筛选出比较有实力的。 上一世,他是一个空中飞人,凡是经济比较活跃的城市都有他的足迹,但要说哪个城市他最熟悉,非纽约莫属。他在纽约出生,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每一年当中,至少半年光阴在纽约度过,其他时间在纽约、伦敦、巴黎、香港、京城、孟买之间穿梭。 他父亲在五个城市各安了一个家,他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妹,身为大哥,又是早早被定下的家族接班人,他在情谊上要做到一个大哥的责任,在管理上要维稳,既要让弟妹以家族为中心紧密团结,又得震慑住他们,不让他们生出与自己夺位的野心。 细算起来,他上一世的人生时光有将近四分之一在纽约度过,对纽约相当熟悉,而纽约的大致格局在二三十年代已经定下,未来几十年,纽约会继续起高楼,会多出一些居民区,但主要的街道不会大变,几大聚居区的住户阶层不会大变,贫民窟再过半个世纪依然是贫民窟。 职介所对办公地址很有讲究,要找一个清洁员可以联系布鲁克林下城黑人区的职介所,相信很轻松就能找到人,想找秘书或其他办公人员,最好还是找曼哈顿的职介所,尤其是位于中城的。 拿起电话打给电话公司,咨询了一个号码的申请时间以及过户记录,得知当前用户的使用时间已经超过两年,拨通了该号码,没一会,洛克菲勒中心附近的一家职介所电话铃声响起。 短暂沟通,获知一家小公司的秘书周薪在30美元—50美元之间,他开出70美元的周薪,并附带50美元的自主选择置装费,候选人可要可不要。 对方自以为懂他的意思,记下他的审美癖好和地址,告知账单会尽快寄出后结束了通话。 他懒得解释对方自以为的并不是他所想,皆因他所要的不比趴在办公桌上来得简单,50美元不是那么好拿的。 稍后,他又往另一个职介所打了个电话,招聘编辑、摄影等岗位人员。 安排好招聘的事宜,他来到楼梯口,透过楼道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小小天空,瞬间陷入沉思。 有一部不错的德国电影叫《窃听风暴》,说的是东德时期关于秘密警察窃听的故事,在它之前的五十年,有另外一部好莱坞电影《窃听者》,说的是纽约的“窃听窝”丑闻。 就在当下的纽约活跃着一批职业窃听者,他们有一些窃听设备,能连接纽约的几大交换机,可以说他们能做到监听任何一条电话线的通话,他们接受企业雇佣窃听竞争企业的通话,也接受个人雇佣,监听某个不对付的人或自己的伴侣。 没有订单的时候,他们也会自己寻找感兴趣的监听对象,一些有钱的名人是他们最喜欢的监听对象,一旦掌握了有价值的信息,就可以展开勒索,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对当事人来说是致命的,为了保密,往往不惜代价。 就业务本身,花花公子杂志社(花社)没多少商业机密可言,会在电话里谈及的更是少之又少,但同时又会涉及不少名人的隐私,一旦哪位名人因为花社的通话被人勒索,消息一旦传开,花社会非常被动。 所以,如何做好防窃听工作,将会是花社正常运作后的一个工作重点,这个工作非常有难度,花社的号码根本做不到对外保密,即使从隔壁建筑隐秘拉一条线路过来,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外界得知。 冼耀文挺头疼,窃听者把守着交换机,想绕过几乎不可能,该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地减少在电话里谈及机密,同时又不影响正常运作? “老板。” 正头疼,郑慧娴来到他身边。 “嗯?”冼耀文转过头。 “明天是星期五,发薪水的日子,杂志社的注册还没通过,薪水应该怎么发?” 冼耀文轻笑一声,“慧娴,你的大总管职位只是暂时的,有些做事手段没必要学,该怎么做,我相信律师一定提醒过你,照着做就好了。” 郑慧娴羞赧道:“老板,给我留点面子。” “哈,我来了,杂志社的杂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伱以后该操心的是杂志的内容。”冼耀文一只手搭到郑慧娴的肩膀上,“正好,我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你知道罗纳德·威尔逊·里根这个演员吗?” 郑慧娴点点头。 “我在杂志上看过不少他的照片,这个人穿衣非常有品位,我们的杂志第一期我希望有一篇关于他的文章,你安排时间去采访一下他,写一篇命题文章,标题是‘presidentbling-bling’。”冼耀文心底暗笑。 “时尚总统?” “嗯,跟上海滩的花国大总统差不多意思。采访结束的时候,你可以把这个标题告诉他,如果他没有意见,你以开玩笑的方式问问他有没有竞选总统的想法,如果他回答有,文章的副标题就定为‘我要竞选时尚总统,请投我一票’。” 郑慧娴狐疑道:“为什么要紧扣总统?” 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二十几年前,一个叫南·布里顿的女人出版了一本书《总统的女儿》,在书中她说自己是美国第29任总统沃伦·甘梅利尔·哈定的情人,并透露两人曾多次在总统办公室的休息间偷情。 在来纽约的飞机上,我刚把这本书看完,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以哈定的故事为原型,构思一个关于虚构总统克林顿的故事,浪漫的爱情故事或关于丑闻讽刺。 我觉得里根很有总统的气质,等哪天故事完成,可能会邀请里根出演克林顿,这就是我要把里根和总统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拍电影?” 冼耀文颔了颔首,“对,除了报纸杂志,我也有投资电影,将来你有什么故事想改编成电影可以跟我说,我会给你开一扇后门。” 闻言,郑慧娴若有所思,“现在还没有这种想法。” 冼耀文在郑慧娴的臂膀上拍了拍,“抓紧时间拿到驾照,我送一辆二手车给你,没汽车在纽约生活很不方便吧?” 郑慧娴苦笑一声,“是很不方便,很多东西只有郊区才有卖,要坐两个小时的车。” “嗯哼,自己做饭吗?” 两个人就生活的琐事聊了一会,冼耀文用心记下郑慧娴的抱怨,打算尽量帮对方解决。 当下班时间来临,他来到楼下的卡特连餐厅,坐在露天的位子,要了一杯咖啡消磨时间,等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借了餐厅的电话打给简。 简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过去接她,挺巧,她住在格林威治村相邻的东村,从他这里过去步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格林威治村通常又会被简称为西村,加上隔壁的东村,两个街区相对比纽约其他条件相当的街区,房租要贵上一点,如果不是玩艺术的想要扎堆,一般不会选择住在这边。 他现在更加肯定简是一个纽漂的落魄艺术家,这道点心愈发可口。 早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86章 世界首富 在路边稍稍等了一会,冼耀文幸运地拦到一辆刚推出不到半个月的雪佛兰出租车。 司机是个犹太人,彬彬有礼地下车帮他打开后车门。 冼耀文坐进车里,向司机打了声招呼,“嗨,亚伦,我是亚当,你叫什么?” “乔治。” “去东村的路口接个人。真是见鬼的一天,乔治。” 乔治发动车子后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有收到电话公司的账单吗?见鬼,上个月的电话费36美元,电话公司真是该死的吸血鬼,我没打几个电话。” “亚当,你说的没错,电话公司就是吸血鬼。”乔治附和道:“我的账单是22美元,没有伱多。” “yeah,吸血鬼,银行也是,437美元的贷款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房贷?” “嗯哼。” 乔治满是羡慕地说道:“你一定买了一套好房子。” “列克星敦。” “我就说,我也刚买房子不久,在法拉盛,有7个房间的砖房,我和我太太、女儿,还有妹妹和一条法国长卷毛犬住在一起,每个月105美元的贷款有点吃力。” “你太太不工作?” “她在服装厂工作。” “怎么会?我知道你们出租车司机每个月能赚不少。” “我妹妹身体……”乔治的话只说了一半。 “哥们,放轻松,世界会变好的。” “我没事。” “和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共进晚餐,乔治,你有什么推荐?” 在《兄弟连》电视剧里有这样一幕:卡车的车斗里,李高特大声和韦伯斯特聊天,“我是说在我们回家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旧金山找回在出租车公司的工作,赚爆那些返乡水兵的钱。” 1950年的纽约出租车司机中大概有6000多名犹太人,这个数字远远低于1920年代总数字3.5万的2.1万人,犹太人的精明人所共知,犹太人愿意扎堆的行业收入肯定不会低。 就像乔治,通过只言片语加常识性推敲,可以得出乔治一家的几项固定开销:105美元的房贷、22美元的电话费、预计15美元的水电费、30美元的保险费、冬天25美元的取暖费。 这么一算下来,乔治一家不吃不喝、不买衣服、不娱乐,一年最低开销2028美元,超过美国的中位数收入,算上杂七杂八,还有他妹妹的医疗支出,一年的开销应该不会低于5000美元。 相对比,辛普森听到自己的周薪涨到80美元,兴奋的情绪根本遮掩不住。 毫无疑问,纽约的出租车司机是高收入群体,只要绕着华尔街走,他们面对绝大部分打工人都可以趾高气扬。 冼耀文想好了花社人员齐全后该画的第一个大饼——一年,只需要一年,我会让你们每一个人骄傲地对出租车司机说去死吧。 “可以去卡茨,那里的犹太熟食非常美味。” “中央车站那家?” “是的。” “谢谢,我会作为参考。” 说话间,车子来到简的楼下,冼耀文下车等待。 大约五分钟,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的简走了过来,“口”字形的领口令人看着有点怪异,胸口突兀的凸起又令人精神一振,或许今天稍晚一点,他会向简推销文胸。 当简走近,冼耀文迎上去恭维道:“嗨,简,你真漂亮。” “谢谢。亚当,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我刚刚问了乔治。”冼耀文指了指出租车驾驶座,“他推荐我去卡茨,你的建议呢?” “你的呢?” “女士优先。” “嗯哼……先上车,让我好好想想。” 冼耀文打开车门,先让简上车,他再跟上。 等坐定,他对乔治说道:“乔治,先往北走,女士需要时间考虑目的地。” “ok。” 简冲冼耀文甜甜一笑,肯定了他的绅士之举,接着看了看坐在副驾驶的戚龙雀,这个男的在餐厅见过,一直跟在亚当身边,应该是他的保镖,两个强壮的男人令她有一点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她不想去太偏僻的地方。 “亚当,去绿地客栈怎么样?” “我没意见。” 正值高峰期,车子走得很慢,正好给了两人聊天的时间。 “简,你是乐手对吗?” “你猜对了,亚当,你再猜猜我演奏的乐器。” “把你的手给我。” 简大方地把自己的左手摊开放进冼耀文的右手心里。 “你的动作出卖了你。”冼耀文冲简微微一笑,左手做出抚弦的动作,“范围缩小了,我一定能猜到。” “真的吗?我很期待。”简微笑回应。 “嗯哼。” 冼耀文用左手在简的指关节处轻轻拂过,用心感受老茧的走向,刹那间,他已经把答案锁定在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之间,继续聆听老茧的喃喃细语说它还年轻,他又把答案缩小到低音提琴。 低音提琴的拨弦常常用来打拍子,相对来说对手的伤害会小一点。 有了确定的答案,冼耀文捏住简的手,轻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听你演奏博泰西尼的《b小调》?” “真难以置信。”简捂了捂自己的嘴,“亚当,你通过老茧就猜到我拉的是低音提琴?” 简的右手离开嘴唇的一瞬间,冼耀文的目光从指尖划过,他暗自庆幸简的右手如正常女人般稚嫩,有些乐趣只是减少了一半,不是一点都不剩。 他笑而不答,只是把自己的右手手背亮给简看。 简端详了一会,任何乐器留下的特征都没发现,只是从冼耀文的举动中分析出一种乐器的可能,“你会弹钢琴?” “我是钢琴家。” “啊哈,初学者中的钢琴家,你练了多久?有一年吗?”简玩味地说道。 “三个月。”冼耀文把手收回,“你找到演奏的机会了吗?” “很少,每次的演出费只够我打车。” 对女人来说,低音提琴大而笨重,提着或背着步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来纽约多久?” “19个月。” “还要继续?” “为什么不,音乐是我的梦想。”简云淡风轻地说道。 “加油,加利福尼亚女孩。” 简会心一笑,“伯克利。” 冼耀文吹了一声口哨,“伯克利女孩,不去洛杉矶,来了纽约,所以,百老汇是你的目标?” “嗯哼。” 在路上蠕动的四十分钟,两人聊得非常愉快,等来到中央公园边上下车,冼耀文要了乔治的电话。 从公园入口到绿地客栈还有一段不算短的步行距离,两人继续着新话题,一直到餐厅里坐下,点餐,聊天还在继续。 董其昌的名言,冼耀文践行了一半,他走过数百万公里路,阅过上千卷书,不说学以致用,用来聊天还是绰绰有余的,无论简想聊什么,他都可以接得上。 简非常愉快,沉迷于冼耀文的博闻多识。 随着菜品上桌,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暧昧的情愫。 当简落入网里,成了囊中之物时,冼耀文的目光开起小差,看向不远处的一张大桌。 来了三男三女,或五十来岁,或四十出头的年纪,都是黄种人,一个个气度不凡,就座位排序来说,应该是三对夫妻。 群扫过后,他开始一一辨认,想看看是否认识,先是男的,一个都不认识,接着是女的,第一个就觉得眼熟,很像他在杂志上看过的一个女人,好像叫潘什么,一个非常男性化的名字。 想不起来,只好把目光对向下一个,这个容易认,只是两眼,他就确定此女叫胡琪英,得此结论,他立马把目光对向最后一个,心中已有对方是张乐怡的假设,再看脸,很容易就对照上了。 女的是张乐怡、胡琪英、潘“男性”,男的不消说,宋子文、宋子安……永安百货郭家的公子,郭少爷,真不知道叫什么,不过他知道郭家有一个郭婉莹,香港近年的报纸还时不时提起这位年纪已然不小的上海滩金枝玉叶。 他的目光在三女脸上徘徊了一会,最后停留在宋子文的脸上。 二战期间,小鬼子曾在宣传中指责宋子文在大通银行或花旗银行存放了7000万美元,其实更早一点就有谣传说宋子文是当时的世界首富,其资产是天文数字。 他要不是心里清楚两个传闻都是无稽之谈,真想从屠龙少年一跃成为恶龙,在新加坡差点成了肉票,到了纽约不谈什么狗屁浪漫爱情,专心搞钱也不赖。 琢磨间,他想到一段趣闻,据说宋子文前些年坐船游西湖,被某大学游湖的学生发现,学生的十几条船包围了他的船,大家齐唱“你你你,你这个坏东西”,发泄对财经政策的不满,搞得宋子文相当狼狈。 [歌曲应该是电影《八千里路云和月》(1947年)的插曲《你这个坏东西》,同年,姚莉有一首《不要你》,歌词上好像有点关联(瞎分析)。] 看着宋子文,想着趣闻,冼耀文嘴角挂起坏笑。 “亚当,你在看什么?”简发现了冼耀文在走神。 冼耀文收回目光,看向简的面庞,“没什么,看到几个熟悉的陌生人。” “嗯哼?”简看向宋子文几人的方向。 “就像马龙·白兰度,我对他非常了解,可他并不认识我。” “明星?” “差不多。” (本章完) 第187章 多一个s “亚当,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当晚餐进入到饭后甜点环节,简如此说道。 “你有什么提议?” “你会玩牌吗?” “什么牌?”冼耀文心中有点不悦。 “在布鲁克林有一家斯普蒂尼酒吧,那里流行一种非常特别的玩牌方式,21点,只要是酒吧里有的酒都可以当作赌注,一次下注一杯或两杯,输的人当场喝掉或者一轮牌结束后再喝。”简兴致勃勃地说道。 “庄家是谁?” “酒吧老板。” “如果赢了呢?” “赢几杯就能免费喝几杯,赢得多可以寄存,最长一个月时间。” “如果输得太多,是不是可以叫朋友一起帮忙喝?” “你说对了,叫多少人都可以,但一定要喝完,否则加倍。” “有意思,我陪伱去。” 斯普蒂尼这个名字很意大利,在纽约凡是跟意大利沾边的酒吧,七八成的概率跟西西里岛的家族脱离不了关系。简所说的玩法蛮有意思,是一种不错的营销策略,出于这两点,冼耀文非常乐意去光顾。 纽约的五月末昼夜温差有点大,结完账走出餐厅,外面的温度只有十度出头,且刮着微风,恰好冼耀文身上没有衣服可用于充当绅士风度的道具,他搂住了在交错摩挲手臂的简。 简冲他会心一笑,放下双手,头往冼耀文的方向一歪,把自己的一半重心交给他,头靠在他的臂膀,脸颊摩挲,“亚当,你好温暖,我爱上你怎么办?” 冼耀文歪头往下凝视,缓缓说道:“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却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今夜我做好简的亚当,明日……” “我做好亚当的简?” “不,明日先不要想。”冼耀文头一低,鼻子埋进简的秀发里嗅了嗅,“我的韦氏大词典里多一个s,你大概不会喜欢。” “什么s?” “这个问题明天看日出的时候再回答你。” “嗯哼。” 两人依偎着来到路边,打了辆车沿着简说的地址前行。 十点,酒吧最好的时间,两人走进斯普蒂尼,在热闹的欢呼声中,目睹一个眼神迷离的酒客把一杯龙舌兰艰难地倒进嘴里,在酒客身前的吧台上,同样的龙舌兰还有七杯。 “他输惨了。”简被酒吧的氛围感染,抱住冼耀文的腰大声说道。 “yeah。” 附和声中,冼耀文的目光离开酒客,快速从酒吧角落里一张桌前的几个中年人脸上扫过,黑头发,黑眼睛,鼻子或大又圆硕,或尖鼻梁又直,个子相对其他白人矮小,综合了东西方人的特征,典型的意大利南部人种,再看脸上写满的“vaivia(滚开)”,是西西里岛人没错。 收回目光,冼耀文低头说道:“看样子刚结束一轮,下一轮你要不要参加?” “我们一起。”说着,简拽着冼耀文往吧台贴过去,把人拽坐在高椅上,她自己从后面把下巴搁在冼耀文的肩膀上,冲酒保竖起一根手指,“提基,一杯。” “一杯?”酒保会心一笑。 “yeah,一杯。”简一歪头,在冼耀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okey。” 酒保大概挺欣赏两人的腻歪,一杯很热带的提基鸡尾酒没一会儿就摆到两人眼前。有点新意,杯口的点缀水果不是菠萝,而是时令水果樱桃,用一根长牙签串着两颗搁在杯口。 简俯身上前,伸出舌头对着樱桃舔了一下,试图把樱桃卷进嘴里,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扭头往上看了冼耀文一眼,嘻嘻哈哈笑着接着尝试。 试了好久,实在卷不起来,她只好捏着冼耀文的手指,把他的食指和中指当作夹子操控着夹起牙签,故意晃晃悠悠控制着两颗樱桃从他的嘴唇边溜过来跑过去,玩了好一会,她才把樱桃贴在他的嘴唇上,示意他衔住。 冼耀文照做,轻轻含住樱桃,简的拉丝眼挂住他的眼睛,用手抽掉牙签,嘴贴到他的嘴唇上,轻咬樱桃,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细细咀嚼。 她就这样一小块一小块吃着樱桃,从凸吃成口,她的贪婪依然没有得到满足,舌头往前一探一探,迅疾如破路机,当当当,当当当当,一下又一下,口成了凹。 冼耀文看着挺有意思,也祭出自己的破路机,从另一方向当当当。在贪婪的鞭策下,两人当得相当起劲,没几下的功夫,樱桃被洞穿,凹被踹倒,变成回,两个破碎锤相遇,当当当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啵啵啵回荡。 樱桃很甜,却总有吃完的时候,两人的啵啵并没有一直持续,简来到冼耀文的前面,坐在他的大腿上,拿起酒杯呷了一口朗姆酒混合果汁的橙红酒液,然后把酒杯贴在冼耀文的嘴唇上。 一杯酒,你一口,我一口,甜到发腻,甜到令人心生厌恶。 有两个一起来的男人,输了五杯2美元的朗姆酒,本想白嫖的他们心情正不爽,见到冼耀文这对狗男女的腻歪劲,更是火上浇油,已经有点迷糊的两人眼神一对视,推开椅子来到冼耀文身前,其中一个倚在吧台上说道:“哥们,妞不错,借我们玩玩。” 简朝着来人睨了一眼,双目露出厌恶又略带害怕的目光,身体下意识往冼耀文的胸膛缩了缩。 冼耀文在她大腿上拍了拍,给了她一个“没事的”安慰眼神,接着,转头看向发声的男人,“先生,你知道的,我现在的心情不错,想喝什么我请。” 他的潜台词是我不想惹麻烦,请你们喝酒当作台阶,大家相安无事。 男人听懂了潜台词,并且脑补了一些要命的内容,他瞬间勃然大怒,大声嚷道:“请我喝酒?你觉得我喝不起?婊子,把妞留下,放聪明点自己滚蛋。” 闻言,冼耀文蹙着眉在男人的脸上再次扫视,寻思这个哥们大概刚刚因为没钱被人羞辱过,典型的二十穷横、三十悔悟、四十骂儿子,杀人没胆、挥拳勇敢的美国失败者,将来会不会癫狂就看能不能侥幸逃过医院的大账单。 他把简抱起放在地上,自己随后也从高凳上站起,手在裤袋口一抹,扣在袋口的钢笔到了他手里,一边旋开笔帽,一边说道:“1943年产的派克51,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暗尖之王,我这一支是heirloom款,售价80美元,当年蒙哥马利在柏林就是用它在德国的投降协定上签字,我差一点,只能用来签署一些商业文件。” 刻着帝国大厦图案的14k实金笔帽旋开,套在笔杆上,露出秀气的被笔嘴保护着的笔尖,他握着笔握挥舞着笔尖,做了一个签字的动作。 “每一份文件都关系到不少工作岗位,一些比你热爱生活,也更努力的人圣诞节能不能吃到火鸡,能不能给儿子买个棒球手套当作生日礼物,都由这支笔签的文件好坏而决定。” 说着,他的淡然语气变得略高亢,“先生,趁着还没有彻底喝醉,吸一根香烟,静下心来好好考虑生命无价的说法对不对,顺便再考虑一下你爸爸和你妈妈的生命够你挥拳几次。” 说完,他把愣神的男人拨到一边,径直走向角落的桌子,十来步就站到几个西西里岛男人身前,环视一圈,轻蔑地说道:“我在你们酒吧消费,安全却得不到保障,welldone。” “你需要我们保护?先生。” 说话的男人头发稀疏,梳着大背头,右脸颊的皮肤很差,坑坑洼洼,眼睛很小,耳朵很大,笑着说话时看起来有点和善。 冼耀文把目光放在男人身上,“你的酒吧?” 男人挑了挑眉,“可以这么说。” “怎么称呼?” “甘比诺,卡罗·甘比诺,你的名字?” “赫本,亚当·赫本。” 听到熟悉的名字,冼耀文脸上不动声色,做完自我介绍,不等邀请,自顾自坐在甘比诺对面的位子上,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 “甘比诺先生,问题的重点不在于我需不需要,而是在于你这里有没有,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刚才那位先生挥拳打在我脸上,我以后还会不会来你的酒吧消费,如果我受伤很严重,我会不会找你要个说法。” 甘比诺淡笑一声,“赫本先生,你的假设很有意思,庆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我必须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作为歉意,你今天的消费免单。” 冼耀文颔了颔首,“你的歉意我收下了,顺便问一句,你会不会刷房子?” 闻言,甘比诺的双眼紧紧盯住冼耀文的脸,其他几个西西里岛人也从放松状态进入警惕。 刷房子是流行于美国的西西里岛家族之间的一句黑话,因为在房间里开枪射击,鲜血会溅到墙上,就像是刷墙一样,所以刷房子往往用来代表杀人。 良久,甘比诺紧盯的双眼放松了下来,沉着脸回道:“我会刷房子,还会做木工活。” “亲自做吗?” “不,我只做阿兰奇尼(西西里岛外型像是炸丸子的炸饭团)。” “ok。”冼耀文轻轻颔首,“甘比诺先生,我刚来纽约,准备在这里做一些生意,合法的生意,卖杂志、卖汽车、卖房子这些,生意的规模应该会做得很大,需要一个装修队长期帮我刷房子,你有没有兴趣谈谈?” 甘比诺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可以谈谈,但我不保证一定会跟你合作。” “合作就是要建立在双方都愉快的基础上,我可以理解。”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电话簿,用手里的钢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撕下递给甘比诺,“可以打这个号码,后面的几天我会比较忙,不能保证一定能接到,我不在请给郑留言,她是一位女士。” “没问题。” 冼耀文指了指简,“我有美妙的夜晚,失陪。” 说着,作势站起,等屁股一离开椅子,又故作刚刚想起般问道:“甘比诺先生,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我交代郑的时候能方便点。” 甘比诺脸上一缕无法描述的表情一闪而过,“文森特。” “ok。”冼耀文站起,冲众人微微点头,“祝各位也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走回自己的位子,两个挑衅的男人已经消失,冼耀文在简的大笑声中坐到她的大腿上,背弓着,头埋进她的锁骨。 两人笑闹一会,简在他的臀上啪了一下,“婊子,我爱死你的翘臀。” “啊!”冼耀文冲简抛个媚眼,“我就喜欢你这样粗鲁的男人eon,再来。” “哈哈哈……” …… 时间偷走芳华,也对文字虎视眈眈,常与吃香肉的饕客混迹,它对一黑二黄的口诀了如指掌,酒店床头柜上,一行行发黄的文字被它顺手牵羊。 翌日。 冼耀文靠墙倒立,汗水滴答滴答溅在报纸上。他往左边挪动,以免汗水浸透还未阅读的文章。 时间还早,城市里第一批早起锻炼的人刚起床。 床上,睡了没一会的简睁开眼,看见床头柜上安静地躺着几张美金,美好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她转过身,对冼耀文怒目而视,“浑蛋,我不是妓女。” 冼耀文昂起头,看着简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看见了,我在锻炼,我叫了早餐,第一张是给侍应生的小费;昨晚你很疯狂,你的衣服破了,我帮你订了一条新裙子,第二张、第三张是支付裙子的费用,第四张是小费;还有……” “我知道了。”简打断冼耀文的话,一个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浴巾裹在身上,赤着脚走到冼耀文身前,俯视他的后脑勺,“昨晚我很愉快,你会给我留号码吗?” “嗯哼,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 “不行,我马上有个约会。”简伸手扯了扯冼耀文的腿毛。 “现在?” “yeah。” 冼耀文再次昂头,“男朋友?” “还不是。”简松开腿毛,手往下一滑,拍了拍紧绷的臀,眼神骤然迷离,“谁知道呢,我只是对他有点好感。” “喔,有时间吃早餐吗?早上我要去西村,可以顺便送你。” “就这样?”简略有点失望。 冼耀文收回脚,用别扭的姿势回到站立,拿起边上的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汗水,头一歪,嘴贴向简的唇。 一番缠绵,两人倚坐在沙发上。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s?”看到简肯定的眼神,冼耀文接着说道:“我有两个单词只有复数形式,没有单数形式,一个是wife,一个dy,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已婚状态,有三位妻子,还有一位未婚妻。” 简从沙发上跳起来,吼道:“见鬼,你有四个妻子?” (本章完) 第188章 我的奋斗 冼耀文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所以,不要改变昨晚的意义,你继续去赴约,下一次,你还想重复昨晚的浪漫,打给我。” “亚当,你真是个浑蛋。” 简跳下沙发,快速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站到莲蓬头下沐浴。 她只是对“s”愤慨,并不是要跟冼耀文翻脸,实际上,她非常清楚冼耀文昨天发出邀请的含义,都市饮食男女,互相看对了眼,来上一次约会,坐在一起聊一聊,只要感觉不错,晚上打一场友谊赛是题中应有之义。 这仅仅是自我满足的消遣行为,等同约陌生人来一场芭比q、斗牛或红浪漫之旅,与爱情没有半毛钱关系,只不过冼耀文在餐厅、酒吧、酒店的表现都令她十分满意,她难免得陇望蜀,想着把平行线掰弯,从一条跳到另外一条。 等她浑身清爽地从卫生间出来,立即捂住嘴巴,连连惊呼不敢置信,脚下的步伐加快,走到刚才她窝着的沙发前,拿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粉色一字肩窄裙,贴在身上比画了一下,尺码丝毫不差,就是裙子特色的窄收腰也是按照她的腰来。 陶醉片刻,等不及穿上,她又拿起一双亮黑色的小猫跟鞋,她总感觉自己的身材比例不是太好,需要高跟鞋进行修饰,但她非常不适应穿高跟鞋,每次都被折磨得够呛。 小猫跟鞋兼具了平底鞋及高跟鞋的优势,轻踏脚步舒适没有压迫感,同时又能让身姿纤细有型,对她这样的人非常友好,只是小猫跟鞋刚刚开始流行,价钱不便宜,她还没舍得买。 “亚当,伱发现了?”她转身,看向站在窗前的冼耀文。 冼耀文回过头看了一眼,“鞋子?” “嗯哼。” “昨天晚上,你用脚帮我那个的时候,我感觉到你的脚背有点厚,穿高跟鞋一定非常难受。” “bitch。” 简甜蜜地啐上一口,把脚套进鞋子试着走了几步,她的心情变得更好,鞋子合脚舒适,跟她也很搭。 品味完第二惊喜,她又从沙发上拿起一个超大的首饰盒,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钻石配祖母绿宝石全套首饰,她正要一蹦三英里高,冼耀文的凉水非常及时地泼到。 “不便宜,但没有你想象中的贵,假的。” 简听到这个话,心里并没有失落之感,反而松了一口气,“亚当,你差点吓到我,很贵吧?” “只是一点小礼物,不用问价格。” 冼耀文心里清楚,即使他不说,按照女人的本性,不出三天,简也会打听到价格,说价格太过直接赤裸,还是等她自己去打听。 简拿起项链美滋滋地在手里端详着,嘴里一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这个时间,服饰店、首饰店都还没开门。” “我有钞能力。” “史蒂夫·罗杰斯还是克拉克·肯特?” “布鲁斯·韦恩。” “好吧,我的蝙蝠侠先生,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下一次定在明晚怎么样,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说着,简把惊喜一件接着一件穿戴到身上。 “明天你几点下班?” “九点。” “那你明天上午有时间?” “什么?”穿戴整齐的简走到冼耀文身边。 “昨天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是做杂志的,我看中你了,想让你当我的杂志七月期刊的封面人物,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明天早上谈一下细节。” 简似笑非笑道:“这是你给我的另一个惊喜?” “不算,我把工作、私生活分得非常清楚,我是真的觉得你合适,你能拿到的报酬最多30美元,但会有其他好处,也可能给你的生活带去一些烦恼,总之,明天再聊,ok?” 简点点头。 吃过早餐,两人各走各路。 还不到上班的点,冼耀文已经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在键盘上纷飞,构思着杂志第一期的策划案。 由于星期六是犹太人的安息日,使得吸血鬼扎堆的犹太人最早提出双休的概念,也使得反犹太的亨利·福特提出“5天+40小时工作时间”时,没有多少犹太人站出来阻挠,当福特的第一堆火点燃,随着季风,星星之火蔓延到整个美国,历经一次次要求改善工人待遇的大罢工,福特模式在全美各处被复制,并正在写入法律中。 当然,这种事不太可能最早出现在邪恶的美帝国主义,《汉书》早有记载“朝奉五日”,早在汉代就搞双休了,美国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花社现在是随大流朝九晚六,冼耀文想要改改。 八点五十五,当其他三人抵达办公室时,他立即召开花社第一次非正式会议。 “在开工之前,我说三件事,第一件,从明天开始,我们改为弹性工作时间,把一个月划分为四周,工作计划一周一订,除了开会时,参会的人必须在,其他时间,你们没有规定的上下班时间,几点上班,几点下班,你们可以自行安排……” 不等他的话说完,辛普森和韦伯斯特大声发出欢呼。 欢呼过后,辛普森不敢置信地问道:“boss,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冼耀文笑着压了压手,“听我接着往下说。我们采用黄红牌制度,黄牌为警告,红牌为出局。一次没按照工作计划完成工作得一张黄牌,半年内得到两张黄牌,得红牌直接出局,上半年和下半年各拿一张,年底进行评估,最轻的后果影响加薪升职,最严重的后果还是出局。 当两个人面临职位竞争时,黄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考核数据,黄牌越多,机会越少。” “老板……boss。”郑慧娴举手说道:“工作计划会怎么安排?” “这个问题问得好,你们三位都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一本月刊的杂志会有多少工作,你们能算得出来,我可以保证分配到你们每个人身上的工作量不会比你们之前经历得更多。”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需要你们这里,不是让你们做体力活,花社不追求工作强度,只追求格调、创意、享受生活,你们开心,才能传递给读者开心。 在澳大利亚的洛特尼斯岛生活着一种短尾矮袋鼠,我认为它们是地球上最快乐的动物,我们花社的企业形象、吉祥物都会是短尾矮袋鼠,我们花社的企业精神是快乐。” 冼耀文冁然一笑,“快乐,发自内心,来自心底的最深处,美食能触发快乐,所以,应季采购世界各地的美食作为福利发放,将会是花社收支平衡后的常态。 友情和爱情使人快乐,花社将来的分工会非常细致,以工作小组为单位,每个小组会负责不同的工作内容,小组长与组员之间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不会太明显,加薪、福利、惩罚往往是整个小组一起,同事之间的竞争关系可以淡化一点,多建立友谊。 花社不会禁止同事之间的爱情,我很愿意看到夫妻一起在花社工作到退休,但我又不得不奉劝一句,找伴侣最好不要找同事,白天在一起工作,晚上在一起生活,没有一点私人空间,时间一久,一定会令人窒息。 大家最好接受我的劝告,不要因为我的年纪而轻视,韦伯斯特你可以向郑打听一下香港的婚姻制度,辛普森,你等我说下一条。” 冼耀文指了指辛普森,接着说道:“忠诚使人快乐,对花社的忠诚,对家庭的忠诚。我对花社充满信心,花花公子一定会成为全美最畅销的男性杂志,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会有许多机会接触到长相优秀的异性,他或她为了一篇文章、一张照片,会主动帮你们脱裤子; 每当这个时候,请一定牢记忠诚,特别是对家庭的忠诚,考虑清楚一旦抵御不住诱惑会失去什么。” 冼耀文停顿了一会,给三人充分的消化时间,这才接着说第二件事…… 十五分钟,三件事说完散会,大家各忙各的。 冼耀文到了楼下的卡连特叫了杯咖啡,找餐厅老板聊了聊签单的事情。 但凡是花社的职员在餐厅消费都可以签单,每人每个月5美元的额度,超出部分从薪水中扣除。 卡连特的咖啡卖10美分一杯,理论上可无限续杯,即使一天的工作时间都在餐厅度过,也仅需买两杯咖啡,20个工作日天天如此,总计花费4美元。 当然,天天如此是不可能的,偶尔思路受阻或搞个头脑风暴到楼下坐坐,其他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待在办公室里,5美元是冼耀文精确计算过的数字,喝咖啡之余,还够吃两三餐简单的工作餐。 签单之事一拍即合,餐厅老板非常乐意接待一批固定的客人,哪怕消费不会太多,但可以给餐厅汇集人气。 端着咖啡在露天的位子就坐,冼耀文翻着餐厅的电话簿,从中找寻一个个所需的商家号码。 郑慧娴的大管家之位是赶鸭子上架,不少事情她都没有考虑到,茶水间只有一个咖啡壶,要添加一点家什,还需要联系文具供应商,零零碎碎的事,他都得操心起来,不可能等到人员都到位让负责的人执行。 十点,郑慧娴下来通知有两个人过来面试,两个都是女人,其中一个还是华人。他让郑慧娴先把华人叫下来,面试地点就定在露天咖啡座,氛围轻松点。 不一会工夫,郑慧娴引着一个女人向他走来,到了咖啡座,不等郑慧娴说什么,女人已主动向他打招呼。 “嗨,我是吉纳维芙·杨。” “亚当,请坐。” 看脸,看举止以及刚才走路的姿势,冼耀文从女人身上看不到太多的东方气息,却能看出从小被教育的仪态痕迹,女人的家世应该不差。 等女人坐下,他改用国语问道:“你有中文名吗?” “我叫杨蕾孟。” 杨蕾孟一开口就是天津煎饼味,给她中文启蒙教育的一定是天津人。 “我叫冼耀文,花社的老板,把你的简历给我看看。” 大概是第一次出来面试,杨蕾孟有点紧张,递简历时,手有点哆嗦。 “不用紧张,你就当是我们两个同胞之间闲聊。”冼耀文接过简历,嘴里宽慰道:“我是广东宝安人,你是哪里人?” “浙江吴兴。” 目光放在简历上,冼耀文随意说道:“年少时在天津生活?” “不是,我的母亲在天津出生,我的中文是她教的。” “喔,你在美国出生?” “瑞士日内瓦。” “日内瓦?”冼耀文稍稍想了一下,“所以,你的名字源自雷蒙湖?” 杨蕾孟惊喜地说道:“是的。” “你哪一年来的美国?” “1945年。” “从日内瓦?” “马尼拉。” 冼耀文抬起头,问道:“你家里在马尼拉做生意?” 杨蕾孟摇头,“我父亲之前是驻菲律宾领事,被日军杀害了。” “抱歉。” “没关系。” “所以,你跟你母亲来的美国?” “是的。” “冒昧问一下,你母亲从事什么职业?” 领事的女儿,尽管老子已经挂了,大概也能留下一点人脉,自带人脉的员工才是一等好员工。 “在联合国做文员。” “你母亲真是一位伟大的女性。”恭维一句,冼耀文又问道:“你母亲贵姓?” 杨蕾孟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母亲叫严幼韵。” 听到“严幼韵”三个字,冼耀文略有一丝尴尬,这名字他熟,十三幺的名人花边故事就有写到她,而且连载了一周,不过故事的第一主角不是她,她只能算是第二女主角。 严幼韵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是嫁给杨光泩做妾,这本来没什么,只不过她这个妾当了没多久,就和杨光泩的上司勾搭上了。 这个上司的名气很大,姓顾,名维钧,从以往报纸上的八卦新闻来分析,严顾两人保持了长期婚外通奸关系,且并不避讳,杨光泩屁也不敢放一个,他会被派到菲律宾,据说是顾太太从中使了力,目的是赶走狐狸精。 知道根脚,后面的故事就好猜了,联合国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严幼韵能进里面当文员,不消说,肯定是顾维钧从中安排,这么说来,严幼韵是带着女儿来纽约投奔顾维钧。 心中想着,冼耀文不动声色地再瞄一眼杨蕾孟的脸,企图找出一丝顾维钧的影子,只一眼他就放弃了,找了也白找,他根本不知道顾维钧的长相。 没八卦可吃不要紧,他只要知道顾维钧是哥大的著名校友,与纽约的联系很深,知道顾维钧搞外交几十年就足够了,杨蕾孟自带人脉,有一等好员工的潜质。 “请替我向严女士问好。”客套一句,冼耀文又切换到英文,“杨,你的简历上写着你还是卫斯理女子学院的在读生,抛开学历不谈,威尔斯利小镇距离这里218英里,你是打算只做暑期工,还是打算买一架私人飞机?” “我认为对知识的掌握,实践比学习更加重要,我已经找我的导师谈过,只要我的考试能通过,平时可以不用去学校。”杨蕾孟语气自信地说道。 “你之前有打工经历吗?送报纸、牛奶都算。” “没有,我之前从未工作。”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通过一点一滴,冼耀文得出结论:杨蕾孟有成为一个好编辑的潜力,加上她背后的人脉关系,他给了对方秘书的职位。 名为秘书,实为办公室助理,和全旭差不多,干的就是打杂的工作,办公室之内,哪里需要人就去帮忙,办公室之外,订个炒面、比萨,跑腿取干洗的衣服,都在她的工作范围内。 周薪25美元,杨蕾孟欣然答应,并感谢冼耀文给她机会。 另一个女人面试秘书职位,冼耀文见到人以后就友好地把对方劝退,并上楼打给职介所,来了一顿连环喷。 《吉姆·克罗法》还没废除的年代,白人出没的场所都会拒绝黑人踏入,职介所简直有病,介绍一个黑珍珠过来,是想让他当黑人民族运动英雄? 这个英雄他会沾手,但不是现在,黑人崛起的红利还远远未到收割期,过早投入会摊薄投资回报,当下最好不要触碰黑白对立的话题,静待时机为好。 慢慢来,早晚他会向黑人伸出友谊之手,扶持他们开展零元购革命,有针对性地打击他未来的竞争对手,以实现平等的基础上合作共赢,弘扬国际无产阶级造反精神。 他是资本家,也是一位信仰坚定的国际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击任何冼姓之外的资本家,是他倾尽一生为之奉献的事业。 在他心里有一个不切实际,却令他热血沸腾的目标,把整个宇宙打造成全民所有制,一切都属于宇宙人民,他身为一名为之奉献一生的革命战士,只想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所有的一切,他每天只拥有12个小时,其他战士共享12个小时,从第25个小时开始,都归人民使用。 目标、梦想先搁一边,他眼前还是得脚踏实地地干工作,打电话联系各种办公室所需的用品,一点点把办公室充实起来,捎带手打给一个房产经纪,询问附近有没有车库出租。 花社的起点太高,不利于将来讲艰苦创业史,往前延伸一下,设计出车库的艰苦岁月,再设计一点卖车卖房坚持理想的桥段,几十年后妥妥地一部励志片,赚点票房之外,再升华一下花社的内涵,一箭双雕。 当然,他自己不会充当男主角,花社急需一位掌门人。 (本章完) 第189章 本地货 临近中午,办公室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翻看着市面上与花花公子定位相近的杂志,如《生活》、《时尚》、《名利场》、《阁楼》、《君子》等,不时地,几人会交流几句对杂志的看法。 冼耀文手里拿着一本关系不大,工作时间阅读可以归入不务正业之流的《纽约客》,他如此,皆因一个过来面试的中年妇女刚刚离开。 中年妇女不是一个家庭妇女,她叫埃米莉·哈恩,是一个名气不小的撰稿人,有一个中文名“项美丽”,曾经发表过宋氏三姐妹的传记,在上海生活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当过邵洵美的妾室,两人一起谈文学,一起抽鸦片,后来又在香港上演过一段传奇故事。 总的来说,项美丽在上海和香港都是个名人,看报纸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洋妾。 一开始,冼耀文不明白项美丽会跑到花社来面试,项美丽是《纽约客》的特约撰稿人,合作多年,待遇丰厚,而且写的都是严肃类的文章,经过聊天,他才得知项美丽想要“改变”,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 他自然欢迎自带名气的撰稿人,反转越大越好,面试作罢,他发出约稿,要一篇关于知名人物的传记体爱情故事,有些地方步子迈得大一点,要符合花花公子的定位,稿费是一字(单词)一美元的天价。 项美丽对冼耀文的“尊重”非常满意,承诺会在一个月内交一份稿子,冼耀文姑且听着,都自由撰稿人了,会准时交稿才怪。 这不,项美丽离开后,他就找辛普森打听她的事,辛普森给他翻出几本《纽约客》,让他自己看项美丽自传体的文章。 看完之后,他惊叹于项美丽这个女人的折腾精神,还是邵洵美妾室时,在香港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婚后定居英国,又发现家庭生活对自己过于拘束,于是便离开英国,独自住进纽约市的一套公寓,把婚姻推入丧偶式。 得,闷骚中年妇女一枚,将来举行男模泳池派对的时候可以发出邀请,相信她一定会乐在其中。 一个上午的时间,在面试和杂志讨论中度过。 中午,他故意打了一个时间差,也故意走远一点解决午餐,在什么国家都一样,老板和员工之间有一条天然的鸿沟,剥离表演的成分,老板和员工绝不可能打成一片,午餐是员工难得的心情放松时光,身为老板得有点逼数,少在这个时候去添堵。 什么不自持身份,与群众打成一片,倾听群众的呼声,就不要扯了,员工还得把心提着小心应付,生怕一句话没说对被穿小鞋,“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表演偶尔来一场糊弄一下外面的人即可,天天装就没意思了。 他的午餐就是街头快餐车的热狗,买四个,他一个半,戚龙雀两个半。 别看他表面光鲜,其实已经进入现金流十分吃紧的阶段,他在美国可以动用的现金只有不到4000美元,加上新加坡兑换的2.33万美元(卢岳鹏7万马币),总数只剩下2.6万美元不到,确切地说,他能随意动用的资金不到3000美元,付掉今天添置家什的账单,剩不下几个大子。 没钱他不慌,有办法可以解决,上策是找个顶级有钱人算下平均值,一夜暴富不是梦,下策是找有钱人借,他打算采用下策,其实已经在运作中。 不慌归不慌,没钱也是事实,没人看见的时候完全可以悠着点花,有热狗有咖啡,一顿午餐几十美分,既实惠又不寒碜。 就是吃相难看了一点,什么地方不好坐,他和戚龙雀偏偏坐在一家高档餐厅的对面,这边啃热狗,另一边切牛排,颇有往排送狗的意境,一个衰样。 实际上,冼耀文并没有这么无聊,他是精神和物质双重富有,只是眼下一时钱不凑手罢了,不是“待有钱”这种糊弄自己的状态词,他坐在这里,只是因为边上有热狗摊,也有报摊,啃热狗看报纸,一点不耽误工夫。 翻页的间隙,他转脸去拿咖啡杯,却见戚龙雀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拼色短裤的大胸女孩,正想嘲笑戚龙雀,他的目光也变直了,这个女孩和玛丽莲·梦露同个风格,非常符合当下西方的审美。 掏笔,拿电话簿,快速写下花社的地址、电话,冲女孩追了过去。 “嗨,girl。” 当女孩的一只脚踩在有轨电车上时,他喊出一声。 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是陌生人,愣了一下,随后加快了上车的速度。 没辙,他只好快跑两步,看准时机跳上电车,不用目光巡视,女孩就坐在目光正对的方向。 露出笑容,在女孩吃惊、害怕,好像又有一丝欣喜的目光中走到她身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亚当,来自一家男性杂志社,发现你非常合适登上我们的杂志封面,你要是感兴趣打给我。” 说着,不等女孩反应,手里的电话页就塞到女孩手里,随后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匆匆忙忙下了电车。 在街面站定,他的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刚才正脸相对的时候,他把女孩认了出来,简·曼斯费尔德,有卡通梦露和穷人的梦露之称,将来会靠模仿梦露走红,不是简单的荧幕上的“小梦露”,而是全面蹭梦露的热度。 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女人,还多亏肯尼迪家族,梦露和约翰·肯尼迪的故事将来会尽人皆知,梦露甚至试图挤掉杰奎琳,登上第一夫人的宝座,简·曼斯费尔德跟随前辈的脚步,也和肯尼迪不清不楚,而且是兄弟俩,除了约翰,还有罗伯特。 要是没记错,梦露可是很恨这个小梦露,无数次在报纸上diss,哈哈,亏她有脸diss,她自己不也是靠模仿珍·哈露成名的嘛,得亏人家死得早,不然一代喷一代就热闹了。 回头,再看一眼电车,确认一下路线,他虽然很肯定简·曼斯费尔德会给他打电话,却也担心万一,就在刚刚得知女孩是谁时,他已经把她列入一个计划,最好不要错失。 凝视一会,转过头,看向贴身而站的戚龙雀,调侃地说道:“是不是想女人了?” “是。”戚龙雀直接回答道。 有些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害羞期早过了。 “本地货还是家乡味?” “本地货。” “本地货等等,今晚去趟唐人街,先吃口家乡味。” 回到办公室,他的主要工作还是接待面试者,受益于职介所的求职渠道在纽约比较成熟,加上当前的就业环境,下午来的面试者还真不少,他从中挑出一个实习生,一个实习记者,还有两个编辑候选,要验验成色,出了题,后天再安排一次复试。 另有资深记者、资深编辑和发行的候选人也有来面试,但这些职位比较重要,一个都没定下,对于他们今天连初试都不算,顶多算是见面会,后面会安排初试、复试、终试,还会有一或者两个月的试用期。 没办法,他对杂志只能说懂点理论,知道需要哪些岗位,但对具体的岗位水平验证没有一套系统的认知,不是靠聊一聊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职业技能深度。 临近下班,他把郑慧娴叫到楼道。 “慧娴,早上我有一件事情没说,就是我们社将来会执行的内部推荐制度,社里缺人,你们都可以推荐自己熟悉的人,一旦录用,社里会给予新人的两周薪水作为奖励。 伱可以找一下你的邻居,向他们打听一下村里的摄影师,推荐几个过来,社里暂时需要两个,如果你都能搞定,我给你一个特别的奖励,你在这里买房,首付你自己搞定,贷款我帮你办,然后每个月的贷款,社里帮你承担一半。” “为什么只单独跟我说?” “你指的什么?” “内部推荐制度。” 冼耀文拍了拍郑慧娴的肩膀,“你是我从香港带过来的开荒牛,说大一点是花社的开国功臣,哪一天花社发展好了,你自然少不了一份从龙之功,我会给你一定的股份。 鉴于此,有些事我就不拐弯抹角地搪塞了,内部推荐制度是一剂良方,有利于增加凝聚力和工作积极性,但不适合现在使用,花社一开始的核心班底不能有小团体,不然抱起团来,我这个老板容易被架空,特别是你和我都是外来者,想要融入需要时间,懂了?” 郑慧娴点了点头,“帝王平衡之道。” “呵呵,没那么大。”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双手互相揉搓,“慧娴啊,怕你以后会心生芥蒂,有些话我提前给你说一下。你在社里的职位晋升和其他人一样,能者居之,我不会保证给你多高的职位,一切都靠你自己争取。 但是,你永远是社里最特殊的一个,只要你能始终保持现在的初心,薪水、奖金、股份,一切待遇都会年年涨,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江湖路远,你边走边看,我不会让你错付的。” 郑慧娴再次点头,“我相信老板,老板你也可以相信我。” 冼耀文淡然一笑,“刚才的话,我是以老板的身份跟你说,现在我以朋友的身份跟你对话,纽约现在一套像样的公寓价格在1.5万美元左右,有五六个房间,三四口人住着很宽裕,地段也能由着你挑,首付大概在5500美元。 按照劳工统计局去年的数据来看,一个美国典型家庭的收入在4237美元左右,买一套公寓只需不吃不喝3.54年,按我的看法,这是不太合理的数字,相比香港,这里的房子太便宜了,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早点买房,不会吃亏的,你自己先盘算盘算能凑出多少首付,缺多少我私人借给你。” 郑慧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想考虑考虑。” “不急,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找我,都有。” …… 勿街,曼哈顿华埠的中心区域。 要说美国的唐人街,自然是旧金山的最有典型意义,十九世纪早期华人来到美国的第一站都是旧金山,到了中后期随着华人温顺好欺、肯干要钱少的名声传开,其他城市的资本家直接和卖猪仔的取得联络,华人才开始不经过旧金山中转,直接进入美国西部腹地。 有个单词coolie,意为苦力,在读音上与苦力有着非常巧合的相似,但其实这两个词谁都不是谁的音译词,只能说在人性的丑陋上,天下乌鸦一般黑。 coolie虽意为苦力,但在使用时,常常用来代表更狭隘的一种含义“华人劳工”,coolie是对华人劳工的一种蔑称,一些白皮肤的可怜虫对另一些黄皮肤的可怜虫之蔑称。 美国的资本家之所以大老远从亚洲招聘劳工,看重的无非就是性价比,华人劳工比白人劳工实惠,相同的时间单位,华人劳工干的活要比白人劳工多得多,而且,拿的薪水要少得多。 正因为有了华人劳工的内卷,白人劳工不得不降低自己的薪酬期望,少拿钱多干活,内卷一开始只在淘金和铁路工程领域,等淘金热消散和铁路工程完成,内卷摆出五虎群羊阵,喊着冚家铲和蒲你阿姆的口号,浩浩汤汤往其他行业发起冲锋。 白人劳工一看,这怎么得了,要是被这帮coolie卷进来,哪还有自己的活路,没说的,操家伙干,就这么着,从一开始的擦枪走火,逐渐演变成白人劳工对华人劳工有组织的袭击。 丹佛、洛杉矶、西雅图、塔科马、旧金山和华盛顿,在十来年时间里,两帮可怜虫被有心人挑唆,你打我逃,白人劳工仿佛出了一口闷气,可回头一看,工钱他娘的不但涨不回去,还比以前更低了。 华人劳工为了躲避白人劳工的袭击,不少从西部迁徙到东部,这就是东部唐人街的主要由来,而留在西部的华人劳工为求自保聚群而居,形成了西部的唐人街。 曼哈顿华埠起初只有一批被粘杆处追得狼狈逃窜的小刀会和白莲教成员,这帮人定义了此处的灰色格调,等其他华人劳工从旧金山和其他城市迁徙过来,也意味着红利滔天。 于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洪门很快也来了,羊多狼少,自己人不打自己人,把唐人街的路口一拦,在美国境内玩起了私服。 一开始是如此,只是过了没多少年,羊的繁殖速度赶不上狼的族群扩大,羊少狼多,红利眼瞅着不够分,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自然被打破,不管是洪门黑门,是不是兄弟,为了利益那是一通乱打,打着打着,“会教门”变成了堂,安良堂与协胜堂。 进入本世纪的起初三十年,两个堂会之间相处得并不好,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展开火拼,其中就因为一名叫包金的被拐卖女子引起两个堂会的大战,双方打打停停,一直没怎么消停。只有孙文在唐人街挂职洪门双花红棍的那几年,一出手就扔出反清搞革命的王炸,两个堂会还算比较安生。 毕竟都是体面人,礼义廉耻还是有的,虽说洪门反清复明的宗旨用来擦屁股都嫌硌得慌,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洪门子弟,要用洪门的道义来糊弄手下,遇到扛反清大旗的人,不帮帮场子说不过去。 三十年过去,国家陷入风雨飘摇,一杆民族大义的大旗压下来,两个堂会保持了表面的和平,只是时过境迁,大旗功成身退,唐人街又恢复暗流汹涌。 亚瑟港餐厅,迄今为止曼哈顿乃至整个纽约最大的中餐厅,它占据了勿街7-9号的二楼和三楼,并装饰有不少明清风格的柚木雕花桌椅,第二层向公众开放,第三层是迷宫式的餐厅,专门用于私人宴会,主要用于婚礼、生日与葬礼。 冼耀文和戚龙雀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透过窗户望向街道,底下面对面站着两伙人,两个大概是头目的人物突出己方的阵营在中间紧挨着,看两人的姿势,手里应该都握着枪杵着对方的肚子。 “先生,你说会打起来吗?” 戚龙雀看得津津有味,但头一直靠着墙,以最小的角度往下看,尽可能降低被流弹波及的可能。 “人太多了,手里又有枪,在街上打起来动静太大,应该不会开战。不过你的家乡味是吃不成了,今晚不会太平,吃完饭我们逛上一圈,我带你去小意大利,品尝一下西西里岛风情。” 说着,冼耀文把目光收回,低头阅读刚才在街上买的华文报纸。 和香港差不多,唐人街的报纸也分左右,大部分报道都存在立场问题,无所谓新闻三要素,想还原一件事情的本来面貌需要左右对照着看,如果没有对照只能进行主观上的判断。 左右报纸看久了,他对双方的撰文套路基本掌握,已有一套成熟的剥离废话、拨乱反正的机制。 (本章完) 第190章 垄断正当暴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赌,曼哈顿华埠也不例外,这里同样有人经营字花档,方才冼耀文在一家杂货铺买了18个号码,想测试一下他对此时华埠的华人是否了解。 毕竟字花档的运营规则基于统计学,开出的号码是最少人买甚至是没人买的,他在买号码时代入了此地华人的大流思维,一旦中奖,就意味着他的了解还不够。 酒显人品,赌显人性,赌性是一个人最纯粹的人性,在赌的时候,一个人的不甘心和贪婪会一览无余。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份小报,看着上面刊登的“花题图”,脑子里推敲着此地华人的分析角度,一条条罗列,再一条条审视。 忽然,他的视线一黑,感觉到一点压迫感。 抬头一看,一个白人凑到他的窗前,探着头往下看,对面的戚龙雀腰弓了起来,上身下俯,看不见的手应该正抻着摸向小腿。 他给戚龙雀打了个“不要”的眼色,收回目光时,在白人的腰间扫了一眼,警徽还有一支史密斯威森胜利型赫然入目,白人是什么身份不消说。 白人往街上看了好一会,这才收回身体,冲冼耀文嬉皮一笑,“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啊。” 冼耀文回以一丝玩味的笑容,“世界一直都这么疯狂,警长,你不必为刚才的行为道歉。” “哇哦。”白人脸上故作恍然大悟,却是一屁股坐到冼耀文边上的椅子上,自顾自点上一颗烟,吐出白烟时带出一句话,“我打扰你了?” 冼耀文拿出雪茄皮套放在餐桌上,有条不紊地炮制好雪茄叼在嘴里,点上火,吸上一口,烟雾从嘴里缓缓吐出,抬手扇去脸前的烟雾,随后把雪茄搁在烟灰缸上。 挪了下屁股,让自己正对着白人。 “警长,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杜德卡警长。”白人和冼耀文对视着,犹如看着一只猎物。 “喔,杜德卡,东欧姓氏,我猜警长是波兰人。” “所以?伱想叫我无知的波兰人?”杜德卡给了冼耀文一个挑衅的眼神。 冼耀文耸了耸肩,“不会,我是一个有教养的人。” 拿起雪茄吸上一口,冼耀文用手夹着指向街面,“杜德卡,我们不妨直接一点,我能猜到你隶属于第五分局,主要负责这几条街。无论你是对我还是对我的伙伴感兴趣,我只想告诉你,我和他都不属于这里,不是外面的那些臭葱头,不要打我们主意。” [臭(洋)葱头=底层劳工,因为底层劳工干的是又脏又臭的活,等下工的时候,衣服一层层脱下来都是臭的(沾惹的臭味和汗臭味),这个词通常又会引申到好欺负的底层人。] “你确定?” “yeah。” “你确定?” 冼耀文蹙眉道:“我不想回答第二遍。” “不。”杜德卡手忙脚乱地把将要掉落的烟灰抖到烟灰缸里,“我的意思是臭葱头。” “啊,这个。”冼耀文展开眉头,再次把雪茄搁在烟灰缸上,“知道西村的卡特连餐厅吗?” “yeah。” “我在三楼有家杂志社,欢迎你随时过去。亚当,亚当·赫本。”说完,冼耀文撤掉眼中的凝视,眼中的焦点消散,目光变得柔和。 相反,杜德卡的目光变得锐利,盯着冼耀文的脸足有五秒钟,乍然,嘴角的笑纹晕开,“安德烈。” “ok,安德烈,要一起共进晚餐吗?” “no。”杜德卡听懂了冼耀文送客的意思,他站起身,彬彬有礼地说道:“祝你用餐愉快,我先告辞。” “再见。” 等安德烈走远,戚龙雀便说道:“先生,这个洋鬼子身上的煞气很重,当过兵,还不是一般的兵。” “不奇怪,这个波兰佬左脸颊上有个疤,我怀疑是被隐翅虫咬了后没处理好留下的,很可能在缅甸或太平洋岛屿打过仗,马润,拿最差的武器打最苦的仗。”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说道:“估计是从你的目光看出问题,明天我们去一趟眼镜店,你先配副平光镜压一压,等回香港给你找个表演老师,你学学怎么控制脸上的表情。” 戚龙雀露出苦瓜脸,“我还要学演戏?” 冼耀文轻笑一声,说道:“给你说点历史故事,春秋时期列国诸侯相互吞并,频繁发动战争,应该是最为动荡的年代,但其实并非如此,那时候打仗和现在不一样,不是以杀戮为目的。 打仗之前,要打的双方会事先约架,就是下战书,不会搞孙子兵法中攻其不备那一套。 下战书的过程很文明,比如我和你要开打,我会提着礼物去你家,你呢,会拿出掏箱底的好酒好菜拿出来招待,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洽谈。 先约时间,首先农时肯定不行,有红白喜事也不行,要挑个大家都有空且有心情的日子。时间说定,再选开战的地点,一般都是选在两国交界的野外,不会扰民,也不会毁坏庄稼。 时间地点都定了,还要约定人数,双方出动的人数必须一样,谁都不占谁的便宜。 到了开打那天,双方开始集结部队,参与的人不能是平民和奴隶,像罗马竞技场上那种野蛮斗殴是不存在的,上场的只能是最低一等的成年贵族男子,也就是以前所说的‘士’。 我们现在说的战士、士兵,出处就是这里。 等部队集结好,所有战士都要站在战车上,布阵没太多花样,就是一字排开,一辆战车对着一辆。战车排阵型是比较麻烦的,若是一方动作比较慢,另一方就得等着。 开打之后双方战车只能跟自己对面的战车打,不能跑偏了打别的战车,而且只能打车不能打人,要是把人打伤,那就是违规,得停战让对方的战士去疗伤。 取胜的方式不是把敌人全部杀光,而是把对方的战车全部毁坏,输的一方撤退的时候,胜利的一方不会追击,想追着玩也行,最多只能追五十步。 这就是以前的战争方式,比现在赌徒打牌还要文明。” 停下抽两口雪茄,冼耀文接着说道:“一战中期之前,整个日不落帝国时期,英国参与的每次战争,贵族的死亡率都比平民战士高。贵族基本是担任军官,最危险的位置都由贵族带领,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对于他们来说,责任和荣誉比生命更重要。 这就是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的贵族精神。 战争方式改变背后的成因和人性我就不给你分析了,这些问题有点复杂,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 拿破仑曾经说过‘每个士兵背包里都应该装有元帅的权杖’,他说这个话的意思是鼓励每一名上战场的士兵都要有大格局大眼光,有将军思维。 就是让士兵在当好炮灰去送死的同时,也要把自己代入元帅,站在元帅的视角考虑问题。 有个德国人马克斯·韦伯,他写了一本书《政治作为一种职业》,在书中有这么一句话:国家是一个宣称垄断了正当的暴力使用以维持治安,并能够付诸实行的实体。 简单来说,在一定的领土范围内,垄断了正当暴力使用的……嗯,团体、团伙、社团、私会党,原来是什么都行,无所谓的,英雄不问出处,只要垄断了正当暴力使用,一个国家就形成了。 国家是一个虚的概念,它不是具体的东西,正当暴力的权力其实是掌握在政府的手里,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掌握在政党的手里。 正因为掌握着唯一的正当暴力,政府或者说政党就有资格立规矩,也就是所谓的法律,有了法律支持,也就可以向治下的百姓收税。” 冼耀文指了指桌面上侍应生刚送来的一道菜,“就说这道卤鹅,用的是潮州……我忘记是哪个乡出产的品种,总之这种鹅叫狮头鹅,它的头很像狮头,吃起来特别美味,也卖得特别贵,手头紧,我们吃点鹅翅、鹅肝,鹅头等回到香港再吃个过瘾。 如果这盘菜是在二十几年前的四川,从鹅苗开始,可以设立几十种甚至是上百种的苛捐杂税,但是四川的军阀还是要脸的,他们没有把税种搞得这么过分,只是让四川的老百姓提前把后面一些年逃不了的税提前交了。”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戚龙雀,“为了生意,你跟着我在各个国家跑,不少事情你都看在眼里,但其实我做的很多事情,你根本看不明白?” 戚龙雀点了点头。 “总结起来很简单,一是为了把生意做起来,二是为了将来少交一点能用正义来描述的税,三是为了预防有权使用正当暴力的人觊觎。 公正性是理论上法律的特征之一,但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公正的法律,从法律条文的制定到执行,里面充斥着私心、贪婪、虚伪、袒护、偏见。 以往的生活经验已经告诉我们,当法律要审判我们的时候,一逮一个准,我们避无可避,但当我们有求于法律给予公正时……” 冼耀文摊了摊手,“想把这个情况调转过来,最好的办法是垄断正当暴力,如果早几年,在不少国家都有机会,现在不行了,很难,成功率太低,不值得去尝试,退而求其次,我们可以追求占据一点股份,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 当然,在一些不值一提的小国家依然存在着垄断正当暴力的可能,在浩瀚的太平洋,散落着一串璀璨的明珠,毛鲁就是其中一颗。 毛鲁位于中太平洋的一个珊瑚岛上,岛长12里,宽8里,面积31650亩,很小,岛上还缺乏淡水,除了可以用来做化肥的鸟粪,没有什么资源,人口呢,大概有三四千。 优点是它曾经是一个主权国家,而且地理位置并不险要,没有多大的战略意义,这就避免了大国打它的主意。 之前它被小鬼子占了,后来又被澳大利亚占领,三年前被联合国托管,具体的权力在澳大利亚手里。 因为岛上的鸟粪所有权在英国佬手里,毛鲁对澳大利亚来说就是一块鸡肋,从中斡旋一下,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就能实现毛鲁独立。 毛鲁对我们而言,是一杯琼浆玉液,只要我们拿下毛鲁的垄断正当暴力,就有了一条退路,毕竟我们已经做过和正要做的不少事情都容易遭到法律的审判,将来如果出现比较坏的情况,可以去毛鲁改头换面。 另外,当我们可以代表一个国家的意志做事时,不管这个国家有多小,只要是一个主权国家,许多现在不能做、不好做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冼耀文指了指戚龙雀,“就说你,将来可能会当上毛鲁的国防部部长,和麦克阿瑟一样挂五星上将衔,你要是愿意,勋章可以从头上一直挂到鞋上,裤裆里也能挂十七八枚。” 戚龙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笑,你还有可能指挥毛鲁的海陆空三军,建立亚洲战区、非洲战区,派遣114集团军、386集团军,共计二十几个司令兼军长兼旅长、团长、营连排班的骁勇善战的战士,在邪恶的加纳打响‘拯救黄金’战役。 黄金生而平等,每一克黄金都要有选择权和被选择权,你我一定要竭尽所能,解救黄金于苦海,不愧对黄金的慧眼识人。” 若不是场合不对,戚龙雀一定会哈哈大笑,冼耀文一本正经的玩笑太逗人发笑了,他忍俊不禁,憋笑憋得非常辛苦。 冼耀文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肝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等戚龙雀恢复平静,他又一改前面略带轻佻的语气,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的起点不高,你的起点更低,身无长物,还有一个得肺痨的母亲,好在我们一路走来还算顺利,自从上次的伦敦之行到现在,你分到15万港币,这笔钱我投入了金季商行,也许两年,也许三年,你的股份至少能让你分到150万港币,后面怎么样再说。 接着就是新加坡的2万马币,说起来,你一共有18万8港币的资产,已经是一个有钱人,如果想着小富即安,拿着钱跟我一样买栋楼,自己住在四楼,其他三层出租,每个月的租金省着点够一家三口吃喝; 还有8万多可以用来做点小生意,茶餐厅、杂货铺,发不了大财,但也没有亏到一分没有的可能,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一辈子安安稳稳就这么过去。” 拿起公筷夹一只鹅翅到戚龙雀的菜碟,重新点燃熄灭的雪茄,吸上一口,他看向窗外,“上次的钱,我没有征询你们的意见,也没有直接给你们解释,直接把钱投入到金季商行,你们,你应该有点不理解,或许也以为我并没有把钱分给你们的怀疑。 听了我之前说的,怀疑有没有减轻一点?” 戚龙雀咽下嘴里的鹅翅肉,诚恳地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不太相信,先生帮我们安置了老娘,管我们吃喝,每个月还有一笔很好的工资,不给我们分钱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后来,跟在先生身边的时间久了,我的想法变了,我觉得先生说给就一定会给。” 冼耀文转回脸,颔了颔首,“很好,谢谢你的信任,当初不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是因为我要用人,暂时还不想你们走,而且我也不认为小富即安的生活能安稳,关于这一点,现在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什么,我继续说重点。 假设你有800万港币,你可能让自己一直过得很好,也可能只有一段时间过得很好,沾上毒瘾或者被人骗了、偷了、抢了,钱很快就没了,而你花钱花惯了,再回到没钱的日子,你根本接受不了,或轻生或发疯,结局惨淡。 为什么? 因为你对金钱缺乏认识,也缺乏掌控大笔金钱的能力,就是所谓的人不配财必有所失,一个人的德行和福报应当与其所处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相匹配,如果德行不足以支撑其所拥有的财富或地位,那么这个人必定会失去什么。 刚才的国防部长、五星上将,你可以当作笑话,但其实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不久的将来,我身边的某个人有很大的机会能坐在那个位子上,那个人不一定是你。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想坐在高位,就要有匹配的知识储备和技能。 跟着我,财不用说,我不仅会给你,还会给你合理的理财建议,让你的资产会一天比一天多,但高位需要你自己争取,你要往你脑子里多塞一点知识,让你自己尽可能离高位近一点。 或许一切都是徒劳……” 冼耀文敲了敲太阳穴,“你的脑子并不能支撑你执行多线任务,而你的专注都用在练武上,无暇顾及其他,你的下半辈子只能跟在我身边当保镖,高位离你一直遥远。 但是,多掌握一点知识会让你精神生活更丰富,也能帮助你找到一个更好的老婆,生出的孩子更加健康、聪明,有你留下的家底,你的孩子有更高的起点,人配财,德配位,一切皆有可能。 以上就是我对你的反问‘我还要学演戏’的回答,接下来,我享受这顿美妙的晚餐,你心不在焉地思考你的人生,如果忙得过来,不妨幻想一下你的西西里岛姑娘,个子高不高,皮肤白不白,晚餐愉快。” 话毕,冼耀文把报纸放到合适的位置,拿起筷子享受他的晚餐,而戚龙雀如他所想,吃饭心不在焉,脑子一直在转动。 (本章完) 第191章 甘比诺家族 在唐人街逛了一圈,冼耀文两人去了隔壁的小意大利,在街头买几份小报翻一翻,又在路边找几个男人搭讪一下,两人循着上帝的指引来到一家霓虹灯闪烁的很迷人的酒吧。 valentino,一般音译为瓦伦蒂诺,再过些年可能会被译为华伦天奴,意译是情人或情圣,用作酒吧名字时,大概情圣更贴切一点,但不包括眼前这家。 情人酒吧,一家蛮有格调的酒吧,把酒吧存在的意义之一体现得淋漓尽致。 情人酒吧没有吧台,客人只能坐卡座,分两种,一种是普通座,跟其他酒吧没多大的区别,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卡座“sanvalentino”,只有两个位子,一个位子空着,另一个位子上坐着一位“valentino”。 有了情人,天天都是情人节,卡座命名为“情人节快乐”还真贴切。 酒吧里有舞台,舞者在上面表演着趋向保守的脱衣舞,冼耀文带着戚龙雀在一个普通卡座坐下,往舞台上瞄两眼就帮戚龙雀物色起情人。 “左边第一个怎么样?” “太壮。” “壮点好,瓷实,随你怎么摆弄。” 戚龙雀摇头,“我想要瘦一点的。” “往右边看,那边好几个瘦的。你挑着,我教你两句一会用得着的意大利语,‘semiavenere’,伱是我的维纳斯,‘tivogliobaciare’,我想吻你。” 戚龙雀重复了几遍,等记住后问道:“先生,我学了有用吗?人家的回话我听不懂,怎么继续?” 冼耀文嬉笑道:“听不懂就看脸,你说完第一句看你的情人笑没笑,如果笑了就说第二句,后面怎样不用我教你,是个男人都懂。右边第三个和第四个都不错。” “我喜欢中间那个。” 冼耀文往戚龙雀所说的情人脸上看了一眼,“你喜欢这样的啊,去吧,你坐下以后,情人会给你倒酒,别急着喝,你喝了就表示对她满意,再想换不好看。” “枪?” “没事,带着。” “好。” 戚龙雀站起身,往他看中的情人走去,脚步很是猴急。 再是生死间徘徊的归客,也改变不了戚龙雀是一只练飞不久的雏的事实,血气方刚,食髓知味。 冼耀文的目光跟着戚龙雀看了一会,直到情人搂着其手臂走向一道暗门,他才招了招手,叫过一个侍应生,要了杯酒,顺便交代戚龙雀的账找他结。 侍应生走了很快又回来,不但送来了冼耀文点的酒,还多送来一瓶唐·培里侬香槟。 “先生,这瓶香槟是甘比诺先生送给你的。” 冼耀文拿起香槟看了看,然后掏出五美元递给侍应生,“帮我给甘比诺先生表达谢意。” “好的,先生。” 侍应生心情愉悦地应答离开,又多了一笔大额小费,今晚他能分到七八美元,美好的一天。 冼耀文的心情也不赖,他来小意大利就抱有巧遇甘比诺的想法。 给自己倒上一杯香槟,细品一口,在各种果味交缠着充斥味蕾之时,他的脑中冒出一个囤酒的想法。 这些年各国的富豪还在舔舐伤口,对奢侈生活的追求并不专注,葡萄酒、香槟没人追捧,价格自然涨不起来,但是二战后随着世界大体上局势安定,以及精力旺盛的军人解甲归田,世界迎来了婴儿潮,将近3亿的新红利出生,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美好了。 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到接受教育,再到结婚生子,这个人生过程中会有什么消费是可以预测的,哪些行业正在转好、将要转好、未来会崛起,也是可以预测的。 酒的市场变化不过是世界经济大变革下的一种表象,钱包殷实、资金无处流淌的有钱佬总得找点乐子,一种价格昂贵、让他们高高在上的商品可以满足他们阶层与品位上升之愉悦,如果还带有收藏和价格上升属性,那就再好不过,“他们”可以拍拍手吹牛:看,我玩着就把钱给挣了。 囤酒是个好主意,以现在酒的价格,五六年就能翻几个跟头,只不过这个主意只适合当作理财规划的一种补充,不适合当作主盈利项目来做,或许等他娶到一个有金融天赋的姨太太,让她来操盘这个是个更好的主意。 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冼耀文端着酒杯走向一个女人,不是情人,是一个女客人。 来到女人的卡座前,不等邀请就自行坐下,举起手里的香槟杯,“嗨,甜心,一个人?” “是的,所以?”女人脸色不善地看着冼耀文。 “心情不好?” “跟你有关系吗?” “大概没有关系。”冼耀文摊了摊手,“不过,我想给你一个建议,既然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不来一场约会转换一下心情?” 女人闻言,用嘲讽的语气说道:“约会?吃晚餐,看电影,脱光光,大汗淋漓的那种约会?” “不,前面两项改成喝酒。”冼耀文预感到自己马上要有难堪了。 “gofuckyourself。” 果然! “yeah,感谢你给的建议,祝你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冼耀文起身返回自己的座位,心态平和,并没有什么灰溜溜的感觉。 泡妞从不存在百发百中,一次失败无所谓的,何况,他的这次出击不是出于荷尔蒙的需求,而是因为嫉妒,戚龙雀有,他没有。 稍坐一会,捧着香槟杯的甘比诺来到他身前。 “我可以坐吗?” “请坐。” 甘比诺坐下后,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失败了,啊哈。” 冼耀文举杯和甘比诺碰了碰,“人生不可能每件事都成功。熟客?” “维罗妮卡?”甘比诺往女人看了一眼,“不算是,她和我有点生意来往。” “维罗妮卡·莱克?”冼耀文的目光也对向女人,“我刚才就觉得她有点眼熟。多少?” “三万美元。” “她的丈夫是导演安德利?” “是的。” “《飓风神翼》的票房不错。” “他们的财务状况不好。” “嗯哼。”冼耀文颔了颔首,“你怎么样,只是一天时间,你有了更大的酒吧?” “不,这间酒吧属于我的新老板。”甘比诺的脸色有点阴郁。 “新老板?”冼耀文诧异道。 甘比诺点点头,“是的,我们的公司改名了,阿尔伯特公司是现在的名字。” “我有必要说恭喜吗?” “大概没有,我依然在卖纽扣,只是店面比以前大了几英尺。” 甘比诺这么说,冼耀文大致知道其如今的地位,纽扣人等同三合会的四九仔,负责日常的打打杀杀,天天冲在第一线,属于随时可以牺牲掉的人。 要用一个类似的人物作比较,甘比诺大概等同《古惑仔》第一部的陈浩南,有几个手下,但大部分事情都要亲自带队,而且,甘比诺与年少有为无关,他的年纪已经快到天命之年。 “哈。”冼耀文轻笑一声,“挺巧,我们做的生意非常接近,我是卖衣服的,或许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展开合作。” “怎么合作?” “非常简单,我给你服装的设计、材料要求,你在规定的时间按照我的要求生产出来,我会把所有的衣服都买下来,嗯,以一个合理的价格。你可以自己生产,也可以交给别人生产,无所谓,我的要求只有保证质量和时间。” 甘比诺一听就明白冼耀文为什么要找他合作,对方看上了廉价劳动力“偷渡者”,稍稍斟酌,他说道:“我希望合作方式改一下,原材料由你提供,我只负责加工。” 冼耀文故作思考了一会,“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说的合作方式承担的风险比我说的要低,你应得的利润也必须降低。” “没关系,我只赚取合理的利润。”甘比诺招手让侍应生送来一碟腌橄榄和坚果拼盘,他捻了一颗腌橄榄放进嘴里,陶醉地点点头,邀请冼耀文一起品尝,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接着说道:“赫本先生,你觉得我需要多少工人?” 冼耀文从坚果拼盘里捻了颗杏仁丢进嘴里,搓了搓手说道:“这样说吧,六月七月两个月我不要求数量,你能做多少我给你多少订单,从八月份开始,每个月的数量不能低于2.5万件,这个说的是衬衣。 另外,我会给你一批皮衣、皮夹克的订单……嗯,这个生意会比衬衣复杂一点,我不但需要你生产,还需要你开拓市场,相应地,你不但可以得到加工费,还能拿到销售提成。” “赫本先生,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做专业的事要用最专业的人,‘招聘’工人我很专业,但生产、销售衣服我是外行,我需要最专业的人帮忙。” “甘比诺先生,不得不说你的父亲是一位睿智的人。你的不专业的领域,恰好我有最专业的人,我会把人借给你把工厂建立起来,也会提供你缝纫机的购买渠道,事实上,我还是东洋一个缝纫机品牌的代理,我会按照代理价把缝纫机给你。” 冼耀文摊了摊手,“当然,我不是一点利润都没有,每年都有销售指标,只要完成,品牌方会给我一笔奖金。” 甘比诺举起酒杯向冼耀文表示敬意,“赫本先生,和你合作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冼耀文举杯回敬,“我也一样。” 一杯酒下肚,两人聊起了细节,冼耀文大致给甘比诺说了说服装厂的运作模式,他是照着他所知的地下工厂模式稍稍改动讲的,对甘比诺来说,他讲的都是干货,直接可以运用到实操。 聊完工厂,冼耀文还发起了在纽约港开烧烤晚会的话题。 美国是纺织品的黄金市场,他不但要挤入品牌市场,就是中低端的衣服,他也要为中华制衣打出一片天地,毫无疑问,他将会面对许多竞争对手,不是每一个竞争对手都会把竞争禁锢在正常的商业手段范畴,若是有人玩邪的,他需要人帮他在码头放火,也需要人往集装箱里扔老鼠。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能不沾就不沾,甘比诺是专业的,把工作外包给他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正好,甘比诺只是一个纽扣人,纽约还没诞生甘比诺家族。 十点,冼耀文带着爽透了的戚龙雀离开酒吧,回酒店的路上,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书报店买了一堆大小报,从中寻找他漏看的新闻。 由于美国的大部分家庭都会订阅报纸,因此催生了一种社交新闻文化,不少人有了屁点大的事就会在报纸上刊登一条付费新闻,生了孩子,就在报纸上刊登“某某家喜得千金,将于x年x月x日某教堂举行洗礼”,结婚会更加夸张,不仅会交代举行仪式的教堂,还会登出宾客的名单,甚至新娘穿什么婚纱、佩戴什么饰品都会登出来。 报纸被当成炫耀、报喜、报丧的媒介,有些比较夸张的家庭,孩子从出生到死亡之间发生的值得炫耀的消息都会出现在报纸上,通过报纸可以得知一个人的生平。 坐在出租车里,冼耀文拿着报纸一通查找,很容易就在热点新闻的夹缝里找到一条寻人启事,寻找一名意大利裔文森特·曼加诺,这个人就是文森特家族的老板兼创始人。 “奇了怪了,居然发了一条寻人启事,不应该直接发讣告吗?” 通过寻人启事,冼耀文能想到文森特·曼加诺被干掉以后,尸体也被处理了,按照西西里岛人的常规做法,不是埋到墓园的老坑,就是直接送进了焚化炉,比较有诗意的剁碎喂猪法,大概实行起来不太方便。 在意大利家族内部,文森特·曼加诺的死应该已经得到认证,不然文森特家族也不会变成阿尔伯特家族,以谁得利谁可疑的理论来推断,文森特·曼加诺毫无疑问是被阿尔伯特干掉的,而阿尔伯特的命运已经注定,他将来会被甘比诺干掉。 这就是意大利家族的好传统,一代干掉一代,罕见家族老板能得以善终,甘比诺这只老狐狸算是其中异类。 冼耀文并不记得甘比诺是哪年上位的,虽说上一世他和甘比诺家族有点关系,他会把一些见不得光的黑活外包给甘比诺家族的老板彼得·戈蒂,但他从未见过此人。 毕竟他是吃现成的,家族的夜壶体系并不是他亲自组建,他只需熟悉一下夜壶的资料,以便用起来更为顺手,夜壶的历史没必要去熟悉。 不过就他从一些已经记不太清楚的途径所知的信息,甘比诺上位应该没这么早,至少不是在五十年代初,可他出现了,历史注定要发生变化。 (本章完) 第192章 格蕾丝凯莉效应 第192章格蕾丝·凯莉效应 人生的惊喜总是无处不在,郑慧娴大概在西村混得不错,她介绍过来两个摄影师,亨利·沃尔夫、索尔·莱特,都是纽约摄影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关键两人是在刚上班的时候来的,说明他们没有发作艺术家的典型性顽疾——无时间观念症。 冼耀文与两人聊得不错,索尔·莱特成了花社的兼职摄影师,有活的时候过来,没活的时候“ygo”。 亨利·沃尔夫是生活在奥地利维也纳的犹太人,随着1938年奥地利的合并和纳粹占领,他在维也纳安全的童年结束,他的家人离开了奥地利,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冒险之旅。 年仅25岁的他有丰富的经历,去过很多国家,在生死之间徘徊,在巴黎学习艺术,到了纽约后继续在工业艺术学院深造,加入过陆军,在太平洋情报部门服役三年,退役后在西村经营摄影工作室,他是纽漂艺术家里比较难得的“手头宽松派”。 经过交谈,冼耀文认为亨利·沃尔夫具备不错的管理才能,且具备不错的平面设计能力与鉴赏能力,因此邀请其正式加入花社担任艺术总监一职,周薪220美元,试用4周。 两人之后,冼耀文又面试了一位叫凯瑟琳的女士,三十四岁的漂亮金发女郎,已婚,当前的姓氏是麦卡锡,当他确定把人留下担任平面设计师一职,韦伯斯特给他补充了一点资料: 凯瑟琳之前的姓氏是尼克森,前夫全名刘易斯·尼克森,家境优渥,耶鲁毕业后参军,是韦伯斯特在空降师的同僚,空降师参与的战斗一场不落,却是从头到尾一枪未开,巴拉巴拉。 韦伯斯特说了不少,冼耀文安静听完,问了一个不太重要的问题“凯瑟琳和尼克森有没有孩子”,韦伯斯特回答不知道。 goodjob,八卦仅仅是八卦,冼耀文还是经过自己的分析才给凯瑟琳贴上“自带人脉”的标签。 麦卡锡这个姓氏不错,出了不少了不起的人,凯瑟琳的麦卡锡也不赖,家世不错,还是一位音乐制作人,凯瑟琳的本姓佩奇可以追溯到佛蒙特州州长约翰·b·佩奇,她的奶奶出自贝克家族,随便在美国哪个州喊一声“贝克法官”,只要有人应答,大概不是凯瑟琳的舅舅,就是她的表兄。 所以,凯瑟琳不错的平面设计能力并不是冼耀文录取她的主要原因,他已经亲切地称呼对方的昵称凯西。 三权分立、自由民主的裹挟之下,美国保持了一个国家的人情社会之质朴,一件事情的难易程度很多时候取决于经办人的姓氏,有时候更会精确到社保id。 比如当年刚从西点军校毕业的工程兵道格拉斯少尉,按流程晋升为中尉后,一位同样姓麦克阿瑟的中将举贤不避亲,把一位工程兵兼亲儿子调到自己麾下从事情报工作,没多久又举荐给老罗斯福总统当军事副官,嗯,还是兼职。 简·曼斯费尔德来得比甜心简要早,鉴于她积极的态度,冼耀文决定把原本用于格莱美模特队的“梦露捂裙子”动作给她,而且不会用于封面,只会刊登在杂志第一期或第二期的内页,以营造有读者知道简·曼斯费尔德拍过这张照片但知道的人不至于太多的结果。 这样一来,几年以后当梦露在报纸上diss简·曼斯费尔德时,一张照片可以用来狠狠打梦露的脸。 当然,冼耀文之所以把事情搞成如此复杂,都是为了杂志的发展考虑,简·曼斯费尔德愿意跟花社签一份合约——以30美元的报酬帮花社拍一张比较开放的照片,当她成名之后,再拍一张照片并附带一篇话题劲爆的专访,报酬是3000美元。 有闲时,冼耀文把所知的五六十年代当红的好莱坞女星罗列了一遍,感谢肯尼迪在泡妞历史上的卓越贡献,从他发散出去,冼耀文知道的名字居然不少,由此,他制定了一个“祝福计划”。 找到还是路人甲的将来时女明星,进行一次简·曼斯费尔德相似的操作,随着一个两个女明星在好莱坞崭露头角,吃瓜群众会“惊奇”地发现,n个女明星在其成名轨迹中都有一个共同点——给花社拍过照片。 理智的人会觉得花社慧眼识珠,找的模特都有成为巨星的潜力,梦想成为巨星的女孩们不会这么想,她们会把花社当成一个神奇的宗教场所,并把给花社拍照当成一种献祭仪式,拍照有报酬,还能增加一点知名度,为什么不主动争取机会呢? 对花社本身来说,这会成为一个不错的话题,花社的知名度能得到提高,并且,冼耀文给花社的职员留下了一个隐藏福利。 就像此时,简·曼斯费尔德走后,冼耀文有了喘气的时间看报纸,在一则百老汇即将上演的音乐剧演员名单里看到了“格蕾丝·凯莉”。 如果这位格蕾丝·凯莉就是未来的摩纳哥王妃,他很有必要把此人纳入祝福计划。 上一世,他在中学时期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写了一篇文章《摩纳哥经济之崛起——格蕾丝·凯莉效应》,对摩纳哥的历史相当熟悉,也清楚此时的摩纳哥不但具备一贯存在的属性小,还有另一典型属性穷。 摩纳哥能摆脱穷困的处境,与格蕾丝·凯莉的嫁妆和奥斯卡影后的知名度分不开,格蕾丝·凯莉嫁入摩纳哥王室不是什么童话故事,而是一种双方得利的战略合作。 格蕾丝·凯莉的父亲是奥运会金牌得主,借助自身的名气投入商界获得成功,成为费城的名流,她是一个富家女,却不是脑残,她心机深沉,为了实现自己制定的目标敢于付出。 五十年代还处于好莱坞的黄金年代,漂亮、演技好的女演员如过江之鲫,在洛杉矶街头随意扔出一块砖头,搞不好就能砸死一个有资格问鼎奥斯卡影后的女演员。 格蕾丝·凯莉能获得成功,富家女的身份可不怎么管用,何况她家里并不支持她投身演艺界,她能打败一众竞争者获得成功,与她“睡侠”的称号脱不开关系。 有一个女演员对她有一个评价:格蕾丝一个月结交的男友,比我一生拥有的来得多。 她的绯闻男友名单非常长,无数摄影师、编剧、好莱坞男星,还有好莱坞的吉祥物肯尼迪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由此,她获得了不少“格蕾丝是一位好同志,让她演女主不会错”的推荐赞赏。 冼耀文蛮欣赏她的,把她的名字写在笔记本上,他准备邀请她进行合作,也准备和她约会,吃饭看电影再大汗淋漓玩角色扮演的那种,《帕里斯和朱丽叶》、《马祝》,开心之余纠正一下被写坏的世界,何乐而不为。 下一个约会对象刚定下,今天刚上任的秘书金带着他的上一个约会对象简来到他的工位。 金就是杨蕾孟,她的英文名是吉纳维芙,截取一段发音可以简略成吉恩,读音与金相近,为了方便使唤,她就成了金。 “金,给我们的布里克女士来一杯花社咖啡,两颗糖?”简在工位前坐下,冼耀文就如此说道。 “嗯哼。”简答应一声,又笑着对冼耀文说道:“为什么叫我布里克女士?” “安东尼娅·布里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冼耀文摊了摊手。 “我当然知道她,她是我的偶像,我在她曾经工作过的酒吧弹过一段时间的钢琴。”简冁然一笑,“威尔逊,我的姓氏。” “所以,威尔逊女士的目标是爱乐乐团?” 简睨了冼耀文一眼,“亚当,猜到这个并不能显得你聪明。我是请假过来的,我想尽快听到你说30美元之外的好处。” “ok。”冼耀文耸耸肩,进入正题,“简,伱是否知道塞琳娜·凯尔?” 简闻言,在名人里一阵搜索,没搜到匹配的名字,思维发散,没一会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说的是《蝙蝠侠》里的猫?” “yeah,是她,我想你穿上订制的猫装拍几张照片,这是工作,我会支付你报酬。等工作结束,我还想你穿上猫装和我约会,我会带上3m(剪刀品牌),你知道的,我的肌肉不错,韦恩先生的那套蝙蝠装穿在我身上会更棒。” 简哈哈大笑道:“亚当,你是在向我提出约会邀请?在我进行了一次正式的约会之后?” “是的。”冼耀文晃了晃椅子,“你和早晨男孩怎么样,会有下一次约会吗?” 简轻轻颔首,“我们逛了公园,一起早餐,我对他的感觉不错,我们约好共进午餐。” “今天?” “yeah。” 冼耀文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这下有了两个好消息,你一个,我一个,我们快点结束工作,然后你离开这里,中午我可以约一个拉小提琴的女孩。” 简扔出一个白眼,“你想组建亚当女子乐团?” “为什么不?”冼耀文耸耸肩,把话题转移到正题,“关于其他好处是这样的,我们要发行的是一本男性杂志,会和兰登书屋、企鹅集团、贝塔斯曼,巴拉巴拉,一切能把杂志发行到全世界的发行商合作,意思就是会有数千万的男人、男孩看到你的照片; 他们会说,喔,这个婊子长得不错,诸如此类,我不一一举例,相信你能够猜到,总之,会有很多人认识你,人一旦出名,很多事情就会变得简单,比如你想加入乐团; 你知道的,美国的管弦乐团几乎都靠私人赞助才能存活下来,赞助人提供赞助是因为他们对管弦乐的热爱,除了管弦乐本身,如果你能给他们另外一个提供赞助的理由,我相信你可以轻松加入一个乐团。” “亚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但我不喜欢,我向往的音乐是纯粹的,我希望我是因为演奏水平加入一个乐团,而不是因为其他,你能理解吗?” 简说话的语气非常认真,冼耀文能听出她是发自内心,“完全理解,让我们忘记刚刚的谈话,把注意力放到报酬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这里的清洁工作交给你,另外未来几天我会找房子,等找到,清洁工作也可以交给你,你的厨艺怎么样?” “我认为很不错,我特别擅长克里奥尔菜。” “你不是在耍我?你是克里奥尔人?”冼耀文故作惊讶。 克里奥尔人只指在1803年路易西安纳购地之前,所有具有法属路易西安纳原住民血统的人。 “亚当,会做克里奥尔菜的不一定是克里奥尔人,我还是爱尔兰人。”简为了冼耀文夸张的表情横了他一眼,“我非常乐意接受办公室打扫和家庭打扫的工作,也非常有兴趣挑战家庭厨师的工作,你定好试菜的时间通知我。” “没问题,你已经拥有两份清洁工作,现在让我们继续谈拍照的工作。” 接着,冼耀文给简说了合约的事宜,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简不抗拒签约,只是问了合约的详细条款,冼耀文告知,并说明会尽快找律师拟定合约。 三天时间,冼耀文把主要精力花在面试上,人员一个个增加,办公室的工位很快就没了空闲。 同时,他也在推动和甘比诺的合作,致电郑致平,让他委派一个人员过来帮助甘比诺建立生产管理体系,联系新加坡的周展元,让其以新加坡代理的名义联系兄弟国际处理缝纫机的订单。 兄弟国际一直在努力开拓美国市场,进展却不是太顺利,他的跨区域销售行为应该不会受到指责,当然也不会得到什么奖励,犬饲显夫大概率会无视,偷笑着把后面的维护工作接过去,尽管缝纫机的去处是地下工厂。 第四天,戚龙雀独自一人去了唐人街,回来时带回几张写满字的纸。 上次唐人街之行后,冼耀文让在酒店窝了一段时间的顾葆章扮演一个刚来纽约的纽漂,没有地方去,只能去唐人街找活路,他在一家中餐馆找到洗盘子的工作,每天卖力洗盘子之余,他会在唐人街四处走走,熟悉一下风土人情。 在戚龙雀拿回来的纸上记录着唐人街的一些情况,是顾葆章这几天打听到的。 曼哈顿唐人街是协胜堂的势力范围,而目前最出位的是一个叫七哥的人,真名伍佳兆,刚坐了十几年牢出来,隐隐成了协胜堂的龙头。 这个人冼耀文有所耳闻,只是知道的不多,上一世他还没成年,伍佳兆就过世了,对他而言,伍佳兆仅仅是一个历史人物,不过他倒是从一部背景放在唐人街的搞笑片里见过以伍佳兆为原型的人物“七叔”,七哥年龄大了自然就成了七叔,没毛病。 俗话说得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跟甘比诺的合作刚刚展开,他就要开始琢磨后路,再说西西里岛人的偷渡业务主要在欧洲意大利及周边国家,并没有把业务发展到墨西哥和亚洲。 说到勤劳,他只认可亚洲受到孔孟文化影响的人和墨西哥人,这两类人相信勤劳致富,能从早干到晚,一天十六七个小时不喊累,欧洲人远远比不上,哪怕是吃苦吃出抗体的东欧人。 (本章完) 194.第193章 整天寻欢作乐 第193章整天寻欢作乐 第五天,早上刚上班,花社的成员们每人手捧一杯咖啡,听站在一块移动黑板前的冼耀文讲述《花花公子》的定位。 只见冼耀文手里拿着一支粉笔指着黑板上的三个单词men、women、sexy,sexy的“y”用不同颜色的粉笔书写,以让人一眼就看明白这是单词组合。 “一个男人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第一反应是看脸、看胸、看臀,无论看什么,关注的是性感,不会去思考女人是谁,做过什么,有何伟大之处,如果女人不够性感,男人会失去了解女人的兴趣,除非不得不了解。” 冼耀文在sexy下面画了两道线,面对着众人笑道:“在女人方面,男人一直都是肤浅的,我相信反过来也是一样。阿波罗和达芙妮、丘比特和普绪克、帕里斯和海伦、罗密欧和朱丽叶,一切美好的爱情故事都有一个主要特征,男主角和女主角都长得很好看。 或许也有例外,一百多年前,一位叫西奥多·兰特的商人,可能是加利福尼亚或者宾夕法尼亚人,他是哪里人不重要,只要是离墨西哥足够远的州就行。 兰特千里迢迢赶到墨西哥,千辛万苦找到一位名叫茱莉娅·帕斯特拉娜的女人,茱莉娅这个名字很美,但她长得奇丑无比,兰特找到了茱莉娅,向她求婚,带她离开了恍如地狱般的家乡,带她环游世界。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美好是不是?” 凯西说道:“不,我知道这个故事,它一点都不美好,兰特组建了马戏团,去世界各地表演,兰特在马戏团的宣传词写着‘世界上最丑陋的女人’,茱莉娅是他的赚钱工具。” 冼耀文冲凯西点了点头,“凯西,谢谢你的发言,你的发言破坏了我的发言,干得不错。” 冼耀文的话让众人会心一笑。 “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人类的本能,假如谁只对丑陋的事物感兴趣,他不是变态就是别有用心,就像是西奥多·兰特。我们的杂志将会被摆在报刊架上售卖,如何让我们的目标读者一眼就从几百本杂志当中选中我们?” 冼耀文在sexy下面又画了一道线,线头延伸,连接到women,随后又在线条下面写下一个单词“beautiful”。 “我相信在场的各位会赋予我们的杂志丰富的内涵,其他男性杂志所关心的打猎和钓鱼,我们不会去关心,我们要谈论的是爵士乐。” 说着,冼耀文嘴里哼起《beginthebeguine》,双脚点击地板,身子扭动,跳起了爵士舞,跳了几个节拍止住,接着说道:“鸡尾酒,毕加索,海明威,我有一个不错的计划,我们邀请一位性感的女演员或女模特去采访海明威,和他谈论《丧钟为谁而鸣》,问一问蕾纳塔的原型是谁。 如果你们当中此时有人的脑中在疑问蕾纳塔是谁,那我就要责怪自己怎么让伱们面试通过的。” 在众人的笑声中,冼耀文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单词“prevalent”。 “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清楚地了解当下的流行话题,并预测下一个月即将会流行的话题,我们的杂志要做的就是制造与引领流行话题。 在伦敦,我见到一种新的音乐形式skiffle,不是早期爵士乐,英国佬解释为噪音爵士,它融合了爵士、布鲁斯、民谣的一种综合风格,经常使用自制的或者自己修改的乐器。 噪音爵士对技巧的要求相对不高,又可以泡妹子,在伦敦的学校里冒出大量的小乐队,谁知道在这些小乐队里面会不会诞生伟大的乐队,伊丽莎白、丘吉尔、红狐、甲壳虫,谁知道叫什么鬼名字……” 冼耀文耸了耸肩,接着说道:“世界正在往肤浅的方向改变,现在、未来,时代的印记可能是一首歌、一部电影,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或许我们回忆现在会从一首歌开始。见鬼,该死的宾·克罗斯比,《白色圣诞节》卖得太好了,好多人大概就是这首歌。” 又是笑声,这一次是哄堂大笑,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喜欢冼耀文的发言,他们预感到自己在花社的职业生涯会非常轻松。 “我们要关心音乐、电影,我们还要关心体育,上个世纪客运铁路的发展让体育联赛兴起,现在,飞机又提供了新的可能,红袜队会飞过来让我们踢屁股,辛普森,去看比赛的时候记得帮我扔两个酒瓶。” 在纽约骂红袜队属于政治正确,各种极端组织正活跃的年份,谁敢在纽约街头穿红袜队的队服,一个不好就会身首异处。 辛普森笑着说道:“啤酒还是威士忌?” “随意。”冼耀文耸耸肩,继续说道:“有一个对我们非常坏的消息,电视机的价格已经降到75美元,这就意味着我们将要面临的竞争对手不仅是其他男性杂志,还有该死的电视台。好消息就是我们同时知道电视机生产企业、电视台的股票将会迎来大涨。” 冼耀文又在黑板上写下“share”这个单词,“我们的杂志会给读者传达音乐、电影的信息,也要教他们如何调制鸡尾酒,如何迷倒女人,说话方式、穿搭,等等。 同时,我们也要告诉他们如何购买股票,泡妞是一项需要资金支撑的运动,女人喜欢浪漫,不喜欢钱,然而每一种浪漫都需要花钱。 嗯,辛普森大概是个意外,他只需要下班回到家对他妻子说:亲爱的,我的肚子今天又减掉两磅,他妻子会觉得世间最浪漫的事不过如此。” “哈哈哈!” 又是哄堂大笑,就是笑点来源的辛普森也是忍俊不禁。 有些人之间不乏眼神和语言交流,纷纷表达对冼耀文“ilike”的情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冼耀文从音乐、电影、文学、体育,一直说到高端时尚、饮食、生活方式、时事等内容,基本定下了《花花公子》高端男性杂志的格调。 杂志每一期都会采访一位重量级的男性,比如第一期的里根就会紧扣“时尚总统”进行内容的发散,把对里根的采访尽量圈禁在时尚和政治。 冼耀文和郑慧娴所说的并非玩笑话,关于里根,他打算深入合作,先塑造其时尚总统的形象,然后让其成为“goodluck”总统系列的形象代言人。 他从未改变“做杂志为卖产品”的初衷,只是《花花公子》将囊括更多的产品,承载更多的野心,衬衣只是第一步,它会打通杂志、电影、音乐、政治,他心中已经定下名字的影片《浪漫总统·克林顿》,并不只是为了开一个孤芳自赏的玩笑。 一段漫长的独白后,冼耀文在黑板上写下“man”这个单词,写完,他抬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感谢女权萌芽的出现,感谢杂志属于创意性产业,感谢当下没有公众场合不许抽烟的观念,不论男女,花社的每一名成员都会抽烟,他在说话时,办公室的白雾就没断过,划火柴的声音,zippo打火机的声音,时不时就会响起。 [郑重声明:无不良导向,我只是还原五十年代美国杂志行业职场的真实面貌,这个行业的从业者不抽烟的真不多。事实上,那些年代的脑力劳动者抽烟率很高,林徽因就是烟鬼加酒鬼。嗯,举例林徽因只是因为她的形象反差比较大,更具震撼性,林粉求放过。] “男性杂志自然是给男人们看的,所以,我们杂志表达的观点都会以偏向男性为主,只有在比较特殊的时期,才会往女性的方向偏移,比如二二八妇女节、三八妇女节还是五月份的母亲节。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一份男性杂志需要你、你、你……” 冼耀文从一个个女职员身上点过,然后又在黑板上写下“yboy”,“ayboylifestyle,整天寻欢作乐的生活方式,这是我们杂志的座右铭。” 迈开步伐,冼耀文穿梭于众人之间,“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回到家收听nbc的广播节目,周末不出门,不是整理花园就是陪他的琳达(五六十年代美国流行给母狗取的名字),没有社交,不会花言巧语,这样的男人会是女士们喜欢的类型吗?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这样的男人会非常让人放心,但非常乏味,如果让女士们选择,她们大概情愿陪伴自己的爱狗。” 他在凯瑟琳的身前驻足,“凯西,你的狗叫什么名字?” 凯瑟琳厌恶地说道:“我讨厌狗。” “哇哦,真是太遗憾了,你应该从现在开始喜欢狗,有时候狗比男人管用。”冼耀文耸耸肩,继续往前走,“人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动物,脸上时刻戴着面具,面对不一样的人,就会换上不一样的面具,同性、异性、爱人、家人、自己,太细致的我们不用去剖析,成本过大,得不偿失。 男人在面对同性和异性时,会有两张不同的面孔,男人眼中的男人和女人眼中的男人是不同的,男人和女人所认为的完美男人也是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职场存在性别歧视,女性想走上管理岗位要比男性艰难,所以在工作过程中,大部分男人需要面对一个男性上司,回到家又要面对另外一个boss,白天面具、晚上面具,不断切换,日复一日……” 冼耀文摊了摊手,“很少有男人能长久坚持,某一天,他们会来到临界点,扯掉面具大吼大叫,凯西,你想我怎么样,啊?砸墙、摔杯子、打人,一切不美好的事情都会发生。” 凯瑟琳吐出一个烟圈,顺便给冼耀文一个白眼。 “今年是1950年,我希望1975年或者1980年,有一个刚刚成长起来的作家这样写道:自从我记事以来,花花公子就是美国人生活的基石,我认识的每个男人和男孩都看花花公子,有的男人,像我爸,会假装不看。 我认识的每个男孩的爸爸,都有一个隐藏男性杂志的小窝点,爸爸们以为那里无人知晓,而孩子们其实一清二楚,每隔一阵子,我们会把爸爸的杂志拿出来交换。” 冼耀文走回黑板前,面向众人,“逃避、放松、享受,这就是我们杂志要献给每一位读者的礼物,人生无法避免佩戴面具,但可以轻松一点。 yboy,追求享乐的男人,男人眼中的完美男人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们杂志的内容核心。” 冼耀文的话音未落,掌声和欢呼声就在办公室内炸响,他的话说到不少男人的心坎上。 点燃雪茄,安静吸上几口,等喧嚣熄灭,他坐到一张办公桌上,用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我们回到职场性别歧视的话题,我不管其他地方怎么样,在花社,没有性别,男人、女人,没有物种区别,人、狗、猫、白蚁,什么都无所谓,一切以功绩论,做得好,升职加薪,做不好,解雇。 女士们,没有歧视,也就意味着没有特殊照顾,所有人的福利和假期只取决于职位,不论性别。 事实上,我在给各位制定薪水标准的时候,只考虑了能力,根本没有考虑性别,如果你发现有人和你同工不同酬,只能说明你在我眼里不如另外一个人,无关其他。” 冼耀文拍了拍手,“ok,关于歧视就这么说,如果有哪位男士无法忍受与女士同工同酬,可以给我递辞职信;如果有哪位女士觉得应该受到特殊照顾,也给我递辞职信,我是boss,不是papa。” 略作停顿,给他人留出消化的时间,冼耀文指了指黑板上的“sexy”和“beautiful”两个单词,“我们把话题返回到‘如何让我们的目标读者一眼就从几百本杂志当中选中我们?’,就像我说的爱情故事,每个人只会对长得好看的人的爱情故事感兴趣,不会有兴趣阅读一个丑人之间的爱情故事。 封面就是一本杂志的面庞,我们杂志的封面一定要漂亮,一定要夺目。” 说着,他招了招手,杨蕾孟立马上前递给他一本月历,他接过,把月历上的裸图亮给众人看,“谁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图片不大,引得众人伸长脖子猛瞅。 没一会,辛普森就试探性地问道:“玛丽莲·梦露?” “bingo,就是她。”冼耀文打了一个响指,“7张照片,不穿衣服,报酬只有50美元,不得不说汤姆·凯利做了一笔好生意,辛普森,你去拜访梦露女士之前,联系汤姆·凯利,把照片的版权从他手里买回来,1000美元是我的底线,他如果狮子大开口,告诉我。” “ok,boss。” 冼耀文把月历拍到黑板上,大声说道:“各位,玛丽莲·梦露就是我选中的第一张面孔,她穿或者不穿,笑或者哭,跳或者爬,不管怎样都可以,我只要每一位看见的男士捞60美分买下我们的杂志。 7月1日,我们的杂志出第一期六月刊,我的目标不高,第一期只要卖出63万份就算成功……”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阵质疑的倒吸冷气声响起。 冼耀文笑了笑,“各位,理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63万份,只要实现,每个人的周薪增加10%,超出部分每多2万份,周薪增加1美元,请为你们的电视机、洗衣机、汽车、花园努力,上帝保佑你们,散会。” 63万份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当下美国人口超过1.5亿,《花花公子》的潜在客户大几千万,只要铺货到位,就算杂志内容是一坨狗屎,光凭封面就能达成销售目标,只不过内容不行不用奢求下一期的销量。 会议结束,办公室里各司其职,一个个忙碌起来。 冼耀文把韦伯斯特和几个对接过印刷的人叫到楼道里讨论杂志的用纸问题,他对杂志的要求是精益求精,经过讨论,定下了封面铜西卡,内页采用铜版纸和压光纸相结合的方案。 没说的,这几乎是大量发行印刷物的最高配置方案,再往上就可以打上精装版的标签。 一通计算,假如《花花公子》以60美分的发行价售卖,除掉发行商的分成、终端销售的利润、人工场地成本、irs的打劫,一本杂志能留在花社账户上6.7美分左右,约合每10万份的纯利6700美元,用点合理避税的手段,这个数字应该可以变成7000美元,不错的利润。 冼耀文内心的终极目标是600万份,如果能实现,年发行纯盈利可以达到504万美元,加上广告收入,这个数字完全可以乘以2.4,盈利可以说相当可观。 当然,这个美妙的数字大概跟他没多大关系,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花社就会走完上市、被兼并的历程,即使到时候他还保留一点股份,应该也已经失去控股权,只能安心当一个太平股东。 前景一片美好,眼下却是有点糟糕,前期冼耀文给郑慧娴的资金还足以应付花社这一周的薪水,下一周的薪水却是算上他个人的钱都有点捉襟见肘,加上每天都会寄到,积少成多的账单,花社以及他个人爆发财政危机。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白天正常上班,下班后一个人正常加班,当简过来搞清洁时,他还在往外面打电话。 “布法利诺律师,我是亚当·赫本,从曼哈顿西村花社打过来,我想邀请你成为花社的法务……是的,我知道你是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的法务,需要经常飞往华盛顿,我很有诚意邀请你,让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后天下午我都有空,ok,我在办公室等你。” 挂掉电话,冼耀文看向一直在他身边晃悠的简,笑道:“简,你是故意的吗?勾引我?” …… 新年快乐! (本章完) 195.第194章 火烧洗衣房 第194章火烧洗衣房 简拿着拖把在地板上连续杵了好几下,随后吐出一口浊气,站直身体看着冼耀文说道:“亚当,你应该告诉你的手下,不要把口香糖吐得到处都是。” “我会的,明天我会让他们把自己桌子、椅子下面的口香糖抠掉,不用麻烦你。伱还在餐厅工作吗?” “时间有冲突,我已经辞掉餐厅的工作。”简说着,走向放包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一罐啤酒扬了扬,“你要吗?” “你还有另一罐?” “当然。” 简从包里又拿出一罐啤酒,拿在手里走到冼耀文身前,把两罐啤酒都递给他。 冼耀文接过,往罐口看了一眼,忽然,他勾住简的脖子,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舌头化为西洋剑朝前一撩,简仓促应敌,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乌江,才算是重整旗鼓背水一战。 良久。 人分。 简嗔怪道:“讨厌的雪茄味。” “抱歉,情不自禁。” 冼耀文摊了摊手,把搁在烟灰缸上的雪茄叼在嘴里,打开抽屉拿出一把开信刀,抵在啤酒罐的罐口使了一会劲,撬开一个口子,把啤酒罐递给简,另一罐如法炮制。 碰一下罐,互道干杯,两人都呷了一口啤酒。 冼耀文把啤酒罐放在桌子上,说道:“你没有冰箱?” “没有,我不想买台旧的。”简绕过办公桌,坐到冼耀文的大腿上,“亚当,刚才怎么回事?” 冼耀文把手放到简的脸上轻轻摩挲,“就在刚刚,你给了我一个灵感,能够赚钱的灵感,按照贡献来说,你可以分享三成的收益,一段时间以后,你将会拥有公寓、汽车、新冰箱,可以随时喝到冰镇的啤酒。” 简捂着嘴,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亚当,你是在逗我吗?” “很显然不是,我非常认真。” 简挪了挪臀,双手抱住冼耀文的脖子,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告诉我,我刚刚给了你什么灵感?”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答案和支票会一起到你的手里。”冼耀文在简的翘臀上拍了拍,“你继续工作,等下我们一起晚餐。” “去我那里,我买了牛排。” 冼耀文微微迟疑,答应道:“ok。” 去家里就意味着两人从乱搞的狗男女关系往前迈进一步,一只脚踩进对方的生活,想分开的时候,有了知会对方的义务。 吧唧。 简在冼耀文脸颊上香了一口,一跃而起,哼着歌接着打扫办公室。 忙完工作,冼耀文立于窗前,以轻松的心情哼起了邓雨贤略带伤感的歌曲《雨夜花》。 “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无人看见,每日怨戚,花谢落涂不再回……” 哼上一段,又切换到渡边浜子演唱的改编版《雨の夜の花》。 “花在下着雨的夜里绽放着,被风吹着,一片片掉落下来。白色花瓣,被浸湿成雨滴,任凭风吹,一片片掉落下来……” 又是一段,粤语版的《四季歌》穿越时空到了他的嘴里,“红日微风吹幼苗,云内归鸟知春晓,哪个爱做梦,一觉醒来,床畔蝴蝶飞走了。船在桥底轻快摇,桥上风雨知多少,半唱半和一首歌谣,湖上荷花初开了……” 不等他往《四季の歌》切换,香港那边,岑佩佩哼起了《夜雨花》,“雨夜里,悄展瓣,花开花落一眨眼,谁能看见,长吁短叹,花落地下不复原。” 她的心情不错,昨晚陪客人喝了点酒,微醺提高了睡眠质量,她一觉睡到大天亮,浑身轻松,犹如脱胎换骨般。 脚步轻快地下了楼,路过刘记米铺,闻到铺内飘出的中药味,她止步对蹲在火炉边看火的刘叶淑婉说道:“叶老板,谁生病了?” 刘叶淑婉闻言,转头往岑佩佩看了一眼,旋即,放下手里的蒲扇,起身走到岑佩佩身前,“房东太太,早晨。” 岑佩佩回礼,再次问道:“刘生生病了?” “没有,想要孩子没要上,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我伤了身,开了点药调理调理。” “这样啊,等怀上通知一声。店里的面只够今天用,麻烦叶老板傍晚帮我送几袋过去。” “不麻烦,不麻烦。” 山今楼从刘记拿米面是舍近求远,关照之意无需言表,加上岑佩佩还关照她一笔长期的大单子,刘叶淑婉心存感激。 寒暄一二,岑佩佩继续往前来到一号楼下,未等上楼,从另一边过来的周芷兰已经来到她身前,欠身问好,“大嫂。” 岑佩佩的目光从周芷兰的旗袍领口扫过,昨天见到的红印记旁又添了一个红印记,顿时,一夜好梦的畅快荡然无存,嫉妒之心拔地而起,一股幽怨横生。 在嗓子眼堵住嫉妒和幽怨,她语态亲和地说道:“芷兰,叔叔起来了吗?” “老爷今天还是早起,正在冲凉,很快会过来。” 没有冼耀武在身边,周芷兰对岑佩佩自带一丝惧意,既因为身份的压制,也因为身上的气势。 “我们先上去。” 岑佩佩邀着周芷兰上到饭厅,王霞敏见到两人,便吩咐宋师奶盛粥,吩咐完,立刻走到岑佩佩身前。 “夫人,太太。” 冼家的太太可以有很多,并列称呼之时,夫人是岑佩佩的专属称呼。 “敏姐,从明天开始中午炖一点滋补汤差人送去律师楼,二老爷最近有点劳累,需要补补。” 周芷兰听到这话,双耳霎时发烫,老爷天天要,她也乐在其中,天刚亮就盼天黑,根本记不得还有伤身一说。 “我会交代宋师奶。”王霞敏应一声,随后又说道:“刚刚有个机场的人送来一封先生从狮城发来的信。” “信呢?” 王霞敏抿了抿嘴,“夫人,信封上写着的收信人是我。” 岑佩佩点了点头,“老爷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 “先生让夫人去拜访罗先生,托罗先生把右边的3200呎地皮买下来,然后起一栋五号楼。” 岑佩佩沉默了一会,说道:“钱从哪里拿有交代吗?” “先生会打电话给罗先生。” “我明了,敏姐,坐下吃早点。” 王霞敏虽然没说起楼的原因,但岑佩佩能想到起楼是为了即将进门的新女人准备,她还猜到新女人的身份不一般,不然不用从王霞敏这里绕,直接交代她就是了。 关于女人,冼耀文老早给岑佩佩打过预防针,她不太介意家里多几个“苏丽珍”,却介意多一个“岑佩佩”,她心里寻思,即将进门的新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王霞敏的确有很多话没说,冼耀文在信中用半页信纸交代她要办的事宜,十之八九都是为未过门的新太太准备,信中有交代让她低调办理,不用告诉其他人,她手里有一笔冼耀文临走时给的钱,用来办事绰绰有余。 三女坐到餐桌前,却无一人动筷,聊点女人之间的话题,消磨时间等着冼耀武。 冼耀文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围绕他转,比较随意,规矩不会太重,他不在,没了中心,规矩反而重了起来。 过了十来分钟,冼耀武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入饭厅,电话机见可以开饭,欢快地叫了起来。 王霞敏接听后,话筒到了岑佩佩手里,她把话筒放到耳边,听上两句,脸色倏然一变,晃了一会神,冲着话筒说道:“我知道了,你留在那里,其他人今天放假。” 挂掉电话,岑佩佩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一转头,对着一脸关切的冼耀武说道:“叔叔,岑记洗衣房被人放了一把火,今天要送去军营的衣服都被烧了。” 索菲亚给了冼耀文添马舰海军基地的军服和粮食供应的单子,捎带还有衣服浆洗,他看不上这笔业务,便交给岑佩佩让她赚点私房钱,为了业务,冼耀武经手帮忙注册了岑记商行,刚刚开业不到三天。 岑佩佩心中万分懊悔,她之前觉得一个洗衣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会有人惦记,就没有安排安保,谁知道偏偏被人惦记上了。 冼耀武闻言并不惊慌,稍稍斟酌便说道:“大嫂,大哥说过,做生意信誉很重要,你来处理生意上的事,我请一天假,把放火的人找出来。” 岑佩佩定了定神,点点头,“好,先吃早点。” 吃过早点,冼耀武打了几个电话,陪着岑佩佩来到油尖旺的洗衣街。 洗衣街原是芒角村的一条溪边小径,二十年代,村里的田地被开发成住宅大楼,居住于小水溪附近的妇女便上门接洗衣服,由于费用廉宜及方便,出现每隔若干家便有妇女洗衣的情况,附近居民就叫溪边小径为洗衣街。 虽说洗衣街于三十年代开发成街道,小溪变成地下水道,但洗衣街之名未变,街上依然有不少人从事洗衣业务,岑记的洗衣房就是从原东家手里全盘接手过来,只有房子依然属于原房东。 在洗衣房残骸里转上一圈,岑佩佩的心肝脾肺肾无一不隐隐发痛。 衣服的灰烬堆在一起,放火之前,放火人不辞辛苦把衣服堆成一堆,大概还往上面倒了汽油,这就完全排除了意外的可能,火就是故意放的。 洗衣机械、熨烫设备无一幸免,全被烧得漆黑,毫无维修的价值,房子也被熏得不成样子,免不了要给房东一笔不菲的赔偿。 粗略一算,至少损失三万,这还不算对军营那边的交代。 舒缓一下情绪,岑佩佩对冼耀武说道:“叔叔受累在这里维持,我去处理其他事。” “大嫂你只管去,这里我会处理好。” 冼耀武把岑佩佩送上车,看着车子走远,就对戚龙刀说道:“烧饼,让人去油麻地红砖屋叫个画像佬过来,在街上一家家问,把放火人的画像画出来。” 不等戚龙刀领命去安排,韩森的车子到了,车停在一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韩森,一个邓耘。 冼耀武见到,迎了上去。 “韩sir,麻烦你跑一趟。” “冼律师不用客气,冼生的事就是我的事。”韩森客气一句,示意一下身旁的邓耘,“阿耘,查案的好手,他一定能把人找到。” 冼耀武和邓耘握了握手,道了声谢。 邓耘客气一句,问了下情况,随后钻进洗衣房查看现场。 见邓耘开工,韩森便对冼耀武说道:“冼律师,这里不是我的管区,捞过界是大忌,阿耘留在这里帮手,我要马上走。” “韩sir,我理解,我代我大哥表示感谢。” 两人再次握手,韩森急急忙忙离开,正是升职的关键时期,他不想节外生枝,出力到位就好了。当然,最主要站在这里的不是冼耀文,不然这枝他还就生了。 邓耘是查案好手不是吹的,他在洗衣房里勘察了一会,做出嫌疑人一共三个的推论,而且,还模拟了一遍作案过程,一切合情合理,犹如亲见。 有了他的帮忙,不到三个小时,一幅有参照意义的画像到了冼耀武手里。 收工,该撤的人都撤掉,有了画像就不用邓耘帮忙,冼耀武恭送人离开,转眼只剩下冼耀武和戚龙刀两人。 两人默默上车,到庙街的路边会合阿叶。 阿叶拿着画像辨认了一会,不敢确定地说道:“很像跟在烂蔗明身边的一个人,我不敢肯定。” “烂蔗明是哪个字头的?” “14k的蓝灯笼,喜欢在快乐戏院泡着,手里一天到晚拿着甘蔗,大家就叫他烂蔗明。” 听到14k,冼耀武有点忌惮,但还是对戚龙刀说道:“你接手,先把人认准,我要打个电话。” …… 冼耀文在简那里吃过晚餐,喝了一点的两人转战时代广场,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又转移到酒店的房间,兴致不错,两人坐在房间的地板上聊得很嗨,聊累了就玩点无聊的游戏“johnkempo”,经过东京中转传过来的,源头叫猜丁壳或剪刀石头布。 游戏幼稚了一点,彩头却蛮有意思,脱衣服或骑大马。 玩游戏时,冼耀文一改平日的谦让,一阵狂风暴雨的攻势,简的彩头只剩下骑大马,她趴在地上,冼耀文坐在她的背上,嘴里喊着“驾驾驾”,两人人马合一,在房间里攻城略地,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嗯,简大概不太开心,她一次骑士都没当过,次次做大马,膝盖快磨出老茧了。 输得多了,简提议玩自己擅长的扭扭游戏,冼耀文压根没听过,不过还是答应陪她玩,正当简给他讲解规则时,电话响了,冼耀武打来的。 吸了五口雪茄听完洗衣房的事,思考两口的时间,第三口白雾吐出时,冼耀文对着话筒说道:“你做几件事: 一,开一桌答谢宴招待韩sir; 二,去果栏昌那里买点水果,给洗衣街被打扰到的人家都送一点,这事你亲自办,你前面把事情办差了,应该提着水果去打听,补救一下; 三,我在新加坡的时候有了几个印度客户,接触下来发现印度人普遍素质不错,你也应该交几个印度朋友; 四,小孩子玩火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一件,打几个屁屁就好了,不用惊动大人; 五,关心一下丽珍,操心操心她在经手的业务。 我这边已经是深夜,不多说,挂了。” “好的。” 挂掉电话,冼耀武点上一根烟,梳理着冼耀文说的几件事,第一第二非常明确,不用多想;第三是在指唆使放火的幕后人物是印度佬,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要问一下大嫂;第四是让他只处理放火的人,幕后人物等大哥回来再处理;第五是让他看好苏丽珍,当心她变野,再操心一下金大押的业务。 等梳理好,他又找到戚龙刀,交代往各处增派安保人员,随后匆匆回了家。 把话筒放回床头柜,冼耀文坐在床头复盘洗衣房被烧一事,粗略一看,这件事矛头指向夏利里拉家族,毕竟双方有比较直接的竞争关系,但细究一下,又存在诸多疑点。 哈利·夏利里拉若是没有城府,根本不可能接下英军的生意,一个有城府的人做事绝不会这么莽撞,事先肯定会摸摸情况,起码要去搞清楚他是怎么接到海军的生意,然后衡量一下他好不好惹,一上来就烧洗衣房,这是奔着彻底撕破脸去的,可能性真不能说有多大。 如果排除夏利里拉家族,最有可能是因为中华制衣结下的仇怨,虽说中华制衣从未摆明车马和谁竞争,但在业绩蒸蒸日上时,无形之中就会伤害到其他制衣商的利益,哪个比较阴损的躲在背后使一招祸水东引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然后,他在结交警界人脉之时,也容易无形中得罪到人,例如他捧韩森,和韩森竞争的人能不恨他? 又或者周孝赟替张德荣出头,来报复之前所受的怨气,也不是绝对不会。千头万绪,幕后人物是谁都有可能,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总之,不管是谁先挑起战火,既然宣战,那就厮杀一下。 冼耀文隐隐觉得这个对手有点意思,做事情蛮有分寸,只烧东西不伤人,留着转圜的余地,事不可为之时还能以赔偿损失止戈,打着一手好算盘。 简见冼耀文接完电话就没了动静,从地板上一路爬到他身上,关切道:“亚当,你怎么了?” 冼耀文搁下雪茄,抚摸着简的后背,“只是生意上遇到一点麻烦,没什么大事,游戏还要继续吗?” 简没有说话,用炽热的躯体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冼耀文这里热火朝天,戚龙刀那里却是非常沉闷,他等到快乐戏院下午场开始,才算是见到烂蔗明,对比其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弟,无一人和画像相像,他只能在戏院里盯着烂蔗明,等着电影放完。 大众安全警卫的人手很多,他却一个都不敢用,安保们向来做的是白活,从没有接触过黑活,一上来就要干灭人全家的活计,太猛了,他怕出纰漏,只能辛苦一下,自己一个人全包。 灰暗中,他手放在口袋里,单手拿着一个弹匣,不断退弹上弹,消磨着无聊的等待时间,脑子里盘算着东南亚之行。 先生说过,若论杀敌与擂台克敌,泰拳要比中华武术高明许多,只是泰拳的练法是先伤己再伤敌,壮年时无敌,一到中年,各种旧伤复发,轻则无法行走,重则浑身瘫痪,鲜少能活到老年。 他也听李诗英说起过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中华总商会曾策划过几次中泰高手比武,只有一次胜负存在争议,其他的无不被泰拳高手打得落花流水,出战的无不是当时的武术高手,泰拳之猛可见一斑。 先生的意思是集百家之长,汲取泰拳的可取之处融入龙道,也要挖掘泰国及周边国家的穷苦练武人才,以刚猛之法修炼龙道,打出龙道能打的威名。 他懂先生的意思,刚猛之法就是照死里练,刚猛数年后成为药罐子,犹如萤火虫,只有刹那间光辉,他总觉得这么做有点残忍,晚景凄凉的结果有点对不住人家。 可他又哪里知道,冼耀文就是算准了这个世间存在不少有“让我穷一辈子,我宁愿做三天有钱人”思想的人,好日子虽只能过几年,却有无数人抢破头求一个这样的机会。 心绪纷飞,退上子弹的速度越来越快,戚龙刀看见烂蔗明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与画像非常相似,大概就是他要等的人。 苏丽珍的心变野了吗? 显然没有。 她的心不野,只是疼。 她觉得自家先生失算了,麻雀馆不是小生意,赚的不是小钱,而是大钱。 甄裕权的麻雀馆开张后,自然要邀请苏丽珍这位金主代表经常过去玩,这个面子得给,加上姜太太也要代表姜唐示好,她们几个牌搭子偶尔会把牌局放到甄裕权的红宝石麻雀馆。 今天的下午场几人就在红宝石麻雀馆,苏丽珍打牌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就会往其他麻将桌上空悬挂的抽水盘里瞄。 虽说多数桌打的都是几仙的小麻将,可有番啊,胡一把大牌也有个十块八块,抽水能有四五仙,四圈麻将下来,几块钱轻轻松松,还有一些打一两毫底的就更加了,抽水能有三四十块,一天算下来,一个麻雀馆抽水不会少。 她眼红了。 之前只花不挣的时候没感觉,现在也在挣钱了,一天不往口袋里装点,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就算有的装,也会嫌少,总想着能多装一点。 挣钱会上瘾的,苏丽珍此时正是瘾头最大的时期,只想挣,舍不得花,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定做衣服了,一件衣服十几二十块,舍不得啊。 (本章完) 196.第195章 尥蹶子 第195章尥蹶子 看着麻雀馆日进斗金,苏丽珍眼红到不能再红,都责怪起自家先生当初为什么不要股份。 恍惚间,到了她该抓牌的时候,牌搭子见她愣着没动静,纷纷催促。 “冼太,到你打牌啦,是不是冼生不在,晚上睡不好啊?”姜太太揶揄道。 邓太太也不饶人,“当然啦,冼生不在,冼太晚上做不成体操啦,姜太你看冼太的脸,这段日子变差好多。” 两人一唱一和,苏丽珍却是不为所动,抓了一张牌,见是没用的熟章就打了出去,“你们两个使劲笑话我,现在笑,等下有伱们哭的时候。” 邓太太呵呵一笑,“知道你在憋大牌,你能和掉再讲。” 忽然,她见另一牌搭子张张太打出一个三饼,连忙叫道:“张太,小心点啦,生章别乱打。” 张张太,夫家姓张,经营香港和南洋的两头贸易,时常不在香港,她长期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就开始勾搭相好的,上一个相好的姓张,是个戏子,现在勾着的这个相好还是姓张,就是那个名气不小的裁缝张活海,她反正是和姓张的杠上了,这才有了张张太之名。 “邓太,放心啦,冼太不吃这张。”张张太无所谓地说道:“等下去不去百货公司?” 姜太太抓了一张牌,手指一搓就打了出来,“我不去,昨天刚去过,没上什么新货。” “我也不去,没钱。”苏丽珍说道。 邓太太大呼道:“你还没钱,最近几场你都是一家独赢,我的钱包快被你掏空啦,我没钱,百货公司就不去啦,等下把车子推到鸭寮街卖掉,油价涨啦,真加不起啦。” “邓太太你别说笑话,谁不知道邓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大。” “再大也没有冼生大啊,好运来衬衫卖得多好,谁不眼红啊。” 苏丽珍眼笑眉飞,“不要只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我家先生辛苦着嘞,天天起早贪黑,现在又在西洋舟车劳顿,挣得每一分都是辛苦钱。” “唷唷唷,冼生不在也是一股酸味呐,冼太,等冼生回来,帮我约个时间,我想跟他做体操。”邓太太玩味地说道。 “好啊,到时候我帮邓太压腿。” “哈哈哈。” 四个牌搭子纷纷捧腹大笑,乐了好一会,牌局恢复正常,几人在说说笑笑中输输赢赢。 临近四点半,十六圈麻将结束,后面没有活动安排,晚上也没有再来十六圈的打算,四个牌搭子各走各路,苏丽珍没走,她被甄裕权请到了办公室。 两人先办理了土瓜湾十三街之一龙图街上一栋唐楼交割,接着甄裕权提起了一个话题,“冼太,你有没有听过惠王爷这个名字?” 苏丽珍把一张土地和家屋让渡书放进自己的包里,小心翼翼地把包合上,确认无误才抬头回话,“是不是外面传的那个买下半条太子道的有钱佬?” “就是他,我让兄弟们在外面打听了一下,惠王爷是山东过来的大少爷,从小生活在深宅大院,没见过多少世面,外面有传言他带着妻儿老小逃来香港的时候带了七八箱金子。” “惠王爷喜欢赌?” 近朱者赤,苏丽珍和冼耀文在一起时间久了,学会了抓住重心。 “赌得很大,一场输赢几千上万。” 苏丽珍一听,来了兴趣,“惠王爷真的买了太子道半条街?” 甄裕权否定道:“没有那么多,五六栋。” “五六栋也不少了,九龙城那里的房子值钱,国龙,到时候要价别太狠,留点利润给我。” 苏丽珍不是笨蛋,既然干上了收楼的工作,她对香港各处的楼价自然心里有数,九龙城此时是九龙的名城和消费地,太子道的楼价在九龙处于第一线。 “冼太,我怎么敢要你高价,有点赚头我就满足了。” 甄裕权谄笑肋肩,在苏丽珍面前,他一点双花红棍的谱都不敢摆。他对冼耀文心存感激,若不是冼耀文出手扶持,他怎么可能短时间从兜里没有几个大子,到掏出一两万也不吃力。 汇丰,主席办公室。 亚瑟·摩士和米歇尔两人正在进行一场涉及冼耀文的谈话。 “米歇尔,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名单缺少什么?” “摩士先生想说缺少宁波帮的人?” “是的,我在上海任职期间接触过朱葆三、虞洽卿,听过叶澄衷的故事,我走得太快,来不及接触王宽诚、安子介、董浩云、邵邨人一批后起之秀,啊,还有包兆龙,我在汉口见过这个小家伙,后来他去上海开银号,和我们汇丰还有过一次纠纷,现在他是不是在香港?” 米歇尔摊了摊手,“摩士先生,包兆龙只比你小三岁。” “小三岁也是小家伙,他有三个儿子,都有银行工作经历,有哪一个值得关注吗?” 米歇尔翻了翻手头的文件夹,看上一会,说道:“三个人到了香港后都没有突出的表现,相对来说,包玉纲的表现最好,和几位从上海来的银行旧同事合伙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利用上海的旧关系卖大陆的土特产。” 亚瑟·摩士点着烟斗吸上两口,“保持关注,看看他后面会不会有好的表现。” “ok。”米歇尔合上文件夹,“摩士先生,你今天找我应该不是想谈宁波帮,我们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亚瑟·摩士轻笑一声,“米歇尔,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冼耀文本来只是一个待考察对象,是你帮助他走到现在,太快了,其他股东会有意见,有没有考虑过放慢速度,按照现在的节奏,如果出问题,你要承担所有责任。” 米歇尔撒娇道:“亚瑟叔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年底的股东大会之前一定能见分晓。” “好吧,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可能给你提供帮助。” 亚瑟·摩士看着米歇尔长大,视若亲孙女,他清楚米歇尔想干出一点成绩以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仅仅是联姻工具,在不过分的前提下,他很乐意提供帮助,友谊院线的贷款要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没有那么容易通过。 米歇尔起身绕过大班桌,抱住亚瑟·摩士,“亚瑟叔叔,谢谢你。” …… 简睁开眼,见冼耀文靠在床头看报纸,一个转身趴到他身上,冲他的脸颊连续吧唧几下。 “早安。” “早安。”冼耀文抹掉脸上的口水,“这么早醒来,要去见你的早晨男孩?” “雅各布,我和他约好了一起晨跑。”简翻身下床,拿起她昨天从家里带来的行囊包,从里面取出运动服和跑鞋朝冼耀文晃了晃,“你看,我已经准备好了。” “哇哦,跑鞋,对一个跑步爱好者来说,会不会太正式?” 简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爬回冼耀文的身上,两下吧唧后说道:“我没跟你说过我中学时是运动健将吗?” “没有,我一直以为你是一匹骏马,就像爱百灵,昨晚你跑得多欢快。” “亚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简撑着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冼耀文,“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在逗我?” “不,有很多人。”简在冼耀文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起来。” 简约会的地点在中央公园,离酒店并不远,两人在卫生间一通闹腾,换上运动装采用快走的方式前往。 中央公园是跑步者的天堂,只要时间和路程允许,纽约爱好跑步的人多会选择来这里跑步,冼耀文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环公园车道上跑步。 冼耀文见到了雅各布,也见到了简说的“很多人”——一个跑步爱好者组成的俱乐部runners,有二十几号人,每天都会一起在中央公园跑步。 名字简单直接,一点创意都没有,倒是简在介绍雅各布的时候,让他感觉到一点新意,雅各布的全名是雅各布·罗戈津斯基,给人的第一反应是一个俄国名字,实际上不是,雅各布这个斯基是波兰佬。 嗯,一点问题都没有,斯基本就是波兰的贵族姓氏组成部分,就像柴可夫斯基,意为“拥有柴可夫的地方的贵族”,俄国的斯基不是有波兰贵族血统,就是祖上东施效颦,给自己加个斯基用来装逼。 真巧,前几天遇到一个波兰佬警察,今天又遇到一个波兰佬跑步者,不,应该说是金融从业者,他能从雅各布身上闻到华尔街的味道,很浓。 “亚当,跟我们一起吗?”介绍过后,雅各布邀请道。 “不,你们的配速我吃不消,你们先跑,我后面跟过来。” runners成员们的穿着、热身姿势和腿型,无不在告诉冼耀文这帮人不是跑步爱好者这么简单,大概能划入半职业的行列,他虽然天天锻炼,却没有钻攻跑步,还是不主动受虐了。 “ok,一会见。” 雅各布招呼一声,大部队就跑了出去,简跑出几步,还不忘给转头给冼耀文一个笑脸。 冼耀文笑不出来,幸亏他没逞能,一个个都是尥蹶子跑法,步幅大,一步至少1米85,落地轻盈,脚翘起时脚后跟隐隐踢到臀部,步频又快,眨眼的工夫,一行人就不见了。 这种跑法对脚踝力量和腿部力量都有很高的要求,爱好者敢这样跑,不出几天脚非废不可,他能跑出2米05的步幅,也能跑出高步频,但两者结合不可能。 “干。” 吐槽一声,他乖乖上一边跳起马克操,闲着的双眼以批判的眼光观察从他身边经过的女跑者。 要说女人的腿,除了先天的基础之外,后天练瑜伽、游泳和跑步是最好的,每样都得是低烈度,强度不能过高,强度一高,某些部位多少带点畸形,就像半专业和专业的舞者,看脚型就能看出端倪,脚越好看,水平越低。 看了一会,他也没发现另外一双能比得上简的大长腿,毕竟简能尥蹶子跑,腿型练得没话说。 看了一会腿,他又盘算起了在美国还能停留的时间,工作之外,他还想认识擅长游泳的女孩和黑珍珠,前者不用说,身材不会差,后者更不用说,黑珍珠的肌肤是所有人种中最光滑细腻的,手感没得说,他想回味一下。 只是黑人好找,想找黑珍珠可没那么容易,不知道能不能遇到,或许加纳回港的路上去埃塞俄比亚绕下路,那里盛产黑珍珠。 遐想一下,他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出脑海,现阶段还不是他能享受的时候,得以事业为重,享受只能是乘隙为之。 热完身,他按照最适合自己的配速,顺着简消失的方向跑去。 早餐和二十几号人一起,其间,雅各布发出了晚上一起喝一杯的邀请,他欣然同意。 吃过早餐,简坐进了雅各布的车里,他一个人返回酒店,在路上他还遇到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从车里拿出一个手机站在那里说了一声“hello”后,进行了一通时间悠长的通话。 手机,真是美妙的玩意,就是现在的个头太大了,实用性也不强,以他所掌握的通讯技术知识,根本谈不上推动移动通讯的发展,或许多投一点资金在通讯领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看了一会热闹,他返回酒店洗漱,然后去花社开始繁忙却不繁重的一天工作。 凌晨一点。 观塘牛头角,一个二战结束后开始出现的木屋区。 这里居住着抗战期间逃到香港的人,以及更早一点到香港讨生活且没有挣脱窘迫生活的人,戚龙刀要找的人就住在这里。 刘礼,被认定的纵火嫌疑人之一,戚龙刀跟了几个小时,一直没有听到此人和其他人谈论纵火一事,也没有见到此人和疑似纵火同党接头,他失去耐心,准备用一种比较直接的方式来确认。 在木屋区的小巷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只有狗叫和鼾声,他把耳朵贴在刘礼家的木墙上听了一会,随后又贴到木门上倾听。 好一会,他确定屋内的人都睡死后,伸手在木门除门轴的一侧,“匚”的右上位置试探受力点。 木屋区他熟悉,也清楚闩门方式,简陋的木门一般没有门闩,只用绳子进行连接捆绑或者采用木棍顶住木门的方式,想要破开不难,关键是要无声。 试探完“匚”的边缘,他又继续试探“彐”的中间一横,很快,他的试探结束,只发现中间一横的最左侧和中间各有一根木棍顶着。 拿出头套套上,又从包里拿出黄油,往门台上抹一点,轻轻晃动木门,让黄油充分抹匀门轴的圆头,随后他把木门抬了起来,左右左轻轻晃动,木棍在受力之下松动,一点一点往边侧滑动。 过了好一会,咔嗒一声,一根木棍落在地上,接着又是另一根,木门失去束缚。 他把门轴按回门台,右手往腰间一抹,开保险拉套筒一气呵成,身体微微下蹲,以韦佛式射姿持枪,手腕轻推木门,待木门打开一道口子,他蹑脚后撤三四步,脱出木门的范围,双目往屋内看去,等眼睛适应屋内的光线,又确认视线范围内安全,才缓缓上前进入屋内。 人一进入屋内,枪口便快速移动,人跟着枪口转向,瞄准几个视觉死角。没发现任何问题,他才蹑着脚走向一张破木板和砖块搭出来的木床。 忽然,旖旎声响起,一只大手上下游弋。 戚龙刀心道一声不好,快步窜到床头,左手捂住刘礼的嘴巴,枪口杵到太阳穴上,“嘘嘘,别叫,你一叫我就开枪,听明白了点头。” 看着枪口和一张看不到口鼻的脸,刘礼万分惊慌,无所适从,只能依言点头。 见状,戚龙刀收回自己的左手,指了指睡在边上的刘礼老婆。 (本章完) 197.第196章 满足感 第196章满足感 随着刘礼的手捂住自己老婆的嘴,戚龙刀的手刀砍在她的颈动脉窦上。 如法炮制,刘礼的一双女儿也被弄晕。 接着一阵窸窣,刘礼被戚龙刀用捆猪的手法,双手双脚捆在后背,身体呈现一个躺倒的“0”形,脖子也被拴住,只能做昂头乌龟状。 戚龙刀拿出一个鞋锥子杵进刘礼的耳洞,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会问你两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只死你一个,不好好回答全家一起死,给伱半分钟考虑,听明白点头。” 刘礼惊恐地点了点头,陷入死一个和冚家铲的死胡同。 半分钟一过,戚龙刀就问道:“跟你一起放火的另外两个人是谁?” “癞狗东、吹鸡,他们住在北角半山。” “谁指使你们干的?” “烂蔗明,大,大哥,你要说话算话,不要动我家人。”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不然我还会回来。”戚龙刀抓住刘礼的身子,哄孩子一样说道:“来,乖,躺下,临死之前,我帮你放松放松。” 戚龙刀悄无声息地离开。 马上风,好说不好听,死者死于这种死法,家人亲朋会故意掩盖,加上木屋区的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别指望警察来勘察,法医来验尸。 一个多小时后,二号楼的天台。 “你觉得刘礼说的是真的?” “应该是。” “另外两个你不用亲自动手,花钱找别人干,盯死烂蔗明,看他听到消息会不会跑,跑就把他抓回来,不跑派人盯着,等曱甴回来。” “就这样?” “就这样。当心烂蔗明被灭口,他死就死,出手的人要跟住。” “明白。” 中午吃过饭,冼耀文没急着回办公室,找了一家街头的咖啡馆,拿着画笔搞艺术创作。 只是唰唰数笔,易拉环就在画纸上呈现出来,先是小口式(饮料),接着是大口式(罐头)两种脱离式,然后又是固定式,十来分钟,一幅价值不菲的画作创作成功。 冼耀文端详一下,不是太满意,接着开始了画蛇添足的操作,在画边上添加各种参数备注。 再次端详,满意地点点头,抽几口雪茄稍事歇息,拿出辅助画图工具,一式三份,画了三张正式的分解图。 待图画好,返回花社,让戚龙雀拿着图和花社的几个职员拍照,又让亨利·沃尔夫跟着,去外面找陌生人合照,等搞定,冼耀文自己拿着胶卷出门。 联系伦敦安理律师事务所,发传真,让对方回他一个带时间戳的回执;联系陈威廉,也发一份传真,易拉环的欧亚地区专利注册同时进行。 这一步做完,约了郑慧娴之前在联系的律师,把两份图纸装进两个信封里交给对方,请对方帮忙完成时间证人的操作。 吃专利,冼耀文是专业的,对里头的猫腻和手段心里门清,只不过他以前扮演的都是恶人的角色,现在扮小白兔,该怎么自保他还是有数的。 忙完易拉环的事,夜色不期而遇。 随便找家快餐店,点上三四个十美分的汉堡,咬上一口汉堡,冼耀文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行英文。 刚才来快餐店的路上,他有了一点灵感,《浪漫总统·克林顿》扩充出两部影片的内容,第一部《柏林往事》,在柏林空运的大背景下谱写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整体的故事内核脱胎于《罗马假日》,女主的丈夫是军人,二战期间被派驻到乌克兰起义军任军事教官,为乌克兰反抗苏俄暴政做出卓越的贡献,后德乌交恶,被起义军枪决。 柏林沦陷期间,女主被苏联红军轮了一次又一次,后遇到了美军,被送到医院救治,谁都说她已经不行的时候,她却顽强地活了下来。 这是女主的背景,政治绝对正确,凭借这个,发行上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 咬一口汉堡,冼耀文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名字“汉娜”,想了想,划掉,重新写下一个新名字“艾美丽”,随后边想边写,写下一首首曲子的名字。 沙特洛夫的《在满洲里的山岗上》,用在艾美丽被蹂躏后,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从一块门板上爬起,踉跄行走在断垣残壁间,返回只剩两面墙的家。 在她的背后,几个苏联红军围坐在篝火旁,抽着烟,喝着伏特加,高声哼唱《神圣的战争》。 艾美丽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撞见一个背着带瞄准镜步枪指挥交通的女战士,正好,一辆t34坦克经过,坦克上一个人冲着女战士喊道:“柳德米拉·米哈伊尔洛夫娜·帕夫利琴科,我还活着。” 帕夫柳琴科冲着坦克微笑、挥手,背景音乐响起,重新编曲忧伤风格的德语和芬兰语串烧版《喀秋莎》。 嗯,这里可以创造一个突破冷战向词曲作者送版权费的故事,如果词曲作者因此被毙或被关押,票房会更有保证。 艾美丽推开家门,镜头焦点定格在她丈夫的相框上,相框玻璃一半是碎的,上面沾染着污渍/血渍。 背景音乐响起,从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中选取一段。 克林顿在柏林的第一个画面是收听东柏林电台的广播,在广播里正在播放歌曲《莫斯科—柏林》,电影尾声时可以用歌曲《莫斯科—北亰》进行呼应。 克林顿和艾美丽第一次见面可以采用探戈舞曲《porunacabeza》,相识到相知阶段可以采用《卡农》…… 洋洋洒洒,冼耀文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写了下来,实在想不到什么了,就写下续集的名字《萝莉岛》,他打算故事的核心主要脱胎于《勇闯夺命岛》,只不过他要的是一个克林顿误打误撞捣毁人口贩卖组织的故事。 这个组织的层次要设定得高一点,客户当中有许多国家的高层人物,克林顿为了拯救小女孩莱温斯基·希拉里,差点丢了总统宝座。 嗯,还可以加上《飓风营救》的元素,克林顿在二战期间曾是野鹅敢死队的一员,参加过多个秘密任务,身手十分了得。 等一个半汉堡进肚子,冼耀文看了一下时间,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低头又写了一会,控制在迟到半个小时抵达珍珠街的goldfinger酒吧。 goldfinger,意为金手指,这个名字很华尔街,事实上这是一间华尔街人士喜欢光顾的酒吧,威士忌带着投行的味道,啤酒有一股浓浓的垃圾股票味。 他进入酒吧之时,简和雅各布已经聊得很欢,两个人挨得很近,简一只手捧着下巴,双眸中带着柔情和一丝崇拜的色彩。 两人有戏。 “嗨。” 看了一会,冼耀文走上前打招呼。 简回过头,说道:“嗨,亚当,你来晚了。” 冼耀文冲雅各布点点头,“事情有点多,耽误了时间,你们在聊什么?” 简眉飞色舞道:“雅各布在说他去非洲打猎的故事。” 冼耀文冲雅各布笑道:“希望我没错过精彩部分。” “只要简没有意见,我可以从头讲一遍。”雅各布耸了耸肩,“喝什么?” “威士忌。” 雅各布帮冼耀文叫了酒,三人很快聊在一起,当然,聊的不可能是非洲打猎,先聊跑步,再聊美食,互相迁就着不会让谁融不进的话题,也让彼此先适应一下各自的聊天风格。 一杯酒下肚,肚内有益菌发酵,三人吐出的话变得有营养。 “雅各布,你在哪家公司工作?” “贝尔斯登。” “哇哦,大公司,主要负责什么?” “石油期货。” “最近有行情吗?” “没有,市面比较平稳。亚当,你知道西顿镇的石油管道吗?” “听说过,等建成会是世界最长的石油管道,什么时候会完工?” “今年十月。” “动作真快,你说等管道通了,石油涨还是跌?” 雅各布思索片刻,“不好说。影响石油价格的因素很多,一条石油管道算不上一个大因素。” 冼耀文一听就知道雅各布说话有所保留,世界最长的石油管道多好的故事素材,编几个财富故事,能割几茬韭菜。 “嗯哼,2000美元能在你这里开个户头吗?” “足够了,你想玩石油期货?”雅各布心情舒畅地说道。 冼耀文举杯示意,“感受一下氛围。” 喝了一口酒,冼耀文把话题引入股市,以求教学习的方式打听了做空机制。 大战刚过去没几年,美国人民刚刚安享太平,若是这时候听到新战端要开启的消息,恐慌是免不了的,道琼斯指数肯定要凑热闹往下跌一点。 雅各布人挺好的,一点不敝帚自珍,把做空的理论一点不漏地分享给冼耀文。 了解了想了解的,冼耀文把话题拉到冰淇淋,接着捧着杯子尿遁。 在男欢女爱方面,干金融的没一个好玩意,一个个都是老玩家,雅各布不可能嗅不出他和简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可以看出来简对雅各布比较认真,他可不能坏人家好事。 他跟简之前是什么关系,雅各布没资格、没立场管,不能接受跟冼耀文睡过的简,那就别谈,想谈就别在意这段,当然,他和简到头了,不能再有下次。 冼耀文在角落里站了一会,朝着一个刚刚无情赶走一位勾搭者的女人走去。 “嗨,甜心。你抽的是幸福时光,对吗?” 女人瞥了冼耀文一眼,用不善的语气说道:“我说,是的,你会说为什么不试试黄金年代或万宝路,它有什么好?是焦油含量低?” 说着,女人摊了摊手,“非常无聊的开局,对吗?” 冼耀文呵呵一笑,“yeah,非常无聊,但总要有一个开局,我不能一上来就问你喜欢去酒店还是家里。” 女人冁然一笑,“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冼耀文指了指女人对面的空位,“可以吗?” 女人点了点头。 冼耀文坐定后,说道:“男人不可以不自信。我是亚当。” “我叫夏娃。”女人脱口而出。 “在你之前已经有205个夏娃,我只剩下尾椎骨,所以,你是夏娃·尾椎骨·亚当。” 夏娃翻了翻眼白,“你是不是多数了两个,东方人。” “不。”冼耀文摊开左手,指了指拇指,“很多年前,我这里还有一根小一点的拇指,有一天,上帝把它借走,造了一个奥地利的落榜美术生。” 夏娃哈哈大笑,“亚当,你很有意思。” “不用谢,夏娃。” “为什么(说谢谢)?” “笑。” “好吧,算是一个理由。”夏娃举起杯,说道:“刚才我有看到你,你们三个。” “嗯哼,想到赫本二世的名字了吗?” 夏娃又是一个白眼,“请保持自信,不要自恋。” “ok。刚才看你一直在皱眉,为了什么?工作上的烦恼?” “是的。” “把你的烦恼说出来,我帮你分担一点。” “你抽烟吗?” “不,我只抽雪茄。” 夏娃从身上摸出一包好彩扔在桌上,“我在广告公司工作,需要构思它的平面广告。” 冼耀文捡起香烟看了两眼,又看向夏娃的脸,“你觉得想到一个好创意对你来说是好事?” 当下广告公司的内部结构和后世有很大的差异,策划部门需要直面客户,给客户进行提案,几乎没女人什么事,夏娃是例外的可能性不大,虽然搞不清楚她的职位,但她真的拿出一个好创意,功劳未必拿得到,被策划部门男同事敌视是一定的。 “亚当,请把注意力放到帮我分担烦恼上。”夏娃委婉地回避深谈。 “ok。”冼耀文把香烟翻来覆去地看,“这个平面广告是接替那个女模特珍妮特……” 此时正是香烟广告的黄金时期,在大街上很容易看到香烟的广告牌,好彩的广告牌他看到过,只是没太看仔细。 “珍妮特·萨克曼,不是接替,是增加。” “针对女性?” “嗯哼。” “创意真不好想,你们已经把明星、士兵、医生、婴儿、主妇、运动健将、性感女人、少女的元素都用完了。” “不然我怎么会烦恼,你有想法了吗?”夏娃蹙眉道。 “别着急,让我想想。” 从知道夏娃是在想广告创意,冼耀文已经切换到工作状态,泡妞早靠边站了,他认真在想,并没有敷衍。 酒吧喧嚣,他们这张卡座却陷入寂静,他从简身上开始,一步步往外扩散,发掘着此时美国女性的特点,串联她们之间的共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说道:“你喜欢什么杂志?” “《读者文摘》、《纽约客》。” “我有个计划,我帮你搞两个手雷,你去炸了读者文摘出版社。” “为什么?” “你没有注意到《读者文摘》上已经有好几篇文章说香烟有害了吗?没有烟草集团这些大客户,你们的收入会成为问题。” 夏娃满不在乎地说道:“谁在乎,香烟已经成为美国人生活的一部分,谁都离不开。” 冼耀文把香烟放回桌上,看着夏娃说道:“你知道李月英吗?” 夏娃茫然道:“谁?” “好吧。”冼耀文颔了颔首,“她是一位女飞行员,女子航空勤务飞行队的一员。背景是一架飞机,一位穿着飞行服的女士双手按在机翼上,嘴里叼着一支好彩,文案:飞行员,相信自己,你能做到。 背景是一间大办公室,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士靠在落地窗上,香烟同上,文案:总裁,巴拉巴拉。 背景是一间卧室,一位刚刚获得满足的女士,文案:幸福,相信自己,你能得到。” 夏娃的双眸大亮,嘴里喃喃道:“普通女人做不到的……” “其实我个人比较喜欢‘幸福’这个,以前广告上关于香烟的一切优点都是假的,抽烟没有任何好处,不能提神醒脑,不能提高运动能力,不能减肥,唯有一点,满足感,心理上的满足感是切实存在的。” 夏娃举起手,笑着说道:“够了,亚当,剩下的让我自己想,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废物。” “ok,现在,你的烦恼消失了吗?”冼耀文拍了拍手说道。 “当然,你现在可以说不用谢。”说着,夏娃起身坐到冼耀文边上的座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是给你的谢礼。” 冼耀文暧昧地说道:“但是,仅仅一个吻是不够的。” “啊哈。”夏娃端着酒杯碰了碰冼耀文放在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后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抱歉,我要打破你的满足感,相比等下我们两个一起走,我更想正式介绍我自己。”说着,冼耀文正襟危坐,“夏娃女士,你好,我是亚当·赫本,一家杂志社的老板,嗯,第一期还没有发行。” 夏娃幽怨地瞪了一眼,“可恶的男人,你没有刚才迷人了。” 冼耀文摊了摊手,“上帝给我们创造了两条腿,我们可以同时走两条路。” 夏娃凑到冼耀文耳边说道:“只能走一条路,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冼耀文往后一仰,与夏娃拉开一段距离,只是看着,不说话。 “无趣的男人。”夏娃啐一口,坐回刚才的位子,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冼耀文,“有时间可以过来找我。” 冼耀文扫了一眼名片,惊呼道:“哇哦,达比思公司,不错的公司,艾娃,你的名字也非常不错,这是真名?” “你说呢?” “应该是。”冼耀文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道:“恭喜你为达比思找到一个非常有实力的战略合作伙伴。” 夏娃,不,艾娃笑容可掬地举起杯,“亚当,为了你的不要脸干杯。” “稍等。”冼耀文摆了摆手,“西村,第七大道南,卡特连餐厅三楼,这是我的出版社花社的办公地址,也欢迎你过来找我。” “ok,我记住了,可以举杯了吗?” 冼耀文举起杯子,“干杯。” (本章完) 198.第197章 少年巴菲特的烦恼 第197章少年巴菲特的烦恼 当晚,冼耀文一个人离开金手指,也是一个人睡。 翌日。 上班后不久,冼耀文就带着杨蕾孟出门。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忽然发现杨蕾孟满身的优点,值得培养,就想着多带在身边。 要说杨蕾孟最大的优点,此时就在他的屁股底下,一辆奔驰170s,三十年代流行的外形,内里却是用了当下不少汽车方面的高科技,是一辆好车。 这车吧,前座宽敞,后座逼仄,设计的初衷大概是宠物座,可冼耀文还是坐在后座,女司机开车,悠着点好。 “金,你们家经常举行留学生的聚会?” “是的,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大家一起吃中餐,说家乡话,非常热闹。” “喔,留学生当中有学经济,准备去华尔街工作的吗?” 杨蕾孟想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他叫蔡志勇,上海人,他妈妈当年在上海滩当女经纪人,炒房、炒黄金、炒股、炒棉花、炒外汇,样样玩得起飞,非常厉害。” “结棍,他毕业了吗?” “已经毕业了,在找工作。”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请他吃个饭,见一面。” “有的。老板,你想炒股?” “有这个想法,娶了太多姨太太,不多开辟点财路养不起。” 杨蕾孟蹙眉道:“老板,伱不觉得姨太太是对女人的不尊重吗?” 冼耀文轻笑道:“有时候娶的人认为好,嫁的人也认为好,反而看的人觉得不好,你觉得是谁的错?有的女人在追求女性独立和解放,可追来追去,她从未感觉到幸福,为什么? 这世间最麻烦的就是自以为是,有些人把自己觉得好的,以革命的名义强加到别人头上,独裁者以救世主自居,沉迷于被拯救者喊万岁,却从未去倾听他们真正想要的。 是想不到该这么做?还是因为不敢这么做? 尊不尊重,你应该去问一下我的姨太太…们,而不是以你的认知直接判定不尊重,首先,你凭什么肯定你的认知一定是对的,其次,腐朽并不一定意味着坏。 老子在《道德经》里就讲辩证,可看样子传下来的只剩辩论,有理十二分,无礼争三分,争不过拍桌骂娘,我是孔家孔令侃,我家老祖宗孔子说了,上海滩的外汇都是孔家的。” 杨蕾孟因最后一句话而咯咯咯笑起来,她处在圈子里,对当年孔令侃在上海的操作自然有所耳闻,也因辩论和辩证,笑得更加大声。 笑过之后,她开始回味冼耀文耐人寻味的话。 她回味她的,一击而中的冼耀文摊开报纸看了起来。 本来他想打听的就是蔡志勇,华尔街一直不乏华人的身影出没,可真正能算得上头部玩家吊车尾的只有蔡志勇一人,扶一把凭借自己就能一飞冲天的人杰,是非常不错的投资选择。 二十分钟后,冼耀文三人出现在哥大的校园里,循着指示牌来到本杰明·格雷厄姆公开讲座的阶梯教室。 本杰明·格雷厄姆是一位牛人,生平无需多说,只要摆出“华尔街教父”的公认头衔,就应该知道他有多牛,他的讲座有必要听一听,何况,冼耀文还想在这里认识一位小家伙。 凑在教室门口一阵扫描,冼耀文锁定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见其旁边还有空位,他快步走了过去。 “嗨,哥们,这里有人吗?”冼耀文来到年轻人身前,指了指空位。 “没有,随便坐。” 冼耀文挨着年轻人坐下,做起了突兀的自我介绍,“我是亚当·赫本,不是这个学校的。” “我是沃伦……”年轻人迟疑了一下,这才继续自我介绍,“沃伦·巴菲特,是这个学校的。” “学什么?” “金融。” “酷。我是做杂志的,男性杂志,会邀请女模特、女明星过来拍照。” 巴菲特眼睛一亮,“酷,都有谁?” “玛丽莲·梦露马上要过来。” 冼耀文忽然有一种罪恶感,梦露的羊毛快被他薅光了。 “酷,酷,酷。”巴菲特呡了呡嘴,欲言又止。 冼耀文见状便说道:“你知道杂志拍照和平时拍照不一样,它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很多人一起工作,我的杂志刚刚起步,要临时从外面找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试试。” “yeah,我有兴趣。” 冼耀文指了指讲台的位置,“格雷厄姆先生来了,我们晚点再聊。” “ok。” 格雷厄姆是经济学家、金融家,而且是实战型的,不像有些经济学家,一张嘴就是世界、国家的大宏观经济,但剖析一下他们的收入来源,并不是来源于经济、投资,而是来源于财政。 格雷厄姆有自己的投资公司,很早就在华尔街覆雨翻云,曾经介入杜邦和通用的兼并战,获利颇丰,不过,相比他实战的战绩,他总结出的投资理论更有看头。 讲座非常精彩,格雷厄姆重点讲了他总结出的“安全边际”理论,用大白话说就是“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贪婪”,这句话的表象会成为不少人的投资圣经,在市场的风浪不那么诡异时,他们会斩获颇丰,但当风浪呈螺旋形,他们会告诉世人,一百楼到一楼只需2.7秒。 当用似懂非懂的理论获得收益时,人们往往会把它抬高到圣经的高度,视它的指引为真理,从不去怀疑它的正确性,当它被认为最正确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镰刀也就出现了。 听着格雷厄姆低沉磁性的声音,冼耀文的脑子里出现了魔鬼的低吟,提醒他保持怀疑,怀疑正确了几十年的人和事,怀疑一切。 时刻保持怀疑很累,但能保证他不会成为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犹如一些靠曝光生活的人物,捧他们最甚,踩他们最狠的会是同一拨人,热爱时屁是香的,痛恨时香亦是屁,爱憎分明表现在同一事物上,还大言不惭这是成长。 下意识轻抚下巴,冼耀文的思绪进入“如何在成长的节点收割这一类人”的思考,姑且称之为韭菜,韭菜的典型特点是听风便是雨,雷声隆隆听而不闻,耳聪,耳根子又软,反复给他们灌泔水,他们也会总结出这是满汉全席的真知,就是这个味,地道。 惯性思维、狼来了、特立独行,无数的词汇在他的脑中漂浮,渐渐,泔水两个字越变越大,在其下面出现了副标题——如何让韭菜吃泔水吃出优越感? 一心二用时,他听到掌声响起,收回心神他跟着鼓掌,正好赶上格雷厄姆打植入式广告,格雷厄姆把自己的盖可保险公司当成案例进行讲解,颇有吸引人投资的意思。 冼耀文歪头靠向巴菲特,压低声音说道:“沃伦,你知道盖可保险?” “当然。”巴菲特点点头,“格雷厄姆教授是我的导师,我在格雷厄姆·纽曼实习,这是教授的公司。” “酷。所以,你在投资对不对?” “是的,只有很少的资金,也没有获得很大的收益。” “盈利的?” “当然。” 冼耀文拍了拍巴菲特的手臂,“听我说,我很乐意成为你的阿尔杰农,把一笔钱委托给你。” 阿尔杰农,哥大的英语教授,格雷厄姆走上投资之路的一个关键人物,1914年,阿尔杰农把1万美元委托给格雷厄姆进行投资,格雷厄姆最初的本钱就是投资的收益分成。 这些是格雷厄姆讲座一开始说过的内容,并不是冼耀文的记忆。 巴菲特惊讶道:“你要委托我投资?为什么?我的意思,呃,我们刚刚认识,根本不了解彼此。” 冼耀文笑道:“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打算拿出多少钱?沃伦,我打算委托给你2000美元,这笔钱对我来说不算多,比起去调查你是谁,我想你拿出的回报率会更加直接。格雷厄姆先生的学生,值得2000美元,对不对?” 巴菲特会心一笑,“我想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接受委托……除了亲人之外,我要花点时间考虑一下协议应该怎么写。” eon,这不是问题是不是,明天去我的办公室,我给你介绍非常酷的工作,走的时候你可以带走一张支票。” “ok。” 巴菲特的父亲霍华德曾经开了一家证券经纪公司,不是太成功,大萧条期间更是差点吃不上饭,但霍华德却是深深影响了巴菲特,年纪很小的时候,巴菲特就琢磨着赚钱,而且痴迷数学,特别是复利,他会把兜售口香糖和可口可乐获得的收入用来从小伙伴手里收购捡到的高尔夫球,然后转手倒卖获得差价。 十来岁就开始投资股票,有亏有赚,也错失过几次赚取大收益的机会,他痴迷股票,这也促使他大学时去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财务和商业管理,但他觉得教授们的空头理论不过瘾,用了两年时间终于找到考入哥伦比亚金融系,拜师格雷厄姆的机会。 他痴迷投资,却是一个还处于学习阶段的小子,就连初出茅庐都不算,这时候有人愿意委托他投资,还是2000美元的巨款,他又岂能不兴奋,他简直兴奋坏了,他把这当成自己投资之路的起点。 相比巴菲特的积极展望,冼耀文却要阴暗得多,他希望巴菲特能把2000美元亏得一毛不剩,他会拍拍对方的臂膀,说一句“没关系”,然后递出一张2万美元的支票。 …… 午餐并没有在哥大解决,在去达比思的路上,戚龙雀熟门熟路地买了几个十美分的汉堡,三个人就靠在车上边吃边聊。 杨蕾孟对自己的老板很好奇,早上莫名其妙叫她一起出门,先去听了个讲座,然后在这里吃狗都不吃的汉堡,她已经猜到了带她一起出门的原因,但想不到下面还会干什么。 “老板,我们等下去哪里?” “达比思。” “罗瑟·瑞夫斯的那家达比思?” “哈,你知道他呀。”冼耀文轻笑。 “他很有名,学校里的教授说过他的广告。” 冼耀文咬一口汉堡,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要去的就是他当董事长的达比思,也许你可以和名人见一面握个手。” “我们要做广告?” (本章完) 199.第198章 管理艺术 第198章管理艺术 “不,我们要接广告,达比思的客户都是大客户,只要能拿下一两个,我就不用担心花社发不出工资。” 杨蕾孟迟疑了一会,说道:“老板,我听说你刚来美国,你怎么会有达比思的关系?” 冼耀文嗤笑道:“高端的人际关系往往采用最原始的交流方式,没有关系睡一觉就有了,男人抵挡不住美人计,女人同样无法抵御美男计,昨天晚上我刚刚把自己献出去,六十五岁老太太,呃,不能说,令人反胃。” 杨蕾孟啐了一口,后悔多嘴一问,让她听了一肚子虎狼之词。 “逗你玩呢,昨天在酒吧认识一个达比思的人,算是有了一块敲门砖,趁着对方对我还保留着印象,赶紧去拜访一下。” “这样呀,做生意真不轻松。” “做什么都不轻松,让伱一个大小姐给别人倒咖啡、订位子,你应该已经骂过我好多次了。”冼耀文往车子上一靠,诙谐地说道:“打个商量,上卫生间的时候不要骂我,特别是便秘,不要一边骂我一边使劲。” 杨蕾孟咯咯笑道:“老板,我从来没骂过你。” “金,做人要坦诚。” “好吧。”杨蕾孟竖起食指,“我只骂过一次。” 冼耀文张开怒意,冷笑道:“非常好,明天你会因为左脚先踩进办公室扣掉5美元。” 杨蕾孟没被吓着,嘴里玩味地说道:“25美元的5美元?” “哈,你已经掌握了不错的语言艺术,只是我还没做好听你抱怨的准备,我们社需要增加很多部电话机,还要建立人工交换室,需要两个或者三个接线小姐,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杨蕾孟嬉笑道:“我的25美元的薪水好像顶不了大用。” 冼耀文咬下最后一口汉堡,搓了搓手,拿出一根雪茄,“可以吗?” “可以。”杨蕾孟点点头,又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冼耀文点上雪茄吸了一口,“25美元只是开始,我相信你的薪水很快会增加,我只是希望是在我离开之前。我的工作重心暂时还是在香港,在纽约待不了多久。 韩非子有个说法很有意思,有功才能赏,无功而赏是大忌,所以,我需要看到你的表现。” 杨蕾孟念道:“不忍则不诛有过,好予则不待有功而赏。” “对,就是这句,这次我要好好记住,以后可能还会用到。”冼耀文故作认真道。 “这算是我的表现吗?”杨蕾孟笑问道。 “算,当然算,你的薪水涨了五美分,先记着。”冼耀文笑着回应。 对自带人脉的杨蕾孟,他比较宽容,另外,他在纽约不可能待到第一期《花花公子》发行,放羊之前,他会尽可能跟每一位花社职员进行一次单独的交心谈话,这么一来容易拉进他和职员之间的距离,也会砌高背叛道德壁垒,让他遥控起来更得心应手。 等到壁垒有崩塌的迹象,他又要再次进行交心操作,直到他对花社的掌门人建立信任感,能够放心交出花社的管理权。 关于掌门人,他看好休·海夫纳,有了更高的起点,他相信对方能把花社经营好,只不过他暂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个人。 或许等发行一两期后,在杂志上发布一个招聘总裁的广告是不错的主意,第一年年薪5万美元加分红,第二年配股,这个待遇一定会有不少人才冒出来,就是不知道休·海夫纳是不是有这个自信应征。 交心谈话随着杨蕾孟拿出手绢擦嘴而终止,车轮转动,找了个可以梳洗的地方,冼耀文整理了自己的发型,他的发型既不是适合年轻人张扬性格的硬派飞机头,也不是适合搭配络腮胡的庞毕度头,更不是时尚好莱坞和常春藤,他的发型说不上名堂,非要归类,只能列入板寸。 没辙,这个年代并不流行飘逸的发型,不管男女都会做出造型,头油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他讨厌头油,只能把头发留短,不让它飘逸。 他不太喜欢展现个性,这玩意是双刃剑,对着自己的刃要锋利得多,只有碰到气场契合的人才会发挥奇效,其他时候只能处处碰壁,只不过好事者就喜欢对偶然事件大书特书,把偶然包装成必然,让个性成为成功之捷径。 他比较喜欢踩在稳固的大概率里,多踩一些,会比博小概率安全得多,收益也不会差。 他不会成为时代的弄潮儿,不会是某个领域的先锋或领军人物,他是马里亚纳海沟,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无时无刻吞噬海水存入地幔,几千万亿吨海水被隐藏照样不为人知。 整理完毕,他带着杨蕾孟来到百老汇街的伍尔沃斯大厦。 在一楼的电梯口,他遇到了一点小惊喜,一个黑人保安拦住他,“先生,我们这里不欢迎推销员上门。” 冼耀文撩起自己的领带,“虽然我没有拿到代言费,但你逼得我不得不吹嘘一下,看,这是丝绸领带,法国的charvet,大概需要你半年的薪水才买得起,没有哪个推销员会戴这么贵的领带,除非推销飞机。” 说着,他在黑人保安的臂膀上拍了拍,“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推销员。” 黑人保安往领带上猛瞅两眼,接着用谦卑的语气说道:“抱歉,先生,请进。” “谢谢。”冼耀文往身后指了指,“我们一起的。” 进入电梯后,杨蕾孟一边帮冼耀文整理领带,一边感慨地说道:“黑人和华人一样不容易,在这里都是饱受歧视。” 冼耀文松了松领口,让脖子舒服一点,“我并不认为黑人是抱团取暖的好对象,在一个白人为主导的国家,习惯息事宁人的华人并不能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到相匹配的社会地位,只能让一些佼佼者获得超越白人平均数的收入,比大部分白人过得宽裕一点。 相反,黑人懒惰、狡诈、四肢发达、性格外向,通常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他们懂得一个非常有用的真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吃点亏就满世界嚷嚷,作的恶却是只字不提。 你觉得一个黑人怎么做才是改善自己境遇的最好方式?” 不等杨蕾孟回答,冼耀文直接自问自答,“我觉得拿把枪闯到富裕华人的家里,就像患上多动症一样,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走来走去,嘴里骂骂咧咧,whatfcuk,chinky,where''sthemoney? 我想这样做,十次至少有七八次不会走空,华人会选择好汉不吃眼前亏、消财免灾、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不会选择勇敢地拿起枪轰掉黑人的脑壳。” 杨蕾孟蹙眉道:“老板,你对黑人的意见很大?” “不,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和坏孩子抱团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好孩子。”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32层。 随着电梯门打开,冼耀文的神情一变,商业精英脸切换到位,他抬腿迈进达比思的办公室,华丽的装潢,宽阔的办公空间,忙碌的工作人员,让他心生刘姥姥逛大观园之感。 相比中华制衣和花社的办公室,达比思这里的确高档许多。 当他在计算眼前的场面要花费几许,艾娃已经来到他身前,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亚当,我还以为你早上在跟我开玩笑,没想到你真来了,真准时,一分钟不差。” “当然,我非常重视和你的会面。”冼耀文抱住艾娃,来了一个贴面礼,“艾娃,你有办法安排我和瑞夫斯先生会面,对不对?” 艾娃露出幽怨地眼神,“亚当,你在为难我,瑞夫斯先生正在进行一场非常重要的讨论会,根本没时间见你,而且,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哇哦,大客户?” “玛氏。” (本章完) 200.第199章 装了一个逼 第199章装了一个逼 “艾娃,你的薪水是多少?” 艾娃脸色突变,“亚当,我有不好的预感。” “别担心。”冼耀文在艾娃的头顶比画了一下,“就是天塌下来,你也能活得最久。” “谢谢你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优点。”艾娃摊了摊手,“亚当,我很在意我的工作,不要给我带来困扰好吗?” “放心,伱是我的朋友,我从来不会让朋友为难。艾娃,让我们不要在这里站着,带我到处参观一下。” “ok,跟我来。” 艾娃走在前面,随手从一张办公桌的苹果形状自动烟筒中取了一根烟点上。 “你的女伴需要烟可以自己拿,我们这里有抽不完的幸福时光,后面还会有其他系列,亚当,我昨晚没睡,把你的幸福感完善了一下,客户非常喜欢这个创意。” “很荣幸能帮到你。” 冼耀文的眼睛四处张望,观察着办公室的格局和人员配置情况。 “亚当,你的杂志社是不是刚刚开始经营?” “差不多。” “ok。”艾娃指了指一个个门上贴着铭牌的办公室,“那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门策划部高级策划的办公室,门口的工位属于他们的秘书,负责接电话、打印文件、拿邮件之类的工作,高级策划只需要抽着烟喝着威士忌思考创意。” “他们需要来点东西指引找到创意吗?” “不,在达比思毒品是绝对禁止的。”艾娃笑着说道:“通常他们会从女人身上寻找灵感。” “所以达比思会让创意人员从繁重的无聊工作中解脱出来,专注寻找灵感?” “是的,公司请他们可不是来打字的。” “嗯哼,外面的秘书拿多少薪水?” 艾娃止住脚步,回过头说道:“亚当,不要再问这么冒昧的问题,ok?” “不,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或许我应该给哪个秘书留个电话号码,在餐厅或酒店再问这个问题。” “哈。”艾娃从鼻子里吐出一个音,“这个周末我有空,我想吃啤酒烹牡蛎,去郊区骑马。” “为什么不再加个包?” “好主意,谢谢提醒。”艾娃往冼耀文脸上吐了一口烟,转身接着往前走,“初级秘书35美元,高级秘书45美元。” “就这样,没有其他?” “香烟、唇彩、卫生纸,公司有什么客户就有什么福利。”艾娃忽然又回头玩味地说道:“库房里有杜蕾斯,你走的时候要不要带上几磅?”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还有用重量来形容很有创意,如果可以选,我想带走100磅的艾娃。” “98磅。” “好吧。” 两人一路打着花腔,艾娃带着把达比思办公室所有能去的地方去了个遍。 还不错,冼耀文对创意型企业的架构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本来想放任花社职员碰一些休闲性毒品,比如说大麻,毕竟“酒精+女人+大麻+飞镖=灵感”在美国有不少成功案例,特别是乐队,犹如鲜花长在牛粪上才会娇艳,伟大的音乐背后并没有伟大的创作历程,有的只是各种糜烂。 现在看来,花社未必要走绝对自由化的路线,多一点管理或许会更好。 当回到一开始的大办公区域,冼耀文看到策划主管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一行人从办公室里面出来,在最后面,罗瑟·瑞夫斯陪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他们所站的方向走过来。 冼耀文清楚自己身后就是达比思的公司大门,不难分析罗瑟·瑞夫斯身边的两个人是玛氏的高管,他要等,等罗瑟·瑞夫斯送完人从电梯口回来,他就上去搭讪。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他今天绝对没有机会跟罗瑟·瑞夫斯说上话,达比思是美国广告行业的佼佼者,可与之竞争的只有芝加哥的李奥贝纳,属于客大可欺店的存在,罗瑟·瑞夫斯身为董事长兼大股东,根本没有必要搭理一家还未发行第一期杂志的老板。 又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应该等《花花公子》火爆之后再考虑接洽广告提供商的问题,到那时就犹如顺水行舟,易如反掌,但他不想等,毕竟这个月的钱和下个月的钱意义完全不同,特别是对现在的他。 早点搞定广告,早点拿到预付款和合同,即使预付款不够花社的开销,他也可以拿着合同去银行谈贷款,这样一来,他就不用继续往花社输血,闲置的资金可以投入到复利投资中,即所谓的钱生钱。 嗯,目前来说,他手头已经没有什么闲置资金,所有的资金都规划好了去处,按朝鲜style来说,他已进入一段苦难行军。 他看罗瑟·瑞夫斯的目光被艾娃看在眼里,一句警告的话从艾娃嘴里飘出,“亚当,别做傻事。” “你跟他睡过吗?” “什么?” “我的意思让你别担心,我比你更懂男人。”冼耀文回着话,人已经往送完人回来的罗瑟·瑞夫斯走去。 完美拦截住后,他笑着说道:“瑞夫斯先生,你好。” 罗瑟·瑞夫斯看了他一眼,问了句“你是谁”,随后又看向僵在原地的艾娃,“谁能告诉我这个家伙是谁?” 冼耀文笑容不改,“瑞夫斯先生,这里是你的王国,你可以尽情释放你的傲慢,但是,我不是‘这个家伙’,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亚当·赫本,一家杂志社的老板。” “yeah,很高兴见到你,再见。”罗瑟·瑞夫斯一连串地敷衍,随后转身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迈步。 “我建议你还是抽出几分钟时间和我聊一聊,我明天会飞去芝加哥见贝纳先生,如果他开出的条件不错,我可能会答应签署排他性协议,比如不接达比思客户的广告。” 罗瑟·瑞夫斯大笑着转过身,看着冼耀文的脸,故作认真地问道:“赫本先生,你的杂志叫什么名字?” “花花公子。” “抱歉,我没有听过。” 冼耀文耸耸肩,“不奇怪,第一期还没有发行。” “哈哈哈……”一连串的大笑后,罗瑟·瑞夫斯喘着粗气说道:“赫本先生,我喜欢你的自信,好吧,你不是蟋蟀,我也不是匹诺曹。” 罗瑟·瑞夫斯伸进西服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冼耀文,“五分钟给我一句广告词,我会给你五分钟介绍你的杂志,也会向我的客户推荐。” [匹诺曹的故事是经过美化的,原版的匹诺曹性格暴虐,因为他的蟋蟀同伴戏弄他的木头脑袋,他用锤子砸死了蟋蟀,罗瑟·瑞夫斯话里就是这个典故。] 冼耀文接住飞过来的东西,摊开一看是一块有糖衣包裹的m&m巧克力,他的脑子里立刻蹦出一句经典的广告词,花几秒时间想了想提升广告词逼格的说辞,他把巧克力扔了回去。 罗瑟·瑞夫斯接住,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不想要这个机会?” “不,听我说。”冼耀文淡定地笑道:“m&m''smeltinyourmouth,notinyourhand(只溶在口,不溶于手),瑞夫斯先生,需要我解释一下它妙在哪里吗?” “不需要。” 罗瑟·瑞夫斯稍稍品味就知道这句广告词的妙处,他不敢置信有人能这么快想到这么妙的广告词。 如果冼耀文能听到罗瑟·瑞夫斯的心声,他一定会说:“废话,当然快,听过广告营销课程的人都知道这句,这不就是把罗瑟·瑞夫斯捧上广告人神坛的经典嘛。这就叫用你的智慧征服你,你还无话可说。” 罗瑟·瑞夫斯在细细品味广告词,在边上看热闹的人同样,刚才把冼耀文当小丑和滑稽演员看待的人们此刻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初级和高级策划们,他们喝三十杯酒,睡五个女人都未必能想到的广告词,别人居然是脱口而出,真是见鬼。 良久。 罗瑟·瑞夫斯用友善的目光看着冼耀文说道:“赫本先生,这句广告词我要了,作为回报,我给你一个高级策划的职位怎么样?周薪可以给到800美元。” 歘歘歘! 一对对嫉妒的目光射到冼耀文的身上。 老资格的策划周薪顶多300美元出个小头,800美元的周薪简直是天价,又岂能不让人嫉妒。 “这孙子既傲慢又蠢,当众开出天价,这不是逼职员离心离德,看样子达比思的管理都是他的合伙人在做。” 脑子里念头一转,冼耀文淡笑道:“谢谢,杂志社只是我的生意之一。” 罗瑟·瑞夫斯摊了摊手,“抱歉,我忘了,请到我的办公室,我请你喝一杯。” 要征服喜欢抬杠的人,只要一杠抬穿他的心窝子,这样,他或者会用最歹毒的方式弄死你,又或者跪地叫大哥。 罗瑟·瑞夫斯吃的是创意饭,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高高在上,傲慢一点也是正常的,人才总是如此,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但他显然不是妒贤嫉能的小人,当他觉得冼耀文能跟他平等对话时,谦逊就表现出来了。 五分钟很长,长到冼耀文不得不煞风景地打断罗瑟·瑞夫斯的谈兴,告知他后面还有一个约会,非常重要,不好延期也不好取消,罗瑟·瑞夫斯才意犹未尽地放他离开。 关于广告,已经不重要了,一个推销员无论推销什么产品,其实最重要的是把自己当成产品推销出去,客户一旦接受了“自己”,推销什么就无所谓了,一切都好谈。 罗瑟·瑞夫斯约他吃晚餐,他提议罗瑟·瑞夫斯明天去花社坐一坐,改由他请对方吃午餐。 等他出了达比思的大门,艾娃脚步匆匆地追了上来。 “亚当,你真是浑蛋。” 冼耀文拥住怒气冲冲的艾娃,在她的臀上轻拍几下以示安慰,“放轻松,我说了,我不会让我的朋友为难,没事的,我要送你的包是红色的,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怎么配衣服。” “古驰的马鼻罩(jackieo)吗?” “你说是就是。”冼耀文又拍了拍艾娃的臀,“我还有约会,周末见。” “ok。” 当电梯门关上,看不见目送的艾娃,冼耀文便对杨蕾孟说道:“刚才听到了?” “不想听到都不行。” 杨蕾孟有一点幽怨,他算是见识到冼耀文的做事风格了,前面两个小时坐过山车一样,各种情绪交织,不要太刺激。 (本章完) 201.第200章 数十亿美元的诱惑 第200章数十亿美元的诱惑 听着杨蕾孟幽怨的语气,冼耀文淡淡一笑,“小时候,我的隔壁邻居姓冼,嗯,这是一句废话,整个村都姓冼。我就叫他冼大夫,他年轻的时候从一个走方郎中手里学到一个方子,主药是高要巴戟天,专治女人病。 大概是运气好,他的方子很有效果,十里八乡的女人都会找他看病,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就会给我一粒啄啄糖,让我帮他包药,我嘴馋,有叫必去,尽管他要求的包药方式和常见的不一样,要包成马鼻罩的形状,可有糖吃,他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后来,我长大了,有一天忽然好奇打听为什么药要包成那个样子,冼大夫神神秘秘地对我说:衰仔,你听好了,古驰马鼻罩,包治百病。” 冼耀文拍了拍手,“明天上班后去一趟百货公司,买两个,有你一个。” “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不那么漂亮的杨蕾孟笑得花枝招展,“老板,难怪你勾搭西方女人这么厉害,伱太风趣了。”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我对东方女人一样有办法,为了你的爱情之路不会太坎坷,不要对我产生好奇心,一遇耀文误终身呐,切记,切记。” 杨蕾孟刚刚合上的嘴又咧开笑道:“我不担心自己,我喜欢的男人不是老板你这样的。” “很好。”冼耀文颔了颔首,“下一站,办公室,你的咖啡豆不错,借我两杯。” …… “当心。” 当杨蕾孟驾驶着车子就快抵达卡连特餐厅时,一个小孩子忽然从路边跑了出来,戚龙雀出声提醒,杨蕾孟一转方向盘,车子堪堪擦着小孩子过去。 嘎吱,杨蕾孟踩住刹车,愣在那里后怕。 “没事,没撞到。” 冼耀文探出窗外看了一眼,安慰一句,随后推开车门走到被吓呆的小孩子身边,张开手掌在小孩子双眼前摆了摆,见眼珠子有反应,便弯腰劝慰,“没事,没事,一切都好,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请吃冰淇淋。” 一听有冰淇淋吃,小孩子顷刻间从惊魂未定中醒来,“罗伯特。” “ok,罗伯特,我该怎么称呼你爸爸或妈妈?” “德尼罗先生。” “罗伯特,我请你吃冰淇淋,然后我把你送回德尼罗先生身边。”冼耀文张开手掌,“成交?” 罗伯特也张开手掌和冼耀文对掌,“成交。” “goodboy!” 冼耀文摸了摸罗伯特的脸颊,带着小家伙往冰淇淋车走去。 当小家伙握着一个真实的冰淇淋,冼耀文瞬时成了他眼中的好叔叔,很容易就被打探出父母的住处,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都在西村,离得不远,待会可以目送。 “你爸爸是画家?” 西村十个纽漂七个画画,先问这个准没错。 小家伙点点头,“我妈妈也是。” 冼耀文在脑子里搜了搜,找不到一个叫德尼罗的画家,“那你呢,长大后想干什么?也画画?” “不,我想当演员,我喜欢马龙·白兰度,喜欢蒙哥马利·克利夫特……” 演员这个单词提醒了冼耀文把小家伙的名和姓结合起来,然后,他就往小家伙脸上猛瞅,一会过去,他放弃了,除了意大利血统的特征,他看不出小家伙有哪一点和罗伯特·德尼罗那个很有亲和力的小老头相像,可能只是恰巧同名。 等小家伙的滔滔不绝结束,冼耀文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上帝保佑你的梦想实现,等你开始演戏,邀请我去观看好不好?” 小家伙挺起胸,模仿着某个男演员的腔调说道:“你的名字、地址。” “马龙?” “蒙哥马利。” 冼耀文本打算模仿马龙·白兰度陪小家伙玩玩,可惜他有把握模仿的只是还未出现的教父,只好作罢,指了指卡特连餐厅,“我是亚当,你可以把邀请函寄到三楼。” “一言为定。”小家伙伸出拳头,摆好碰拳的架势。 “yeah,一言为定。”冼耀文伸出拳头和小家伙碰了碰,“喜欢棒球?” 使用碰拳代替握手的方式是由棒球运动员斯坦·穆休提出,当下只在小圈子里流行,根本没有流行开,不是棒球的爱好者或者像冼耀文一样把报纸当信息数据库使的人一般不可能知道。 “喜欢。”小家伙点点头。 “很好,想打的时候可以找我,现在我要送你回去。”冼耀文模仿起《猫和老鼠》里的汤姆女主人‘twoshoes’女士走路,一边捏着嗓子说道:“汤姆,我要去工作,你在家里一定要好好抓老鼠。” 小家伙敬了个军礼,嬉笑道:“yes,madam。” “士兵,向左转,齐步,走,左右左,左右左……” 冼耀文把小家伙送到半路,驻足看着小家伙走进一栋建筑才匆匆忙忙往办公室赶。 刚踏进办公室就看见他的工位前坐着一位陌生人,桌上还摆着两个专门待客的咖啡杯。他走向工位时,大概还在后怕的杨蕾孟尽到了秘书的责任,告知来客是谁,让他的热情可以从来客的后脑勺开始洋溢。 “布法利诺律师,抱歉,让你久等了。”顶着笑脸,冼耀文人未至座位,招呼已经打出。 当他坐下,布法利诺才理了理西服,从随意而坐变成正坐,“赫本先生,我并未等多久,事实上刚才我看见你了,还有罗伯特。” “布法利诺律师认识罗伯特这个小家伙?” “在小意大利见过。”布法利诺含糊回答一句,接着又说道:“赫本先生,非常感谢你的诚挚邀请,前天我们通过电话,我大概兴奋了半个小时,我没想到我在律师界的名气已经有这么大,但是刚才我忽然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赫本先生好像很熟悉意大利人?” 冼耀文摊开手,说道:“布法利诺律师,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的私密性不是太好,让我们换个谈话的地方?” “可以。” 两分钟后,两人坐在卡特连餐厅的露天座前。 正是上班时间,太阳又有点大,露天座并没有其他客人,完全可以保证谈话的私密性。 两人点上雪茄,谈话正式开始。 “布法利诺律师,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请你当花社的法务并不是因为你在律师界的名气大。” 布法利诺点点头,“说点我不知道的。” 冼耀文颔首道:“也不是因为你的堂兄罗素·布法利诺。” “你确定?” “我很确定,这么说吧,我的生意就像可口可乐,做什么、怎么做、账本,一切,都可以向fbi公开,根本不用担心调查,经营中也不需要采用太多……嗯,比较激烈和复杂的手段,所以,罗素·布法利诺先生所拥有的那些我并不需要。布法利诺先生,我表达得足够清楚吗?” 有一本书叫《我听说你刷房子》,这本书被改编成一部电影《爱尔兰人》,男主角是弗兰克·西兰,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这时候应该在某个城市从事肉类货车司机的工作。 弗兰克·西兰这个人不重要,仅仅是一个纽扣人罢了,值得一提的是,在《爱尔兰人》中,他的扮演者叫罗伯特·德尼罗,也许就是冼耀文刚才遇到的那个小家伙。 弗兰克·西兰为一个叫罗素·布法利诺的人服务,也就是布法利诺律师的堂兄,布法利诺家族是西西里岛家族里比较强大的存在,在《教父》里有这么一个片段:唐的一个演员教子请唐帮忙弄一个角色,结果唐派出的人把“关键人物”的爱马马头砍掉放在床上。 这是根据真实事件进行的改编,那个教子真实身份是阿尔·马蒂诺,唐的身份影射的就是罗素·布法利诺,阿尔·马蒂诺想争取的那部影片就叫《教父》。 当然,现实没那么暴力,罗素·布法利诺一个电话打给派拉蒙的总裁就搞定了。 正如冼耀文对布法利诺律师所说,他对罗素·布法利诺并没有兴趣,尽管这是一个强得有点过分的夜壶,他真正感兴趣的人是布法利诺律师本身,以及其服务的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纽约州重要人物吉米·霍法。 更直接点说,他对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的数十亿美元退休基金虎视眈眈,吉米·霍法既然可以把钱偷偷借给意大利人开赌场,当然也可以借给他做正经生意。 他会给吉米·霍法更高的回报,也会让操作合理合法,一切上得了台面。 布法利诺点头,“表达的相当清楚,所以,你找我是因为ibt(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缩写)?” “是的,不是我自夸,我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生意人,只是苦于缺少资金,很多计划不能尽快实施,拖慢了赚钱的速度,如果我有足够的资金进行投入。” 冼耀文摊了摊手,“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大回报,ok,布法利诺律师,我们先暂停一下现在的话题,聊一聊一个关于赚钱的小业务。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专利需要注册,注册的目的是为了卖授权,我急需用钱,等不到专利注册下来,只要一受理,我就要开始找买家。” (本章完) 202.第201章 勇敢者游戏 第201章勇敢者游戏 布法利诺是专业的律师,虽说非常不爽冼耀文吊胃口的行径,但他很好地切换了过来,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专利上。 另一位律师赶过来,把易拉环图纸的一个信封交给布法利诺,完成了专利所有权证据链的最后一环,一个人功成身退,等待激活,剩下的人继续推进。 布法利诺看完图纸立刻惊呼道:“真是天才的设计,赫本先生,这个专利会给你带来丰厚的回报。” “叫我亚当,然后是一位女士激发了我的灵感,所以,我会给她三成的收益,还有布法利诺律师……” 布法利诺笑着打断冼耀文的话,“亚当,你可以叫我比尔。” “ok,比尔,卖授权的工作我也打算交给你,所以,确切地说,有三个人将会各获得一笔不错的收益。” “哈,真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亚当,伱想把授权卖给谁,可口可乐还是百事?” “谁给的钱多就卖给谁,我的想法是一次卖断授权,买方自己生产后续不用向我们支付费用,但对第三方授权需要支付给我们50%或者40%的授权费。” 布法利诺沉思片刻,“可能拿不到这么好的比例,两家都是大公司,不容易对付,要价太高,将来在款项支付上会设下各种陷阱。” “比尔,这就需要用你的专业告诉他们不要欺人太甚。” “我会的,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 两人相谈甚欢,布法利诺当晚就开始工作。 第二天刚上班,简就被冼耀文呼了过来,在布法利诺的解释下签署一份份文件。 首先是冼耀文以一家公司的名义和简共同持有一家新公司,而新公司未来的主要资产就是易拉环的专利,收益的分配方式是布法利诺先拿走6%,剩余的部分冼耀文和简七三分成。 从刚来到签下一个个名字,简一直处于不敢置信的懵逼状态,那天冼耀文说有了一个灵感,她一开始觉得冼耀文在逗她,后来虽然相信是一个赚钱的灵感,但依然觉得买房子、买汽车是冼耀文在逗她,或许会分到几十美元或者几百美元,可看今天这么正式的架势,绝对不会是小钱。 签到一半,她把冼耀文拉到楼道里。 “亚当,告诉我,会有多少钱?” 冼耀文摸了摸简的脸颊,“如果一切顺利,很多,多到能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请你喝了一罐啤酒,然后你给我很多钱,我成了童话的女主角?” “我已经告诉过你,是你激发了我的灵感,而我抓住了这个灵感,还有能力把灵感换成很多钱。简,你可以庆幸你的幸运,遇到了我这个不错的人,但不需要有负担,三成是你应得的,你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 “真的吗?” “是的,让我们回去把剩下的文件签完,早点把灵感变现。”冼耀文拥着简返回办公室,嘴里一边说道:“你和雅各布怎么样?” “不错,他昨晚在我这里。” “记得直接告诉我需要什么,我不想你烦恼把我的礼物放在哪里。” “说这个还太早,不过我会的。” “嗯哼。” 签合约,招待罗瑟·瑞夫斯,向其介绍《花花公子》,杂志的创意得到认可,罗瑟·瑞夫斯承诺会向客户推荐,但冼耀文要给一个优惠的合同。 意思就是在广告投放上以较低的价格签下一份时间较长的合同,这样一来,罗瑟·瑞夫斯就有了展示慧眼识珠的空间,冼耀文自然愿意配合,但在合同时间上卡死在半年,不能再长了,不然先拿到钱的那点优势会被摊平。 意向敲定,冼耀文安排人接手后面的工作,他自己把专注放到第一期杂志的内容上,以及一些看似和杂志不相关,却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花社的架构说不上完整,但人员已经不少,冼耀文可以发号施令,指使手下去完成工作,杨蕾孟就被他指使的团团转,洽谈合作酒店,寻找专属造型师和发型师,寻找愿意干点私活的医生。 花社会不断邀请公众人物来纽约,而公众人物意味着麻烦,本身就麻烦,还有带来的麻烦,为了不让别人的麻烦成为自己的麻烦,有许多工作需要做。 “亚当,你觉得怎么样?” 冼耀文没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也没有秘书帮他拦着访客,他的工位犹如公共厕所,而且是免费的,谁想来都可以来。 就像所有条件都不错的凯瑟琳,她是公共厕所的常客,来得多了,也就随意了。 “凯西,你的大屁股坐在我的智慧上。” 凯瑟琳抬了抬屁股,把下面的文件挪开,继续把设计草图放在冼耀文眼前。 冼耀文瞄了一眼,继续低头看桌上的文件,“跟着我念,咸湿……对,咸湿,我在香港还有一家报社,专门发行咸湿报,全部都是我们杂志最吸引人的那一部分,我相信那里的主编会非常喜欢的设计。” 凯瑟琳看一眼自己的设计草图,“哪里有问题?是不是胸不够大?” “不,我建议你回家问一下麦卡锡先生,在他眼里你什么时候最迷人。”冼耀文甩了甩写累的左手,右手拿起笔接着写。 这两天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写,为了不让手太累,只能不时换着手写。他本身习惯左手写字,右手也能写,只是不流利,有了“冼耀文”的加持,他可以左右开弓,且能写出完全不同风格的两种字体,属于两个人的,相互之间毫无关联。 “他觉得我什么时候都迷人。” “yeah,我知道,不然他不会娶你。”冼耀文抬起头,“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美好的东西需要精美的装饰,肉体也是一样。凯西,你知道遮阴布(codpiece)吗?” “15世纪欧洲用来装你们男人那个玩意的东西。” “是的。”冼耀文颔了颔首,“它的原始作用是遮住不方便给人看的东西,但事实上却发展为凸显男性雄伟的存在,有人往里面塞棉花,塞钱,也有人给它镶上钻石,blingbling惹人注目。 再说袜带,发展到今天,袜带已经没有多少实用性可言,嗯,我指的是普通女性,女特工可以用来藏刀枪,脱衣舞女郎可以用来塞钱,普通女性可以用来做什么?” 说着,他往凯西的大腿瞄了一眼,“答案在你心里,在你大腿上,拆礼物能让人心跳加速,凯西,不要剥夺读者的这点乐趣。” 凯瑟琳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更喜欢直接一点。” “很明显不是,你可以离开了。” “我打搅你了?”凯瑟琳从桌子上站起,抚臀部褶皱时,目光从桌面飘过,看到百老汇演出的门票,八卦道:“你要去看演出?” “是的。” “喔,周末愉快。” “谢谢,你也一样。” 凯瑟琳离开,没一会,下一个又接上,冼耀文的思绪必须不断切换,快速进入一段谈话,然后快速放下。 平面、插画、照片、文字、排版,咖啡、打印纸、铅笔,各种琐碎。 今天是周五,但一点都不妨碍冼耀文加班,哪怕早十二个小时的香港已经是端午节。 奇怪的是,冼家并没有多少过节的气氛。 饭厅里,有一个姑娘在狼吞虎咽,冼耀武坐在她边上,不时为她添水递盘。 “阿珍,慢点吃,不要噎着。” 阿珍嘴里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回答,“耀武哥,我在华山躲了一天,好几顿没吃东西,饿坏了。” “饿也不要急,没人跟你抢。”冼耀武把阿珍垂落下来妨碍吃饭的头发撩到后面,静静地看着她吃。 良久。 阿珍打了个饱嗝,总算是吃饱了,也有力气哭了。 她扑到冼耀武怀里,哭得稀里哗啦,“耀武哥,阿爸阿妈都去了阳台山……一个战斗英雄、南下干部看上我,要我给他当老婆,呜呜呜,我不要,他四十几岁了,脸很吓人……” 麻风病,不治之症,有人患病只能进行隔离,阳台山的半山腰就有一个有些年头的麻风村,附近的人患上麻风病,一般都会送到那里。 从阿珍断断续续的话里,冼耀武听明白两件事,一是阿叔阿婶都得了麻风病,被送去阳台山,二是有个四十几岁的残疾南下干部要娶阿珍,这第二点应该就是阿珍要跑到香港的原因。 冼耀武抚着阿珍的后背,宽慰道:“阿珍,不哭,不哭,以后有耀武哥还有耀文哥照顾你,放心,没事的,没事的……” 淅淅沥沥,阿珍哭了好一阵,肚子充实加上悬着心放下,她哭着哭着睡着了。 把人送去二号楼安顿下来,冼耀武跑去电话公司,一个电话挂到冼耀文的房间,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半夜十一点多,刚刚睡着,冼耀文有点烦躁,特别还是因为文昌围的事被吵醒,而不是生意上的事。 可谁让他占着别人身子呢,只能受着。 “先说清楚哪个阿珍。” 文昌围冼耀武这一辈,男的字辈是耀,女的是珍,虽说女的并不是太讲究,名字随便取也没事,但十有八九都叫冼x珍。 “四叔家的。” “是她啊。” 冼耀文脑子里出现一张小姑娘的脸,皮肤白皙,样貌姣好,是他们这一辈长得最好看的姑娘。 “玉珍今年十四还是十五?” “十五,大哥,先别管年纪,阿珍这事情有点麻烦,要是那个干部找村里的晦气怎么办?” 冼耀文轻笑道:“你能想到的,光秉叔自然能想到,如果会有事,光秉叔就不可能放玉珍到香港。傻小子,一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宝安是反特前沿阵地,资本主义腐朽的纸醉金迷就在眼皮子底下,自己悟去。” “呵呵呵。”冼耀武傻笑几声,“大哥,那怎么安排阿珍?” “堂妹也是妹,长兄如父,二兄如母,当女儿富养吧,再去订台车,把玉珍送去皇仁书院念书,添一架钢琴,让她跟着阿敏一起学琴,还有,跟佩佩说一声,再起一栋六号楼,标准按照一号楼,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说。” “知道了,大哥你睡吧。” “嗯。” 挂掉电话,冼耀文琢磨着再去哪里搜罗两个妹妹回来,一个冼玉珍不太够用。 古有封公主和亲,今有认妹联姻,冼玉珍的出现对冼耀文而言不是坏事,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人家,大小姐的生活,一路念名校,在国外好大学拿了硕士文凭回去待嫁,将来嫁入名门做阔太,人生大圆满,羡煞数亿自怜嫁错之女。 …… 周六。 冼耀文依然不得闲。 白天在花社的办公室看了半天报纸,又忙碌了几个小时,傍晚时分,他坐在百老汇附近的一间餐厅里。 很传统的酒吧式餐厅,有一个大吧台附带高凳,方便客人喝上一杯,边上有一溜座位,不大,两个人对坐刚好,四个人有点挤。 百老汇剧院,广义上是一个剧院聚集区,在一片相邻的街区里矗立着大大小小几十家剧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有演出,吸引着喜欢看舞台剧的人们在这里聚集,周边附近的餐厅生意自然不会差。 还没到饭点,早到的观众们不少会选择在餐厅喝上一杯,餐厅很热闹,吧台边坐了八成满,有男也有女,有两个一起的女人时不时会瞟冼耀文一眼,其中一个喝掉杯中的干马天尼,捞起棒棒糖含在嘴里,径直走到冼耀文身边。 “嗨,来看演出?” “嗯哼。” 冼耀文看着自来雀,点了点头。 “有女伴吗?” “没有,我约了男朋友。” 闻言,自来雀顿时露出厌恶的表情,“你真恶心。” “谢谢夸奖。” “见鬼。”自来雀又啐一口,带着愤懑返回自己的位子。 “呵呵。” 冼耀文不喜欢自来雀,更别说没长在他审美上的,一声轻笑,他低头继续看信。 离开办公室前,他翻了下邮箱,从里面翻出两封属于他个人的信件,一封来自新加坡,蔡金满寄的,一封来自伦敦,赫本寄的。 此时,他正在看蔡金满的信。 两张信纸,字里行间都是嘘寒问暖,字暖,情烫,他的心弦被撩动。 看完,信纸塞回信封,拿起另一封信。 三张信纸,第一张和其他两张没有关联,是他委托赫本办事的回执,第二张开始才是信的正文,赫本在信中说了她的近况,《塔塔酱》的表演很成功,报纸杂志上刊登了她的信息,她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开始在电影剧组跑龙套。 在信的末尾,赫本提到有一个叫詹姆士·汉森的人在追求她,并用五行介绍了这个人的情况,家里经营卡车制造的生意,相当富有。 说完詹姆士·汉森,来了一个话题大转移,说房间的水管漏水,地板被泡坏了,她被楼下的住户熊了一顿,临了,又问他什么时候会去伦敦。 把信看完,他知道赫本养不熟了,也好,他的步伐比预期的快,赫本对他已经没有当初预想的重要,再说,良好的关系已经建立,没有男女之情也不耽误事。 等到了伦敦,他做个坏人,了结两人之间的暧昧。 把信收起,抿一口酒,漫无目的地扫向吧台,目光经过自来雀时,感受到白眼和怨气,不理会,继续前扫,把整个餐厅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一个能让人赏心悦目的,不由有点失望。 正打算收回目光,余光看见一个华人推开门走进餐厅,站定后,双目顾盼。 他举起手向对方挥了挥,对方见状走到他身前。 “冼先生?” “我是。请坐,蔡先生。” 蔡志勇一坐下,就和冼耀文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冼耀文轻笑一声,谦让一步,让蔡志勇快他一步打量自己,他随后不紧不慢地打量对方。 大概是用脑过度的原因,蔡志勇的头发非常稀疏,四十岁会成为一道坎,到那时,头顶中间的头发多半会买断下岗;眉眼鼻口比较普通,谈不上特点,唯有耳朵比较大,紧贴,不招风,看相的见了一定会夸上几句。 差不多同时,蔡志勇结束了他的观察,得出仪表堂堂和看不透的结论,之前杨蕾孟给他介绍的几个关于冼耀文的特点,他一个都看不出来,不知是他眼拙,还是冼耀文会伪装。 “蔡先生在哪里高就?” “普罗维登斯纺织公司。” “挺巧,我们算是同行,我在香港主要经营制衣生意。”冼耀文简单说了一句,就把话题转移到股票上,“蔡先生,你如何看待美国投资者对股票的看法。” 蔡志勇不加思考,脱口而出道:“我觉得美国的投资者对股票投资太保守,他们买股票只为分红,一家能提供稳定分红的公司会得到他们的青睐,他们从来不图从股价的波动中赚钱,这样稳则稳矣,却不会有大收益。依我之见,只有从股价的波动中套利才是真正的赚钱方式。” “假如蔡先生有10万美元,你会选择投资什么股票?” “我不会投资美国钢铁、通用汽车这些大公司,而是会用心找寻一些有潜力的小公司的股票,只要小公司能够成长起来,很少的投入就能获得巨额的回报。”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关注过朝鲜半岛的局势吗?” “有关注。” “假如朝鲜半岛打起来,道琼斯指数会升还会跌?” “跌。” “会跌多久?” 蔡志勇陷入长考。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今年过去的五个月美国经济好转,通胀处于低位,叠加减税预期,股市一片向好,道琼斯指数从199点上涨至228点,涨幅约15%。 假如朝鲜半岛发生战争,受到战争的影响,指数会在短时间下跌,可能上半年的全部涨幅都会回吐,按照白宫和五角大楼以往的反应速度来看,美国在短时间就会介入,而且我猜测会以联合国的名义介入。 如果我的猜测准确,我估计下跌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指数就会开始反弹。” “假如之前的假如成真,假如我给你10万美元做空道琼斯指数期货,你认为能获得多少收益?” “资金由我随意支配?” “是的。”冼耀文点点头。 又是一阵长考,蔡志勇缓缓说道:“保险一点,五倍。” “冒点风险呢?” “高杠杆可以提高到十二倍,但风险极大,容易血本无归。” 冼耀文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地说道:“假如给你收益的15%,只能赚,不能亏,就算亏1美分,你也要爬到帝国大厦楼顶往下跳,你敢不敢接?” 蔡志勇摇摇头,“10万美元是不少,但不值得我用命去赌。” “假如是50万美元,八倍收益是400万美元,400万美元的15%就是60万美元,不知道这个数字会不会让你动心?” 冼耀文判断蔡志勇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更确切地说是个赌徒,顺风顺水之时喜欢冒大风险,随着一次次的斩获,下注越来越高,顺风之时能创造奇迹,一旦逆风,未必有负重前行的动力和能力,这是一位打顺风仗的能手。 他相信奇迹,但不喜欢把自己陷入期待奇迹的局面,他对蔡志勇的观感不好,没有收入麾下的打算,只是未来些年,美国的经济会呈现上行的趋势,正适合蔡志勇这样的人创造奇迹,顺风车错过了可惜。 “冼先生这个假如当真?” “假如当真,跳楼也当真,蔡先生不妨再考虑考虑,如果胸有成竹,下周一中午之前给我打电话,你没打我就当你放弃了。”说着,冼耀文把手抬起打了个响指,“我们先吃饭,等吃过饭我请蔡先生看演出。” “不是我要驳冼先生的雅意,我后面还有约会,没时间陪冼先生看演出。” 冼耀文遗憾地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今天演出的演员中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不过没关系,我们改天可以再约。” 蔡志勇摆摆手,“冼先生,我们好像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假如,假如朝鲜半岛没发生战争呢?” “对,这个最重要的假如忘记说了。”冼耀文颔了颔首,“这个假如是我要赌的,我们之间的协议只有当这个假如成为现实才会执行,当然,因此造成的亏损自然和蔡先生无关,你没了收益分红,但能拿到一笔佣金。” (本章完) 203.第202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第202章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吃过晚餐,冼耀文去剧院看了舞台剧,因为每个演员都化着浓厚的妆,他并没有认出来哪个是格蕾丝·凯莉。 舞台剧并不精彩,看了没几分钟,他就开始琢磨“王妃计划”。 翌日。 冼耀文约会艾娃,去郊区的马场骑马,在一家不错的餐厅吃啤酒烹牡蛎,也没忘记把包送出去。 两人之间没多少暧昧的成分,商务应酬的味道反而更浓郁一点。 从郊区回来,他赶去一家汽车旅馆,在停车场刚好遇到提着保温饭盒的杨蕾孟。 “中餐?” “我在唐人街的茶餐厅买的。” “你应该买点牛排、汉堡,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么用心,抱歉周末还让你帮忙做事。” “老板,没关系的,今天我没有安排。” “几号房间?” “6号和7号。” “把东西给我,伱先回去,离晚安还有一点时间,你可以做一点与工作无关的事,明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好。” 目送着杨蕾孟开车离开,冼耀文提着饭盒敲开6号房间的门。 “总经理。” 门一打开,全旭的脸探了出来。 “阿旭,旅途还愉快吗?” “挺好的。” 全旭往后一撤,让开地方容冼耀文进入。 冼耀文进入房间,四下打量,房间的全貌尽收眼底,“这里能住得习惯吗?” “习惯,比家里的条件好多了。” 冼耀文扬了扬手里的饭盒,“杨小姐给你们买了广式小吃,我想你们还没到思念家乡美食的时候,去叫一下夏松芳,我带你们去吃点美国人吃的东西。” 冼耀文带两人去吃了一顿典型的美国式晚餐,买了点啤酒带回汽车旅馆,跟全旭两人找了一片虫子不那么多的草地席地而坐。 徒手打开两瓶啤酒,把其中一瓶递给全旭,“阿旭,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潜力的人,所以才把你放在身边。我之前的打算是让你在我身边耳濡目染满一年,再视情况安排你后面的职位。 现在,业务的发展速度比预想得快,我不得不调整一些计划,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中华制衣的员工,而是隶属于朱丽叶品牌管理公司,当然,老板还是我。” 从接到要来迈瑞肯的消息,全旭就知道自己中大奖了,一个茶水员根本用不着出差,何况是千里之外据说是遍地黄金的迈瑞肯,他凝神倾听,不想漏听任何一个字。 “你有潜力,但谈不上能力,你的工作经验不够,也欠缺相关的知识储备,你要在繁重的工作中快速积累经验,还要抽出时间进行系统地学习。 从明天开始,你要对时间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你只有五个小时可以用来睡觉,时间很短,却要保证短时间的睡眠让你全天保持精力充沛; 其余的十九个小时,你还要做到很好的统筹,吃饭时间不能仅仅用来吃饭,你应该一边吃饭一边工作或学习,还要养成上厕所拿一份报纸的习惯。” 冼耀文指向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汽车,“我看到这辆车,脑子里就会冒出一个词‘hotrod’,这是一个关于美国汽车文化的词汇,涉及汽车产业发展和人文文化,假如车主是一个我要接触的潜在客户,我对这个人的性格就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在接触过程中,我知道该聊点什么,这会让我如鱼得水。 又比如你在报纸上看到堪萨斯州和蒙大拿州今年的降雨不正常,第一反应应该是小麦产量会下降多少,国际小麦大宗货物的价格会上涨多少,终端售价会上涨多少,茶餐厅会涨多少,普通家庭在饮食上的花费会增加多少。 还有很多,我不一一举例,一个消息可以带来一系列的盈利,期货、股票、囤积居奇,也能避免一系列的风险,一个家庭的收入是有限的,饮食的开支增加,其他方面的开支只能缩减,不少行业都会受到冲击。 说到家庭收入,仅仅你目前所知的是不够的,你必须对这个社会构成中每个阶层的家庭都要有所了解,码头扛包的,住在半山的有钱佬,还有很多之前你接触不到或者从未考虑的。”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你的英语还算过关,法语和德语只能算是初学者,你在茶楼学到的察言观色也只能说是浅薄,开个杂货铺,对付一下街坊邻居足够,想要应对更高层次的人还远远不够。 屈原说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托马斯·富勒说过‘知识是珍宝,而实践才是获得它的钥匙’,以你现在的水平还难堪大用,抓紧时间下点苦功多学一点。” 说着,冼耀文拍了拍全旭的肩膀,“宋真宗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你的能力足够,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职位、薪水、豪宅、汽车,我是一个慷慨的人,你永远可以拿到一份超越你付出的回报。” “谢谢老板,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全旭举起酒瓶,“老板,我敬你。” “干杯。” 一口酒下肚,冼耀文不再给全旭灌鸡汤,他说的已经够多,若是全旭油盐不进,只能说明他看错人,可以换成张旭、李旭再来一遍相同的操作,全旭不是他儿子,双方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机会只会给一次。 聊上几句闲篇,他拿出一份纽约地图,给全旭介绍了地铁、巴士、路面电车的路线,又在地图上标注了危险地区,让全旭明天九点前到花社办公室找他报到。 …… 翌日。 一上班,从洛杉矶回来的辛普森就来向冼耀文汇报工作。 “亚当,封面的事情已经谈妥,但关于打官司炒作,约翰尼·海德想当面和你聊聊细节。” “约翰尼·海德是谁?” “威廉莫里斯的副总裁,也是梦露的经纪人,我猜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辛普森暧昧地笑道。 “娱乐圈总是这样,克莱,那位海德先生想什么时候见我?” “他明天有时间飞过来。” “晚上见面?” “我想是的。” “没问题,你可以通知他我有时间。”冼耀文放下笔,抬头看向辛普森,“克莱,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过了明天交接你在负责的工作,然后回去做你的插画师,或者我给你一个业务副总监的职位,你负责联系花社的对外业务。” “真的?”辛普森惊喜地说道:“亚当你发现了我的业务才能?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威利·罗曼那种推销天才,能把任何东西推销出去……” [威利·罗曼是《推销员之死》戏剧的男主角,在当时的美国相当有影响力,八卦一句,作者是梦露第三任丈夫。] “克莱,不用激动,任命只是暂时的,你做得好变成正式,做不好回去做插画师。” “我愿意接受挑战。”辛普森正襟危坐道。 “ok,你有一个新任务,皇宫戏院正在演出《千金小姐》,里面有一个配角,格蕾丝·凯莉,她的父亲是约翰·b·凯莉,我看了她的表演,非常不错,我想你去把她签下来。” 冼耀文派给辛普森一根雪茄,又帮对方点上,“在香港有一家公司肯沃克,主要经营模特业务,在不久的将来,也许明天,肯沃克和花社会成为战略合作伙伴,借助花社即将形成的影响力在美国推广模特业务。 你知道的,我们的杂志每一期都需要很多美女,她们的梦想不是演员就是模特,我们自己种下的苹果树,最甜的苹果自然由自己品尝,不用多,每一季只要一个或两个。” “亚当,肯沃克是你的公司?” “是的,但你不用在意这一点,你代表花社的利益,签合作协议的时候,由你出面和肯沃克的总经理亚当·赫本商谈利益分配,不过首先,你要代表肯沃克把格蕾丝·凯莉签下来,你可以承诺她一个广告大合同,也可以承诺她一部电影大制作。” “格蕾丝·凯莉只是一个小角色?” “是的。” 辛普森弹了弹茄灰,“那我觉得完全不用承诺她这么高的条件,只要给她一期杂志的封面,或者内页的插图就可以搞定。” 冼耀文摊了摊手,“这样最好,我只是不想你刚上任就迎接一个大挑战。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 “你可以走了。” 辛普森一离开,凯瑟琳又过来,拿着猫女造型的设计草图。 “亚当,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需要一根尾巴,和衣服一样也是黑色的,可拆卸的,拿在手里就是皮鞭,还有袜带,尝试着融入。你知道简,找她聊聊,挖掘她身上的特点。” “ok,我会的。” 坐在角落里看报纸的全旭一直心不在焉,他在分心观察冼耀文,看着一个人在其工位前短暂停留,听其各种引经据典,还有听的明白意思,却不知道代表什么的单词、句子,心里更加清楚自己还差得太远。 他很好奇冼耀文的脑子里装着多少知识,在中华制衣时,同样是引经据典,历史典故、纺织专业知识信手拈来。 换了别人可能会以为冼耀文是先知,一切与生俱来,但帮冼耀文整理过报纸的他却隐隐猜到其每天都在汲取知识,因为有几次他听到冼耀文说的东西是报纸上出现过的,他标注过。 忽然间,他有了一个假设,如果中华制衣和眼前的花社是自己的产业,他是否有能力管理好? 扪心自问,答案是否定的,不说存在沟通障碍的花社,就是中华制衣也不行,他对制衣的整个环节只懂其中的一点皮毛。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还差得远。” 默念一句,全旭低下头,继续看对他来说略显生涩的报纸。 下一章明早再看 (本章完) 204.第203章 百万宝贝 第203章百万宝贝 “亚当,我在亚特兰大。” “好消息?” “不算太好,可口可乐不答应我们的开价。” “多少?” “什么?” “可口可乐的开价。” “100万。” “比尔,多久能拿到钱?” “什么?你要答应这个价格?亚当,听着,有百事可乐,还有无数家啤酒企业,它们之间都存在竞争关系,只要慢慢周旋,一定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价格。” “比尔,你听我说,我需要钱,你会按照我们商定的那个数字拿到伱的那一份。”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好吧,亚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关于付款,可口可乐挺有诚意,签完合同就能拿到支票。” “不错的消息。” “我们妥协了,急了,授权分成不会太好谈。” “比尔,这就是我建议要把合同一分为二的原因,后面的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谈。” “好吧,我这个律师物有所值,啊。” “哈哈哈,比尔,钱没有想象中的好赚,争取早点回来,我们可以聊聊为什么我急须拿到钱。” “大计划?” “嗯哼。” “ok。” 挂掉电话,冼耀文挥了下拳头,嘴里暗道一声幸运女神。 没错,简就是他的幸运女神,如果不是简,他不太可能这么快注意到易拉环,这个玩意太小了,也太过平常,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100万美元,还是原定的130万美元,中间的30万美元差价并不为他所在意,如果不是布法利诺出面谈,而是他自己去,别说100万美元,砍掉一半也未必能拿到。 可口可乐这种大企业人员配置齐全,不是光凭一张嘴说点危言耸听的话就能忽悠的,他想拿到高价,除非有添头,且是价值不菲的添头。 布法利诺不需要,他ibt代表律师的身份是一件利器,饮料企业离不开卡车运输,根本不敢惹卡车司机背后的娘家,也不敢对娘家的代表欺人太甚。 子曰,耀文在,(钱)不远游,游必有方。 冼耀文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给布法利诺6%,自然有必须给的理由。 蔡志勇的“假如”有望,冼耀文变得更忙,不仅要融入花社的日常,还要着手建立花社的管理体系,这有点难,搞创意工作的各个桀骜不驯,他的boss之名变成亚当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他也不得不在对话中夹粗口,沟通起来会比较有效率。 他在47街的钻石区找到一个类似众创空间的办公室,租了两个工位给全旭,又给他配了一个之前做销售助理,对纽约街道比较熟悉的秘书贝蒂,朱丽叶品牌管理公司在纽约算是有了一个办公室。 和全旭一起来的夏松芳是中华制衣厂长郑致平下面的管理人员,过来的工作就是给甘比诺的地下工厂提供技术支持。 他亲自送夏松芳去小意大利,路上进行了苦口婆心的交代,让夏松芳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的不要去管,就当自己是瞎子。 还好,地下工厂只有缝纫机,没有冷库也没有大型切割机和搅拌机,一些太惨烈的画面不会在工厂内上演。 第一间地下工厂在一个地下室,面积不小,也没有想象中的潮湿,虽然缝纫机没到位,但人员已经配置了一些,不知道甘比诺从哪里搞来两台缝纫机,两个老师傅正在教“新工人”。 工人主要是南欧外貌特征,也不乏东欧外貌特征,他怀疑其中有苏联人。 此时的苏联是强大的,苏联的法律上也写着人人平等,但无可否认从苏联建立起,俄罗斯一直未停止从其他加盟国吸血,苏联强大等于俄罗斯强大,与其他加盟国关系不大,特别是那几个被枪顶着脑门才答应加盟苏联的国家。 不过,工人是哪里人无所谓,重点是手脚要快,干的活要够细,他看那几个东欧的大手掌有点笨拙,根本没有成为优秀制衣女工的潜力。 当然,他并未就工人之事向甘比诺提供建议,理论上,他根本不知道中华制衣和地下工厂在合作,合作的对象一直是卡罗·甘比诺先生的一家正规制衣厂,工厂不大,只有二三十个女工,但个个女工都是女超人,一人一天做上千件衬衣不在话下。 听着有点荒谬,移民局未必信,但国内收入署(irs)肯定信。 这就够了,只要税务方面不出问题,地下工厂被抄了也不关他事,哪怕被人知道衬衫来自地下工厂,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此时的美国还没把民主大旗高高举起给其他国家看,“血汗制度”还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话题。 参观之余,他与甘比诺探讨了“给料收活在家加工”和“包工制”,从制衣工序分解出比较简单的工序进行二次外包。 前者是个人作为个体领料拿回去加工,做好了把成品交回,验收通过,拿到加工费;后者就是多了一个包工头,把一批活揽过去然后分散交给个人个体加工,包工头从中赚取差价。 包工制在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小农经济中是比较先进的存在,却也是八十几年前sweatshop(血汗工厂)一词的出处。 当然这些弯弯绕他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是一种先进的生产模式,可以加快生产速度,而且不用他操心品控,自然要给甘比诺灌输。 中华制衣的冼耀文参观过工厂,朱丽叶的亚当·赫本挤上线,站在发达中的朱丽叶对站在发展中的中华制衣展开掠夺,双方签订《纽约1950》不平等条约。 在goodluck品牌的发展过程中,中华制衣只能分润到微薄的加工费,且要对生产环节的一切成本进行垫资,朱丽叶不会提前支付定金,货款也不会在交货后立即支付,一年只会付款两次,年中一次,支付去年下半年的货款,年尾一次,支付今年上半年的货款。 条约年限十五年,每三年重新协商一次加工费。 条约签订后,冼耀文和亚当·赫本为表示双方友谊万年长,共穿了一条裤衩。 …… 当布法利诺拿到支票,并把钱存入公司户头,冼耀文立马兑现布法利诺应得的7.8万美元,剩余92.2万当中,有27.66万属于简,冼耀文和简进行了协商,先兑现7.66万,其余20万留在公司账户上进行投资,他做出两年保底回报50%的承诺——即两年后,简至少可以拿到30万,超出部分,他和简五五分成。 简拿到7.66万,可以买套房,再买辆好点的车,剩余的部门要悠着点花,明年年初的报税还得应对,一是一,二是二,该是简承担的,冼耀文可不会帮她承担。 公司账上剩余84.54万,冼耀文提取4.54万,零头留着花销,4万注入花社;结余80万当中的50万转入期货账户,给了蔡志勇操作道琼斯指数期货的权力,却没给提取资金的权力。 天高路远,他没法遥控指挥蔡志勇在期货上的操作,存在亏到一毛不剩的风险,却能保证自己的钱不会被蔡志勇私吞,这就叫私营银行的优越性,客户是上帝,可以提出个性化的要求。 他刚到手的零头撒出去了一块,向甘比诺下了一单刷房子的生意,蔡志勇和他家人都有人跟踪服务,若有万一,可以第一时间派车送蔡志勇去帝国大厦。 其余30万的一半,他找了一个菜鸟经纪买入盖可保险的股份,拿到股份凭证,支付了佣金,他立马把菜鸟打发了。 盖可保险的股份要在手里压上几年,短时间内不会抛,若是急用钱,他会拿去抵押贷款。 另外15万交给了雅各布,不是交给贝尔斯登,而是交给个人管理,就因为雅各布是业内人士,且有经纪执照。 有个冷知识,个人并没有买卖股票的权利,只有经过持有经纪执照的股票经纪才能进行操作。 说是交给雅各布管理,其实不然,一开始,冼耀文并没有听取雅各布意见的意思,刚愎自用,把大部分资金投到宝丽来的股票上,这家在波士顿剑桥的公司生产一款不那么畅销的产品——拍立得。 还投资了康涅狄格州一家建立了四十几年,却一直没有亮眼成绩的施乐。这是一家扑街公司,它的股票不是正经经纪人在卖,而是华尔街隔壁的弄堂或车库里那些以诈骗为主的经纪公司在卖,提成贼高,卖出100美元的股票可以提一半。 李奥纳多,不对,应该是乔丹·贝尔福特就是靠卖这种股票成为华尔街之狼。 (本章完) 205.第204章 到伦敦 第204章到伦敦 冼耀文这颗韭菜主动送上门,仅为了打个商量,能以较便宜的价格买下股票。 两个大头一投,账户上只剩2万美元稍稍出头,他充分发挥了用人不疑的良好品质,把投资的权力委托给雅各布,承诺只看结果,不会干涉雅各布的投资行为。 雅各布虽然不爽,但还是欣然接受,蚊子再小也有肉,拿别人的钱进行投资,赚了有管理费、分红,赔了,管理费照收,另真诚地说一句sorry,把责任往大盘一甩,齐活。 这才是金融的正常玩法,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用别人的钱进行冒险,赌赢了,沃伦·巴菲特,赌输了,模仿刘大头一甩秀发,仰天高歌,“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输不可怕,人间处处有别人,重新诓一批,再来。 在一些金融发展速度比较快的国度,完全用不着冒险,只要用别人的钱高位接盘战略合作伙伴的股票,安安稳稳就能拿到好处分成。 别人,韭菜尔,无他,割之。 口袋丰盈,精神升华之,修桥铺路,助幼扶寡,寺庙门前头炷香,人人称颂,终成感动1950十大风云人物。 就是棋差一着,大不了心脏病突发,起码生前右手抱着国宝级歌手阿敏,左手搂着3开头好几个0的亿,人间走一遭,值了。 “亚当,这根皮带怎么样?” 一次加班后,冼耀文被搞清洁的万元户简拉到了麦迪逊大道,在爱马仕的专卖店里,简拿起一根皮带询问他的意见。 在看烟灰缸的冼耀文转头瞄一眼,“男士皮带,送给雅各布?” “不,送给你。” “谢谢,我不喜欢用太奢华的皮带。”冼耀文指了指烟灰缸,“你要送我礼物,可以把它买下来,不知道能不能刻印。” 简拿起烟灰缸看了看,“你想刻什么?” “我想刻上ga两个字母,意思是家,另外一边伱可以刻上赠给我的话。” “ok。” 简叫过一个导购,贴着耳朵嘱咐了几句,然后拉着冼耀文去看女装。 “哪天去伦敦?”简一边挑拣着衣服,一边说道。 “后天的机票。” “我也想来一次旅行,你说去哪里好?” “这个月份适合去夏威夷或者加利福尼亚,我的加利福尼亚女孩。” “为什么不推荐拉斯维加斯?在赌场玩几天也是不错的主意。” “我没去过,怎么向你推荐?也许将来我会在拉斯维加斯建立一家大型赌场,为了纪念我交往过的第一个美国女孩,命名为威尔逊酒店。” 简抛了个媚眼,笑道:“你交往过第二个吗?” 冼耀文摊了摊手,“没有,所以,我不会请你吃晚餐,还有两晚,我要珍惜。” “我请你。”简暧昧一笑,“我们不坐一张桌子,我想全程观看你的第二次艳遇。” “你们有钱人真是恶趣味。”冼耀文乐道。 “不行吗?” “当然可以。” 第二场艳遇只是笑谈,冼耀文无心泡妞,简也没有跟着。 他去了脱衣舞酒吧,把全旭介绍给了第三次见面的安德烈·杜德卡警长,65.8万美元的收入成了支撑他阶层上升的最后一根柱子,杜德卡这种人脉关系已经不必他亲自维系。 在纽约的最后一天,他参与敲定第一期杂志内容框架的会议,中午去哥大找巴菲特共进午餐,晚上请花社所有职员上酒吧狂欢。 第二天上飞机之前,同里根进行了通话,大致聊了聊请对方代言“goodluck·president”的话题,顺便介绍了全旭,说明其是后期负责双方事务联络的专人。 看过郑慧娴带回来的采访稿,他基本确定里根已经准备好走政治路线,里根对自己的演艺事业有点漫不经心,反而热衷于忙碌演员工会主席的事业,且致力根除共产主义对美国演艺界的影响。 里根就是那个他熟知的里根,只要不破坏里根的政治正确金身,合作不难敲定。 中午,带着格蕾丝·凯莉和黑珍珠的遗憾,冼耀文登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 …… 6月15日。 冼耀文抵达伦敦,入住萨伏依酒店。 这回,他没有窝在酒店里先看报纸,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渣打、花旗和劳埃德银行,把三个账户上的英镑集中到一起,接着急匆匆赶往金属交易所,投入12万英镑,买入9月底交割的橡胶期货。 不快不行,报纸上已经刊登朝鲜三名代表越过三八线,向韩国各政党领导人递交和平统一国家的呼吁书,结果被韩国政府逮捕,因拒绝发表变节声明而被处决。 是个明白人就该看明白这是先礼后兵,俗话说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来使都被斩了,开战的借口不就有了,正义之师的旗帜也勉强能立起来,下一步也就该正式开拔了。 明白人不少,敢赌的也多,这个星期的橡胶价格已经开始上扬,还好涨幅不大,空方的势力明显比多方的强,让冼耀文得以在一天内完成建仓,并用了小小的五倍杠杆。 第二天,周六。 早上他去了奥林匹亚会展中心,赶上食品博览会的最后一天。 转了好一圈,才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找到北浦茶的展位。 偏僻只能说明没舍得花钱,并没有什么人种歧视的瓜好吃,展位都是卖钱的,想要好位置,多花点钱就行。 瞧这模样,台湾茶是真不景气了。 站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冼耀文找了一老外去展位上转了转,拿了一份产品宣传页和联系方式回来。 茶叶的事情不着急,时机未到,再说他现在也没有时间操持,有了切入点,到了台湾不至于无头苍蝇就够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另外一边,香港冼家。 岑佩佩早早回家和弟妹周芷兰、妹妹冼玉珍在厨房里一通忙活,做了一桌好吃的等冼耀武回家。 冼耀武一回家,立刻开动。 每个人的适应性不同,有的强,有的弱,冼玉珍就属于适应性较强的一类,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她已经适应了冼家的生活,并很快进入妹妹的角色。 倒不是那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穿裤衩串门,而是没有多少隔阂,且除了第一顿的毫无形象,从第二顿开始就做到很好地融入。 没有怯生,没有无所适从的殷勤帮手,正襟危坐等着宋师奶盛饭,看着冼耀武动筷,她跟着也动筷。 “罗大哥已经把边上的地皮买下,后天就会派人过来盖楼。”岑佩佩对冼耀武说了句,又看着冼玉珍说道:“阿珍,你的那栋会盖在右边,平时多过去看看,想怎么改跟嫂子说。” 自从冼耀武告诉她大哥吩咐要按一号楼的标准给冼玉珍盖楼,她立马悟到冼耀文对冼玉珍不单单是疼爱妹妹这么简单,这个堂妹再亲也亲不过一直当亲弟弟的表弟,亲弟弟没有,堂妹反而有,肯定有说道。 什么说道不难猜,其他外部因素很容易就能排除,关键就在冼玉珍这张俊俏的脸蛋,外面有娶表妹的,娶堂妹的却是闻所未闻,也基本排除自家老爷看上这个堂妹的可能,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冼玉珍会成为冼家用来联姻的大小姐。 有了这个猜测,她自然不会生出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不耐烦,反而给了冼玉珍春天般的温暖。 “嫂子,有地方住就好了,我不挑的。”冼玉珍嘴甜甜地说道。 “房子就要住得舒服,不要不好意思,有要求就提。” “嗯。” 劝了一句冼玉珍多吃点肉,岑佩佩又对冼耀武说道:“叔叔,阿珍入学的事办妥了吗?” “我找了陈律师帮忙,已经办妥了,等下个学期开学就能去上课。” “这就好,女孩子就应该多念点书。”岑佩佩拿起公筷从白切鸡盘里夹起一块鸡胸肉放进冼玉珍的菜碟,放下筷子,自然地切换话题,“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正主还是一样,天天去戏院看电影。” “上次的事,我在索菲亚那里丢了一回脸,花了不少才摆平基地的后勤军官,要是再来一次,生意很可能保不住。” “我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还找过刘哥,他会帮忙照应,新洗衣房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岑佩佩蹙眉,“天天防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早点把事情解决。” “大嫂,大哥的意思我已经转达给你,还是等大哥回来,让他定夺吧。” …… 下一章明早再看。 (本章完) 206.第205章 情敌否? 第205章情敌否? “我就怕时间耽误得太久,不容易查到谁在搞鬼。” “大嫂,大哥既然说等他回来处理,他心里自然有数,你也不用太心急。” “我知道的,那就等老爷回来再说。正主一定要看好,不要断了线。” “不会的。”冼耀武点点头,“大嫂,我走了以后,你自己小心一点。大哥说过,舍财不舍命,只要命还在,一切都能拿回来。” 岑佩佩莞尔一笑,“叔叔言重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倒是叔叔路上当心。” “我会的。” 夜深后,冼耀武站在天台抽烟,戚龙刀悄无声息来到他身边。 “苏丽珍。” “一切正常,没发现什么问题,打牌、逛百货公司,最近几天跑和胜和的国龙那里比较勤,好像是内地来了一只肥羊,非常好赌,有不少人惦记着。” “太子道的惠王爷?” “就是他。” “嘿嘿,还在宝安时,队里好多人都是又赌又抽,大哥却从来不让我碰,他自己也不会碰,这两样东西害人呀。我忘记哪一天了,我跟大哥还有苏丽珍出去逛街,那天刚下过雨,地上有积水,一辆福特溅了我们一身水,司机还停车骂我们小赤佬; 当时我就想上去揍那个司机,被大哥拦住了,他跟我说来香港的上海佬素质参差不齐,会抽会赌,喜欢往夜总会钻的,很快会上街要饭。 大哥说得对,我已经做了不少草拟让渡书的工作,都是上海佬在卖楼,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家产就败光了,赌害人呀。” 冼耀武云山雾绕地说了一通,随后直接点题,“我好几次听到卖鱼胜说牌九、字花,大哥说了,赌鬼靠不住,把人调走,再查一查有没有借高利贷。” “如果有怎么做?” “第一次借先帮他还了,留用察看,再犯让他走,不是第一次,直接让他走。” “好。” “烧饼,我不在,家里就靠你了,一切小心。” “放心,家里有我,不会有事。” 离开奥林匹亚会展中心,冼耀文去了一趟书店,买了一本托马斯·约瑟夫·唐宁的《交易的工会和罢工》,坐车前往爵禄街的路上翻到第35页,在一段名言下面画了波浪线。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走私和贩卖奴隶就是证明。” 后面的两句,他画了两道波浪线。 唐宁这个马克思的商业互吹对象既不懂经济,也不懂资本,却对人性洞察得很深,只有暴发户面对利润才会如此作态,资本不会,别说300%的利润,就是30000%,资本也不会冒绞首的危险,站在正义制高点形成垄断,并让法律保护自己,才是资本的思维逻辑。 第一句看着乐一乐就行,第二句倒是有点意思,在非洲和拉丁美洲投资野心家是一门不错的生意,只是这门生意的门槛有点高,凭他现在的实力一头扎进去,只会沦为背黑锅的小丑,被判战争罪和危害人类罪。 狮子吃斑马无罪,斑马踹狮子一脚才是重大伤害罪,老虎法官和鬣狗陪审团离奇愤怒,他们哪一个不是苦主,哪一个没被斑马伤害过。 斑马原来有角,是法律不容许它们私藏攻击性武器,以防止斑马们互殴时制造出太多的流血事件,破坏草原国和谐友爱的氛围。 展望未来,思考现在,冼耀文梳理着自己的一个个小目标,已完成状态的很少,只有区区两个,未完成的很多,一个挨着一个密密匝匝。 纽约搞了一笔大的,冼耀文能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有点松懈,这不,端出凉水让自己清醒清醒。 清醒了一点,他把书翻到扉页,一字一句认真阅读起来。 尽管他对唐宁并不感冒,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位知名人物,有着不少信徒,读懂唐宁的理论思想就能触类旁通,读懂一大群人的思维角度,只有做到懂,才能更好地为他们服务,才能净化他们的财富拥有权的伴生业障——使用权。 他看得很慢,很多句子都要推敲一下,车子来到甸街的时候,他一页都没看完,路过28号时,他抬眼看了看街边建筑的三层,马老师在这里住了五年,大作《资本论》的八成篇幅是在这里完成。 “找一下康奈尔斯的金,看看能不能把这栋楼买下来。” 念头一闪而过,他把书收起来,扫视街道两边的店铺,相比上次他过来,中文招牌变多了,这记那记,倾诉着老板的来历。 等车子进入爵禄街,中文招牌更多,连成片,虽说片不到十米,但也有三个招牌,餐馆、洗衣,生活的配套既然有了,这里生活的华人肯定增加了不少。 在路边下车,拾级而上,他来到自己的公寓门前,屋内的欢声笑语透过薄薄的木门侵袭而出。 听声音人不少,大概是开party。 犹豫片刻,冼耀文正打算转身离开,木门打开,一个男人跨步而出,一只手刚从门把手松开的赫本正打算向对方道别,乍然间,她的余光看见了他。 赫本脸现惊喜,一个箭步冲到冼耀文怀里,“伱来伦敦,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因为情敌。” 冼耀文笑着回了一句,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从男人的眼中他能看到七分嫉妒,三分嫉恨。 赫本勾住冼耀文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声,“谁是情敌?” 冼耀文拍了拍赫本的头,把她轻轻撇到一边,迈步走到男人身边,“你好,我是亚当·赫本。” “詹姆士·汉森。” 男人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热情。 “要走?” “英伊石油(bp)需要一批卡车,我需要去处理一下。”汉森淡淡地说道。 淡淡的话入了冼耀文的耳朵却是逼味十足,用正确的方式翻译一下,就是在说“老子是跟英伊石油做生意的人,阁下是哪只?” “哦,真是遗憾,没有机会和你喝一杯。”冼耀文指了指木门,“这里是我家,欢迎常来。” “我会的。”汉森朝冼耀文伸出右手,“赫本先生,也欢迎你到我家做客,我住在伊斯灵顿。” 伊斯灵顿是伦敦传统的富人区,能住在那里,家底不会太薄,汉森话里的潜台词不言自明。 冼耀文礼貌地伸出右手和汉森握了握,“谢谢汉森先生的邀请,去做客的时候,我会带上鲜花和红酒。” “回见。” “再见。” 等到汉森踩踏楼梯的声音消失,赫本关上木门,一脸狡黠地看着冼耀文,“亚当,你是在吃醋吗?” “是的,我在吃醋。”冼耀文如实回答。 “我喜欢听你这么说。”赫本挂回到冼耀文的脖子上,脸色变得哀怨,“去年你走的时候说明年才有时间来伦敦,我以为是一月或者二月,谁知道是六月,你来还不告诉我,是想给我一个惊喜还是想发现一点什么?” “想听真话?” 赫本以眼神当作肯定地回答。 “真话很长,你可以回去继续你的party,我们晚餐时间慢慢聊。” “okay,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 (本章完) 207.第206章 奥黛丽女神计划 第206章奥黛丽女神计划 “抱歉,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考虑,还要打几个电话,你先回去招待客人,如果我回来的时候party还没有散,你再给我介绍,不然就下次。” “很重要?” “是的。” “好吧,你快一点。”赫本脸上略有点不悦。 “嗯哼。” 冼耀文来到楼下,走进街对面斜对角的朱记。 在抹桌子的耄耋老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后的戚龙雀,开口说道:“食饭唔曾?” 老板这问话令冼耀文愣了愣,居然不问吃什么,问吃过饭没,爵禄街的切口? “还没吃,先到您这洗两件衣裳,等下去隔壁吃碟头饭。” 老板闻言,哈哈大笑,“伱这个后生仔有点意思,食乜?” “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不饿,就是想找个地方坐坐,老板能不能来壶茶,你可以开多几个位。” “后生仔看轻我老人家,一壶茶怎么好意思收茶位费,更不要说多开几个位啦,坐低,我去泡茶。”老板说着,转身往后厨走去。 懂北伐期间才在羊城流行起来的茶位费,说明这位老板出来的时间最多二十年出头,或者与国内联系很深。 下意识地分析后,冼耀文就近坐下,等着老板上茶。 没一会,老板端着一壶茶过来,手里还拿着三个杯子,“不介意我这个老人家搭台吧?” “客随主便。” 老板轻笑一声坐下,摆好杯子,给每人倒上茶。 “好些年没听到新乡音,这两年来英国的都是香港的围头佬,他们说的话听不懂。后生仔,刚来?住哪里?” “老板,你怎么不猜我是这里出生的半唐番?” “我还没老眼昏花,爱尔兰妓女可生不出你这样仪表堂堂的后生仔。” “啧。”冼耀文听着这话像是骂人,可他拿不出证据,只能不去纠结,“我就是老板你说的围头佬,不是香港人,却从香港来,只是过来做生意,不是定居。” “去年到的香港?” “对。” 老板忽然面露缅怀之色,“自我出门,一次未归唐山,想家啦,后生仔,跟我讲点家里的事。” “这壶茶真贵。” 冼耀文心里嘀咕一声,给老板说起了当下的广府吃食,希望能说中“妈妈的味道”,他就能解脱了。 “有道菜叫脆皮糯米鸡,制作中有整鸡的起皮环节,薄如蝉翼的鸡皮要保证完好无损,最是考验厨师刀功;还有道菜叫‘绿柳垂丝’,名字充满诗情画意,采用成年大甲鱼最外一圈的裙边,与拆骨甲鱼肉一同起丝,对刀功的要求同样很高,配菜戈渣讲究海鲜汤推煮的技巧、油炸的火候,好好食嘅。 澳门那边的厨师发明了一道鹧鸪粥,名为粥,实则内无粒米,全以鹧鸪拆骨取肉成蓉,与淮山蓉、燕窝同煮,功夫菜……” 见老板对大菜没什么反应,冼耀文就说起了小吃,“我老婆有个牌友会做一道炒牛奶,用鸡蛋清和新鲜水牛奶搅一搅,加入虾仁、烤鸭丝,用好油炒,上碟再撒上炸榄仁,可以用筷子夹着吃,也可以用匙羹舀着吃,好好食嘅。” “水牛奶,水牛奶……”老板嘟囔了两下,嘴角露出笑容,“后生仔,你有没有吃过双皮奶?” “听过,没吃过。”冼耀文忍不住腹诽,“原来是顺德佬,早说嘛,一点口音都没有,害老子兜这么大圈子。” “双皮奶,好食,好食。”顷刻间,老板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落,“我出门前,阿家(妈妈)给我做了一碗双皮奶,不小心摔了,落在鸡屎上,我用手一点一点舀着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双皮奶,也是最后一次。” 说着,老板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鸡屎是干的还是拉稀……老母老了不在身边……感情这么丰富,一看就没有遭过婚姻的罪,老光棍一个……” 随着各种念头在脑中漂浮,冼耀文点上一根雪茄,静静地看着老板释放压抑许久的思家之情。 此时,不用劝慰,只需陪一根。 五十岁男人的泪来时犹如十八岁小年轻的尿,飞流直下,收时犹如三十八岁老婆的数落,如光如梭。 400米世界纪录的用时内,老板的眼泪止住,拿出一包555香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拿出一个火折子,拔出折帽,吹两口气,把烟点着。 洋烟配火折子,真是别扭的搭配方式。 老板吸上几口烟,说道:“不好意思,后生仔,让你笑话了。” “阿叔不用太在意,想家正常。” 老板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后生仔,晚上过来食饭,我做几个拿手菜。” “阿叔,不是驳你面子,晚上我不一定能过来,我来这里是看相好,去哪里吃饭还要看她的意思。”冼耀文歉意地说道。 老板笑道:“到底是相好还是girlfriend?” “女朋友,是个鬼佬。” “既然要陪女朋友,我不强请你,改日过来一定进来坐坐。” “一定来。” 接着,一个问,一个答,冼耀文当了一回搜索引擎,直到店里来了客人才解脱。 安静地看了会书,大约四点半的样子,赫本找了过来。 两人换了一个地方,坐进了迪恩街的“quovadis”意大利餐厅。 “亚当,你没说实话,你不是有急事,你是不想认识我的朋友,我说的对吗?”甫一坐下,赫本就发出质问。 “是的,我撒谎了。” “为什么?” “你知道阿拉伯的婚姻制度吗?” “一名男子可以娶四个妻子?” “是的。其实香港的婚姻制度更宽松一点,一名男子可以娶七个妻子。” 赫本脸色一变,“你是想告诉我你已经有妻子?” “是的。” “认识我之前就有?”赫本冷着脸问道。 “不是。上次从伦敦回香港后不久,我找了一个情人,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情人不是躲在地下不公开,而是公开住在我家里,除了没有正式的婚约,和妻子没什么区别。 不久之前,我找了一个妻子,由于工作太忙,还没有举行婚礼,不过她已经和我住在一起。所以,我现在已经有两个妻子。” “为什么你写给我的信里没有提起?” “我想当面告诉你。” “告诉我之后呢?向我提出分手还是想让我成为七分之一?”赫本的双眼变得湿润。 冼耀文点燃只剩半截的雪茄,语气平淡地说道:“去纽约之前,我还去了东京,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女人,她成了我的情人,东京之后,我去了新加坡,在那里我有了一个新未婚妻。 在纽约……” 冼耀文摊了摊手,“我没闲着,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只是短短的几天,然后我们成了朋友,如果不是工作太忙,应该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或许更多。 抱歉,我没有对你保持爱情的忠诚。” 赫本擦拭一下眼眶,抽噎道:“你想辩解吗?” 冼耀文摇摇头,“我不进屋认识你的朋友,是不想给你造成困扰。奥黛丽,我喜欢你,但我不想骗你,你不会是七分之一,分母可能是七的两倍,三倍,你从我这里永远得不到对爱情的忠诚。” “需要我说谢谢吗?”赫本奚落道:“谢谢你的坦诚。” “奥黛丽,在你面前有一杯酒、一杯水,你可以捧起来全泼到我脸上。” “不。”赫本晃了晃小脑袋,“在分别的时间里,我没有你丰富多彩的经历,但我精神上背叛了你,亚当,我对詹姆士有感觉,特别是当我感觉到孤独的时候,我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你离我太远,我感触不到你的温度。” “抱歉,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该撩拨你。” “亚当,你不用说抱歉,我欠你很多……”赫本把一些话咽下不说,只是说道:“我会尽快搬走。” 冼耀文握住赫本的手,“你想搬到哪里都可以,但我希望你继续保留钥匙,等哪天你真正不需要的时候再还给我。房子和爱情无关,只和友情相关,没有爱情,我们依然是朋友。” “朋友?” “是的。明天上午你有空吗?” “有。” “十点钟,我在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吃早餐,聊一点朋友之间的话题。今天,面对我可能会让你胃口变差,你慢慢吃,我先离开。” 冼耀文在桌上放下20英镑,冲赫本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站起身从容离开。 半个小时后,他坐在另一家叫rules的餐厅,品尝着餐厅从私人森林捕获的野生肉料理,一边八卦坐在另外一桌的卓别林和宝莲·高黛,前夫和前妻坐在洛杉矶五千多英里之外的餐厅,不知道乌娜·奥尼尔作何感想。 英国餐厅能让人感受到美食之美的不多,rules算是不错的一家,能让人不至于把英国食物一棒子打死,冼耀文吃得非常愉悦,一点没有刚失恋的痛苦。 没恋又谈何失去,在爱情方面,他从来都是没心没肺,根本没有哪个女人能深入到心底最深处,喜欢有之,爱,他不懂,没见过,没摸过,也没闻过。 实事求是地说,他对赫本的喜欢都是带着滤镜的,他喜欢的是那个有几十年时间与阅历沉淀,却有着二十岁面容、超越时空的赫本。 分手时把自己按在浑蛋的位子上不动弹,而不是去占领道德制高点,与喜欢的关系不大,更多是怜惜,已经是一个因挨饿而营养不良的女子,实在不忍欺人太甚。 不然,他会等,等到她和汉森发生暧昧再出现。 当然,这是出于利益考虑最实惠的方式,但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到如真正的利益机器般运行。 现在这样也挺好,就看明天能不能顺利从爱情切换到友情。 晚上没活动,早早回酒店一夜好眠。 翌日。 九点四十五,冼耀文已经在赫本楼下等候。 十点二十五,赫本提前五分钟出现在他的面前,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衬衣,花色的卡布里裤,脚上套着一双平底芭蕾鞋,人看起来非常精神,察觉不到太多的苦涩。 “你穿这一身很好看,还有,谢谢你提前下楼。” 赫本轻笑道:“我猜是你的手表不准,不是在讽刺我。” 冼耀文耸耸肩,“女孩迟到半个小时不算迟到,请继续保持。” “谢谢,去哪里?” “你来决定。”冼耀文指了指路边等待的出租车,“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我喜欢这一句,如果你昨天说,可能一切都会改变。” 赫本的淡然让冼耀文略有点吃味,挺矛盾,他不想看到赫本哭哭啼啼,可是太过淡然又让他感觉到一点失败。 “也许。” 冼耀文走到后车门前,打开车门恭请赫本上车。 赫本并未选择去餐厅,只是买了两杯英伦早餐茶,便来到有女人桥之称的滑铁卢桥。 站西朝东,眺望金丝雀码头。 “你在事业上有什么打算?” “继续演舞台剧,寻找演电影的机会。” “我在纽约办了一本杂志,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和好莱坞一些人物之间建立良好关系。我在香港和人合作一家院线公司,我的合伙人认识兰克影片的阿瑟·兰克先生,听她说关系还不错,你能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你能把我推荐到好莱坞的剧组?” “是的,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我就有能力帮你在电影界铺路,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叫人过来和你签经纪合约,保护你度过雏鸟阶段,等你能振翅高飞,去留随你。” 赫本的眼睛blingbling发着光,“亚当,我说了你不欠我什么,你不必这么做。” 冼耀文轻笑一声,“你误会了,这不是补偿,只是一桩生意。我在香港还有一家制衣公司,产品之一是你们女人所需要的文胸,品牌是秘密,只要你愿意,我会推出一个子品牌‘秘密—奥黛丽·女神系列’,我想赌你会成为全世界知名的电影明星,借助你的名气推广这个品牌。 当然,你会成为这个子品牌的股东之一,卖出的每一件产品,你都将获得一定的分成。” 赫本笑颜如花,“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为什么不呢?你还在自卑?” “没有,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自信,但是你说的我不敢想。” “你完全可以想,特别是我这个承担全部风险的人对你充满信心的前提下。”冼耀文捏住赫本的两边臂膀,“奥黛丽,我是一个把生意和私生活区分得非常清晰的人,请你相信,我在跟你谈生意,不是其他。” “你确定?” 赫本一直觉得冼耀文在帮助她,从一开始帮她摆脱自卑,作怪送她大衣,又给她解决住的问题,现在又要为她铺路,她很难相信这是生意,而不是为了帮助她。 “是的,我非常确定,我想通过投资你获得不错的回报。” 赫本盯着冼耀文的脸看了好一会,才似信非信地说道:“好吧,我们谈生意。” “ok,我接下去要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听清楚,你可以把我幻想成纳克拉维(海人马,爱尔兰传说中的怪物),时刻警惕我会吃掉你,因为每一句都会关系到你的利益,没听明白直接问我,我会给你解释。” 赫本点点头,“我记住了,你可以开始。” (本章完) 208.第207章 我的国父大舅哥 第207章我的国父大舅哥 谈生意,冼耀文轻车熟路。 他把赫本和自己要投入付出的一一交代清楚,并把价值精确到便士,以奥黛丽·女神系列为中心,他把赫本的价值计算到百分之十九点几,稍稍让一步,最终定格在八二分成。 而影视和广告代言的利益分配是三七分成,赫本拿七,冼耀文拿三。 利益分配谈妥后,冼耀文在赫本的扭捏中给了她1000英镑的签约金,并申明这是对国际著名影星赫本女士的尊重。 没有爱情的牵绊,两人之间的相处仿佛更加自然。 当天,刚得了一笔大钱的赫本请冼耀文在伦敦的好地方玩了个痛快。 的确是好地方,都是赫本认为冼耀文喜欢去的,游乐场、女性服装店、女性用品店,他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翌日。 冼耀文来到牛津市的牛津大学,拜访了陈威廉的朋友埃德蒙·劳夫林,之前请人家帮忙,不当面感谢一下说不过去,另外,他也顺便看看自己捐赠的衬衣穿在谁的身上。 可惜,时间不凑巧,已是暑假,没有一个华人留学生留在校内。有点失望,1950年的牛津大学生含金量还是挺高的,捞到一个就是赚到,这次不赶趟,下次再来。 等撒出去的钱获利结算,他就要着手组建人才梯队,主要盯着世界几大名校,打造几支高学历、高智商的队伍。 当然,手头宽裕了,草莽当中也可以捞几瓢,指不定能捞到一两个媲美全旭的野狐禅。 正道也好,歪道也罢,能修仙的就是好道,只不过高学历的命中率高一点,挑出藏在金沙堆里的石沙,剩下的都是金子,相反,草莽是从石沙里筛金沙,虽说有筛出狗头金的可能,但产出比太低,不划算,不值得大举投入。 在牛津四处行走间,他也探听到了撒切尔的消息,这位叫玛格丽特·罗伯茨的女士已经从牛津毕业,目前在约瑟夫里昂食品公司担任研究员一职,研究伟大的冰淇淋保存技术。 撒切尔在校期间就是牛津大学保守党的主席,如今是工党的传统势力范围达特福德选区的保守党女性候选人,她的政治之路已经开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遇到赠她“撒切尔”姓氏的人。 女大六,金砖成双对,其实,首相赫本也不赖。 回到伦敦,冼耀文第一时间封山闭关,泡图书馆、看报纸,分析保守党和工党未来十年的形势,去接触撒切尔自然要带着赞助,那就意味着站队,不要刚站好队马上迎来工党劈头盖脸的痛击,香港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分析资料,累了就摆弄买回来的短笛,摆弄了两次,宽慰自己一寸强一寸强,重新买了个长笛,总算能毛手毛脚抚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一日,他以长笛充箫凭窗吹奏《鹧鸪飞》,冼耀武叼着香烟来到他身前,双手捂着耳朵。 他正陶醉,一首曲子吹罢,才肯搭理冼耀武。 “这副死样,我吹得很难听?” “很难听。” “不懂欣赏。”冼耀文啐一口,把长笛擦拭干净放进盒子,带着冼耀武来到书桌前,拿起两张纸递给冼耀武,“玛格丽特·罗伯茨,保守党党员,正在冲击下议院的席位,后面你要跟她接触一下。” 冼耀武接过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大哥,为什么要接触这个女人?” “有些事情你在下面跑断腿都没法办成,但对上面的人来说,只要放句话就能实现。不管是兼职警察还是下一站,你想往上走都需要高层人脉。 亲近保守党,伱就能贴近伦敦的保守党人脉,伦敦有人帮你发话,加上在香港使劲,你的路能走得一帆风顺。” 冼耀武愣了愣神,“大哥,这种事情你来做不是更好?” 冼耀文摆摆手,“耀武啊,一条船行驶在海上,或许运气好一直风平浪静,或许运气不好,今天遇到大风浪,明天触礁,人力有穷,下一步会怎么样,不是每一次都能预测的。 对我们冼家来说,最好的办法是多几条船,你坐英国船,我坐美国船,将来有可能让佩佩坐国内的船,这样一来,即使风浪再大,船也不可能都翻了,只要有船在,我们冼家就能延续下去。” “分散下注?” “对,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大哥你一早就想好了?” “走一步看一步是无头苍蝇,人走路,走一步至少往前看三步。”冼耀文拥住冼耀武的肩膀,“非洲之行是你最后一次直接参与动武,再往后,你只要动脑和动嘴,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不要直接参与了,‘为生民立命’才是你的行为准则。 上回我跟你说的为石硖尾的孩子教育问题发声,等回到香港就可以着手办了,你张嘴,让佩佩响应你张开钱袋子,用钱堆出你的善名。” 冼耀文重重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以后做事不要太孟浪,格调品味也提高提高,鸡档、夜总会就别去了,大哥会帮你在幽静的地方盖栋洋房,再帮你弄艘大游艇,想换换胃口尝尝鲜,可以招呼电影明星、歌伶,她们比较懂事,知道把嘴闭紧。” 冼耀武被冼耀文说得面红耳赤,“大哥,我又不是……” “别解释。”冼耀文摆摆手打断冼耀武的话,说道:“我跟你从小睡一个被窝,你什么德行我会不清楚?” “嘿嘿嘿。”冼耀武一阵尬笑。 “别傻笑,跟我说说那个钟洁玲,有没有戏?” 冼耀武点点头,“我觉得有,她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烦我了。” “钟家还不错,你继续努力,要是搞不定,我可要在伦敦给你物色洋婆子了。” “大哥,别,我能搞定。” “嗯,自己出去转转,路过前台帮我订两束鲜花,明天早上要。” …… 翌日。 6月21日。 冼耀文离开英国的前一天。 之前,蔡金满给他的信中提到她大哥蔡光耀正在伦敦参加律师资格考试,他打听到今天是颁发律师资格的日子,于是来到中殿法学协会的宴会大厅,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大舅哥。 他的运气不错,在一丛丛司法假发之下,他看见一男一女两个黄皮肤的脑袋,男的比较好认,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是蔡光耀,女的娘惹特征比较明显,他大胆地猜测是阮玉芝。 静静地等待颁证典礼完成,他从戚龙雀手里拿过鲜花,屁颠屁颠地朝着大舅哥小步快跑。 拿到律师资格的蔡光耀心中十分喜悦,在英国四年有余,终于完成求学之路的最后一步,下一步便可以返回新加坡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顿时踌躇满志。 蔡光耀激动地握着阮玉芝的手,深情说道:“芝,我们要回去了。” 阮玉芝温柔地笑道:“光耀,你想好怎么跟家里说我们俩的事了吗?” 他们两个三年前私定终身,瞒着家里在英国偷偷注册结婚。 “我家里不会反对,我相信伯父伯母也不会反对。” “伯父伯母是谁?”阮玉芝狡黠一笑。 “呵呵,爸妈。” “我们今天就回康沃尔……” “抱歉,打搅一下。”不等阮玉芝把话说完,冼耀文已经站在两人身前,递出手里的鲜花,“恭喜两位拿到律师资格。” 被女士优先的阮玉芝接过鲜花,迷茫地看了蔡光耀一眼。 蔡光耀瞟一眼递到他眼前的鲜花,目光看向冼耀文的脸,“先生,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以后会经常见面。”冼耀文笑着说道:“大哥你好,我是耀文。” “冼耀文?” “是的。”冼耀文又把手里的鲜花往前一送,“恭喜大哥。” 再次听到“大哥”的称呼,蔡光耀忍不住蹙眉,小妹的信里提过求亲之事,也提过她和冼耀文认识的过程,他觉得太过草率,正有想法回到新加坡劝小妹和家里慎重考虑,可他没想到居然会在伦敦和冼耀文见上面。 他接过鲜花,道了一声谢,“冼先生,有没有时间找个地方聊几句?” “这里离河岸街很近,我们可以到那里找一家咖啡馆。”尽管有了热脸贴冷屁股之嫌,冼耀文依然保持满脸笑容。 “好。” 河岸街南。 在英国历史事件火药阴谋中留下浓重一笔的“狗和鸭”小酒馆隔壁,有一家叫“法官和陪审员”的咖啡馆,冼耀文和蔡光耀、阮玉芝两人相对而坐。 “冼先生,你真喜欢金满?” “大哥,你一定清楚李家在新加坡的地位,事实上,我和李家不熟,只是机缘巧合李成智欠了我一个小人情,我就挟恩图报,让他当我的媒人。”冼耀文稍稍顿了顿,“我是个生意人,清楚该怎么样做才会让利益最大化,李家的人情,我完全可以用在更要紧的地方。 大哥,你别怪我说话太直接,伯父只是一个小职员,又喜欢打牌,伯母好一点,经营一栋店屋的床位,还是多个银会(类似呈会)的会头,生意搞得不错,听着也比大耳窿光彩一些。 我在香港、东京、新加坡、纽约、伦敦都有生意,勉强称得上年少有为,大哥你说,我为什么要对金满费尽心机?” 冼耀文的话不中听,但蔡光耀听着是这么个理,自家知道自家事,好像自己家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冼耀文费尽心机惦记。 顿时,他对冼耀文的抗拒心理减弱了不少。 “金满在信里说你要在新加坡起屋,是打算留金满在新加坡?” “不会,我已经让人在香港起一栋骑楼准备当作我和金满的新居,金满会跟我在香港住一阵,然后跟着我回新加坡。 大哥,是这样的,我仔细研究了新加坡的经济模式,当前,英国依然非常重视新加坡的转口贸易发展,新加坡的对外贸易中有90%到95%属于转口贸易,转口贸易雇佣了70%左右的劳动力,单一畸形的转口贸易经济使新加坡严重依赖国外市场,深受国际市场及国际资本的波动影响。 转口贸易给新加坡带来了繁荣,促进了交通设施的建设、加工工业的发展以及金融投资的活跃,不过,转口贸易的繁荣缺乏牢固的经济根基。 自从战后,国际上对天然橡胶的需求断崖式下降,新加坡的转口贸易减少了六成以上,这导致新加坡的失业人口增多,社会底层,特别是最近两年抵达新加坡的新客生活比较困难。 工业水平严重滞后;人口数量急剧扩张,失业、房荒严重;东南亚各国都在寻求独立,等独立后,各国一定会出台贸易保护政策,新加坡的自由贸易会受到严重的挑战。 新加坡的对外贸易之中大约一半是橡胶和锡米,橡胶来自马来亚,锡米主要来自印尼,后者已经独立五年,为了改善贸易结构,印尼正在着手把出口口岸从新加坡转入印尼,与别的国家直接贸易。 短期看,影响并不大,但是从长期看,一旦印尼完成‘转入’,新加坡的出口贸易就会面临严峻挑战。” 冼耀文呷一口咖啡,接着说道:“独立的火焰已经在世界各地点燃,英国颓势已现,马来亚的独立指日可待,独立之后,新加坡将何去何从? 我不是新加坡人,对政治走向不太关心,但对经济走向有自己的猜测和判断,处在英联邦之内时,新加坡的最大作用就是出口贸易,英国不会想着发展新加坡的工业,独立后呢?” 轰轰轰! 冼耀文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在蔡光耀的脑中爆炸,他是一个对政治有想法的人,回到新加坡,他会寻找律师的工作,也会寻求实现在政治上抱负的机会,他没想到在伦敦听到一个非新加坡人谈新加坡的问题,而是从他没想过的经济角度为切入点。 “耀文,新加坡该怎么发展工业?” 冼耀文故意满是疑惑地看了蔡光耀一眼,“大哥回去以后也想做生意?” “我不会做生意,回新加坡后只会做律师,我只是想听你说一说。”蔡光耀解释道。 “说到律师,我还是挺了解这个职业的,因为我弟弟就在香港一家律师楼实习。在新加坡的时候,我有委托黎觉与王律师馆的王长辉做过几笔业务,下委托之前,我打听过这家律师馆,都说它在新加坡是数一数二的,大哥若不嫌我多事,我可以给王长辉打个电话。” “耀文,你弟弟也是律师?” “现在还不是,以后会跟大哥是同行。” “这样。”蔡光耀点点头,“黎觉与王律师馆的确是一家非常好的律师馆,如果耀文你方便的话,还请帮我联系一下。” 蔡光耀不是死板之人,他一个刚刚拿到律师资格的菜鸟可没有选律师馆的资格,能有人收他就不错了。 虽然他和芝的成绩不差,新加坡本地的报纸一定会报道他们两人回归和取得优异成绩的消息,但仅凭报道不太可能成为他奇货可居的筹码,有人介绍他去知名律师馆,他自然求之不得。 何况,介绍人还是自己的未来妹夫。 “大哥,请放心。”冼耀文颔了颔首,心知人情卖到位了,他把话题转回到工业上,“假如马来亚独立,又假如把新加坡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新加坡的转口贸易大概只会剩下马来亚,仅凭这么小的量能让百万新加坡人填饱肚子吗?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大哥应该清楚马来亚以什么人种为主,如果马来亚独立,掌握话语权的会是什么人种? 我想,绝对不会是华人。 新加坡呢? 华人占据着人口比例、经济话语权的优势,政治上除了英国人,也是华人的话语权最大,新加坡和马来亚之间好像有了一个不太好调和的隐含矛盾,假如马来亚独立,掌控一切的英国人离开,新加坡如何在马来亚自处?” (本章完) 209.第208章 装孙子 第208章装孙子 “你觉得新加坡和马来亚将来会产生分歧?” “显而易见,大哥,这是以后才会面临的事,我还是继续说工业。新加坡的市场太小,很难独立发展自己的产业,更别说形成自己的工业体系。 前几天我在飞来伦敦的飞机上认识一位经济学者,他给我分享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说法,说是旧的殖民主义很快会消失,新的殖民主义将会崛起。 西方大型的跨国企业进入比较落后的国家,成为廉价的土地、劳工、原料的剥削者,落后国家把原料卖给跨国企业,又反过来购买它们的消费品,这就是新殖民主义。 我个人不太认同新殖民主义的说法,却认同这种经济模式,新加坡港口发达,有非常好的交通条件,又有一群勤劳廉价的劳动力,非常适合发展出口替代工业化。 即依托交通和劳动力优势,引进跨国企业进入新加坡开办工厂,从不起眼的产品开始做起,比如蚊香、发膏、樟脑丸、金银纸,这些在资源不发达的新加坡都能找到原材料。 还有就是附加值高一点的拆船和废钢轧碾,纺织和玩具工业等轻工业,也非常适合新加坡。 这些是我站在新加坡的角度思考的结果,恰好我目前最大的生意是制衣,于是,我想着顺势而为,制定了新加坡的投资战略:第一步是建立一家大型制衣工厂,第二步是等新加坡的当权派按我预想的发展出口替代工业化时,积极联络,争取介入到工业园区的建设发展。” 蔡光耀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想在新加坡大举投资?”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的,投资制衣厂是很早就有的想法,工业园区是认识金满之后的想法,这个,那个,大哥……” 故作面露难色后,他心一横,说道:“金满不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也没法保证后面不会再娶,但我不会让金满受委屈,也会保证她衣食无忧。 我在新加坡建房,一是为了将来到新加坡出差有个住处,二是为了金满考虑,她在香港不一定住得惯,有了房,她可以时常回新加坡住一阵子,反正现在飞机方便,前半月住香港,后半月住新加坡,也不是不行。 这是我一开始的想法,只想到金满,没考虑到我和金满将来会有孩子,我这人喜欢杞人忧天,明明还没有孩子,却已经想到自己死后孩子们争家产的画面,手心手背都是肉,赢家、输家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让输家一无所有。 新加坡的制衣厂是我服装生意的一环,不可能独立运营,更不可能资产分割,将来肯定是属于赢家的,而工业园区这一块,我打算直接挂在金满的名下,将来由她交给我们的孩子,这属于孩子的私产,不属于整个家的家产。” 阮玉芝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冼耀文,心里嘀咕道:“这是什么人啊,居然想得这么远。” 冼耀文想到的何止是嘴里说的,孩子的智商有很大的遗传性,且母亲对孩子的影响会比较大,以他对蔡金满的初步观察,并不认为她的智商够资格孕育他的种,按正常情况来说,蔡金满会无后。 但他撩拨蔡金满本就不是正常情况,为了新加坡攻略的顺利进行,除非蔡金满没有生育能力,不然两人一定要有一个孩子,他希望是女儿,而且也会采用一些手段提高生女儿的概率。 如果这个女儿智商还可以,经过精英化培养后,她就是冼家在新加坡的负责人,如果智商不过关,只能当个门面担当,他会另外派遣人负责具体事务。 冼耀文不提还好,蔡光耀可以装作不知不提,可提起来了,他就不好不为自己小妹抱不平,只见他脸耷拉下来,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想法挺多,可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之前的我不说,后面再有,我这个当大哥的会为小妹向伱讨个公道。” 冼耀文被蔡光耀的强大气势压制,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尽量。” 见冼耀文服软,蔡光耀也就作罢,不搞什么连击。 有了媳妇忘了娘是极端现象,但有了小家淡大家是千古不变的怪状,一个男人有了妻子,对兄弟姊妹的情感会变淡薄,更多情感会泼洒在自己的小家里,何况是一个立志从政的人。 经过短暂的交谈,蔡光耀已经给冼耀文贴上“有用之人”的标签,为小妹义愤填膺的那个蔡光耀死了大半,大概晚些时候,当他发现冼耀文很好用时,剩下的一半也会跟着死去。 终有一日,蔡金满会成为吉祥物,而不是联系的纽带。 “哼,你好自为之。”蔡光耀哼了一声,顿了一会后说道:“我和芝很快会回新加坡,你有什么东西要让我捎给小妹吗?” “可能不太方便,我买了首饰、衣服、鞋子、吃食,杂七杂八一大堆,四五个行李箱装不完。” 冼耀文向来在意细节,伦敦之行是既定的,见蔡光耀也是在纽约已经定好的,说的话提前经过模拟,该准备什么也提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其实他在纽约进行过大采购,从苏丽珍一路下来,跟他有关系的女人一个不落,全都准备了礼物,包括米歇尔、格蕾丝,以及罗鹰世、洪英东等人的太太。 伦敦也会进行一次采购,只是这次只为苏丽珍和岑佩佩,不过蔡光耀既然这么问,既定的小采购要改成大采购,蔡金满也捎上。 闻言,阮玉芝莫名吃味,女人嘛,谁不爱收礼物,何况是论箱的礼物。 蔡光耀却是蹙眉,出言敲打道:“怎么买这么多,买一两件就行了,小妹平常日子过惯了,猛然间变得奢侈不好,容易迷失心智。” 冼耀文正色道:“大哥,这一点你还是少管闲事,男人赚钱女人花,即使金满大手大脚,我也供得起,我老婆不用算计着过日子。” 阮玉芝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心里更是吃味。 蔡光耀气乐道:“好好好,我不管,这么多东西,你打算怎么送到新加坡?” “飞机托运,有今年夏季新款的衣服,不早点送到,搞不好其他女人先穿上了,跟着别人穿,金满会没面子。”说着,冼耀文嘟囔道:“不行,还是给金满找个好的服装设计师,以后不买成衣,自己设计自己制作,保证独一无二。” 正是冼耀文说话的当口,蔡金满在自家的客厅里打开两个刚刚送到的大行李箱,一个箱子里放满了琳琅满目的盒子,大小不一,打开一个,里面躺着一条项链,打开另一个,一条手链,她犹如掉在蜜桶里,兴致勃勃地把盒子全部打开,什么胸针、袖扣、纽扣、发扣、头饰、腰带、皮带,应有尽有。 陶醉了好一会,她又到另一个行李箱里寻宝,各种款式的衣服、鞋子装在一个个独立包装的袋子里,打开一个,可以看见衣裤鞋都是搭配好的,鞋子里还放着一张卡片,冼耀文在上面写着该搭配哪几件首饰,贴心至极。 蔡金满嘴里哼起欢快的小调,拿出一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非常合身,正是适合她的尺码,再一试鞋子,同样,大小合适,一点不吃脚。 于是,蜜桶duang的一下变成蜜海,嘴里的小调哼得更欢。 当她替冼耀文生完篮球队,再接再厉往足球队迈进时,嘴里哼着《等着你回来》的蔡母回来了。 蔡母挺开心,她今天又搞了一个新银会,会员有31个之多,往后每个会员按月缴交给她10马币,而她身为头领可以从中抽取一份,这下她每个月又多了一笔固定的收入,加上会员投标产生的利息,到年底,她会有可观的一大笔收入。 一进客厅,蔡母过滤掉衣服,直接看到满当当的首饰,“呀,金满,哪来这么多首饰?” “阿嬷,是耀文从美国寄给我的。”蔡金满喜滋滋地说道。 蔡母拿起一条项链放在手里端详,“未来女婿不会买东西,看着挺好,可惜不是真金实料,买的时候贵,卖的时候卖不起价钱。” “我才不要卖哩。”蔡金满扭了扭腰,展示身上的衣服,“阿嬷,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我家金满穿什么都好看。”蔡母夸了一句,嘴里又喃喃道:“未来女婿好像还不错,金满有福了,人好就好,人好就好。” 咖啡馆这边,冼耀文的话把蔡光耀两人给逗乐,他的蹩脚表演没有白费功夫,后面的氛围变好了许多。 喝咖啡,吃午餐,送大舅哥两人去车站,殷勤地买好两张前往康沃尔的票,等火车况且况且离开,他的第一次家长见面会谢幕。 下午,到金属交易所关心一下橡胶的行情,见胶价涨了2个便士,多方的实力空前高涨,空方手里的所剩无几,见此他打消了追投2.33万美元的念头,准备把戚龙雀三人的钱算到12万英镑里,美元还是留给下一站。 在金属交易所逗留一个小时,他又去了证交所,找了个经纪拿了伯明翰、曼彻斯特等工业重镇的制造企业近期的股市涨跌表,一通研究,拿出1.2万英镑分散投在多支股票上。 大方向而言,英国开始走向没落,但此时英国的工业依然发达,对外的工业品出口占到全球的四分之一,在欧洲的工业体系彻底恢复之前,英国的制造企业还有蛮长一段滋润的好日子,他搭个顺风车,挣点零花钱。 又一笔投资后,他的资金只剩下2.33万美元+3400美元+1.5万英镑,已经进入企业账上的资金不算,这是他个人仅剩的全部可动用资金。 (本章完) 210.第209章 法国人民好,真的好 第209章法国人民好,真的好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二战期间,法国的股市只在沦陷之前经过短暂的停摆,德占后股市立刻复市,且走势与德国接近,那叫一个一路长绿,特别是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法国股市涨到前无古人,目前来看也是后无来者的最高点。 事实上,在德占初期,法国人对纳粹并没有多少恨意,1940年,当纳粹入侵法国时,法国国内已经自我崩溃,法国人对当时生活秩序的不满达到顶峰。 当时有上千万法国人在国内到处游荡、偷窃抢劫,败阵的法国士兵反而成了最可怕的打劫者。没有政府,没有警察,大家对私有财产毫无尊重。 相比之下,德军纪律严明,行为得体。当时德国严令军队不得抢劫,购物必须支付德国马克,法国商家普遍愿意与德国士兵做生意。 社会经济的混乱让部分法国人民感到恐惧,他们渴望回到正常秩序,甚至准备好接受束缚、牺牲部分自由,他们觉得纳粹的到来代表秩序和稳定,并能为他们带来可观的生意。 在一间冒牌的莎士比亚书店,冼耀文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西蒙娜·德·波伏娃的散文集,这是个女人都应该知道,却应该没几个女人知道的女人,女权运动的创始人之一,去年刚刚给女权斗争在理论上进行论证。 把书翻开快速浏览,他在一篇散文中看到了看到波伏娃引用的当时社会流行的一句笑话:“英国佬呢?你们最近有看到吗?” 并在后面一个段落里夸赞德军士兵的军服帅气,与他们的英姿是绝配;嘲讽英国佬逃得太匆忙,留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按时间线来说,她应该是在讽刺敦刻尔克大撤退。 1940年,法国投降政府与德国达成协议:德国给予法国一定的经济自由,企业主可以开公司、发薪水。 德国把高利润的军事订单当成诱饵,法国商人认为,只要和纳粹合作,不仅可以存活下来,事业还可以蓬勃发展。他们相信,在纳粹领导的新欧洲里,法国经济将会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至少比“第三共和”的混乱要好,毕竟他们也别无选择。 1941年2月,巴黎股市重新开市,立即大涨,反映了这种乐观的看法。 雷诺汽车把汽车生产线改为坦克生产线替德军生产坦克,有的汽车企业接到德军的大批卡车订单,毫无疑问,这些企业的股价都大幅飙升。不过,在此之前,德军军官已经通过内幕交易提前买入,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溢。 随着军事工业的繁荣,1941年当年,法国彻底解决失业问题,转为劳动力短缺,生产力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1942年底,随着德国的节节胜利,法国股市的“名义”市值已经翻了近三倍,在当时法国投资人看来,德国将会最终胜利,或者至少统治欧洲很多年。 德军入侵苏联时,有5万名法国士兵跟随作战,且是带着解放苏联人民的崇高情怀去的,他们希望苏联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悬崖勒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也正是陷入苏联的泥潭,德军的后勤面临严峻的考验,柏林的某间会议室里,肩膀上扛着矢车菊的人们面面相觑,沉默良久,才有人试探性地说道:“要不,咱就不装了吧?” “我他妈一个落榜生,装个蛋,摊牌!” 不装了,摊牌了,我们是侵略者。 之前,德国对法国的掠夺做得比较隐晦,只是西门子、克虏伯等德国大公司陆续造访并研究法国的大公司,将其专利、设备和技术人员“暂时”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德国。 并且,许多法国公司上市发行新股,必须以折扣价卖给德国公司以及武装亲卫队,后者以没收的法郎或随意设定兑换法郎的高汇率马克来购买。但法国投资者大鳄并不在意,甚至将纳粹持股视为利好。 现在,光明正大地来了,先是承诺会放回的200万法国战俘始终没有回国,一直留在德国打螺丝,后又征召90万法国民夫滴干活,不是去构建大西洋防御堡垒,就是送进了军工厂做没有任何保障的工人。 法国人一瞅,“咦,这怎么又回到第三共和了?” 由于大批青壮年男性被迫输出,法国境内无人做活,粮食开始极度短缺,通胀开始飙升,正是股市大涨的时期,德军把大量粮食运往德国和前线,许多法国人陷入饥荒。 有个人叫安德烈·纪德,法国知名大作家,这是个同性恋都应该知道,却应该没几个同性恋知道的同性恋,提出保护同性恋权益的先驱。 德占初期时,纪德曾表示:如果德国能带来繁荣,90%的法国人都会接受,75%的法国人还会微笑欢迎。所以,当时法国人合理地问道,“跟德国结盟算通敌还是接受现实?” 没过几许风雨,纪德又在一篇纪实文学中写道:两千名巴黎人排队买兔肉,但只有三百份;其他城市百姓凌晨三点排队,天亮发现店里根本无粮可售;一位法官的女儿嫁给卢瓦尔河流域的农夫,只是为了他的粮食。 到了1944—1945年,只有粮食、衣服和战前生产的酒才是最有购买力的东西,法国经济几乎瘫痪。 这段时期对于法国女性来说是悲惨的,她们为了生存,成为弱势群体。德占期间,有20万名法国儿童的父亲是德国人,法国光复后,这些妇女被判“与德国人睡觉罪”,遭遇“血统净化”,头顶阴阳头,脚踩乾坤步,被游街示众,被唾弃欺凌,沦为终身的贱民。 法国光复后,出现一段混乱期,之前和德国勾结的法国叛徒纷纷遭到清算,部分商人因为通敌叛国遭到监禁,雷诺被审判,卒于狱中,但多数和德国贸易的法国企业家逃过惩罚,并保住了股权。 最初几年,法国临时政府立场偏向苏联模式,全国有三分之一人口是共产主义者。1945—1946年,保险公司、银行、煤炭、电力等公司陆续开始国有化,股市继续下跌。 通胀开始飙升,德占期通胀率一直高达20%,但光复后却飙涨到60%,名义上,股价指数依然上涨并创出新高,但实际上1944—1950年,股市实质上已经崩盘。 这听起来似乎很糟糕,但这一期间的法国,股票依然比其他投资标的更好,对比十年间,法郎暴跌,债券和票据每年的实际报酬率都下跌20%以上。 冼耀文透过文学的角度窥探了法国近十年的经济折射,时间也从宁静的早晨来到炎热的午后,他没有直奔证交所,而是打了辆车来到乔治五世大街,通过看招牌找到克里斯特巴尔·巴伦夏加沙龙。 假如认同巴黎世家+双马尾+细高跟=美女,那就应该来乔治五世大街的这个沙龙,巴伦夏加这个人剪裁的每一件衣服都叫巴伦夏加,通过雅达信的翻译方式翻译就是巴黎世家。 时尚杂志上曾刊登过巴伦夏加的趣事,前年克里斯特巴尔·巴伦夏加由于经济困窘想要关闭沙龙,凭借自己不小的名气出去找份裁缝的工作,53岁的人了,真难为他,一个服装界的后起之秀,也是他的粉丝克里斯汀·迪奥知道这个消息,就虔诚地鼓励他继续坚持。 冼耀文今天还能摸到巴黎世家的女装,得多谢迪奥这哥们。 把展示厅的女装摸了一个遍,当导购以观变态的眼神视之,他提出见一见巴伦夏加,并说自己是巴伦夏加在香港的老朋友。 他没胡说,他的确和巴伦夏加通过信,邀请巴伦夏加去香港共商大业,什么巴伦夏加、巴黎世家都不要,只要人过去,就给两成份子,结果自然是婉拒。 谁知导购给他一个巴伦夏加不在的回答,没辙,他把展示厅的裙子也摸了个遍后,闪人。 再打一辆车,一溜烟来到旺多姆广场,花了几分钟找到伊尔莎·斯奇培尔莉工作室,在开放式的裁剪平台,来到一个高大帅气的法国男人身后。 “bonjour。” 男人转过脸,目光俯视着看向冼耀文,试探性地问道:“亚当?” 冼耀文别扭地仰脸看着男人,笑道:“是的,于贝尔,我们终于见面了。” 帅气的法国男人姓纪梵希,冼耀文在向全世界的服装设计师广撒网的时候,对纪梵希尤其重视,两人之间通了三次信,算是保持着联系。 “啊哈,亚当,你来找我是为了纪梵希·赫本?”纪梵希笑道。 “不,应该是赫本·纪梵希。”冼耀文逗趣道。 他给纪梵希的第一封信是邀请加盟,被婉拒后,发出第二封信,在信中表示可以支持纪梵希建立自己的品牌,收到回信,纪梵希表示有兴趣,发出第三封信,信中说了点他对服饰品牌的见解,并相约巴黎见。 “纪梵希·赫本。”纪梵希正色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这个问题我们晚点再争论,你几点能下班,请我喝一杯。” “等我半个小时,有个客人马上过来试衣服。” “ok。” (本章完) 211.第210章 战争带来的美好 第210章战争带来的美好 冼耀文没在工作室内等,他来到旺多姆广场的青铜柱前,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抽着雪茄。 等了大约四十分钟,纪梵希和另一高大帅气的法国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冼耀文远远看见,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一丝怪异。 待来到近前,纪梵希向冼耀文介绍起陌生男人,“亚当,这是我朋友菲利普;菲利普,这是亚当,来自香港的朋友。” 纪梵希说到“菲利普”时,冼耀文能从纪梵希身上闻到一股婊气和妖气,同时还有一种偏向撒娇的气息,脑子一转,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gay里gay气。 随着纪梵希的介绍,他把目光放到菲利普身上,嘴里对纪梵希说道:“我可以和菲利普握手吗?” 纪梵希妖媚一笑,“当然可以。” 冼耀文闻言,右手同菲利普的右手握在一起,“菲利普你好,我是亚当。” “亚当你好,我是菲利普。” 菲利普的声音浑厚,男性气息浓郁。 如此,谁攻谁受,一目了然。 介绍完,纪梵希就提议去广场边上的一家餐厅,走路过去即可,避免了乘车的烦恼。 四个人块头都不小,特别是纪梵希身高接近两米,坐轿车里只能全程低头,对他来说,坐轿车的体验感肯定差劲透了。 再说,也没有走远的必要,旺多姆广场一公里的半径内是巴黎的顶奢圈,服饰、珠宝、手表之类的高端品牌在圈里汇集,自然少不了配套的高端餐厅。 几人没走远,就在广场范围内的卡斯蒂廖内街的一家餐厅。 点餐,法兰西式的开场白过后,几人进入戏肉环节。 “亚当,你的品牌走出香港了吗?” 一家企业要吸引人才加盟,自然得有亮点,冼耀文在信中卖弄过自己的品牌战略。 “已经在前往纽约的路上,于贝尔,我的大门永远向伱打开,如果你现在愿意加盟,我之前承诺的股份不变,你的年薪可以提高到1000万法郎。” [此时比前文写到的时间段,法郎又有所贬值,不过大致兑英镑还是在1000:1左右,另,撒切尔此时的年薪是500英镑,已经属于高薪范畴。] “亚当,非常感谢你这么看重我,但是,我的想法一直没变。”纪梵希诚恳地说道:“建立自己的服饰品牌是我的梦想。” 法国的服装时尚圈很大又很小,知名的服装设计师之间基本有交集,纪梵希自法国美术学院修完了服装设计,就展开了他的学徒生涯,先后师从雅克·法斯、罗伯特·贝格、吕西安·勒隆和伊尔莎·斯奇培尔。 在跟随雅克·法斯时期,瓦伦蒂诺(华伦天奴)是他的小师弟;现在的伊尔莎·斯奇培尔莉工作室,几年前刚刚出走一位自立门户的师兄克里斯汀·迪奥,再早一点,还有一位师兄皮埃尔·巴尔曼。 纪梵希跟随一个个大师,就是为了集各家之长,开创属于自己的道,他在服饰客户圈里还是名声不显,但在设计师圈子里,是许多设计师看好的前途无量,法国的品牌氛围摆在这,他想成功并不难。 意志坚定想走自己的品牌之路,且道路不是那么崎岖,前头已有一个个成功的先驱,他自然对冼耀文的橄榄枝不感兴趣。 冼耀文摊了摊手,“好吧,我不再提加盟的事,我们说说品牌,就像我信中说的一样,我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商人,对服装生意非常精通,你的设计加上我的商业头脑,一定能获得成功。” “纪梵希·赫本?”纪梵希笑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之前我说联名品牌只是一个玩笑,品牌只有纪梵希,没有赫本,但我希望公司的名字是纪梵希·赫本。其实,赫本这个姓氏对我个人而言只是一个方便别人认识我的标签,我的真实姓氏是冼,对你们法国人来说,这是一个很难发音的单词,英国人、西班牙人也差不多。 所以,我没有一定要把赫本加入品牌名的执着,之所以要把它加入公司名,主要是为了祭奠一段逝去的爱情。” 他耸了耸肩,“在伦敦我认识一个同样姓赫本的女孩,来巴黎之前,我刚刚和她分手,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我很法兰西,爱着很多女孩。” 纪梵希和菲利普会心一笑,并没有对“很法兰西”表示反感,法国人天生爱浪漫,对乱搞的接受程度颇高。 “赫本是她的赫本,不是我的。于贝尔,假如你愿意与我合作,我会从我的股份当中拿出一部分给她,为了爱,也为了纪梵希这个品牌将来的推广,她是一名演员,我很看好她,相信她会比克劳黛·考尔白更加知名。” “好莱坞?” “是的,纪梵希要走出巴黎,走出法国,美国和英国都是很好的市场,她是英国人,将成名于美国。”冼耀文说着,掏出钱包,从中拿出一张赫本的相片递给纪梵希,“你看她像不像一个精灵?” 只一眼,纪梵希就沉醉于赫本的气质,“真是一个漂亮的精灵,她是非常好的衣服架子。” 冼耀文听出纪梵希的前半句是发自内心,但后半句有点场面话的味道,她霎时明白赫本的相片没发挥出他想要的作用,猜测纪梵希和赫本这对几十年的老闺蜜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见人心。 “我能听出来你的后半句有点勉强,你觉得最好的衣服架子是谁?” “芭芭拉·巴赫,我认为她是最好的时装模特,贝蒂娜·格拉齐亚尼也非常不错,我很期待和她合作。”纪梵希言语间带着兴奋。 “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她的身材非常棒,特别是她的黄蜂腰可以驾驭任何收腰的设计,的确是不错的衣服架子。”冼耀文由衷说道。 “是的,她非常不错。” “我期待她和我们的合作。”冼耀文笑着说道:“于贝尔,正如我信中所说,我会给你的品牌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初始资金和品牌推广,并且不会主动干涉纪梵希·赫本管理上的事务,除非你向我提出要求。 股份分配方面,你60%,我40%,如果将来要引进其他合作伙伴,我们两个的股份按比例进行稀释,以保证你的股份永远比我多,你掌握主动权。 而作为我做出让步的补偿,假如你将来有了出售品牌的想法,我有优先购买权和交易主控权,你知道的,做生意我更加擅长,由我来卖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亚当,你给的条件相当优厚,我好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纪梵希轻笑道。 “所以,合作愉快?”冼耀文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吃完餐后甜点,冼耀文先行离开,把旖旎的餐厅氛围留给了狗男男。 回到酒店,他找大堂经理打听巴黎肛肠科技术哪家医院强,真正的朋友就应该包容对方的缺点,并默默做好一些预防与善后工作。 肛门括约肌松弛容易导致大便失禁,平时还没什么,若是在重要的公开品牌发布会上失禁,后果可想而知,身为朋友,他必须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当晚,冼耀文做噩梦了,梦见自己小鸟依人般躺在一个七百斤胖子的怀里,胖子亲昵地称呼他小甜甜。 翌日。 冼耀文醒得比平时要早一些,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生物钟时间起床。 吃过早餐后,他坐在房间的窗前,哼着久石让的《太阳照常升起》,阅读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这本书很有意思,虽然写于二十多年前,但放在今天,依然能当作法国吃喝玩乐的指南。 他看书里的故事,也看书外的故事,海明威是懂汇率的,在1美元可以兑换25法郎的1925年,海明威每年花2500美元,就能在巴黎住上舒适的酒店,每周下三次不错的馆子,天气热的时候还能跑去瑞士避暑。 在美元更加强势的今天,海明威跑去了古巴,享受汇率所带来的帝王般生活。 非常浅显的道理,把更值钱的美元拿到货币不是那么值钱的国家花,同样的一笔钱能花得更加享受。 把这个道理升华一下,把美国赚到的美元拿到法国进行投资,即使被投资的产业或物业的法郎价值保持不变,但随着法国经济崛起与法郎的升值,无形之中,资产会呈几何倍升值。 他把这种操作模式称为货币转移。 正如1942年法国的股市大涨,投资者仿佛翻着倍挣钱,但同时法国在通货膨胀,法郎的购买力不断降低,花300法郎也未必能买到之前价值100法郎的商品,看似手里的资金数字变大了,可不如之前经花啊。 如今的法国仍然处于高通胀时期,法国人民花钱都是万来万去,对法国的未来也缺乏坚定的信心,只有较少的家庭会考虑储蓄,大部分家庭充分享受月光族的美好。 在这样无声恐慌的氛围之下,悄悄在法国境内收购恒产,会是一项不错的投资。 作为二战的主战场之一,战后法国国土一片狼藉。法国的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大多毁于战火,毁坏的建筑物达到200万座,无家可归者有600万人。物资匮乏、资金不足,国民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与此同时,战后法国的社会秩序也很不稳定,各派政治力量之间的冲突和斗争十分激烈。 面对满目疮痍的法国经济和社会状况,戴高乐政府选择了一条与西德自由经济政策不同的道路。他试图通过国有化、结构改革以及经济计划,使国家有效地干预国民经济活动,恢复生产,稳定社会。 1946年法国宪法宣布:“所有一切已经具有和将要具有为全民服务或事实上具有和将要具有垄断性质的财富和企业必须全部成为全社会的财产。” 国有化大概是法国的经济良方,一战后玩了一次,二战后又来一次,从私变公玩得贼溜。 当然,国有化不是法国的专享,事实上,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时期,经济危机给资本主义国家造成了严重破坏,也导致欧洲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学理论和国家政策取向发生重大变化。 二战后,欧洲对美国式的资本主义于经济增长的作用有了质疑,经济学家对政府经济角色的认识发生了重大变化,认为政府不能仅仅充当私人经济的保安,而应当成为社会经济活动的直接参与者和调节者。 思想上的转变,加上马歇尔计划的开展,美国要求欧洲国家以政府项目的形式签约和履行义务,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欧洲的国有化进程。 马歇尔计划的钱是要还的,美国政府不可能直接面对欧洲国家的私企,要不然放债容易,将来收账就难了;对欧洲国家的政府来说,借来的钱给谁不给谁涉及非常复杂的权利博弈,直接以政府的名义进行投资可以减轻博弈的烦恼。 总之,法国在社会党和法共两个左翼政党的推动下,早就掀起国有化的浪潮,工业国有,金融业国有,不少领域诞生了国企二大爷和公私合营的七舅姥爷。 二大爷和七舅姥爷既懂法律又会耍流氓,熟练掌握差异化攻击手段,私人耍流氓,正义从不迟到,私人讲法律,上去正反两巴掌。 惹不起,只能躲,投资恒产必须绕着两位爷走,不然屎都轮不到热乎的。 这一绕,基本上把绝大部分行业给绕了过去,农业、重工业想都别想;轻工业大部分此路不通;电气工业及核工业、军火工业,梦里惦记一下就算了;银行、贸易与运输、金融业、旅游业,收费站全年无休,可以投资,但要做好投大钱分小头的心理准备。 冼耀文既无大钱,也没有心理准备,就他现在手里的那点钱,最好的去处是房产、股市和投资服饰品牌,纪梵希这种大漏要抓,其他小漏也可以舀上几瓢。 于是,在朝鲜以兵力、火炮、机枪、半自动步枪、坦克、飞机等最少二比一的优势下,对韩国展开暴风行动之时,冼耀文穿梭于巴黎的证交所、时尚扎堆的街道、市政厅,研究股票、拜访设计师、探听巴黎二环路“a86高速公路”的规划。 游走于有历史、有特色的狭小街道之间,冼耀文看了不少适合改造成民宿的旧楼,虽说受到战后重建、婴儿潮和货币超发等因素的影响,巴黎的房价已经进入暴涨的漩涡,但他的目光不仅仅盯着低买高卖,还想在持有期间获得最大的回报,且推高物业的估值。 巴黎是旅游型城市,欧洲一体化具体实现的第一步欧洲委员会已经诞生,巴黎很快会迎来旅游业的高速增长,搞民宿绝对是一项回报率非常高的投资,在物业出售之前,完全有机会收回十几倍购买物业的成本。 游走时,冼耀文不断把自己代入不同类型的游客,合家欢型、打卡拍照型、蜜月型、寻欢型,以不同的视角去审视每一栋旧楼改造成民宿的可行性。 同时,他也把自己对民宿的认识传授给冼耀武,让其分担他的工作。 他把自己当牛马使唤,怎么可能让冼耀武吃现成,虽说他给冼耀武设置好的发展路线是从政之路,但不意味着冼耀武不用管冼家生意上的事,冼耀武是一块砖,哪有需要往哪搬。 何况,从更长远看,冼家下面肯定要分出小冼家,冼耀武会成为其中一个小冼家的家长,冼耀武的小冼家的家业得小冼家的人自己看着,家长不说是商业妖孽,起码也得算得上是商业精英,即使微操不灵,大方向上也得有独到的见解。 在冼耀文忙碌的时候,世界的一些角落上演了人间百态。 新加坡。 李家的书房里,李光前看着报纸上的消息,喜悦挂在每一条皱纹上,脑门上的财富图表出现一条往右上升的斜线,很直,角度很大,蚂蚁在上面站不住。 把橡胶园卖给冼耀文的前园主们跪在搓衣板上,使劲抽自己的脸,一边抽,一边吐着酸液,“我怎么这么贱,我怎么就把橡胶园卖掉了。” 与冼耀文对赌的,一个个面如死灰,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我几十年的努力全没了,冼耀文,我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输了诅咒,赢了骂人傻帽,这是赌徒的常规操作,不用大惊小怪。 纽约。 蔡志勇向天空挥舞着拳头,他已经顺利爬到帝国大厦的楼顶,他大概不用往下跳了,他肯定一步登天。 巴菲特瞄一眼新闻,并未放在心上,继续筛选适合投资的股票,第一次掌管客户的资金,他不想失败。 香港。 陈威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法庭,事态正在往冼耀文分析的方向奔跑,走私生意一定会有丰厚的回报,他已经把自己对生意的作用换算为分成比例,可预见的数字非常可观。 索菲亚接到了葛慕莲的电话,询问“生意”的核心人物亚当何时返回香港,有些事情是时候摊开来谈谈,有些比例也是时候敲定。 谢丽尔在闷热的仓库里浑身是汗,但她腹内却是清爽无比,脸上的每一粒雀斑都吊着一沓钱,手指头在一个个纸箱前飞舞,清点着从东京送到的药物。 洪英东、刘荣驹、刘福等等,一切与走私生意有关的人,心情都不差,他们心有灵犀地期盼着冼耀文早日回归。 而冼耀文在忙碌之余享受着闲暇,塞纳河畔的咖啡座,他贪婪地呼吸着巴黎的浪漫气息,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本章完) 212.第211章 邪恶的计划 第211章邪恶的计划 “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艾玛·奥古斯塔·施温伯格,今年二十七岁,已婚。”女人犹豫一下,又补充道:“我是德国人。” “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你的法语很差。”冼耀文颔了颔首,“你是怎么来的巴黎?” “跟我丈夫。”女人解释道:“我丈夫是来自君士坦丁堡的阿尔及利亚裔土耳其人,之前是法国军人,我与他在巴伐利亚一见钟情,很快结婚,然后跟着他来了巴黎。” “你们住在哪里?” “十七区。”女人含糊答道。 “靠南还是靠北?” 女人略一犹豫,说道:“靠近十八区。” 巴黎十七区南部是商业区,北部是生活区;十八区是传统危险区域,是巴黎夜生活的核心地带,露大腿的康康舞就发源于这个地区,因为黄色事业非常发达,赌毒自然不甘其后,而十八区和十七区的北部交界处是相当混乱的地带,只要条件允许,没多少人会愿意住在那里。 “伱丈夫的收入不高?” “他在汽车修理厂工作,非常辛苦,收入也不高。” “你的最高学历?” “中学。” “哪个学校毕业?” “上西里西亚利沃夫中学。” “你是上西里西亚人?” “不,我是巴伐利亚人,十岁才跟父母去了上西里西亚。”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你会说波兰语?” 上西里西亚的情况比较复杂,几百年前属于波兰领土,后落入德国手里,德国一战战败划归波兰,二战闪击波兰后回到德国的怀抱,二战后又划归波兰,德国人和德裔遭到驱逐,西德接收,把大部分人安排到巴伐利亚。 “会一点。” “你现在的姓氏?” 施温伯格这个姓氏一点不法兰西,应该是出嫁前的姓氏,冼耀文之所以问施温伯格现在的姓氏,是因为西方女人冠夫姓不仅是传统问题,还是法律问题,一切与法律相关的文件都会改姓。 英美两国有“覆盖法”,女方改姓有法律上的依据,冼耀文不清楚法国有没有类似法律,但冠夫姓的传统是有的,且多半会在文件上改姓,不改在日常生活中会很麻烦。 例如平时叫小红,文件上却签名小绿,还不得每次都解释一遍原因。 所以,施温伯格在法律上没有意义,可以当假名对待。 “阿佳妮。” 冼耀文听到“阿佳妮”时,脑子里立马浮现“伊莎贝尔”。 “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的朋友都叫我斯蒂。” “ok,斯蒂,你有孩子吗?” “没有。” 冼耀文淡笑道:“如果你将来有了一个女儿,你会给她取什么名字?” 阿佳妮不假思索地说道:“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阿佳妮?” “不一定是阿佳妮。” “好吧。”冼耀文已经满足自己的八卦心理,也懒得去探听阿佳妮的婚姻生活,“我录用你了,你要负责的工作非常简单:第一,我有三栋房子,你每隔一周去打开窗户通风,并在下雨之前及时把窗户关上; 第二,订阅所有在巴黎发行的报刊杂志,把报纸上关于纺织、服装的内容剪下来装订成一本小册子,然后送到机场托运到香港。 做好这两件事,你就能拿到20英镑的月薪。” “发英镑?”阿佳妮疑惑道。 “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发给你法郎。”冼耀文故意说道。 “不用,我喜欢英镑。”阿佳妮闻言,连忙说道,她岂会不知道英镑比法郎坚挺。 “20英镑算高薪吧?” “算。” 冼耀文摊了摊手,“所以,请把事情做好。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你明天去奥斯曼大道的德赛兹律师事务所报上你的名字,会有人和你细谈。”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两张法郎递给阿佳妮,“这是给你的车费,感谢你来参加面试,现在你可以离开,我要享受下午茶时光。” “谢谢。” “不客气。” 阿佳妮迈着轻松欢快的步伐走了,坐在位子上不动的冼耀文忽然恶趣味地想到这个时空还会不会有伊莎贝尔·阿佳妮。 通过刚才的对话,他已经感觉到阿佳妮和丈夫的关系不是太好,能一见钟情,说明阿佳妮丈夫的长相符合阿佳妮的审美,深挖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夫妻不和大抵上与收入脱离不了关系,如今阿佳妮自己有了一份高薪,很可能对丈夫愈发嫌弃,什么时候离婚也不一定。 悠闲地喝完一杯咖啡,冼耀文在付账时发现咖啡的价格比预想的贵,他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但他脑子里的防御系统感觉宿主吃了大亏,自行启动,光速拿出三条反制措施: 一,提前囤积咖啡豆和建仓做多咖啡期货,然后研究一种针对咖啡树的病虫或病菌,对巴西咖啡种植区进行定向投放,咖啡一减产,自然能赚得盆满钵溢。 二,有针对性地攻击运载咖啡豆的货轮,或采用古代已经研究得非常透彻,非常容易向金融方面移植,用来定向销毁账本、粮库的火攻战术,让仓库里的咖啡豆自燃。 火攻的突发性更强,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咖啡期货行情来个急转,不给鼻子灵的分杯羹的机会,赚头更大。 三…… 不等三跳出来,冼耀文已经沿着塞纳河畔的左岸前行,路过每一家咖啡馆,他都会停住脚步观察一会。 一和二太阴损,有失光明,他不屑为之,这么说,只能说他有点装,关键吧,农业从来不是什么冷门行业,有不少大佬盘踞其中,你聪明,人家也不傻,都不用找证据,谁得利灭谁就得了。 女生总是喜欢浪漫故事,在塞纳河畔找一间年代久一点的小咖啡馆进行收购,再编一个关于等待与错过的凄美爱情故事,一个咖啡连锁品牌也就诞生了。 谁也不清楚莎士比亚创作的朱丽叶是否存在原型,却不耽误意大利维罗纳出现一个朱丽叶故居。 以文谋生之人十之八九不是圣人,多为五斗米折腰,以重金+股份为代价,完全可以找一个知名作家来撰写爱情故事,借着作家的名气,故事迅速传播开,品牌自然也就跟着起来了。 比如海明威,文有深度,人会享受,大概肯定乐意接这个活。 又比如香港,那里有不少的一批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愿意写的文人,给个十几二十写一篇捧臭脚的短文,一定抢着干。多给一点,可以指定一个写一篇故事背后的故事。 随着步伐走远,冼耀文脑子里的构思也就越完整,品牌就叫塞纳河畔,在它之下,再建立一个左岸系列。 塞纳河畔右岸以工业地区等繁忙地带为主,左岸以休闲地区为主,咖啡和休闲很配,和一个贵族小姐也相契合,右岸多工人,工人通运动,运动通苏联,一个法国贵族小姐和沙俄革命党的爱情故事,左岸的小姐在等待,却不知右岸的革命党已经死于内部大清洗。 左岸的小姐在弥留之际买下当年她和爱人相遇的咖啡馆,在馆内弄了一面等待墙,客人们可以把对爱情的期待写于纸上,粘在墙上,留下通信地址,等待一个有缘人给自己写信。 “塞纳河畔·左岸,一生所爱!” 在一张公园椅上坐下,冼耀文在笔记本上写下这行字,随即翻开新的一页,一点也不浪漫的运营规划跃然于纸上,浪漫、心动是留给客人的,对经营者而言,只有成本,还有算计怎么把次等咖啡豆以浪漫的形式高价卖给客人。 咖啡喝的不仅是口感,还有情绪价值,只要后者做到位,前者及格就行。 口感可以通过情绪驯化,这一点有一种叫豆汁的小吃就做得很好,把馊的吃食做成一种饮食文化,实在是高杆。 其实咖啡也是可以的,用便宜的咖啡豆边角料打造出几款与众不同的咖啡,让偶像用优美的语言进行夸赞,跟风的粉丝们会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令味蕾化难喝为独特,别人不懂,自己懂,进而产生心理上的优越感,成为“咖啡”的拥趸。 为了给卖贵披上合理的外衣,咖啡豆的采摘、烘焙都要讲究,比如只能用5987天大的少女进行采摘,烘焙时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翻转9999下,诸如此类,最好能形成“咖啡道”,往境界上面去扯,那就更完美了。 咖啡豆也不能说是边角料,在气候、光照、地理位置等上面做做文章,一定得说是严选出来的。 把客户当傻帽是不道德的,一定要给予她们足够的情绪价值。 当天,冼耀文给德赛兹律师事务所的德赛兹律师去了一个电话,交代了阿佳妮的事,也委托注册一个商标“皮尔·卡丹”,塞纳河畔的公司和一系列商标需要算准在8月9日进行注册。 这天是七夕节,方便杜撰一系列的故事,算是为品牌进入东方留下一个引子。 ……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非洲有一个黄金像萝卜一样生长的国家,它的名字是加纳帝国。 加纳的名字首先在阿拉伯学者的作品中出现,加纳既是一个城市的名字,也是国名,阿拉伯著作提及索宁克人的国家称之为加纳,但索宁克人自己和其他曼德人则知道他们的古老王国是瓦加杜。 加纳帝国统治着撒哈拉沙漠以南的西非地区,因为一度垄断了西非的黄金交易,日常生活又几乎都与黄金有关,加纳帝国又被称为黄金国度。 帝国以商业为基础,将其权力范围向外扩展,向北控制食盐进口,向南控制黄金买卖,帝国岁入的大部分都来自对这些和其他一些商品买卖的征税。 加纳国王以生产黄金著称,国家规定一盎司以上的金块归国王所有,但金砂可以自由买卖,金价由国王控制。 国王还控制着穿越撒哈拉沙漠的贸易,这种贸易主要以撒哈拉沙漠的盐和地中海地区的铜、干果、贝壳等商品换取西非的黄金和奴隶,贸易税收成为王国的重要收入。 据阿尔·巴克希记载:加纳国王对入境的每一头驴所驮的盐,征收1金第纳尔的税,出境税加倍。黄金生产和撒哈拉贸易促进了加纳王国的繁荣,到加纳访问过的人都盛赞起宫廷中服饰之华丽,不仅国王及大臣的衣服上带有贵重的金饰,就连卫士手中的盾牌、宝剑也镶有黄金。 黄金产自南方的加兰、班布克和布雷等产金区,国王对金矿的开采实行某种形式的垄断,从这个国家的矿山里挖出的天然金块,全部归国王所有,只有金砂留给采金的平民。 据说国王拥有一块重达15公斤的天然金块,它被嵌在国王的宝座上。金砂产出后,经万加腊商人流入萨赫勒地带的商埠。 自古以来,加纳就是富庶之地,1950年的加纳也不差,避开穷困的地方不谈,加纳还是挺发达的。 大使酒店,一家位于非洲最繁华的城市之一阿克拉的酒店,建筑长长的一溜,一共五层,底层只设了一个酒店大厅,大部分地方都空置着,一根根立柱把酒店支棱起来。 阿克拉的七月天气不热,白天最高气温不过二十八摄氏度,大使酒店每个房间都有阳台,够放下一张户外桌再搭配几张椅子。 冼耀文冲过凉,只围着一条浴巾坐在阳台上,嘴里嘬着吸管,喝着冰镇神秘果果汁,手里拿着报纸,耳朵里听着冼耀武、戚龙雀、顾葆章三人拿着望远镜偷窥楼下享受日光浴的女人而发出的阵阵怪笑。 大家对女人都不陌生,坐同一班飞机来阿克拉,而且女人就在冼耀文的隔壁房间,在房间里呆烦的时候,两人在走道里相遇过,并一起透过窗户欣赏云彩。 经过聊天,得知女人是利物浦人,三岁就到了香港,直到上大学才回英国,因而女人有一个中文名施夷光,就是范蠡的那个西施。 透过阳台的格子装饰缝隙往下面瞅了一眼,冼耀文的目光回到报纸上,继续阅读一篇关于克瓦米·恩克鲁玛的文章。 恩克鲁玛是人民大会党的创立人、党魁,甘地的信徒,政治上主张立即自治,号召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方式与英国进行斗争,今年年初被关进监狱,还没放出来。 恩克鲁玛是加纳政治第一人,威望很高,一旦加纳独立,他是毫无疑问的加纳元首第一人选,没有其他人够资格同他竞争。 此时的恩克鲁玛可以说是加纳的圣人,同其他圣人一样,经不起推敲和时间的检验,剥开他身上的层层伪装,内核不过是一个独裁者,在他上台后,执行了没两年自由贸易,立马来了个大反转,走上了国有化的社会主义道路,然后是一党专政,把自己搞成终身总统,不受任何限制地行使广泛的权力,并禁止反对党的出现。 独不独裁与冼耀文无关,加纳人民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倒是国有化和他的关系很大,这意味着他抢下来的金矿必须采取暴力型开采,不考虑长期发展,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开采。 面对随时会失去的风险,不能投入过多,机械化开采可以直接不考虑,只能采取人力开采的方式,而且抢占的金矿最好处于边境地带,一有风吹草动,方便人员随时转移。 把报纸放到一边,拿起边上的黄金海岸地图,在几个黄金矿脉地带画上几个圈,然后对着地图细细研究起来。 说到金矿,其实可以说全世界到处都是,随便找块地方往地下挖,只要挖得够深,就能拥有一个黄金储量超过60万亿吨的超级大金矿。 这个说法不仅在理论上成立,在实际上也是成立的,只不过没有多大的意义。 黄金开采需要成本,当开采一盎司黄金的成本超过其本身的价值,开采便失去了意义,即使成本略小于价值,意义也不大,毕竟开采黄金的成本不小,且还有其他成本,利润率太低,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加纳能得名黄金海岸,可见它的黄金储量非常丰富,且黄金分布非常广,只要是河流地带及曾经是河道的地带,挖到含沙层,就能从沙土中洗出金沙。运气好能从一吨沙土中洗出十几克,运气差一点也能洗出一两克,相对投入的成本来说,还是有赚头的。 不过,金沙并不是冼耀文的目标,他的目标非常明确,是那些可以挖出金豆子的富矿,且单天的产量不能低于10公斤,不然根本用不着抢,花点小钱租一块土地,自己扛着铁锹铁镐去挖就得了。 手里的武装几乎倾巢出动,若是没有像样的收获,无颜见香港父老。 冼耀武看够了女人,来到冼耀文身前说道:“大哥,天气不热,我们出去逛逛?” 冼耀文头也不抬地说道:“今天我不出门,要去你们自己去,不过逛归逛,千万别去找女人,也不要乱吃不认识的东西,非洲这个地方邪性,各种传染病多了,当心把命丢在这里。” (本章完) 213.第212章 抢劫,时刻准备着 第212章抢劫,时刻准备着 冼耀武和顾葆章离开后,冼耀文继续研究他的地图,还别说,真被他研究出一点名堂。 他可是记得阿克拉西北部300公里的“布朗阿哈福地区”赛夫维火山带上有阿哈福矿区,可以排进世界上正在开发的最有价值金矿排行榜,名次不算太高,但一年也是开采十几吨的存在,居然在地图上一点没体现出来。 要知道他手里拿着的并不是普通地图,而是在机场买的“黄金”地图。 加纳最值得外人惦记的就是黄金与可可,外地佬来这个国家基本是奔着这两样东西来的,非常需要一张标注金矿分布的地图,有求自然就有供,这不在机场有专门的人推销地图,20英镑一份,价格不便宜。 回忆了一下,他想到自己是在纽蒙特公司的财报上看到的关于阿哈福矿区的信息,他不记得具体的黄金储量,只依稀记得单位为百吨,结合一年开采十几吨这个参数,百吨的前面绝不可能是1,也不可能超过5,因为500吨是他的记忆阈值,大于等于这个数字,他一定会清晰记得。 “难道这个富矿还没有探明?” 想到这个可能,冼耀文没有多少惊喜,反而有点纠结。 在他的记忆里可是存在不少座还未开采的高储量金矿,加起来有数千吨,这是一笔非常大的财富,但他却没想过把自己的起点定位在金矿大亨,他心里非常清楚,高储量金矿还不是目前的他可以觊觎的,小儿抱金是求死之道,哪怕错失,他也不能现在一头栽进去。 钱得有命挣,也要有命花。 大宗黄金交易就那么几个渠道,只要按吨卖黄金,想藏都藏不住,别人顺着线就能把人掀出来,哪个矿产大亨手里没有一支武装力量,凭他现在刚养到半熟的几十号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富矿近在咫尺,却不敢去动,他又怎能不纠结。 要说只悄悄开采不卖也不是不行,但他还没到积累巨额压箱底的阶段,他现在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到刀刃上扩张事业版图,压根没有开采不可变现黄金的预算,强行操作,只会让他的流动资金捉襟见肘。 犹如一个月只赚50元,却妄想冲击月赚5000元的同时月存45元,这不是闹着玩嘛。 他自认没有用5元开拓出月赚5000元渠道的能力,倒是知道巴西还没踢完的雷米特杯冠军是乌拉圭,不知道哪个庄家乐意给他开赔率几十万倍的净胜竞猜奖励,即使有这种蠢货,他好像也不记得净胜球。 权衡了好一会,得出守住阿哈福金矿的可能性不及5%,他不多纠结,继续在地图上筛选中不溜秋的金矿。 一步步来吧,一口吃不成胖子。 就整个加纳而言,阿散蒂处在版图的中西部地区,几乎横切了加纳的中心地带,西面与科特迪瓦接壤,南面相邻阿克拉,曾经一个独立的联邦帝国,过去一百多年里被英国收拾了好几次后,成了直辖殖民地,被纳入黄金海岸的范围内。 1935年,阿散蒂联邦恢复,普列姆佩二世为土王,在黄金海岸的管辖下享受高度的自治。 无论是过去的加纳帝国时期,还是现在的黄金海岸时期,加纳境内的大多部族都生活在无国家社会状态,没有加纳民族主义可言,民族独立、纳税都不关他们的事,谁手里有枪,自己打不过就听谁的,打不过就加入,一点毛病没有。 之前属于阿散蒂联邦的部族却是只相信世上有阿散蒂民族主义,效忠对象是土王,管你黄金海岸还是加纳,土王指东,他们不看西,土王说打狗,绝不撵鸡,这也是英国曾经在世纪初撵走土王,过了二十几年又恭恭敬敬迎回来的原因。 正因为之前属于不同国家,又有着理念上的区别,阿散蒂和黄金海岸的其他地区并不能混为一谈,尽管主要人口都是阿肯族,但这个族与其说是民族,不如说是人种,见面拥抱的可能性远远小于长矛见红。 基于此,储蓄飞带队抵达科特迪瓦后,穿越边境进入阿散蒂境内的布朗阿哈福,接着往南进入阿散蒂地区,驻扎在阿散蒂地区博苏姆维湖附近的丛林内。 阿散蒂地区和布朗阿哈福地区分布着不同的部族,大层面上两地的部族不和,时常会有高强度争斗,小层面上两地内的部族之间也不和,低强度争斗不断,博苏姆维湖一带是部族时常发生争斗的地区之一,情况比较复杂,容易浑水摸鱼,正适合外来者驻扎。 做买卖可以说难,也可以说易,难在买和卖的配对,易在交易过程,即使买卖双方是陌生人且语言不通,只要买的认识货,卖的认识钱,买卖就不愁做不成。 关于武器,储蓄飞一行从香港带了一点过来,足以唬人,但不足以发动一场突袭战。 出发之前,冼耀文做了两手准备,让储蓄飞带了一笔钱,到了地方能买就买,不好买等他到了再说,储蓄飞到底是出国打过仗的军官,有点能耐,从科特迪瓦一路买,被他凑出一个排的装备,英法美都有,可以算是大乱炖。 不过乱归乱,子弹口径大体上保持了统一,充分考虑了后勤补给。 关于分队战术,储蓄飞充分发挥了他扎实的尉官军事理论功底,以及曾经师从德英美教官和战场实战中获得的经验,按照武器配置把小队分成三个步兵班,每个班包括: 正班长配备m1938冲锋枪、m1935a手枪、口哨、破坏型工具;负责指挥全班战斗行动,以完成战斗任务,同时给狙击手和掷弹兵规定打击目标。 掷弹兵两个,一个观测手,一个操炮手,配备m1半自动卡宾枪、m1937榴弹发射器、手榴弹若干;攻击目标难以接近时,发射榴弹打击目标。 精确射手一个,配备勒贝尔狙击步枪、堑壕挖掘工具;负责打击单个重要目标。 步枪手五个,配备mas36步枪、手榴弹、堑壕挖掘工具;承担近战任务,其中1人担任副班长的角色。 三个步兵班分别为探大甲、娶水某、起大厝,在步兵班之外还有两个火力支援小组,分别为“听点响”和“不过了”,前者配备两挺m1924轻机枪,后者配备一挺哈奇开斯m1914重机枪、两辆r75摩托车,一辆架枪,一辆运送弹药,实现了摩托化。 “号兵,吹号。” 丛林里一片开阔地,随着储蓄飞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前的号兵吹响了手里的小号。 号音传出,五十米开外的探大甲班扛着武器向假想战地发起了冲锋,只见班长带头,步枪手们紧随其后,掷弹兵和精确射手缀在后面,人与人之间分得很开,近看几粒散沙,根本没有乌泱乌泱的气势,但每一个步枪手随时可以和另外两个步枪手组成一个箭头方向可以随便切换的三角形火力小组。 假如有需要,掷弹兵可以随时架设榴弹阵地,为步枪手提供火力定点清除的支援。 精确射手眼观四路,搜寻最有价值的目标,不时单膝跪地,瞄准射击。 随着探大甲班攻击到指定地点,小号再次吹响,娶水某和起大厝两个班的冲锋枪和卡宾枪集合成一个直线攻击队形,身体微蹲,迈着小碎步,一边往前突击,一边射击随机冒出来的“敌人”;两名精确射手其中一个站在树上,另一个站在高地,火力交叉,随时为突击小队提供定点清除服务。 七月,正是加纳的雨季,一次演练还未结束,已是大雨瓢泼,几秒钟就能把人浑身湿透,但演练并未停止,重来又重来,一次又一次不停歇。 非洲人懒,加纳人也不例外,能坐着绝不站着,不用指望金矿上的安保会多尽责,雨下得越大越松懈,趁着雨天发起攻击,或许能做到无一伤亡。 手下在冒雨演练,储蓄飞也没有找片叶遮头,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雨里,不时冲着队伍大喊大叫,纠正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男人,另一个是女人,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演练的队伍,很是艳羡,女人盯着储蓄飞健壮的后背,情意绵绵。 两人是敖家兄妹敖克爽、敖雪,四年前跟着家中长辈来加纳淘金,凭着吃苦耐劳的劲头,每天都能淘出不少黄金,只不过没过几天就有一拨土匪去他们的金场光顾,不想吃枪子只好乖乖交出大部分黄金。 本来也没什么,大头被拿走,仅凭剩下的小头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只是前些日子新冒出来一拨土匪,与以往的那些土匪不同,这一拨不但抢黄金还要杀人,储蓄飞带着人去金场观察场地好方便搭建演练场之时,恰好救下正被枪指着的敖家兄妹,这不,把人带回了营地。 …… 下一章明天再看。 (本章完) 214.第213章 桌子下用劲 第213章桌子下用劲 敖家兄妹的敖是敖佳氏的敖,满族改的汉姓,因家中长辈不甘寂寞,跟着溥仪二次创业,沾了一点从龙之功,惠及家族,好处吃了,公司倒的时候自然也在清算范围内。 只不过敖家人的鼻子挺灵,小鬼子还打算再撑个一年多呢,他家已经发现自家呆的这艘船不稳,得抓紧时间溜,于是,1944年年中,敖家人便辗转到了澳门。 敖家人刚到澳门时,盘缠细软不少,买房置地,小日子过得不会差,可谁让家中有人继承了八旗遗风,每天下午两点起,先是肚包水,接着水包肚,浑身舒坦了抽两口,再找老对手掷几把骰子,赢了找个妞乐呵乐呵,输了找个妞去去晦气,不到公鸡打鸣不闭眼,天天过得规律,心情舒畅,身体倍儿棒。 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从龙的那位长辈一看,再让败家子这么过下去,敖家非交代在澳门不可,没法子,他只能不顾年迈,把心一横,变卖澳门置下的家业,举家迁往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黄金海岸,准备重操敖家旧业。 话说黑龙江有个刚开发没几十年的地方叫穆棱,有金城之美誉,光绪年间不少人在那边采金,官方还开办了凉水泉子金矿,下辖七个采金点,其中一点叫老金沟。 在老金沟一直口口相传着敖把头的传说,这位把头可不得了,只要往地上随手一指,往下挖,绝对能挖到几十斤重的狗头金。 其实敖把头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爷俩,分别是敖家兄妹的太爷爷和爷爷,敖家算得上是采金世家。 若不是因为有敖把头的典故,储蓄飞根本不会把敖家兄妹留在营地。 他不就是来抢金矿的么,抢了得有人挖啊,这不,巧了。 敖克爽一看就是有野心的人,储蓄飞相信自家队长一定会喜欢这个人,就是敖雪……有点烦。 当演练结束,敖雪丝毫不在意队员们暧昧的目光,端着姜汤来到储蓄飞身前,各种嘘寒问暖,拿着毛巾各种擦拭,其中情意,瞎子都能看见。 冼耀文这边,原本没打算出酒店的他却坐在一家叫叹茶人的茶餐厅里,他的对面坐着嘴巴一张一合的施夷光,汤圆皮在她的唇齿间来回拉扯,吃得不亦乐乎。 见她吃得这么开心,冼耀文把自己的碗推到她的边上。 他喜欢吃汤圆,但不喜欢叹茶人的汤圆,咸汤圆的汤用的居然是咖啡,咖啡汤圆,什么鬼? 从桌上拿一个新匙羹,他舀起一勺福鼎肉片,带着吃温州瘦肉丸的心情送进吐槽的嘴里,不吐不快,一个温州人开了一家广式茶餐厅,菜单上却是八成的福建风味,乱串就算了,还他妈瞎创新。 吃上几口,冼耀文随意地说道:“莉莉,你哪天去报到?” 施夷光的真名是莉莉·阿尔丁-克拉克,来加纳并非旅游,而是到黄金海岸联合代表大会(u)报到。 u是一帮非裔人士创建的组织,主张用知识分子取代酋长出任立法局议员,而所谓的知识分子就是接受过英式高等教育的他们自己,他们认为自己有责任将国家带入一个新时代,还认为殖民政府应该因他们受过教育而尊重他们,并给予适当的职位。 从表面看,u反对英国统治,却不寻求采取戏剧性或者是革命性的行动,对英国而言,u就是耍嘴皮子的组织,糊弄一下就行,特别是以u秘书长恩克鲁玛的一帮“激进派”被投入监狱,更是如此认为。 于是乎,英国当局成立了由詹姆斯·亨里·库西主持的委员会,积极推动委员会和u融合,并邀请u成员为委员会提供建议,以指定黄金海岸的新宪法,并为殖民地的最终独立铺设道路。 u之所以创立,给外人看的幌子是谋求独立,真正目的其实是成员们想谋个一官半职,他们实在受够了脏兮兮、屁都不懂的酋长蹲在他们头上拉屎放屁,他们要成为人上人,英国佬识相抛出了橄榄枝,他们当然乐呵呵接住。 这不,u从一片黑变成了黑白配,英国人占据了主导地位。 当然,有小部分人的野心更大点或者思想高尚纯粹一点,真心为加纳独立而努力,他们不满其他成员成为英国的走狗,纷纷脱离u,建立了以恩克鲁玛为首的全国民主大会党。 施夷光因为嘴里含着食物,只能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不着急报到,我上次来黄金海岸还是五年前,打算先玩几天再说。” “哦,这样啊。” “亚当,你呢?”施夷光抬起头问道:“直接开始你的黄金生意?” “不,我也打算先玩几天。” “要一起吗?” “这要看伱的路线怎么安排,我对阿克拉的兴趣不大,随便转一转就打算去阿散蒂。” 施夷光耸了耸肩,“一样,我不知道要在阿克拉工作多少年,有时间慢慢看。明天我带你去几个好玩的地方,后天我们出发去阿散蒂,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我对阿散蒂非常感兴趣,你的身材不错,或许我们可以在博苏姆维湖裸泳。”冼耀文暧昧地说道。 施夷光白了冼耀文一眼,“亚当,请保持对我的尊重,别忘记我是在香港接受的启蒙教育。” “我没有忘记。”冼耀文轻笑道:“正因为如此,我觉得你能接受做我的三姨太。” 施夷光没有怼冼耀文,只是又扔出一个白眼。 冼耀文呵呵一笑,没有把玩笑话继续深入,他对施夷光并没有男女方面的兴趣,只是对她的姓氏非常感兴趣。 短暂的安静过后,两人又聊了起来,冼耀文主要发问与倾听,施夷光讲述关于黄金海岸的风土人情,她来过加纳多次,对这边比较熟悉,虽有五年的断层,但要比冼耀文看报纸来得真切。 吃饭,回酒店的酒吧小酌,两人一直聊到十点才告别。 …… 翌日。 早起的冼耀文把冼耀武叫到阳台。 “你和猪鼻孔今天出发去库马西,一安顿好就四处走走,打听一下普列姆佩二世的消息。我们想要保住金矿,不仅要打通英国佬的关系,还得看这位土王的脸色。” “大哥,金矿都在山区丛林,只摆平普列姆佩二世还不行吧?我要不要再打听一下部落酋长的消息?” “不错啊,昨天没白在外面玩一天。”冼耀文轻笑一声,“阿散蒂是联邦,普列姆佩二世是联邦最高的酋长,是整个联邦的政治和精神领袖。各邦的酋长参加阿散蒂联邦酋长议事会,是平等的一员,普列姆佩二世无权处置他们的土地和财产。 英国就是利用阿散蒂联邦的松散联合,挑拨阿肯族各邦同阿散蒂王之间的矛盾,推行分而治之的殖民扩张政策,导致第一次阿散蒂战争的爆发。 阿散蒂的邦多,部落也多,大大小小的酋长无数,互相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不是你短时间能打听清楚的,等知道金矿在哪里,我们再慢慢研究。” 说着,冼耀文脸色一沉,“去库马西的路上,你去埃尔米纳堡看看,了解一下当年奴隶贸易的历史,有些东西可能用得着。” (本章完) 215.第214章 通天梯 第214章通天梯 八点出头,冼耀武两人从酒店租了一辆车出发,冼耀文在阳台看报纸。 九点,他在看报纸。 十点,他还在看报纸。 十点十分,他第五次抬手看手表,继而转头看一眼房门,第三次怀疑房门的隔音性能好得过分,以至于听不到敲门声。 昨晚他和施夷光分开时,对方有交代想睡个懒觉,让他不要提供叫醒服务,阿克拉一日游的预备以她来敲他房门为发令号。 “真能睡。” 嘀咕一声,冼耀文低头继续看报纸。 十一点一刻,半天时间过去,他不想等了,写好一张条子正往自己房门上贴,穿着清凉的施夷光出现了。 “抱歉,起晚了。” 冼耀文把条子揉成一团,揶揄道:“你确定是起晚了,不是锥虫病?” “我非常确定。”施夷光抛出一个白眼,随即打量冼耀文的穿着,“你穿这身出门?” 冼耀文低头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的hbt制服,故作迷茫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hbt制服是对一种作战服的统称,冼耀文身上穿的是在纽约买的劳保服,款式上经过微调,看起来不那么军队风,但充分继承了作战服的优点。犹如后世民工身上穿着迷彩服,不会让旁人觉得其是现役军人。 施夷光摊了摊手,“没什么不对,欢迎来到阿克拉的夏天。” “我不怕热,只怕蚊子叮咬。稍等。” 说着,冼耀文返回房间,从床上拿起一只1942年版本的胡椒盐双耳背包。 胡椒盐是来自瑞士的军用背包,开发的目的不言而喻,只不过瑞士是中立国,胡椒盐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倒是成了一些户外运动爱好者的户外包。 冼耀文非常喜欢户外运动,尤其是在金矿外围夜宿,这不,他在纽约一口气买了几十个,留下两个,其他的都被冼耀武带走了。 如同有强迫症般,解开包扣,再次检查包内的物品,确认无误才把背包背到肩上。 当施夷光看到冼耀文的背包,她又忍不住吐槽,“亚当,你是来打仗的吗?” “伱猜对了,天下苦英久矣,我是荆轲,奉太子丹之命来行刺你,只要把你干掉,公主会做我的三姨太。”冼耀文笑着回应。 “啊哈,荆轲。”施夷光大笑着故意在冼耀文身上打量两眼,“亚当,我看不出来你哪里像荆轲那个傻子。” “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嗯哼。” 两人一路开着玩笑来到酒店外面的广场,施夷光虽然起得晚,事情倒是办得到位,一辆威利斯吉普车已经停在那里,她毫不谦让地坐到驾驶位,冼耀文只好坐到副驾驶,把不舒服的后座让给戚龙雀。 一脚油门,施夷光把车子开出后,一路开,一路介绍沿街的建筑。 还别说,1950年的阿克拉根本谈不上落后,街上人不多,马路很宽,各处散落着豪华建筑,酒店、银行、写字楼、邮局、电影院等应有尽有,一点不比香港差。 非要说差在哪里,那就是肤色,单纯从美学的角度来说,黑人之黑为底色很难调配出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车子一路开到马克拉市场,施夷光把车子停到路边,三人步行穿梭于熙熙攘攘的行人之间。 “马克拉市场是阿克拉最大的批发和零售市场,这里可以买到生活所需的一切东西。”来到一个摊位前,施夷光冲摊主说了一句阿肯语,又对冼耀文说道:“这是瓦切,北方菜,你要吗?” “谢谢,我现在还不饿。” 黑人和印度人相似,把双手的作用开发到极致,就说烹饪,能用手绝不用工具,要的就是环保节约。 摊主的手五颜六色,指头、指节、手背、掌心等处有明显的区别,节的部位要黑许多,这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晒的、烫的,纯粹是平时不搓,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污垢形成黑色素沉淀,并起。 虽说不干不净吃着没病,但那得看不见制作过程啊,亲眼看着这样的一双手做出的吃食,冼耀文实在不想往自己嘴里送。 “嫌污糟?”施夷光用粤语说道。 “我有心理洁癖。” “咁奄尖(挑剔)。”施夷光接过摊主递给她的一张芭蕉叶,用手抓着上面的一坨饭就往嘴里送,“你会错过好多美食。” 冼耀文耸耸肩,没去纠正自己并非奄尖。 施夷光付过钱,走在前面,慢悠悠地吃着,一边给冼耀文介绍市场的信息。 遇到一个头顶盆子的妇女,施夷光把人叫住,从对方手里买了一袋形似生姜头的“tigernut”,从袋子里掏出一颗给冼耀文,一边说是好吃的。 冼耀文认识“tigernut”,也吃过,接过,放到嘴里咀嚼,甜丝丝的。 “tigernut”有降血压、补钾、补充蛋白质和减肥的效果,只是作用微乎其微,犹如一粒米饭有充饥效果,这玩意在西非不稀奇,却可以用来当成噱头。 在味蕾感觉到一丝丝甜意时,冼耀文的脑子里已经想着给“tigernut”改个名字,这玩意在亚洲还见不着,也没有雅信达的中文翻译,完全有操作的空间,他可以不用直译“虎坚果”,而是改成虎狼果或雄风果,亦或者印度神果。 印度神油早就排在日程上,却一直没时间动,这次回去也该动起来。 施夷光带着把整个马克拉市场逛了一圈,下一站又去了阿奇莫塔学校,原名威尔士亲王学院,威尔士变成温莎公爵后改成现名,一所男女同校的公立寄宿学校,英国花钱建造、维持运行,却是培养了大部分泛非主义领导人,不得不说有点讽刺。 在学校,冼耀文逛得比较上心,各个角落都去看了看,特别是女生宿舍区域逗留的时间比较长。 来加纳抢金矿,他并不是只冲着黄金,在他的规划里,有一个完整的非洲战略,抢金矿只是战略的起点,加纳只是第一站。 此时的非洲可以说是英法两国的非洲,主要利益都被两国抓在手里,国家利益之余,私人利益在两国的财团手里,经营多年,很难撼动。 但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美苏的目光从欧洲主战场转移到亚洲第二战场,等亚洲事了,再下一步就该来非洲开拓第三战场,毕竟美苏对立之外,还有削弱英法的默契。 只要非洲一乱起来,之前的势力结构就会被冲散,竞争回归蛮荒期,新人也就有了上桌撕咬的机会。 非洲战略可以亏钱,但不能折人,龇牙者最好在非洲本土找,流淌在历史长河中的一次次教训告诉人们,自己人对付自己人最狠,也最得心应手,非洲是非洲人的非洲,打生打死得让他们自己来。 他需要一帮有文化的非洲人帮他执行非洲战略,而且最好是女人,正是反殖民搞独立的浪潮期,政治上的机会太多,这个时候培养男人风险太大,不容易养熟。 占个矿,搞点廉价劳动力,扶持几个小型武装力量还行,绝对不能上升到逐鹿层面,游走在几大国之间危险重重,而且投资容易肉包子打狗。 争天下之人一旦成功,第一件事就是和自己背后的投资人翻脸,到那时候,遵守协议可算不上什么美德,借鸡下蛋才是智慧,文治武功的表现,一个不好,投资人还会成为造成该国苦难的罪魁祸首。 私服嘛,舆论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游览完阿奇莫塔学校,施夷光这个兼职导游在工作上便开始敷衍,一脚油门踩到chorkor海滩,扔给冼耀文一张沙滩巾,她自己美美地往沙滩巾上一趴,背着手解开文胸排扣,以免晒出肉文胸,太阳镜一戴,头一侧,眼睛一眯,晒起了日光浴。 冼耀文没辙,在一棵椰子树下找到一艘上岸保养的木船,往阴凉处一坐,拿出一本书打发时间。 施夷光的日光浴晒得很起劲,chorkor海滩成了阿克拉一日游的终点,夕阳西沉时她才起身,后面就是昨天的重复,叹茶人吃饭、酒吧小酌。 第一天淡淡过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换成户外打扮,背着一个双肩包的施夷光站在冼耀文的房门前,与一身清溜的冼耀文对视。 昨晚两人并没有约好出发的时间,冼耀文只是默认依然会是十一点,这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施夷光调侃了一句,“肌肉不错,我在餐厅等你。” “好。” 无奈回了一句,冼耀文带上房门,刚一转身,戚龙雀便来到他身前。 “先生,楼下多了一辆吉普车,两个人,一黑一白,有枪。” “知道了。”冼耀文颔了颔首走向卫生间。 针对个人私生活而言,他心里一直对非洲有所恐惧,来之前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在这里遇到仙女也不动打友谊赛的念头,施夷光不是天仙,一开始在飞机上巧遇只是当成聊天排遣寂寞的对象,之所以“友谊”会延续到加纳,只是因为对方“阿尔丁-克拉克”的姓氏。 香港长大,英国念大学,毕业之后却是来加纳工作,地域跨度这么大,总得有点理由,恰好,黄金海岸的总督名为查尔斯·阿尔丁-克拉克,他就大胆地猜测施夷光和这位总督沾亲带故,昨天见到吉普车更是加深了他的猜测,今天再多一辆吉普车,他的猜测完全可以盖棺定论。 正愁没有渠道认识查尔斯,这就遇到了自带梯子的人,没说的,施夷光从女人晋升为大小姐,游玩也变成正经事,昨天的漫不经心得改改。 洗漱一番,先下到酒店大厅把房间续了几天,随后来到二楼餐厅。 (本章完) 216.第215章 江湖不忘 第215章江湖不忘 “阿叔。” 旺角太子道西142号九龙警察总部,刘荣驹推开刘福办公室的门。 一见是刘荣驹,刚刚还因为没经自己允许就被推开的门而上火的刘福,马上换上笑脸说道:“衰仔,过来坐。” 刘荣驹走到办公桌前,从兜里掏出烟帮刘福点上,随后坐下等着刘福开口。 他是被刘福叫过来的,心知二叔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刘福只是吸了一口,便把香烟搁在烟灰缸上,正色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姚老鬼很快会晋升到督察。” 刘荣驹闻言,喜上眉梢,“阿叔,总华探长的位子会空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他自然是高兴的,只要二叔坐上总华探长的位子,东福和的势力就能往港岛发展。 “别高兴的太早,英国佬对姚老鬼信任有加,总华探长的位子还是他继续坐着。”刘福似笑非笑道。 刘荣驹脑子里的热气顿时一泄而空,随着温度流失,脑子恢复清明,“阿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要来大转折那套。” “衰仔。”刘福点了点刘荣驹,把香烟拿起叼到嘴里乐呵呵地说道:“总华探长的位子虽然还是姚老鬼坐着,但我叫人去医院打听了,姚老鬼这次膝盖旧伤复发很严重,不好好在家休养会瘫,姚老鬼就算再死撑,最多一年他就不得不退。” 刘荣驹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阿叔,是不是需要钱打点?” 刘福揉了揉太阳穴,“英国佬的胃口越来越大,去年为了九龙总探长找周会长要了一笔,人情还没还完,今年实在不好都让他出,要从其他人那里想想办法。” “二叔,你是想说冼耀文吧?”刘荣驹落到桌面的香烟拾起来在烟灰缸里碾灭,“找他不一定合适。” 刘福拿起自己的烟盒,抖出一根烟点上,吸上一口蹙眉道:“我心里有数,这个半唐番五月份闹出这么大动静,谁还能不知道他跟英国佬的关系好,之前我都以为他说的那个生意不算数了。” 刘福贵为九龙总探长,在香港的华人当中已是权力佼佼者,就他嘴里的周会长周焬年,他想要钱就能去要,因为他要仰仗对方,对方也要仰仗他,双方互相利用、互相扶持。 但他只能在华人当中耀武扬威,对英国佬不说点头哈腰吧,那也得是听命行事,顶多就是在背后过几句嘴瘾。 冼耀文先是透露走私生意有英国佬参与,后是葛慕莲参加中华制衣开业仪式,平日里又是经常同英国佬大状、汇丰高层往来,一直在关注冼耀文的刘福岂能不知道他跟英国佬的关系是真的要好。 说到底香港是英国佬说了算,冼耀文已经打通天地线,刘福自忖自己对冼耀文的价值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大,就是两人翻脸,他也不敢拿冼耀文怎么样,在他心里,已经把冼耀文等同英国佬。 刘福从警多年,早就总结出一条在香港的生存准则: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动英国佬,人不行,利益更不行。 “二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刘荣驹把手里的烟碾灭,坐正身子说道:“跟冼耀文接触久了,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是个讲究人,如果是几天前让他出一点不是不行,但是现在不好说。” “为何?”刘福目光直视刘荣驹的脸。 刘荣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几天前,冼耀文的弟弟冼耀武来找过我,他要去国外出差,让我帮忙照顾一下家里,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冼耀文之前已经给我打过招呼,冼耀武没必要再找我。 我就旁敲侧击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冼耀武跟我讲他大嫂的洗衣房被人烧了,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大嫂?冼耀文不是没成婚吗?” “岑佩佩。”刘荣驹锁着眉头,说道:“阿叔,我们想错了,岑佩佩跟苏丽珍不一样,她在冼家能说话。” “能不能说话都一样。”刘福又抬手揉着太阳穴,“冼耀文拜托你,出了事伱却一点不知道,怎么向冼耀文交代……算了,现在说没意义,有没有派人去查是谁放的火?” “查了,也晚了,一共三个人,全死了。” 刘福阴着脸说道:“哪个字头的?” “14k。” “冼耀文和14k有仇?” “收钱办事,后面有人指使。” 刘福想了一下说道:“我让民祐去查,查到是谁也算给冼耀文一个交代。” “阿叔,还是换个人。” 民祐就是黎民祐,刘荣驹的亲姐夫,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刘荣驹岂会不知道自己姐夫根本不懂查案。 “不用他自己查,深水埗杂差房有能人。”说着,刘福提醒道:“你该去见见岑佩佩。” 刘荣驹点了点头,“我正要过去。” 山今楼。 还没到晚饭的饭点,店里的座位已经被坐得七七八八。 前日,店里正式推出丝袜奶茶,自打第一个客户喝过便一发不可收拾,一个个都点丝袜奶茶,岑佩佩见状,一边联系陈威廉注册丝袜奶茶商标,一边让大厨林木海在店门口支个摊,对路人表演制作奶茶以吸引新客上门。 还别说,这招效果很是不错,不少新客被吸引进店里,因一杯奶茶带动了其他吃食的销量。 昨日,岑佩佩在店里开了个会,在会上她先宣布今年年底之前山今楼会开出分号,然后对林木海展开表彰,不但把月薪提高到200元,且给予丝袜奶茶20%的分红,每卖出一杯奶茶,林木海都能分到两成利润。 千金买马骨的招一经使出,林木海感激涕零,他自己心里清楚,丝袜奶茶可不算是他的秘方,他只是照老板娘的吩咐试验出一种最好的冲泡方式。 他清楚,店里的其他人也清楚,正当其他人心里颇有微词时,岑佩佩又宣布了第三件事——往后无论谁提供秘方或发明新菜,只要畅销,都能拿到10%的终身利润分红,父死子继,山今楼不倒就不会断; 从这个月起,后厨按照每个人负责制作吃食的不同进行利润分配,一种吃食是一个人在负责,单人独得5%分红,几人负责,分享5%分红,负责制作的吃食品类越多,分红越多。 岑佩佩没忘记跑堂的伙计,伙计一起分享山今楼1.5%的利润,非平均分,每个月底都会进行打分,从高到低,分红依次减少,表现最好的几个会分掉大头,表现最差的一分没有。 一种变种的末位淘汰制被推出。 如此,店里的每一名员工都变得嗷嗷叫,没有口号,也没有宣言,却是每个人心里都流淌着一句话——把山今楼当成家。 不到三天的时间,林木海每天冲泡奶茶累到手发颤,但打烊之后,他还是热情满满地试验新饮品,老板娘这次给了他八个字“君臣佐使”、“阴阳调和”,从中医药方调配中汲取灵感,对已有的饮品进行中和调配。 只要他调配出畅销的新饮品,他能拿到10%的利润分红。 此时,岑佩佩坐在店里最差的那张桌前,手里拨弄着算盘珠子,脑子里咀嚼着她和自家老爷的床头话。 与其他男女在床头聊情话或鸡毛蒜皮不同,她和自家老爷聊的都是经商之道,关于茶餐厅的吃食,自家老爷说过奶茶和咖啡可以试着组合,番薯糖水、红豆沙等糖水可以试着加冰调配成番薯冰、红豆冰;也可以引进西方的饮品,冻柠茶、可可茶等,适当进行改良以更契合华人的口感,并善用红糖、蜂蜜;找金山阿伯、南洋阿伯多多交流,从南洋吃食的口味演变汲取灵感。 基本上来说,冼耀文已经把所有能经过时间检验的茶餐厅吃食告诉了岑佩佩,只不过不是清单式的清晰告诉,而是隐含在分散的话里,能不能抓住都看岑佩佩自己。 茶餐厅从来不是他看重的生意,赚钱是次要的,他更看重的是训练岑佩佩这个精兵,餐饮业生意做不到多大,却是非常繁琐,经商中会遇到的问题,连锁餐饮能遇到七七八八,在餐饮业打转过,再进入其他行业,要学的只有行业专业知识,经商之道根本不用从零开始积累。 何况,冼耀文对岑佩佩的主要推动方向是零售业,要的就是她在小市民中打转,充分了解小市民的心理,并能跟上心理变化的步伐。 拨好算盘珠子,岑佩佩把前面两天的纯利算了出来,看到算盘上呈现的数字,她心里很是满意,只要山今楼照这么红火下去,今年的利润会超出她和自家老爷的预期。 开心了一会,她拿起算盘摇了摇,把算盘珠子复位,抬眼往跑堂的潘秀秀瞄了一眼,对自己母亲,她基本没辙,常常来店里,却是第一次干伙计的活,这根本不是她的性格,不用说,等下肯定会找她要钱。 摇摇头,把母亲放到一边,岑佩佩想到谢丽尔告诉她的消息,明天从东京飞过来的李香兰就会抵达香港,她要替自家老爷履行友谊院线经理的义务,接人然后安置。 不过,履行义务之余,她还想揩点油,让李香兰来山今楼坐坐,就坐大厅,给店里的客人见见。 正当她打着如意算盘,刘荣驹已经向她走来。 (本章完) 217.第216章 不用说透 第216章不用说透 未等刘荣驹近身,岑佩佩已经看见,她连忙起身迎接,“刘生,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阿嫂,你这里生意真好。”刘荣驹走到桌前说道。 “都是托街坊们照顾。”岑佩佩笑着示意一下座位,“先坐,我去沏壶茶。” 一晃的工夫,岑佩佩去了后厨又出来,手里捧着一壶茶和一个盘子,把茶放在桌子中间,盘子放在靠近刘荣驹的位置。 “刘生,你来得真巧,刚刚出炉的蛋挞,试试味道,给点建议。” 刘荣驹看一眼盘中的蛋挞,便说道:“阿嫂,伱这里的蛋挞真小巧。” 岑佩佩微笑道:“市面上的蛋挞太大,一个蛋挞就能当成一份下午茶餐,我将蛋挞缩小到四分之一,价格也降下来,客人可以多点两样小吃。” “阿嫂真有心。”刘荣驹从盘中拿起一个蛋挞放进嘴里嚼了一口,随即赞道:“好吃,皮又脆又酥,馅甜而不腻,还有蜂蜜的清香……蜂蜜的味道和我之前吃的不太一样。” “刘生好会食,老爷从新加坡寄回来几桶马来野生蜜,蛋液里我加了这种蜜。”岑佩佩说着,拿起茶壶斟了两盏茶。 刘荣驹又咬一口蛋挞,说道:“阿嫂真舍得放料,这样能挣钱吗?” “利还是有一点的。”岑佩佩含糊地说道。 山今楼的蛋挞利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每天限量供应,两点和四点各出一炉,分别是1500个和500个,卖完即止。 岑佩佩从冼耀文那里接收了系统化的“引流产品”概念,蛋挞就是她的实践尝试,定价经过精算,正好卡在盈亏临界值,如果竞争对手比山今楼卖得便宜,只能是以本伤人,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香港不乏富豪投身餐饮业,开酒家、西餐厅,一桌就能创造上百元的流水,茶餐厅微薄的流水根本不在他们眼里。 山今楼是茶楼,岑佩佩却是避开其他茶楼的锋芒,降维挤到茶餐厅界竞争,一般来说,茶餐厅多为夫妻店,老板是大厨,老板娘是跑堂兼收银,流水不丰,底子不厚,即使目光长远也没有实力做长远的打算,一天不赚钱能急得团团转,亏上一年半载挤垮对手这种操作对他们来说不可想象。 2000个蛋挞看似不多,但不是一个大厨多辛苦一点就能变出来的,也不是学徒工有能力做的,要是能做出媲美山今楼的蛋挞,除非亲儿子,不然没有谁傻乎乎地还领学徒工的工资。 要针对山今楼做蛋挞,只能另请大厨,这对夫妻店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不仅是成本上的,还是信任上的。 能有心思同山今楼竞争的茶餐厅,至少得有一两样拿手绝活,店里的客人少说得有两三成不是因为近才走进店里,茶餐厅最吸引人的自然是口味,也就是大厨的绝活,学徒看不明白,但其他大厨看上一两次差不多就能学会,就问老板怕不怕自己的绝活被人轻易学走,然后在自家对面开店。 茶餐厅吸引人的还有情绪价值,通常都会体现在秀色可餐,即店里有一个漂亮,可能还有点风骚的老板娘,几毫钱吃一餐,能看球能聊骚,大概是个男人都爱去。 如果是这种情况,就看老板惊不惊自己老婆和新大厨日久生情,戴上绿帽,自家对面还是多了一家店。 其实根本不用深入去分析,仅仅成本问题就是大部分茶餐厅越不过去的鸿沟,小农经济社会熏陶出来的狭隘,导致算个体成本账很是精明,新增一个大厨只做不赚钱的蛋挞,这对老板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刷锅水都得榨出两钱油,一个大活人岂能一点贡献都没有,没说的,想尽办法通过增加劳动强度来提高流水。 这种别扭的运营方式,根本没可能把茶餐厅做大。 因此,山今楼在茶餐厅界是无敌的存在,什么竞争手段都能接住,即使其他茶楼也选择降维,岑佩佩亦能从容应对,她有岑记商行,又有人养,三五年不赚钱也耗得起,就问对手顶不顶得住。 刘荣驹吃完一个蛋挞,拍掉手上的碎屑,意有所指地说道:“东福和在钵兰街新开了两个档口,离山今楼不远,管档口的人叫肥彭,山今楼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阿嫂可以让肥彭去做。” “刘生,有心了。”岑佩佩端起茶盏,说道:“请茶。” 有时候,话根本不用说得太透,对话双方能明白就好。 刘荣驹并未久坐,等到不显得那么匆忙的时刻便告辞离开。 待晚饭的饭点到来,岑佩佩出了山今楼,去街对面的杂货铺消磨时间。 干餐饮,热情需有度,毕竟再好吃的吃食也经不住顿顿吃,总要换换口味,若是与食客太过亲密,食客路过却不来光顾会不好意思,从而导致永久回避这份不好意思,一个熟客流失。 热情得有,泛泛即可,不能往友情的方向延伸,山今楼大厅一览无余,见到熟客不打声招呼又不合适,所以,岑佩佩会间断性地在饭点时刻消失,稀释热情的浓度,不给食客太大的心理负担。 岑佩佩坐在杂货铺的门口,一瓶荷兰水,一本卡耐基的《语言的突破》,一本英汉词典,英语和口才的学习共同推进。 冼耀文跟她说过,她的心有多大,能力有多大,天就可以有多大,婚姻不会绑缚她的手脚,只会为她提供后盾。 此时,岑佩佩最坚实的后盾正坐在车上吃灰。 自打车子驶出阿克拉市区,施夷光就把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黄泥路上的尘土卷起,裹挟其中的小土粒噼啪噼啪往脸颊上拍,难怪施夷光不但戴着墨镜,还学女侠用纱巾蒙面。 冼耀文一开始只戴着墨镜,吃了几口土,才把牛仔方巾拿出来蒙在脸上,喜欢开快车的女人真惹不起。 阿克拉至库马西的公路是加纳最繁忙的南北交通大动脉,车还是不少的,不仅有燃油车,还有畜力车和人力车,路上并不是一马平川,不仅要小心地上的坑坑洼洼,还得避让车辆,施夷光简直是在开跑跑卡丁车。 瞧她,一路开,一路欢快地哈哈大笑,令冼耀文担心自己的安全之余也有一丝烦躁,恨不得一脚把她踹下车去。 幸亏加纳的雨季气候帮忙,车子开出几十公里,天公就不作美,豆大的雨点从半空中倒下来,就找地方避雨的工夫,一行人全成了落汤鸡。 一棵榆绿木下,几人窝在一块,显眼包看着被大雨侵袭的公路,眉变一字宽,嘴里郁闷地说道:“车没法开了。” 边上的冼耀文暗乐,“不是没法开车,是没法开快车吧。” 黄泥路被雨一冲,换了谁也没办法把车子开快。 下一章晚点 (本章完) 218.第217章 洪水之危 第217章洪水之危 正是雨季,下场雨不奇怪,即使可以预见到被雨一冲一泡的黄泥路不仅无法开快车,还有陷坑的危险,后面的路程不会令人太愉快,但是冼耀文并没有什么担忧,反而与雨水分享雪茄,嗅着泥土清新的味道。 榆绿木的枝叶非常茂密,却招架不住雨大,雨水顺着垂落的枝丫滴在雪茄上,冼耀文时不时转动雪茄,保持雨水只是湿润,而不是把雪茄湿透。 相比他的淡定,施夷光却有一丝焦躁,她不停仰望天空,仿佛在观察雨势。 不知道第几次观察雨势后,她蹙眉道:“亚当,我们有麻烦了,这场雨不像是雷阵雨,可能会下好几天。” 冼耀文仰头朝天空望去,只见厚厚的乌云呈压顶之势,可见云里有大量的存货需要倾泻,视线下移,只见树叶只是被雨水压着上下晃动,却没有明显的左右摆动,耳旁更是没有呼啸声,地面无风,高空也不会太乐观,偌大的乌云想要动起来非强风不可。 他低头往地面扫视,在隆起、雨水侵蚀不到的高地发现捷蚁排成的一条黄线,队伍的前面是个头小小的工蚁,每个头顶都顶着一个白点,在它们后面跟着个头比较大的兵蚁,隐隐护卫着中间一群有长出翅膀迹象的捷蚁。 如此奇特的蚂蚁行军让他脸色微变,工蚁搬食物都是用口器咬着,只有体积太大的才会一群工蚁抬着走,这么小心把白点顶在头上,不消说,白点肯定是蚁卵;兵蚁干架基本在家门口,很少远征,更别说翅膀只会长在繁殖蚁身上,繁殖蚁可是蚁族延续的根本,没它们以命给蚁后侍寝,哪来的小蚂蚁。 这是除了肥头大耳的蚁后,整个蚁族倾巢而出,而且看队伍前进的方向是旁边的高地。 目光顺着队伍一直延伸至队尾,他找到蚁穴的出口,看一眼蚁穴,再看一眼公路,蚁穴高出公路地面大约1米5。 他附和施夷光,“是的,我们有麻烦了。” 施夷光指了指公路的北方,“再往前四英里是苏胡姆镇,我们最好冒雨赶到那里,一旦暴发洪水,我们容易饿死在这里。” 冼耀文再次仰天看一眼,建议道:“我们还是多走几英里,到基比镇再停,苏胡姆镇的海拔太低。” “ok,gogogo。” 施夷光手一挥,众人从树下跑进雨里,钻进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车厢内,施夷光驾车,冼耀文给发动机打辅助,当发动机不给力时,他要手动操控(真空)雨刮器,同时,他还要兼任蹩脚导航员,上半身探出车厢,提前观察前面的路况。 雨下了没一会,黄泥路还没泡烂,路面虽然软趴趴的,但不至于陷轮胎,车子依然能跑出不错的速度,施夷光专心操控方向盘,冼耀文既要看路,还要注意观察公路两侧,无论是雨水席卷而来的泥石,还是受惊的大型动物,都有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32呎,右,石块。” “47呎,左,积水,冒泡,疑有坑洞。” “56呎,左,倒伏枯枝,注意闪避。” “……” 大雨瓢泼,冼耀文的高呼不断在雨中炸响,有了他的提醒,施夷光一一避开路上的危险。 一行人被雨淋得够呛,但好在有惊无险。 抵达苏胡姆镇,寻一避雨处,快速检查发动机,清除车厢里的积水,换上干爽的衣服,买了几件芭蕉叶雨衣,匆匆忙忙继续上路。 再往前,地势开始变高,从高处下流汇聚而成的雨水朝着吉普车侵袭而来,好在水量不算太大,不会影响前行,探头在外的冼耀文犹如冲浪一般,目光迎着溅起的雨水不断前冲。 忽然,冼耀文发现前面左边高地上雨水裹挟着断树、泥石流朝着公路席卷而来,他连忙高呼,“80呎,左,泥石流,你有六秒钟。” 施夷光目光一凛,右脚把油门踩到底。 “5。” “4。” “3。” 当冼耀文刚喊完“3”,吉普车唰的一下通过危险区域,他转头往后看,跟随的另一辆吉普车也擦着泥石流通过。 “welldone。” 施夷光拍两下方向盘当做回应。 一路行驶,当冼耀文的目光中出现建筑物,他又观察了一阵,发现危险路段已经过去,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把上半身收回车厢里,手往后一伸,雪茄套和打火机就凭空出现在他手里。 点上一根,刚吸了一口,他嘴里的雪茄凭空消失。 “朱丽叶,味道不错……”夺走雪茄的施夷光刚说一句就剧烈咳嗽起来。 冼耀文呵呵一笑,重新点上一根,调侃道:“抽雪茄不酷,不会抽最好别抽。” 施夷光不以为意,咳完,依然把雪茄别扭地叼在嘴里。 车子安静地走了一段距离,她忽然哼唱起皮亚芙的《玫瑰人生》,同样是气颤音的唱法,香颂给心灵送来阵阵香气。 好歌无所谓年代,无论何时都是经典,好歌加上好的演绎会给人一种很好的享受,冼耀文调整好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在靠背上,倾听雨点伴奏的香颂。 可惜,美好的享受时间有点短,两分钟刚出头,施夷光已经哼完最后一段,一个挑衅的眼神甩给冼耀文,斗歌的邀约不言而喻。 面对挑衅,冼耀文自然不会认怂,回敬一首纳·京·科尔的《quizasquizasquizas》。 等他唱罢,施夷光再次发招,一首伊夫林·奈特的《一只小鸟告诉我》。 两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唱了许多经典歌曲,临近基比镇时,冼耀文哼了一首多莉·帕顿的《jolene》。 “莉莉,莉莉,莉莉;我请求你请不要带走我的女人。莉莉,莉莉,莉莉;请不要因为伱可以就带她离去。 你的美貌无与伦比,飘逸的头发烈鸟一般,皮肤白皙又美,你的微笑如春风轻拂,你的声音如夏雨轻沐,我自愧不如,莉莉,她在睡梦中谈到了你,对此我已无能为力,当她呼唤你的名字时,我只能哭泣,莉莉。 我很明白你为何能轻易地俘虏女人,但你怎么能轻易拿走我的女人,但你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我请求你请不要带走我的女人……” 随着冼耀文哼唱,施夷光不断抛给他白眼,临了,她幽怨地说道:“亚当,我不喜欢女人。” “嗯哼。” “歌很好听,你创作的?” “不,是我一个美国朋友被她的女朋友抢走了男朋友后创作的,那个女朋友很像你,金色的头发,温柔可人。” “谢谢你夸我漂亮,但我不会抢别人的男朋友。” “谁知道呢,三姨太。” “啊哈。” 随着施夷光的笑声,她一脚刹车,吉普车停在一栋建筑的门口,只见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旅人酒店”。 (本章完) 219.第218章 月黑雨疾夜 第218章月黑雨疾夜 “我的黄金在哪里?” 一行人还没有踏进酒店的大门,一声怒吼就从酒店大厅飘了出来。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酒店大门,戚龙雀见状,快步走到酒店大门的一侧贴到墙上,歪着头悄悄往里打量。 差不多同时,施夷光的两名保镖端起他们手里的斯特林mk2冲锋枪,警惕地指向酒店大门。 戚龙雀观察了一会,对着冼耀文做起了战术手势,冼耀文一边看,一边给边上的施夷光翻译,“7个人,1个被捆绑,1个被3人控制,另有两人手持手枪警戒……” 戚龙雀做完手势,又张着嘴无声做着口型。 “印度人。”冼耀文恍惚了一下,“持枪的匪徒是印度人。” “印度人?”施夷光诧异道:“印度人跑到这里做什么?” 冼耀文摊了摊手,“刚才你应该听到了,大概是什么人坑了印度人的黄金。你知道这里还有其他提供住宿的地方吗?” “只有这里。” “既然如此,你觉得我们应该等里面的印度人忙完再去敲门,还是现在走进去说一句‘excuseme’?” 施夷光一脸严肃地说道:“亚当,黄金海岸是有法律的地方。” 说着,她挥了挥手,两名保镖交替掩护着走向酒店大门。 “可惜。” 冼耀文心里暗道一声,对着戚龙雀招了招手,倒不是让其帮忙,而是退回到他身边。 等戚龙雀在他身旁半蹲下,他便问道:“一个人要三个人控制,很棘手?” 戚龙雀摇摇头,说道:“不太像,只是一个小个子,一个人按住他的双手,一个人按住双脚,还有一个人骑在他身上,用裤腰带勒着脖子,像一种仪式。” “仪式?” 冼耀文正想着印度哪个教派有这种杀人仪式时,边上的施夷光直接说道:“图基。” 一经提醒,冼耀文立马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是故作不知地转头看向施夷光,“图基?印度土匪?” “不是土匪,是印度的邪教,大约一百年前就被大英帝国剿灭。” “剿灭个屁。”冼耀文腹诽一声,嘴里说道:“此时大雨淅沥,正是讲故事的好时候。” 施夷光翻了翻白眼,说道:“印度教的神话人物里有一个叫时母的重要女神,她是湿婆之妻雪山神女的化身之一,威力强大的降魔相。时母的造型通常为有四只手臂的凶恶女性,全身黑色,身穿兽皮,舌头伸出口外;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人头,腰间又系着一圈人手,四只手中有的持武器,有的提着被砍下的头颅,时母的脚下常常踩着她的丈夫湿婆。 图基就是一个崇拜时母的秘密邪教,据被逮捕的暴徒之王贝赫拉姆供述:时母的庇佑是以定期献祭鲜血为代价,图基就是血液的呈贡者。 像贝赫拉姆这样的图基三五成群聚在路边,等待旅客擦肩而过,一旦碰到有人经过,图基便称自己也是外地来的商人或是卖艺的,请求加入他们的行列,然后图基们一路跟着对方,有时一跟就是几天甚至几个月,逐渐为对方所信任。 通常情况下,图基的其他弟兄们会沿途加入,当他们占了上风,他们就会发起攻击。图基们分为三人一组,跟踪来到营地内,一个人抓住受害者的胳膊,另一个抓住腿;第三个人用缠头巾或腰带勒死受害者,一个晚上,图基们能用这种方式杀死上百人。 一旦受害者死亡,图基们会掳走所有值钱的物件,并小心藏好尸体,完成对时母的进贡后,图基们分道扬镳,隐匿于普通人当中,等待下一次聚集。” 冼耀文指了指酒店大门,“这么说里面的几个是图基的余孽?” “图基已经销声匿迹上百年,不太可能传承下来。”施夷光否认道:“我觉得里面的人更像是模仿者。” “嗯……” 冼耀文的话未说完,观察了一会的两个保镖已经端着枪冲进酒店内,在可视的范围里,一个保镖举枪朝天扣动扳机,另一个端着枪左右摆动,嘴里喊着举手投降之类的话。 通过酒店的外部轮廓可以分析出酒店大厅大不到哪里去,只要里面的匪徒不是电影/小说的主角或重要反派,被两支弹匣容量34发、理论射速550rpm的冲锋枪指着,大概不会有勇气和傻气上演一段绝地反杀的故事。 事实上也是如此,两个保镖很快控制了局面,并冲着外面喊道:“来一个人帮忙。” 需要帮忙干什么不言自明,冼耀文指了指戚龙雀,说道:“伱去帮把手,小心一点。” 戚龙雀点点头,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冼耀文在训练戚龙雀几人时,曾重点讲过如何防止需暂留性命的俘虏反抗——重击某处脊椎造成下半身瘫痪,或割断四肢肌腱使四肢失去行动能力,不可妇人之仁,导致己方被反杀。 刚刚他对戚龙雀说小心一点,其实是提醒对方采用常规手段,一是不想暴露,二是尊重生命。 印度人且与黄金挂钩,有很大的可能是黄金走私组织的成员,这妥妥地潜在大客户,不围着马屁好好拍上一通就算了,加害是绝对不行的。 戚龙雀走进酒店一分钟后,冼耀文问施夷光,“莉莉,基比镇有警察局吗?” “好像没有。”施夷光想了一下说道。 “里面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施夷光感受一下掉落在自己身上的豆大雨点,无奈地说道:“这种天气,只能把人交给这里的酋长。” 印度人敢在镇中心动刀动枪,多半有所依仗,也许跟这里的酋长是老相识,于是,冼耀文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挂在领口的墨镜戴上,又把牛仔方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口鼻。 没一会,一个保镖从酒店里出来通知两人已经把里面的人控制住,可以进去了。 进入酒店后,施夷光同被解救的酒店老板交涉,冼耀文扫了一眼那五个被捆绑缩在角落的匪徒,有两个特别黑,是黑人;有两个一点点黑,看着像是印度的原住民达罗毗荼人,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高种姓,现在已经沦为贱民;最后一个有着明显雅利安人特征,无论是肤色还是脸上的狠劲,都在告诉别人他是五人中的头领。 无论是几十年后还是现在,在印度都不可能发生高种姓认贱民当老大的事情,就是信实集团的穆克什·安巴尼为了生意更好做一点,还不是得上杆子找个落魄高种姓家族的女儿当老婆,且上演了一段宠老婆的佳话,他敢不宠试试,看看其他高种姓会不会抓着这一点排挤他。 冼耀文的目光在头领脸上停留了一会,确定已经记住长相特征,他便静立一旁,等着酒店老板把恭维话说腻,带他去房间。 一个小镇上唯一像样的“酒店”是一个英国佬开的,要是没有一个殖民地的兼职身份,那就太没意思了。 只是三四分钟的时间,寒暄就结束了,冼耀文和戚龙雀两人被带去简陋的标间,闻潮湿味还有枕套和被套上的汗馊味。 冼耀文瞄一眼枕套,就嫌弃的扔到一边,再把薄被掀开一看,只见被单不仅发黄,还遗留着汗渍、血渍以及战斗的痕迹,鼻子闻到的更是五味杂陈,几乎囊括了能从人身上闻到的所有气味。 “操,还不如睡猪圈。”吐槽一句,冼耀文让戚龙雀摘下水壶倒水给他洗手,一边洗,一边骂骂咧咧,“英国佬真不是东西,枕套被套也不洗,睡一晚不得十七八种皮肤病才怪。” “先生,打仗的时候,我经常一两个月不换洗衣服,只会长虱子,没得皮肤病。”戚龙雀不以为然道。 “你们部队的军医该枪毙,基本的传染病知识都不给普及。自己的东西再脏也没事,别人的东西再干净也要小心。”冼耀文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指着被套说道:“像这样的只有非洲当地人裹着才没事,我们一准中招,等下用硫磺粉兑水把整个房间洒一遍,你自己当心点,战场上挠痒痒会要了你的命。” 戚龙雀闻言,郑重地点点头。 冼耀文不想在房间里待着,他来到过道的尽头,靠在无遮拦的窗口欣赏雨景。 还别说,镇上的建筑看起来非常干净清爽,多采用夯土工艺建造,墙面刷得非常平整,只是屋顶差点意思,基本用茅草铺盖,不过看起来挺厚,防水效果应该不差。 房前屋后都有人工挖掘非自然形成的排水沟,排雨水的效果可以达到,就是不怎么美观,歪歪斜斜,宽窄不一,既没有规划的痕迹,也透露出当地人懒惰的特性,能偷懒的地方绝不多出力。 黑人祖宗争气,体格好,抗造,只要主观意愿上肯干,大部分人都有成为铁人、劳模的潜质,冼耀文思索该如何提高自己的黑人矿工主观能动性,让他们嗷嗷叫地开矿。 威逼不是好办法,短时间能起到不错的作用,时间一长免不了发生暴乱,不说被其他势力有机可乘,就是安保平时的劳动强度过大也容易出事。 宗教式洗脑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他个人对这种方式比较反感,而且对洗脑只是略懂皮毛,没能耐洗出只画饼不给甜头,还能言听计从的信徒。请专业人士来洗也是一个办法,只是容易被鹊巢鸠占,到时候为谁洗很难说。 看样子很有必要找个邪教补上一课,若是取到真经,或许可以把传销和庞氏相结合,扶持人搞个基金,先捞上一笔,然后送给合作伙伴捞一笔政治资本…… 冼耀文在脑子里打了个钩,再备注上待用二字。 他这边过些天就要用到,宗教式肯定不赶趟,继续思考,他能想到的比较柔和的方式是利诱法,在矿场引入享受型商品和服务,可口的食物、漂亮的衣服、酒吧、赌场、提供白人妓女的妓院等。 给每个矿工一本工资点数卡,每天收工时在上面增加当天劳动付出所获得的点数,矿场所有的消费无须支付现金,只需扣除点数卡上的点数,并设定一个信用额度,可以提前消费一定的点数。 按照黑人一贯的尿性,九成以上的矿工没可能把点数留到兑现的那一天,每天不把当天所赚的点数花完,大概睡不了一个好觉,信用额度也不用说,每个月月初的一周内绝对能透支干净。 不用两个月形势就会变成大部分矿工都倒欠他钱,到时候只要抓住敢欠钱跑路的矿工来个杀鸡儆猴,再来点怀柔手段,其他矿工应该会乖乖干活。 最好树立一两个正面典型,每天认真工作,获得大批的点数,到月底兑现一大笔现金,矿场预支一部分工资,让他们翻新房子,连着娶两三个老婆。 平时再让监工们苦口婆心劝一劝矿工,不要每天把点数都花光,学学那个谁攒下钱起房子讨老婆…… 这样一来,天天花得很嗨,等回过头来一寻思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想把屎盆子扣到矿场头上的天光矿工无话可说。矿场只提供商品和服务,但没逼着大家去消费啊。 仔细捋了捋,冼耀文觉得利诱法完全可行,执行起来是麻烦一点,但一切都能站住脚,就算矿场暴露到外界也不用担心,没有太肮脏的东西,不虚外人窥探。 “亚当,在想什么?” 冼耀文刚把思绪捋清,施夷光便来到他身前。 “在想这场雨要下多久。”冼耀文转过身,看向施夷光说道:“以你的经验来看,多久会停?” 施夷光凑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说不准,可能三四天,也可能七八天。先雷后雨唔湿鞋,先雨后雷水浸街,后生仔,唔好心急,会停嘅。” 冼耀文笑道:“你个鬼佬,天气谚语都知道,教你白话的老师很上心啊。” 施夷光没有顺着话头继续,改而问道:“亚当,你很着急?” “是的,我很着急,假如你房间的卫生和我的房间一样,你大概也会着急。” 施夷光蹙眉,“不要说房间,我正在发愁晚上该怎么睡。” “哈,看来你没有多少优待。”冼耀文幸灾乐祸道:“我的助理已经在用硫磺水清理房间,你不介意可以到我房间打地铺,我带了睡袋,两个人勉强挤得下。” 施夷光抛出一个白眼,“你的睡袋我想要,一起睡休想。亚当,我郑重地告诉你,我是一名淑女。” “了解。”冼耀文耸耸肩,说道:“淑女阁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接受过烹饪培训课?” “当然。” “恭喜,你非常荣幸地获得给亚当爵士展示厨艺的机会,如果可以,主菜我想吃狒狒排,七分熟。” “亚当,有时候我们要学会沉默是金,唔要口水多过茶。” “哈哈哈,莉莉,你真是了不起的鬼佬。” “半唐番。”施夷光怼了回来。 两人只是逗了两句嘴便安静下来,一人一边倚着窗口听雨。 雨一直下,不起风也无雷,到了午后,雨势再次变大,密集的雨珠令人的视线不及七米远,基比镇的海拔虽然很高,但不合理的建筑布局让镇中心的道路都被大水淹没,水非静止,而是湍急地流向低海拔,如此大雨,就是全副武装也无法出门。 五个匪徒没法送走,只能暂时关在一间房间里,由施夷光的两个保镖轮流看守。 入夜后,施夷光借走了冼耀文的睡袋,但并未在他的房间打地铺,这样也好,方便他把手枪放在顺手的位置。 临睡前,他叮嘱戚龙雀,只要匪徒不找上他们,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管。 只要那个印度阿三不笨,就应该在酒店外面留有后手,哪怕没有,一个人看五个,也是相当容易出现意外。 月黑雨疾夜,正是杀人时呐。 (本章完) 220.第219章 正是杀人时 第219章正是杀人时 在一个随时有可能发生战斗的环境中睡得太死,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因此,冼耀文和戚龙雀两人进行两小时一替换的轮班,且早早进入睡眠时间。 当离冼耀文的第二次轮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被戚龙雀晃醒,还被送上一个嘘声,又是一个有脚步声的手势。 他点点头,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随后以最小的动静拿起顺手位置的一把m1911,握在手里打开保险,随后钻出睡袋从地上爬起,关闭保险,把m1911插在腰间枪套,拿起床上的一个木枪盒,从中掏出靖国军樊钟秀部第二修械所出产的m1932快慢机仿品。 该枪弹匣连接处凸印着四个大字“用以止乱”,是军阀混战时期的垃圾仿制品当中罕见的精品,他把木枪盒反转,凸起的榫头卡进手枪握把的凹槽里,木枪盒瞬间变成枪托。 卸下弹匣,退出三颗子弹,然后压回五颗子弹,随后把弹匣拿在手里,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击几下,另有两个弹匣如法炮制,最后选了一个弹簧松紧度最佳的弹匣装到枪上,又往枪膛里塞入“+1”子弹。 接着,拿出两根鞋带拼接在一起当枪带使,固定好枪头和枪托,把枪带挂在脖子上。 等他做好准备,戚龙雀就蹑着脚来到房门前,拿出鱼线,在一头打了个活结套在门把手上,另一头拉到一条侧倒在地的凳子凳面处,拴在一个改过引信的mk2手雷拉环上。 做好这些,戚龙雀站起身比画了几下,模拟门被踹开后手雷的滚动方向,觉得没问题后,他看向冼耀文。 冼耀文回应点头,随后指了指窗户。 房间的窗户有窗台,有一块超出墙壁厚度的对外凸起,窗台离屋檐的高度不足两米,屋檐下有天沟(雨水槽),戚龙雀傍晚时已经试过,完全可以支撑他往上攀爬,而他的体重比冼耀文重14公斤。 冼耀文来到窗前,卡各种死角把上下左右全观察个遍,确认安全才在戚龙雀的掩护下爬上窗台,随后探出身子二次观察,再次保证安全,他才站在凸起处站直身体,双手在墙壁上摩挲一下,释放身上可能存在的静电,随后双手抓住天沟,手一拉,脚一蹬,上半身攀上房顶,腾挪几下,下半身也跟上。 小心翼翼蹚着雨水在瓦片上半蹲而起,蹑手蹑脚换了一个更好的观察位,确认屋顶和可观察到窗台的位置没有危险,他来到最好的防守位,单手持枪,另一只手给戚龙雀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随着戚龙雀的上半身探出,二楼响起了冲锋枪的咆哮,斯特林mk2冲锋枪的声音,扣住扳机不松的那种,使枪的人不是心慌意乱就是正面与多名敌人接触。 冲锋枪的咆哮之后,各种枪声大作,冼耀文从中听到两声刺耳的砰砰,他瞬间脸色一变,心底忽然冒起撒腿跑的冲动。 双管猎枪,听动静应该是20号的铅霰弹,室内作战,这玩意不需要准度,只需对着大致的方向扣动扳机,三岁小孩也能把超级兵王按在地上摩擦。 环顾四周,确认安全,他换手持枪,把腾出的手塞进裤裆里,揪住自己的宝贝,让温暖尽快传导到手心。 才淋了一会雨,他手上的温度并没有流失多少,对瞄准和扣动扳机的影响不大,但霰弹的声音给了他强烈的危机感,他必须让手感保持滚烫。 同时,他脑子里正在给自己催眠:遇到喷子打肚子,千万别打胸。 戚龙雀来到他身前,左腿膝盖往瓦片上一跪,轻声说道:“战术要不要变?” “微调,留一颗手雷给喷子,降低印白优先级,提高自保等级。” 冼耀文的话简短地说完,他和戚龙雀两人便半蹲着一左一右分立瓦片“人”形的两侧,互相掩护着往施夷光的房间屋顶处前进。 酒店的建筑呈l形,大门在竖立的“丨”底部内侧,冼耀文的房间在“一”的中间部位,施夷光的房间在“丨”的最顶部,想要抵达她的房间屋顶,冼耀文两人必须经过酒店大厅屋顶。 酒店和大使酒店相似,有两层,第一层并没有设计房间,在酒店大厅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拾级十来个台阶,楼梯一分为二,分别通往“丨”和“一”,因此,大厅的屋顶可以观察到大厅的全貌,并没有楼板阻挡视线。 待来到大厅屋顶,冼耀文就跪倒在瓦片上,一只耳朵紧贴着瓦片倾听下面的动静。 雨太大,落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给他造成极大的干扰,根本没法听到大厅的声音,没办法,他只好恢复半蹲,在瓦片间细细观察是否有缝隙漏出亮光。 他不能掀开瓦片进行观察,不说下着大雨,雨水会滴落下去,就是光线的细微变化也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警觉,随便哪个人一抬头,接着子弹就会泼洒而上。 这是现实,不是电影,子弹不会跟着脚后跟走,开过几次枪的人都懂得打提前量,如果下面有三支枪,他未必会死,伤是一定的。 瓦片贴得不咋地,离严丝合缝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他不太难就找到一条缝隙,跪倒,眼睛一眯,斜角往下观察,换了几个方向都没有看到一个活人,只看到酒店老板的尸体,趴着的,尸体旁边看不到血渍,可能是被勒死的。 出现了喷子,说明有外敌入侵,大厅无人留守,说明来人不多,人手不够分配,刚才的枪声比较清脆,没有在房间扣响的沉闷,应该是在过道里交火。 之前他被戚龙雀叫醒时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只依稀听到拉栓与旋转的声音,说明至少有两支枪,两个人。 他起身,对着戚龙雀做了一组战术手势,戚龙雀继续往施夷光的房间前进,他自己蹑着脚来到屋顶边,往下观察一番,随即抓着天沟下到窗台,继而轻轻落到地面; 警惕地左右上观察一遍,呈搜索姿势进入大厅,来到尸体旁边,用枪杵着尸体的脖子,一只手试探颈动脉窦,确认已经死透,这才把尸体的头颅浮起,通过面部特征确认尸体是否为酒店老板。 得到确认后,他拽出自己的裤衩,先擦拭鞋底,接着从地面一众肮脏的脚印中抹掉从楼梯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的他留下的脚印。 继而,他来到通往“丨”的楼梯下面,头一歪,左耳贴着楼梯,侧身举枪瞄准通往“一”的楼梯和楼梯口,同时,脑子里出现两侧过道的画面,模拟手雷最佳的投掷方式和落点。 冼耀文这边静待时机,戚龙雀那边也差不多,此时,他左手抓着天沟,两只脚尖踩在过道的窗台上,右手持枪瞄着窗口,耳朵听着施夷光房间的动静。 两人一系列的操作拖延了不少时间,足够匪徒做很多事情,戚龙雀能清晰听到床铺和凳子被拉扯的声音,也能听到女人凄厉的咒骂声以及类似甩耳光的啪声,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幅施夷光正在被审问或猥亵的画面。 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机,只有等手雷炸响或者印白脱掉裤头压在施夷光身上,旁观者发出猥琐的笑容,那时出击才能一击必中。 雨声,凄厉喊叫声,心跳声,各种声音交织融合成梵音,冼耀文和戚龙雀两人心头一片宁静,想要捕捉的声音清晰入耳。 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不到半分钟,冼耀文的耳朵里已经可以清晰听到踹门声和脚步声,两层三公分厚的实木地板把震动传导到他的耳廓,倾听四五秒钟,他就分辨出有三个脚步声在靠近。 慢慢,随着一声震耳的哐当声,他敏锐地捕捉到三人已经来到楼梯口最近的房间,不到三秒又来到他的头顶,随后,三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举枪跟随着三人的视野消失在“一”这侧,他改成单手举枪,另一手掏出一颗挂在侧腰的手雷,用嘴咬住拉环,拔掉安全栓,拇指紧紧按住撞针手柄,双眼死死盯着楼梯口。 一声哐当,两声哐当,冼耀文换了一个站立的位置,握着手雷的手做好投掷的预备动作,随着第三声哐当声响起,他手中的手雷脱手而出,直直朝着二楼楼梯口的墙壁飞去。 嘣的一声,房间的诡雷炸响;飞出的手雷撞击在墙面,受力反弹,改变飞行路径往过道内飞去;冼耀文左脚往地板上一蹬,身体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快步登向“一”侧的楼梯,离楼梯口两米的距离,他止住脚步,持枪瞄准“丨”侧楼梯口。 同一时间,戚龙雀的左手松开天沟,在腰间一抹,一个手雷出现在手里,接着,拉安全栓,松开撞针手柄,默数1.5秒,采用滚地的投掷方式,把手雷精准地扔在离施夷光房间门口还差30公分左右的距离。 嘣! 随着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嘣,冼耀文贴着墙面快速往上,来到楼梯口转角前,他往“丨”侧楼梯口再次瞄准,没发现异常,他一个转身,枪口呈负35°,枪身微微倾斜,出现在“一”侧过道,扣动扳机,子弹沿着大角度的抛弧线,从一具血肉模糊的胸口延伸到另一具的脑门。 一连串的丁零当啷中,冼耀文估算出自己打出的子弹在十五发上下,卸弹匣、换弹匣、扳动快慢机切换到半自动,快步移动到疑似尸体前,两枪胸一枪头,优先照顾刚才没扫到的仁兄。 砰砰,砰,连续三次相同的节奏射击,他再次扳动快慢机,重新调到全自动,半蹲着转身瞄向“丨”过道,未发现匪徒,随后退回楼梯,绕了一个u形,背贴在楼梯口,拉响一个手雷,冲着过道喊道:“吃他娘,喝他娘,地瓜要来擓痒痒。” 一秒钟得不到回复,他探出手掌,用力把手雷往前一滚,接着,他一蹲到底,等着嘣声响起,快速探出半个头一只眼往过道一瞄,没发现目标,立马收回头,站起,再次探出一瞄,随后半蹲,第三次探头,依然没发现目标。 后撤回大厅,倚在楼梯上瞄准楼梯口。 过道不好打,既要技巧也要运气,受伤的概率非常高,施夷光还不足以让他去冒下面的险,他就在这里警戒等着戚龙雀搞定。 实际上,老天爷今晚没有通宵打麻将,戚龙雀被幸运神附体,拿喷子的被冼耀文搞定,而他扔出的手雷搞定了最棘手的两支冲锋枪,第一个弹匣报销在补枪上,第二个弹匣一弹未发就突进施夷光的房间,印白还有最后一个手下投降了。 他果断扣动四次扳机把手下干掉,然后给了印白一枪托,打得对方晕乎乎,然后绑了个结结实实。接着,确认施夷光性命无虞,他扯开嗓子嚷道:“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 冼耀文听到后,高声哼道:“陈圆圆耶~杜十娘哟~” “冲冠一怒为红颜。” 暗号对完,冼耀文知道戚龙雀那边已经搞定,施夷光没有吃大亏,他举着枪走上楼梯,与戚龙雀两人从两头搜索过道,确认每一处的安全。 两人最终在过道中间会合,冼耀文把快慢机交给戚龙雀,又把m1911收到口袋里,随后冲戚龙雀说道:“两分钟倒计时。” 戚龙雀点点头,拿着枪走向“一”侧过道。 拿出雪茄套,抽出一根雪茄烘了烘,点上火,靠着墙无比畅快地吸了几口,享受一下劫后余生的快感,等时间差不多了,他优哉游哉地走向施夷光的房间。 伴随着一连串的砰砰声,他的头探进施夷光的房间,似笑非笑的目光和施夷光的对视上,“莉莉,听说你不喜欢半唐番,只喜欢印度白?” 见到冼耀文,施夷光瞬时从床上跃起,一个箭步朝他怀里扑过来。 冼耀文连连后撤,嘴里坏笑道:“请离我远一点,我怕被你传染上皮肤病。” 施夷光破惊为笑,一头扎进冼耀文怀里,紧紧搂着他,呢喃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冼耀文抚弄施夷光的金发,宽慰道:“抱歉,天堂过礼拜,今天没空接收你。” 施夷光轻轻挪动,脸紧紧地贴在冼耀文的胸膛。 冼耀文继续轻抚金发,嘴里低吟英国的摇篮曲《整夜安眠》…… 伴随着歌声,施夷光沉沉睡去,冼耀文把她抱去自己的房间,等戚龙雀返回,两人一起来到施夷光的房间。 戚龙雀解开印白身上的束缚,把人背着房门按坐在凳子上,随后,端着枪退到房门外,既看着印白,也防止施夷光过来而不知。 冼耀文走到窗口,从口袋里掏出m1911,打开保险,放在窗台上,随后把雪茄套和打火机扔给印白。 印白狐疑地看了冼耀文一眼,见冼耀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弯腰捡起,给自己点上一根,不疾不徐地抽着,等着冼耀文说话。 “亚当,金矿主。” “黄金商人,科塔里。” “男人可以好色,但要审时度势,刚才的女人姓‘阿尔丁-克拉克’,我想伱应该明白这个姓氏的意义。” 科塔里闻言,瞳孔一缩,显然明白冼耀文话里的意思。 冼耀文轻笑道:“你果然明白,趁着雨没停,赶紧离开黄金海岸,再晚一点,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科塔里凝视冼耀文的脸庞,问道:“你想要什么?” “呵呵。”冼耀文摆了摆手,“和聪明人说话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科塔里先生,我邀请你于8月15日在香港谈谈生意。” 科塔里盯着冼耀文看了好一会,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会赴约,我科塔里不喜欢欠人情,库马西西边15英里有一座属于我的金矿,从现在开始属于你了。” 科塔里接着说明了如何与金矿上的负责人进行交接。 天上掉馅饼,冼耀文却没有多少欣喜,他猜科塔里话里有话,有恩就报,有仇呢?一笑泯恩仇吗? 一切都得看今晚死的人里面有没有科塔里十分重视的人。 冼耀文转脸看向窗外,“真是奇怪的天气,如此大雨,居然没遮住月亮。” “谢谢你的雪茄,再见。” “不送。” 好一会,戚龙雀开口说道:“先生,这个人不简单,我砸他一枪托,他哼都没哼一声。” 冼耀文幽幽地说道:“印度是黄金消费大市场,我们需要一个进入的跳板。有没有从他身上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 “羊膻味。” “是了,这个印度佬不纯,不是吃咖喱长大的,身上的味道更接近中东佬。阿拉伯湾东南岸有一座城市叫迪拜,以出口珍珠闻名,那里的珍珠商人八九成是印度佬。”冼耀文嘀咕道:“图基,邪教,先往前走着看。” 当晚,冼耀文两人把酒店的战场清理了一遍,尸体用床单包裹起来放到酒店大厅,能轮流睡觉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半。 冼耀文就睡在自己房间的房门口,手雷灼烧过的区域,下半身在房间内,上半身在过道,硫磺、火药轮着来一遍,卫生条件杠杠的。 并且…… 早上,施夷光睁开眼时,第一眼就看到堵着门口沉睡的冼耀文,第二眼看到靠着墙站立的戚龙雀,她心里瞬时溢满安全感。 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冼耀文脚边,冲戚龙雀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跨过冼耀文的身体,来到戚龙雀身边轻声说道:“我去做早餐,亚当醒来通知我。” “施小姐,我陪你下去。” “不用,你守着亚……” “尸体在大厅。” “呃……谢谢。” 随着两人下楼的脚步声响起,冼耀文眼皮抖动了一下。 (本章完) 221.第220章 强盗与伙伴 第220章强盗与伙伴 英雄救美非常俗套,同时对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有效。 昨天,冼耀文并没有品尝到施夷光的厨艺,今天,却是吃到了充满爱心的早餐,虽然只是简单的烤番茄、煮豇豆、煎鸡蛋,外加一杯可可。 早餐时间十点,两餐合为一餐。 早餐地点,酒店大厅隔壁的饭厅,11具尸体为伴,6个匪徒、2个保镖、2个倒霉的旅客,1个酒店老板。 没有一名员工,有点可疑。 或许从枕套、被套的角度来分析,也可能不存在可疑之处。 “好吃吗?” “想听实话?” 施夷光点头。 “符合英国食物给人的一贯刻板印象。” “所以,不好吃?” “不难吃。” 冼耀文从盘中叉起一条长豇豆塞进嘴里咀嚼,豇豆只是用水煮熟,没加任何调料,应该是用土陶瓮煮的,一点镬气都没有。 施夷光转头看了好一会屋外的雨景,幽幽地说道:“亚当,我不打算去库马西了,等雨停,我想立刻返回阿克拉。” “《创世纪》里说,当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知识善恶树的禁果,他们被逐出天堂。当不好的事情在我们身上发生时,在它的背后有着深刻的教训,尽管当下我们可能领悟不到,但是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任何障碍、失败、损失、疾病或任意形式的痛苦,经过时间的洗礼和沉淀,都会转变成我们最伟大的导师,为我们指明方向,给予我们更有深度的思考,回归真实,更富有同理心。” 冼耀文抓住施夷光的手轻轻抚摸,“那个印度人我跟他聊过,他叫科塔里,我猜测他常年生活在迪拜,如果你将来想找他报仇,我应该能够提供给你所需的信息。” “你是为了利益才没有杀掉他?”施夷光略带着一丝恨意说道。 “是的。”冼耀文颔了颔首,“伱知道我是为了黄金来黄金海岸,科塔里是一个黄金商人,我和他之间存在合作的可能。” “如果我是你的三姨太,你会放过他吗?”施夷光发出灵魂拷问。 冼耀文摇摇头,肯定地说道:“不会。” 施夷光轻笑一声,“亚当,如果你是个专情的人多好,我想我会爱上你。” “或许我让你喜欢的地方就是因为多情才有。” “是吗?” “也许。” 霎时,饭厅陷入宁静,两个人只是坐着。 坐了好一会,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搬着椅子坐到门槛处,施夷光把头枕在冼耀文的肩膀上,伸手入雨中,捧起一朵朵涟漪。 第一天,冼耀文和施夷光两人之间有少许诗情画意。 戚龙雀在看不见的背后,默默用草木灰混黏土石灰把尸体往外冒臭味的孔洞都堵住。 第二天,热带雨林气候给肠道内的腐败菌繁殖提供了充分有利的条件,尸臭味堵不住了,冼耀文和施夷光经过讨论,还是决定把其中8具尸体给烧了。 上午还是尸臭,下午酒店门口飘满肉香,香味一直到后半夜还未散。 为了凑齐足够的燃料,从车上的油桶里匀了半桶汽油,又拆掉三个房间的木地板。 第三天,又拆掉三个房间的木地板,做了三套棺椁——三个大木盒,三个小木盒,尸体放在小木盒里,然后把小木盒装进大木盒,盒与盒的缝隙填充之前烧出来的木炭。 棺椁的造型不忍直视,但密封性非常不错,酒店里的蜡烛存货只留下几根用于照明,其他的全部熔掉糊在椁的内壁上。 第四天。 早起的冼耀文透过雨线仰望天空,发现连绵的乌云已经有消散的迹象,阳光正透过缝隙大肆泼洒,不出意外的话,中午时分雨就会停。 洗漱时,冼耀文用心打理了头发和胡子,换上干爽的内衫,不着外衫,拿着短笛来到酒店大厅。 检查一下棺椁,情况良好,并没有出现往外渗尸水的情况。 点上雪茄,默默等待。 许久,二楼飘荡起《奇异恩典》的前奏,穿着苏格兰方格裙的施夷光吹奏着苏格兰风笛,缓缓往楼下走来。 扔掉雪茄,冼耀文吹响短笛,融入节奏。 结束对上帝和死者的赞美,施夷光要去冼耀文的短笛,独奏了一曲《掷弹兵进行曲》。 这是一首关于勇气的曲子,当年英国龙虾兵就是沐浴着该曲,由贵族军官打头阵,排着整齐的队形,抵近敌人30米之内,一轮齐射,然后端着刺刀发起冲锋。 战术不复杂,甚至有一点刻板,但龙虾兵就是凭借这个战术征服了大半个地球,打下日不落帝国赫赫威名。 只是不知道施夷光是在吹奏勇气,还是缅怀日不落帝国。 或许兼而有之。 或许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令施夷光的人生观发生了改变。 良久。 饭厅,冼耀文和施夷光对坐,一起品尝两人共同的劳动成果。 “雨停了。” “是的,雨停了。” “亚当,我们永远是朋友,我希望。” “你的下一步?” “从政。”施夷光一脸坚毅。 “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有需要开口。” “谢谢。” “如果科塔里的金矿手续干净,你一半,我一半,分红去向你决定。” 施夷光摆了摆手,“我不要。” 冼耀文颔了颔首,“相信我,我做事比你想象中谨慎。作为朋友,我希望你的生活尽可能完美。” 施夷光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再次感谢。” “不用客气。” 第五天,等洪水退去,冼耀文把施夷光送回阿克拉的大使酒店,施夷光简单收拾,就去了叔叔家住,走的时候给冼耀文留下一辆吉普车,两人并未依依惜别。 翌日。 下午稍晚一点,冼耀文抵达库马西。 中间耽搁了这么多天,一早派出联络储蓄飞的董向乾已经搭通了天地线,在冼耀武包下的民宿酒店郁金香和营地之间建立了电报通讯。 屋顶天台,听了冼耀武的汇报后,冼耀文陷入沉思。 储蓄飞那边队伍的情况要比他一开始的预想好得多,原本他以为储蓄飞能零星搞到一点武器,但没想到居然能搞到成建制的武器,不得不佩服法国佬的胆子。 有了成建制的武器,又有三十几名老兵,只要不去动大金矿,阿散蒂的小金矿完全可以随意抢占,而且可采用兵不血刃的手段,只要亮亮拳头,金矿上的黑鬼会吓得屁滚尿流。 与施夷光的巧遇,与科塔里的巧遇,加上自己的拳头够硬,以及营地里的敖家兄妹,让他的想法有了改变。 “副警犬和那个敖雪好上了吗?” “还没有。” “你对敖克爽的看法。” “有野心。” “有野心……”冼耀文沉思片刻,“给副警犬发报,让他带着敖家兄妹来库马西采购物资,我要暗中观察敖克爽,也要和副警犬见一面。另外,事情有变,这里用不到你了,你去南非约翰内斯堡玩几天,然后在阿克拉等,我把施夷光正式介绍给你。” “大哥,我和施夷光已经认识了啊。” “不一样,她受了刺激,思想大变,现在的她一心想从政当一名铁娘子。英国贵族的政治地位每况愈下,出身平民的政治人物比例越来越高,再这么发展下去,几十年以后,英国的政治就没贵族什么事了。 施夷光是贵族出身,只要她有能耐获得一部分贵族的支持,在她前面就是一条政治坦途,我跟她已经有了默契,会给她提供资金支持,她交给你来联络,也许你还要帮她干点脏活。” “脏活?” “政治是牛粪上的鲜花,外表光鲜却改变不了种子埋在牛粪里,靠汲取牛粪的养分才能发芽的事实。”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耀武啊,周敦颐说过出淤泥而不染,以莲颂品格的高洁,淤泥是莲之母,恰恰莲之品格高洁就是靠唾弃和消灭淤泥而得。 子嫌母丑枉为人,子嫌母丑成圣人,是与非,正与邪,从来不存在一成不变的衡量标准,一切都取决于统治阶级的需求。” 冼耀武一脸茫然道:“大哥,我只是想知道脏活是什么,你说一大堆话干什么?” 冼耀文拉下脸,说道:“我嫌揍你不过瘾,还想骂个痛快,先练练嗓子行不行?” “嘿嘿嘿,不行。”冼耀武往后一躲,傻乐道。 其实,他懂什么叫脏活,只是想让自己大哥给画个圈,明确一下脏活的范围。 恰恰这个圈,冼耀文没法画,冼耀武不是机器,有其自己的原则和道德观念,他不想抹掉冼耀武个性特征的鲜明,沦为他的听话机器,一个家族只有一种声音,就意味着衰败的开始。 百花齐放才是春,一朵黄菊开万里,只在墓园。 “别傻乐了,下去,不要妨碍我看报纸。” 天台有凉棚,今日有风,连绵雨天后的太阳进行了报复性的照射,紫外线很强,数千年前离开非洲老家的西瓜,经过几次驯化,从白白胖胖变成血红绵沙,整齐排列如盛开的莲花,规规矩矩躺在冰块上。 有瓜,有报纸,有顶遮阳,应该有阅读。 冼耀武捧走一瓣西瓜,乐得下楼去屋里吹风扇。 冼耀文手捧报纸,脑子里也浮现出风扇,在非洲卖风扇是不错的主意,不过首先要解决电机在电压不稳的条件下的使用寿命。 念头一闪而过,冼耀文专心看起了报纸。 电风扇、电饭锅都是没有多少科技含量的产品,非常适合成为他电器事业的先遣队,只不过不是现在。 黄金海岸其实没有多少份报纸,就是算上邻国和欧洲在此发行的,也不过十几份的样子,冼耀文在阿克拉时已经看了一些可以搜集到的往期报纸,今天再一补充,该看的也就看得差不多了。 下午,冼耀文上街游览库马西这座商业氛围浓郁、景色宜人的城市。 库马西有金矿,又有硬木和可可用于出口,这座城市与贫穷没多大的关系,在宽阔的马路上到处可见“靠左行驶”和“禁止停车”的标识牌,无声地告诉人们这座城市的汽车保有量不低。 实际上也是如此,冼耀文驾驶着吉普车行驶在马路上,前后右都能看到车辆,轿车居多,皮卡和卡车也不少,零星会经过卡车。 街上的行人不多,毕竟库马西市区有着300平方公里的面积,是深水埗的30倍,但人口只有几万,稍稍比石硖尾多一点,石硖尾的窄巷尚且不能用摩肩接踵来形容,库马西这里的人口还不如红烧牛肉面的牛肉粒来得密集。 马路边的建筑都相当整洁,英式建筑以白色为主,多为两层,造型和装饰都很简洁,墙面多走直线,罕见圆弧,美观之余又降低了建造难度;也有乔治亚风格的建筑,各种颜色的搭配比较考究,多采用不规则的形状,建筑难度较大。 本地人的建筑以土黄色为主,各种造型都有,人字形屋顶的平房,高矮不一,屋顶高高低低犹如迷宫般的平房,圆柱体的平房,无一例外,屋顶都很考究,有用精美的瓦片,也有用黏土混合不知道什么材料一体夯成。 来到繁华的街道,街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冼耀文把车停在路边,隐入行人中打量,见行人的穿着不一,有穿很非洲的服饰,有穿汗衫,也有穿标准化的制服,他使劲寻觅,只找到依稀破洞,并未寻见补丁。 行人的目光炯炯有神,脸颊饱满,无一显露菜色,脚步懒散却有力,没有疲态。 冼耀文不由腹诽,“丰衣足食,工作不累,只能寄希望城乡之间的生活水平有大差距。不然上哪找卖命的矿工。” 感受了库马西的气氛后,他照着报纸上一些信息的指引,重点逛了联合非洲公司的办公室所在,以及当地的名门望族安南家族其中一个成员亨利·安南的庄园外围。 安南家族的根在库马西,势力却是遍布阿散蒂,家中的男性几乎都是酋长,地盘或大或小,大的一大片地区,小的一个城市或一个区,在自己的地盘呼风唤雨。 只有亨利·安南比较特殊,拥有酋长的头衔和地位,平时却不是忙于管理自己的地盘,而是在联合非洲公司当高管。 联合非洲公司是英国利华兄弟公司的子公司,继续往上扒关系谱就能扒到联合利华。 亨利·安南在拥有十多万人口的库马西知名度颇高,冼耀文在街上随意找了几个会说英语的当地人打听了一下,所打听到的信息就能凑成一份较详细的资料,细致到有几个老婆、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让冼耀文特别感兴趣,全名叫科菲,非常普通,在阿肯语中是“星期五出生的儿子”的意思,这是当地的取名传统,重名率颇高,根本不稀奇,但加上姓氏就让人觉得耳熟了。 科菲·安南,不就是联合国那位么。 感叹凑巧之余,还没把库马西城区逛遍的冼耀文却是回到郁金香酒店,针对研究亨利·安南的资料。 安南家族在库马西的土地集中在西北部,那边正好是金矿比较集中的区域,不管是科塔里说的那个金矿,还是他有想法的几个,大差不差,都在安南家族的势力范围。 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把太岁研究透彻怎么行。 再说,出于礼貌,他免不了要去拜访一下这位亨利·安南先生。 先把打听到的信息记在笔记本上,冼耀文带着问题重新阅读报纸,把关于亨利·安南的报道一点点筛选出来,再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冼耀文从字里行间总结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亨利·安南不仅姓氏充满苏格兰群岛的风格,就是做派也比较苏格兰,他是英国圣公会的成员,从几张不同时期的照片上可以看出,他的穿衣风格非常英式,撇开肤色和出身,完全可以把他当英国佬对待。 信息太少,冼耀文不好判断亨利·安南英派到什么程度,也不好判断政治倾向,见面时有些话题不能轻易开启。 记好信息后,冼耀文轻轻敲击桌面,思考着他和亨利·安南在哪些方面能达成利益共识。 虽然他扮演的角色更趋向于强盗,但不意味着他和土地主人之间找不到共同利益。犹如金铺生意不好时,邀请抢匪抢劫自己金铺而赚取保险赔偿金,是一种稀松平常的操作,强盗也能成为合作伙伴。 思考了一会,没抓住什么头绪,冼耀文拿出库马西的地图研究起来。 酋长有大有小,大酋长下面还有小酋长,大部落下面也有小部落,酋长与酋长之间,部落与部落之间,不可能没有一点间隙,特别是被英国搅屎棍搅过的地方更加不可能,或多或少存在矛盾。 从地图上看,库马西西北部有不少小部落,只要用心搅一搅,搅成一锅烂粥不是没可能。 冼耀文对搅屎有点心得,刚想到搅一搅,他的脑子里已经冒出好几条计策。 (本章完) 222.第221章 高端交际 第221章高端交际 黎巴嫩俱乐部,二楼。 冼耀文手捧酒杯,倚靠在走廊的立柱上,注视着从俱乐部门前经过的储蓄飞一行。 边上,冼耀武在一个黑人女侍应翘臀上拍了一下,从她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顺手往她的领口塞了一张西非英镑,不小的面额换到女侍应一个媚眼。 冼耀武浪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目送着女侍应离开后,他对冼耀文说道:“大哥,有结果了吗?” 冼耀文呷一口酒,说道:“只是跟了半天,怎么可能看清一个人,不过可以肯定敖克爽是个有野心的人,确定这一点足够了。” “真要扶持他?” 冼耀文把酒杯放在栏台上,看向冼耀武,“黄金的利益属于大家,大的决定要由大家一起下,晚上开过会再说。” 冼耀武不解地问道:“大哥,真有必要给敖克爽分钱吗?他只是有一点找金脉的本事,在这里没什么大用。” 冼耀文轻笑一声,“本事这个东西,多一点肯定比少一点好,再说,敖克爽的真正价值不在于此。这个世界按照强者们制定的秩序运行,遵守秩序未必能心想事成,但不遵守秩序,一定会遭到打击。 打击呢,最正确的做法是搞定制造问题的核心人物,杀一儆百,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但是,要维持秩序需要很多人,付出有多有少,得到有少有多; 每个人对回报的认知不同,有的人付出十二分力,得到三分回报就能满足,有的人付出半分力,却是十分回报也无法满足,人大多是贪婪的,如果有的选,都会选择少做多拿。 一切秩序的制定都是为了保证秩序的制定者维持符合他们认知的‘少做多拿’,制定者、监督者、维持者、执行者,大体上来说,利益是一致的,但从细微上来说,能获得的利益并不相同; 在保证秩序正常运行的基础上,有一些,不,应该说大部分获得的利益没达到自我认知的‘少做多拿’的既得利益者,不会抗拒做出变通,从其他渠道获得利益。” 冼耀文抬手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水至清则无鱼,舍不得从自己的利益里拿出一块分享给其他人的制定者,很多时候,对一些事情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秩序之下,免不了磕磕碰碰,各种问题横生。 有一点问题不是大问题,只要不会呈现燎原之势,把问题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秩序就能得以维护。发生问题,最重要的不是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而是堵住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人的嘴,以及按需要纠正秩序遵守者的视听,把符合需求的‘真相’告诉他们。 真相不重要,真相中制造问题的人是谁也不重要,只要存在这么一个人,给出一个交代就够了。 耀武啊,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破坏秩序的事,身为一名生意人,不能只想着自己,要多站在合作伙伴的角度思考问题,保护他们的利益,不给他们惹麻烦。” 冼耀文摊了摊手,“所以,我们应该一开始就安排好一个制造问题的人,当合作伙伴有需要的时候,这个人能勇敢地站出去,宣布对所有的事情负责。” 冼耀武嬉笑道:“大哥,背黑锅还有这么多学问啊?” 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臂膀,“世事洞明皆学问,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我们都还年轻,趁着年轻多学一点,冼大状、冼博士、冼议员,这三个称呼都不错,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三年搞定第一个,五年搞定第二个。” “大哥,你别光要求我,你自己呢?” “我?”冼耀文瞪了冼耀武一眼,“你要是有本事把家撑起来,我立马去中学念书,考上大学,一步步上它个十年学。” 冼耀武挠了挠头,尬笑一声。 冼耀文没趁机多敲打,只是端起杯和冼耀武碰了碰,“到了约翰内斯堡不要撒欢,给我管住裤裆。” “知道了。” …… 入夜后,储蓄飞在顾葆章和董向乾的帮助下,抵达郁金香,并确保没有尾巴跟着。 屋顶天台,会议召开。 冼耀文:“副警犬,伱先说一下敖家兄妹的情况。” 储蓄飞先给众人介绍了敖家兄妹的情况,随后点了点地图上库马西西北部的一个点,“这里原来有30英亩土地是敖家的矿区,十几天前被一伙黄金贼占了,我已经带人去侦查过,想要抢回来不难。” 冼耀文颔了颔首,在地图上标了一个点,“我和小面在来库马西的路上碰到一点事,具体的等下让小面讲述,这里有一个原来属于印度人的金矿,现在属于我们了,副警犬你尽快带人去侦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尽快交接过来。 为了保证信誉,香港那边的黄金生意一直没停,我们已经亏损十几万,八月底之前,至少需要300公斤的精炼黄金抵达香港,把我们之前的损失找回来。 另外,今年底或明年初,我有打算针对香港的黄金市场有所动作,一旦成功,我们将赚到大笔的钱,而开展动作的前提是持有大量黄金现货。” 冼耀文指了指储蓄飞,“副警犬,十一月底之前,我要见到三吨黄金,我可以想办法从其他渠道搞一吨,你至少解决两吨。而且,你十月中旬以前必须回香港,也就是说你有三个半月不到的时间安排好一个得力的非洲负责人。” 储蓄飞点了点头。 冼耀文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简单一点,所以计划要调整一下,细蚊明天要出发去南非,为下一个任务做准备,猪鼻孔也要提早离开去新加坡组建黄金运输中转站,只有老陈醋能留下帮你。 而我,帮你解决完官面上的事,就要赶回香港,离开得够久了,再不回去一些事情都耽误了。” 冼耀文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正如我之前说的,金矿属于犰狳小队,属于我们每一个人,怎么分配我也让副警犬向你们交代过,现在事情已经到了实施阶段,对分配方案有异议现在可以提出来。” 冼耀武摆手,表示无异议。 储蓄飞摇头,顾葆章、董向乾两人也是摇头,戚龙雀既摇头又摆手,既代表自己,又代表戚龙刀。 “既然都没有异议,我接着往下说。”冼耀文点上雪茄,吸了几口,不疾不徐地说道:“这里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我们抢别人的金矿,总归是站不住脚的事,早晚会有人找我们麻烦,要让我们给个交代。 因为要顾忌英国佬,我们在这里不可能安排太多人手,一百个拿枪的是上限,再多,我们要面对的就是英国的情报机构、正规部队。 正因为人数少,我们只能执行欺软怕硬的策略,遇到软的,狠狠地打,遇到硬的,能谈就谈,绝对不能挑起太大的战斗。” 冼耀文再次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我再次申明,犰狳小队只为钱打仗,当遇到会造成重大伤亡且利益难料的战斗时,当伤亡会超过利益时,直接掉头走,不打没有意义的仗。 当利益颇丰时,战至一兵一卒,也要给我接着打。” 冼耀文点了点储蓄飞,“副警犬,重要岗位绝对不能用孤魂野鬼,犰狳小队只能有你这个例外,不能再有下一个。孤魂野鬼了无牵挂,太容易走极端。” 储蓄飞郑重地点点头。 “你对敖雪是什么态度?” 储蓄飞愣了一会,说道:“我不喜欢她。” “我想扶持敖克爽,这里的利益第一个三年给他两成,第二个三年给他四成,从第七年开始,他六,我们四。只要他能表现出应有的价值,分成实打实给他。” 储蓄飞脸色微变,“你想让他背黑锅?” “是的。”冼耀文颔了颔首,目光灼灼地盯着储蓄飞的双眼,“我想让你的大舅哥给我们背黑锅,我知道你不怕东南风,也不怕西北风,就是不知道怕不怕枕头风。” 闻言,其他几个会心一笑,只有储蓄飞陷入纠结。 良久,他摇摇头,再次说道:“我不喜欢她,计划最好改一改。” “没人让你喜欢她,我只要你睡她,保护她,尊重她,让她幸福,唯一的愧疚就是大舅哥,还有,五年之内最好别要孩子,要生跟其他女人生。” “不行,我做不到。”储蓄飞固执地说道:“我不喜欢她。” “没用的东西。”冼耀文摇了摇头,“改一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敖雪离开这里,美国、新加坡都可以,我不想看到我们给别人作嫁衣。” 储蓄飞斩钉截铁地说道:“绝对不会。” “好。”冼耀文颔了颔首,“猪鼻孔留下,其他人先下去。” 待其他人下去,冼耀文带着顾葆章走到天台的边沿,站定后说道:“你回香港以后,跟烧饼两人去一趟泰国,招募一批泰拳手;办好这件事,你在泰国了解一下菲律宾的情况,等做好准备去这个国家一趟,在那里招募一批已经退役的抗日人民军老兵。 一定要小心,抗日人民军是菲共组建的队伍,正被美国佬围剿,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我会小心。” “招到人以后,把人带到泰国曼谷,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到香港,给我来个电话,我来安排你们转道新加坡去印尼的科莫多岛,在那里将会进行为期半年的训练,然后派往其他地方。 这件事非常重要,暂时只能你和副警犬知道,不要告诉其他人。” “明白。”顾葆章点点头。 “你下去,把副警犬叫上来。” 顾葆章离开,过了没一会,储蓄飞站到冼耀文身前。 甫一站定,储蓄飞就说道:“抱歉,我真做不到。” 冼耀文嬉笑一声,“敖雪的事过去了,做不到没事,只能说你比我更男人。个人感情的事不多说,我们说正事。” 说着,冼耀文脸色一正,从兜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储蓄飞,“地图上我做了两个标识,分别是两个不同的部落,你带人过去侦查一下,评估一下战斗力,然后随机挑一个人干掉,注意要伪装成另一个部落的人下的手,后续再观察一下两个部落的反应。 这件事必须在我离开之前就有结果,我好安排后面的事情。” 储蓄飞摊开地图看了一眼,“你想挑起部落争斗?” 冼耀文睨了储蓄飞一眼,“下回不要问我这么白痴的问题,本地部落要是和睦相处,你觉得会不会联合起来欺负我们这些外来户?再说,他们不乱起来,我们上哪去招募廉价的矿工? 黑人奴隶时代已经过去了,用绳子绑人已经不灵了,现在只能是利诱……” 冼耀文把他想好的利诱法完完整整地给储蓄飞交代了一遍,“先跟敖克爽敲定合作的事,然后把挑起部落争斗和招募矿工的事告诉他,要潜移默化地让他明白他是发号施令的人,你听他的吩咐。” “这样做会不会太直接?”储蓄飞蹙眉道:“敖克爽一定会怀疑我们的用意。” “怀疑归怀疑,天上掉馅饼,他会先接着,然后慢慢想办法增加自己的底气。”冼耀文拍了拍储蓄飞的肩膀,“你自己当心点吧,一段时间没见,你脑子没涨,原则性倒是见涨,你若是死在敖克爽手里,我不会给你收尸。” 储蓄飞脸往下一耷拉,郁闷地说道:“我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我看也好不到哪去,给你定几条规矩,一定要严格遵守。”冼耀文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关于伙食的事一定要自己经手;第二,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就是上厕所、跟女人睡觉,也要有人跟着;第三,敖雪走后,不要跟她联系,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要到时候自打嘴巴。” “明白。” “真明白?” “真明白。” “好,我就当你真明白了,这里事关你儿子的香港首富之位,事关兄弟们后半辈子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主动提出来,我换别人过来。” “不用。”储蓄飞摇摇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行吧。”冼耀文不置可否地说道:“你安排好这边的事,抽时间回一趟香港,去尼泊尔招人的事该执行起来了,下一步还要去欧洲招一批白人,最多一年半,我要亚非欧都有人可用。” “好。” 两人聊完,储蓄飞跟董向乾两人悄悄离开郁金香。 翌日。 冼耀武离开。 冼耀文带着戚龙雀和顾葆章两人去猎具店买了两把亨利m1860步枪,配上几百发子弹,又买了若干打猎和户外露营需要的装备,接着转了大半个市区,好不容易淘到一个全站仪(双轴水平仪)。 开着吉普车一路向西北,出了市区十五公里,戚龙雀负责看车,冼耀文带着顾葆章钻进树林里。 在林子里,冼耀文象征性地打了几只鸟,便登上山脊的高处,拿着望远镜观察周边的地形。 有些国家的作战参谋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只会看着地图制定作战计划,对实际地形一无所知,只是拿着尺子在地图上一量,就能测算出a点到b点的距离,并以此为依据,制定整个作战计划。 冼耀文不是作战参谋,也不指挥部队,但他同样不能犯瞎指挥的错误。 加纳这边的事务主要由储蓄飞掌控,但他也要实时掌握情况,并对可能出现的错误进行纠正,这就要求他当前必须熟悉库马西的地形,特别是西北部的地形。 登高跳远,冼耀文一边观察,一边画着他自己一套标准的地形图,在他边上,进修过军事测绘的顾葆章也没闲着,勾勒着标准的军事地图。 画完一处,两人用脚实地去丈量一下地图,一天时间,只是在二十五平方公里的地方打转。 就是这么一块小小的地方,居然隐藏着四处金矿场。 一连几天时间,冼耀文两人都在干地质队的活计,把西北部的高山地沟大致转了一个遍,完成了两张截然不同的地图,并标注了大大小小数百个金矿场。 回到郁金香,等着他的是两封电文,说的是一件事,第一封是关于部落争斗的第一步已经完成,第二封交代还没有结果。 他给储蓄飞回电:来取地图,并准备营地往西北迁移。 之后,他去了联合非洲公司拜见亨利·安南,谁知扑了个空,原来半个月前,亨利·安南已经去了海岸角的分部,并非出差,而是去那边常驻。 多打听了一下,原来亨利·安南的工作性质就是如此,经常性调换城市。 得知这个消息,他打算先返回阿克拉,等见过施夷光再决定是追去海岸角见一面,还是直接返港。 7月15。 经过短暂的休整,冼耀文一行加上一个发报员回到阿克拉,入住大使酒店。 晚餐时间,冼耀文和施夷光两人坐在叹茶人上次的老位子。 只是短短几天未见,施夷光的变化颇大,不是外貌,而是精气神与气质。 施夷光依然点了咖啡汤圆,只是吃相没有上次奔放,举手投足都是英国贵族刻意培养的礼仪,进餐的步骤一板一眼,得体中蕴含刻板,冼耀文主观上还觉得带着一点腐朽。 两颗汤圆在细嚼慢咽中下肚,施夷光先一步开口,“你在库马西的工作完成了?” “还没有,一个想见的人不在库马西。” “很重要?” 冼耀文放下匙羹,擦拭一下嘴巴后说道:“重不重要取决于你知不知道他。” “嗯哼?”施夷光看向冼耀文,等着他解释。 “我要见的人是亨利·安南。” “我知道他。”施夷光颔了颔首,“亨利·安南对英国非常友好,黄金海岸有不少高层与他交好。” “所以,你和他也会成为朋友?” “大概。” “你看过《汤姆和杰瑞》吗?” “看过一点,很好笑。” “嗯哼,随着电视机的普及,卡通片将会成为孩子们的最爱,制作卡通片也将会成为前景不错的业务。我在纽约的时候,关注了一家制作卡通片的小公司华特迪士尼制片公司,它制作了米老鼠、布鲁托、高飞狗、唐老鸭、白雪公主等卡通人物。 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至死是少女,我想,你会喜欢这些,对吗?” “亚当,请直接一点。” “我在基比镇跟你说过一半,现在我要反悔,从一半改为两成,我在黄金海岸所有黄金利益的两成。” 施夷光冲冼耀文招了招手,冼耀文会意,拿出一根雪茄帮其点上。 吸上一口,施夷光没有咳嗽,只是嫌弃地把雪茄递回给冼耀文,“太粗,应该有一种细支的雪茄。” 冼耀文把雪茄叼在自己嘴里,“不会抽还是不抽的好。” “亚当,我来黄金海岸是不想接受家里安排的婚姻,现在我的想法变了,打算接受,你能猜到原因吗?” 冼耀文颔了颔首,“莉莉,我们是朋友,你也可以直接一点。” “好吧。”施夷光直接说道:“亚当,我想你的黄金生意会以一种非常暴力的方式展开,对吗?” “是的。” “会有一些麻烦?” “没错。” “日不落帝国的荣光不再,许多大英帝国的公务员想法变了。亚当,不是我一个人,20%不够。” 冼耀文淡笑道:“你说。” “40%,我个人15%。” “问题不大,只不过既然你开价,意义就变了,有得到就必须有付出,是义务,没有感谢。” 施夷光颔首,“我了解。” “ok。”冼耀文冲施夷光伸出右手,“阿尔丁女士,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你派一个代表去香港跟我的人谈一下细节,之后我们两个人之间不用再谈及此事。” “ok。” 饭后,两人又去大使酒店的酒吧坐了坐,抛开交易,只论交情。 之后,冼耀文在阿克拉又待了三天时间,把冼耀武介绍给施夷光,注册了一家黄金海岸实业公司,既为“分赃”做准备,也为非洲战略做准备。 同时,也等来了储蓄飞的电文,在部落之间搅屎具备很高的可行性。 感觉大家对加纳应该不熟悉,没什么代入感,加纳的剧情还是不展开写了,尽快把剧情拉回香港。 (本章完) 223.第222章 四分之一亿元户 第222章四分之一亿元户 “蔡先生,我是冼耀文。” 离开阿克拉后,冼耀文并没有直接回香港,而是到了新加坡,从机场直奔电话公司打长途。 美国那边虽然是凌晨,但接到冼耀文电话的蔡志勇并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相当兴奋,“冼先生,你终于联系我了。” 冼耀文轻笑一声,“听得出来,蔡先生的斩获颇丰,前些日子我在一个通信不方便的地方,一直没有关注美国股市,还劳烦蔡先生跟我详细讲一讲。” “好的。”蔡志勇按住要从胸膛里跳出的心脏,尽可能用淡然的语气说道:“我在6月22日完成建仓,第二天6月23日,道琼斯指数就往下降,6月25日,朝鲜半岛开战,道琼斯指数往下狂跌,到7月23日,道琼斯指数从最高的228点跌到197.4点,回吐今年上半年的所有涨幅。” 说着,蔡志勇的语气无法继续保持淡然,略显激动地说道:“我建仓建在最高点,平仓平在最低点,拿到了这次指数下跌的所有红利。” “恭喜蔡先生,也恭喜我自己,现在,请告诉我那个激动人心的数字。” “512.7。” “真是一个美妙的数字。”冼耀文看一眼手表,“我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一刻,晚餐已经有约,不方便再往美国打电话,所以,请蔡先生再等待30个小时,假如明天你睡个懒觉,等你一醒来,银行就会打电话给伱:嗨,蔡先生,请你来银行签收支票,一张面额77万美元,另一张…… 嗯哼,蔡先生,如果你有想法建立基金,我会给你投资,就从50万美元开始。” “谢谢,谢谢,谢谢冼先生。”蔡志勇依然激动地说道:“在等待的这些天,我确实有了建立基金的想法,有了冼先生的鼓励,我更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ok,看样子蔡先生不用急着去银行,请先准备好一份投资协议,我的律师会联系你。另外,还要麻烦你补签一份保密协议,有些方面我比较传统,信奉财不露白的道理,还请理解。” “我理解,请冼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外传。” “谢谢。最后送蔡先生两句诗,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我期待蔡先生在华尔街呼风唤雨的那一日。” “谢谢,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 “呵呵,这一句更适合蔡先生,我这里的夕阳很美,再会。” 挂掉电话,冼耀文便走出电话公司,没有再打其他电话,钱的事他一早就有安排,只要简和比尔·布法利诺一起去银行,就能开出一张余额15%面额和一张50万面额的现金支票,且支票的接收人只能是蔡志勇。 只要明天方便的时候给简去个电话,钱支出的事情也就解决了。 他该操心的是385.7万美元余额的去向,基本原则是美国挣钱美国花,从哪来的回哪去,260万美元会以投资的心态投入股市,炒股炒成股东,安安心心吃分红,剩余的125.7万美元中,80万美元已经划算好去处,只有47.5万美元暂时没想法。 没办法,蔡志勇的发挥超出了他的预期,也让他对这个人更加忌惮,赌性太强不是好事,50万美元与其说是投资给蔡志勇,还不如说投资给美国股市的大势,打顺风局,赌性强,收益也会越大。 来到电话公司门外,冼耀文看见冼耀武正跟出租车司机侃大山,脸色潮红,唾沫横飞,不会是什么正经话题。 “别侃了,带你去动点真格的。”冼耀文来到车前推了冼耀武一把,又对司机说道:“师傅,大华酒店。” 不到一刻钟,三人在大华酒店门口下车,望眼欲穿的水仙便迎了上来。 “先生。” 冼耀文抱住水仙,拍了拍她的背,“薏心,打扮越来越端庄了,有点何家大小姐的派头。” 水仙冁然一笑,“都是先生教得好。” 冼耀文松开水仙,指了指冼耀武,“冼耀武,我亲弟弟;耀武,这是何薏心,何小姐,我们冼家的自己人。” 冼耀武闻言,上前和水仙寒暄,水仙大方得体地回应。 等两人互相介绍完,冼耀文凑到水仙耳边说道:“今天我已经约了人,没时间和你多聊,等下你带耀武去吃饭,吃完饭给他介绍一家简单点的琵琶馆,你自己早点休息,明天陪我喝下午茶。” “好的。”水仙糯糯地点点头。 交代完,水仙跟着冼耀武,冼耀文自己上楼回房间。 一打开房门,便瞧见书桌上摆着两大摞报纸,他不由欣慰地点点头,心里也有了尽快找个女秘书的想法。 冲了个凉,坐在书桌边看一会报纸,时间就来到六点半。 冼耀文来到楼下,一眼就看到刚刚从酒店大门踏进大堂的李成智,对方也看见他,带着笑容迎了上来。 “李先生。” “冼先生,不好意思,来晚了,我已经在咏春园定了位子,我们现在就过去?” 冼耀文满含歉意地说道:“我约的李先生,还让李先生定位子,真是失礼。” “我是地主,应该的,冼先生,请。” “请。” 李成智一脚油门,把冼耀文载到了大世界游乐园,等进了咏春园预定的包间,两人都对主位做出谦让,僵持不下,一起坐在不主不末的位子。 又是谦让着点好菜,等伙计倒上茶,两人开始了交谈。 “李先生,我这次约你见面,是想劳驾你这位媒人继续帮忙进行后面的流程。”说着话,冼耀文递上一个红包,“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这是应该的。”李成智爽快地接过红包,“求亲是喜庆之事,多沾点喜气我求之不得。” “多谢,那就有劳李先生明天去一趟金满家,商量一下取生辰八字的日子。” 李成智呵呵笑道:“冼先生很着急啊。” 冼耀文故作尴尬一笑,“不急不行,我在外出差已有时日,香港不少事情都耽搁了,等下完聘礼,我要立马返回香港。” “原来如此。”李成智恍然大悟,“那我和蔡家商量的时候,就选最近的一个吉日。” “这就再好不过。”冼耀文说着抱了抱拳。 李成智摆手表示小事一桩,随即说道:“冼先生,朝鲜半岛的局势正如你预测,你这次对橡胶的投资已经成功,只是不知你是打算借此机会进入橡胶业,还是打算获利离场?” “李先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志不在橡胶,这次只是机缘巧合的一次投机,单纯只是为了赚取利润。” “冼先生,我要向你表达歉意,我让人调查过你在橡胶上的投资。” 冼耀文无所谓地说道:“李先生不必介怀,事无不可对人言,无碍的。” “谢谢冼先生的宽容,冼先生如此坦诚,我也直话直说,我们李家对你手里的橡胶园和对赌协议感兴趣,想用850万的价格买下来,后续事务都不需要冼先生操心。” “李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对原橡胶园主的承诺和律师馆的费用,你们李家一并接过去?” 李成智点头,“是的,冼先生能拿到完整的850万。” “李先生,这个价格你们李家很吃亏,当下的胶价还支撑不起这个价格。” 李成智笑道:“冼先生,我们李家扎根橡胶业,看长远,不计较一时得失。” “这样。”冼耀文思虑片刻,“我有一个条件。” “冼先生请讲。” “我对原橡胶园主承诺的条件必须不打折扣地执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李成智哈哈一笑,“冼先生多虑了,我们李家从来不做以势欺人之事。” 冼耀文轻笑道:“还有一个问题,橡胶期货的200万资金担保我找了一位朋友帮忙,承诺过会给予分成,所以还请李先生说清楚850万的构成。” “如果我说橡胶园是添头呢?” “那它就是添头。” 李成智和冼耀文相视一笑。 李家大概要在橡胶业有大动作,事情进行得很快,李成智第二天上蔡家之前和冼耀文签订了协议,并当场开具了一张华侨银行的现金支票。 拿到现金支票,冼耀文却有点为难,前脚李家溢价收购,他后脚总不好从李家的银行把钱全部提走,银行能不能轻松调集这么多头寸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窥一斑而知全豹,李家最近肯定动作频繁,用钱比较紧张,当然,他去华侨银行提钱肯定能提出来,只不过这样做就别指望继续同李家打交道了。 他去了华侨银行,当场办理了70万马币的转账业务,这笔钱是给米歇尔的两成分红;并办理了20万马币的提款,以及300万马币的预约转账业务,他给银行经理留下一句“不着急”。 出了银行,他去了一家卖家具的店铺,挑选了一个精美的红檀木梳妆盒,往里头塞了十万马币,又去卖旧货的店里拣了一枚品相不错的袁大头,同样放进梳妆盒,凑出“十万里挑一”的寓意。 做完这些,冼耀文回到酒店,敲开了冼耀武的房门。 开门不是冼耀武,而是一名陌生妙龄女郎,身上有着与以前的水仙类似的气息。 不用说,冼耀武昨晚当新郎官了。 “新娘子,新郎官醒了没有?” “还没……” 不等琵琶仔把话说完,房间里传来冼耀武的声音,“大哥,我醒了。” “等下来我房间。” 冼耀文的目光在琵琶仔的脸上再次逗留了一会,便迈步回了自己房间。 一刻钟后,冼耀武出现在冼耀文面前,一脸心虚。 “心虚什么,我不会说你。”看着心虚的冼耀武,冼耀文乐道:“琵琶仔是可怜之人,既然你替她梳拢,做了她的郎君,就做出点样子,给她留下一点美好回忆。” “大哥你不说,我也会做,我正打算带她出去踏青。”冼耀武嬉笑道。 “这天气,踏火炉还差不多。”冼耀文啐道:“你最多留她到大后天早上,过犹不及,她若是真喜欢上你,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了。” “说正事。”冼耀文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书桌上的梳妆盒,“踏青之前先办件事,把这个梳妆盒送到珠烈街华厦705室,交给蔡金满,她马上会成为你大嫂,里面是我给她的……” 冼耀文迟疑了一下,也没有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说傍身钱或压箱底都不怎么合适,他送钱的目的就是为了显摆,显摆他有多重视蔡金满。 “你私底下跟她说,里面是我给她的贴己钱,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冼耀武打开梳妆盒一看,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钱,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哥,会不会太多了,大嫂要是知道,她会怎么想?”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有分寸。”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你下午两点过去,直接报你名字,金满知道我有你这么个弟弟。” “好。” 不等冼耀武出发,冼耀文找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装了五万马币,再次出门。 他早上已经约了帮忙签订协议的王长辉,为了方便王长辉赴约,两人约在黎觉与王律师馆附近的一家餐厅。 “王律师,这是我对你私人的一点谢意,请一定收下。”简单寒暄后,冼耀文就把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了王长辉。 王长辉堪堪触摸到信封的厚度,便连忙推回,“冼先生,你委托我们律师馆的业务,我们都有收取佣金,不用再给我这个。” 冼耀文把信封硬塞到王长辉手里,嘴里笑道:“王律师,你若是不收下我的谢意,你们律师馆将会错失我后面的一系列业务。” 王长辉忍俊不禁,“冼先生,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为难你就收下。”冼耀文在信封上拍了拍,“我们抓紧时间享受美食,然后聊一聊我后面的委托。” 王长辉发出一声苦笑,无奈地把信封放到自己的公文包里。 因为是午餐,并没有点酒,只是一刻钟的工夫,两人已经结束进食,桌上的餐盘也被收走。 就着饭后的一杯茶,一根雪茄,冼耀文把新加坡地图铺到餐桌上,“王律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委托你注册星展公司所说的话?” “在星展注册下来之前,我想以它的名义展开收购业务,店屋、地皮、橡胶园。前两者不急,可以慢慢来,橡胶园比较着急……”王长辉一字不漏地重复冼耀文当时说的话。 冼耀文颔了颔首,“王律师的记性真好,现在橡胶的业务结束了,是时候进行前面两项。首先,我想请王律师帮我再注册一家公司,公司的中文名金耀实业,英文名kingman。 等金耀实业注册下来,我会给它注入400万马币的资金,后面就要麻烦王律师……” 冼耀文伸手在地图上指了指一片三角形圈好的区域以及一片椭圆形圈好的区域,“我想在这两片区域大量买入地皮。” “冼先生,我不是太理解,你想买地皮为什么不在市中心买,反而要去最东边的樟宜,最西南的裕廊?樟宜还好说,那里有樟宜监狱,也有樟宜村,有不少人在那里居住,裕廊那里都是沼泽地,渺无人烟,你准备在那里建湿地公园?” 冼耀文轻笑一声,“王律师,我买地皮不是为了盖大厦、店屋,而是为了建工厂,当然要选址人烟稀少的地方,樟宜建服装厂,离市中心不远不近,方便工人们上下班,裕廊建化工厂,周围没人住正好,不会有人因为难闻的气味上门找麻烦。”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人类社会的发展始终围绕着因地制宜四个字,新加坡此时的面积不过500多平方公里,撇除人口比较集中的地带,能用来发展工业园区的荒地并不多,只要用点心思观察、思考,再大胆推测新加坡会发展自己的工业体系,加上手头有点资金,就可以充先知快时代发展一步跑马圈地。 “原来冼先生是为了建厂,这我就能理解了,只是裕廊那里的地皮虽然便宜,但想填平沼泽地需要投入的资金不小。” “王律师,假设我经营一家汽车制造厂,而你经营一家汽车轮毂制造厂,我是你的大客户,每年给你数千万的订单。现在我提出一个要求,为了节省运输时间,你要把工厂搬到我的工厂边上,你会不会搬?” “会。”王长辉脱口而出。 “这就对了,德国的鲁尔区就是从一个煤矿慢慢发展起来,裕廊只要有了一间工厂,周边就会出现几间配套工厂,等配套工厂形成规模,又会吸引其他同类工厂入驻,就像是广合源街的洋服店,扎在一堆形成规模,想做洋服的人自然会去那里,这就是阿尔弗雷德·马歇尔说的集聚效应。” 冼耀文的话说得不尽不实,其实他内心的想法要更加深远。 “冼先生的谋略真是深远。”王长辉恭维一句,又来了个转折,“只是这样一来,地皮很难在短时间升值。” 冼耀文轻笑道:“我是做实业的,办工厂销售产品才是我的重心,炒地皮只是附带而已。王律师,400万大致这样分配:100万用于购买店屋,后面两天,我会圈几个街区给你;100万用于购买樟宜的地皮,我的要求是土地相对比较平整,偏一点没关系;200万用于购买裕廊的地皮,必须连成片,我不想在我的地皮中间有一个梵蒂冈。 我在新加坡还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所以,请先购买一栋店屋,其他的,王律师看着安排,只要尽快把钱花出去。我这人过惯了穷日子,手里有点钱就忍不住要花光。” 王长辉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眉头一展,笑道:“按冼先生这种花法,钱只会越花越多。” “借你吉言。”冼耀文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王律师,我们干脆签一份大的委托合约,我把星展的所有关于法务的业务都委托给贵律师馆,大业务单独计费,小业务包含在基本服务之内。” 王长辉点点头,“这是再好不过,我会给冼先生计算出一个最优惠的基本服务费。” “星展的另一家子公司耀薏投资暂时不会有什么重大业务,些许小事就不用麻烦王律师和黎觉律师两位杀鸡用牛刀,派个实习律师经手就好了。” 王长辉揶揄道:“冼先生要不要指定一位?” “耀薏投资当然需要一位名字里含耀字的律师,这样气场会比较契合。” “哈哈哈。” 在一片和谐的笑声中,冼耀文给了王长辉一个大合同,刚刚到手还没焐热的钱,转瞬之间大半多有了去向。 下午两点。 冼耀文来到陈桂兰街的伊水咖啡馆,艰难会合已经在此等候的水仙。 之所以艰难,是因为咖啡馆面积不大,但伊水的胸大,身材凹凸有致,用后世的话来说,堪称微胖界的天花板。 伊水咖啡馆不同于其他咖啡馆的自助形式,在这里,餐桌上并没有大茶壶,也不免费续杯,想要续杯只能呼唤伊水老板娘,而这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在倒咖啡时,会在弯腰时附送一丢丢若隐若现的冰淇淋,让客人小饱眼福。 一分多钟,冼耀文捡回自己的两颗眼球,坐到了水仙的对面。 “这里就是你的第一笔投资?” 水仙冁然笑道:“先生满意我的这笔投资吗?” “歪门邪道。”冼耀文淡声道:“餐饮三大要点,环境、服务、口味……” 他拿起水仙的杯子,呷了一口咖啡,细细品味一番,“咖啡的口味没什么特别,就是普通水准,服务方式不算新颖,千年前的古人早就开始这种套路,豆腐西施的故事能找出无数个版本。” 他指了指店里的陈设,“店里的环境不值一提,周边的环境更不用说,就是我这个只在新加坡待了没多少日子的新客都听说过陈桂兰街余大公子的故事。” [话说有个姓余的花花公子,家里贼有钱,常到陈桂兰街找女人。余大公子有财有势,喜欢显威风摆架子,每次到陈桂兰街,都带着大批人马,包下整排公馆,带来的跟班,有些是仆人,有些是保镖。 这些随从,手上都提着一个红灯笼,灯笼上写着大大的余字,挂在公馆门口,让人一眼便知余大公子包下了陈桂兰街的红灯区。] 水仙不依道:“这里的生意很好呢,先生却贬的一无是处。” “生意好只是一时,以色诱人长久不了,只能看,不能吃,要不了多久,男人就会失去耐心。” 冼耀文再呷一口冰爽的咖啡,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指向街对面公馆的牌子,“单纯从盈利的角度来说,咖啡馆的定位很有问题,靠卖咖啡赚钱并不可取,你们应该找边上的公馆谈合作,凡是你们介绍过去的客人,不仅能享受折扣,还能享受更优质的服务,而你们则是从中收取介绍费。” “先生,你说得太难听了。” “是吗?” 冼耀文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伊水,近距离正面相对,一眼就能看见半张嘴参差不齐的牙齿,微微外龅,歪七扭八,显得可爱之余,也十分东洋。 “是的,非常难听。”伊水放了个空杯子在冼耀文面前,弯腰倒咖啡。 冼耀文深知犹抱琵琶半遮面才叫美,对靠近的冰淇淋视而不见,只是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抱歉,我应该小声一点,不让你听见。” 伊水没有回话,只是饱含深意看了水仙一眼,提着水壶转身走开。 冼耀文把新沏的咖啡放到水仙面前,“伊水就叫伊水?” “是的。” “老相识吗?” “认识有几年了,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我看她不像华人。” 水仙轻声说道:“伊水的母亲是东洋人,她在新加坡出生。” “哦。” (本章完) 224.第223章 造英雄 第223章造英雄 冼耀文没有就哪里人的话题继续,转而切入正题。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剪纸递给水仙,“捷豹xk120,购车加托运到新加坡的费用将近1500英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便宜是不是?” 水仙点点头,“车子很漂亮。” “我马上会往耀薏投资注入60万,等钱到账,你去车行下订单,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水仙惊讶失声,“送给我?” 冼耀文摆摆手,并未直接作答,“你去莱佛士酒店订一间最好的房间,跟酒店谈谈,一次性付清三个月房费,拿个折扣,未来三个月,伱住在酒店里。 抓紧时间学开车,车子到位之前一定要学会。等车子到位,你高调开车去牛车水的安昌珠宝订首饰,一定要奢华,一定要贵,我给你的预算是20万。 去格兰芝路看看,宣称要买下一块不低于15万呎的地皮,打造属于你的水仙庄园。 我回香港后,会找画师画几幅水仙庄园的设计图,你把它们摆在你的酒店房间、办公室,要摆在显眼的位置,访客一眼就能看见。 随着设计图,我会给你准备一份详细的说明书,花园、会客厅、卧室等等怎么设计,会有什么摆设,以及这么设计的典故,说明书里都会有。 这三件事是我交给你的任务,除此之外,你还要认识一位报社记者,三个月之内,要让全新加坡人都知道有一位女富豪叫何薏心,这位女富豪是观音菩萨,专门帮助别人实现创业的梦想。” 话说完,冼耀文冲水仙笑了笑,“能理解我让你这么做的用意吗?” 水仙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打响我的名气,让需要投资的人自己找上门。” “不错,你说对了。”冼耀文颔了颔首,“不过说得并不全面。从古至今,商贾都遵循韬光养晦的策略,特别是沈万三的故事传开,又有了另一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担心自己像猪一样,一旦肥了就有人过来杀。 财不露白非常有道理,有钱人太出名会招来不少麻烦,但是,反过来说,名气是招财的利器,你出名了,不仅需要投资的人会主动登门,还能给你投资的对象带去生意。” 冼耀文指了指桌面,“就像这里,生意之所以好是因为伊水,我想伊水咖啡馆的老板娘是个风骚娘们消息早就在附近的男人圈里传遍了,这就是名气产生的效应。 而你,要努力让自己成为投资界的名牌,所有和你沾边的投资都会受到外界的大力关注。” 冼耀文拍了拍水仙放在桌上的手背,“新加坡太小了,一旦你出名,以往的经历根本瞒不住人,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当过琵琶仔,一段时间内,你会被嘲讽、看轻,但时间一久,你的琵琶仔经历反而是加分项,特别是和女权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当然,这是我的设想,如果你不愿意,车子后面的话可以当我没说过。” 水仙呡着嘴,思考了良久,“我不怕别人说。” 冼耀文再次拍拍水仙的手背,“以后,你住好的,吃好的,只要在外面吃饭,就要去高档餐厅,你的伙食费预算每个月1万元,可以超支,没花完我会打你屁股。” 水仙冁然一笑。 “你要尽快对奢侈消费坦然自若,但不要沉迷其中,你的奢侈生活在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内,只是塑造形象的一环,都是投资,要讲回报的,如果收不回投资,我也会打你屁股。” “先生想打,现在就可以打。”水仙故意微微抬臀说道。 “别闹。”冼耀文摆了摆手,“刚刚我说的,跟我那天对你说的不冲突。满分100分,这里的投资我只给你60分,勉强及格,评语:考虑得不够全面,招揽生意的手段过于低劣。 记住了,做生意可以耍手段,但要耍得高明,如果你把伊水咖啡灌到瓶子里卖,再运用同样的思路,我给你的评分会比现在高得多。 继续努力,我还要赶下一场,不陪你多坐。” 水仙送走冼耀文,就开始琢磨瓶装伊水咖啡的事。 走出陈桂兰街,经过一个正在放水的水龙头,冼耀文驻足看了一会,随后前往牛车水,到安昌珠宝定做一个黄金打造的结婚礼物。 一个摆件,打算送给蔡光耀和阮玉芝两人,取两人的属相猪和猴,上下两个部分相结合,下方是一个正方体的黄金台,其中一个角会镶嵌一块和田玉,东南西北四面对应新加坡的地形刻上图案,在底部会刻上“鸾凤和鸣”四个字;黄金台的上方托着相伴而行的猪猴,猴子的头上顶着一顶可以拆卸的凤冠。 冼耀文在摆件造型上用了心思,暗含一方诸侯的寓意。 在安昌珠宝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冼耀文花出去一万马币,这仅仅是订金,来取货的时候,还要支付将近两万尾款。 这一天下来,他可算是花了个过瘾。 傍晚时分,他去了一趟金季商行的仓库,关心一下出入库记录,顺便跟值班的阿乐聊了一会,随后,去了办公室一趟,给业务员周展元留了一张字条。 正是周末,若不是十万火急,他不会在职员的私人时间去打扰对方,但也有例外,享受分红的高管是7x24小时待命,工作和生活的分界线不会太分明。 到了晚上,冼耀文窝在酒店里替自己制作庚书。 庚书就是填写八字的帖子,他要把自己的八字、姓名、籍贯,以及祖宗三代的名讳都写在帖子里,这种事本来该请族中长辈来做,跨国婚姻多有不便,只能变通一下,他制作庚书,撰写之事交给冼耀武。 好在这个年代读书人里没有几个字是写得差的,冼耀武怎么说也是念过中学的人,一手毛笔字不说柳体、颜体,起码端端正正,绝对能拿得出手见人。 书桌前,冼耀武先拿报纸练手,等手感最好的时候再正式撰写。练了一会,他把憋了半天的话说出口,“大哥,未来大嫂长得很普通。” 冼耀文低着头,凑在灯光下,一丝不苟地折着红纸,听到冼耀武的话,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既然是大嫂,你觉得不好看不重要,只要我觉得好看就行。” 有些事,他不能告诉别人,就是冼耀武也不行。 “苏丽珍和大嫂都很好看。” 冼耀文拿起毛笔,在掺了金粉的墨水里蘸了蘸,沿着庚书中间的拼缝处写下“珠联璧合”四个字,恰好把拼缝连接在一起。 用嘴吹了吹刚写下的字,等墨水变干,他把庚书放在一旁,拿起雪茄吸了一口,随着烟雾吐出,他说道:“每个女人都有最契合自己的个性,丽珍的某个个性若是跑到佩佩身上,我未必会喜欢,就像有些女人撒娇会让人觉得可爱,但有些女人撒娇,会让人有想揍她的冲动。 丽珍和佩佩都具备契合她们,又让我喜欢的个性,金满也是一样,在她身上有我喜欢的个性,实事求是地说,她的长相的确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只能说是平庸。 但过日子长相并不重要,只要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能让你感觉到放松,感觉她那个时候就应该在那里就足够了。” 冼耀武愣了会神,发出疑问,“那个时候是哪个时候?” 冼耀文摇摇头,“这个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等你见到芷兰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把她按到床上,自己渐渐就明白了。你啊,悠着点,趁着芷兰没把现在当成常态,赶紧把调子往下降一降,起调起太高,后续无力,会让她失望的。” “不懂。” “不懂你就慢慢悟,这种事我没法跟你说得太透。” 冼耀文把庚书拿起合上,在合起的拼缝处写下“二姓联欢”四个字,接着剪裁红纸,给庚书做了一个封套,在拼缝处写下一个“正”字,再裁一条用来封口的窄长条,在正中的位置写下“庚书”二字。 做好这些,他把庚书封装好,装进拜匣里试试,大小刚刚好。 从行李里翻出在库马西买的指环(没有戒面的戒指),稍稍擦拭,按照记忆中蔡金满无名指的粗细调整一下指环大小,一枚祖传指环在他手里慢慢成形。 冼母的确有给“冼耀文”留下将来传给媳妇的首饰,一只种水很普通的翡翠手镯,可惜,皮囊犹在,瓤换了,他没好意思拿着,埋在冼母的坟前,打算过些年,从自己的儿子里挑一个过继给“冼耀文”,让她孙子给她重新立碑,延续她的血脉传承。 “大哥,十万马币都给了,戒指不订一只好的?”撰好庚书,冼耀武看着冼耀文忙活。 “这是阿妈留下的。” “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它是,它就是。”调整好指环,冼耀文拿起桌上的红线,剪出八根长度一致的,让冼耀武捏着一边线头,他双手利落地编织起红线,“海里的那艘船用不到了,等回去后,你去起出来,好好保养一下,放在家里。” “大哥,一艘破船,何必那么麻烦,沉在那里就好了。” “留点念想。” “好吧。明天我要准备什么?” “明天会有人送礼担过来,你照着人家的吩咐买就好了,这只是小事,去蔡家的时候,你要提出来因为我们这边的原因,婚礼的日子得往后面一点安排,具体的日子让蔡家定。” “为什么要拖?” “蔡家老大很快会结婚,我和金满不好抢在他前头。” “大哥,这事不是应该蔡家主动提出来吗?” “今天去商量合八字的日子,蔡家定在了明天,这么仓促是在照顾我们这边,不然总要留出一点时间准备席面。” “哦。” 随着两人的谈话,时间一溜烟过去,转眼就来到第二天的早上。 一大清早,主事人冼耀武就开始忙前忙后,等买来糖果,给酒店的人发了一圈,请来礼担,准备好甜甜蜜蜜、长长久久、亲如骨肉、长命百岁四喜礼,等着媒人和准新郎官姗姗来迟,媒人走在前,他挑礼担跟在其后,准新郎官优哉游哉缀在后面,一行人往蔡家过去。 走出一段距离,变成礼担在前,媒人和准新郎官聊成一团。 “李先生,过些日子,我会介绍一个客户给你,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个优惠价。” 李成智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冼先生要介绍的客户是哪里人?” “英国人。” “既然是冼先生介绍的客户,价格好商量。” …… 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225.第224章 合八字,血染的羞涩 第224章合八字,血染的羞涩 自打昨天媒人李成智离开,蔡家就开始忙活,等冼耀武登过门,被冼耀文的大手笔一惊,忙碌更添三分。 幸亏蔡家人不少,个个能帮手,不至于手忙脚乱。 此时,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客厅经过彻底的清扫,一尘不染,干净到可以给医院当典范,也添置了一些家当,尽量不在毛脚女婿面前折了蔡家的面子。 两个小时前,蔡母就不让蔡金满帮手,把人赶回房间打扮。 梳妆台前,一把梳子持于手,痴女对镜傻笑。 客厅里,蔡家老二、老三、老四,围在蔡老大身前,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着冼耀文的信息。 一边,蔡进坤端坐着,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他蔡大公子老来老来,没想到还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过上年轻时的日子,给女儿的贴己钱就是十万之巨,想必他这位老丈人也不会一无所获。 还别说,蔡进坤想对了,冼耀文的口袋里真放着一个牛皮信封,钱不多,只有一万,如果蔡进坤不会骤然往大里耍,足够他应付蛮长一段手气不佳的日子。 蔡家已是开门迎客,冼耀文四人也是出了七楼的电梯,照着该有的顺序排列走向蔡家大门。 走到大门口时,蔡进坤刚好从屋里走出来,迎客迎得恰到好处。 “媒公,屋里请。” “蔡先生,请。” “冼先生,屋里请。” “蔡翁,请。” 简单寒暄,蔡进坤热情地迎李成智和冼耀武两人进屋,没人请的冼耀文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几人进到屋里,李成智手捧拜匣放到桌上,冼耀武把礼担搁在桌子前面,冼耀文在角落继续低眉顺眼。 蔡光耀上前打开拜匣,取出庚帖,拆开外面的封套,打开庚帖置于桌面,随后端坐,拿起毛笔蘸好墨静待。 蔡进坤上前,大声说出蔡金满的八字,蔡光耀一一撰在庚帖之上。 待完成,蔡光耀把庚帖重新封好放回拜匣,双手捧起走到李成智身前,嘴里唱道:“庚书交媒公,两家喜联姻,夫妻百年好,松柏永长青。” 李成智接过拜匣,唱道:“双手接庚帖,二家喜婚合,夫妻好百年,富贵永昌盛。” 接着,李成智捧着拜匣交给冼耀武,“恭喜恭喜,二家喜联姻,添子又发孙,富贵永长久。” 冼耀武接过拜匣,回礼,“谢汝吉言。” 拜匣一到冼耀武的手里,蔡家老二和老三便来到礼担边上,抬起礼担往里屋走。 礼担里的礼物都取四之数,女方留成双,回成对。本来礼担搁在那里就不能动,可取礼物要避着男方,蔡家没有那么大的场地供冼耀文几人先脱离礼担的视线范围,只能将就。 其实将就的不止这一点,拜匣本该由李成智送回男方府上,交给男方家长,现实不允许,只好礼仪从简。 礼成,气氛变得活泼一点,蔡进坤请李成智和冼耀武坐到桌前,蔡母从厨房出来给几人斟茶,冼耀文自觉调整身位,方便蔡母看完左边看右边,把他看个囫囵。 等蔡母心满意足地离开,冼耀文低下头,打算把茶盏看出花来,“家长”之间对话,他这个小辈没有插嘴的份。 与蔡进坤寒暄结束,冼耀武冲蔡光耀说道:“蔡先生,未来十二天,耀文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办,我们希望婚期缓些日子,具体日子由你们定。” 不多不少十二天,正好是峇峇娘惹举行婚礼所需要的时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加上蔡光耀已经体会过冼耀文的八面玲珑,他马上就想到冼耀武之所以这么说,是给他和芝的婚礼让道。 蔡光耀看了蔡进坤一眼,随后说道:“我们这边没有问题。” 冼耀武拿出一个青包(峇峇娘惹的红包,意义一样,仅颜色不同)放在桌上,“这是大哥让我转交给蔡小姐的,里面有一张1.5万英镑的现金支票,用于起屋的支出,蔡小姐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设计房子,如果钱不够,大哥会再加。” 又是将近13万马币的大手笔,不仅让蔡光耀和蔡进坤震惊,也让在厨房里竖耳倾听的蔡母震惊,自打客厅里有了动静,一直锁定在冼耀文身上的蔡金满更不必说,她已经在头疼房子该如何设计,之前,她在欧思礼路买下一片6000呎的地皮,起两栋店屋绰绰有余,只是6万多的预算盖店屋太奢侈,还不如盖别墅。 蔡光耀从震惊中醒过来后,再次看了蔡进坤一眼,蔡进坤这次没给暗示,而是直接对冼耀文说道:“耀文,起屋是你和金满两个人的事,伱自己跟金满说。” 说着,蔡进坤转头对蔡老四说道:“叫你姐姐出来。” 没一会,盛装打扮的蔡金满从房间里探出身子,在冼耀文的脸上凝思片刻,随即羞答答地低下头,迈着小碎步来到客厅,在离桌子两米远的地方驻足。 按照峇峇娘惹的规矩,未婚女眷不能入席见客,有条件单开一席,没条件只能躲厨房吃或者待房间等散席再吃。 冼耀文朝蔡进坤和蔡光耀两人先后点头,道一声失礼,随即走到蔡金满身前,旁若无人般拉住她的手,铿锵有力地说道:“冼蔡金满女士你好,我是冼蔡金满的丈夫冼耀文。” 冼耀文如此大胆的行径,如此大声的言语,羞得蔡金满脸庞之上数百万公里长的毛细血管迸裂,肉眼捕捉不到的瞬间,她演绎了一出血染的羞涩。 蔡老二、老三、老四暗笑,蔡光耀绷住,蔡进坤微微蹙眉,李成智会心一笑,冼耀武受益匪浅,对不要脸有了更深的理解,打算回香港对钟洁玲再接再厉。 只有厨房里的蔡母溢出既欣慰又如释重负的泪水,女儿找到了好人家,她功德圆满。 冼耀文在脖子上一抹,拽住一根红绳一拉扯,红绳的活结应力而解,握住红绳,翻转蔡金满的小手,红绳放进蔡金满的手心,“我阿妈留下的,我把它暂时托付给你保管,等以后家里多了一个叫儿媳妇的女人,你再交给她。” 山花烂漫,映山红,最美的那一朵金满花悄然独放。 心,美得很! …… 在蔡家吃过筵席,冼耀文去了缝纫机的办公室,跟周展元聊了印度方面的订单,自周展元接手印度方面的订单,乔普拉商行又来了一笔新订单,大手笔,2000台家用缝纫机,虽说订单利润对此时的冼耀文来说不值一提,但他依旧重视。 不仅对周展元指导了一番,并升其为含金量不高的业务经理,底薪没变,只是赋予招聘两名业务员的权利,周展元要负责把人带起来,做不好问责,做得好多一笔可观的管理提成。 明面上只是如此,暗里,冼耀文就周展元的表现,已经把他列入培养考察名单,再看个一年半载,要是能用,就往大用的方向推。 之后,冼耀文在新加坡多逗留了两天,处理了一系列事务: 找格蕾丝联络感情,并洽谈300万马币的转账一事,这笔钱将会用在香港。 在莱佛士酒店的房间和水仙待了半天加半夜,手把手教水仙如何做一个有格调的有钱人,并给她开了一个书单。 王长辉的动作很快,他在河谷一带帮冼耀文买了一栋三层的店屋,面积有2800呎,这个面积在以消瘦为主的店屋中不多见,冼耀文过去看了房子,并委托人收拾。 往后他再来新加坡就有了落脚点,等他和金满的爱巢建好,又会升级为私密空间。 世间的事,一切皆有可能,他无法保证自己不在新加坡打猎,遇到顺眼的,来几场争霸赛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比赛,来几场文雅的书法沙龙也是可以的,他对某些字非常有研究,比如说,昆字。 (本章完) 226.第225章 厕纸也要榨出二两油 第225章厕纸也要榨出二两油 为了七月廿八那一天,岑佩佩隔空给佛祖许下多烧香火的诺言。 这天是冼耀文回到香港的日子,星期六。 昨天晚上,她彻底打扫了一遍一号楼四楼,特别是卧室,重点打扫,床上用品全换了个遍,恨不得把苏里苏气的玩意全扔了。 中午的饭点一过,她早早回了家,炮制一条卖鱼佬送的黄唇鱼,五十多公斤重,清理起来有点麻烦,要不是知道这个鱼能补身,她才不会要,味道一点不地道,远没有大黄鱼好吃,就是卖鱼佬都吃得够够的,大客户一年总能收到几条。 相对好吃的,补的部位一割,其他部位拿到店里打鱼丸,给熟客和差佬送点,就说是新品试吃,没准添头还能创造一点价值。 炮制好黄唇鱼,她又掏起了蟹黄,另一个卖鱼佬送了不少滞销的螃蟹,这个东西凉性,吃多了拉肚子,挑几只肥的蒸着吃,其他的挖了蟹黄,只能捣碎拿到天台喂花。 好一通忙活,等时间差不多,把自己洗得香香的,叫上周芷兰一起上机场接人。 在出站口等了没一会,她就看见自家老爷提着大包小包往她的方向走来,她兴奋地挥了挥手,招来老爷迷死人的坏笑。 来到近前,冼耀文一把抱住岑佩佩,“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来接吗?” “我想老爷。”岑佩佩把头埋进冼耀文的胸口,贪婪着嗅着自家男人身上的味道。 “傻瓜。”冼耀文轻笑道:“来这里还要过海,在家等我多好。好啦,回家慢慢抱,好多人看过来了。” “嗯。”岑佩佩从冼耀文的胸膛爬起,伸手拿冼耀文手里的包,“老爷,我帮你拿一个。” 冼耀文手一闪,“不要了,你在前面开路。” “开不了。”岑佩佩冲边上努了努嘴,“老爷,伱看那边。” 冼耀文转脸看过去,冼耀武和周芷兰紧紧抱在一起,周芷兰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见状,他不由疑惑,“台湾那个写苦情戏的小丫头出道了?演哪出呢?” “佩佩,来一段。” “什么?” “台湾歌仔戏《薛平贵与王宝钏》,就来身骑白马那段。” 岑佩佩看着穿一身白的冼耀武,说道:“叔叔是白马?” “他是三关。” “嘻嘻。” 等着冼耀武两口子腻歪完,一行人回到家,各回各楼。 冲凉加上浏览书桌上积压的文件,冼耀文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饭厅,等了半个小时,冼耀武两口子才姗姗来迟。 无须开口问,狗男女脸上写着“开卷考”仨字。 冼耀文略有点不爽,冼耀武这个小兔崽子简直是败坏冼家家风,早晚他会在床头话时间段听到幽怨腔说叔叔怎么怎么的。 瞪了冼耀武一眼,冼耀文抬头瞅一眼墙上的挂钟,随即看向王霞敏,“阿敏,小姐几点钟能回来?” “先生,小姐自从上夜校,十点钟才能回家。” “这样,那开饭吧。” “老爷,还是等一会吧,姐姐还没来呢。”岑佩佩淡声说道。 冼耀文转脸对向岑佩佩,似笑非笑道:“听说唐康年(唐涤生)写了一部新戏《吴宫郑旦斗西施》,他的戏我没听过,不知道比起南海十三郎,两人水平孰高孰低。” “我也没听过这出戏。”岑佩佩一脸迷茫地说道:“老爷,西施我听说过,郑旦没听说过,她是谁?” “等吃过饭再跟你说。”冼耀文拿起筷子,对所有人说道:“开饭。” 随着他象征性地夹了一块鱼放在菜碟里,其他人也跟着开动。 他并没有吃鱼,而是拿起瓢羹先喝汤,黄唇鱼的鱼唇炖的鱼唇汤,别有一番奢华的滋味在心头。 品了几口汤,他对周芷兰说道:“芷兰,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不会闷?” “不闷。” 周芷兰有点懵,搞不懂大伯哥为什么会这么问,只能给了一个违心,但她认为正确的答案。 冼耀文和煦一笑,“不闷就好,我还想着要是你觉得闷,给你安排一份工作打发时间。” 周芷兰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大伯哥,其实……在家里没事做,是有一点闷。” “哈哈。”冼耀文放声笑道:“我就说嘛,你原来在街上待惯了,窝在家里怎么可能不闷。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修鞋匠能不能变成制鞋匠?” “大哥,你想让芷兰做鞋?”冼耀武反问道。 冼耀文转脸瞪了冼耀武一眼,随后又把恢复和煦的目光放回周芷兰的脸上,用眼神鼓励她大胆回答。 “大伯哥,我会做皮鞋。”周芷兰勇敢地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满分100分,你会给自己的做鞋手艺打几分?” 周芷兰犹豫了一会,说道:“65分……75分。” “想好了再回答。” 周芷兰陷入长考,差不多过去两分钟,她才坚定地说道:“75分。” “有句老话,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这句话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普通人家基本是自己做鞋穿,三五年也不见得买双鞋,一般都是家里出了体面人,有了体面事,才会去定做一双皮鞋。” 周芷兰正襟危坐,听冼耀文接着往下说。 “皮鞋的款式不重要,颜色也不重要,价格才重要,要是正好碰见没人取的鞋,只要价格便宜一点,大两码小一码无所谓,也就把鞋子买了。 这样的人买鞋子,买的就是一个体面,一个身份的象征,穿皮鞋比穿布鞋尊贵,更别提露几个脚指头或光着脚丫子,鞋子合不合脚重要吗? 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就算是挤脚也要穿着,人跟鞋比起来,人要低贱一点。” 冼耀文伸出手,做了一个往上虚托的姿势,“人,想着凭借一双鞋进入一个更高的层次,融入被自己高看一眼的人群。 这种想法对不对,我们不多讨论,东京街的巷子里住着一位小脚阿婆,进进出出都能看见,她是穷苦人家的女儿,父母为了让她嫁进富人家里,从小给她裹小脚; 脚是裹了,但没嫁给富人,一双小脚走路困难,想找份工也没人要她,最后只能找份躺着赚钱的活,一干就是四十年。” 冼耀文指了指冼耀武,“耀武,用你的专业知识帮阿婆做点什么,给你四个字,街坊大状。” 冼耀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芷兰,如果你是一间制鞋铺的东家,就不该做我刚才说的那种人的生意,赚不到多少钱不说,售后也是一堆麻烦,会让你的制鞋铺变成修鞋铺。 你该做的是以人为本的生意,把客人的脚钻研透彻,读懂它需要一双什么样的鞋,然后再把鞋做出来,给客人最好的体验。 话先说到这,吃完饭你跟我上天台,把我当成客人,仔细观察我的脚,我给你三天时间,你为我做一双布鞋,等我穿过以后,我们再说你工作的事。 耀武,你也一起上去。” 言罢,冼耀文拿起筷子接着吃饭,边吃,边跟王霞敏说些贴己话。 食讫,他上了天台,消了消食,边瘫在躺椅上,把自己的脚丫子亮给周芷兰观摩。 周芷兰不仅观察,还拿着皮尺上手,看她量跖围和跗围,冼耀文就知道她的手艺传承自意大利的手工鞋匠。 嗯,这基本是废话,国内手工制作皮鞋的手艺本就是意大利传过来的,但凡是个皮鞋制鞋匠追根溯源,都有一个意大利祖师爷。 看周芷兰忙活,他没急着把自己在皮鞋高定过程中汲取到的知识分享出去,不着急,等穿上布鞋,慢慢雕琢这块疑似璞玉。 一刻钟的工夫,周芷兰研究完他的脚,就被猴急的冼耀武带回他们的小楼。 然后岑佩佩无缝衔接,占了他半张躺椅,右手出击,袭扰他的空军秘密基地,食指与无名指呈钳形攻势,临空飞起,夹击乌黑伪装色刚开始刷第一道肉红底色的指挥塔。 “老爷,你坐了这么久飞机一定累了,我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休息不了,指挥塔被你毁了,飞机没法安全降落。” “还有一座备用的。”钳子一个跳跃,冼耀文另一座指挥塔失手。 “佩佩,你很聪明,我对你寄予厚望,相信你会成为我事业上的好帮手,但是呢,有些时候该把你的聪明劲收起来,不要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错误。 我让你保留人格之独立,你却赖在附庸里争风吃醋,不知道郑旦是谁是吧?上眼药是吧?” 冼耀文在岑佩佩的臀上一连三拍,“丽珍不到饭厅吃饭,自己开小灶,已经是避着你了,你还要乘胜追击,把她逼死乌江是吧?” 啪啪,又是两记重击,岑佩佩吃痛叫出声来。 “哼,我才没有,老楼塌了,起新楼,我就是三头六臂也对付不过来。” “很好,这一手转移矛盾的牌打得不错,还有三十大板给你先记着,下次再犯,罪加一等。” “不要。”岑佩佩一声旖旎,慵懒中夹杂着魅惑,“老爷,现在就打嘛。” “去去去,我还要看报……” 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人的口腔里被塞入异物,声带就会无法震动,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冼耀文懒得呜,消极选择任人蹂躏。 这一夜,漫长。 隔天,早练的点,岑佩佩陪冼耀文出门跑步。 她上身穿一件米黄色短款无袖针织上衣,下身穿一条裤脚只到袜带处的白色短裤,脚上是一双低帮帆布鞋,这一身是西方健身服“短”系列的当下最流行穿搭,也是冼耀文从美法两国带回来的纠结。 关于服装,代工和品牌两条腿走路的大战略是已经确定的,代工没什么好说,核心就是控制成本赚取差价,只需一路追着低成本走,直到他看不上这一块的那一天。 品牌比较复杂,它分两大细支,好运来捆绑中华制衣的资本运营是一支,goodluck和秘密的两大主品牌群是另一支。 前者的脉络非常清晰,他没什么好纠结,后者比较复杂,首先他既定的战略是goodluck以男性服饰为主,秘密以女性服饰为主,其次,发展的方式是以衬衣和文胸为起点,先衬衣后文胸,随着品牌影响力的提升,然后迈入其他服饰分支,子品牌探路,走得通,主品牌跟上。 第一阶段,朱丽叶品牌管理成为奢侈服饰领域的巨无霸,第二阶段,触须伸向其他奢侈品领域,皮具、手表、珠宝、文具、游艇、私人飞机,等等,都在朱丽叶的待攻略范围之内。 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朱丽叶未必能走通觊觎的这些领域,但只要掌握着“高品牌附加值”这一核心武器,朱丽叶进可攻退可守,能挤进新领域就挤,挤不进亏个几亿十几亿美元退回来舔舐伤口,只要善用利好消息和利空消息之间的互抵,完全可以稳住股价,不引起太大的波动。 品牌战略的发展时间轴非常之漫长,无论是上市还是以亿美元为单位的亏损,大概都会发生在15年至45年之间,在第二阶段执行期间,他大概已经退位让贤。 这个是他脑中的最完美的展望,可以说是战略、规划,当然,也可以说是妄想,毕竟,他的前方有无数拦路虎,让企业活过一个月,活过一个季度,活过半年,活过一年…… 初期存在团队无法磨合的风险,中期存在自立门户的反叛风险,后期又是手下大将失去激情,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或尾大难掉的风险,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他的任何一家企业每一秒都需面对破产危机。 他的每一个毛孔时刻往外流淌着危机感,川流不息,想要闭合一些毛孔,只能用庞大的现金流打造一面面堤坝。 但在事业起步期,想聚拢庞大的现金流谈何容易。 基于此,可长久发展的事业之外,他见到利润池就想上去舀两瓢,这是他一名对未来知道太多,采用倒推思维奋进的创业者之悲哀。看得远,谋得就深,缺乏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洒脱,也缺乏撞南墙再改道的哀兵必胜机缘,无数堵南墙他看得见,不经意间,他的思维早下意识绕开一面又一面南墙。 运动系列就是一面抹着馋人蜂蜜的南墙,一脚踩进去,朱丽叶在服饰界举世皆敌,他倒是不缺乏对敌的勇气,而是对自己在服饰领域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这与自信无关,而是对自己的深刻认识,服饰,他真不专业,踩着巨人的肩膀往上爬,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运动服勉强能玩玩,运动鞋他真不懂啊,要玩,就做好踩死小阿、小彪,把小耐掐死腹中的打算,不上不下,玩个捐款情怀,把老爸归西当噱头炒作,简直羞煞人也。 (本章完) 227.第226章 丧门星 第226章丧门星 吃早点时,冼耀文在饭厅见到了苏丽珍,也见到了妹妹冼玉珍,如记忆中的模样,冼玉珍是个美人坯子,再过两三年,等身体再长开一点,绝对美艳不可方物。 他让小丫头坐在自己身边,暗中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额头、脖颈、双手、胳膊,就是玉足和小腿都不放过。 农村丫头每天要做的事情不少,烧火做饭、洗衣女红、喂猪喂鸡、砍柴下地,家里家外都得是一把好手,也因此身上总会留下一些农村印记,晒痕、疤痕、老茧之类的。 冼玉珍身上就不缺乏这些印记,要下点功夫修复保养。 冼玉珍怯怯地说道:“能听懂。”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什么来路?” “是。” “为什么要问?”冼耀文揶揄道:“难道你上午还有牌局?” “什么买卖?” “盘尼西林的价格是不是再高一点,开战后,我给明治药业打过电话,对方明确告诉我,下次要货只能给我们混合溶液,我们从东京再也拿不到纯的盘尼西林,只能从其他渠道想办法,成本也许会非常高。” 幸亏冼耀文听不到她的心声,不然肯定会好好招呼她,他只是专心看着照片,脑子里想象着形体在t台上会有怎样的表现。 庄嘉诚来到冼耀文身前,笑着说道:“冼生还记得我吗?” 别过庄嘉诚,冼耀文一行来到金季商行。 “是油麻地那家吗?” “警察啊……”冼耀文脑子转了转,想到几种可能,“不用去管,是时候把人绑了审问,小喽啰,大概也审不出什么。14k,军统,这件事可能有点麻烦啊。 “对,山今楼是我太太的买卖,今晚六点到九点我都会在那里,庄生可以随时过去找我。” “不用撒谎,我从来没反对过你打牌。” 她对冼耀文有对长辈的那种畏惧,皆因冼耀文三年前已经能进入宗祠议事,在她心里不自觉会把冼耀文归入长辈的行列。 “是哦,先生挑衣服的眼光可好了。”苏丽珍扭头朝上看着冼耀文的脸,“我们要去哪里?” 与谢丽尔进行久别重逢的简单寒暄,两人便站到窗前聊起了工作。 “十天前,我去了澳门新马路100号新成立的北光贸易,见到副经理富先生,他对我们商行的盘尼西林和奎宁非常感兴趣,说多少都要。” “嗯。” 庄嘉诚闻言,心底各种情绪交织,有心动,有懊悔,也有自得,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嘴里客气地说道:“谢谢冼生赏识,如果早三个月我一定会为冼生效力。” 香港没有工业原料,也没有太大的市场,优势就是廉价的劳动力资源,这样的条件非常适合发展纺织制衣、塑胶、玩具、日用五金等行业,很快,我们能做的就不仅仅是走私。” “没多少,只有三千多一点点。” “喔,以后就在家里打,麻雀馆不要去得太频繁。” “好像是警察。” 我和耀武在内地有点屁股没擦干净,背后的人未必是在香港期间得罪的人,万一是内地那个丧门星找上门,你可能会遇到高手,当心着点,自保为主。” 来到楼下的车库,冼耀文带着苏丽珍坐进自己的车里,摊开一张报纸,目光扫视头条的标题,嘴里一边说道:“我给你买了一堆衣服,晚点伱自己上去拿。” “这就好。”冼耀文颔了颔首,“大哥上午有事情要忙,下午我回来接你,带你去看电影。” “不少了。”冼耀文稍稍思考,说道:“过几天我会问你拿两千,帮你安排一桩买卖。” 这一单生意算是你我两人私下做的,20%的利润归你,钱就不给你了,直接注入商行,也好提高你在商行的股份比例。” 冼耀文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抬头念道:“利中实业总经理,长江公司塑胶厂厂长,庄生真了不起,几个月未见,已经有了两家企业。” “嗯。” “现在别问,晚一点你会知道的。” 戏院今天的生意不错,九成的座位上都有人,只有最后两排,观影效果不佳,空位比较多,冼耀文和冼玉珍就坐在最后一排,边上都是空位。 戚龙雀驾驶着车子来到码头,在排队准备上渡轮的时候被工作人员拦下,说是跳板坏了,今天车子上不了船。 冼耀文的手停在苏丽珍的耳垂上,轻轻捻动,“跟我说说,你现在有多少私房钱?” “才没有呢,今天不打牌。”苏丽珍选择性遗忘下午还有一场十六圈之约。 冼耀文让谢丽尔赴东京采购药物是赶鸭子上架,没想到她执行得非常好,并没出什么差池,真不能低估一个人的潜能和适应能力。既然谢丽尔能做事,他也不会介意解除其单纯傀儡的身份,给她平台释放更大的能量。 九点不到,冼耀文离开金季商行,来到南华体育会加山球场的训练室。 冼耀文往下瞥一眼,“我的眼光会差吗?” 冼耀文转身看了看办公室里小猫两三只的员工,“谢丽尔,再进行一次招聘,把商行的架构完整地搭建起来。需要我告诉你招聘哪些人员吗?” “嗯哼。” “当然,大概明年就可以开始。现在,还是让我们先做好走私生意。这次出差,我差不多把黄金采购渠道铺设好了,很快就可以进行第一笔交易。” “嗯。”苏丽珍晃了晃头。 到此,冼耀文的话戛然而止,并没有把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没办法,只好把车子停在码头,三人登上渡轮。 周末,训练室并没有人在,他不找人,只是为了看他出差前吩咐设立的形体墙——一面墙,从上到下画着数条时间线,每个模特都拥有一条时间线,训练期间的每一次蜕变都会留下一张照片。 盘尼西林在使用时会用葡萄糖溶稀释成较小的单位,混合溶液就是已经完成该步骤的盘尼西林,以药品的视角来看,并不影响使用,香港的药店里出售的都是混合溶液,但作为军用品,它存在保存条件苛刻、保质期极短两个致命缺陷。 一四三.四二.一六八.四六 “当然记得。”冼耀文故意抬手看一眼手表,随后抬头说道:“庄生,上次见你是夜里十一点,这次是早上七点半,真勤奋,我很羡慕你老板,我给你五万一年,过来帮我怎么样?” 循声望去,冼耀文看见一个脖子上挂了两个包的年轻人,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庄嘉诚。 庄嘉诚从包里拿出一个名片盒,抽出一张名片双手拿着递向冼耀文,“冼生,请多关照。” “烂蔗明?” 大部分照片上的模特都穿着特制的运动内衣和短裤,对于当下来说有点惊世骇俗,不过这样穿既方便展示形体上的细节,也在潜移默化中加强模特的心理承受能力,让她们将来能从容应对穿着文胸走秀。 “哦?听庄生的口气,已经自立门户了?” 冼耀文轻笑一声,“谢丽尔,你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4美元的价格我经过斟酌,将来应该差不多能保证20%—30%的利润,万一盘尼西林价格的涨幅超出我的预计,那就贵买贵卖,我想北光贸易那边会理解的。 “快跟我去,我老婆要生了。”这是电影里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冼耀文把报纸合上放在一边,一只手轻抚苏丽珍的鬓角,“什么生意好赚钱,我只会比你更清楚,赚私房钱的路子我会帮你安排,你自己不用瞎捉摸,更不要瞒着我在外面随便掺和进别人的生意。” 上午的时间很快流逝,午餐在西餐厅享受一顿情人套餐,下午两点,他带着冼玉珍坐在佐敦的快乐戏院里,看着荧幕上的雪花点,听着喇叭里的滋滋声响,等着影片开始。 “啊!先生,她们怎么敢拍这种照片?”站在冼耀文边上的苏丽珍发出惊呼。 “他老婆要生了。”这是在冼耀文耳边响起的声音。 苏丽珍闻言顿时笑靥如花,头一侧枕进冼耀文的臂弯,嘴里甜丝丝地说道:“衣服好看吗?” “其实就是一家,我现在自己做塑胶产品。冼生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去茶楼坐坐。”庄嘉诚一脸希冀。 谢丽尔激动地说道:“亚当,非常感谢。” 吃过早点,冼耀文带着心中既忐忑又吃味的苏丽珍下楼。 金季商行能做的真不仅是走私,还有正经的外贸,刚刚偶遇的庄嘉诚是香港创业浪潮中的一朵浪花,其他不知凡几,香港的市场太小,根本消化不了太多的产品,企业想要活只能开拓海外市场,但不是每个企业都有这种能力,不,应该说大部分企业都不具备这种能力,这就给了金季商行做无本买卖的机会。 冼耀文睨苏丽珍一眼,“开粉档更赚钱,要不要帮你开一间?” “在,第三排右边第五个,第四排第一个第二个是这几天开始出现的人,也是盯着烂蔗明的。” 冼耀文斟酌片刻,说道:“过几天你等我消息再去一趟澳门,盘尼西林报价4美元,奎宁3港币。” 谢丽尔思考片刻,问道:“商行要经营正常的贸易?” 苏丽珍听出冼耀文的不悦,顿时噤若寒蝉。 “我会在七点钟过去。” 悄无声息中,冼耀文边上的位子又空了出来。 如果不是宋师奶早上喊她来饭厅吃早点,她还不知道先生已经回来了,这让她猛然发现自己在冼家的存在感和参与感都很低。 冼耀文蹙了蹙眉,呵斥道:“不要大惊小怪。” “你应得的。”冼耀文伸了个懒腰,指了指对面的航空公司办公室,“战争一爆发,香港的转口贸易会一落千丈,航空公司的苦日子要来了,香港的经济也会迎来转型,会从转口贸易型转向加工贸易型。 暗中的打量结束,冼耀文随意地说道:“阿珍,在夜校老师教的能听懂吗?” 到了港岛,冼耀文正准备坐上黄包车,一个人冲他喊了一声“冼生”,快步朝他走过来。 “明白。” 站在形体墙前,冼耀文仔细端详每一张照片,去发现每位模特形体上的细微变化。 “这倒是麻烦,有了拖油瓶,想改嫁一个好男人不容易。他在吗?” “平摊运费后,盘尼西林4.03港币、奎宁1.47港币。” 他在训练室逗留了许久,看照片之余,也在重复推敲格莱美模特队要走的路,并细节化,计算每一步所需的费用。 她原以为自己会面对狂风暴雨,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细雨和风。 “嘻嘻,下午约好了。” 苏丽珍撅撅嘴,心里暗道:“我大惊小怪吗?穿成这样还拍照,肯定不是正经女人。这些女人是做什么的,都是先生的女人?还是先生在拉皮条?” “好。” 静态图片一张张切换,主演、幕后人员的名单展示结束,正片便开始,花街的牌坊出现,二胡的配乐响起,一群人围观街头的卖艺人,镜头一切,出现脚步匆匆的男主角迈着欢快的步伐去找稳婆,他老婆要生了。 忽然,荧幕上出现黑色画面,停留两秒随即向上抖动,切换到山水画点缀的一幅静态图片,正中从右到左显示着“花街”二字。 “现在不行,我已经和别人有约。庄生知道山今楼吗?” “哦。”苏丽珍故意嘀咕道:“国龙那里的生意很好,开麻雀馆挺赚钱的。” “很好。你在商行的地位由你的价值所决定,你发挥的作用越大,你的价值就越大,你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得到的也会越多,到目前为止,我对你十分满意,请继续保持。” “成本算出来了吗?” 冼耀文伸手进口袋,掏出一包报纸包裹着的瓜子,打开封口,递到冼玉珍眼皮子底下,冼玉珍捻起几颗磕了起来。 她的十五年人生,看电影的次数屈指可数,花街并没有什么看头,但她目不转睛,如痴如醉。 (本章完) 228.第227章 训首富如孙子 第227章训首富如孙子 70分钟的花街,冼耀文磕了65分钟的瓜子。 影片本就不太符合他的喜好,加上影厅里咬蔗声、咳嗽声、吐痰声、谈话声、小孩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影片放映过半时,还有人在近处卖起了红丸(毒品),观影体验实在说不上好。 他未来上戏院看电影的次数应该屈指可数,刚刚他已经打算过些日子买两台放映机,在一号楼和在建的六号楼天台搞私密的露天电影院。 他觉得冼玉珍对电影不仅仅是因为新鲜而专注,可能是真的喜欢,70分钟的花街,她的眼里有85分钟的光。 走出影厅时,冼玉珍滔滔不绝和他谈论剧情,并多次说周璇长得真好看。 东南亚的南洋阿伯可是相当爱国,良仔,你也要爱国,抽空去马栏转转,挑一挑,拐一匹大洋马回来,好运来在东南亚的市场开拓就从爱国开始,大洋马打爱国牌,或许会有奇效。”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这一点不难,他打心底里就不看好女人嫁给爱情的婚姻,爱情是感性的冲动、不羁,优点和优点的激情碰撞,婚姻是理性的经营、容忍,缺点与缺点的撕脸互怼,越是炙热的爱情,到了婚姻反噬也就越厉害,深谙婚姻经营之道的人从来都是恋爱市场的滞销品。 有空位,不用找老板娘走后门。 就是这样,生产技术和产品质量都比不了遍布香港的欧洲货,厂里只能生产儿童玩具、塑胶水壶、塑胶水桶,第一批产品生产了五十只玩具手枪,质量不好,只能卖得便宜一点。 所以,有些东西真没必要作假,就让它成为真的。 清理是不可能的,他等着第二张罚单,反正后规不定前罪,有人照猫画虎惹得罚款数额飙升也不关他的事,罚单能吃几张就几张,认罚态度一定好,就是不改,值当交广告坑位费。 不过,他视金钱如粪土。 上书店买了一本词典,冼耀文带着冼玉珍来到山今楼。 “哦……”冼耀文拉着长音,笑盈盈道:“原来真是要借钱,那事情就简单了,说个数字,再说个还款时间,三五万明早就能给你,再多得等两天,我现在头寸也紧张。” “特种消费行为税是高消费的税吧?跟我们什么关系?” “刚才。” “先生,银行不是我家开的,而且贷款要利息。”林醒良一脸希冀地说道:“你能不能先借钱给公司?” 说着,他端起了自己的茶盏。 冼耀文拿过,翻开从一行行收支上扫过,只有两页,没一会儿就看到最后一行的结余总计,结余172亿多。 今天又是岑佩佩避熟的日子,两人刚到门口,她就一眼看到,在入门之前把两人截住。她目无旁人,柔情似水般对冼耀文说道:“在这吃饭?” 话说,之前吃了一嘴甜的冼玉珍下到楼底,立刻一脸崇拜地说道:“大哥,你好厉害。” 冼耀文在报纸上见过几次李明炀的报道,知道他是十万级别的大富翁,而且还预知李明炀几十年后会在乌龙院出家,有个师弟,一大两小三个徒弟。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刚刚的草率,不应该把话说得太满,我系讲口齿嘅,牙齿作金使,你的忙我会帮,还是当初给你的那个电话号码,你约好银行通知我,我给你担保。” “岑姐。” 把小丫头当联姻工具培养,他可没有一点负罪感,不说小丫头成为他妹妹的那一刻已经诀别人生九成九的烦恼,就说择婿,若是人不行,联姻还有何意义可言。 庄嘉诚一脸懊悔,“交货后不久,仓库里就堆满了因质量问题和交货延误退回来的产品,材料商听到风声上门来讨债,我好不容易稳住,又从其他材料商那里赊来原材料,想重新组织生产渡过危机,不知道材料商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还不到日子就上门来催债。 “不知道就不用说,不如说一说你遇到的问题,我可以帮你参详参详。” 林醒良闻言,取来早就放在案头的红皮账簿。 我苦苦相求才让他们同意宽限一些日子,谁知道银行来了,把仓库贴上封条,又把车间大门锁死,告诉我恢复生产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马上归还银行所有欠款,二是有实业家愿意出面担保,否则,厂将收归银行所有。” 不管是中华制衣还是传销公司,冼耀文都不会再注入个人资金,以后他个人的资金不再是公司的附庸,财务上进行脱离,公司和个人的资金风马牛不相及。 国际联盟成立后,香港的社会风气一直备受联盟的关注,而且还成了国际议题,国际联盟一直希望港府禁娼;可是,历任的港督均认为港府已订立了相当的法例,对黄色事业作十分有效的规管,而且秦楼楚馆一类烟花之地古已有之,所以不便禁娼。 在这种背景之下,港督的意见得到保守党政府的默许,直到贝璐上任,时值工党上台执政,由于工党的立场和国际联盟一致,尽管贝璐据理力争,可香港还是迎来了禁娼,小鬼子的南洋姐走了,欧洲的大洋马也走得七七八八。 冼耀文指了指林醒良,轻笑道:“你啊,刚刚我还心说你的进步很大,现在看来,你的学习还不够,去找份《公司条例》好好读一读,上面有答案。 林醒良吃的甜枣够多了,短时间不宜再喂。 “嗯,是时候了。”冼耀文颔了颔首,“我这趟出差收获还是不错的,先让大洋马打个样,后面公司会增加各色人种,他们当中会有来自世界名校的大学生,天之骄子,你不要镇不住人,反而自己被镇住了。” “以后不用算这么细,直接归入差旅开支。啧,只能剩下83亿,百亿富豪当不成了。”冼耀文略一斟酌,说道:“明天早上你去厂里一趟,代表传销公司给厂里打张欠条,然后去银行贷款把之前的货款给结了,厂里的资金快见底了,再不把亏空补上,发下个月工资都有问题。” 冼耀文转身望去,见到两个女孩,一个蛮漂亮,眼熟,不认识,另一个更眼熟,认识,罗兰,嗯,因为认识,他只能说罗兰比前面那女孩更漂亮,不敢说不漂亮,就怕对方晚上脸冒绿光来找他。 “真好,我没你舒坦,不是吃面包,就是在非洲钻林子。”再次拍了林醒良的肩膀,冼耀文收回手,说道:“把账簿拿来看看,让我好好感受一下百亿富豪的感觉。” “呵呵,你去就是了,我会出面担保。” 许多东西假的真不了,尤其是感情,短则七八年,长则十来年,小丫头将被委以重任外放,在他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小丫头自然会懂得利益为先,冼家的牌子她会紧紧抓着不放,并出力维护,但利弊权衡之上,还得让她有主人翁精神,这妹妹,他得打心底里认同。 “你做的在家里吃,在外面吃点新鲜。” “是是是。”林醒良忙不迭说道:“我等下就去找来看。” “阿珍跟着你吃,我要待客,让后厨烧三两个菜。” 由此可见,香港这里还是要看伦敦那边的眼色,有时候早几天知道伦敦下一个眼色,就能让我们获得不错的收获或避免很大的损失。英国有几份不错的报纸,值得看一看。” 两女离开后,冼耀文只能自便,正是饭点,她不想进店里占个位置耽误生意,只好在附近溜达起来,这一溜达就是一个多小时,眼瞅着快七点了,他才进店。 听到公仔二字,冼耀文的脑子自动运行起来,时尚娃娃、芭比娃娃、椰菜娃娃,各种娃娃的名字滋溜溜地转,ip、市值、百亿美元,各种关键词紧随其后跟上,很快,一桩好买卖就理清了脉络。 “我给你做。” 他在寻思间,冼玉珍已经来到他身旁轻声又兴奋道:“大哥,她们两个都是电影里的人,活的啊。” 如他所想,4a广告被开罚单了,好几千,并限定时间清理掉。 “这是个多义词,用在不同场景有不同的涵义。”冼耀文抚了抚冼玉珍的头,和煦地说道:“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我带你去书店买本词典,你回去后,查到这个词,搞懂它的含义。” “那要看什么忙。”冼耀文脸上绽开如沐春风的笑容,“如果是借钱,直接说数字,如果是其他忙,你需要详细说一说。” 岑佩佩啐道:“买公仔还不如去黄大仙求道符。” 冼耀文颔了颔首,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庄嘉诚把茶水续上,“庄生,再喝一杯缓一缓,你现在气血翻涌,应该还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我们晚点开饭。” 冼耀文看了一眼林醒良,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当年没走的欧洲大洋马进了社团的马栏,专供爱国华人抒发爱国情操,这项爱国业务十几年时间一直延续了下来。 庄嘉诚露出一丝苦笑,“没办法,我本钱薄,一毫一仙都要精打细算。” 李明炀,公仔界唯一的大佬,他的李氏公仔在仅有一家企业的香港公仔界销量第一,疍家人在小女孩中的知名度颇高。 “先生。” 冼耀文轻轻摇头,“庄生,听你这么说完,我只能说你落到这个局面是你活该,不能按时交付,就是无信,把质量有问题的产品交付给客户,就是无誉,你把商人赖以生存的信誉抛之脑后,可以说死不足惜。 现在已经不是对招募人才一筹莫展的时期,下一步,各家公司都会招募各色人才,是人才罕有不恃才傲物,如果掌门人镇不住场子,鸡飞狗跳都是轻的,就怕有人学小鬼子来个下克上。 一一四.四一.八三.一七四 买两个,和小丫头玩起戳洞洞的小游戏,舌头往棉花糖上一戳一个小洞,再一舔成了大洞,一路走,一路玩,不知不觉来到传销公司楼前,舌头一卷,最后一点棉花糖化在舌尖,把手绢给了小丫头,自己揉了一张纸页,用细密的棱角在嘴角刮一刮,生疼且糊弄。 庄嘉诚对冼耀文微微颔首,抓起桌上的茶盏咕嘟两声,把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盏,用衣袖抹一把汗,待热气消散一点,他强提笑容说道:“冼生,不好意思,失礼了。” “卖公仔,上海佬李明炀的李氏公仔。”岑佩佩回道。 可口可乐的牌子之下,冼耀文要了两瓶贵一毫的冰镇可乐,用好运来启瓶器打开瓶盖,啜着冰爽,指着墙上的好运来小广告给小丫头看。 岑佩佩点点头,“客人几点到?” “先生,这不是脱……”林醒良脱口而出,转瞬戛然而止。 一个总经理要对经济和法律都有很深的认识,前者决定你的上限,后者决定你的下限,下次我不想再看到你犯常识性的错误。” 他是个念旧之人,自然希望开荒牛跟着企业一起进步,一个个水涨船高,所以,他要鼓励。又不想看到开荒牛因为担心自己的位子不保,而针对会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人才,拆他的台,所以,甜枣、敲打得并肩上。 林醒良闻弦歌而知雅意,“先生,是不是公司要开始招募洋鬼子?” “对,活的。”冼耀文暗乐。 冼耀文压低声音,背对冼玉珍说道:“阿珍还小,需要几个不会说话的朋友陪伴。” 这下,庄嘉诚不只是错愕,而是震惊,眼神迷离了好一会才恢复神志,嘴唇颤抖着说道:“冼生,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用谢,这里是香港,原来宝安的地界,我们可以不如上海佬有钱,但不能信誉也不如他们,你好自为之。” 合上账簿,他问道:“税还没交吧?” 天气不错,喝完可乐,没坐车,冼耀文带着小丫头慢悠悠地沿着佐敦道走向弥敦道,路上遇到卖吃食的小贩,挑拣着买一点,一块白糖糕,一串用竹签挑一圈麦芽糖粘两片饼干的麦芽糖夹饼,一个卖老婆的小贩发明的老婆饼,都会让小丫头惊艳不已。 当林醒良若有所思时,达到敲打目的的冼耀文带着冼玉珍离开了办公室。 林醒良摆出一副苦瓜脸,“先生,我在银行不认识人。” 庄嘉诚一脸错愕,他万万没想到冼耀文会这么说,“冼生,我们才见第三面,你就肯借钱给我?” 他耐心回应,注入感情。 冼耀文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要是那样,你去我太太的茶楼当总经理,在你熟悉的领域发光发热。” 言罢,庄嘉诚一脸希冀地看着冼耀文。 “交完税能剩多少?” 见状,满脸愧色的庄嘉诚站起身,对冼耀文微微鞠躬,“冼生,谢谢。” 冼耀文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嗤笑道:“良仔,看样子内地的伙食挺养人,胖了。” 当见到一个小贩踩着一台杵状的机器,手里拿着一根竹签在杵里转动,一个小棉球变成云团,冼耀文也惊艳了,这还是第一次在香港街头看到棉花糖。 “按照内地六月份刚刚调整过的税收政策,我们要缴货物税15%,一部分对私的订单要缴交易税,征税额度还没公布,可能已经完成的订单不用缴;还要缴最高级的二十级所得税,税率30%,其他的还有印花税、特种消费行为税等等,以及回扣方面的开支,大约能剩下83亿。” “七点。”冼耀文指了指隔壁搭着脚手架的门面,“新老板做什么生意?” 岑佩佩和两女寒暄完迎进店里,才转身对冼耀文说道:“老爷,等下长城公司有好几个人过来,我要作陪。” 估摸着弹两次烟灰的工夫,他下定决心,看向冼耀文的双眼说道:“冼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没事,你去忙你的,把阿珍带上,让她见识一下活的演员。”冼耀文略有点吃惊,他居然不知道岑佩佩和影视圈的人已经混这么熟了。 “阿珍跟你不能比。”冼耀文摇摇头,正想往下说,一个女声忽然冒了出来。 庄嘉诚稍稍愣神,旋即把自己遇到的问题娓娓道来,“五月初,我筹集了一笔资金在筲其湾把厂开起来,因为资金少,我租的是破厂房,买的是旧机器,请的工人都是木屋区的农民,根本不懂技术,我只能手把手教他们。 “不用在意。”冼耀文摆了摆手,淡笑道:“我也是从创业初期走过来的,清楚其中的艰辛,就是现在,我依然处于创业初期的中后期,每天如履薄冰,一刻不敢放松。” “冰茜、阿兰,你们两个来啦。”岑佩佩循声走上前,和来人聊在一起。 “什么厉害?” 还别说,他开了一个坏头,这次回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街上的广告牌数量激增,个头也在变大,大概做广告的得到了他的启发。 冼耀文乐道:“我在香港只剩几万港币活钱,留着家里开支的,以后伱要习惯跟银行打交道,传销公司有大笔流动资金前,贷款会是家常便饭,计算成本的时候,记得把贷款利息也算进去。” 岑佩佩睖了冼耀文一眼,拉住冼玉珍的手,“阿珍,跟我走,我带你认识几个电影演员。” 第一批产品顺利卖出去,也度过了退货期,我有了信心,为了尽快摆脱资金不足、设备简陋的窘境,我放开手脚到处跑订单,承接了超出机器运转负荷的订单,为了完成订单,我请工人们加班加点地干,按时完成了大部分订单,但忽视了产品质量。” 林醒良解释道:“我请人吃饭和住旅馆都是高消费,都要缴税。” 庄嘉诚拿起茶杯,给了冼耀文一个理解万岁的眼神,浅呷一口茶,心里再次斟酌来时路上犹豫未决的措辞。 冼耀文伸出手,从下到上遥指庄嘉诚的上半身,“只是我比你会享受,不会在车马费上省钱。” “没有。” “但是,仅仅努力是不够的,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这个世界并不看每个人的努力程度而决定分配方案。”冼耀文再次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良仔,你还要找对努力的方向,头发不是一直往天上长,到了一定长度,它就会往一个方向垂落,顺着摸,滑溜,逆着摸,扎手,顺毛驴是沿着正确的方向摸出来的。” 拾阶而上,林醒良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一见到冼耀文,他就迎了上来。 林醒良脸一耷拉,幽幽地说道:“先生,我已经很努力了。” 岑佩佩也故意压低声音,撒娇道:“老爷,我只比阿珍大两岁半。” “光绪年间点石斋书局出版了一本王韬的《漫游随笔图记》,其中有一段关于上环娼妓的描写:上环高处是太平山,两旁屋宇参差如雁翅,碧窗红栏,画栋珠帘,皆妓女之所也。 “嗯。” 冼耀文轻笑,“训人厉害?” “训人……”冼玉珍脑子转了转,想不清楚这个词的标准含义,她一个农村丫头之前能念书都是造化,多亏村里的求学风气还行,但也只是在墟上念了两三年小学,基本识字,不能强求她多有学问。 “等店开门给阿珍买几个李明炀亲笔签名的疍家人(布娃娃),李明炀在大学当了十几年的系主任,让阿珍沾点喜气。” 冼耀文请庄嘉诚坐下,倒上一杯茶,挪到他身前,“庄生,创业不容易吧?” 在位子上稍坐片刻,风尘仆仆的庄嘉诚到了。脸上能读到萎靡,也能看到强提的振奋、鬓角的细汗,就是身上的衣服给人的感觉也有点塌。 林醒良笑脸回应,“从南到北把香港见不到的吃食吃了个遍。” “谢谢。” 庄嘉诚再次鞠躬,步履蹒跚地离开。 (本章完) 229.第228章 秘书与工会 第228章秘书与工会 庄嘉诚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家,一直在饭桌前等待的庄母看见,掀开菜盘上面的菜盘,温柔慈祥地说道:“嘉城,洗洗脸吃饭。” 庄嘉诚闻言,直接走到饭桌前坐下,轻声说道:“阿姆,我找到人帮忙了。” “既然找到人帮忙,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闷闷不乐?”庄母不疾不徐地说道。 身为母亲,她又岂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困境,她不仅知道,且已经帮儿子找到贵人,只要她开口,贵人一定会帮忙,因为贵人就是她的亲大哥。 “芬姐,阿生拿了几个优?” 如果内容出错稍后用浏览器尝试阅读! 女工们见到许久未出现的老板到来,纷纷叫着总经理,他一一点头回应。 天台上,冼耀文没闲着,上来的时候,他把钟林也喊上了。 正式的食堂盖了,可供500名工人同时进餐,托儿所增加了不少设施,外围增加了绿化,让托儿所成了厂区的独立王国。 “不会。” 他从雪茄袋里抽出一根雪茄,拿在手里晃了晃,“我去天台,等我回来时给我答案。” 庄母听完,感慨地说道:“嘉城,你的贵人说得很有道理,做生意就是要讲信誉,不然,不守信誉的名声传开,很快会没生意做。” 钟林眉头紧锁,“总经理,女工们在一栋楼里,干的是一样的活,工资相差几十元,外面的左派工会闻着味就会过来,要是被工会挑唆,很容易出事。” 龙学美虽然是应届毕业生,第一份正式工作就在中华制衣,但她是懂职场的,知道老板画的大饼不能全信,周若云是千金小姐,她的待遇怎么可能真有那么高。 记下几名女工的要点,他的脚踏进车间里。 龙学美,名字中有云又有美,长相上却与美没多大关系,只能说是五官端正,消瘦,身高不错,有1米65,前不凸后不翘,她身上引人瞩目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大黑框近视眼镜,另一处是脖颈喉结部位正中的痣,令她平庸的样貌平添几分美感。 工资按照什么节奏涨,我有我自己全盘的计划,绝对不会让工人们、办公室的人员吃亏,但是这个季度,我们厂没能力给大家涨工资,也没有涨工资的理由。 冼耀文接过眼镜戴上试了试度数,发现度数不是太高,摘下眼镜,对着龙学美的双眼一顿端详,随后把眼镜还了回去。 “对,你理解的很透彻,中华成衣的女工薪资标准要向其他厂看齐,托儿所、食堂的福利和中华制衣保持一致,其他福利暂时不给,不算福利,在人工成本上,每个女工每个月只能比其他厂多开支10元,这个钱你要精打细算,尽可能把钱以现金的形式发到女工手里。” 因为是24小时待命,秘书工作一年抵三年,加上假期时间,一年算39个月,然而,实际情况是我不可能不休假,所以个位数抹掉,一年按30个月计算,即第一年的年薪为46,125港币。 “有没有定亲或男朋友?”冼耀文用葡萄牙语说道。 办公楼前的绿化投入的资金不少,蒲葵、红花风铃木、南洋杉、大花紫薇等树木皆有种植,都是移植过来的半成年树,已是郁郁葱葱,树与树点缀着一个个小花圃,各种颜色的花朵绽放。 “……” 手臂、小腿、膝盖、腰,一一捏过,冼耀文坐回自己的大班椅,对被他搞迷糊的龙学美说道:“例假是否正常?” 与其担心火星子不知何时冒起来,毫无准备之下生产计划被破坏,进而造成订单无法交付,亏损一大笔甚至是倒闭的情况发生,不如主动弄个火引子,等着他们来添柴。 冼耀文对龙学美的回答很是满意,他不需要龙学美对西班牙的工业有多深入的了解,只要确定她除了堂·吉诃德,还有在关注其他就行,就她刚刚的回答,至少说明她有在看欧洲的报纸。 “接下来,我会提出几个要求,你最好一一照做,因为事关一份月薪1500港币的工作,明白吗?” 讲道理跟一个人,几个人容易讲,对着一群人很难讲,我也不想被逼着给大家讲我工资开的多高,福利有多好的道理,有脑子的不用讲,欲壑难填的讲不明白。” 冼耀文幽幽地说道:“钱看得见摸得着,最是直观,女工们不会也不懂在发到她们手里的现金之外,厂里有多少钱花在她们身上。” 她只想着车子,房子根本没想,用不着想,老板的八卦天天有人传,他的住处不是什么秘密,她应该会分到一间有两个卧室的单元,太好了,两间卧室啊。 一次又一次,两人在天台练了将近三个小时。 “1834年,人类发明了第一辆电动汽车,因为充电存在诸多不便,人们幻想是否能发明一种使用新能源煤油的汽车,经过几十年的研究,人类发明了第一辆内燃机汽车,并瞬速打败电动汽车,成了市场的主流,但电动汽车并没有彻底消失。”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还有一件事,我有计划在新加坡开设一间分厂,到时候需要人事科派个人过去,提前定好委派人选和招聘替补人员。” 捏住龙学美递来的左手掌,另一只手捏了捏肱二头肌和小臂。 香港的现实情况就是会英文的人更容易找到工作,而且是相对体面的工作,托儿所里教英文就是为了让女工们知道自己孩子会比她们的起点高,孩子是大部分家长的软肋,从托管到提升,可以稳稳掐住优秀女工的脉门。 右边的池子,边上种着两棵小叶榄仁,恰好遮住照射进池子的阳光,池面无涟漪,也见不到鱼群游动,池水看着幽黑,只有中央的白色纽扣能看到一点白。 梁耀、高林坤、方进新,一个个单独聊过去,轮到唯一的女性龙学美时,他把钟林支走,办公室里只剩他和龙学美两人。 鲤鱼跳龙门,跳过去是鲶鱼腹。 龙学美在大学期间主修西班牙文学,对西班牙有一定的了解。 “正常。”腰都被摸了,龙学美豁出去了,回答这种问题也就没什么好害臊了。 “总经理想用事来教人?”钟林恍然大悟。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一号楼一层命名为好运来车间,二层命名为gl车间,三层、四层是oem车间。 先是去孤立在空地的奶牛场,看望他没见过的四头奶牛新员工,并慰问了六只劳苦功高的奶羊老员工,接着又去了托儿所,看老师手拿香蕉,教自己会跑的大孩子念“banana”。 “福利就是向她的看齐。”冼耀文拍了拍手,“好了,福利待遇说完了,现在轮到你给我一个答案。在回答之前,我再多说一句,回报与付出成正比,想清楚如此高待遇的背后要付出什么,付出多少……嗯,不用往歪了想,香港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这么值钱。” 知道周若云吗?” 办公楼的正前方,一般会设计一个喷水池的位置,一个荷花池赫然在那里,池名“落花生”,形如“∞”,就像是一颗花生,池子分左右,水流通,连接处却拦着一道砖墙,名为龙门,上有孔洞,水可过,鱼钻不过去。 好运来车间剩下的人一分为二,一半搬到二楼gl车间,两个车间的规模都按照260人的标准来,在不影响生产任务的情况下,这个工作要尽快完成。 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龙学美忍不了,就是老板也要给他一个白眼。 “他们会求之不得。” 两人站在天台边,冼耀文指着一号车间楼说道:“我有一个人员调整计划,你们人事科拿出一份女工技能、效率综合排名,我要从每道工序上最好的人里抽走3个,这批人是用来组建生产文胸的秘密车间的班底。 这半个月来,市面上很多东西都在涨价,生活成本提高了,很多把工钱压得很低的工厂将会面临不得不涨工资的局面,这个涨,那个涨,最后大家都要跟着涨。 “好的。” 他之前的努力并没白费,港大招人在钟林手上开花结果。 “为什么?” 冼耀文在山今楼解决了晚饭,一个人先回了家。换上一身运动服,上到天台,和戚龙雀两人练习美式居合中短兵相接的招式“cqb”。 出差之前厂里的每一名女工他都经手过招聘工作,照过面,说过话,见到脸,他都能叫得上名字,只是更细致的信息,他不太可能去记忆,需要临时抱佛脚。 龙学美是澳门人,她父亲曾给葡萄牙人当管家,从小就开始学葡萄牙语。 “总经理,oem车间多大的人员规模?”钟林问道。 “把手给我。” 冼耀文一脸赞赏地说道:“钟经理,不愧是干过反间谍工作,一下就抓住问题的核心。我给你讲个故事,在我家门口有两个乞丐,一个年纪大点的叫张三,另一个年纪小点的叫李四。 龙学美点点头,“决定了,谢谢总经理赏识。” “你有拒绝的权利。”冼耀文摊了摊手,“但是,我要告诉你根本没有必要担心我提出无理要求,如果我们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独处,是我需要时刻警惕你兽性大发。” 冼耀文抽一口雪茄,不疾不徐道:“oem的意思是代工,我们帮别人生产衣服,赚的是人工成本的差价,所以对人工成本会非常敏感,我会再去注册一块中华成衣的牌子,把oem车间放在中华成衣的名下; 除了抽调过去的女工算是中华制衣的外调人员,新招女工要以中华成衣的名义招,理论上和中华制衣没有任何关系,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龙学美同样用葡萄牙语作答,“都没有。” 做好跟工会玩一玩的心理准备,这一关,我们必须闯,正好,我也想看看厂里哪些人是刺头,不安定因素越早清理掉越好。” “要不要买串佛珠去寺庙化缘,给孩子们找高僧求点糖果钱?”想了想,冼耀文觉得不可取,佛珠不便宜,投入过大,产生效益的概率又微乎其微。 在笔记本上写下修女二字,冼耀文离开托儿所,走向车间楼。 福利说起来比较简单,全包两个字就能概括,衣食住行、人情往来,秘书一切开销都由我来承担。 二三.九五.四一.六七 “哦,给我。”冼耀文拿过话筒,哈哈笑道:“洪兄,我没给你打电话,你倒是打过来了。” 庄嘉诚原原本本把他和冼耀文的对话复述给自己母亲,并提了提早上的偶遇过程。 庄母嗤笑道:“你啊,一叶障目,吃完饭好好回想你和冼耀文早上在码头的对话,傻小子,你遇到真贵人了。” 冼耀文接着又用英语问道:“你父母会不会同意你搬出来住?” “阿姆相信伱。”庄母温柔地在庄嘉诚手上抚了抚,“你的贵人是谁,阿姆替你去谢谢人家。” 第二天,冼耀文按以前一贯的时间来到中华制衣厂里。 “请总经理放心,我会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俗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以是妻女,也可以是母亲,庄母不简单,庄嘉诚他日如若大鹏展翅,庄母得记首功。 “阿霞,着咁靓,搵到男朋友啦?” “我家的人很多,房子很小。” 可她不知道,冼耀文说的完全是肺腑之言,在他眼里,龙学美是无性人,性别一点不重要,能不能做事才是重点。 “阿姆,我知道错了,我会改。” 等两个车间稳定下来,再按照秘密车间的办法,组建oem车间班底。执行这一步的时候,你跟财务科协同一下,不要给厂里造成太大的资金压力。” “跟阿姆说说,他怎么训斥你。” “明白。”龙学美答应一声,又犹豫道:“不合理的要求我会拒绝。” “总经理,两个厂的女工待遇是不是不一样?” “砰砰。” 音乐是舒缓情绪的好东西,吃饭时放几支歌,会让女工们整个下午的心情好上几分,手脚自然也就利落。 1928年生人,今年22岁,年纪刚好,用得好能用三十几年,又高又瘦,比较耐操,可以往死里用。 花圃与花圃之间又点缀着一些长椅,午休或工作累了的时候可以在长椅上坐坐,部门会议也可以在长椅上开,闻着鸟语花香,心情会好上几分。 “了解。”冼耀文颔首,再次改用西班牙语说道:“你对西班牙的工业发展了解多少?” “西班牙有一家cuadra’汽车制造公司,八年前推出一款电动出租车,投入使用不到一年,项目就无疾而终,之后没有再推出其他新车。”龙学美流利地说道。 巡视完厂区,进了办公楼,第一件事就是开会,听各科室主管汇报他不在期间的工作,接着又是在钟林的陪同下,和几个从港大招来的高材生谈话。 “哈哈哈,冼兄这日子撞的好,那我后天去打搅。” 说到这里,冼耀文不再往下说,只是看着龙学美。 左边的池子,边上是走道,阳光洒在池里,波光粼粼,池里游着一群鲤鱼,有常见的金色,也有基因突变的红色,无忧无虑;池子的中央镶嵌着一枚黑色的纽扣,穿线的四个孔洞用白色填充。 听着老师有点蹩脚的发音,冼耀文想着该跑一趟教会,请求主派一个英语为母语的修女过来教化他的子民。成本一串十字架,几声对主的赞颂,不用开薪水,还是挺划算的,就是不知道修女会不会自带干粮,伙食费也能省就更好了。 一番“老板记着我”的表演,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冼耀文离开车间后,女工们与自己就近的女工谈论着他,未婚女工的话题还能入耳,已婚的说不了两三句正经话就会走歪,冼耀文在她们嘴里睡了不少女工,简直不堪入耳。 第一次见到他们,我给了张三5毫,给了李四1毫;第二次见到他们,我看李四的身体要比上一次差,就给了他2毫,张三还是5毫;第三次见到他们,李四的身体变得更差,我又给他加了1毫,依然给张三5毫; 谁知道张三不干了,说我两次给张三加钱,却没给他加,他也要加钱,这一次他要7毫,下一次如果我还给张三加钱,他也要跟着加。 以手比枪,以嘴配音,以脑幻物,两个人在天台空旷处攻破一道道并不存在的门,干掉一个个假想目标。 下一站食堂,关心一下中餐和晚餐的伙食,看一看按在墙上的大喇叭,进广播室里翻一翻黑胶唱片。 …… 有些决定并没有那么难下,在冼耀文说完薪水之时,龙学美已经准备答应下来,她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一年4.6万港币的薪水,简直闻所未闻,何况是一年存这么多,还有福利向周若云看齐,不就代表着她马上会有自己的配车? 钟经理,中华成衣我是奔着万人大厂的规模去的,几百人的规模出问题只是伤筋动骨,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万人规模要是出问题,我们大家的心血都完了。 “阿丽,你老公的腿好了没有?” 二,一切关于我的信息,一个字都不许对外透露,因工作需要必须对外透露的内容,会有一份详细的列表; “非常好。” 靠近往水底探去,两条身长不到一米的小巨鲶静静地浮在水下。 “那个人年纪比我小,比我成功……”庄嘉诚迟疑片刻,接着说道:“也比我更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我被他训斥了。” 冼耀文冲被要求吓住的龙学美微微一笑,“要求说完了,我再说说待遇和福利,月薪刚才已经说了,1500港币起步,每半年进行一次调整,视表现提高薪水,每次调整不会低于5%。 冼耀文轻笑道:“左右派斗得这么热闹,我们即使不主动招惹工会,他们也会找上我们,我们这里的工人现在多,将来会更多,我要是工会头目,绝对会在这里闹出点大动静。 冼耀文在池边抽了小半根雪茄,剩下的半根扔进专门用来扔烟头的垃圾桶里,没急着上办公楼,而是开始了对厂区的巡视。 左池是中华制衣,虽然存在瑕疵,但工人们无忧无虑,右池是其他纺织制衣厂,最显眼的位置有光,看不见的地方,黑暗无法想象,工人们水深火热。 文胸车间初定100人的规模,缝纫机到位之前,你要把人配齐。 “周家大小姐,比我低两届。” “出去这么久,积压了一堆事情,我正打算把事情处理个七七八八再联系洪兄聚一聚,既然洪兄打电话过来,择日不如撞日,后天来我家吃顿便饭。” “会痛经吗?” “了解不是很多,我的主要精力放在文学上。” 冼耀文起身,绕过大班桌来到龙学美身前,“站起来,把眼镜给我。” 冼耀文颔首道:“我需要一个秘书,作息差不多跟我同步,每天我吃早点前到位,睡觉前离开,没有周末节假日的概念,我休假跟着休假,可以理解为24小时待命。 事聊完,雪茄也抽的差不多,冼耀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龙学美正拿着话筒,对方一见到他,捂住话筒说道:“总经理,一位姓洪的先生打来的电话。” 龙学美依言行事,站起身,摘下眼镜递给冼耀文。 “clear。” 这是工作时间上的要求,另外还有额外要求: 一,五年内不许谈恋爱结婚,五年后酌情而定; 相比他出差前,厂里已经有了大变化,第二栋车间楼已经交付,暂时空置着,办公楼也已交付,办公室人员从车间楼搬到办公楼办公,他也有了独立的总经理办公室, 路上,他拿出车间女工的花名册,目光对准一个名字,边上的要点和名字对应的长相便浮现在脑海里。 “中华制衣冼耀文。”说着,庄嘉诚脸现尴尬之色,“他让我好自为之,大概不会愿意见阿姆。” “冼兄真不够意思,回来也不通知一声。” “好,恭候。” 挂掉电话,冼耀文看向龙学美,“决定了?” 三,我要求我的秘书是全能,时尚、女人、音乐、电影、体育、文学、科技、政治、经济,都需要有所了解,工作方面的能力自不必说,所以,在每天繁重的工作之余,还需要抽出时间进行学习。” 冼耀文淡笑一声,“以后叫我先生,你去人事科办理一下离职手续,我的秘书可不是中华制衣的职员。办完手续,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收拾东西,衣服不用多拿,有一套换洗就行,下午三点正式找我报到,不许迟到。” “是,总……先生。” (本章完) 230.第229章 连环贷,杠杆游戏 第229章连环贷,杠杆游戏 一个上午,冼耀文处理了不少事情,跟生产厂长郑致平通气人事变动,让其调整好生产计划;又跟来厂里的林醒良说了说,这位中华制衣第一开荒牛依然是掌门人的不二人选,厂里的事得让其知情。 接着,参与设计&制版科的头脑风暴,结束时,与费宝树聊了几句,并约她周末喝下午茶。 接触的时间久了,他对费宝树的脾性也有所了解,这位生过五个孩子的女士是个端庄之人,向她探听闺中之事不能太孟浪,需循序渐进。 说实在的,他有点心急,有过把她拉到办公室直接审问式提问的想法,秘密文胸还缺少一个把欲、爱、灵融合为一体的启示,简单而言,是传递给客户一个精神上的共鸣点。 更直白点说,给女性穿着秘密勾引/吸引男人的行为,找到一个她们喜欢的高大上解释,只有如此,秘密才能卖的上价。 “十块钱三个,买两个送一个”,不是他想要的销售模式,“38美金起,只有高级vip才有资格购买”,这才是他喜欢的。 下午三点,龙学美准时来报到。 大约她有召唤电话的体质,人刚进办公室,大班桌上的电话今天第二次响起,当仁不让,电话由秘书接。 “喂,你好,冼生办公室……稍等。” 龙学美捂住话筒对冼耀文说道:“先生,刘荣驹先生的电话。” “给我。” 冼耀文对着话筒说道:“刘生。” “冼生,调查火烧洗衣房幕后人物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刘荣驹直截了当地说道。 “昨天在戏院的两个人是你派的?” “深水埗警署的探员。” 冼耀文思考片刻,说道:“刚回来,事情有点多,等我有闲去拜访刘总探长。” “我会转告阿叔。” “刘生,我要向你说声抱歉,甘甜果行因为我的原因错过了好机会,容后再补。” “冼生不用这么说,等伱有闲我们见面聊,你让我查的那件事已经有眉目。”刘荣驹隐晦地说道。 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不应该在电话里说。 “好。” 撂下电话,冼耀文给龙学美简单介绍了自己的社交圈,让她先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免得接电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一介绍再忙点其他,转眼就到了下班的点。 准时下班回家,来到自家楼前,刚好遇上冼耀武的车,各自停车,两人相会于一号楼楼下。 “回来这么早?” “三点半去过法院我就回来了,去找了大哥你说的小脚阿婆,给了她两百块钱。”冼耀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烟盒,在一个按钮上一揿,一支烟弹了出来。 “给我看看。” 冼耀文从冼耀武手里拿过烟盒,打量了一番后把玩起来,咔嗒咔嗒,香烟不断弹出塞回。 冼耀武见状一脸心疼,“大哥,轻点,弹簧片别搞坏了。” 冼耀文轻笑一声,又把玩了几次才还给冼耀武,“机关烟盒,以前没见过,哪买的?” “小玉送我的。” “谁啊?你同事?” “新加坡那个。” “喔。怎么直接给钱,我是让你用专业知识帮她。” 冼耀武把烟盒放回口袋里,慢悠悠吸了口烟才说道:“专业知识无用武之地,阿婆不是被欺负,不需要申冤,她只是穷。” “香港穷人多了,每个给二百,你能给几个?再说,石硖尾比小脚阿婆更穷的多了,要帮怎么也轮不到她。之所以是她,我是想让你去了解她背后的故事,搞清楚她为什么接了四十年客还是穷困潦倒。 而你说的小玉她们那些琵琶仔晚景大多没这么凄凉,同样的行当,同样被英国佬管着,为什么会存在很大的区别?是个人原因还是社会原因?” 冼耀文转脸瞥冼耀武一眼,“你把小脚阿婆读懂,香港底层民生也就能读懂大半,只有懂,你才能言之有物,才能抓准为民请命的点,冼议员,下次机灵点。给二百,你人还怪好嘞。” 冼耀武尬笑一声,“我怎么知道大哥你是这个意思。” “你应该知道。”冼耀文指了指龙学美,“我秘书阿美,住你楼下空着的那间屋。” 待两人寒暄完,冼耀武上自己楼,冼耀文带着龙学美在楼前散步。 “明天你做三件事,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抓紧时间治疗。去定做几身衣服,旗袍、办公装、晚礼服都要有,旗袍要丽珍的那种风格,待会吃饭的时候你会见到人。 这些衣服是你的工作所需,必须有,你也可以另外定做自己喜欢的风格。 随便你去哪里办一张游泳池的会员证,以后你一个星期去游泳的次数不能少于三次,这是工作,不能讨价还价。” 龙学美听完,沉默不语。 “有什么看法或意见可以提出来,我要的秘书不是一部听话机器,你需要帮我开阔思路,也要纠正我的错误,看到我出错,要第一时间指出来,在我不认可的时候,还要据理力争。 注意了,是据理力争,不是胡搅蛮缠,摆事实讲道理。这是我第一次提醒,等以后你真犯这个毛病,我会提醒你两次,两次改不了,那就不用改了。” 龙学美又沉默了一会,过了将近半分钟才说道:“我能理解检查身体和定做衣服是工作需要,但去不去游泳是我自己的事。” “上午我捏你手,捏你腿,又捏了你的腰,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轻薄你?”冼耀文嗤笑道:“一块洗衫板,有什么好看的。24小时待命不是你咬牙就能坚持的,需要健硕的身体作为后盾,游泳不仅能提高你的心肺功能,也能塑造身材,再配合食补,用不了半年,或许你的身材会变成前凸后翘。 游泳是我的硬性要求,除此之外,你应该再坚持一项自己喜欢的运动,把身体练好了,才能更好地工作,这是对我负责,也是对你自己负责。 换个思维角度,如果我不考虑你的身体,也不要求你运动,趁着你现在年轻,狠狠地用你,透支你的生命力,把你的身体掏空,三年五年,看你精力跟不上了,把你辞退,换下一个年轻的,你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或许,等你病恹恹躺在床上,我带着新秘书去慰问你,用你做道具,在她面前演一出先生仁义的戏?” “呃……” “让你卖命不是真要你命,要的是你的智慧和忠诚。日久见人心,过些日子你就会懂我。” 闻言,龙学美点了点头。 结束一段交谈,两人接着往前走,聊起《塞莱斯蒂娜》、《托美思河的小癞子》,这是龙学美最专业的领域,冼耀文听多说少。 …… 翌日。 冼耀文带着忙完三件事的龙学美来到半岛酒店的门口,赴米歇尔的下午茶之约。 不等下车,米歇尔的车子已经堵在面前,勾了勾手指,然后一脚油门,驶在前面。戚龙雀跟上,开了不到20米,米歇尔的车子靠边停下。 没一会,米歇尔提着保温壶站到冼耀文身前,晃了晃保温壶,“我们的下午茶。” 冼耀文推门下车,一把抱住米歇尔,来上一个超出礼仪范围的壁咚式贴面礼,“米歇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许久未见,该谈一谈提高待遇的问题。” 米歇尔扭动上身,挣脱冼耀文的束缚,随即睖了他一眼,“亚当,许久未见,你的无耻又增加了不少。” 冼耀文嘿嘿一笑,“米歇尔,70万马币能兑换多少港币?” 米歇尔指了指边上的大厦,“亚当,那是我应得的,不是上帝,更不是你的恩赐。” 边上的大厦是青年会,全称香港中华基督教青年会,一个专门从事青年相关慈善的组织,中华基督教青年会中学就是这个组织出钱建立。 冼耀文耸耸肩,“不进半岛,你想在马路边喝下午茶?” “不,由于你长期旷工,耽误了友谊院线的正常运行,我只能暂代你的职位。”米歇尔再次指向青年会,“我在五层租了一间办公室,上去看看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总经理办公室。” “所以,我的秘书叫什么名字?” 按照米歇尔的性格,既然被她逮住机会插手友谊院线的办公室事宜,她不趁机安插一个人进公司才怪,最有可能的就是秘书。 米歇尔冁然一笑,“亚当,你还是那么聪明,等下我给你介绍。” “先生还是女士?” “一位漂亮的女士。”米歇尔神秘一笑,引着冼耀文往大厦里走。 坐电梯上到五层,进入一间简约的办公室——7张五工位连接在一起的办公桌间距宽阔地摆在办公室中间,给人的感觉办公室依然空旷,办公室的面积不小。 “这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500港元卖给了我。”说着,米歇尔指着右侧说道:“你的办公室在那里。” 跟着米歇尔来到经理办公室前,冼耀文在门上看见自己的铭牌,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面积足有35平米,一张大班桌,一张秘书桌,桌前坐着一个黑长直女人。 听到动静,女人站了起来,显露出欧洲人的大骨架,身材充满肉感,有着地母式的厚重,但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前凸后翘,凹凸有致。 再看脸,一张鹅蛋脸,有东方人的精致,又有西方人的立体,线条流畅、柔和,又非常紧致,上挑的细眉搭配深邃的褐色眼睛,给人一种非常欲的感觉,但两边脸颊又写满拒绝,又欲又拒,很容易挑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再搭配一个线条流畅的希腊鼻,一张丰满并不外凸的嘴唇,这个女人简直是欧洲人种中的极品。 只不过这是冼耀文的想法,大骨架在欧洲太普遍,一直不怎么吃香,能进入极品美人行列的无一不是瘦削的身材。尽管如此,这个女人在当下欧洲人的审美里,也是一个不错的美人,若是被张大千见了,他一定会抚须眉开眼笑地说:“好好好,肥白高,此女甚合我意。” “弄这么个极品在这里,小娘皮到底想干嘛?” 欣赏只在一刹那,怀疑却是连绵,冼耀文觉得米歇尔大概不仅仅是放个人在公司看着这么简单,或许是打算往他身边放双眼睛。 他脑子高速运转,试着分析暴露给米歇尔的信息,是否足以推测出他的审美。 也是在刹那间,米歇尔没有从冼耀文脸上看到明显的反应,便指着走近的女人说道:“亚当,这是你的秘书卡罗琳·邓肯,帝国理工学院毕业,之前在英美烟草工作。卡罗琳,这是亚当,你的boss。” “boss,我是卡罗琳。” “你好,卡罗琳,欢迎加入友谊院线。”冼耀文握了握卡罗琳的手,收回时指了指她的头发,“漂亮的黑发,英国人里很少见。” “我奶奶是意大利人。”卡罗琳冁然笑道。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你先回去工作,晚上我请你吃晚餐。” “ok。” 冼耀文走到大班椅坐下,等米歇尔相对而坐,他说道:“boss,有什么要指示吗?” “你不在香港这段时间,港府拨了一块作价125万的地皮给模范屋宇会,汇丰拨出300万的建筑费,计划兴建一个拥有七栋廉租屋大厦的模范邨,你猜,模范邨会建在哪里?”米歇尔一脸诙谐。 “既然是七栋楼,自然要盖在七姐妹,暗合七七四十九的寓意,我无生老母显灵,赐下神力,冲进汇丰专杀洋婆子,扶清灭洋。” “好笑吗?”米歇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冼耀文板着脸,“谈工作的时候不要开玩笑,你有什么想法?在边上建一个戏院?” 米歇尔不答反问,“亚当,你知道‘棋盘上的麦粒’的故事吗?” “有一天,牛顿拿着一个苹果找到你,‘米歇尔,我把苹果抵押给你,你借我两个梨,我一年给你1/15个苹果的利息’,米歇尔一听,这个生意可以做,于是答应了。 过了几天,牛顿又拿来一个苹果,‘米歇尔,我有四个梨,都抵押给你,你借我八个苹果……’” 冼耀文摊了摊手,“米歇尔,我知道汇丰你家开的,你想多拉几笔贷款无可厚非,但也不能逮着我一只羊薅啊,我们的启动资金就是贷款,盖戏院再抵押贷款,光是利息就能让我们喘不过气来。” 叮! 米歇尔摇了摇手里的打火机,把火苗熄灭后放在桌上,一股白烟从嘴里吐出,直直射向冼耀文的面门,“亚当,请不要在我面前装傻。” “好吧。”冼耀文耸耸肩,“棋盘上一共9,223,372,036,854,775,808颗麦粒,差不多4192亿吨。” “亚当……” “ok,ok。”冼耀文抬起手做投降状,“既然你想玩方幂,那就玩吧。本来我有一个不错的创意准备留着自己玩,现在我贡献出来,用来换取10%的利润分红,项目利润我个人先拿走10%,剩下的我们再按照股份分红。” “只要你的创意够好,我没问题。”米歇尔语笑嫣然。 “我需要更低的贷款利息。” “绝无可能。”米歇尔摇头,“3.28%的利息仅此一次,再也拿不到了。” 冼耀文轻笑道:“要不我们引入一个战略伙伴,比如格蕾丝。” 米歇尔冲冼耀文做了一个“fuck”的口型,接着说道:“我只能保证利息不会太高,但必须有抵押。” “抵押没问题,尽快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字,我需要计算成本。” “三四天就能告诉你,说说你的创意。” “我的创意很长,先把你的下午茶倒上。”冼耀文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杯。 “你说,我帮你倒。”米歇尔说着,旋开保温杯的盖子。 “知道吴多泰吗?” 米歇尔把盛满冰咖啡的保温杯盖子递给冼耀文,“分层出售。” “对,分层出售,田土厅已经有了分割地权的先例,分割的再细一点想必也没有问题,这样一来,分层出售可以进一步为分单元出售,一栋楼一层可以有多个单元,这样每英尺的建筑成本可以降下来不少。” 冼耀文喝一口冰咖啡,惬意地呼出一口浊气,缓了缓接着说道:“节约成本是其中一个好处,另外的好处是需要面对更多的客户,人多力量大。 米歇尔,这里有地图吗?” “中间抽屉。” “这小娘皮是不是天天琢磨我?” 心里嘀咕着,冼耀文拉开抽屉,在一叠地图里翻了翻,拿出港岛地图摊在桌面上,瞟一眼,手指落在七姐妹上。 “模范邨是不是建在英皇道东面?” “是。” 冼耀文的手指沿着英皇道移动了一段距离,点了点,说道:“这里我记得是一片空地,又正好处在小上海的范围内,非常适合用来建戏院综合体,不单单是戏院,而是一个商场,购物、餐饮、娱乐融为一体。” “友谊商场?” “对,商场,邀请著名品牌好运来入驻,不仅不收租金,每年再给对方20万的入驻费……米歇尔,有不同意见可以提,不要打人。” 米歇尔抛给冼耀文一个白眼,“亚当,不要太过分。” “只是玩笑。”冼耀文悻悻一笑,继续说道:“商场的经营理念‘泡半天’,一个客人从商场的大门进入再到离开,需要半天时间。 我们可以假设多种情况:单独男性客人、单独女性客人、多个男性客人、多个女性客人、多个男女混搭客人、一对恋爱、一个家庭,商场内部应该怎么设计才能让他们在商场里待上半天? 我以家庭为例说一说,一对夫妻带着两个最小的孩子,上午十点进入商场,他们可以先去逛一下玩具店,上海人比较时髦,成长于二三十年代的上海人并不缺少玩具,铁皮玩具、赛璐珞(塑料)玩具、木制玩具、洋囡囡(娃娃)、童车荡马、橡胶玩具、布玩具、纸玩具,还有各种棋子玩具。 大人们自己小时候拥有,自然也舍得给孩子买,我出差之前,小上海范围内还没有一家大型的玩具店,两个多月过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 米歇尔摇头,“我昨天刚去过七姐妹,没看到有。” “ok,一家大型玩具店,租金+创意,一年怎么也要收一万七。有玩具店,自然也要有文具店,不卖普通文具,只卖高档、高价、新奇的玩具,就说铅笔盒,铁皮的哪里都可以买到,但是塑料的比较少见,完全可以开发几款塑料的铅笔盒,在颜色和造型上下点功夫,想要热卖问题不大。” 冼耀文摆了摆手,“细节不多说,过几天我会给你一份完整的计划书。三层面积一万呎左右的商场,只要买下地皮,建筑设计图一出来,马上就开始秘密招商,先收取几个大商户的租金定金,然后你把地皮拿去抵押贷款,用预付款和贷款支撑前期的建设费用; 当商场盖好一层,马上进行大面积招商,同时开展一系列的促销活动,比如预付1000可抵1500; 等商场结顶,结清地皮抵押的贷款,把地皮和商场建筑进行打包,再次抵押贷款,贷出来的资金用于购买地皮进行下一个戏院建设; 商场运营半年后,视情况拆分出售商铺产权,或一次性打包出售未来10年、20年的租赁合约,尽快回笼资金。” “亚当,最后一步出售产权是建立在商场生意火爆的前提上?”米歇尔说道。 “当然,生意不好谁来买。” “生意好为什么要卖?我们可以自己经营长期收取租金,等楼价涨到一定程度再考虑出售。”米歇尔理所当然道。 “因为小上海的上海人有相当一部分没有稳定、可持续的进项,他们只是在消耗自己的积蓄,一旦积蓄消耗殆尽,便会落入赤贫。”冼耀文摊了摊手,“客户会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从长远来看,我们商场的未来并不乐观。” 米歇尔点点头,“这一点我没有想到,我认同你的说法。” “其实这一点我们是可以利用的,商铺的招商对象,我准备重点放在上海人身上,只出不进,一定会产生危机感,我们可以设计一个商铺租赁投资计划: 以较低的价格把商铺租给上海人三年或五年,但管理权在我们手里,我们把商铺以较高的价格、季付的方式租出去,上海人从中赚取租金差价,我们赚取一定数额的管理费。” “好主意。”米歇尔眼睛一亮,“亚当,我非常期待看到完整的计划。” “嗯哼。” “请说说分单元出售。” (本章完) 231.第230章 大计划 第230章大计划 “单元既简单又复杂,在分层出售出现之前,买楼的客户主要是金山阿伯,他们置业的目的基本是为了收租,深水埗那些店铺街的物业是他们最喜欢的,一栋一栋都被金山阿伯买走。 等上海人大批过来,剩下的那些也被买走,上海人的想法和金山阿伯差不多,买楼都是为了收租。我认识不少上海婆,什么陈太、张太、王太,生活方式都差不多,天天打牌,靠收租过日子。 我计算过,买一栋楼用来出租,不考虑通货膨胀,差不多78个月能收回成本,当作一项低风险投资还是不错的。” 冼耀文呷一口咖啡,润了润嗓,接着说道:“分层出售之后,买楼纯粹用来自住的家庭也不多,他们通常会拿出一间或两间房用来出租,自己一家子窝在一间屋里。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香港现在建的新楼多是1000呎的面积,每呎价格在18元上下浮动,拿下一层大约需要1.8万元,这笔钱对大部分家庭都是非常大的负担,那些已经买楼的家庭,其中不少应该靠着东挪西借才能买得起楼,他们不得不开源节流,尽快堵上窟窿。 综上所述,在不考虑舒适性的前提下,一个家庭不需要1000呎就能住得开。 我以一个三世同堂的家庭来举个例子,奶奶、爸爸、妈妈、兄弟姊妹5个,全家一共8口人……” “为什么没有爷爷?”米歇尔打断道。 “死了,底层家庭的男性四十五岁是一道小坎,五十是一道大坎,能跨过两道坎的不多。”冼耀文没解释太多,直接转回正题,“一间400呎(37㎡)的单元可以隔出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爸爸妈妈加一个最小的孩子住主卧,次卧里可以摆一张高低铺,上下各睡两个孩子,奶奶睡在客厅,早收晚搭。 这已经是比较极端的情况,还是能住得开,人口比较少的家庭更不用说。 400呎的房子,售价差不多7200元,足足少了一万多,有购买能力的家庭数量呈几何倍增加,而增加的这一部分,过日子更加精打细算,对价格和优惠更加敏感。” 说到这,冼耀文问米歇尔,“你知道那些地产商为什么只建1000呎的楼吗?” “地产商都是小商人,资金不足以建更大的楼。”米歇尔干脆地回答道。 “是的,地产商的实力都不强,所以我们可以找他们进行合作,我们负责拿地、立项和销售,他们负责建楼,等楼一结顶,就可以分到利润。” 米歇尔诧异道:“结顶就分红?” 冼耀文颔了颔首,“没错,结顶就能拿到钱,一天都不用等。” 米歇尔思考片刻,试探性地问道:“亚当,你是不是想先收钱再建楼?” “bingo!”冼耀文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准备进行分期付款的销售模式,拿到地皮就开始卖楼,首付只要三成,二楼的楼面完成交两成,三楼的楼面完成交三成,结顶交一成,最后的一成拿入伙纸的时候再交。 每一次交钱都设置一个截止时间,超过截止时间还没交钱,视为违约,如果一周之内把钱交上,只需支付一笔违约金,合约继续执行,如果依然没交上,合约作废,之前交的钱一概不退。 这是常规的销售模式,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推出超级让利,客户只要在首付时多付一成,总房款就可以优惠一定的数额,多付两成,优惠更大,以此类推,如果一次性付清,我们给出一个超大折扣。” 冼耀文淡笑一声,“折扣的数字要进行精算,在保证利润的同时,给客户做出最大的让利。” 米歇尔略作思考,说道:“亚当,这样做,我们的利润不可能太多。” “米歇尔,我看重的不是售楼利润,而是地皮溢出,每一个项目地皮都会保留一部分,可以用来囤积,也可以用来建戏院或其他商业性质的建筑。 只要公司运行两三年,友谊院线不仅拥有戏院,还有地皮和利润,我们单栋楼的利润没有那么可观,但只要项目周转的够快,基数大,利润照样不会差。 三年之后,我们就要观望了,同样的模式继续下去,或者把手里不适合建商业建筑的地皮开发了,只租不卖,赚取租金的同时坐等楼价上涨。” “你担心香港的房地产会出现上海和佛罗里达州同样的情况?” 冼耀文呵呵一笑,“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担心,我只是打算用心观察,提前预测到发生的时间,提前撤出,然后等到真的发生,我们下场抄底。香港的人口在这里摆着,房子是刚需,市场不会一直不景气。” 米歇尔冁然一笑,“亚当,我现在明确告诉伱,我答应你的分红要求。” 冼耀文耸耸肩,“是我应得的,我就不感谢你的慷慨了。” “是吗?”米歇尔一脸玩味地说道:“没有我,你能顺利拿到每一笔贷款?” “格蕾丝。” “fuck。” 冼耀文哈哈一笑,没有怼回去。 一直在边上竖着耳朵听的龙学美对冼耀文生出一丝敬佩,也有所心安。 得了一份待遇非常丰厚的工作,患得患失自然是免不了的,先是担心实际能拿到的待遇会打多大的折扣,又是担心拿不了多久,先生的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发不出工资,现在看来先生是有本事的,她的担心或许没必要。 聊完房地产正事,冼耀文和米歇尔对起了账目,把友谊院线之前的开支理一理,他也把还没报销的账报一报。 对到关于李香兰相关开支的账目时,米歇尔说道:“亚当,对李香兰你是怎么考虑?” “拍电影,然后发行赚钱。”冼耀文在纸上写下几个数字,亮给米歇尔看,“在东京的开销。” 米歇尔看上一眼,把数字抄到另一张纸上,“我们的定位是西片。” “我对西片的理解是非香港本土拍摄就算西片,不管是美国、英国还是法国,苏联、南斯拉夫、捷克斯洛伐克、东德,伊朗、土耳其、越南、东洋,无所谓,只要片子好,看的人多,我们就引进。 其实就是本土拍摄的影片也是可以放映的,一些小电影公司的影片可以用来充实院线的淡季。” “不和大公司合作?” 冼耀文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向米歇尔,“我们开院线为了什么?” “盈利。” “通过什么盈利?” “地产。” “嗯哼,我们建戏院是为了地产服务,卖票赚钱只是其次,虽然电视业发展起来之前,香港戏院的生意不会太差,但是,影视行业最容易实现高盈利的生意是发行。 上海之前是亚洲地区的电影制作中心,现在八九成从业人员都来了香港,电影制作中心自然也就跟着迁移了过来,从业人数没怎么变,市场却变小了,想要吃一口饱饭,影片的质量必须提高盖过同行。 你提高,我也提高,良性竞争之下,香港电影的质量会越来越高,也就有了竞争力,有一个高质量的片库,我们友谊院线介入发行生意,想赚到不错的盈利不会太难。 不过,良性竞争前面有一只拦路虎,大片场制度。拍摄、发行、院线合为一体,根本不给小电影公司公平竞争的机会,这对影视行业不利,对我们的赚钱大计不利。 我把李香兰请过来,就是为了捅一捅这个马蜂窝,打破它,让电影生意变得纯粹点,电影公司拍得好,拷贝就好卖,戏院只要影片好就上映,热卖档期延长,没人看撤档。 电影公司不用因为和大公司存在竞争关系而拿不到档期,想吃上饭把影片拍好,想吃得丰盛一点,和发行公司建立良好关系,把自己的片子卖出香港。” 密歇喜眉笑眼道:“你是想让友谊院线获得超然地位,凌驾于香港整个影视业之上?” “我喜欢超然这个词。”冼耀文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着数字。 “你是打算地产和发行两大业务一起发展,还是先后?” “先后,我不太懂电影,发行这块业务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才,你有渠道找一个过来,不然我们慢慢物色,啊,我还要找一个替代我的人。” 米歇尔脸现幽怨,“亚当,我们的业务还没开始,你已经在打算离开了?” 冼耀文满含深意地看了米歇尔一眼,旋即低下头继续写数字,俄而,嘴里哼起《友谊地久天长》。 见状,米歇尔会心一笑,跟着轻声哼唱。 晚上,冼耀文和卡罗琳共进晚餐,只是领导请下属的简单晚餐,氛围轻松却不暧昧,也没有聊太深入的话题,大致就是一场面试。 不管米歇尔是出于什么目的弄来了卡罗琳,首先,她是一个从他这里领薪水的秘书,他要肯定自己付出的薪水值得,其他的,那是后话。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无论哪个国家的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能考上大学并毕业,意味着家境、家教、智商、见识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做个秘书,卡罗琳绝对够资格。 回到家,王霞敏又在楼下献唱,冼耀文走到黄湛森这个小鬼身前,猛然间在他肩膀上一拍,“小鬼,把听广播的钱结一下。” 黄湛森浑身一颤,拳头握紧做好反击的准备,可转脸见是冼耀文,他握紧的拳头顷刻间松开,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大水喉,不要吵我听歌。” “小屁孩还挺凶,得,不吵你。”冼耀文把黄湛森往边上推了推,腾出一段长凳,一屁股坐下,看王霞敏唱歌。 便利店前,已经从一开始的有意吸引人气到现在的约定俗成,只要不下雨,附近的不少住户晚上都会来此聚集,不一定是听广播,也可能只是几人聚在一起聊天,或是来这里偷光。 边上的电线杆上有一个100瓦的灯泡,亮如白昼,不少老太妇女会自备小板凳坐在灯光下,拉家常中缝缝补补,身边会有几个小孩,席地而坐,凑在矮板凳上写写画画。 变戏法的、唱戏的、放幻灯片的、卖大力丸的,也习惯来这里借场地,若不是有意拦着,卖吃食的摊贩早就过来摆摊,这里渐渐会变成小型夜市,吵闹喧嚣接踵而来。 现在这样挺好,烟火气中带着点人情味,想融入在这站站坐坐,想安静回楼里成一统。 听了半首歌,冼耀文招了招手,转脸说道:“上去看看丽珍是不是在打牌,没在打把人叫下来。” 说完,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用笔写下“逢赌必胜”四个字,另起一行,运笔如飞,“成日笑大声,人又注定,今年旺相再添丁,系最幸运会遇见福星,预祝大众逢赌必胜,横财又有,福至心灵,恭祝大众逢赌必胜……” 一篇歌词洋洋洒洒地写完,他通读一遍,划掉标题和第二段副歌的“逢赌必胜”,在边上写下“好运来福星”。 歌词刚弄好,苏丽珍拿着小板凳过来了。 “先生。” “没打牌?” “没有。” “喔。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苏丽珍跃跃欲试道:“什么任务?” “打听一下赌徒赢了钱喜欢去哪个酒家庆祝。” “就这样?”苏丽珍刚刚放亮的目光顷刻间变暗。 冼耀文轻笑一声,在苏丽珍的手背上拍了拍,“这件事很重要。” “哦。” 月走日来,又是一天。 早餐时,冼耀文一边喝粥,一边看报纸。 黄祖强新搞的《福报》,一份报纸三张,除了头条是新闻,其他都是小说连载或短篇。 看着别别扭扭的头条,就知道黄祖强搞大报的贼心不死。 别扭归别扭,冼耀文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谁让黄祖强把《福报》一举做到了日发行稳定在三万份,三毫一份,除掉印刷成本、运营成本、稿酬等等,利润还能剩下5.2仙,日利润1560元,月利润毛4.7万元。 虽说《福报》的运营思维多来自他运用在《十三幺》上的老底子,但不能说他有多大的贡献,什么都不用干,月入3.7万,一点别扭之举,他只能装看不见。 不过,太成功也未必是好事,到了年底,黄祖强能拿到的分红足够他另起炉灶自己当老板,不知道他的尾椎骨是不是已经又热又痒,隐隐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早过早点,先去厂里办公,忙碌半天,下午换了个办公室坐着。 4a广告的办公室,因为不想看到胡金铨这小子干私活闹心,来之前他打过电话。 “最近活多吗?” 与胡金铨相对而坐,冼耀文抛出一个让胡金铨尴尬的问题。 “还,还好。” “给你派个活。” “老板,您吩咐。”胡金铨正襟危坐。 “我准备给好运来拍一个系列广告,我提出要求,你来构思画面。” “您说。” “第一个广告的主题是‘侠’,衬衣是主角,重点突出,另外就是剑一定要在画面里出现,其他的你来构思,这个广告的广告语:好运来,侠之大者。 第二个广告的主题是‘郎’,少年郎、读书郎、新郎、侍郎,好运来陪伴男人走过人生的重要旅程,广告语:好运来,伴你成长。 第三个广告的主题是‘商’,一个商人从刚创业,自己当行街仔,到功成名就的过程,广告语:好运来,助你成功。 第四个广告的主题是‘义’,紧扣社团人士,讲一个关于义气的故事,广告语:好运来,尖沙咀我话事。” 顿了顿,冼耀文说道:“这个不是太好,还是改成我系大捞家。小胡,每个故事不能超过20秒,你构思好了出几张图给我,要写实绘画,包括出现的人物也是一样。” “人物写实?画真人?”胡金铨问道。 “对,你从电影演员里面挑选面孔,等方案定下,或许就找你挑中的演员过来拍摄。” “懂了。”胡金铨点点头。 “事情不是太急,我给你20天时间,你可以慢慢构思。”冼耀文略作停顿,“还有一个事,做完手头的活,别再接新的,接下去你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做外面的活。” 胡金铨面带愧色道:“不接了,孙子才接。” “就这样,我走了,你接着忙。” 不到下午茶时间,冼耀文已经坐在山今楼里,老板娘亲自给他冲泡私藏的普洱茶。泡好一盏,岑佩佩把茶盏放在冼耀文边上,“雷氏茶庄的七子饼团茶,我好不容易寻来的。” “雷氏茶庄?”冼耀文稍稍回忆,“听着耳熟,我怎么记得是大路货,街边的小茶馆里都能喝到。” “今时不同往日,41年后,普洱茶的侨销之路就断了,香港市面上的普洱大多是以前留下的陈茶,好久没见到新茶。”岑佩佩解释道。 “喔,这样。”冼耀文略有所思。 见冼耀文陷入沉思,岑佩佩也不打搅,只是在边上剥着开心果,剥开,果仁放在冼耀文边上。 冼耀文的思维从普洱跳到台湾,又跳去非洲,绕着地球跑了半圈,一溜烟也就跑了回来,醒神间,瞥见桌面的果仁,冲岑佩佩笑了笑。 捻起一颗果仁扔进嘴里,冼耀文说道:“在办馆(专卖洋货的士多店)买的?” “在惠康买的。”又是一颗果仁放在冼耀文身前,岑佩佩拍了拍手,说道:“老爷,人民便利店开分店的铺位我已经物色好了,你说要不要去西环收洋货放在店里卖?” 冼耀文呵呵笑道:“从水手手里收洋货已经是老皇历,办馆早就把路子做熟了,你现在挤进去,赚不到多少利不说,还得罪办馆,没必要。” “老爷你知道楼下的人民便利店七月赚了多少钱吗?” “89元3毫7仙。” “不对,丢了两张仙币,是87元3毫5仙。”岑佩佩纠正道。 冼耀文捏了捏岑佩佩的脸,“有没有这两仙都差不多,你想说什么我听明白了。本来我想晚两天再跟你说便利店的事,既然你主动提起,那我们现在就聊聊。” “嗯嗯。”岑佩佩点点头。 “在美国有个人叫克雷伦斯·桑德斯,他在1916年开了一家叫小猪的商店,第一年,桑德斯就把1家店变成9家店,到了1923年,仅7年时间,小猪商店就有了1268间,每间店的招牌上都骄傲地写着‘遍布全球’。 然而……” 冼耀文卖起了关子。 “老爷你接着说嘛。”岑佩佩撒娇道。 捏了捏岑佩佩的小手,冼耀文接着说道:“然而,当桑德斯享受自己的成功,盖了豪华别墅,买了许多飞机和汽车,却有人企图卖空小猪商店的股票,桑德斯为了反击,自掏腰包买下大量公司股票。 结果,在纽交所的介入与限制下,这场纠纷导致他无法再进行交易,而他也因为囤积股票而用尽了公司与自己所有的财产,最后在1924年的2月宣告破产。” “破产了?”岑佩佩诧异道。 (本章完) 232.第231章 强扭的瓜不甜 第231章强扭的瓜不甜 “是的,破产了。”冼耀文颔了颔首,“不过故事并没有结束,桑德斯开了一家克雷伦斯·桑德斯唯一所有者商店,由于之前积累下来的口碑,商店开幕当天涌入上千人;到了1928年,桑德斯又积累了大量财富,再度获得百万富翁的头衔。 可惜,这次依然好景不长,遇到了美国大萧条,商店坚持了两年,桑德斯再次宣布破产。 桑德斯后来还推出过奇度索,一种全新运营概念设计而成的全自动化商店,宛如大型的游戏机台,顾客只要把钱投入商店设施的投币口,就会启动机械臂,将商品放置于传输带上。” 冼耀文由衷赞道:“桑德斯设计的这种机器十分有创意,未来非常有可能普及,但当时机器的技术还没成熟,机械臂很容易把商品损坏,奇度索开了12间加盟店时,桑德斯不得不放弃这个生意。 但他仍锲而不舍,再次想出另一个创业点子,打算设立富德依雷克翠克商店,希望能运用自动贩卖机,让顾客自行包装商品与付费。非常令人遗憾,桑德斯并未成功开设任何一间店。” 冼耀文再次拍了拍岑佩佩的手,“我在报纸上并未看到桑德斯的近况,他大概一直没有迎来翻身的机会,大概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桑德斯在世界零售业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论是小猪商店,还是唯一所有者商店,其实就是人民便利店这样的士多店,只不过它们更大,商品更丰富,而且很多是没有柜台的,顾客自己在货架上挑选商品,然后在收银台结账离开,基本上来说是自助式服务。 “对,《骡马报》的盈利点在报纸之外,十三幺能发挥的作用有限,借道十三幺我只是求个便利,顺便左手往右手输送一点利益。” 她正处在享受赚钱快感的阶段,看着自己的钱积少成多,从一小堆变成一大堆,她特有成就感,为此,她可以工作不辞辛苦,同时,花钱却是精打细算,舍不得花,根本舍不得花,因为她心里有一个不断在提高的目标,这个月存下1000元,下个月的目标就是1200元。 冼岑佩佩女士,香港太小,我们冼家要从这里走出去征服星辰大海。” 可就在我和强·纽德签订订购合同的时候,有另外一个西瓜供应商找到我,他悄悄告诉我:强·纽德西瓜不甜,你在地头吃的西瓜提前往瓤里注入过糖水。 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我并不喜欢强人所难,只要你能记住在其位谋其职,走得洒脱,走得漂亮。” 如今在美国类似这样的商店模式,已经有了一个专属的名词,是一个新造的单词,supermarket,超级市场,按照中文的习惯,可以把它缩略为超市。 不仅有了专属名词,也有了对超市的认定标准,只有规模至少在年销售额100万美元的完全部门化,并实行自助式服务的食品店才能被称为超市。 “冼先生做主,我没意见。”黄祖强违心地说道。 “黄主编,追求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有了好的,还想更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哪天你有了离开十三幺单飞的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先谈一谈,看我能不能满足你的条件,如果无法满足,你走,我欢送。 这份报纸上刊登的都是商业领域的供求信息,比如你有一间店铺需要转让,可以花几元钱刊登转让信息,又比如你有一批货要出手或需要订购某种产品,也可以刊登信息。 冼耀文用满是蛊惑的声音说道:“你想象一下,有一天,你手下员工的数量和香港的人口一样多,两百多万人由你指挥,你说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你朝着大海一挥,他们前赴后继扎进海里,这是一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 除了工作,其他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安排好。” “明白了。” 就像冚家铲,你完全可以说‘youallhomegotodie’,放心,美国佬一定能听懂,话一说出口,你就该做好战斗准备,出手一定要狠,会有美国律师教你怎么打符合法治精神的架。 定下了一件大事,两人继续聊着一些没营养却会让人身心愉悦的话题,等到黄祖强到来,岑佩佩寒暄过后离开。 之所以犹豫未决,一是良心上过不去,在他陷入低谷时,冼先生对他有知遇之恩,离开十三幺就是恩将仇报,他暂时没能说服自己的良心;二是更棘手的问题,无论是肥晞的事,还是中华制衣的开业典礼,都足以证明冼先生的势力很大,他担心自己一旦提出要走,容易被沉尸海底。 “《骡马报》是周刊,不需要记者,也无须优秀的撰稿人,十三幺只需设一接待处、一个独立的电话用来接待刊登消息的客户即可。关于利润,若是盈利,利润的八成留在十三幺,若是亏损,由报纸主办方弥补十三幺的损失。” 黄祖强有点懵,这简直就是明示了啊,冼先生到底什么意思? “冼先生,你……” “一定要去吗?”岑佩佩撒娇道:“老爷,你才回来没几天,又让我走,我想你怎么办?” 我在纽约开了一家公司,也认识一些人,你到了纽约有人会在生活上给予伱帮助,但工作上,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要我说,自然是不戴头巾比较好,波斯美女的性感、魅惑是世界公认的,禁止戴头巾十五年过去,我在德黑兰街头见到不少穿着十分大胆的女人,相比纽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是大饱眼福。”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就是因为把太多心思用在看女人身上,我在寻找西瓜供应商的时候犯了一点错,我找到一个叫强·纽德的供应商,去了西瓜地,也在地头尝过刚摘的西瓜,又沙又甜,当时我就打算拍板订购一批西瓜运到香港来卖。 呷一口茶,冼耀文接着说道:“说点其他。我打算借十三幺的渠道再办一份报纸,名为《骡马报》,此名取自乾隆年间在五台山上利用寄坡之际举行的骡马大会,主旨就是互通有无。 “冼先生,既然报纸上有招聘求职信息,就不应该只送到高档场所,找工作的人没有几个能在高档场所出入。”黄祖强说道。 黄祖强也端起茶杯,说道:“《福报》有此成绩,主要还是冼先生的功劳,我只不过是拾冼先生牙慧。” “一山望着一山高,唯恨无翅插云霄,困坐愁城难自我。我刚刚心有所感想了这三句诗,剩下的一句怎么也续不上。”冼耀文摇摇头,“还是才疏学浅。”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好好好,等安排好就送你过去。” 在美国忙完咸湿杂志的事,我转道去了一趟伊朗,那里的气候非常适合种植西瓜,一年四季都有西瓜上市,我想找一个诚信的西瓜供应商,把伊朗西瓜运到香港来卖,也好弄一顶西瓜大王的帽子戴戴。 一九二.三.一二七.一五 “呵呵。”把茶盏送到嘴边呷一口,冼耀文放下茶盏,拿出雪茄派了一根给黄祖强,“不用自谦,实事求是,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黄祖强还在琢磨冼耀文云山雾绕的话,猛然间听到分红,他感觉抓住了一点什么。前面说头巾,说“强扭的瓜不甜”,是在点他,让他有什么想法或不满可以提出来;这时候分红,也是在点他,如果他想走,现在就可以走,分红会马上结算给他。 岑佩佩自动过滤掉冼耀文的玩笑话,蹙着眉说道:“老爷,我英语不好,怎么去纽约?” 跟你说点我这次出国的小趣事,离开香港的前几天,我跟在码头从事社团生意的一位先生说好了一起做水果生意; 见黄祖强未做声,冼耀文瞄了他一眼,说道:“黄主编,你觉得我这个安排怎么样?” 冼耀文给黄祖强倒上一盏茶,直接进入正题。 我办《骡马报》的目的不是为了通过卖报纸本身赚钱,它是免费的,不会送到报摊上,而是会送去高档茶楼、酒家、夜总会、俱乐部这些地方供人随意取阅。” 等心里把账理清,岑佩佩忙不迭说道:“我去纽约。” “你说得不无道理,只不过《骡马报》上的招聘求职信息并不是给普通的求职者看的,渠道比较窄,招与求的都是高级人才,就是能在高档场所出没的人。” 伊朗这个国家挺有意思,1935年,伊朗还叫老名字波斯,礼萨·巴列维为了让伊朗走向强盛,进行了一系列向西方学习的改革,其中就有世俗化改革,穿着上进行西化,颁布法令禁止女性戴头巾,还授权警察在公共场合见到女性戴头巾时强行摘除。 “黄主编,十三幺的账目我已经看过了,《福报》的发行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干得不错。”冼耀文端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辛苦了。” 冼耀文嬉笑道:“一个华人想融入白人为主的环境当中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是找工作还是和同事们相处,你都会遇到不少困难,你去纽约一趟,差不多就是过一遍十八层地狱,也相当于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一回,等你顺利归来,就是会72变的美猴王,呔,妖怪,留下一棒给俺老岑吃。” 说实话,他有点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冼先生能猜到他心里有了自立门户的冲动,是的,仅仅是冲动,还未形成正式的想法,更不要说构思计划。 其他的诸如合作信息、招聘求职信息,只要和商业相关的信息都可以刊登,总之,《骡马报》是一份服务于商人的报纸。 “冼先生,我……”黄祖强迟疑了好一会,说道:“冼先生,我暂时没有自立门户的想法。” 山今楼十来个人一个月让她存1200元,两百多万人就是二十多万倍,一个月赚两亿多,一年三十几亿…… 黄祖强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多亏这位供应商提醒,不然我运一船不甜的西瓜回来,能卖给谁啊,那我可就亏大了。” “纯粹借渠道?” “好。” 黄祖强欲言又止,没敢问出口。 佩佩,我想让你把开分店和山今楼管理两件事暂时交给我,你去纽约找一家超市工作一段时间,搞清楚超市是怎么运作的。 冼耀文往后一靠,换了一个慵懒的坐姿,“你这次做得非常不错,我打算拿出十三幺的一半流动资金进行分红,你拿两成,我也拿两成,剩下的资金继续留在账上,等到年底再来一次分红,顺便再商讨一下怎么给你提高来年分红。” “自信一点,耀武从一句不会到跟英国佬聊成一片,不过就是几个月时间,你已经有不错的英语基础,缺的是英语的口语逻辑,放心,美国佬没什么文化,他们不懂英语语法,你不用管主谓宾,只要把单词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句英语句子。 “一定要去,你所掌握的杂货铺知识,根本不足以担起连锁超市掌门人的责任,而且,你也需要一段在异国他乡的生活经历,只有这样,你才不容易想当然地把香港经验生搬硬套到另一座城市。 冼耀文的话挺提神,岑佩佩把他的鸡汤一滴不剩地喝进肚子里。 冼耀文点点头说道:“另外,我之前跟你提起的《纺织报》,大概会在十月份开始筹备,日刊或周刊待定,但发行的份数不会太多,也许只有两三千,最多五千,你平时多留意一下有过经商经历或学过经济的记者候选人。 同样,我办《纺织报》的目的不是为了通过卖报纸赚钱,等筹备之时,中华制衣会有人出面同十三幺协商补贴的问题,无论如何,十三幺不会白忙活一场。” (本章完) 233.第232章 口袋阵,始于边 第232章口袋阵,始于边 晚餐时间。 与洪英东约好的便饭。 洪英东不好酒,也没有酒量,餐桌上并没有酒,只有一点王霞敏取醪糟后留下的伴生物酒酿,有点度数,不高,甜蜜蜜,容易入口,且不易醉。 餐桌上,醪糟正当红,在多个菜盘里轧戏,醪糟炖海参、醪糟煎带鱼、醪糟蒸肉、醪糟金瓜煎饼、醪糟鸭。 醪糟一出酒坛,放不了多少日子,恰是夏天,变质更快,要抓紧吃掉。 “家里船厂的地皮被港府征用,补偿了一块油塘湾的地皮。” “喔,再往东走一点是蒸酒湾?”冼耀文端起碗,喝了一口酒酿。 洪英东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看好这门生意,冼兄别忘了香港人讲究风水,在近岸和沙滩采沙长久不了,迟早会有人拿风水说事,一旦出远海采沙,增加的成本会把利润吃得一点不剩。” “嗯。” “店里做一双皮鞋,最低价格是20英镑,也就是360港币,皮革、鞋钉、人工一些杂七杂八的成本不能超过50港币,我这边还有其他一些开销,也会控制在50港币之内,也就是说一双鞋子至少要赚260港币。” 冼耀文跑了一趟华比银行,替庄嘉诚的贷款进行担保。 “大伯哥,我拿六成会不会太多?”周芷兰怯怯地说道。 蛋挞名为女工的生日礼物,实际上大部分蛋挞都会进她们家人的嘴里,自己未必能吃到一个,所以,礼物之二是女性用品,让女工能独享这份礼物。 “我会练你设计的签名。”冼耀文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龙学美跟上,坐在冼耀文边上,“先生,你给我一个签名让我照着练不是更好吗?” 另外,你练习一下书法,只需要练习我的名字,设计一个男性笔锋的签名出来,等你练好后,给每张贺卡签上‘我的亲笔签名’。” “芷兰,鞋子做得不错,不紧不松很合脚。”冼耀文从石桌上端起一个茶盏,招招手,让周芷兰跟着他来到天台边沿,先呷一口茶,随后指了指六号楼的工地,“等楼盖好,底楼给你开制鞋店,我会给你5000做启动资金,其中3000你想怎么花都行,剩下2000我会帮你花。 在银行待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厂里接了一个电话,福昌针织的蔡世昌打来的,询问他什么时间方便,蔡世昌要上门送请柬。 穷得叮当响的那些呢? 年富力强的自不用说,廉价劳动力,年纪大的遇到了好时候,正是殖民地闹独立的节点,英国佬想求稳,需要壮劳力带着软肋,安分一点,搵份工养活家人,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 冼耀文抽出钱包里的十元大钞,数了数只有21张,吐槽一声,从自己兜里掏出十来张,又问戚龙雀要了点,凑齐50张,加上前面的两沓,一起给了周芷兰。 礼物定下,又花几十秒纠结用金克数,看在合作伙伴的面子上,决定用金十六两,男娃一变二,一个八两重。 “砸自己的。” 龙学美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会。” 冼耀文转身而走,待出了大新百货,他又对龙学美说道:“明天你代表我去人事科开个会,商讨一下给女工发放生日礼物的议题,礼物之一是一张蛋挞券,拿着券可以去山今楼换一盒蛋挞。 “港府已经在行动,七姐妹那里马上就会盖廉租屋邨,等盖好,会有第一批寮屋区的幸运儿住进去,每个月只要交十几元的房租,但从搬进去以后,每天一睁眼就要划算水费、电费、洋油费,米油盐酱醋茶,进入初级的消费循环。 冼耀文拿起公筷,夹了点醪糟肉到自己的菜碟,用匙羹舀上一点送进嘴里。 “三家村过去才是蒸酒湾。” 我有成为一个成功者的自信,但我无法揣测我的那份运气会眷顾在哪里,所以,我只能小心谨慎,尽可能不犯失败者曾经犯过的错误。 “这是给你逛街的花销,一共1500,有500是从启动资金里拿的,其他的是我和耀武给你的置装费,没几天就立秋了,给自己添点衣裳。” “好的。” “砸别人的采沙场?”洪英东蹙眉。 “谢谢大伯哥。” 利润是这么分配,我再说下权力分配,制鞋店的发展大方向由我说了算,具体的事情由你说了算,比如请人,你想请谁就请谁,给多少工钱也由你定; 几点开门,几点关门,也由你定,只是定下来就不能三天两头改,不提早开门,也不延迟关门,关门前十分钟不要接待客人。 “炮台山西还是东?” “我劝你还是不要感兴趣,采沙生意赚少亏多,利润很薄。” 冼耀文轻笑着面对会心而笑的洪英东,“洪兄,你猜我看不看好香港的建筑业?” 至于你的那份,是你应得的,他们两个都是白拿钱,只有你为店里做事,加上你是我弟妹,拿着就好,不用有任何顾虑。” 这么说吧,但凡采沙船上某个工人弄破了手指头,老板又肯给工伤赔偿的话,企业立即面临亏损危机,要是脚被钉子扎了,那就该开会讨论是否申请破产。 再过几年,十三四岁的这一批人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想要成家总得有个地方住,廉租屋面积不可能太大,小夫妻和父母住在一起绝对不行,婆婆和小媳妇都不会愿意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叫声,公公也不会愿意,他大概还想多活几年。” “为什么?苦肉计?演给谁看?”洪英东一连三问,层层叠进。 洪英东略作思考,“这样做利润只会在短时间增加,等下次招标,利润还会往下压。” 轰炸机在战争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但每次装甲加强都会增加其重量,限制其飞行速度和高度。因此,军方需要在装甲加强与飞行性能之间取得平衡。 由于与高利润无关,公开招标还是挺透明的,要的就是参与招标的企业狗咬狗,使劲往低报价,最终中标的价格那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冼耀文说着,指了指西北文昌围的方向,“我们村边上就有一个非常好的采沙点,离香港也近,运输成本能压到最低。” “先生,我懂了。”龙学美郑重地点点头。 “我来签?”龙学美诧异。 “预防冒签?” “和船有关的生意,自然要和洪兄合伙,吃过饭,我们再聊细节。”冼耀文示意一下桌上的菜,“洪兄,醪糟要趁热吃,凉了味道会变。” “好。” 香港的建筑(路面)、筑路、填海工程都要用到海沙,但港府不是自行开采,而是控制专卖权,划定采沙地,然后向社会公开招标,港府向中标企业低价采购沙子,把低价改成高价进行转卖。 人口即红利,假如港府不做出改善他们生存环境的姿态,自然会有野心家去发动武装他们,也许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石硖尾十月革命,联合其他几个寮屋区,分几路奔赴港岛,胜利会师港督府。” 也就是说,你做的鞋子要让它看起来和穿起来相加值100元,该怎么做,是楼盖好以前你必须思考的问题。 “海沙生意只要不亏钱我就能满足,赚多赚少无所谓。” 冼耀文语重心长地说道:“警觉性高一分,出现问题的概率会降三分。在二战期间,美国军方遇到了一个难题:如何在战争中对轰炸机进行装甲加强? 说着,冼耀文转头冲冼耀武喊道:“过来。” 本来他不用亲自过去,在厂里等着银行派人上门来办理就行,就因为华比银行比较特殊,它是比利时海外土地银行在华的分行,在内地有多间分行,且被批准为经营外汇业务的指定银行,将来没准有合作的机会,他就主动一点,借机多认识几个内部人员。 采沙是投入大,要买船和一些采沙设备,利润少,一吨沙子除掉成本,大概能剩下几毫,别看沙子这玩意吃秤,就当下的半人工挖沙技术,一年下来挖不了多少,再说,不是挖了就有钱。 打电话给林醒良,交代一下礼物细节,把事情甩了出去。 一双用心制作的布鞋到了冼耀文的脚上,在周芷兰希冀的目光中,冼耀文在天台上慢慢踱步,走了几个来回,走回躺椅前。 林醒良的动作挺快,下午刚上班,财务科的招华昌就到了他的办公室,签字确认林醒良的财务借款。 一一四.四一.八四.二五二 在周芷兰震惊的目光中,冼耀文继续说道:“以360港币的鞋子为例,我们需要给鞋子这么贵找到一个让顾客接受的理由。我们按照比例分配任务,我拿出七成的理由,你负责三成。 直白点说,脑子若是不缺根弦,压根不会碰采沙这门生意。 说着,冼耀文把匙羹也放在骨碟上,“这个代表罗大哥,我们三个人形成一个三角环,港府可以收六份税。假如这种三角环有100万个,互相之间进行嵌套,港府可以收多少份税? 当然,税收不可能无限叠加,但只要香港每个人积极参与到经济活动当中,港府理论上可以收到海量的税,满足财政和伦敦需求之余,有很多余钱可以用于改善民生福利; 若是合理的支出之余,还有余多,港府可以考虑降低税收,进一步刺激香港经济发展,形成良性循环。” 后来,他把这套理论总结为‘幸存者偏差’理论。 洪英东沉思许久,问道:“冼兄很看好香港建筑业的未来?” 冼耀文伸手进口袋,掏出上天台之前从龙学美那里拿的两沓钱,“让你拿钱,身上有没有五百?” 冼耀文把筷子搁在骨碟上,稍稍分开,“洪兄,一根筷子是你,一根筷子是我,简单来说,我向你买东西,港府找伱收税,你向我买东西,港府找我收税,我们两个人,港府可以收两份税。” “记一下,从左数第二个叫徐莱,不是那个演电影的徐来,蓬莱的莱,七月初八是她的生日,生日当天给她送一份礼物,预算一百,挑礼物要慎重,是老板对下属的关怀,不要带有男女之间的暗示。”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美国军方邀请了统计学家艾伦·韦德伯格,这位统计学家研究了轰炸机返回的数据,他发现,轰炸机上被击中的区域分布在机身的中央和尾部,于是,他建议在机身其他没有被击中的区域加强装甲。 “对。”洪英东迟疑了一下,问道:“冼兄对采沙的生意感兴趣?” “照猫画虎比设计一套新签名简单多了。”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有十几套存在细微差别的签名,会应用在不同场景,不同文件上,时间久了,你会熟悉起来,我也会告诉你辨别的技巧,慢慢来,暂时还用不上。” 冼耀武快步来到冼耀文身前,“大哥,还有我的事?” “对,你至少也要会两种存在差别的常用字体,把文件上的签字和其他分隔开。平时签字的时候,记住有意识记忆一下在何时何地签过字,万一有需要,追根溯源会比较容易。” 洪英东嗤笑一声,“冼兄说的不无可能。” 好运来一个柜台在大新百货,就女人传八卦的那劲儿,岑佩佩老底早应该被掀出来,他冼耀文喜欢柜姐的传闻大概也有了十七八个不同版本,一定会有人企图踩着前辈的裤头,想着成为柜姐第二。 没必要上去显示老板的存在感,一上去,鸡飞狗跳是免不了的,也会有心惊肉跳、溜须拍马,或有胆大者给他抛媚眼,暗送秋波。 “先生,我是说穿帮了怎么办?” “没有。”冼耀武掏出钱包,掰开大钞口亮给冼耀文看,“就这么多。” 有意引导加平日里接触不少成功人士,传销公司的柜姐个个眼光贼高,对普通打工仔可不感兴趣,第一志愿都是嫁给年少多金的俊才当太太,退而求其次,姨太太也可以考虑。 “有一点兴趣。” 洪英东脸色一正,“冼兄想跟我合伙?” 一艘采沙船搭十几辆卡车,加上其他投入,150万绰绰有余,从银行借七成,自筹三成,辛苦一两年把钱还上,也就能见到利润了。” “冼兄剑指河沙?” 冼耀文如沐春风道:“耀武是你男人,给他两成是为了堵他的嘴,吃了好处,他还敢因为制鞋店的事挑你毛病,我会打断他的腿。玉珍的一成五是因为开店是我出的本钱,我有权利分一点给玉珍。 阿美,很多时候总结失败者失败的原因,比学习成功者的经验更加重要,这个世界不存在完全有效的成功之道,每个成功者或多或少都被运气眷顾,换另外一个人完全复制成功者的做法,未必能获得成功。 大象身体庞大,但跑起来非常笨重,警觉性也不如一些小型动物,很容易被猎人伏击。你说,若是某些大象的警觉性高过同类,它们被猎杀的概率会不会降到无限低?” “英国佬不傻,放人进来之前,肯定有过通盘考虑,那些上海佬自不用说,个个有钱,到哪都受欢迎。 冼耀文没好气地说道:“难道我来签?” “嗯。”冼耀文轻轻颔首,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美国军方对他的意见表示反对,于是,他给出了理由:我们看到的是成功返回的轰炸机,那些被摧毁的轰炸机无法回到基地,我们无法观察到它们的数据。因此,我们只能从那些幸存下来的轰炸机中得出结论,这就导致我们可能会忽略那些被摧毁的轰炸机中的信息。 “现在的采沙技术不行,需要投入资金进行升级改良,西方已经有专业的采沙船,每20分钟就能开采2000吨海沙,算上送沙上岸的时间,90分钟一船沙,一天挖1.4万吨海沙没问题。 “佩佩,青椒炒肉圆好吃,可以在山今楼试着推出蒸肉圆,改个名字,叫黄大仙肉丹,就说黄大仙当年修仙的时候,未辟谷之前,天天靠肉圆充饥。对了,试着用牛肉替换猪肉,黄大仙当年是放牛娃。” 大致就是这样,还有一些更细致的事情以后遇到具体问题,我再跟你慢慢说。” 吃过饭,冼耀文和洪英东两人上天台大致聊了聊合作的细节,并未当场敲定合作,稍后还会再聊一次。 翌日。 白天在厂里忙于各种琐事,下了班,冼耀文去两边柜台转了转,没靠近,就站在远处看会。 说着,冼耀文指了指石硖尾的方向,“那里有几万人,对港府而言,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提供廉价劳动力,带来的消费微乎其微,还不得不表现出人道主义,给他们装了几个免费的水喉。 不要窝在家里思考,走出去,去逛百货公司,去逛鞋店,去逛洋服店、裁缝铺,特别是张活海那里,看看人家凭什么收那么贵。” 美国有个护林员沙利文,几年前被雷劈中,鞋底都被烧掉了,可他人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沙利文被雷劈没事,不代表你也没事,下雷阵雨的时候,还是注意点别往孤零零的大树底下躲。” “东,靠近观塘仔。” “需要这么谨慎吗?”龙学美小声嘟囔。 “丽珍那里有两副麻将牌,用象牙做的,原材料来源是非洲肯尼亚森林里的大象。因为会长象牙,大象遭到大量捕杀,一颗‘2bore’口径的猎象弹轰在大象身上,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立马会应声而倒。 礼物之三是一张贺卡,洋鬼子流行的那种,去定做一批。 夹起一片青椒炒肉圆,跟岑佩佩一段白活,冼耀文才转脸对洪英东说道:“谁想看谁看,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洪兄,做生意有时候需要灵活,自己采沙没利润,也可以试试低买高卖的思维,内地需要外汇,找内地合作,只会是一拍即合。” “洪兄不妨胆子再大一点。”冼耀文轻笑一声,又夹起一片青椒炒肉圆,肉圆片混着青椒、大蒜叶一起塞进嘴里,嚼两口,愉悦地点点头。 一问之下,得知是嫁女,夫婿是谁自不用多说。 冼耀文嘿嘿一笑,“讲究风水好啊,这样才方便安排人以破坏风水的名义冲进采沙场打砸抢。” 等店开起来,赚的钱六成归你,我说的是你个人,完全由你个人支配,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人无权过问;两成五归耀武,剩下的一成五我打算给玉珍。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蒸酒湾那里是采沙点?” “不用谢,回你们小家吧。” 担保只是签几个名,没几分钟就办理好,闲聊的时间倒是比较长,冼耀文和贷款业务部的总经理安德烈·德尔沃相谈甚欢,从布鲁塞尔的巧克力聊到啤酒,也聊了足球,相约改天一起去南华踢球。 …… 送走洪英东,周芷兰上了天台,后面还跟着冼耀武。 龙学美悄悄打量冼耀文,心里暗自揣测,“年纪比我还小,这么少年老成,还懂这么多学问,先生是不是不睡觉?” 贴身跟了几天,龙学美自然能目睹冼耀文天天都看报纸,稍有空闲还会拿起各种工具书阅读,她并不怀疑冼耀文是生而知之,只是震惊于他的勤奋与思虑周密,以及小心谨慎的性格。 (本章完) 234.第233章 上眼药 第233章上眼药 又是山今楼,冼耀文在门口遇到岑佩佩。 “我的客人来了吗?”冼耀文伸手抹平岑佩佩旗袍上的褶皱,左脚在地上点了两下,“跟这么高,穿着累不累?” 岑佩佩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高跟鞋,“还好,就是走路久了有点吃力。客人已经来了,一男一女,老位子边上的位子。” “你个子已经够高了,没必要穿这么高的跟。”又说上一句,冼耀文摆了摆手走进店内,径直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来到位子近前,不等他打招呼,坐在桌前的男女已经站起来对他打起了招呼。 “冼先生。” 冼耀文一个快步来到男人面前,与对方握了握手,“赖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男人是赖百欣,上次洪英东把棉衣委托给丽欣制衣代工,他就留意上了。 “冼先生,没关系,是我们来早了。”赖百欣客气了一句,又指了指边上的女人,“佘宝珠,我太太。” 冼耀文目光对向佘宝珠,一脸笑意,“赖太太的大名我有所耳闻,元州街制衣生意人都羡慕赖先生有一位贤内助。” “冼先生,你过奖了。”佘宝珠笑着回应。 冼耀文邀两人坐回,简单介绍龙学美后,再没有寒暄,直接进入对方想听的话题。 他拿过龙学美手里的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件perfecto皮衣放在桌上,“赖先生,赖太太,这次请两位过来就是想让伱们看看丽欣制衣能不能做这种皮衣,如果能做,我们再接着往下谈。” “冼先生,我上手看看。” “请随意。” 冼耀文往后一靠,默默地看着对面的男女把皮衣翻过来翻过去,研究各种细节。 立秋将近,穿皮衣的日子不再遥远,秋高气爽,正是飞车党炸街的好日子,爵士劈腿,一种叫摇滚的音乐形式悄然出现在美国的电视里,毫无疑问,摇滚和皮衣很配,点燃皮衣甩动是一件很摇滚的事儿,第二天买一件新的再点燃,那就摇滚他妈给摇滚开门,摇滚到家了。 喜欢摇滚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没病不会听摇滚,摇滚人体内流淌着癫狂因子,总感觉自己受到禁锢,无论是肉体和思想,吉他拨动,闸门就会打开,被禁锢的呐喊和力量倾巢而出。 数万名摇滚人聚在一起,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衣,在地上摆出一个“freedom”,洒下一片赫菲斯托斯之火,烈火熊熊,一起高呼“freedom”,烧掉禁锢自己的枷锁,对摇滚人来说,这会是一件很摇滚、很自由、很革命的事儿。 皮衣这玩意不容易坏,把它当成衣服卖,即使没有竞争对手,持续性销量也不会太乐观,如果把它变成一种高消耗品,销量会乐观的多。 美国之行,让冼耀文放弃了把自由皮衣当作衣服进行销售的想法,他要把皮衣精神化,视飞车和摇滚为邪教,把皮衣当成教派的圣水洒向癫狂的信徒。 事关信仰,命且舍得,谈小钱是对信仰的亵渎,自由皮衣199.99美元起,给200,1美分不找,值当是给摇滚出一份力——自由皮衣,每卖出一件,就有一美元投入到摇滚乐。 未来几十年,世界都会是摇滚的,自由皮衣以及自由夹克绑定摇滚,成为摇滚的组成元素之一,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或许,年销量突破100万件不是梦。 或许还能推出品牌衍生品,戒指、耳环、项链、舌环、奶环、脐环,巴迪·霍利同款三角裤,埃尔维斯·普雷斯利同款套套,或许,花狸猫改个名字叫“猫王”,当成高档宠物出售,也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冼耀文神游外物时,赖百欣和佘宝珠已经把皮衣给研究透彻,赖百欣自打进入制衣业一直在给别人代工生产各种衣服,有单就接,做得很杂,就是皮衣也做过几回。 “冼先生,我们丽欣制衣可以做。” 冼耀文坐直身体,笑道:“赖先生,我们可以接着往下谈。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的订单和赖先生以前接触过的不同,没有一个固定的数量,是一份长期的合同,只要我们之间合作愉快,订单长做长有。” “冼先生要包厂?” 所谓包厂,就是包下一个厂的产能,所有出产一件不往外漏,这种模式通常是一个囤积居奇计划中的一环。 “不,性质不一样。” 冼耀文掏出雪茄派给赖百欣一根,又对佘宝珠说了一句自便。佘宝珠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隐隐有点发黄,白天应该抽了不下六七支烟,而且是在专注做什么事时抽的,香烟大部分长度都是夹在手指间燃烬。 白雾袅袅中,冼耀文说起刚编不久的故事,“前不久我去了一趟纽约,在一个酒会上认识几个百货业的大亨,一见如故,大家聊得很好,后来,又是一起打球、骑电单车、野营,一来二去,大家也就熟悉了。 有一天,忽然有人提议一起出钱搞一个皮衣的品牌,其他人纷纷附和,都表示有兴趣,经过几天的协商,定下了出资比例,也定下了品牌的名字‘自由’。” 冼耀文自嘲一笑,“所有合伙人当中,我的实力最弱,加上香港这边的人工比美国那边便宜一点,生产和组织货源这一块的工作就交给我来负责。 赖先生,是这样,相对不少品牌来说,自由拥有非常不错的销售渠道,即使一开始的销量并没有合伙人期待中的理想,它也会有一个不错的基础销售数字,有这个数字打底,自由就可以坚持运营下去,直到销量超出所有合伙人的预期。 所以,我需要找厂家合作,先敲定基础数字的稳定供应,我要和赖先生聊的就是这一块的生意。 赖先生把这件样品带回去,生产十件一模一样的出来,只要我这边验收合格,我会明确给出一个验收标准,赖先生按照其难度,给出一个月产量以及单件报价,经协商达成一致,签订三年期的合同。 赖先生按月供货,我方从第二个月月尾开始按月支付费用,也就是说会压赖先生一个月的钱,等合同到期前的倒数第二个月,无论是否续签,钱都会支付给赖先生。 另外,赖先生若是不能按时供货,需要给我方一定的赔偿,若是我方想提前解除合同,会按照三年合同给赖先生带去的总利润加上一定的赔偿支付给赖先生。” 冼耀文呵呵一笑,“赖先生,我们是同行,制衣的那些事我都明白,我方的基本诉求其实很简单,保质保量的基础上,赖先生给自己加上一个合理的利润数字。当然,如果销量比较乐观,我方也希望赖先生能扩大产能,承接更多的固定和机动订单。” 赖百欣点点头,“冼先生的生意的确是好生意,只是不知冼先生说的基础数字是多少,如果可以,我想都接下来。” 冼耀文摆了摆手,“赖先生,我不会把数字告诉你,在约你之前,我已经评估过丽欣制衣的产能,哪怕你把接非洲那笔订单的产能常态化,你也达不到我方的要求。 而我并不想看到丽欣制衣强行提高产能,仓促扩大产能,对赖先生来说风险很大,对我方同样如此,我方更希望合作规模能够循序渐进。” 听冼耀文这么说,赖百欣颇为遗憾,他是真想强行提高产能,把订单全部吃下来,这种回款有保障的订单太难得了,即使利润低一点他也非常乐意接。 “我能理解冼先生的担忧,我会尽快把冼先生要求的十件皮衣生产出来。” 冼耀文问龙学美要了一沓钱放在桌上,“赖先生,这里是五百元钱,如果合作不能展开,就当是买衣服的钱,如果合作展开,这笔钱计入货款。” 赖百欣把钱推回,“只是一点小钱,不用给。” 冼耀文把钱按住,再次前推,“赖先生,我希望从一开始就把人情和数目分清楚,合作时,数目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毫一仙都不用免。” 赖百欣微微一愣,心里很是诧异,这冼耀文做生意的路数和别人不太一样啊。念头一闪而过,赖百欣把钱接过,“既然冼先生这么说,我就不推辞了,我给你打个收条。” 赖百欣写好收条,递给冼耀文,发出了邀约,“冼先生,还烦请移步,我请你去酒家喝几杯。” 冼耀文接过收条,摇摇头笑道:“赖先生,去酒家还是等到下一次,今天只能委屈二位在这里将就,这里是我太太开的,来都来了,不留在这里吃,我太太会抱怨有钱不给自己人赚。”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佘宝珠诧异道:“冼太太开的茶楼,冼先生还要付钱?” “要付的,刚刚我可能没说清楚,这里是我太太自己的生意,赚的钱她自己拿着。我不止一个太太,为了一碗水端平,有些事情还是要分得清楚一点。” 冼耀文的话给了佘宝珠很大的触动,她家境凄苦,从小就外出打工,尝遍了世态炎凉,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她不敢花销,日子过得紧巴巴。 她很早就到了丽欣制衣当底层女工,有一天厂子易手,来了新东家赖百欣,当她得知赖百欣的太太在异地,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她制造了偶遇的机会,并借此贴了上去,嘘寒问暖,洗衣做饭,一来二去,两人便同居了,后来更是在大太太的大方首肯下,她成了二太太。 一开始,她还挺感激大太太的大度,可日子久了,她就醒过味来,感情她跟着老爷在厂里拼死拼活,钱算计着花,大太太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只知道享清福,我呸,还大学生呢。 最气人的是,大太太生了一个儿子,她的肚子却是不见动静。不是她不能生,是老爷不让生,说她是贤内助,是左膀右臂,家里的生意正在发展的关键时刻,晚几年再说。 还能晚吗? 大太太的儿子眼瞅着过几年就要成年了,等那个孽种把班一接,还有她和未怀上的孩子什么事? 难怪会大度,这是从一开始就想把她当牛马使唤。 对大太太,对赖百欣,佘宝珠是有怨气的,正因为此,冼耀文的话才会给她很大的触动,自己太太的生意要付钱,一碗水端平,多么美妙的句子,赖百欣啊赖百欣,你就做个人吧。 冼耀文对赖家的家事略有所知,大太太吃现成,二太太拼命干,争产的隐患已然埋下,他暂时不知道会和赖百欣合作多久,如果合作的好,可能会很久,甚至会久到被动卷入争产战,未雨绸缪,刚刚他说的话其实就是在下眼药。 争产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争斗模式,它会往外爆装备,只要在边上游弋围观,没准能捡到什么好装备,这是促使冼耀文找赖百欣合作的次要原因,不过他只是把这个当成一种小惊喜,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赖百欣具备他没有的优点,敢不拿工人当人使,供货上会有保证。 “冼先生和自己太太还分这么清楚?”林百欣有一丝好奇。 冼耀文冲不远处的潘小醉招了招手,随后转头看向赖百欣,“不分清楚不行,在女人方面我不是什么安分人,现在只有两个,将来说不准还有多少个,不瞒赖先生,我很快就会娶第三个。 女人一多,不给她们找点事做,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容易争风吃醋,我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不喜欢被女人们众星捧月,只喜欢轮流和一个个女人关上门过小日子。 不是一个大家,而是几个小家……” 冼耀文指了指桌子,“这里是属于我和二太太小家的生意,支配权都在她手里,今天我和赖先生谈的是大家的生意,我代表大家,自然是要给钱的。” 赖百欣心里嗤之以鼻,真是愚蠢的行为,明明可以在家里一言九鼎,偏偏要把权力分出去,还想多娶几个,我看难了,等三个联合起来,第四个想进门估计有得受。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是这么说,“冼先生这种治家方式闻所未闻,不过很有可取之处。” 冼耀文摆摆手,“赖先生可别取,各家有各法,我这么做只适合自己,你拿去未必适应,要是有个好歹,我的罪过就大了。” “呵呵,冼先生不用担心,我对婚姻的理解与冼先生不同。”赖百欣呵呵笑道。 “这就好。”冼耀文颔了颔首,看向走过来的潘小醉说道:“小醉,让后厨可以开始上菜了,准备好的都做了。” (本章完) 235.第234章 苦肉计 第234章苦肉计 只要不喝酒,吃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餐便饭,送走赖百欣两口子,时间还不到七点半,冼耀文被岑佩佩挟持到金凤屏,一家戏院,真正唱戏的戏院。 第一排的位子,座位费加上茶水干果好几十,岑佩佩眼睛都不眨地掏了。 说起来,冼耀文可从没见过岑佩佩的钱长什么样,吃饭不是店里就是家里,衣服化妆品有置装费,家里的人情往来自是报公账,她基本没有一个动用小金库的开销项,有钱没处使。 高椅安坐,冼耀文端着茶盏,歪着身子对岑佩佩说道:“知道你是票友,没想到这么舍得。” 岑佩佩歪头回应,“这里有唐康年、任剑辉、芳艳芬、白雪仙、靓次伯、梁醒波,还有好几个老爷你未必知道,都是角。” 冼耀文呵呵一笑,“承蒙你高看一眼,伱说的人里,我对前两个有些了解,其他几个只在报纸上见过名字。” “老爷是不是怪我乱花钱?”岑佩佩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的眼神。 “你呀,少耍小聪明。”冼耀文轻笑一声,“以后想听戏你自己来就好了,偶尔可以陪你一次两次,多了不行,我谈不上多喜欢粤剧,只有一两出戏能听得进去。” “戏多好听啊,老爷怎么不喜欢呢。”岑佩佩满是遗憾地摇摇头。 “你喜欢就好,等你明年生日,要是已经从美国回来,我把名角都请了给你唱个专场。” 岑佩佩眼睛一亮,随即顷刻间亮光消失,“不要了,专场很花钱的。” “我们赚钱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想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享受么,只要你喜欢,不怕花钱,不要说专场,就是养个戏班子也没问题,不图赚钱,只为你开心。”冼耀文诚恳地说道。 “嘻嘻,老爷,喜欢听戏的人不少,戏班子能赚钱。” “不要想当然,你不想想和你同龄的有几个喜欢听戏。”冼耀文转头透过龙学美的遮挡往后排扫了一眼,随后转回头说道:“我没看见一个年纪跟我们相仿的。阿美,你喜不喜欢听戏?” “不喜欢,我爱听古典乐。”龙学美说道。 “听见啦,前景堪忧。” “阿美只能代表她自己,我好多同学都喜欢听戏。” “你说了算。” 戏台上已经有人登台,冼耀文不再掰扯,往后一靠,轻声说道:“明天上班前给卡罗琳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找我。还有,下午两点我要去荃湾戏院,晚上七点半要打美国长途,安排一下。” “好的。” 戏台上,角儿嗓子扯开,一曲红楼梦缓缓道来,戏台下,无人说话,聚精会神地盯着戏台上的角儿。 冼耀文抓起一把瓜子,一粒粒把壳剥掉,瓜子仁放在岑佩佩边上的碟子里,专心看戏的岑佩佩并未发觉,经冼耀文提醒,她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一个剥,一个吃,气氛很是和谐。 不知何时,戏院的一个伙计来到冼耀文身前,告知有电话找他,家里打来的。 跟着去接听,是王霞敏打来的。 “阿敏,什么事?” “先生,十分钟前接到电话,刘总探长被人伏击,身中一枪,人已经送去医院。” “谁打来的?” “对方自称黎民祐,刘先生的姐夫。” “打给耀东(街),带两个人来戏院碰头。” 咔,挂掉电话,冼耀文心里非常不爽,他好处已经撒出去了,人还没用呢,究竟是哪个浑蛋想让他的投资打水漂。 吐槽一句,回到位子,接着给岑佩佩剥瓜子。 另外一边,戚龙刀接到电话时,他正在天台和手下们研究格斗技巧,毕竟定位是安保,经常会出入不方便携带攻击性武器的场合,熟练掌握身边随处可见的物件当武器是必须掌握的技巧,比如领带、皮带,又比如雨伞、筷子、麻将牌、扑克牌。 还要针对各种场景进行模拟,比如吃火锅的时候,从什么角度切入端起锅底,又是什么角度泼洒热汤,才能不给vip造成伤害,这都要事先演练,单纯寄希望于临场发挥是对vip的不重视。 又比如vip在拉屎或行房时受到攻击,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如何尽可能为vip保存颜面,这也要事先就有预定方案。 看更是赚不到钱的,想要赚钱还是得给有钱人提供安保服务,大众安全警卫将要推出2万美元年费的三人安保至尊套餐,没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雇主怎么肯花这个钱。 接了电话,戚龙刀特意点了一个牛高马大、可当护盾,一个个头矮小、身手灵活的安保,匆匆忙忙就赶往金凤屏。 “林黛玉:怕记惆怅事,难禁恨盈腔~紫娟:姑娘,你有病在身,应该要多多保重,切勿胡思乱想啊……” “老爷,紫娟好不好看?” 冼耀文抬头往戏台上看一眼,“妆这么厚,哪里看得出来,你为什么这么问?” “老爷,你没听见大家都在议论吗?” 自从紫娟和另一个当背景板的侍女上台,就有不少观众窃窃私语,也有观众大声叫好。 “是个角儿?” “还不算,但人长得很漂亮,大家都叫她新孟小冬。” 冼耀文嬉笑道:“一个唱京剧,一个唱粤剧,这也能扯上关系?” “她原来就是唱京剧的,今年刚刚改唱粤剧。” “哦。”冼耀文的目光再次投向紫娟,细细打量一番,身材能看出来不错,脸真看不出来,“艺名叫什么,不会就叫新孟小冬吧?” “叶蓁。” “哦,等下你自己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广华医院,刘福被人开了黑枪。” “啊,严重吗?” “应该死不了。” 一个小时过去,一出戏结束,冼耀文把岑佩佩送上她自己的车,这才往广华医院过去。 来到华东医院急诊手术室外的走廊,入眼一团闹哄哄,社团人士、便衣、军装混在一起,有祈福,有叫嚣,一个个恨不得用高音来表达衷心,大概是之前有医护人员提醒过,高音不高,音量被刻意压抑着。 冼耀文见到熟人韩森、咩喳曾、邓耘、阿叶,也看见独站一边的刘荣驹,对韩森几个视而不见,他径直来到刘荣驹身前。 “严重吗?” “没有生命危险,但阿叔年纪大了,中了一枪,身体会变差。” “没有性命之忧就好,身体可以慢慢调养。”冼耀文拍了支雪茄给刘荣驹,阴沉着脸问道:“知道是谁做的吗?” “人跑了,正在查。”刘荣驹一脸寒霜,“等找到,一定要让主使的人好看。” 点上雪茄,吸了一口,冼耀文轻声说道:“你查,低调点好,私人恩怨要低调,一位总华探长被匪徒袭击要高调,等刘总探长到了病房,可以商量一下在官面上做点文章,字花档、赌档、粉档、鸡档趁机扫一扫,给兄弟们谋点过秋的福利。 对了,抽空准备准备,我们的生意就快开始了,过两天我去码头看看。”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脚上的布鞋,“我弟妹给我做的,穿着很舒坦,码头上让人清扫一下,我可不想把鞋子弄脏了。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望刘总探长,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心不在焉中,刘荣驹将冼耀文送出医院,随后,人便站在那里陷入沉思。 坐进车里,冼耀文同样也陷入沉思。 从听到刘福被枪击之时,他就觉得事情有点诡异,总探长官职虽然轻微,但权力不小,英国佬设立这个职位的目的就是为了压制华人中不安分的主,社团、悍匪。 给社团八个胆子,他们也没有勇气对总探长下手,死了一个,另一个幸运儿上台,矛头还是会直指动手的社团,一个总探长被杀,凶手不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就会有第二个总探长被杀,不管是英国佬,还是“总探长”,都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能当上社团龙头之人,不可能是蠢货,其中因果岂能想不明白,即使就算有奇葩,社团背后的大水喉总不会是蠢货,扶持社团,自然是因为生意所需,多想不开才会跟利益过不去,弄死一个总探长,让自己的生意受到大影响。 因此,基本可以排除社团派人枪击刘福的可能,悍匪直接不予考虑,刘福哪用得着亲自办案子,和悍匪结下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说社团里的愣头青有可能会私自做这种蠢事,但这种愣头青通常不会有缜密的思维,估计开得了枪,人跑不了,这个可能性只能是50%。 如此推敲,冼耀文不得不往苦肉计的方向想,如果是苦肉计,刚才他说给刘荣驹听的话都会成为现实,从刘福到刘荣驹,再到一众警员都能分到好处,而社团只能认倒霉,甚至互相猜忌到底是哪个扑街动的手。 “只是这么做很伤人品,刘福最近很缺钱?还是有了升职的机会?” 夜深。 刘福转到了病房,喧嚣的人群已经离去,只有刘荣驹坐在病床边,病床被摇起,刘福靠着枕头,嘴里夹着一根烟,脸上不见失血过多的惨白。 “冼耀文真不简单,一下就猜到了。” “阿叔,你说明天他来看望你会带什么礼物?” “还能带什么,带钱,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刘福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这次的缺口应该差不多能补上,我不打算向冼耀文开口了。我就是坐上姚老鬼的位子也坐不了多久,还是把善缘留给你,留给生意。” “阿叔,冼耀文是做生意的人精。” “是啊。金行,姚老鬼……改天找冼耀文聊聊开金行的事。” 翌日。 冼耀文吃过早点,给米歇尔挂了一个电话。 等待了好一会,话筒里才传出米歇尔含糊不清的声音,明显是被电话吵醒。 “米歇尔,我。” “亚当,我知道是你,有事快说,还没到我的起床时间。” “我想从公司账户上借5万元,10天内还回去。” 听到钱,米歇尔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质疑道:“亚当,我能看见你的账户余额。” “所以,你知道我个人账户的余额不足5万元。” “混蛋,中华制衣的账户。” “马上就要到给供货商付款的日子。” “谢谢你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你在新加坡那笔钱没有存到汇丰,让我很难办。” 通过分成的数字,米歇尔能倒推出冼耀文在新加坡的收益。 “米歇尔,不要把事情混为一谈,存款的事我们改天再谈,我现在和友谊院线的董事长在对话。” 米歇尔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亚当,公私分明,我个人借给你,利息……” “不是投资用途,没有利息,谢谢。” “混蛋,没有利息早上把我吵醒?你懂不懂规矩,哪有早上问别人要钱的?” “第一,你是洋婆子,英国没有早上不催账的说法,第二,我现在只是通知你,钱可以下午给我。上帝保佑你。” “fuck,下午自己来银行拿。” “嗯哼,星期天我有半天时间,你可以约我去酒店。”说完话,冼耀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上电话,把下一声“fuck”堵在话筒里。 他今天没打算去厂里,结束通话,把王霞敏叫进书房,两人通力合作把《好运来·福星》的谱子扒了出来,然后稍稍探讨一下编曲的方案。 一首歌的编曲(伴奏)相当重要,再好的词曲也需要编曲画龙点睛,特别是以广告为目的的歌曲,更需要好的编曲。 冼耀文和王霞敏对编曲都没有太深的认识,只能是菜鸟互啄一通,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王霞敏负责哼歌,冼耀文踩着调子,跳起各种舞步。 留声机贵,黑胶唱片也不便宜,这个传播渠道可以忽略不计,想要把王霞敏和歌曲推广出去,只能让她去酒家、夜总会登台献唱,同时,也要把歌曲送去广播。 酒家、夜总会,王霞敏只能去少数几个较高档的跑场,想要把歌传播到低档的场子,最好还是给歌曲配上契合的舞步,要有意思且一学就会。 设计舞步,冼耀文可是很用心,就是从他老头子那里听来的砂舞都用了出来。 据老头子说,砂舞是贴面舞的一种,三十几年后会流行于蓉城一带,砂取自砂轮,坊间有一传闻,有一待业许久的女青年经人介绍去砂舞厅做陪舞,每月都能拿大把钞票回家,其母不解,问其何处高就,该女信口胡诌在砂轮厂上班,因砂轮的作用就是摩擦,完全点透了砂舞的精髓,遂砂舞得名砂舞,陪舞之女称为砂女。 叫上苏丽珍,冼耀文带着她以错位、身体不接触的方式给王霞敏展示了砂舞的精髓:站桩、撞机、背砂、解丁。 在面红耳赤中,王霞敏肯定了砂舞的传播性。 因羞涩与暧昧,定下砂舞为舞步之一,冼耀文便打发王霞敏离开,终止了探讨。 王霞敏甫一离开,苏丽珍就坐到冼耀文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媚眼如丝道:“先生有没有收了阿敏的打算?” “没有。” 冼耀文有点懊悔把砂舞拿出来,刚刚的氛围太暧昧了。 “先生没有这个心思,那就注意保持距离,阿敏还是姑娘。” “我有数。”冼耀文颔了颔首,在苏丽珍越来越妖的腰上拍了拍,“下去,今天星期六。” “不嘛。”苏丽珍扭了扭身子,噘嘴道:“先生昨天这么晚回来,身上还带着香味,要补我几个钟头。” 冼耀文嗤笑一声,“我不能在外面逢场做戏?” “先生要是找其他女人,我就不会说了,明明是她的味道。哼,今天占几个钟头,明天就敢占全天。” “你倒是挺会见微知著。”冼耀文拍了拍苏丽珍的脸蛋,“昨天陪佩佩去看了一场戏,今晚我也陪你出去玩,看电影还是去夜总会跳舞?” “嗯……”苏丽珍嘟起嘴想了一会,“先吃烛光晚餐,再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去夜总会跳舞。” “不要太贪心,晚餐可以,电影和跳舞只能选一样,还有,昨天是佩佩请客。” 苏丽珍坐直身体,挺了挺胸脯,“晚上都由我来付钱。” 冼耀文轻笑一声,“傍晚我回来接你,等下你去找一下国龙,告诉他警察可能马上要扫场子,让他注意点。” “哦。” 苏丽珍听出冼耀文让她离开的意思,应一声,在他脸颊上香了一口,起身走出书房。 十点多,卡罗琳来了,穿了一身此时罕见的低胸吊带连衣裙,两根细带子挂在肩膀上,露出全部的肩膀和胸往上的大片肌肤,裙子很宽松,一眼能看到胳肢窝,腋毛肯定是没有的,早在十六世纪,欧洲女人就追求“无毛”了,吉列推出的爆款两面剃须刀(麦勒蒂低胸装),一开始的营销对象直接锁定女性。 冼耀文毫不避讳地把卡罗琳打量个遍,等双眼吃够福利,他板起脸说道:“卡罗琳,我只提醒一次,以后你的工作时间至少有一半不是在办公室度过,最好穿方便在户外行走的装束。” 卡罗琳原地转了个圈,故意给冼耀文看到背后露出的一大块,随后不以为然地说道:“boss,我的裙子不能上街吗?” “ok。”冼耀文摊了摊手,“只要你不介意走光,或曾经有过被强奸的幻想,我没有意见。过来,谈工作。” 卡罗琳咬了咬嘴唇,走到书桌边,俯身看向冼耀文摊在桌上的地图。 冼耀文指了指地图上圈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红圈,“这是两块紧挨着的地皮,大的这块3.2万呎,产权在港府手里,小的这块3700呎,产权在一个叫柳婉卿的上海婆手里,她前年买下地皮的价格是12港币/呎,我能接受的最高价格是20港币,听清楚,20港币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你最好在16港币内搞定,而且速度要快。” 说到工作,卡罗琳脸上爬满了认真,“boss,16港币的价格不实际,从前年年尾开始,北角的地皮价格一直在往上涨,20港币/呎才是这块地皮该有的市场价。” “不错,我喜欢你。”冼耀文满意地点点头,“你没说错,这块地皮的市场价是20港币/呎,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市场价,只要你用16港币或更低的价格拿下它,你将获得最少3700港币的奖金。 只要你遵守不毁坏公司名誉的大前提,你可以使用任何方法去实现这个任务,你英国人的身份其实非常有用。” “比如?”卡罗琳问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别问我,运用你自己的智慧。” “雇佣四十大象这样的组织也可以?” [四十大象是伦敦全员女性的黑帮,活跃时间1870年代—1960年代。] 冼耀文轻笑道:“虽然我不介意在生意中用一些比较肮脏的手段,但绝对不会把它当成第一选择,你可以敲开柳婉卿女士的大门,告诉她友谊商场的计划,邀请她以地皮入股,如果你能说动她投资一笔现金就更好了。” 冼耀文捏了捏卡罗琳的脸颊,“你可以在心里看轻华人,这是你的自由,但我请你把傲慢收好,千万不要表现出来。在我眼里,伊丽莎白二世比你长得漂亮,因为她的头像有很大的可能出现在英镑上,而你的绝无可能。 金钱至上,这是我的态度,也是友谊院线的态度。 一个彬彬有礼、漂亮,有着贵族气息的洋婆子,很容易获得上海婆的认同,记清楚了,我喜欢华国,我喜欢华国人,这两句是你的制胜法宝,再学几句上海话,你在北角将无往不利。” 卡罗琳冁然一笑,“boss,你很邪恶,我喜欢。” “谢谢。”冼耀文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位子,等卡罗琳坐好,他不疾不徐道:“北角有许多类似柳婉卿的上海婆,她们富有却不懂投资之道。友谊商场在地皮上的预算接近70万港币,造价的预算应该在250万港币左右,整体预算320万港币。 假如你可以解决资金的一半,我会找米歇尔商量,给你商场2%的股份;假如你可以解决全部资金,你能拿到的股份是5%;假如你能解决超过预算的资金,视资金的数量,你将有机会拿到公司比例不等的分红。 对我的提议动心吗?” 卡罗琳脸上荡漾起舒畅的笑容,“boss,我的理想是三十岁之前退休。” “嗯哼,然后环游世界?” “不,去乡村买个牧场,什么都不干,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新西兰,与英格兰气候相差不大,文化习惯也没有什么差别,地广人稀,同样的预算,你能享受更好的生活。” “值得考虑,不过首先我要赚到足够退休的钱。” “我刚刚把机会给你了,七年时间,哦,抱歉,你们女士很在意自己的年龄……”冼耀文耸耸肩,看了一眼手表,接着说道:“2702天13小时19分24秒,只要你在友谊院线好好努力,我可以承诺你在这段时间赚到足够你退休的钱。” “boss,你有多少钱?”卡罗琳露出狡黠的眼神。 “这是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足够七个或八个你现在直接退休,这是计算了通货膨胀的结果,你大概忽略了这个问题,不用感谢我。” 卡罗琳呵呵笑道:“我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我之前定下的数字需要改一改,boss,我应该增加多少比较合适?” 冼耀文脱口而出道:“你六十岁死四倍,七十岁死再乘以1.5,八十岁在七十岁的基础上再乘以2,以此类推。你最好不要活过一百岁,不然,你很可能会发现你人没死,钱没了。” “boss,这是笑话吗?我是否需要大笑?” “不,这将是你不改变计划后的真实生活,所以,请努力。” “ok,所以,我现在的工作是上孩婆柳婉卿?” “上海。” “yeah,上海。” 冼耀文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了几行字,撕下纸页递给卡罗琳,“上面有柳婉卿的住址和南丫岛一个度假别墅的地址,你可以过去一边享受沙滩夕阳,一边写一份计划书,我要知道你会怎么做。” “ok。”卡罗琳把纸页收好,“我可以走了?” “还有一件事,你去看望一下公司的签约演员山口淑子,顺便为我带个口信给她,下周一或者周二,我请她共进晚餐,聊一聊她的工作安排。” “ok。” 卡罗琳走后,冼耀文对着空气说道:“你怎么看她?” 书房一隅的另一张书桌发出声音,“哪方面?”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初印象。” “骚狐狸。” 冼耀文嗤笑道:“很准确的印象,也很刻板。以我对女人的经验来看,她十有八九还是个姑娘。” “怎么会?”龙学美诧异道:“洋人不是很开放吗?” “管中窥豹。洋人好几亿,你见过几个洋人,不要轻易给同地域、人种的人群归纳出一个刻板印象,更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归纳出的印象。你没去过西班牙却修了西班牙文学,只能说你修的是一门叫‘西班牙’的文学,而不是西班牙国的文学。” 龙学美愣住,脑子里若有所思。 冼耀文抬头看了眼龙学美,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们很快要去欧洲出差,我可以安排出几天时间陪你去一趟西班牙,阿尔卡拉城有塞万提斯的故居,虽然重修过,但没准塞万提斯的灵魂还在那里徘徊。有空的时候找茅山道士学点招魂术,你会有机会和塞万提斯对坐探讨堂吉诃德。” 龙学美声音颤抖道:“先生,我怕鬼。” “现在白天。” (本章完) 236.第235章 无处不算计 第235章无处不算计 下午出门,冼耀文先跑了一趟车行,下了一辆威利斯吉普的订单,萨博其他都行,就是车顶棚矮了点,令人有点压抑,威利斯进行改装,弄一个高高的顶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另外还下了一辆大众t1面包车的订单,货运版的,车厢也打算自行改装。这年头还没有商务车,只能用面包车在保障安全的基础上改得尽量舒适。 资产增加了,在车上面的花销不打算抠抠索索,他老冼家已经是车行的vip,轿车保有量全港第一,下订只要带张嘴,订金休提。 离开车行时,“保有量第一”还在冼耀文脑子里停留了一会,买了这么多车,要是坏了送修是件麻烦事,太容易被人动手脚,于是,不以盈利为第一目的的修车行创业计划摆上日程。 花了半分钟,冼耀文想了个与犰狳同路数的名字“晕倒羊”车行,该车行将会挂在大众安全警卫的旗下。 两点,冼耀文抵达荃湾戏院。 甫一下车,早就在等待的丘德根便迎了上来。 丘德根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荃湾戏院刚运营三个月,他就开展了扩张计划,先沙田,后大浦,连续两家新戏院开业,如此操作触发了冼耀文当初承诺条款的第一条——开拓出第二家戏院,他的股份提高到15%。 四目相视时,冼耀文哈哈大笑起来,“丘老板一定等急了吧?” 丘德根也是妙人,微笑着说道:“我的心从昨天晚上就站在这里等冼老板。” 冼耀文伸手拍了拍丘德根的左胸,轻笑道:“丘老板不用心急,先把小心脏安抚好,我说过的话不会忘也算数,先带我四处看看,怎么说我也是大股东,都不知道自己的戏院长啥样,有点不像话。 等我看完,我们就去律师楼改合同,先说好啊,你的15%分红是从今天开始算,之前的还是按照10%。” “这是当然,理应如此。”丘德根爽朗地说道:“冼老板,里面请。” “请。” 一进入戏院的内部,丘德根就介绍起了戏院的情况,“现在的生意不像刚开始营业时那么火爆,每天平均只能接待1130个付费观众,不过小吃的生意比以前好,管理费赚的比以前多,现在一天的收入稳定在360元左右……” 冼耀文一边听着丘德根的介绍,一边注意观察戏院内的好运来元素,过道、放映厅入口都有粉刷好运来的广告标语,也有好运来的各种温馨提示,基本保证无死角,来观影的观众至少能看见一次好运来的商标。 他对此效果非常满意,一点一滴,随着好运来深入香港人的生活,不仅好运来衬衣将成为香港人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品牌影响力往根深蒂固的方向发展,同时,也在堆砌往其他领域发展的可能。 “冼先生,要不要进去看会电影,今天放的是《小城之春》,前年的新片,当时不卖座,文华影业亏了不少,但它是部好片子。”放映厅入口前,丘德根做着介绍。 “吴性栽在上海的文华拍的?” “是的,冼老板知道吴性栽?” “有过接触。”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丘老板,片子下次有机会再看,这边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从细节上可以看出丘老板用了不少心思,辛苦了,我们现在就去律师楼。” “好,好。” 陈威廉那边早就把新合同准备好,到了律师楼,只用了十几分钟,合同的更改事宜便完成,让戚龙雀送丘德根去码头,冼耀文自己坐进了陈威廉的办公室。 陈威廉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冼耀文,“亚当,朝鲜半岛的情况和你预测的一样,我们的生意什么时候开始?” “威廉,最美好的时刻还没到来,不用着急,等我忙完这几天,就会筹备股东大会的事,大家坐在一起讨论每个人的股份价值,以及出资的金额,股份一确定,生意马上可以步入正轨,嗯,不仅是走私的生意。” “你还打算做什么生意?” “一家商行本就该做的进出口生意,威廉,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生意却不能随着战争结束而结束,走私只是金季商行一个小过程,积累资本,迈入下一个过程。” 陈威廉摇晃着酒杯笑道:“下一个过程是什么?” “四这个数字在我们华人眼里不太吉利,香港四大洋行的格局应该改一改,威廉,伱觉得五大洋行怎么样?” 陈威廉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身上的散漫瞬间消失,“亚当,你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 “是啊,为什么不呢?”陈威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 冼耀文举杯回应,“为理想。” “为伟大理想,干杯。” 一口酒下肚,冼耀文说起现实的话题,“威廉,我的钱应该没出问题吧?” “什么钱?啊,王书宁?” “嗯哼。” “一切都在往最理想的方向前进。” “这就好,220万是从我非常紧张的现金流中抽出来的,要是出问题,我的损失就大了。” “亚当,你的记忆力真好。”陈威廉揶揄道。 冼耀文狐疑道:“我记错了?不是220万?难道是260万?” “ok。”陈威廉摊了摊手,“你没有记错,就是220万。” 冼耀文淡笑一声,“我就说嘛。我可是非常得意我的记忆力,怎么可能会记错。” “亚当,这次出差回来,你的变化很大。” “变无耻了是吗?” “是的。”陈威廉笑道:“原来你知道。” “随你以为。”冼耀文摊了摊手,说道:“帮我注册一家新公司,华人资本公司,我打算拿出一笔钱试着投资刚刚创业的华人,或许运气好能有不错的回报。” “需要股东吗?” 冼耀文摆了摆手,“威廉,这家公司不适合你,从企业的角度来说,华人资本不会是一家合格的公司,因为我的初衷不是为了赚钱,嗯,更准确地说,不是为了赚快钱,它也许会亏损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我懂了,你是为了扶持华人企业家。” “也可以这么说,不久的将来我会开展一门新生意,需要很多企业做配套,我要扶持的就是给我做配套的企业,所以,我并不太看重投资回报。” “大计划?” “嗯哼,到时候我会向你抛出橄榄枝,是否要参与,你自便。” “谢谢。” 在陈威廉的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大办公区,见冼耀武和一个疑似女律师助理交谈甚欢,冼耀文便歇了上去交谈的念头,看样子冼耀武在律师楼混得如鱼得水,不用他撑什么场子。 去了趟汇丰,和米歇尔扯了几句皮,把拿到的五万元装进一个牛皮纸信封里,用了半个小时,赶到刘福的病房。 病房里有人探视,一个中年妇女,身上有商人的气质。 不容冼耀文多猜测,面色“惨白”的刘福做起了介绍,“冼生,给你介绍,这位是宝安商会的会长王少清女士。” “王会长你好,你的大名我早就有所耳闻,我是沙头角文昌围冼耀文。” 王少清对冼耀文和煦一笑,“真是英雄出少年,冼先生的中华制衣在香港无人不知,好运来更是偌大名声,同为宝安人,我沾了不少光。” “王会长过奖了,我只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比不上王会长心怀天下,乐善好施,以后还要向王会长多多学习。” “言重了。”王少清上下打量了冼耀文后,说道:“商会下周周二聚会讨论成立宝安建校基金,冼先生若是有空,不妨一起参与进来。” “王会长,盖学校是大好事,我自当积极响应,不过会议我就不去参加了,由我太太代表我过去。不瞒王会长说,我在家里的分工就是赚钱,钱该怎么花由我太太说了算。” 王少青莞尔一笑,“冼先生说话真是风趣,令夫人来更好,我还能有个伴,商会里只有我一个女人,说点私密话都找不到人。”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王少清告辞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冼耀文和刘福两人,还有忽略不计的龙学美和戚龙雀。 冼耀文坐到床头边的凳子上,把牛皮纸信封往床头柜上一搁,掏出雪茄袋给刘福派了一支雪茄。 刘福没出言搪塞,接了过去。 冼耀文帮他点上火,再给自己点上。 两人默默吸了一会雪茄,冷不丁,冼耀文说道:“刘叔,来得匆忙,没买水果,信封里有点钱,你想吃什么就让人去买。” 一声“刘叔”,让刘福很受用,嘴里乐呵呵地说道:“人来就好,不用惦记着买东西。” “应该的。”冼耀文憨笑一声,“这次过来不仅为了看望刘叔,还想请刘叔帮个忙,我打算在尖沙咀开个金行,名字都想好了,叫金满福,只是钱不凑手,还望刘叔借我一点,或者投资也行,我给刘叔算股份。” 刘福闻弦歌而知雅意,脸上的笑容更甚,“这事好说,要多少,你随时可以打发人过来找我要。” “那就先谢过刘叔,只知道钱差一点,具体差多少我还没算,等账算出来,我再来叨扰刘叔。” “好好,随时来。” “那先这样,刘叔你在这里好好养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不便下床,就不送你了。”刘福客气地说道。 “不用送,不用送,刘叔你躺着。” 在客套中,冼耀文离开了医院,路上忍不住暗叹给刘福化妆的人是个高手,那惨白真叫一个逼真。 病房里,刘福拿起信封掂了掂便知里头有五万块,虽说离他当初想问冼耀文拿的差一大截,但时过境迁,如今有这五万块他已经很满意,何况还有一个金行的大股东之位在等着他。 “冼耀文够意思,金行股东,等老子退了休也不用发愁。” …… 电话公司附近,一家豉油西餐厅,冼耀文和苏丽珍在享受烛光晚餐。 豉油西餐也可以叫港式西餐,就是一种用香港常见的食材和调味品,用中餐的烹饪手法效仿西餐煮食方法制作而成的西餐,价钱比较大众化,以满足大众对品尝西餐的需求。 豉油西餐没有头盘,只有餐汤和牛油面包,苏丽珍点了面包配罗宋汤,冼耀文没要面包,只点了猪骨莲藕汤,顺便要了双筷子。 西餐显得不伦不类,偏离苏丽珍心中所想,不过,她并没有生闷气,反而心里甜丝丝的。 皆因餐厅对烛光晚餐没有意识,根本没有准备合适的蜡烛,在冼耀文的要求下,勉为其难送上一对中式烛台,还有一对双喜龙凤蜡烛,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个囍字在那里呲呲燃烧,苏丽珍心里别提多美了,捧着一杯青岛啤酒产的葡萄酒,乐滋滋地拉着冼耀文喝了一杯合卺酒。 点主食时,苏丽珍点了牛排,冼耀文点了瑞士鸡翼和烤乳鸽,捎带要了一碗白饭,特意嘱咐往上头淋一勺洋葱汁,让白饭也沾点西味。 一顿烛光晚餐令苏丽珍非常开心,就是在电话公司门口等着也没挡住开心的滋味扩散。 冼耀文和郑慧娴通话,听对方把《花花公子》七月刊的所有内容说了一遍,事无巨细,就是内页用来吸引眼球的写真照夹在第几页都要说清楚。 每个月的8日将会是杂志上月刊的截稿期,六天时间完成印刷和铺货,15日上架销售,离截稿只剩两个工作日,第一版又是重中之重,不临门把把关,他不会放心。 好在,一通听下来,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接下来就看他的理念有没有太过超前,以导致时空水土不服。 想来应该不会,每个时代的审美不同,但色心一直没有变化,只是舒缓的渠道在变化,当下就是杂志的时代,花社大概一定会迎来开门红。 通完话,冼耀文没急着离开电话公司,他坐在电话亭里,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看着上面一张合照——一张餐桌,几个人在聚餐,焦点放在丽塔·海华丝身上,在她身边坐着一个个子矮矮,梳着大背头的男人,长相略有点滑稽。 但在冼耀文眼里,这个男人却不是一般的帅,若是用金钱来衡量,男人的帅至少价值20亿美元,因为这男人他娘的真有20亿美元的资产。 若热·贵诺,巴西著名的富二代、败家子,与希腊奥纳西斯、美国霍华德·修斯齐名的花花公子。 贵诺家族19世纪从欧洲移民到巴西,乘上了南美开发的热潮,从事农业和进出口行业。19世纪末租下了桑托斯港,拥有了这个南美第一大港口90年的使用权。 截至当下,桑托斯港都被誉为“巴西的鼻子”,巴西乃至于整个南美洲的外贸通道,大宗商品进出口全靠桑托斯港,贵诺家族在这期间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靠着港口挣的钱,贵诺家族还经营酒店、农庄、银行等行业。他们在里约热内卢的拉兰热拉斯区修建了豪华宫殿作为家族住所,设计施工花费2400万美元,从设计师到建材全部来自欧洲,标准向欧洲皇宫看齐。 在里约热内卢海滩边上,贵诺家族修建了卡帕卡巴纳皇宫饭店,这所五星级酒店是巴西的明珠,是里约最著名的地标之一,世界各地的名流到巴西都会在那里下榻。 1942年,为了争取南美洲国家对同盟国的支持,罗斯福曾开展过一系列“讨好”南美富豪的计划,家里老头子已经噶了的若热·贵诺成为巴西富豪的代表,出入华盛顿和纽约的上层场合,成为政商两界追捧的名人。 若热·贵诺被罗斯福亲自招待,又能参加洛克菲勒家族的聚会,很快在美国打响了名气,经常出入上层酒会,美国的富豪认识了不少。 只不过面对这么好的资源,他并没有把贵诺家族的势力打进美国,而是在洛克菲勒家族的引路下,去了好莱坞,见识过花花世界,投资开了一家电影公司,表面上拍电影,实际上就是给他物色猎艳对象,只要他看上的女星,都会拜倒在他的西裤下。 无他,给的太多,是人都得拜。 为了见海蒂·拉玛一面,一出手就是一幅毕加索的画,平时身边常备数万美金一条的项链,见着顺眼的女星就送,有了交流,名车、别墅不在话下,总之一句话,用钱把女星的审美砸成偏爱一米六小个子。 毫无疑问,若热·贵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他的气场和花社非常之契合,如果他是花社的老板,简直就是自带流量,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让潜在读者清楚知道这一点,《花花公子》的销量会增加二三十万本不止。 如果没记错,这个花花公子计算错了自己的寿命,钱花完了,人还没死,人生的最后阶段是在穷困潦倒中度过的,儿子先他一步过劳死,结局挺惨的。 冼耀文衡量了一下,相比休·海夫纳,若热·贵诺的价值更大,为了利益,他打算邀请若热·贵诺成为花社的股东,拱手相让便利的泡妞渠道。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扇动小翅膀,改变若热·贵诺的人生轨迹,让其变成人死了,钱没花完。 是的,他有打算毛遂自荐成为贵诺家族的职业经理人,改变悲惨结局,把一场悲剧变成喜剧。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首先还是做成邀请若热·贵诺成为股东这件事,200万美元换100个妞,相信若热·贵诺绝对会认为是一笔收益非常不错的投资。 (本章完) 237.第236章 祸事上门 第236章祸事上门 在若热·贵诺的遐想中沉浸了一会,冼耀文瞄一眼手表,再次打出一个电话。 这次是打给全旭,询问对方在纽约的工作情况。 十七岁的少年一个,虽老成,但面对西方花花世界容易把持不住,思想动态还是要把握住,若是练歪了,也好趁早止损,换一个号重新练。 电话里与全旭沟通听着感觉还不错,但冼耀文还是试着给简打了个电话,接通了,于是,他拜托对方找个私家侦探跟一跟全旭,一周后进行,连续跟两天。 刚刚通过电话,他鼓的劲儿还没消散,一周时间,如果他的鼓劲不怎么管用,全旭也该现原形了,那时候才能跟到更真实的东西。 结束通话,冼耀文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封信的草稿,写给全旭的,大致的内容就是坦白告知找人跟过他的事实,以及告知这么做的原因。 事情的经手人太多,又是外人,能瞒住全旭的概率无法计算,与其不可控,不如直接坦白来得干脆,重用之前来几场考核,说得过去。 通读一遍草稿,修改了两个句子,撕下,走出电话亭交给龙学美。 “晚上回去抄到信纸上,在末尾介绍一下你的秘书身份。明天邮差上门的时候发出,收信地址在背面。” “是。” 交代完,冼耀文结算过电话费,给工作人员发了信封。 走出电话公司,冼耀文回头看了一眼大东电报局的招牌,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大东电报局三年前已经被收归国有,成了通讯委员会的下属公司,想要入股只能等到英国私有化浪潮,要不然他真想入股,拉一条国际长途的电话线到自己家里。 按说,只要舍得花钱,这时候也能拉一条长途电话线回去,只是这样一来太扎眼了,简直是赤裸裸地勾引别人给自己上窃听手段。 长途电话没戏,还是琢磨架设自己的无线传真网和无线电报网,这两个比较实际,所需的花费也不是太大,他现在就能承担得起。 迈出三步,放下心事,冼耀文一脸轻松地走到站在车边的苏丽珍身前,抬手把她随风飘舞的鬓发撩到耳后,温柔地说道:“会不会冷?” “不冷,很凉快。”苏丽珍侧脸,脸颊摩挲冼耀文的手心,仿若温顺的小猫。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我们现在去丽池刚刚好,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跳几个钟头舞,我再带你去吃大排档。” “嗯。” 上车出发,来到丽池花园买票进入,天地瞬间从夜晚的宁静跨入喧嚣,舞台上,歌伶哼着永远不会腻的《夜上海》,舞池里,绅士淑女们翩跹起舞,绅士们的手很规矩,过分点只是在女士的背上蹭蹭,罕少落到臀上。 蘸水湿面一点不过瘾,假如引入黑灯舞,丽池的生意应该能上一个新台阶。 目光在座位区一扫,只见座位区分左右两块,泾渭分明地坐着两帮年轻人,看阵势应该是两个舅少团碰上了,没准等下会斗起来。 让侍应带去远离两帮人的沙发座,不等坐下,冼耀文让苏丽珍点喝的,他邀请龙学美去了舞池跳第一支舞。 只是简单的交谊舞,不到半分钟,龙学美就踩了冼耀文的脚。 “港大平时没有舞会吗?” “有的,我很少去参加。”龙学美红着脸说道。 “看样子,你已经非常紧张的时间又要抽出一点来学习跳舞。”冼耀文带着龙学美随着音乐横移几步,脱出其他跳舞者的包围,来到舞池边缘,“我不喜欢出席酒会,但身不由己,有些必须去参加。出于礼仪,我免不了邀请他人的女伴共舞,而伱也会成为别人邀请的对象。” “我会尽快学精。” “很好。这几天感觉累吗?” “还可以,没感觉到累。” “嗯。”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家里在新盖的五号楼,我打算把底层和二层用来开一家叫‘休闲’的店,服务内容包括造型、化妆、按摩、采耳、足浴、修脚等,一切能放松精神和肉体的项目。 说是店,其实主要服务自己人,接待客户只是为了工作人员能发现、总结自己的不足,进而改良手艺。 这家店的组建由你负责,找的人年纪不能太大,一旦定下来可能就是工作几十年,工资为候选人当前收入的1.5倍,另外,你可以暗示一下有长期服务金,数额先不用说,等稳定下来,福利会一一告知并给到位。 你知道找人的要点吗?” “人品好,不能大嘴巴。”龙学美干脆地答道。 “很对。把家里的事大嘴巴往外说是最不能容忍的,谁犯谁滚蛋,所以,你找人的时候,能说会道,一天到晚嘴巴没个闲的就不用找了,哪怕手艺再好。还有一点,优先录用残疾人,瞎子、哑巴、聋子。” “好。” 随着节奏又舞了一段,冼耀文说起一个新的话题。 “哪天回家的时候问问你父亲,他对现在的工作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请他过来跟我聊聊,我想给他提供一个新工作。” “先生,你要聘用我父亲?”龙学美诧异道。 “家里之前犹如桃花源,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现在不行了,认识的人变多,要接待上门拜访的客人,也要有人操持人情往来,需要一个对外的管家把这些事情操持起来。 还有,昨天在医院你也看到了,跟宝安商会靠近,以后免不了会有老乡上门,真有困难,该帮的要帮,仅仅是打秋风,也要拿点钱打发,其中尺度要好好把握,不然,花了钱,还落个为富不仁、不认乡亲的名声,那就不美了。 你父亲有管家经验,又有人生阅历,我相信他能把事情操持好。” “好,我会跟我父亲说。” “待遇由你说了算,给你一个开后门的机会。”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龙学美闻言,顿生吐冼耀文一脸唾沫的冲动,这是给她开后门的机会,还是一次考核? 不管待遇高低,她好像都有被训的充分理由,其中尺度很难把握……嗯,尺度很难把握?是要让我父亲把握?这是给我父亲的测试? 心不在焉时,龙学美又踩了冼耀文一脚,好在音乐很快停歇,两人自然地走出舞池,回到沙发座。 冼耀文甫一坐下,苏丽珍递上一杯香槟,身体同时贴上,在他耳边轻声乐道:“刚才我看见一个女人的旗袍开衩撕开了,里面的裤头露了出来,大腿上还有一个红掌印。” “下次说人八卦不要随便脑补,我相信你能看见裤头,不信你能看见红掌印。”冼耀文指了指头上的灯光,“这个灯光会过滤掉血红色,你就是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看见红掌印。” “讨厌,谁都能想到是什么情况,我只是说了一点自己的猜测。”苏丽珍不依道。 冼耀文抱住苏丽珍,贴在她耳边说道:“你不但能说自己的猜测,还能瞎编,但你要说清楚哪些是看到的,哪些是猜的,又有哪些是瞎编的。对我,你可以不说话,说出口的必须是实话。” “嗯。” “下周一我们去山上过夜,我去找两套戏服,你扮聂小倩,我扮宁采臣,我们演穷书生宁采臣在兰若寺轻薄女鬼聂小倩的戏,好好准备,你哭得越凄惨,我就越兴奋。” 苏丽珍羞涩地轻啐一口,“先生,这样不好吧。” 冼耀文揶揄道:“要不算了?” “讨厌。” 两人说了一会悄悄话,随着白光的《假正经》响起,冼耀文拉着苏丽珍进入舞池,跳起不太正经的交际舞。 交际舞从西方传入的时候,发展方向一分为二,一为正经,牵手、搭腰都是规规矩矩,是酒会社交礼仪的一部分;一为不正经,只适合亲密男女共舞,若是陌生男女,或许跳完一支舞,也就变得亲密无间。 冼耀文从后面抱住苏丽珍,两人弓腰紧贴,苏丽珍把重心交给冼耀文,两人四只手粘在一起,随着节拍扭动。 边上的人也差不多,舞姿稍有不同,旖旎却是相通。 一曲跳罢,两人回了沙发座,苏丽珍的兴致颇高,举着香槟杯,拉着冼耀文要继续喝合卺酒。 冼耀文由着她闹,交杯就交杯。 一杯香槟下肚,苏丽珍的脸颊变得红扑扑,与酒无关,是被她自己的好心情激的。 主动拉起冼耀文的手穿过自己的后腰,手心放在小肚子上,把头倚靠在冼耀文的臂膀上,嘴里哼起小调,“我要你,伴在我身边,厮守着黑夜,直到明天。我要你,伴在我身边,忘去了烦忧,互相慰安。夜长漫漫,人间凄寒,只有你能~来给我一点温暖……先生,你会不会不要我?” “不要说傻话,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那……那样,我想怀孩子。” 冼耀文微微蹙眉,“时机未到,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没做好养孩子的心理准备。” “我知道这是个借口,但还是要谢谢冼生肯找个借口骗我。”苏丽珍喃喃道。 “呵,不能说是借口,我确实没有做好养孩子的准备,你的年龄又不大,再过五年,等事业稳定一点,我会好好计划一下要孩子的事。”冼耀文在苏丽珍脸上亲了亲,轻声道:“你的年龄又不大,过几年要孩子也不晚,不要胡思乱想,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如果不出那件事,我都有打算把楚天岚套个麻袋扔海里去。” “嘻嘻,为什么不扔?” “现在还有必要吗?” 苏丽珍嬉笑道:“好像没必要,林可萍一个多月没出来打牌了,还欠我二十几块没给。” “要是气消了就算了,别林可萍弄出个好歹,孩子是无辜的。” “我又没有把她往死路上逼,房租还没去收呢。”苏丽珍幸灾乐祸道:“那天我在楼下看见楚天岚,胡子拉碴,走路回来的,没坐黄包车,手头一定不宽裕。” “你没上去宽慰两句?” “哼,宽慰他,我没有上去踩两脚都是我大度。” “哈哈哈,你还挺记仇。” 两人谈笑间,一个身后跟着两个手下的男人径直走到他们的沙发座,一弯腰,冲着苏丽珍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冼耀文抬头看一眼男人,又低头看一眼他和苏丽珍互相交错的皮肉褶皱,再抬头看向男人,礼貌地说道:“先生,你不觉得你发出邀请有点不礼貌吗?” 男人闻言,冲冼耀文一笑,“这位先生,我只是想请你女伴跳支舞,没其他意思。” 冼耀文颔了颔首,“这样啊,先生确定要请我夫人共舞?” 冼耀文故意在“夫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是的。”男人笑道。 “不改主意?”冼耀文似笑非笑道:“今天这里好看的女人不少,一半好像还没主。” “不……”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冼耀文已经从沙发上蹿起,随手抄起香槟瓶,从下往上抡起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左脸颊和左耳上,嘭的一声,瓶子碎裂。 “别动。” 戚龙雀摸出手枪,快速上膛,指着男人两个要往上冲的手下。 冼耀文蹲下,盯着被他砸倒的男人,轻声说道:“先生,虽然你穿着衬衣西裤,一副斯斯文文的打扮,但我能闻到你身上小瘪三的味道,我不想多废话,给我一个名字,不然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你妈为了保住你兄弟姐妹,亲手用剪刀捅死你的老婆孩子。 倒计时三秒,过时不候,三……” “是谁在我李裁法的场子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随着李裁法的声音响起,冼耀文嘴里吐出“二”,手从胸前的口袋一抹,一支钢笔到了他手里,右手握住笔抵在“男人”的嘴唇上,左手掌心在笔帽上一拍,笔尾犹如子弹头重重地撞在上下门牙上,咯嘣,两颗门牙应根而断,另外两颗摇摇欲坠。 “一。” 噗,男人一张嘴吐出一团血。 “这位先生,你是一点不给我李裁法面子?” “名字。” “爹生娘生……”李裁法没有骂出整句就止住。 冼耀文按住男人的右手,把手指贴在地面上,抬脚用皮鞋后跟狠狠一跺,在男人凄厉的叫声中,他提高音量说道:“嘴还挺硬,你老大有福气。既然你不肯说出名字,那一切都由你接着,明天我让人带着礼物去府上拜访。” 说着,冼耀文站起身,掏出手绢擦拭自己的双手,目光看向李裁法,一脸歉意地说道:“李先生,我来丽池花园三次,两次遇到了麻烦,这个概率高得离谱,以后你这里我是不敢来了,还是去对面放心一点。” “这位先生……” 嘭,冼耀文一抬脚,踢在男人的下巴上,瞬速蹲下,紧跟着往男人脸上甩了一个巴掌,随后抬头看向李裁法,“李先生,我猜他是青帮弟子,你说呢?” 啪,反手又是一个巴掌,“青帮弟子结棍啊,堂堂大上海第一帮派,占着北角耀武扬威,我们这些岭南穷山沟来的,只能窝在深水埗倒夜香,一个小赤佬就能调戏我太太。” 啪,又是一个巴掌,“上海小赤佬,慈溪小瘪三都这个德行是吧,想找人说话,先派人调戏对方太太。爹生娘生(往最脏的脑补),呒大呒小(没大没小),乱话三千(说话不经脑子)……” 冼耀文倏地抬头,一脸微笑道:“李先生,教我几句慈溪脏话,我还没骂过瘾。” 整个丽池花园,不算无法统计的客人,只有李裁法一人是慈溪人,冼耀文嘴里的“慈溪小瘪三”是在说谁,慈溪脏话又是在骂谁,李裁法心里不要太有数。 他黑着脸说道:“冼先生,够了,请到我办公室里坐。” 冼耀文从地上站起,再次擦拭双手,冲李裁法笑了笑,随即贴到苏丽珍耳边轻声说道:“你跟学美先走,出了门给家里打电话,让佩佩派人来接。” “嗯。” 冼耀文抱了抱苏丽珍,“不用怕,没事的,没人敢动你。” 说完,冼耀文松开苏丽珍,转身朝戚龙雀压了压手,戚龙雀见状,关上保险,把枪收了起来。 李裁法对着其他客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了人心,随即带着冼耀文往办公室走去。 左转右转,上楼,再左转右转,两人来到李裁法金碧辉煌的办公室。 真的金碧辉煌,夺人眼球,冼耀文稍稍估计,办公室的装修费用不会低于两万元,卖黄砒来钱真他娘的快。 甭看丽池花园隐隐是香港第一销金窟,这种开门生意隐形股东多了,哪哪都少不了打点,一年下来能落到李裁法手里的利润有数,换个其他正经生意人,收益也算可观,可谁让李裁法是香港杜月笙呢,手下没有一帮青帮弟子,哪撑得起这个威名,养一两百号人的吃喝拉撒再正常不过,开销小不了。 李裁法要是不卖黄砒,单单指望丽池花园,用不了仨月,他就得上街要饭,他只是表面的娱乐大亨,背地里妥妥的大毒枭。 李裁法带着冼耀文来到组合沙发旁,指着长沙发说道:“冼先生,请坐。” 冼耀文大剌剌坐下,没给李裁法按照自己节奏慢慢进入正题的机会,非常直接地说道:“按照李先生的能耐,想从电话公司查到我的电话号码不是难事,想找我坐坐完全可以打电话给我约时间。又或者刚才送我一瓶酒,我也能明白李先生想找我聊聊,我自然会知情知趣。 可是,李先生偏偏不走寻常路,一上来就把突破口放在我太太身上,这样不好,容易让我误解。” 说着,冼耀文故意看一眼手表,“李先生有什么事就说吧,卖衣服不比卖金丹,需要起早贪黑,一毫一仙的赚,我明天还要早起,不能睡得太晚。” [吗啡别名:黄砒、黄皮、金丹。] “看来我李裁法入不了冼先生的法眼,冼先生不屑和我交谈。”李裁法沉着脸说道。 “不敢。”冼耀文淡笑道:“我只是一个做正当生意的买卖人,咬牙花大价钱养个保镖,为了给他配上枪,在英国佬面前点头哈腰,马屁一个接着一个,别说海军少将,就是海军中校的老婆,我去趟国外都要惦记着带礼物。 警察就更别说了,什么警司、督察,探长、探目、探员,不管英国佬,还是华人,都得小心好生伺候,一个都不敢得罪。” 冼耀文摆摆手,“跟李先生你没法比,我听说杜先生近些日子身体一直抱恙,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要一走,李先生就是青帮的第一人,呼风唤雨不在话下,等你过大寿一定要提前通知一声,我好请总督过来给你贺寿,这面子李先生一定要给我。” 稍稍理下思路,冼耀文便能分析出李裁法接触他的目的是看中他和英国佬的良好关系,不可能是看中他的生意,李裁法没这个胆子。 别看香港的社团之间斗得厉害,可斗来斗去都是岭南人的内部争斗,什么四邑、潮州、东莞、围头,没其他省份什么事,管你青帮蓝帮只能窝在北角这个英国佬默认的势力范围,敢过九龙试试,即使社团不打,英国佬都会派兵剿。 港岛是英国佬划好的社团禁地,社团再发展也不能来港岛立旗,偷偷摸摸可以,要是有什么事,屎盆子扣头上别叫冤枉。同样,英国佬也不想看到青帮把社团招惹到港岛来。 被冼耀文一通阴阳怪气,李裁法的脸色愈发的沉,语气也变得不善,“冼先生真不给我面子?” 冼耀文正襟危坐,继续用淡淡的语气说道:“李先生的面子我当然要给,明天的晚饭我没有约人,李先生想谈什么,我们明天晚上边吃边聊。今天,李先生还是先去处理内部事务,我不多占用李先生的时间,告辞。” 说完,冼耀文直接起身往外走,李裁法并未出言阻拦或挽留。 (本章完) 238.第237章 筹谋报复 第237章筹谋报复 出了丽池花园,冼耀文坐进车里,脸色瞬间变黑。 一直以来,他都在扮演一个斯文人,可刚刚,李裁法的一手操作让他彻底破功。公众场合打人,还动了家伙,传出去不会太好听。 没办法,他不得不动手,无论他是否在乎苏丽珍,只要有人针对他的女人,他必须当场打回去,不可能先认怂再报复。 韩信忍胯下之辱是真男人,林冲握拳不揍高衙内是废物,两人有此截然不同的评价,只因被欺负的对象不同。 男人自己可以受辱,决不能让家人受欺,这是国人的朴素认知,他今天要是忍了,让苏丽珍陪舞,明天就有人敢冲进他家里,让他把床让出来,当他面睡他的女人。 无他,逆鳞随便被人碰,也就别扯什么底线,谁他妈信你有底线。 报上说杜月笙身体不佳,大概是快不行了,李裁法这是真飘了,大概真以为杜月笙一走,他就是青帮第一人,妈了个巴子,想对话都用上这种轻佻的打招呼手段。 “小面,刚才那个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 “看年纪,他有老婆孩子,老娘应该也健在,通知阿叶,把他家人挖出来,再给副警犬打个电报,匀几个人回来,让他老娘和儿子/女儿合作弄死他老婆,然后两人生死斗,我要老的活着。” “如果他娘死了。” “葬在内地就算了,葬在香港,把腿骨挖出来磨成两根镇魂钉,给母子当生死斗的武器。” 戚龙雀沉默了一会,说道:“先生,越复杂手尾越多。” 冼耀文点上雪茄,摇下车窗,看着窗外许久,“算了,还是干净利落点,鸡犬不留。” “李裁法?” “杜月笙有句名言,人生三碗面那句,他活着,情面就还在,动李裁法等于打了他的脸,他在台湾还是有点人面的,加上当年加入军统的青帮弟子,都是麻烦。 台湾还有几十亿台币等着我去取,挂上号得不偿失,先盯着,让李裁法和杜月笙同年同月同日死,成全他的大义。 干他娘的卖黄砒的瘪三,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咆哮一句,抒发心中的烦闷,冼耀文瞬间又陷入平静。 家里客厅,岑佩佩的火气却是很大,左等右等不见冼耀文回家,面对苏丽珍,她憋不住扇了对方一个巴掌,“就你会玩,天天打牌不够,还要去夜总会跳舞,光吃不干,尽惹麻烦,冼家养你不如养只鸡。” 吃了一记巴掌,苏丽珍捂着脸懵了一会,随后反应过来,对着岑佩佩目露凶光,“岑佩佩,伱个臭娘们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不等两人扭打在一块,冼耀文出现在客厅里,一手指向苏丽珍,“回你自己楼去。佩佩,坐下。” “先生,她……” “回去。” “哼。”苏丽珍跺了跺脚,不敢忤逆,悻悻地走了。 等她离开,冼耀文挨着岑佩佩坐下,轻声说道:“下次不许借题发挥。” 岑佩佩不依道:“老爷,我才没有。” 冼耀文拍了拍岑佩佩的小手,“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这次不怪丽珍,有没有她都会有差不多的一出,李裁法是惦记上我了。” 苏丽珍钻进冼耀文怀里,疑惑地问道:“李裁法是开夜总会的,跟我们又没交集,他为什么惦记老爷?” “李裁法明面上开夜总会,暗地里经营着香港最大的黄砒提炼工厂,我听陈威廉说过,李裁法这人不上道,没有给差佬上供,要不是忌惮政治因素,差佬早就找他晦气了。他大概是想拿我当梯子搭上英国佬,只是这人多少有点毛病,搭讪的伎俩过于拙劣。” “大概?老爷没跟他谈?” “没有。”冼耀文摇摇头,“在他的地盘太被动,我不想谈着谈着被人用枪指着头,我放话明晚边吃边谈。” “老爷,李裁法欺人太甚,是不是弄死他?”岑佩佩恨恨地说道:“我跟索菲亚相处得不错,可以找她帮忙。” “幼稚,我们跟索菲亚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不会真把她当你姐妹吧?” 岑佩佩摇摇头,“我没有,李裁法妨碍我们的利益,不就是妨碍索菲亚的利益吗?我想她会帮忙的。” “先不说索菲亚,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利益关系该怎么相处。”冼耀文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我们暂时不好动李裁法,不说他上面有个杜月笙,就是在日占期间,李裁法在戴笠的指挥下,帮助一大批小鬼子指名逮捕的重要人物撤离香港,里面可是有多个重量级人物,还有好几个掌握着权势。 我在报纸上看到台湾在搞改造,目的是把元老、军事将领、派系首领等排挤出决策圈,先等等看,等形势明朗了再说。” “老爷,这里是香港。” “香港又怎么样,你知道这里公开和不公开的台湾特务有多少?能不招惹还是别招惹为妙,一个不好,天天有人往家里扔手榴弹。” “英国佬不管?” “英国佬就算了,只剩搅屎和和稀泥,一裤裆屎,哪哪都要擦,二十年之内根本强硬不起来。”冼耀文在岑佩佩身上拍了拍,“好了,早点睡,方便的时候,我会找下刘福,把山今楼弄成军装巡逻的固定就餐点,店里不会有事,你自己当心点,让李诗英寸步不离跟着。” “嗯,老爷,我们一起洗澡。” “你自己先洗,我去天台出出汗。” 又是cqb练习,出了一身大汗,冼耀文才下楼。 …… 翌日。 昨夜的事情仿佛没发生过,早餐时比平日里热闹,回来后就没见过的小吃货王霞丽也在,前些天被她母亲方元珠抓回去帮忙干手工活,刚刚解放。 虽说王霞敏每个月往家里交不少家用,足够王家搬出石硖尾,在外面租个房子过日子,但方元珠绝对是重男轻女的好母亲,她已经惦记着给王松艮置办结婚的新房,不仅节流,还要开源,王霞丽这个早就吃住在冼家的丫头也要利用起来。 今日有粽子,香菇排骨粽,小丫头不惧冼耀文,敢从他的粽子里剔走排骨和香菇,只剩下一堆糯米给他下粥。 冼耀文也不恼,面对一个笑口常开的开心果,他严肃不起来,就是见其有往圆柱体发展的趋势,他也没说什么,掐指一算,小丫头出阁的年纪在八九年后,肥妞还会是稀罕物,有他罩着,不愁郑少秋一般帅气的夫婿主动贴上来。 吃过早点,他估计着时间打了一个电话,随即出门前往港岛。 一个小时后,他的车子停在半山的一座别墅前。 稍等一会,穿着睡裙的米歇尔来到他的车前,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给他竖了个中指,“亚当,今天是星期天,你也不让我睡个好觉。” “李裁法在汇丰有账户吗?” “客户隐私,不便透露。”米歇尔故作正经道。 “当有那么一天,他要大笔提现,我希望你能提前通知我。” “你和李裁法结仇了?”米歇尔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一下子就猜到重点。 “对。” “烟。” 冼耀文从车里摸出一包未开封的烟扔给米歇尔,米歇尔接过,打开,给自己点上一根。 吸了几口,她细声说道:“李裁法不是丽池花园唯一股东,他能把丽池花园接过去,都靠霍宝材在背后帮他。需要我介绍霍宝材吗?” “不需要。霍芝庭的儿子,霍家靠烟馆、赌馆发的家,在羊城搞得天怒人怨,现在还有不少人要找他家索赔。霍宝材还是广东银行副经理?” “还是。”米歇尔吸一口烟,继续说道:“李裁法有一妻二妾,妻子李月如,原是羊城富商的小妾;大姨太陈蕙英,百乐门舞女出身;二姨太黄小曼,原是上海著名郎中朱子云的遗孀,朱子云行医多年,赚了不少诊金,黄小曼嫁给李裁法时,带着402条大黄鱼、584条小黄鱼,李裁法人财两收。” “所以,李裁法在汇丰没账户,李月如还是黄小曼有账户?” “两个女人都有,但大部分钱和金条都在李月如名下存着。” “李月如几岁?” “不知道确切年龄,大概三十五。”米歇尔一脸戏谑道:“亚当,你不会是想勾引她吧?” “我七你三。” 米歇尔勾住冼耀文的脖子,赏给他一个媚眼,“亚当,我是个讲理的人,这一笔生意你的牺牲太大,我让你10%,我二你八,哈哈哈……” 冼耀文在米歇尔臀上拍了一下,“收起你的联想,我没说要亲力亲为。” 米歇尔止住笑声,故作正经道:“太遗憾了,我真愿意少拿10%,亚当,请勇敢一点,我可以把我的房子借给你和李月如幽会。” “我七你三,给我列一份你掌握的李裁法的所有资料。”冼耀文黑着脸说道。 “ok,尽快给你。”米歇尔恢复真正的正经,“亚当,不要耽误公司的发展。” “你应该对我保持信心。”冼耀文俯身打开车门,仰头看着米歇尔。 米歇尔抬了抬手,“我知道,我知道,马上。” “把烟头带走。” “fuck。”在骂骂咧咧中,米歇尔钻出车门。 “得云茶楼。” 半个钟头后,冼耀文坐在得云茶楼三楼临窗的雅间里。 已有些许时日没来,得云茶楼却没什么变化,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唱小曲的歌伶与时俱进,不再拘泥于长短曲,而是把业务拓展到流行曲儿。 歌伶用流行曲儿的调调,吴侬软语的唱腔重新演绎《天涯歌女》,令人脑子里跳出一个画面——江南小镇的小河边,穿着旗袍的婉约女子撑着油纸伞漫步于细雨蒙蒙的石桥上,只见一个背影,却是唯美无比。 (本章完) 239.第238章 先姚木,后周裕彤 第238章先姚木,后周裕彤 听着小曲,漫步在江南小镇,一位婉约女子拉开门,迎进的却是一位糟老头子。 这个世界的真谛如此,所有美好背后都有一个浑身老人斑,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在操控,一如枯树皮粗糙的手,干裂如风烛残年,贪婪地拂过青春洋溢的嫩背,不服老,还想活,于是,西方问生物,东方掘古墓,但求长生不老。 老人踏进雅间,冼耀文便迎了上去,“姚总探长。” 姚木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冼先生今天怎么会想到约我叹早茶?” 冼耀文挥了挥手,让歌伶离开,随即邀姚木在位子上就坐,为其倒上一盏茶。 “上次在姚总探长家里,姚总探长给了我‘改天聊聊’四个字,那天之后,我稍有空闲就会参详‘改天’是哪天,今天早上起床,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过来‘改天’就是今天。” 姚木哈哈大笑,竖起食指虚指冼耀文,不断抖动,“都说冼先生是个妙人,我之前一直半信半疑,现在我信了,冼先生的确是妙人。” 冼耀文赔笑道:“妙人谈不上,我只能算是一个信人,言而有信的人,不喜欢凑热闹,别人都喜欢在火旺的灶前锦上添花,我不一样,我会在灶膛里的火要灭时继续往里头添柴。” “哦?怎么个添法?”姚木端起茶盏问道。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花开得再艳总有凋零那一天,当花落春泥,无人采撷时,它又该如何保持花香?” “冼先生,有什么高见?” “有鱼,也要会渔。我没有几条鱼,打渔的本领倒是学了点。” “愿闻其详。” 冼耀文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我在尖沙咀要开一家金行,已经邀请刘总探长入股,现在也想邀请姚总探长入股,三万元,三成股份,每年的保底分红不会低于七万元,这是我的承诺,若有不足,我个人补上。” 姚木思量一会,说道:“股份比例四三三?” 冼耀文颔首,“对,我四成,姚总探长和刘总探长各三成。” “股份一直不变?” “这是生意,一切只按照生意的规矩来,无关其他。” 姚木在桌上轻拍一下,“好,这个股我入了,冼先生还有其他指教吗?” “去年十月我初次去北角,所到之处无不一片祥和,市民们安居乐业,昨天我再去,只看见乌烟瘴气,过去的祥和也只能在丽池花园看见一点,不得不说李裁法先生是一个高尚的生意人,没有钻到钱眼子里。 对他,我心生崇拜,想在暗中给他提供一点帮助,尽可能拦着敲诈勒索和贩卖毒品的人靠近丽池花园,对隐藏在客人里的心怀叵测份子来一次大筛查,保持丽池花园的朗朗乾坤。” 姚木倒吸一口凉气,吃惊道:“李裁法哪里得罪冼先生,要上这么狠的手段。” “姚总探长你误会了,李裁法先生并没有得罪我,只是我有强烈的预感,袭击刘总探长的人就混在丽池花园的客人当中,不把这个人揪出来,难保他不会袭击李裁法先生。”冼耀文依然淡淡地说道。 姚木懂了,冼耀文和李裁法的恩怨深了,大有把李裁法整死的架势。他思虑片刻后说道:“李裁法认识不少人,事情不一定会如冼先生所想的进行。” “只要姚总探长感觉到压力,随时可以停手,我对李裁法先生的人脉非常感兴趣。” 姚木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办了。” 冼耀文端起茶盏,说道:“我以茶代酒敬姚总探长一杯,还烦请投资款早日到位,一批金条已经在运往香港的途中,等金条到位,我找几个打金师傅即可开工。” 姚木也举起茶盏说道:“明后天我就给冼先生送去。” 和姚木谈妥,冼耀文去了一趟山今楼,和岑佩佩碰了一面,听她交代对报社那边的安排。 冼耀文不希望自己的消息见报,免不了要差人去打点一下,具体的事情就由岑佩佩来办,她找了阿叶,又找了黄祖强,从山今楼账上支了一万元当办事费。 得知岑佩佩安排妥帖,冼耀文放下事情,回家就餐。 饭厅里,还没到开饭时间,只有冼玉珍凑在饭桌前写字。冼耀文凑近一瞧,只见她在练习写文章,一个字写一点,划掉,重写,再划掉,显然是不记得怎么写了,看部首形状,再联系前文,应该是想写“攀”字。 “是不是想写攀字?”冼耀文出声问道。 冼玉珍羞涩道:“大哥,我不记得怎么写了。” “笔给我。” 冼耀文从冼玉珍手里接过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抽象的“树枝”形状,嘴里一边说道:“汉字的演变过程大致是从图形到笔画,也就是象形到象征的过程。象形就是用描摹客观实体的外形,来表达词义的一种造字方法,比如甲骨文,它的字形原理就是把实体或运动用一种比较抽象的方式画出来。” 说着,冼耀文在纸上间隔一点的距离画了一棵新树枝,然后在两根树枝之间画了两个x。 “很多树枝交叉在一起,会让你想到什么?” 冼玉珍想了一下说道:“篱笆。” “对,篱笆,也叫栅栏,一个x代表树枝交叉,两个x代表很多树枝交叉;做篱笆需要什么?” “树枝。” “我不是问你用什么材料,是问伱我们人类是用什么身体器官做篱笆。” “双手。” “很对。” 冼耀文在纸上画了对称的左右手弧线抽象图,然后把弧线一点点拉直,最终变成“大”的左右两半。 “两只手把树枝交叉组合在一起就是篱笆,我们祖先就是用抽象画图的方式来表达一个字,现在把纸上的这些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樊’字,它最早的意思就是篱笆;攀要用到什么?” “手。” “确切地说是手脚并用。”冼耀文说着,在纸上画了一个人体的攀爬状态图案,然后把一根根弧线一点点拉直,“人挂在樊上,就是攀,这就是攀这个字的演化过程。” 冼耀文把笔放下,手背到身后,点头晃脑地说道:“学写字,最好不要死记硬背,而是去思考它的演化过程,比如男字,最早是由田和推着犁的男人组成,又比如女,其实最早画的是妖娆女人的跳舞动作。 大部分汉字都经过象形到象征的演变,其演变过程都存在客观规律,动词最为简单,演变过程主要是对表达手和脚的图案的简化,你只要掌握手和脚表达方式的演变逻辑,大部分动词根本用不着记,掌握规律,然后按照规律就能推敲出来。” 冼耀文在冼玉珍的头上抚了抚,轻笑道:“大哥说的对你来说可能比较难理解,没关系,明天大哥带你去买甲骨文的书,再买几张毕加索的抽象画(印刷品),让你先对抽象画有所了解。 字画不分家,只要你搞懂汉字,画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们家玉珍要做一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冼玉珍羞涩笑道:“大哥,我不行的,张老师教我这么久,我还没学会弹钢琴。” “哪有好久,不过几天的工夫,不要心急,慢慢学,钢琴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再次抚了抚冼玉珍的头,冼耀文说道:“好了,把东西收一收,准备吃饭。” “嗯。” 今天是周末,冼耀文本想好好歇一歇,被李裁法一搞,上午的闲暇已经没了,晚上的注定报销,下午只能睡个时间比较长的午觉。 下午三点半,他已经来到皇后大道中的郑大福,坐在周裕彤的办公室里,与周裕彤抵膝而坐。 “周经理,今天过来是给你打声招呼,我马上就会在尖沙咀开一家自己的金行金满福,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两个合伙人,是警队的重要人物。” 周裕彤闻言,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说道:“冼老板是打算在金行业有所发展?” 冼耀文掏出雪茄,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点上,“我这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就不跟周经理打机锋了,我对金行业没什么兴趣,开金行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巴结人,所以,金满福必须赚钱,不能亏损。” 周裕彤一听,差不多明了冼耀文话里的意思,于是说道:“冼老板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不妨直言,我能效劳的绝不会推辞。” (本章完) 240.第239章 港币本无主 第239章港币本无主 “周经理,是这样,金满福的总股本是10万股,每股1元,我已经把其中的6万股许诺出去,剩下的4万股,我打算转让给你35000股。 目前的情况是店址未确立,店铺也没注册,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而且,我和另外两位股东的资金也不会实际到账,我会拿出价值65000元的黄金充作投资款。 另外,每一股每年至少分红2.33元。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就看周经理有没有兴趣入股。” 周裕彤思虑良久后说道:“一定要用金满福这个招牌?” “五年内不能换,五年后在商言商。” “分红保底也是五年?” “我的要求是五年,后面周经理自行决断。” 又是沉思良久,周裕彤问道:“另外两位股东的名字?” 冼耀文一字一句地说道:“全港总华探长姚木,九龙总华探长刘福。” “冼老板,我有一个要求。” 冼耀文抬手示意,“周经理请直说。” 周裕彤看着冼耀文的双眼,掷地有声地说道:“冼老板你不能退股,且要永远保证金满福和郑大福的平价黄金供应。” 冼耀文嗤笑道:“周经理,不如我们把时间退回到二十分钟前,你当我今天没来过。” “我开价,冼老板可以还价。”周裕彤不慌不忙道。 “抹掉‘和郑大福’四个字。” “十年长约。” 冼耀文不作思考,直接伸出自己的右手,“可以。” 周裕彤握住冼耀文的手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达成重要合作,两人无缝进入通俗意义上的垃圾时间。 “冼老板这次在国外待了很久?” “时间不短,我刚回香港不到一个星期。” “去了很多国家?” “不少,从亚洲到美洲,再到欧洲、非洲,地球绕了半个圈。” 周裕彤饶有兴趣道:“不知道冼老板有没有去过国外的金行,我很想了解一下国外金饰的发展。” 冼耀文冲边上的龙学美招了招手,龙学美会意,递上一个首饰盒子,冼耀文接过打开,亮给周裕彤看,“这是我给周经理准备的礼物,在美国一个叫海瑞温斯顿的珠宝品牌店买的,不瞒伱说,这是我在店里特意挑的第二便宜的钻石戒指,却也花了1000多港币。” “这么贵?”周裕彤失声惊呼,手不自觉地从冼耀文手里拿走首饰盒,取出戒指捏在手里仔细端详,好一会,他才说道:“指环是铂金做的?” “对。” “铂金在西方很流行?” “从路易十六时期开始,铂金在西方一直流行,只是在东方没流行起来。” 周裕彤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鸦片战争后传过来的,我岳父曾经试着进了十几两,只卖掉两三两,还是卖给了葡国人。冼老板,钻石在西方很有市场?” 冼耀文嘿嘿一笑,“这个问题我不能随便回答你,你想听敷衍的回答,至少在太白海鲜舫请我三次,若是想听认真的回答,以后我家里人来你这里打金,不仅不能收手工费,还不准扣火耗。” “这么认真?”周裕彤吃了一惊,旋即说道:“两样我都答应,两种回答我都想听。” 冼耀文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道:“要说钻石,必须先说服饰。二战期间,西方服饰走进了‘男军装,女工装’的单一装扮,对崇尚自由的西方人来说,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 战争结束后,西方迎来和平,之前被压抑的对漂亮服饰的追求,一下子集体爆发出来,人们,特别是女人们,渴望自己穿上独一无二的漂亮衣服,由此,西方迎来了高级时装的辉煌时期,各种服装品牌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周经理,大体上来说,西方人对待首饰的看法和我们东方人不同,他们对首饰的第一追求是好看,其次才是贵重,而我们东方人更注重首饰的价值,其次才是好不好看。 你觉得这种不同意味着什么?” 周裕彤稍一寻思便蹙眉道:“西方的首饰更能卖上价。” “是了,西方的消费者更懂得为首饰的设计买单,而到你店里的顾客会先问金价,然后再问黄金纯不纯,最后才会打听手工费,你要敢收贵,就等着被骂个狗血淋头。 说句实话,单说黄金首饰的样式,你这里也没太多新花样,不是龙就是凤,顾客买回去戴个一两次,就会锁进首饰盒里用来传家,平时会戴在手上的都是大路货,别人看见,也不会关心首饰的造型,只会说,哎呀,周太太,你家是开金行的,怎么只戴一两重的镯子,你瞧瞧我的,六两六。” 周裕彤露出一丝苦笑。 “黄金首饰只看重量和纯度,这种观念已是根深蒂固,除非世界黄金开采量大幅度下跌,或者黄金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然,金行的利润并没有多大的提升空间,郑大福想要多赚点,只能靠开分店,扩大自己的客户群体。” 冼耀文摆了摆手,“黄金对世界经济的意义我就不说了,周经理天天和黄金打交道,对黄金的认识肯定比我深。” “冼老板还是说说,我想听听你的见解。”周裕彤眼巴巴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说来话长,跟我们要聊的钻石关系也不大,下回我坐在海鲜坊上,吹着海风,慢慢和你说。” “择日不如撞日,冼老板今晚有没有空?” “已经约了人。”冼耀文嘿嘿一笑,“周经理,不用心急,黄金对世界经济的意义跟金行的关系真的不大,那是另外一个范畴的话题,你今天听和五年后听没多大的区别。” 周裕彤嘴角一抽,权势痣一抖,无奈地说道:“那就请冼老板接着往下说钻石。” “有一家南非公司叫戴比尔斯,它通过不断合并、兼并,掌控了世界钻石产业的九成,在钻石领域目前还没有其他任何一家公司能挑战它的垄断地位。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出现一家能挑战它的公司,简而言之,钻石市场由它说了算,而它的决策层目光非常长远,严格控制钻石的供应量,使单件钻石的利润率能达到最高,而不是以量取胜。 戴比尔斯从供应端联系到品牌端,双方达成利益一致,一起托起钻石价格的稳定,钻石品牌又联系服饰品牌,同时,服饰品牌也倒逼钻石品牌,双方一起烘托时尚搭配和独一无二的概念,相辅相成。 如果你在巴黎或纽约的品牌服饰店里买衣服,询问店里职员的首饰搭配意见,她会告诉你某某品牌的首饰某某款跟这件衣服比较搭配,反过来亦然。” 冼耀文顿了顿,问道:“周经理知道南唐北陆吗?” 周裕彤迷茫道:“没听说过。” 冼耀文摇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应该了,首饰和时尚紧密相关,你居然对南唐北陆一无所知。” “请指教。” “南唐北陆说的是十几年前三个著名的交际花,唐瑛、唐薇红两姐妹和陆小曼,不管风评如何,她们三人的一举一动、穿衣搭配都能引领当时的时尚,包括她们戴的首饰。” 冼耀文冲周裕彤淡淡一笑,“想必周经理也不会知道唐瑛现在人就在香港,这位可不简单,当年就用香奈儿5号的香水,穿菲拉格慕的高跟鞋,拎lv的手袋,凡是法国贵妇拥有的,她都具备,可惜年纪大了,不然我真想找她代言我的服装。 交际花在西方不是什么好词,其实说南唐北陆是交际花,失之偏颇,如果以西方人的眼光来看,她们三个更应该被称为社交名媛。 在纽约有个女人叫贝比·佩利,她的家世显赫,爷爷是国会议员,爸爸是著名脑外科医生,妈妈的娘家姓氏是克罗威尔,在美国这个姓氏很不一般。 贝比·佩利有两个姐姐,一个嫁给了大商业家族的继承人,一个嫁给了罗斯福的儿子。贝比·佩利成年后在时尚杂志从事时装编辑的工作,这份工作让她可以经常接触设计师服装,也就是所谓的高定,按照她的特点,精心定做。 她是个社交名媛,经常出入上流酒会,她的着装经常会成为众人的焦点,《时代》杂志还将她评为世界上第二大着装女性,总而言之,她穿过的衣服,会引起很多女性的模仿。” 把搁在烟灰缸上的雪茄重新点燃,冼耀文吸上几口,“她是个名人,又经常在上流酒会亮相,杂志报纸上关于她的照片和报道一大堆,我在纽约的时候无聊研究了一下,发现她前些年喜欢戴珍珠首饰,但到了今年,每次亮相都是钻石首饰,还在杂志上发表了一句话:我深信钻石珠宝的穿戴是自己个性的终极表现。” 冼耀文弹了弹雪茄灰,嗤笑一声,“周经理,你觉得这位贝比·佩利女士是忽然间喜好大变,不再喜欢珍珠,喜欢上钻石,还是有人在背后使劲呢? 哦,对了,跟她类似的女人还有好几个,无一例外,在一段不长的时间内,都对钻石首饰有了偏爱,她们戴的还是同一个品牌的钻石首饰。 美国还有一个电影女明星简·怀曼,去年她出席美国电影界的大奖奥斯卡,某个钻石品牌借给她一套非常华丽的钻石首饰,借出的条件是简·怀曼必须收下几万美元,不然不借给她。” 冼耀文言罢,周裕彤倏地起身抱拳,“冼兄刚才所说,让我受益匪浅,如果冼兄不嫌弃,还请到郑大福挂个闲职,待遇上我一定竭尽所能满足冼兄。” 冼耀文起身抱拳还礼,“周兄,以后我们常聚常聊,闲职不闲职就别提了,有了从属关系,大家相处起来会不痛快,周雄若是有心,不如把三改成三十。” 周裕彤哈哈笑道:“别说三十顿,就是三百顿,我也愿意请冼兄。” “这可是说的,到时候别不认账。” “认,我一定认。冼兄请坐,我们再聊聊。”周裕彤拉着冼耀文坐下,倒掉已经清凉的茶水,重泡热茶,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问题请冼耀文解惑。 都是见识上的问题,冼耀文也不藏私,把平时一点一滴汲取到的见闻总结汇聚而出。 他对金行没兴趣,即使goodluck或秘密将来拓展到首饰领域,他也不打算主打贵金属和宝石,而是走设计流和故事流,原材料主要围绕有机玻璃(亚克力)和无机玻璃,捎带推出新概念“贵金属”,巴黎520玫瑰金、上海1314白玉兰金,诸如此类。 在首饰产品中,尽可能把原材料的成本压缩到忽略不计,更多的预算放到设计环节和围绕女性“只要一个态度”之类的心理讲故事,给产品注入精神力,由男性的物质基础给女性的精神建筑买单。 所以,他和周裕彤现在、未来都不太可能在首饰领域出现竞争的局面,他不介意做个善意的分享者。 何况,他不无伺机入股郑大福的想法,把一些周裕彤还未意识到的危机或机会送到其面前,有一定的概率促使郑大福的扩张进入快车道,速度一快,流动资金就容易吃紧,到时候是借是投都可以谈。 周裕彤的求知欲有点旺盛,聊的时间有点长,等冼耀文离开郑大福,已是五点差几分。找部电话,往家里打一个,取到七点新宁餐厅的留言,他来到维多利亚港吹风。 风疾,衣摆猎猎作响,脑子放空,享受片刻宁静。 龙学美三步外直立,灼热目光直视伟岸,心中暗生佩服之情愫。 先生方才所讲内容,有一部分她在报纸上看过,但她自忖做不到内容与内容联系贯穿,更做不到提炼与逻辑拓展,真不知道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金满福从刘福、姚木到周裕彤,层层推进,先生不仅把事情办成,周裕彤执行,人情他拿,且顺利推销出去一笔黄金,一环扣一环,实在是精彩。 “只是先生有黄金生意?” 寻思许久,她来到冼耀文身前,轻声说道:“先生,要不要蒸馏水?” “屈臣氏吗?”冼耀文头也不转地说道。 “只有这一个牌子。” “喔,暂时应该买不起,过些年再看看。” 龙学美愕然,“先生,只买一瓶解渴。” 冼耀文转头看向龙学美,一脸好笑道:“逗你玩呢,不管是蒸馏水还是矿泉水,现在进入都尚嫌过早,大部分人刚刚从温饱线上爬起来,根本没有能力去考虑健康饮水的问题。 不过,倒是有必要注册个品牌,前有依云、屈臣氏、嵘山(崂山前身),后面紧跟着一个黄大仙挺不错的,哎,你觉得‘黄大仙矿泉水’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出了香港没人认,香港人也不一定认,可能还会起到反效果。” “你的意思,亵渎?” “嗯。” “喔,你起个名字听听。” 龙学美稍稍思考,说道:“皀。” “急忙的急,还是疾走的疾?” “上白下匕。” 冼耀文睖了龙学美一眼,“你倒是挺会现学现用,但有几个人懂‘皀’的意思是盛满食物的器皿。而且,‘皀’用于矿泉水品牌名也不合适,按照你的起名逻辑,不如用‘即’,就食之意来得更加直接明了。” 龙学美脸颊一红,细声道:“要不直接就用甲骨文三个字。”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甲骨文有点意思,只可惜容易让人联想到水馊了,还是不好,琢磨一下‘threepoints’。” “三个点?” “可以把个去掉。” “三点……”龙学美咀嚼一下便反应过来,“三点水?” “凡水之属皆从水,江河湖海无不是水字边,如果把三点理解成时间,无论是下午三点还是凌晨三点都是很有意思的时间,下午三点,是耶稣在十字架上断气的时间,在断气之前,他说过‘我渴了’。 凌晨三点,是丑时之末,寅时之始,寅时是日出之时,象征希望即将来临;凌晨三点,也是空气中的湿气凝结成露的开始。 丑时是牛进食的时辰,丑时一过,牛精神饱满,等着被套上枷柦下地耕田。” “先生,我不明白耶稣说‘我渴了’的意思。” 冼耀文淡淡一笑,“那你就去搞明白,无耶稣,不成商,西方许多商业模式和耶稣脱离不了关系,不懂耶稣,你很难搞懂西方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阿弥陀佛,读懂圣经,立地见三清。” 冼耀文正经最后的不正经令龙学美满脸错愕,也令她怀疑正经也是不正经,“先生,你没开玩笑?” “只有最后一句是想让你心情放松一下,嗯,还有关于三点的寓意,只要把三点水当真就好,其他值当是给你打个样。一个品牌名称没必要有太过深远的寓意,特别是大部分消费者稍稍开动脑筋依然想不到的,智慧是少数人的事,愚蠢才属于大众。 大多数人喜欢蹲在自己的井里,沾沾自喜知道天有多大,也有占小便宜的心理,物质上,精神上。卖水不是卖知识,不需要表现自己的聪明,让消费者觉得我们有点蠢,可以在智商上看轻我们,占我们便宜,同时,又觉得我们有点可爱,这就是品牌最好的外在形象。 再说打样,从商之人思维一定要活跃,思维活跃的基础是什么呢? 孔子看见英文单词,只能子曰‘唯蝌蚪文与女子难养也’,或者大呼一声,冚家铲,咩字啊,咁丑?” 龙学美捂嘴窃笑,她可以确定先生此时是在开玩笑。 “胡椒……辣……汤啊哦啊……” 听到叫卖声,冼耀文会心一笑,说到孔子,没想到就听见胡辣汤,不过他却没想着叫住小贩要一碗。 胡辣汤在香港不会有太多受众,采用新鲜食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食欲被唤醒,离开维多利亚港,就近在三四家相隔不远的凉茶铺子里选了一家生意最好的,点一份龟苓膏,再搭一份冰糖雪蛤膏中和苦味,把店里盛放龟苓膏的大圆铜鼎为佐,一匙羹一嘴黑,三匙羹带走夏日暑气,黑乎乎,透心凉。 待燥热散去,冼耀文饶有兴趣抬头观察天花板上的吊扇,有气无力地嘎吱嘎吱。 观察了一会,他收回目光,说道:“阿美,我问你一个问题。” 龙学美擦了擦嘴,“先生,你问。” 冼耀文往上指了指,“按说风扇只有夏秋两季比较好卖,但假如冬天的时候我们手里积压了一批风扇,急需卖出盘活资金,你说,要把风扇的价格压到多少才比较好卖,广告又该怎么打? 不着急,不是让你马上回答,你就把这个问题当成一篇论文的写作要求,慢慢磨,慢慢写,三个月能写出来就行,我在你的文章里要看到经济学、营销学、心理学,还有社会学的知识运用。 有很多的创业者做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幸好我们几千年的历史只是在重复雷同的故事情节,太多事都能在历史长河中找到先例和反例,经验之学总是那么灵验,无需开创,守旧就能获得成功。 通过写论文,我希望你第一步先拥有这种创业者的思维,第二步把思维剥离,去思考这种创业者的七寸在哪里,如果有一天对上,怎么才能一棍子打死。” 龙学美脸耷拉下来,一脸苦瓜,“先生,这个问题太难,我怕是回答不好。” “难也要做好,这个社会,不食脑,就要食屎。”冼耀文往店外一指,轻声说道:“花五十元去街上找个人食屎,或许响应的人还会觉得钱拿得不踏实,非要买一赠一。 现在的你还配不上我给你的待遇,待遇之所以走在你的能力前面,我是想激励你奋勇直前,并不是对你的肯定,你可不要在潜移默化中觉得自己够格了。” “先生,我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行,我会努力嘅。”龙学美诚恳地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这就好,港币本无主,有德者居之。” (本章完) 241.第240章 第240章 要说时间统筹,冼耀文已是出神入化,见到熊庆来先生也不怵。 离七点还有一会,他并没有让时间白白流逝,转移阵地去百货公司门口蹲着,但凡见到女客,甭管是进还是出,他都会细心观察,并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英文字母。 文胸之发展,明显落后于时代,即使七十年之后,人体工学也没有在文胸领域得到广泛运用,不说其他,就是尺寸表的分类也很是粗糙,根本不够细致。 他打算把三维空间理论应用到文胸上,创建亚当bra等式,为数学注入一丝新活力。 只见他在英文字母边上画了一幅线条型三维立体图,在线条之间写下一个又一个数学公式,接着写下“g=mg”、“f=gxmxm/r”,随后开始演算,步骤一行接一行,没一会儿就写了五页。 演算过程中,他还不忘对龙学美说了一句——明天跟人事科说一声,招聘两个数学专业的高材生,几个数学名校毕业的优先。 演算还没得出结果,他又增加了一条公式“bmr=(10x体重)+(6.25x身高)-(5x年龄)-161”…… 从几何到重力,再到新陈代谢、人体营养摄入,一条条公式在增多,冼耀文越算越迷糊,把自己送进死胡同。 十几页纸的演算后,他把笔收了起来,脑子里开始琢磨如何合理合法地买到各年龄段的女性尸体进行解剖研究,并琢磨在朱丽叶品牌管理旗下建立生物研究所的事宜。 顺序错了,应该从生物学的角度切入,先把本质研究透彻,然后再进行计算分析。 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见过的虽多,但一直困在皮毛。不过呢,经验还是得继续积累,他尚有不足,缺乏与洗衫板打友谊赛的经验,下一步该找一个能饿死娃的临时情人。 …… 七点。 冼耀文准时来到新宁餐厅,把餐厅的大厅扫了一遍,没有看见李裁法的身影,也没有一个侍应上前问他是不是冼先生。 李裁法没来,也没有定位子。 冼耀文叫过一个侍应,递上五港币,在其耳边说道:“我姓冼,待会如果有一位姓李的先生问起我,麻烦你告诉他我吃川菜去了。” “好的,先生。” 新宁楼里不仅有新宁餐厅,还有新宁川菜馆,正不正宗不知道,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找意大利厨子做川菜。 李裁法蹬鼻子上脸,请客的东主居然迟到,不管他有事耽搁,还是故意,冼耀文反正是不伺候了。 进了川菜馆,没闻到麻味和辣味,冼耀文心知这里已经正宗了一半,啥没有全靠辣,那是川菜对市井的妥协,为平民化川菜,川菜压箱底的功夫从来不在辣上。 择位而坐,侍应送上菜谱,冼耀文翻到第一页,看到重点推荐菜色东坡肉,他抬头问道:“东坡肉罐底垫什么?” 侍应答道:“先生,垫的鸡骨。” “挺好,按客卖吗?” 侍应:“大罐,够三个人吃。” “来一个。有三色鸡淖吗?” 侍应:“对不起先生,三色鸡淖今天做不了,缺一道黄颜色的食材。” “呵呵,你们这里挺讲究。你记一下,菠饺白肺、烧牛头方、烤酥方、软炸扳指、四上玻璃肚、鸡淖脊髓,蔬菜我要韭汁豆蕊、清汤白菜,甜品要蜜汁苕蛋,再来一个纤夫吃的乱炖,料不要放太重。” “好的,先生。” 此时,在川菜馆的一隅,一扇屏风后面,有两张独立的桌子,制衣厂商会正在搞聚会。 “赖老板,丽欣制衣最近生意怎么样?”说话的人叫陈瑞青,东江制衣的老板。 “刚完成一笔单子,还没接到新单,陈老板,伱生意怎么样?” 陈瑞青蹙着眉摇了摇头,苦笑道:“印度佬贪得无厌,又要压我价,再这么下去,我要喝西北风。” “陈老板不是还做雨衣吗?” “不要提了,技术太困难,我打算放弃了。”陈瑞青脸色一僵,旋即想到是在外面,舒展开,看向同桌对面的谢氏兄弟。 东江制衣成立伊始,他以谢氏兄弟的广兴泰和广隆泰为模范,所以做起了雨衣,没想到雨衣不是谁都可以做,技术并不是想象中简单,一大笔钱投进去,却不见产出,他只能想着壮士断腕。 “陈老板有没有想过不做低价恤衫?” “啊?哦。”陈瑞青缓过神来,冲赖百欣露出一丝苦笑,“我有想过做中档价位的西裤,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没找到销路,做出来也不知道往哪里销。” 赖百欣宽慰道:“多找找,总会找到的。”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再找找销路。”陈瑞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苦酒,嘴里羡慕嫉妒恨地说道:“还是冼耀文有办法,好运来的衬衣销得多好,难怪中华制衣肯给工人那么高的人工。” 东江制衣规模不大,只有不到60个工人,车衣女工差不多50个左右,一天要工作10个小时,日薪只有2—3元之间,且常年无休,比中华制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砰! 忽然,圆桌一震。 赖百欣循声望去,原来是长安制衣的老板贺震北拍了桌子。 “各位老板,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冼耀文太过分了?中华制衣给工人的人工那么高,让我们这些制衣厂怎么活?我说,我们是不是该联合起来给冼耀文施加一点压力,逼他把人工降下来?” 贺震北的话并没有马上得到其他人的回应,虽说在场的每个人无一不乐意见到中华制衣降人工,但没有人想当促成此事的出头鸟。 一见无人回应,贺震北的火气上涌,他再次往桌上重重一拍,怒喝道:“冼耀文和英国佬关系好又怎么样,我们这里十几家制衣厂,一年要给英国佬交多少税,英国佬不傻,知道孰轻孰重。” 坐在贺震北不远处的菖蒲制衣老板王盛霆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在场的老板只有他和贺震北两人生产衬衣,且都销往南洋市场,几个月前,贺震北在泰国使阴招,被他借力打力彻底断了贺震北的南洋之路,他一个人独霸南洋市场,如今他做南洋的订单且来不及,根本无暇顾及香港市场,所以,他和冼耀文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相反,贺震北失去南洋市场,只能缩回香港从本土市场重新开拓,和占着香港市场的冼耀文迟早要有一战,别看贺震北嘴上说得大义凛然,肚子里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王盛霆能想到,在座的其他人也能想到,一来,他们企业的产品和中华制衣存在差异,二来,香港的廉价劳动力遍地都是,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人工压的再低都不愁招不到人。 尽管中华制衣高人工对他们有一定负面影响,却不至于促使他们选择同冼耀文硬碰硬,有现成的便宜弯腰捡一捡,没有,安心做自己的生意,拒不参与意气之争。 贺震北见自己使出两板斧,依然无人回应,他不由有些气馁,心中暗骂:“丫的一帮南方佬,鬼精鬼精,居然没一个上套。” 正所谓羞刀难入鞘,两板斧都使了,也不差最后一板斧,他第三次在桌上重拍,鼻孔里吐出哼,嘴里怒其不争道:“竖子,不足为谋!” 言罢,潇洒离去。 “来来来,谢老板我们干一杯。” “李老板,饮胜。” “……” 贺震北的离去并未泛起涟漪,众人该哪般还哪般。 大厅里,龙学美好奇鸡淖脊髓的做法,冼耀文正给她做科普。 “川菜有一种说法,吃鸡不见鸡,说的就是淖[nào],把鸡肉剁成泥,鸡淖脊髓就是在鸡脯肉泥里加猪骨髓。”冼耀文从摆成向日葵造型的盘子里夹了一点脑花状的鸡淖,“这道菜要学会不难,料只有几样,工序也不复杂,是个川菜厨子看一遍都能学会,但想做得好吃却不容易,火候很重要,每个厨子都有自己的诀窍。” 说着,冼耀文尝了一口,“这里的厨子还不错,多吃点,以后不一定能吃到。” 龙学美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吃不到?” “浅一点说是价值观的原因,鸡淖骨髓的主料用到鸡脯肉、猪骨髓、蛋清,像这一盘菜的量,应该需要三个鸡蛋。如果把三份主料分开,完全可以做出三道菜,四川竹子多,上山里挖点笋子,自家地里挖点芋儿,搭配鸡脯肉,能做出一盘菜,也能做出几十盘菜摆酒席。 猪骨髓同理,两块猪骨头搭配一点辅料,再用番薯粉勾芡一下,全村人每个都能分到一碗猪骨羹;鸡蛋更夸张一点,蛋变鸡,鸡生蛋,循环往复,只需几年时间,四万万同胞就不用饿肚子。” 冼耀文指了指鸡淖脊髓,“这道菜的做法太小资产阶级情调,不符合无产阶级朴素的价值观。 要往深了说,有点复杂,一顿饭的工夫肯定说不完,我简单给你说一些线索片段,你要有兴趣,可以自己深入去了解。 当年布哈林听取了列宁关于沙皇主义是在走普鲁士的老路,迈向资本主义这一观点后,决定将全国所有的生产资源与重要教育资源收归国有,从而形成一种新的资本主义制度,布哈林称其为国家资本主义。” 正认真听着的龙学美见冼耀文没往下说,便问道:“就这样?”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的,就这样,国家资本主义是要点,这个概念可以追溯到米哈伊尔·巴枯宁在第一国际时。 …… 鲁迅说,天下都是生意,天下就是生意;胡适说……嗯,人还健在,不是他说,是萧红说,心里全是生意;张作霖说,妈了个巴子,都装文化人,手里都拿着杆秤,随时按斤卖良心。” 说到这,冼耀文的话戛然而止,他夹起一片玻璃肚,在姜汁陈醋蘸料里蘸一蘸,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后,呷一口啤酒去去嘴里的醋味,随后,又夹起一片玻璃肚,在椒麻辣子里蘸一蘸,送进嘴里品尝口味的不同。 四上玻璃肚,其实就是一盘白水煮猪肚切片,所谓四上,就是四个调味碟,蘸不同的蘸料,味道自然不同。 蓉城的不少饭馆酒楼都把四上玻璃肚当成招牌菜,有不少食客待人接客都会点它,就因为它够灵活,可以叫四上,也可以叫六上、八上、十二上,一道菜十二碟蘸料,桌子被挤得满满当当,面子十足,巴适得板。 冼耀文把四上都尝了一遍,正想提醒发愣的龙学美吃菜,一抬眼,捕捉到两道不善的目光,逆行而上,轨迹半途而断,只逮到一张匆匆离开的侧脸。 脑子如电而转,一个公式把楼层高度、电梯速度、步行速度都套进去,得出一个答案,他歪着头对戚龙雀轻声说道:“半分钟后去阳台看看刚才那个男的怎么离开,要是坐车,记下车牌。” 戚龙雀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吩咐完,冼耀文从菠饺白肺盘里夹了一个饺子到龙学美的菜碟,“阿美,别愣着,赶紧趁热吃,等会儿李裁法要是过来,你未必会有胃口吃。” 龙学美回过神来,看一眼菜碟,随后说道:“先生,既然你不喜欢李裁法,为什么还要应付他?” 冼耀文呵呵一笑,“你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一个人一生做的事情有几件是自己真正喜欢做的,如果不用做事也能一分不少地拿到工资,我估计让你抬下屁股都费劲。” 龙学美略一思考,“不一样吧,我不做事,先生你不会给我开工资,先生不应付李裁法,他又能拿先生怎么样?”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是个人就能拿我怎么样,或重或轻。生活不似白话文小说,按字计稿,没事也要编点事出来,制造冲突,多写几个字,多拿一点稿费。生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付一下可以省好多事。” 冼耀文从纤夫乱炖里夹了一点蔬菜进自己菜碟,“就说这乱炖,在开水里一烫,加点麻和辣就能当菜吃,省了多少工夫,要是顺便烫点面,饭菜齐全,更省事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神啊鬼啊,都得应酬,乏味得很,所以,你最好给自己多找点乐趣,比如做饭,早晚有那么一天,你会厌烦在酒家吃饭,看到整桌的菜就想吐。” “会吗?” “会的。” 冼耀文头一歪,靠向刚回来的戚龙雀。 “2888。” “嗯。” 直到进餐结束,也没有等来李裁法,留下一句“真没礼貌”的吐槽,冼耀文一行离开。 还别说,李裁法没来赴约并不是因为礼貌问题,而是遇到了麻烦。 李裁法明面上有两大产业,一为丽池花园,二为别墅式的青山酒店,位置在青山道17咪,即大榄涌胡屋村,距冼家不超过莫辛纳甘步枪的射程。 据报纸上形容,青山酒店面海倚山,风景优美,酒店之侧复有海滩,沙幼水净,为游泳之好去处。 酒店内的设备有舞厅、酒吧、室内室外茶座,还有个泳池。房间方面,有大小客房18个,每个房间均设有私人浴室。一切装置,均采自美国一九四九年款式。房租每日18–50元,比诸市面犹为相宜。 酒店职员均来自上海,训练有素。 上海身为远东金融中心、亚洲第一城市,一切事物都代表着时髦、派头,“来自上海”就是素质和质量的保证。 明天是青山酒店的大日子,香港汽车协会首次举办赛车比赛,除了长途赛和爬山赛,还有“香车美人”选举,长途赛的出发点就设在青山酒店。 汽车协会的会员非富即贵且有闲,英国佬的比例极高,李裁法好不容易拉近关系,把青山酒店和比赛挂上钩,他还想争取下一届的香车美人比赛在青山酒店进行。 香车美人和香港小姐可不同,香港小姐是舞女们争奇斗艳的比赛,香车美人参赛的都是富商权贵的夫人、如夫人,香车与美人结合,玩的是人情世故,不是荷尔蒙。 李裁法本来喜滋滋等着明天玩上流社交,谁知道今天有一队警察突袭了青山酒店,且矛头直指他的下流勾当。 话说在青山酒店的地下室里,李裁法低调建立了一个医药化学实验室,把贬义满满的鸦片改成药品中性名词阿片,然后先这样,再那样,把阿片变成有强大镇痛作用的阿片受体激动剂,等成品运出青山酒店,名字又改成粗俗的黄砒,通过地下“药品”销售渠道向外销售,这个过程一般简称贩毒。 警察带队的人是黎民祐,下令的人是刘福,明面理由扫毒,暗里理由敲竹杠兼卖人情。 香港只有巴掌大,冼耀文昨天在丽池花园的事已经传到刘福的耳朵里,阿叶传韩森,韩森传刘福,两步就能到位。 李裁法此时很烦,黎民祐的点三八正有节奏的敲击着打开地下室的机关,细细一听,像是在敲击《沁园春·竹杠》的调调,“青山绿竹,地下有道,枪敲心颤。恰饭点时分,饥肠辘辘,新宁楼客等……” (本章完) 242.第241章 大善者大奸 第241章大善者大奸 冼耀文回到家里楼下之时,正好遇见冼耀武送别客人,一个牧师,一个知识分子打扮的青年。 等客人离开,兄弟俩站到一起。 “牧师看着有点面熟。” “大哥,你忘啦,几年前他到我们村里传过教。” 冼耀文恍然大悟,“是他啊,洋和尚。准备信耶稣?” “石硖尾的事。”冼耀武脸现迷茫,“微劳士牧师抗战时期在四邑救过不少人,还收容了几百个孤儿,应该算是好人,可他在内地被关了几个月,又被驱逐出境。” “想不通?” “对。” “帮扶三五个弱小,想做就去做,做了就叫好人行好事,心太大,想帮的人太多,那就难说了,救世主让耶稣的信徒当了,野心家当什么?” 耀文嗤笑道:“张角,好人,大好人,年轻的时候替人看小病,人到中年,善心日积月累,医术也越来越精湛,就想着突破自我,着手研究人类面临的最大疾病,穷病。 他创建太平道,主张反对贫富不均,提倡平等互爱,他想多了,权势太美妙了,谁粘上都不会舍得撒手。他后面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以前在茶铺没少听三国,他这个大好人揭竿而起了。 王莽,当时世人眼中的道德楷模,大好人,用篡位的方式揭竿而起。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太多太多,凡行大善者,最终都被证明居心叵测,走到揭竿而起这一步,所以,行大善和收买人心被画上等号,不管是与不是,行大善都有罪,这种惯性思维已经养成,改不掉的。 他微劳士是真善还是假善不重要,首先就得认定信义宗心怀鬼胎,嗯,微劳士是信义宗的吧?” 冼耀武点点头,“是的。” “你懂我意思就行了,不多说。伱们聊出点什么了吗?” “微劳士牧师有个想法,利用天台由志愿机构办义学,免费或少量收费。我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想在我的天台上搞一个试点。” 冼耀文下意识抬头往楼顶瞄一眼,“唐楼太小了,搞试点可以,但缺少推广的价值,还是试着找港府要块地皮,建一个简易的学校比较有建设性。你先别急着去做,我很快要接触一帮英国佬贵太太,等着我帮你牵线。” “让英国佬参与进来?”冼耀武蹙眉道。 冼耀文轻笑道:“你难道想行大善?” “嘿嘿。”冼耀武尬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大哥,我也想起新楼。” “钟洁玲有戏了?” “嗯。” “晚点再说,现在钱不凑手,罗鹰世那里前债未清,不好再欠新债。” “好。” 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臂膀,“正好你要起楼,我就不用想诊所的地址放在哪了,你的新楼底楼贡献出来。” “诊所?”冼耀武迷糊道:“给谁开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家里人的健康很重要。我打算有闲了去物色一个家庭医生,再配一个护士,诊所是准备送给医生的礼物。” “家里养个医生,大哥,你会不会太讲究?”冼耀武揶揄道。 “你小子,少说怪话。”冼耀文在冼耀武的胸口锤了一拳,“一个仅是开始,将来我还要养医院,给家里每个人配上专职医疗组。”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不跟你扯这个,我上去了。” “我跟芷兰要去宵夜,大哥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等下我要出去。” 上楼,进浴室冲凉,刚抹上沐浴露,门被敲响。 冼耀文冲门外喊一声,“什么事?” 王霞敏在门外答道:“先生,刘先生电话。” “跟他说,我五分钟后会过去。” “好的。” 五分钟不到,冼耀文披着浴巾来到书房,瞄一眼桌上的号码,拿起话筒拨了回去。 “刘生。” “冼生,我在宝血医院这里。” “有事说?” “有。” “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挂掉电话,冼耀文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琢磨刘荣驹为什么会在宝血医院那里。 青山路宝血医院那一段,早些年村子的土地就被征了,附近没什么民宅,只有稀疏的工厂错落,还有教会的一些建筑,社团在那里没什么油水好捞,话又说回来,即使东福和在那里捞油水也没必要叫他过去旁观。 很容易,他就想到离宝血医院不远的青山酒店。 不到一刻钟,他穿着背心短裤,一身清凉地出现在宝血医院街对面,倚在刘荣驹的车上。 刘荣驹递给他一个布袋子,“里面是三万块,我阿叔的份子钱。” 冼耀文看一眼,没接,“在商言商,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等签股份协议的时候再把钱拿出来不迟。” “好吧。”刘荣驹把布袋子扔进车里,抬手指了指青山酒店,“我姐夫在那里,李裁法也在。” 冼耀文瞥一眼,说道:“收规费?” “只能收点规费,李裁法现在不好搞。不过,林阿四可以抢枪、袭警、当场击毙。” 刘荣驹这么说,不用猜也知道林阿四就是昨天丽池花园被揍的那个。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有心了,区区小事,过去就算了,我不打算揪着不放,还是跟黎警官说一声,不用跟钱过不去。” 刘荣驹在冼耀文脸上打量了片刻,狐疑道:“真算了?” 冼耀文摆摆手,“嗯。” “好,我带话给我姐夫。” 等刘荣驹叫过人吩咐好,冼耀文说道:“就这个事吗?” “洗衣房那件事,我姐夫查到一个女人头上。” “名字。” “齐玮文。” 冼耀文不爽地瞪了刘荣驹一眼,“刘先生,这么多天,还没走出14k?” 刘荣驹蹙眉道:“冼先生,葛肇煌摆明车马说自己是台湾的人,事情不好办。” “现在不好办,以后总会有好办的一天。” 冼耀文冲站在不远处的龙学美招了招手,待其来到自己身前便说道:“阿美,你现在去一趟九龙城寨,找一个叫齐玮文的女人,替我邀请她明天下午两点山今楼喝下午茶。” 说着,他又看向刘荣驹,“刘先生,请你手下帮忙带个路。” “其实可以找葛肇煌讲数。”刘荣驹说道。 “我等不了,人家打草惊蛇,我这条蛇不惊一下,这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美意,万一人家见我愚钝,受累再打一次草就不美了。” 既然冼耀文这么说,刘荣驹也不再废话,点了一名熟悉九龙城寨的手下,嘱咐两声,手下带着龙学美搭一辆车离开。 冼耀文也未久待,过了两三分钟,他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有点头疼,他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刘福是聪明人,刘荣驹也是聪明人,他没有选错合作对象,但也正因为聪明,懂利弊,知进退,有时候就显得难以驾驭,不如没脑子的好用。 “不主动背黑锅的矮骡子不是好夜壶呐!” 喃喃自语间,车子来到基隆街。 杜鹃的住处,客厅里麻将摊子永远在那支着,应付一下这太太那太太,冼耀文跟着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杜鹃进了屋。 房门开着,杜鹃坐床,冼耀文坐凳。 “彦如霜有没有给你来信?” “有。” “需要我解释吗?” 杜鹃摇头。 “五年前,法国巴黎成立了一个高级定制公会,这个公会为高级时装制定准则,并要求每个时装屋每季向媒体展示35套服饰。我的厂虽然在香港,但牌子会打法国牌子,格莱美的第一场表演会放在巴黎,你们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什么时候表演?” “表演安排在明年开春,但你们模特队今年年底就要过去,过些日子,你跟我先去一趟巴黎,有很多东西要提前准备起来。” “嗯。” “这个月底会安排一次考核,通不过的人不仅不能去巴黎,我还会把人开掉,你们每个人一个月的开销近千元,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我的压力很大。” “老板,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模特队没出事,你这个队长就已经合格,其他,慢慢来。”冼耀文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书,“我能看吗?” 杜鹃脸上露出一丝羞涩,“老板,你随便。” 闻言,冼耀文拿起书,随意翻开一页,只见印刷字的边上都写着相同的字,笔画歪歪扭扭,再往后翻,字变得端正一些,可以看出明显的进步,越往后翻,进步就越大。 一直翻到没有写字的书页,冼耀文把书放回原处,“知道字帖吗?” 杜鹃点点头,“知道的。” “喔,你是一边看书一边练字?” “嗯。” “那这个办法比临摹字帖更好。”冼耀文颔了颔首,指了指屋外,“天天打牌,会不会太吵?” “能听到人声,挺好的。”杜鹃轻声说道。 冼耀文抚了抚杜鹃的秀发,“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要陷在那里出不来,世上不是只有坏男人,好男人也不少,别把自己封闭起来,顺其自然,再遇见,勇敢尝试。” 刚才一进门,冼耀文就闻到房间里有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在封闭的环境里抽烟,烟无法散去,吸附在墙壁上、家具上的味道,不是一日可成,需日积月累。 杜鹃摇摇头,“我只想一个人过。” 冼耀文轻笑一声,“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时间还不算长,你脑子里、身体上记住的都是男人不堪的一面,时间久了,你会想起男人的好。跟我下楼,我们去吃担篮,我吃,你闻味。” 杜鹃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冁然笑道:“老板,我天天饿肚子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要引诱我。” 要当模特,节食控制身材是最基本的要求,冼耀文给的高工资里面,本就含有一块是给模特们“自残”的补偿。 “逗你呢,偶尔吃一点没事的,我去外面等你。” “嗯。” 犹如第一次见面时,两人到了楼下,叫住一个担篮,每样卤味都点上一点,就站在街边吃。 “等考核之后,模特队要增加文化课,我会请人教你们说英文、法文,不用说的大好,能进行基本对话就可以。但你是个例外,我对你寄予厚望,你不仅要学,而且一定要学到非常流利。” “嗯。”杜鹃轻轻点头。 “你没怎么念过书,基础差,学起来会很累的。” 杜鹃摇摇头,“我不怕累,老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冼耀文咧嘴笑道:“你的理解有误,是为你自己学,不是为了报我的恩。打小鬼子的时候,普通老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女文人却有闲心打嘴仗,杨绛厌恶张爱玲,张爱玲鄙视冰心,冰心看不上林徽因,林徽因送给冰心一瓶老陈醋,说她酸。 相比来说,瞧不上冰心的女文人最多,包括一些男文人也不喜欢她的作品。但这不重要,冰心逃去重庆的时候,不但她和保姆有专机坐,就是她的席梦思,一种美国生产的床垫,很贵,睡着很舒服,也有一辆专门的卡车帮她运去重庆。 她能有如此待遇,一是因为家世,二是因为她会审时度势,且身上具备别人需要的东西。 家世与你无关,你要想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你身上必须具备别人需要的东西,或美貌,或才学,或影响力。 我想让你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但这条大道不是谁都有资格走,凭你自身本没有资格站上去,想强行上去自然要吃点苦,学点本事,抬高你的资格。 所以我才说,你吃苦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吃,当然,如果你喜欢三天饿九顿的生活,就当我是在挟恩望报,逼你走一条你不喜欢的路。” 杜鹃睫毛抖动,轻声说道:“我走上去对老板有帮助?” 冼耀文淡笑道:“戏文里经常有这样的词,小人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这词听着好像是知恩图报,可细想一下,要自谦叫自己小人,面对的肯定是大人物,一个大人物什么情况下才需要一个‘小人’做牛做马回报? 那一定是落魄的时候。 如果我是戏文里的大人物,会当场把‘小人’砍死,做牛做马都能报答的只有耕田的犁,怎么,来生我投胎成犁,你多尥几下蹶子,让我能多歇会?” 杜鹃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很大声,旗袍紧遮的小肚子一瘪一鼓。 冼耀文上前帮她轻抚后背顺气。 杜鹃缓过劲来,细声说道:“老板,我晓得了。” “嗯。”冼耀文把手里装卤味的油纸包递上,“以后馋了,可以吃点鸡肉,那个不容易发胖。” “嗯。” 翌日。 晨练时,龙学美汇报齐玮文应下了邀请。 上午,冼耀文没去厂里,洪英东蛮早就过来聊海沙生意的细节问题。 聊了一个多小时,定下了公司名称“与荣”,也定下了出资比例,冼耀文出27万,洪英东18万,双方占股分别为55%和45%,冼耀文让给洪英东5%作为管理股。 股份谈妥,事却不是马上开干,不说俩人暂时都拿不出入股金,就是精力也要先放到走私生意上,再说今年的投标已经不赶趟,明年的投标在十二月末,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洪英东走后,冼耀文去了一趟弥敦道,找之前帮他做电话系统的胡孝清买了个收音机,顺便聊了几句。 胡孝清曾在交通大学修读管理学,又有不错的动手能力,绝对是一个当电器厂厂长的人才。建厂、进设备、搞研发,以及禁运令等因素综合起来,电器计划开始执行之前,需要一年左右的准备时间,现在差不多该动起来。 没有直接给胡孝清抛橄榄枝,只是聊一点电器业业内的事,电器计划他还是打算走东西(方)结合的路子,基本的路线是去美国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电器企业,然后以该企业的名义到香港投资建厂。 所以,内功不急,外功要先行。 (本章完) 243.第242章 肥田小能手 第242章肥田小能手 出了胡孝清的电器行,已是中午饭点时分。 就近,当一回水鱼,在cq市场找家咖啡厅解决午餐。 cq市场是个专门做游客生意的市场,有丝绸行、瓷器行、象牙店、洋服店和咖啡厅酒吧等商铺,白天各国的游客在这里出没,到了晚上就是英国大兵们喝酒消遣的地方。 cq市场呈u型,两边为拱廊,由弥敦道入口一直进入,中间是一个两层高的圆形标志性建筑。 来到市场门口,冼耀文对着圆形建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往四周眺望。 尖沙咀是九龙这边最繁华的地方,隐隐有了往购物圣地发展的苗头,在这里开发商场、酒店和高层建筑都是不错的项目,特别是弥敦道这里,更是尖沙咀的黄金地带,如果把cq市场拆除建一个购物、住宅和酒店的综合体,一定会有不错的钱景。 不用如果,这里一准会拆,冼耀文对cq市场这个地名比较陌生,要是改成重庆大厦,他就耳熟了。 “阿美,知道cq市场的老板是谁吗?” “菲律宾过来的华人蔡天普,原来是福建人。” “不错,知道去了解这些信息。” 龙学美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我和蔡天普的儿子是同学。” “喔,原来这样,你同学叫什么?” “蔡天普。” “嗯?老子和儿子一个名?” 龙学美解释道:“蔡家人都是天主教徒,我的同学其实叫莱昂西奥·蔡-蒂安波,同学们平时都叫他里昂。” “我说呢。” 冼耀文恍然大悟,想到华人天主教徒通常会继承祖先的圣名(教名),蔡天普的儿女其实是姓“蔡天普”。 “阿美,蔡天普家在菲律宾是不是有很多产业?” 龙学美想了下说道:“好像没有太多产业,只是有钱家庭里比较一般的。”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说道:“你和里昂同学关系怎么样?” “很一般。” “你们同学会不会经常聚会?” “会,只是我很少参加,聚会大多时候都会在高档场所进行,我负担不起。”龙学美坦然道。 “下次聚会去参加,如果伱想做灰姑娘,我会支持你。” 龙学美冁然笑道:“我才没有这么肤浅,先生是想让我接触里昂?” “现在想到还算不错。”冼耀文拍了拍龙学美的手臂,“你找里昂同学侧面打听一下蔡家有没有把cq市场拆除盖大厦的想法,如果有,再打听一下资金是否有缺口。” “先生想要投资?” “不。”冼耀文伸手指向cq市场边上的旧楼,“我的第一想法是在这里盖一栋属于我们上海人自己的上海大厦,退而求其次才是投资蔡家。” “我们上海人?” “有疑问?”冼耀文淡笑道。 “先生你并不是。” “那怎么才能是?” “找个真正的上海人站在台前。” “还有呢?”冼耀文的笑容愈发浓郁。 “娶个上海姨太太。” “还行。”冼耀文颔了颔首,“思维还算敏捷,下午的约会后给卡罗琳打个电话,让她晚上来见我。” “山口淑子的晚餐放在明天?” “就今天好了,一口气都忙完。” 说着,冼耀文走进咖啡厅,点了一杯咖啡,两个可颂,摊开斯蒂从巴黎寄来的报纸进入午餐时间。 …… 下午两点。 冼耀文的包间准时被推开门,映入一张属于齐玮文的脸,长发大波浪,浓妆艳抹,身上紧贴着一件颜色淡雅的旗袍。 随着大门缓缓推开,齐玮文右后方的陈燕也映入他的眼帘,一样的大波浪,只是头发稍短,一样浓妆艳抹,一样的旗袍,只是色彩纷繁,恨不得把人间的色彩都运用上。 两个女人各有千秋,令人赏心悦目。 尽管设的是鸿门宴,依然不影响冼耀文欣赏美,只是,当他看向齐玮文的左后方,美好瞬间消失,只剩下蛇蝎在他眼前转悠。 齐玮文摇曳着走进包间,冲冼耀文妩媚一笑,转身,关上包间的大门,随即,走到冼耀文对面坐下。 冼耀文从桌上的茶盘里取了两只茶盏,烫过之后,倒上新茶,将一只茶盏放在齐玮文边上,另一盏放到自己身前。 从雪茄袋抽出一支雪茄,剪掉帽顶,点燃专用火柴,慢慢烘烤。每个步骤既缓慢又细致,等雪茄叼在冼耀文嘴里,时间过去了两分多钟。 猛吸一口,吐出一个他平时不会刻意追求的○形烟圈,一个,两个,吐出第三个时,他缓缓说道:“齐小姐,你是有心人。” “小洋鬼子,你也是有心人。”齐玮文飞出一个媚眼,眉语目笑。 冼耀文淡淡一笑,“齐长官,需要我站起来给你敬礼吗?” “和你一样的情报眼线,我发展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太多了,大多数我都记不住,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把你记住了吗?”齐玮文面目含情地注视着冼耀文,一根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沿。 冼耀文似笑非笑道:“我这人不笨,其实齐长官不用拿眼神引导,我也能猜到是因为你仰慕我。” “你真厉害,一下就被你猜到了。”齐玮文的媚眼仿佛不要钱一般,又抛出一个。 “果然如此。”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故作为难道:“玮文,我之前和家里的女人说好了,再纳妾需要征求她们同意,对新纳之妾也有标准要求,其他都好说,就是你的年纪超出标准太多,她们若是以冼家不缺老妈子为由反对,我还真不好说什么。难办,真难办。” 齐玮文咯咯笑道:“小洋鬼子,你说话真伤人,往我腰眼子上扎。” “话伤人没事,堵上耳朵不听就好了,事伤人那就麻烦了。香港遍地寮屋,星星之火容易燎原,放火真不是什么好习惯。”冼耀文抓住齐玮文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玮文,以后可不许玩火了。” 齐玮文翻转手掌,长长的指甲在冼耀文的手心轻挠,“出嫁从夫,老爷怎么说,我怎么做。” 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目光在掌心一瞥,随即,手放到鼻下闻了闻,脸上旋即露出痴迷之色,“香,真香,令人情难自禁。玮文,不如我们仪式从简,我把你大姐叫进来,你给她敬杯茶,接着,我们以茶代酒喝杯合卺酒,以桌为床,就在此入洞房。” 齐玮文低下头,娇羞道:“我都听老爷的。” “好,好好,我马上去叫人。”冼耀文嘴里说得动情,屁股却是牢牢粘在椅子上。 齐玮文见冼耀文不动,便说道:“老爷为何还不去叫大姐?” “今天我们表演的节目是双春,玮文你说学逗唱,我捧哏,改天若是表演三人活,我会去叫人的。”冼耀文说话的方式变得正经起来。 “不想演了?” 话说着,齐玮文身上的气质大变,媚被收起,冷布满全身。 冼耀文蹙眉道:“齐长官千娇百媚的功夫,让我想起一个人,她很美,壮烈时刚过十八岁生日。” “她叫蝴蝶。” “我把她埋在一片牵牛花里,那里很美,依山傍水。” 在抗战时期,澳门是亚洲情报交汇中心,为了掩护这条情报线及重要情报人员,经常有情报人员或外围在方便去澳门、香港的几个出海点,主动或被主动暴露,小鬼子的情报机构时有斩获。 冼耀文当时经常接到参与收殓抗日烈士遗骸的指令,他一个人单独收殓的也有十七位之多。 “我去过。”齐玮文从坤包里拿出一支烟点上,“蝴蝶是我表妹,亲表妹。” “长官,她被凌辱,又被当成练刺杀的靶子,当时小鬼子没有绑她,她没有逃,也没有躲,刺刀穿透她肚子的时候,我看见她笑了,很美。” 冼耀文吸上两口雪茄,接着说道:“看热闹的人里面,我有看见游击队的人,没人出手救她,也没人灭口,她身上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吧?论重要性,她还不如我吧?” “蝴蝶的代号飞蛾,飞蛾扑火,愿为光明牺牲。”齐玮文沉声说道。 “去他大爷的光明,别拿我们这些炮灰当傻子。”冼耀文在桌上重重一拍,“43年年底,游击队奉命转运一批盘尼西林,说是为了支援常德会战,时间紧任务重,能动的都动起来,就是我都给发了一把盒子炮。 为了完成任务,光我知道的就牺牲了37个,你现在回答我,盘尼西林是真去了常德,还是变成大黄鱼跑进哪个长官的口袋。” 齐玮文幽幽地说道:“知道又能怎么样,何必自寻烦恼。” 冼耀文奚落道:“原来玮文你不想提起往事啊,我还以为你把肖大队长带来,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本呢。” “不是我带,是肖天来主动跟来,想找你这个老部下叙叙旧。” “呵呵。”冼耀文轻笑一声,“叙旧可以改天慢慢叙,今天我只想知道一个名字,是谁找你帮忙烧我的洗衣房。” 齐玮文冁然一笑,“人家找我可不仅仅为了放把火,是我念在与你相识一场,没接更多的好处费。” “看来我还得说声谢谢,请放心,我这人有恩必报,又看不来孤苦伶仃,若是与你相熟的人得罪我,我不会让他们孤单上路,家里的鸡啊鸭啊,会陪他们上路。” “你在威胁我?”齐玮文笑着说道。 “你可以理解为警告。”冼耀文摆了摆手,“我来香港一心只想安分守己地赚钱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没兴趣惹是生非,也对你们那种江湖不感兴趣,嗯,对政治更不感兴趣。 你们和我走的不是一条道,按说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偏偏踩过界,是仗着在军统学的本事,还是仗着美色,亦或者觉得能吃定我,什么原因我并不在意,我只在意结果。 结果就是你踩过界,念着旧日渊源,我才找你过来谈谈,不然我会直接去找英国佬,针对你们14k的成员家属展开驱逐行动,接着就去找葛肇煌谈判,要求只有一个,把齐玮文绑了送过来。” 冼耀文轻笑一声,“我猜你肯定在想我的说法有点幼稚,英国佬根本不敢轻易动你们。那你不妨再猜猜,我要是拿一百万送去台湾,能不能换一个特派员过来摘葛肇煌的桃子? 我要是心情不错,再拿出五十万,你说能不能帮葛肇煌和你换两张任命书,比如两广反攻总司令和副总司令,驻地在羊城,你们司令部天天就琢磨着怎么逃避东山派出所公安的抓捕吧。 我的心情要是再好一点,投点钱,以你们在羊城的事迹拍一部电影,名字就叫《羊城暗哨》,玮文,你需要化名吗?” “小洋鬼子,你的想法挺好,招招瞄准我的要害,可你怎么这么大意,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安危。”齐玮文抛出一个大大的媚眼到冼耀文怀里,“我会心疼你的。” “谢谢关心。”冼耀文露出感激的笑容,“只不过我的安全还是挺有保障的,前不久在洋人那里赚了蛮大的一笔,脑子一发热,我就在美国和几个民主党人士成了朋友,沾上了我不感兴趣的政治。 还是脑子一热,跑去欧洲招了一大批退伍兵,一半送去了非洲,一半送到南洋,正在搞恢复性训练。哪天我脑子要是再发烫,也许会搞两架飞机,把大兵们运上,一半空投吊颈岭,一半空投深水埗,见到额头冒蓝光的女人小孩就是一通突突。 玮文,你不妨猜猜我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自己猜是没有任何后果,英国佬早就烦你们,你们要是全死光了,他们一定会开香槟庆祝。我找个替死鬼交出去,把事情一圆,照样能留在香港做生意。 我做生意还是挺厉害的,能给英国佬缴不少税,不像你们,啧啧,一点好处都不能给他们创造,大概剁碎了送去元朗还能肥田吧,其他……” 冼耀文摇了摇头,“我真想不出来你们除了拉屎积肥还有什么作用,可惜啊,真是可惜,香港一共没几亩田,不然你们个个都能拿‘肥田小能手’的奖状。” (本章完) 244.第243章 咏韭菜 第243章咏韭菜 啪啪啪! 齐玮文看着冼耀文轻声鼓掌,“小洋鬼子,你的口才真好。” 冼耀文从椅子上站起来,仿如结束演出后的谢礼般对齐玮文鞠了个躬,“谢谢肯定,我会继续努力。” 看着冼耀文的动作,齐玮文先是一愣,随即妩媚一笑,“方才我还当你是吹牛,现在我有点信了,小洋鬼子,你是天生的戏子,老天爷赏伱饭吃。” “谢谢,谢谢。”冼耀文再次鞠了个躬,坐回椅子上,用拉家常的语气说道:“农历七月了,你们搭了吗?” “搭什么?” 冼耀文故作诧异道:“你居然不知道?盂兰盛会啊,你们这一路走来,死的人不少吧,不得搭个孤魂棚给死鬼烧点香火?” “小洋鬼子,你还讲究这个?” “我当然讲究,怎么你们不讲究……”冼耀文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忘了,忘了,你们烧的是洪门的香,当年郑家建立洪门就是要以宗教的形式壮大自家的队伍,兄弟爱死不死,死一个再忽悠两个补上就是了。 陈近南的二儿子能入了满清的汉军正白旗,反清复明的幌子能用来擦屁股,义气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用来替换老幌子的新幌子罢了,还别说,没一面幌子真不行,那些蓝灯笼不肯乖乖去送死。” 说着,冼耀文凑近齐玮文,压低声音说道:“玮文,你应该建议葛肇煌盂兰盛会大办特办,只要他往孤魂棚前一跪,嚎上几嗓子,掉几滴眼泪,收买人心的效果绝对好; 糊弄死人花不了几个钱,投资小见效快收益高,是桩好买卖,只要操办得当,不说你们的成员能像当初我这种炮灰一样好使,至少安家费方面可以少给点。” 冼耀文把声音压得更低,“等家眷的安家费花完了,放几笔高利贷给他们,这样一来,妻女都能送去鸡档,安家费还能翻着倍赚回来。 不过,为了吃相好看一点,高利贷和鸡档那两环最好找外面的人来做,这事我能帮上忙,我有非洲的渠道,可以帮你把人送去非洲,离得远,不容易穿帮。” 齐玮文手指用力捏住茶盏,手背的青筋暴起,愠怒道:“小洋鬼子,其心可诛啊。” 冼耀文往椅背上一靠,惬意地说道:“你其实可以采纳我的建议,真按我说的做了,香港市民提到你们一定会竖起大拇指,好,这个社团好,只欺负流氓,从来不欺负我们普通市民。 等你老的那一天,没准会有人捧你为神明,尊称你一声玮文菩萨。到时候,我还是投资拍部关于你的电影,从你出生那天开始拍,话说那时旱魃……” 不等冼耀文继续白活,齐玮文拎着茶盏暴起,“小洋鬼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冼耀文目光上移,看着齐玮文因愤懑而扭曲的脸颊,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麻烦你把名字告诉我。” 齐玮文坐回椅子上,平复自己的情绪,许久,她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名字,但你不许碰烂蔗明。” “可以。” “贺震北。” 冼耀文想了一下说道:“听着有点耳熟,但我肯定不认识这个人。” “长安制衣的老板。” “谢谢。”冼耀文点了点头,“给你一份大单,帮我在台湾找一找刘家仪,找到了,我送你一栋加拿大的别墅。” “雷老虎的小姨子?” “齐长官对我挺关心啊,不用问就知道刘家仪是谁。” “宝安地界没有我不知道的人,更不用说与雷老虎有关的人。”齐玮文意味深长地睖了冼耀文一眼,“小洋鬼子,你能在香港发家跟刘家脱不了干系吧?” “我不瞒你,的确有点关系,来香港之前,我把刘家抄了,收获不多,只够在香港有片瓦遮头,我能有今天是因为其他际遇。” 说着,冼耀文起身走到齐玮文身前,从后面抱住她,嘴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若是哪天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想换个活法,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安排一条更有意思的路。” 齐玮文咯咯一笑,“小洋鬼子,你真看上姐姐了?” “不要这么肤浅,男女之间除了男女关系,还有利益关系,平等的利益关系。”冼耀文撩起齐玮文几根凌乱的秀发,归拢到它们该在的位置,随即站直身体,说道:“情报不只战争需要,商业同样需要,有些消息早知道和晚知道几秒钟,就意味着数以千万计的利润差。 玮文你知道兰格志拓殖公司吗?” 齐玮文睨了冼耀文一眼,没有说话。 冼耀文摊了摊手,“好吧,我问了愚蠢的问题,玮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导致满清覆灭的橡皮股票风潮。你知道的我就不说了,给你说点不知道的。” 冼耀文坐回自己的椅子,呷一口茶润润嗓子,随后说道:“橡胶原产于亚马逊雨林,最早在南美地区种植,最大的种植国是巴西,大约七十年前,一个叫亨利·威克姆的英国佬从巴西偷偷带了几万颗橡胶种子到英国,在皇家植物园的人造温室中经过精心呵护,大约有2000多颗种子发芽,随后,橡胶幼苗被送往斯里兰卡和马来亚。 当时,这两个国家的种植业都是以咖啡为中心,咖啡园主并没有认识到橡胶树的巨大价值,扎根亚洲的最初10年,橡胶树的种植主要用于科研。 一直等到十一二年过去,咖啡锈病爆发,整个南亚的咖啡种植业被摧残的风雨飘摇,出于填补空缺的需要,橡胶种植业在斯里兰卡和马来亚走上了快车道。 期间还有一名科学家亨利·尼古拉斯·里德利发明了连续割胶法,提高了橡胶树的可利用周期,为东南亚的橡胶业超越南美奠定了基础。 1905年,巴拿马的橡胶种植园中,出现了一种名为‘南美叶疫病’的橡胶树病害,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叶疫病在中美洲地区大肆传播,并且于1930年传到了巴西。” 冼耀文轻笑一声,提醒道:“注意时间跨度,1910年南美叶疫病正在美洲传播,但在那一年的上海,那些股民应该没有一个知道这个信息。 南美叶疫病的传播,让东南亚的橡胶业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如果在1905年到东南亚投资橡胶园,1910年第一次割胶正好赶上好行市。” 冼耀文从茶盘里拿了两个新茶盏,放在桌面上,“一个代表东南亚橡胶业,一个代表南美橡胶业。” 说着,他用食指在代表南美的茶盏边沿一弹,茶盏应声崩飞一块,“本世纪初,汽车工业快速发展,带来了橡胶需求的快速增长。 就说美国,1900年,内燃机汽车制造量不过一千有余,到了1905年,制造量飞升到2.4万辆,三年之后的1908年,福特发明了流水线制造工艺,进一步降低了汽车的生产成本,也加快了汽车的生产速度,由此刺激了汽车的需求,当年汽车制造量5.6万辆,次年1909年,12万辆。” 冼耀文从茶盘里拿了茶勺放在之前两个茶盏边上,“汽车轮胎是橡胶的需求大户,汽车的需求量直接关系到橡胶的价格,这个就代表汽车需求。 我刚才说1905年到东南亚投资橡胶园是个好生意,这一点有不少欧洲的商人发现了,当年东南亚新增橡胶种植面积大约23万亩,之后的五年,每年的新增面积超过42万亩。 由于汽车的需求一直在猛增,而刚种下的橡胶需要五年时间才能割胶,1905—1910年之间,橡胶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这也导致橡胶的价格从20便士/磅,猛涨到149便士/磅; 当时橡胶生产成本为18便士/磅,即每磅的利润是131便士,五年7倍的利润,这种投资已经算是非常暴利。” 说着,冼耀文又拿起边上的茶巾,扔到地上,用脚踩了几下,变得脏兮兮才放到桌面上,“这个代表上海西商众业公所,由英国佬和美国佬创办和控制的证交所,兰格志的股票就是在这里上市。” 看着乌漆墨黑的茶巾,齐玮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乔治·麦克贝恩,英国佬,兰格志的老板,在上海大家都叫他麦边,他还有一个不太被人关心的身份,犹太人,在伦敦金融市场有一号的人物。简单来说,麦边是通过炒股和炒期货发的家,根本不懂如何经营实业。 实际上也是如此,兰格志1903年年底在上海设立兰格志拓植公司,主要经营橡胶种植园,并开采石油、煤炭,采伐木材等。说是这么说,这家公司当时是不是真在经营不好说,我的看法这是一家空壳公司,嗯,你可以理解为假公司。 1910年2月,兰格志的股票挂牌上市,发行价100两,刚上市就一飞冲天,到3月28日,涨到1600多两,一个月时间翻了16倍,钱捡起来不要太容易,陈逸卿心动了,他一个电话打给施典章。” 冼耀文做出打电话的动作,“典章兄,兰格志的股票俏啊,我们要不瞒着盛宣怀那个小瘪三,把川汉铁路的350万两投进去,我不贪心,翻一倍就退出来,我们二一添作五。 自打八国联军进来,除了满清和义和团,谁不知道洋人是好人,信誉没的说,投资洋人的股票一定能赚钱,施典章自然是满口答应。” 齐玮文忍俊不禁。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们两个,我说回股票。到了4月,兰格志的股价再创新高,前面买到股票的人捂着不放,只见股价在涨,市场上却是买不到股票,没赶上的人急了,跑去伦敦交易所买橡皮股票。 外国资本见上海这么热闹,他们那叫一个急,跑去东南亚圈一块地,橡胶树苗还没种下去呢,迫不及待地将橡胶园资产注入上海的新公司,就这样的公司,股票照样有人买。 再说麦边,从四月开始,他就往外抛售股票,六月之前,他已经把股票清空,钱落袋为安。 玮文,光我说没意思,我们互动一下,你说说麦边为什么会把股票清空。” 齐玮文脱口而出道:“麦边知道股价要跌。” “理由。” “橡胶什么时候可以割胶?”齐玮文反问。 冼耀文打了个响指,“聪明,重点被你抓住了。东南亚的割胶期一般是11月到来年2月,而南美的割胶期是4月到9月,虽然被南美叶疫病肆虐,但南美当时的橡胶产量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而且,对于橡胶批发商来说,他们的采购工作可不是到了割胶期才开始,他们往往会提早几个月就定下第一批的采购量,或者购买期货。 也就是说,1910年刚开年,第二批消息灵通的聪明人已经知道橡胶的价格要跌了,割胶加上运输的时间,还有人为制造的信息传播时间差,今年橡胶行情不好的消息正好在5月底6月初这个时间节点传开。 芝加哥的资本先知道,然后是纽约,接着伦敦,至于上海……” 冼耀文嘿嘿一笑,“要的就是你们这帮有辫子的野蛮人接盘,6月,西商众业公所先后有30多支橡胶股票挂牌上市,吞了1300多万两白银,股票卖空了,美国那边市场对橡胶需求锐减的消息也传到了,真金白银买的股票成了废纸,橡胶公司不用卖橡胶,就赚得盆满钵溢,一堆被人收割的韭菜在那里干瞪眼。” 呷一口茶,冼耀文接着说道:“再跟你说说犹太人和金融的关系,犹太人的英文是jew,这个单词同时还有放高利贷者的意思,说白了,上千年前,犹太人能够在欧洲待下去,就靠了一手放高利贷的本事。 当时因为宗教信仰的关系,只有犹太人才能从事高利贷生意,其他人是不允许的。犹太人一代又一代放高利贷,把钱滚钱的生意做得如火纯青,后来,出现了金融的概念,出现了股票、期货,对犹太人来说,炒作这两种东西就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能。 当年,犹太人在上海做了一个局,那帮开钱庄的以为自己很懂金融,一个个都跳进坑里,那帮什么都不懂的股民,以为买股票就是买字花,觉得洋人是善财童子来给他们送钱,一个个乐呵呵地都跳进去。 那帮最早被犹太人套进去的洋鬼子醒过味来,一个个也挂牌上市自己的股票,从股民身上找补,股民还是义无反顾往坑里跳,韭菜被割第二茬。 如果把我放在那个时候,同时又掌握关于橡胶和汽车产量的信息,我有把握能从橡皮股票风潮里捞到千万两的好处,这就是情报对商业的重要性,一个信息差能创造海量收益,无数个信息差组合起来,能立于不败之地。 玮文啊,开粉档、赌档、字花档一年下来能赚多少钱,分到你手里又能有多少,也就是在香港,换个其他地方,你没被其他社团砍死,也会死在警察手里。 像橡皮股票这种大机会,每过几年就能遇到一次,就说上海,十年以后的1920年,又迎来了一次机会,关于这次机会,蒋总裁的体会应该很深,当年建丰同志的十五元学费交不出来,还要靠黄金荣才把欠债赖掉。 这一次被收割的,还有十年前已经被收割过两次的股民,赌性太重,根本教不会,一茬又一茬,直到不会再长才学得会吧。” 冼耀文竖起食指,“你只要遇到一次大机会,分到的钱足够一辈子吃喝不愁,遇到两次,你的子女也会吃喝不愁,最重要的是,炒股在任何国家都是合法的,没人会来找你麻烦。” “1000万两我能分多少?”齐玮文心动了。 “只要你参与其中,20万两起,具体的数字要看你发挥了多大的作用,一般来说,我应该拿600万—700万,因为我是老板,本钱是我出的,平时还要花钱供着你们,剩下的钱,每个参与的人按贡献大小进行分配。” “你前面说的其他际遇是股票?” “你猜对了,不仅是股票,而且就是橡胶股票,赚了多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挺多的,香港的产业对我来说已经微不足道。” 冼耀文指了指齐玮文,“所以,刚才你若是想翻脸玩大的,我会奉陪,只要我肯拿出中华制衣5%的股份,你大概会死在亲近之人的手里。中华制衣很值钱,5%的股份一年能分到几万,而且,一年会比一年多。” 齐玮文莞尔一笑,“小洋鬼子,威逼利诱用得炉火纯青呀。” 冼耀文淡淡一笑,“帮我做事的人叫我先生,我的女人叫我老爷,你以后记得改口,我是很希望你叫我老爷,做我女人一样不耽误你分到应得的,就算有一天你不想和我继续处下去,你也可以拿着你的钱改口叫我先生,或者出去单飞。” “我要是应了,你给多少彩礼?”齐玮文媚眼如丝道。 “你的年龄后面加个万字。” “挺大方。”齐玮文似真非假地说道:“我被你说心动了。” 冼耀文抓住齐玮文的手,温柔地说道:“不着急做决定,我们可以先接触接触,明天晚上我们共进晚餐。” “好呀。” “那就说好了。”冼耀文在齐玮文的手上拍了拍,随即把手收回,点燃已经熄灭的雪茄,“帮我给肖大队长带个话,我可以帮他一次,让他想清楚再来找我开口。” 在冼耀文的记忆里,肖天来对“冼耀文”和冼耀武还过得去,不过分的忙可以帮一次。 “肖天来在城寨里帮我管一个赌档,日子还过得去。” 冼耀文点点头,“明天下午六点,我到城寨外面接你。” “告辞。” “不送了。” 齐玮文离开后,冼耀文拿出当天的《华侨日报》,翻到国际电讯版块,入眼美军、北韩、北军、釜山等字眼的标题,可见此时朝鲜半岛的局势多牵动人心。 从右到左,从上往下快速把内容扫了一遍,大多数都是他在英文报纸上已经看过的消息,只有对美国武装小鬼子的分析有点看头,小鬼子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军事和经济都迎来了放开,日子有盼头了。 对他来说,东洋也有了搞头,需要尽快抽出时间过去一趟。 文章看完,目光下移,一条横幅广告——三大百货公司联合进行日用品大减价,再往下是汽车轮胎、气管炎药物、天香楼、澳洲旅游、吉利的广告,一扫而过,只注意到冰啤酒一元二、教化鸡(叫花鸡)每只八元五角,还有冷气开放四个大字。 吐槽一声真贵,翻到其他版块,看过对美军无后坐力炮和巴祖卡的分析,又翻到体育版块,特别关注了上海黎队女篮要来香港比赛的消息,他还没看过当下的女篮比赛,也不知道球技高不高挑白不白,抽空去看一下。 翻到经济版块,重复率最高的一个字是“涨”,物价看涨,棉花涨,工业外销涨,黄金涨,贴水涨,猪鬃涨,桐油涨。 沪股(场外)交易强盛、价格稳定,港股一潭死水、无人问津;外汇小波动,期货大波动。凡与战争相关的商品,价格都呈现整体上扬的震荡。 目光在“沪股”两个字上停留许久,冼耀文艰难地移开目光。 去年为了打击不法奸商对二白一黑(棉花、白银和煤炭)的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沪交所被关闭,当下内地还在运行的有天津的津交所和京城的京交所,尚有机会赴天津上市。 如果对中华制衣进行文件上的分拆整合,可以赴天津上市,筹集一百几十亿把内地出口生意转起来,等津交所步沪交所的红尘,可能需要原价赎回股票,也可能不了了之,捡个大便宜,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不过这事操作起来有点复杂,不是远程遥控就能办好的,他免不了要去天津坐镇一段时间,可他哪里抽得出时间啊,只能作罢。 悻悻继续看报。 翻到港闻,有两则非常有意思的消息,第一则立法局将讨论扩大驱逐出境范围,第二则吊颈岭六千难民筹自治,两则消息正好对上。 第一则对冼耀文来说是好消息,李裁法的死期可以摆上日程。 翻到新页,又见一则有意思的消息——私处藏金将受重罚,说的是几个妇女藏金走私判罚的事,不仅金条充公,还有高额罚款,差不多一两黄金罚33元,若不交罚款就得蹲监数月。 这则消息真是大快人心,走私本就不对,居然还敢走私黄金,真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阿美,过来一下。” (本章完) 245.第244章 红沙发 第244章红沙发 等龙学美来到身前,冼耀文指着报纸上的消息说道:“打个电话去报社,打听一下三个女人的住址。佐敦道8319号三楼有一家翩翩剪裁,教人做衣服的,我看它常年在两份报纸上打广告,一个月广告费就需要240元,你去了解一下,老师的水平高不高。” “好的。” 随即,冼耀文在一则广告上一指,“把山口淑子约到这里,我先过去看展览。” 遮打道思豪酒店,一家艺术氛围非常浓郁的酒店,是艺术家的首选展览场地,徐悲鸿来过,张大千刚离开,黄般若在酒店租了房当自己的画室。 冼耀文在王少陵大幅墙壁绘画“凤凰”前逗留欣赏了一会,随后进入展厅。 江苏相伯农业技术学校在此举办古今名人书画展览,他过来凑凑热闹,瞅瞅能不能在阳春白雪当中寻见风花雪月。 江苏的学校过来办展览,江南四大才子偌大的招牌估计会带过来,唐伯虎来了,他最擅长的春宫图也许会来一幅。 说是展览,展厅的氛围却更像是酒会,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块,畅聊绘画技巧或互相吹捧,也有几个貌似画商的人若蝴蝶四处穿梭,有两个穿着旗袍的女人非常受欢迎,搭讪的人走一个来一个,川流不息。 冼耀文认识两女,中华制衣剪彩仪式两女有出席。 一个叫韩菁清,扛一块上海歌星皇后的牌子,在上海人之间有一定的知名度,因为是记忆中的名字,看报纸时关注过她的消息,据说其父是大盐商,豪气十足,买楼一买一条街,富家女一个。 另一个叫蓝莺莺,舞女出身,如今正在拍光华影业的《香岛美人鱼》,光华影业很有营销头脑,电影还未完成,宣传已是铺天盖地,只要看报纸,大概无人不知有个叫蓝莺莺的电影演员。 韩菁清不符合冼耀文的审美,蓝莺莺还不错,冶艳、邪媚、性感,就是风尘味比水仙更甚,容易令人往老鸨的方向联想。 目光在其脸上停留了一会,冼耀文来到一幅画前,看明白画的是什么,走向下一幅。 他对绘画的高深艺术不太感兴趣,若非必要,不愿花精力去参详画的意境,所谓意境,更多是观众自作多情的脑补。 曾经操纵过艺术市场的他接触过不少画家,也和画家们探讨过意境,据画家坦言,他们在作画时并没想那么多,不少“意境”他们是带着观众的答案,回头细细审视自己的作品才能品出来。 犹如观一座山之前,脑子里已经建立了山似马的认知,再去观山,多半能看出一匹马来。 艺术需要名气加成,需要有人吹捧,毕加索如果匿名出售新画,大概最好的结果就是三十五美元一幅,买三幅一百美元,外加一幅小尺作添头。 一面墙看完一半,唐伯虎的画见了两张,可惜并不是春宫图。 一支烟的工夫,来到另一面墙,在一张仕女图前驻足,画中仕女在荷花丛中的石头上安坐,脸部特征清晰,不似其他仕女图,面部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也正是太过清晰,且五官比例太过协调,容易看出“画人先画骨”的技巧应用,不用分析其他,单看技法,这是一幅现代画无疑。 看一眼跋,再看一眼唐寅的落款,也不知道是哪个老不修的恶趣味,咋不给仕女画上丝袜呢,那不是更能以假乱真。 想到丝袜,冼耀文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模特走秀时,先穿着仕女装登台走个来回,脱掉仕女装,一个接一个登台展示从汉代抱腹、唐代诃子、宋代抹胸、元代合欢襟、明代主腰、清代肚兜,然后到现代文胸的演变过程。 清代肚兜之后,生物研究所的医学家、数学家登台,手里举着人体解剖图和数学公式的牌子,展现秘密品牌的设计是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接着,设计团队登台,展现不落俗的气质,最后才是穿着文胸的模特登台,给观众直观的视觉冲击。 后面就是报纸杂志和电视的狂轰滥炸,《花花公子》拿出三分之一的版面出一期文胸专辑,同时在巴黎、伦敦、纽约、洛杉矶部署旗舰店,一举来一个开门红。 “冼先生喜欢这幅画?” “我喜欢这幅画的技法。”回了一句,冼耀文才转脸看向来人,“蓝小姐,我在报纸上看到你是此次展览的主持,怎么会这么清闲?” 蓝莺莺轻轻晃头,媚眼如丝道:“我的主持是三点到四点,早就过了时间。” 看到蓝莺莺的媚眼,冼耀文提起了一丝兴趣,她的媚眼不似涓水流淌,缓缓,柔情,更似骄阳,炙热,扎人,偏凶。 “这样。”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是什么吸引蓝小姐过来,画还是人?” 蓝莺莺炙热的目光贴在冼耀文的瞳孔里,直言不讳道:“当然是冼先生你。” “光华影业好像正在热捧蓝小姐,蓝小姐的电影事业肯定会迎来大发展。” 冼耀文从蓝莺莺的直接闻到一点熟悉的味道,像她这种半红不红的女演员,平时能经常接触大场面,眼光养得很高,普通人不敢想象的片酬很难支撑她们所想的生活方式,于是,交个富商男朋友成了一件非常普遍的事,能嫁最好,不能嫁也有了一个钱包。 蓝莺莺幽怨地说道:“光华是一家小公司,拍完《香岛美人鱼》,还不知道接下去有没有工开。” “这样啊。”冼耀文故作思索了一会,说道:“蓝小姐给我留个电话,改天我请伱到天香楼吃饭,那里推出了几款冰镇的糖水,夏日炎炎,吃点凉的非常畅快,我们到时候边吃边谈,也许我能给蓝小姐提供一点帮助。” 蓝莺莺笑容绽开,“30447,我等冼先生电话。” “我记住了,蓝小姐请自便。” “不多打搅,冼先生慢慢欣赏。”微微颔首,蓝莺莺扭着腰肢离开。 在展厅待到五点,冼耀文去咖啡厅坐了一个多小时,龙学美过来会合了。 “先生,我只问到一个住址。”龙学美递上一张纸。 冼耀文打开瞄一眼,递给戚龙雀,“让阿叶查一查,我想知道上线是谁。阿美,你继续。” “翩翩剪裁的老板兼老师叫谭鉴柳,我找两个学生打听了一下,他的授课水平很高,但学费很贵,一个学生只教一个月,十五个半天,学费85元。” “有几台缝纫机?” “5台,学生轮流上机。” “那一个月收不了几个学生。”冼耀文捂着下巴沉思片刻,“阿美,改天你去找一下这个谭鉴柳,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扩大教学规模,我们可以赊给他一批缝纫机,也可以帮他解决场地,并给优秀学生提供就业。 谭鉴柳需要做的很简单,一是把学费降下来,二是允许学生赊欠,先学,等就业后一个季度或半年按月分期支付学费。如果是我们提供就业岗位的学生,学费直接由我们进行支付,同样是分期的形式。” “先生,如果我们的招收比例不高,对谭鉴柳来说风险很大,他未必愿意。” “正式招收学生之前,可以开一两节体验课,让学生们上手尝试一下,把没有天赋的直接刷掉。这是第一点,对学生严格把关。第二点……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拓宽招收熟练女工的渠道。”龙学美想也不想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道:“然后呢?” “压低用工成本,随处可见的东西卖不上价钱。” “很好。”冼耀文满意地点点头,“对文化水平不高且没有特殊技能的女人来说,制衣女工是很好的就业方向,收入比较高,活也算轻,只要学校的广告打出去,相信会有不少人来报名。 以当前香港的制衣行业规模来看,想要消化1万女工都比较艰难,就算以发展的眼光来看,两三年内,两万女工就会是极限。 当然,我说的数字是把我们自己排除在外,暂时来说,我们有能力消化1.5万女工,也打算往这个规模努力,不过,当规模达到1万的时候,我们需要停下来整肃内部,顺便观望一下。 1万这个数字可以用于学校的招生营销,这个数字我们认,一定会招这么多人。但在毕业学生数量快达到这个数字的前夕,我们就要撇清和学校的关系,我只想要前半场女工轻松欢快就业的好名声,不想背负不好找工作、被压榨的骂名。 同时,你必须明白,我们是给学校投资,不是贴补,投资要讲回报,好好想一想我们的回报该通过什么方式获得。” 龙学美把冼耀文的话消化后,说道:“先生,第二点是什么?” 冼耀文拿起边上的报纸,翻个页,指着分类广告里的一则待聘广告,“玉珍的国语太差,需要找个家教给她补补课,这个挺不错,北平大学毕业的国语教员,三十多岁……” “先生,上面没写年纪。”龙学美提醒道。 “北平大学1927年成立,1937年西迁并入西北联大。沦落到登报找工作,神童的可能性不大,今年最少三十三四岁,除非学历有假。”冼耀文解释完,直接继续之前的话,“如果她是京城人士,找她聊聊,合适就把她请了,待遇由你决定,比市场价高一点。另外,我允许你找她要半个月工资当介绍费。” 龙学美一点即通,听到介绍费三个字,立刻反应过来,“先生是说把学生介绍到其他制衣厂,向她们收介绍费?” 冼耀文拍了拍龙学美的肩膀,和颜悦色道:“阿美啊,我打算去非洲开矿,投资由我负责,你负责招矿工,股份我们一人一半,说好了,我们没有给矿工工资的预算,每天最多给两顿猪食,干上半年,矿工的身体差不多也该垮了,你出面找矿工谈,让他们写信回家叫家里人寄钱,不给钱就把人扔到矿坑里活埋。 这样一来一回,我们的利润会非常高,最多两年,你也可以在这里盖一座大酒店,学美酒店,这个名字很不错。” “先生,我说错话了?”龙学美怎么可能听不出冼耀文话里有话。 “你没说错,只是想错了,我前面刚说要好名声,你居然不假思索想到向学生收介绍费,你的基础商业思维已经在建立,这一点很不错,值得鼓励。 只是你应该想得更深一点,我刚刚层层推进,分段式跟你说,又点明投资,又暗示介绍费,你怎么就没往以解决就业为条件,向谭鉴柳提出要分红的方向想呢?”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只要1万名优秀学生,听清楚了,优秀。这是条件一。把不优秀的介绍到其他制衣厂,这是条件二。人快招满7000的时候,退出学校,不再参与分红,这是条件三。 我们把成熟的就业渠道给谭鉴柳留下,钱变成他一个人赚,完全可以要一笔退出补偿。还有缝纫机、场地是先决条件,一加三的条件逐个提出,层层推进,攻破谭鉴柳的心理防线,拿到最好的分红比例。” 让龙学美消化一下,冼耀文又说道:“我问你,为什么要留下3000个名额。” “留给谭鉴柳的甜头。”龙学美小心翼翼道。 “剖析条件二,把学生推向其他制衣厂不是用嘴说就行,需要去做,怎么做留给你看和想,在做的过程中免不了要和制衣厂老板接触,也免不了把学校介绍出去,制衣厂老板自然会知道有学校这个生意。 假设优秀与不优秀的学生比例是7比3,当我们招收7000个学生,就意味着学校毕业了1万名学生,缝纫机需要成本,我们不会,谭鉴柳也不敢佘太多,这就控制住了每一期的招生规模; 即使谭鉴柳再能干,1万名学生至少也要分成十几期,再假设一个月一期,方便计算,一期取整数1000名学生,分期一个季度。第一个月学校没收入,第二个月收入1000x学费÷3,第三个月基数变为2000,第四个月3000,第五个月3000,第六个月依然是3000。 到了这里,谭鉴柳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该考虑扩大招生规模了。就在这个节点,女工的需求还未饱和,行市一片大好,招生更不用说,不愁招不到人,只要发愁怎么劝退没天赋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和谭鉴柳明确退出时间,完成条件三的闭环。行市好,谭鉴柳可以一个人继续往下走,也可以找另外的合作伙伴,还是因为行市好,合作伙伴找起来不会太难,甚至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求合作。 不管怎么样,需求饱和之前,行市会一直保持大好,我们又留下了3000个需求,等于把谭鉴柳扶上马又送了一程。” 说到这,冼耀文摆了摆手,“后面的我就不说了,你应该也必须想得明白,学校的事我全权交给你来办,只当是给你练手,我只会给你把把关。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会,做得好,你会有应得的分红,做不好,责任全由你扛。” “啊?”龙学美惊愕失色,“我来做?” “不然呢?”冼耀文拿起桌上的报纸,目光对向方才看到一半的文章,“老板动动嘴,秘书跑断腿,你也该适应适应秘书的真实状态。关于条件二,我还有不少内容没说透,想不明白找传销公司的林醒良一起合计。 现在去订间房,我打算在房间里吃烛光晚餐,先点瓶好红酒,让酒店提前醒酒。办好了,你在港岛自由活动,十点钟过来会合……嗯,不用浪费脑细胞猜测,就是你下意识认为的那样。” “先生,我没有。”龙学美小心脏怦怦跳,先生太厉害了,自己脑子里想什么都能猜到。 “有没有无所谓,只要你开心,我的八卦你随意在脑中编排。”冼耀文抬起头,“在女人方面,我比较放得开,以后你还要帮我梳理女人的关系,玩过就算的,保持短期关系的,保持长期关系的,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对待方式。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遇到了蓝莺莺,她想找个男人养,我愿意养她三个月,时间一到怎么断掉关系,我会给你做个示范。 还有山口淑子,我的想法是走着看,不一定会发生故事,所以也说不好什么时候结束,反正没结束之前,你要帮我维护好一个合格情人的形象。 去吧,其他以后再说,已经说得足够让你今晚不会太无聊。把脑子看紧点,不要去西环瞎转悠,你吃了亏,我还要帮你报仇。” “我又不是傻子,正经人谁会晚上去西环。”龙学美腹诽一句,带着糨糊脑子走了,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东西,她要好好消化消化。 “小面,你觉得她怎么样?” “挺好的。” “是挺好的,人不差,就是悟性差一点,想把她带起来有的累了。” 冼耀文其实对龙学美相当满意,忠诚度的可塑性很强,悟性差一点没关系,慢慢带,犹如题海战术般,实践的项目一多,也就学会套公式了,不知所以然就是差点灵活,复杂的问题需要人把关,做事还是不会耽误的。 贴己人,能力可以差一点,忠诚却是一点马虎不得。 一上来就给龙学美超高的待遇,无非就是为了垒高背叛的筹码,想收买她,开价至少几十万,香港大概没人舍得,花八百一千把她家人绑了要经济实惠得多,做生意不会精打细算可不行。 …… 离七点还有一刻多钟,山口淑子到了。 顶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波浪卷发,发际线很高,额头和头皮连成一线;修得非常细的柳叶眉,眼睫毛短、稀疏,根本无力遮挡双眼的神采;鼻子的线条非常柔和,鼻型趋向希腊;嘴比上次看着显小一点,应该是口红的功劳。 一身无袖的旗袍,浅青色为底,点缀鹅卵黄为心咖啡色为边的花朵形图案,紧贴肌肤,露出白皙的天鹅颈,也凸显前凸后翘的曲线,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板,缓缓向冼耀文走来。 正是饭点,酒店大堂的客人寥若晨星,山口淑子不用担心找错人。 此时,她的心情不错。 初次见面,五官比三观重要,人们总是更喜欢外表好看的事物,恰好,冼耀文长得还不赖,而且年轻。 来到近前,山口淑子向冼耀文微微鞠躬,嘴里用流利的京片子说道:“老板你好,我是李香兰,请多多关照。” 冼耀文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山口淑子三十公分远站定,目光俯视,微笑着用日语说道:“我们第一次非正式的见面在藁火,就是那天,我决定把你签来香港。” 山口淑子再次鞠躬,说道:“松田芳子女士已经把此事告诉我,非常抱歉,那天我有心事,没有注意到老板。” “不用为此抱歉,请跟我来。” 冼耀文走在前面,带着山口淑子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待来到电梯前,他对印度驾驶员摆了摆手,走到最角落里,正对山口淑子。 “芳子跟我提过你想去好莱坞发展,这个想法现在依然有吗?” “是的,我想去好莱坞拍戏。”山口淑子心中狐疑,合同条款中明明有这条,为何还这么问。 “你做好准备了吗?”冼耀文淡声道。 “做好了。” 冼耀文用英语问道:“你了解好莱坞吗?” “一点点。” 山口淑子同样用英语回答。 冼耀文切换回日语,“我相信你对好莱坞的了解只有一点点,现在我来告诉你真实好莱坞的冰山一角,在好莱坞想要拿到任何一个角色,你都要付出一点代价。 ‘castingcouch’,一个只在好莱坞流传的单词,文雅的解释是我愿意,就是西方婚礼宣誓时的我愿意。在试镜间里有一张沙发,原来各种颜色都有,现在已经统一为红色,这是一个暗示,如果你想拿到角色,脱掉衣服坐上去。” 冼耀文摊了摊手,“抱歉,即使这么做了,也未必能拿到角色,仅仅是进入候选人名单,后面还要继续付出代价。” 闻听此言,山口淑子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一点点是她谦虚地说法,其实她对试镜沙发有所耳闻。 “我在纽约的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一位导演,他给我分享了制片厂选女演员的标准,既简单又实用,就是我想x她吗?”冼耀文轻笑道:“我当时听了感觉粗俗和不可思议,但听过那位导演的解释,我改变了想法。 他说观众之所以对某个银幕形象感兴趣,本质上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制片人对女演员没有兴趣,根本无法保证观众会感兴趣。” “老板,你是在告诉我去好莱坞需要付出的代价?”山口淑子从冼耀文的话里听出暗示的意味。 冼耀文淡笑道:“不是,你将来要拍摄的第一部好莱坞电影,公司会参与投资,争取其他角色,公司也会为你保驾护航,我刚才所说的,你在好莱坞都不用经历。” “……呜” 山口淑子正要说话,冼耀文的手心已经贴在她的嘴唇上。 (本章完) 246.第245章 装大尾巴狼 第245章装大尾巴狼 “先听我说。”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继续说道:“我认同那位导演的理论,并且打算投入实际应用。对于电影公司的老板而言,电影是生意,拍电影是为了赚钱,而相比欧美的电影观众,我们亚洲的观众文化水平普遍要低一点,对电影的认知水平也要低一点。 以香港为例,观众想看一场刚上映不久的电影,通常需要花费1港币以上购买电影票,即最低花费63円,是香港普通市民日收入的二分之一。很少有观众能够经常看电影,并日积月累潜移默化达到一个比较高的电影鉴赏水平。 对他们而言,电影不需要有深邃的思想,他们只想从电影里获得片刻的开心,见识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世界,比如外国、历史、上等人、高档消费场所、永远得不到的漂亮女人。” 冼耀文指了指山口淑子,“比如你,对香港观众而言,是一个漂亮女人,是大歌星、大影星,也是一个大汉奸,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是东洋人。 一个漂亮女人,有着特殊身份、特殊经历,可以给观众充分的遐想空间,你在香港拍摄的第一部电影,不论好坏,票房不会太差。 公司给伱准备的第一部影片没有剧本,只有一个片名,你是女主演,也是制片人和联合编剧之一,不仅拿三份报酬,还可以拿到票房分红,嗯,更确切地说是补偿,你猜猜,这部电影的片名是什么。” 冼耀文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山口淑子很容易就想到影片与她息息相关,可能是她熟悉的事,也可能是熟悉的人,特别是最后的“补偿”,令她想到了自己。 她嘴唇颤抖着说道:“老板要拍我的故事?” “不,公司不是要拍你的故事,而是拍李香兰的故事,你是李香兰,但不能说李香兰是你,她是特殊时期的一个符号。”不询问山口淑子的意见,冼耀文直接点上雪茄,“李香兰的故事会采用倒叙的形式,在宝安的一间日语学校,有一名学生学习天赋很高,不到半年时间就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他得到老师的赏识,给他取了个日文名山本文雄。 没事的时候,老师会带着山本文雄到日军营房玩,一度和日军士兵一起吃饭,有一个叫小仓的士兵教山本文雄唱《樱花》,这首歌很好听。 山本文雄的真名叫冼光复,军统宝安站的一名非正式情报员,1945年,他捅穿了小仓的脖子,在小仓耳边哼唱《樱花》。 1949年,他来到香港,开了一家电影公司;1950年,他把小仓的骨灰送到东京,安葬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并在坟前种下几棵樱花树。 在东京,冼光复见到一个叫山口淑子的女人,一见钟情,冼光复托人把山口淑子签到自己的电影公司,几天后,他们在香港藁火酒店的大堂第一次正式见面。” 听到藁火酒店,山口淑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她听懂了,冼光复就是眼前讲故事的人。 “在他们见面之前的两个小时,冼光复已经来到藁火酒店观看展览,巧遇了一位妩媚的女演员,对他进行挑逗并发出要成为他情人的暗示,他不是谦谦君子,面对暗示非常乐意接受,只是他提前约了人共进晚餐,不得不按捺心中欲火。 同时,他改变了与山口淑子见面的方式,原本他想伪装成君子,等山口淑子对他产生好感再发动猛烈攻击,现在,他变得直接,站在电梯口,告诉山口淑子,他在酒店订了一间房,晚餐会在房间里进行,并且是烛光晚餐,还有提前准备的红酒。 淑子小姐,以上所说是《李香兰》的情节,也是正在发生的真事,你是三十岁的女人,一定知道上楼后会发生什么,在影片里,你会上楼,在现实里,你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冼耀文对山口淑子微微颔首,“我先上去,你慢慢考虑。” 山口淑子看着冼耀文进入电梯,看着电梯上升,嘴里喃喃道:“香港太烂了,我讨厌这里。” 她讨厌,她登上电梯,没有挣扎,没有心理斗争。 她是三十岁的女人,几年前,踏上故土的第一时间,她便发表了“隐退声明”,宣布自己今后不再演戏。可光环退去,家里八口人的生计就落到她一个人身上,她不得不向生活低头,积极寻求转型。 她登台演唱,但观众对她“山口淑子”的身份压根不买账,媒体也是以负面评论居多。她还尝试过歌舞剧、话剧,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最后,她只能自打嘴巴,千方百计求到演电影的机会,家里的生计才算是稳定下来。可惜,安稳的日子并没过多久,通情达理、开朗乐观的父亲事业屡屡受挫,变成一个幻想一夜暴富的人,经常投资些异想天开的项目,次次血本无归而不醒悟,屡败屡战。 就在她离开东京之时,家里的房子已经被抵押投入一个新的项目,不远的将来,她的家人会露宿街头。 她三十岁了,有些事,不陌生。 他年轻,好看! 决定不难下。 上了电梯,她又知道他是个细心人,不用她开口,驾驶员把电梯开到正确的楼层,电梯口,有人在等。 来到房间的门口,她听见房间里飘出熟悉的曲调,她驻足倾听。 “怀缅过去,常陶醉;一半乐事,一半令人流泪;梦如人生,快乐永记取;悲苦深刻,藏骨髓;韶华去,四季暗中追随;逝去了的都已逝去……” 她想到了,曲子是渡边浜子的《莎韵之钟》,她主演的同名电影主题曲,词不是,是谁填的?他吗? 《莎韵之钟》是一部弘扬“爱国”精神的影片,说的是泰雅族少女莎韵为一个被征召即将奔赴华北战场的小鬼子田北正记搬行李,不慎失足溺水。 这么“可歌可泣”的故事,被皇民化政策笼罩的“冼耀文”曾经在日语学校看过,并被要求写一篇看后感,他写得很棒,被奖励两个水果罐头,好像罐头进了游击队伤员的嘴里。 冼耀文刚刚在回忆“冼耀文”,不知道怎么的,他想到了《莎韵之钟》这首歌,又想到了《月光小夜曲》,嘴里哼的却是《每当变幻时》。 “啊,常见明月挂天边;每当变幻时,便知时光去。”看着走近的山口淑子,冼耀文脸上露出笑容,指了指桌上的贵腐酒,“你来得正是时候,酒刚刚醒好。” 嘴里说着,冼耀文站起身,替山口淑子拉好椅子,待她坐下,接过包包放到边上,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拿起酒瓶,往两个甜酒杯里倒入五分之二满的酒液。 拿起一杯递给山口淑子,冼耀文拿起另一杯,“1940年的托卡伊,不算名贵,胜在年份好,酒有点甜,好入喉却易醉,我不说干杯,请随意。” 说着,他捧起酒杯呡了一口,细品酒中滋味。 山口淑子呆呆地捧着杯子,目光盯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思绪万千。 冼耀文放下酒杯,起身走到一隅的留声机前,在唱片架上翻了翻,抽出一张帕蒂·佩姬的唱片,把唱片放到唱盘上,旋转唱臂,唱头落在唱片上,一阵滋滋声后,优美的《田纳西华尔兹》响起。 来到山口淑子身前,一只手背到身后,弯腰,另一只手掌心向上往前伸,做出邀舞的姿势。 山口淑子见状,稍稍愣神,把右手放进冼耀文的掌心。 冼耀文拉着山口淑子来到宽阔之地,两人摆好姿势,踩着节点跳起了华尔兹,冼耀文带着,放慢拍子,只跳简单的纺织步。 “不用烦恼,在我解你旗袍的盘扣前,你还可以反悔。” 山口淑子凝视冼耀文的双眼片刻,轻轻摇头。 “听过陈景保这个名字吗?” “上海很有名气的拆白党。” 带着山口淑子转了一个圈,冼耀文把拍子放得更慢,“我刚到香港的时候,身上没有多少钱,想过学拆白党勾引有钱人的姨太太,弄一笔启动资金开展事业。只不过我遇到其他机会,并没有真迈出这一步。 当我的事业有了一定的基础,经常出现在高档场合,总有姨太太贵小姐偷偷看我,有时候觉得挺有意思,有时候会觉得烦。当我在小圈子里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偷看我的女人就更多了。 假如我生冷不忌,每天清晨醒来,睡在我边上的女人绝对不会和昨天相同。” 山口淑子背往上一挺,目光从冼耀文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上身后仰,回到跳舞姿态。 “我们还没到能互相读懂对方眼神的亲密程度,有话直接说。” 山口淑子闻言,心中权衡了片刻后说道:“既然你想找女人很容易,为什么这样对我?” “转。” 一句提醒,冼耀文放在山口淑子后背的手一拉一带,山口淑子如蝴蝶般翩翩飞转向餐桌,轻巧地止步于椅子前。 冼耀文慢步跟上,俄而,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坐,双双拿起刀叉。 切了一小块牛排,细嚼慢咽后,冼耀文放下刀叉,开口说道:“上海的电影公司搬到香港后,拷贝不如之前好卖,赚的钱也变少了,最近两年,演员片酬不涨反降。 就说你比较熟悉的周璇,据我所知,她拿过的最高片酬是1948年《清宫秘史》这部戏,2根小黄鱼一场戏,一共24场戏,她的片酬就是48根小黄鱼。 现在的国际金价要比两年前高,我就以现在的金价进行换算,48根小黄鱼的重量53盎司不到,53盎司x35美元,等于1855美元,再x360,等于66.78万円。 费雯·丽,世界知名的女演员,《乱世佳人》和《魂断蓝桥》的影响力相信不用我多说,我在东京的时候和潘潘聊过,经常有美国大兵要求她们在工作时扮演玛拉·莱斯特(魂断蓝桥女主)。” 没去管山口淑子听到“潘潘”脸上出现的异样,冼耀文继续说道:“1940年,她的片酬涨到10万美元,之后,她离开好莱坞回英国演舞台剧,蹉跎了几年,前不久她又回到好莱坞,据说她在谈的一部新戏,制片方给她的报价不到10万美元。 丽塔·海华丝,她的海报是每个美国大兵必备的战略物资,就是原子弹上都贴着她的照片,可以说她迷倒了美国一代人,就是这样,她的片酬还没超过20万美元。” 冼耀文在山口淑子脸上扫了一眼,“玛丽莲·梦露,现在势头很猛的新星,我从其他人手里买了几张她的低俗照片版权,花费不过数百美元,这还是对方狮子大开口。 我在美国办了一份杂志,正和玛丽莲·梦露进行合作,她暂时还没有谈片酬的资格,拿的是周薪,低于1000美元。 举了这么多例子,我想你应该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对吗?” 山口淑子僵着脸说道:“我的片酬。” “保底800万円,折合2.22万美元,折合港币12.65万。”冼耀文直勾勾地盯着山口淑子的眼睛说道:“淑子小姐,你对上海电影的情况应该比我了解,麻烦你告诉我,上海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有几部票房超过12万港币?” 山口淑子默不作声。 “去年东洋哪部电影的票房最高,票房有多少?你参演的《丑闻》票房是几个800万円?你的片酬是多少?当你第一次听到芳子开出的价码,你有没有觉得她在耍你?当你在合同上签字,你有没有反问你自己凭什么拿到这么高的片酬?” 一连几个不盼望有回答的问题抛出,冼耀文降低语速,平淡地说道:“我去过青春の待合室,与一名前华族贵夫人相谈甚欢,离开的时候,我给了她50美元小费,她非常激动,询问我的住址,我并没有告诉她,因为她的姓氏是鸠山。 在麦克阿瑟废除华族制度之前,你,山口,遇见鸠山夫人只能弯腰鞠躬,抬头看一眼她的资格都没有,你父亲年轻的那个年代,见到华族更是要跪下。 我了解好莱坞,也了解你们东洋的现状,电影、唱片市场,对香港影视业的情况更是清楚,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听说哪个电影公司靠一部影片获得超过10万港币的利润,就是票房超过10万的影片也是屈指可数。 淑子小姐,我给了你足够的尊重,也一直保持着坦诚,反观你,一直在端着,有些事情你在合同上签字前已经想明白,那时候你不知道我身高体重年龄,不知道我有没有病,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口臭脚臭,你一无所知,但是你签字了。 老妹啊,别装大尾巴狼,别耍彪,给你机会就接着,过了这个村未必有这个店。赶紧吃,牛排都凉了,改明儿哥带你吃猪肉白菜炖粉条子,可劲造。” 冼耀文咂巴一下嘴,“不行,天热,还是整盘朝鲜冷面,当年你在西塔街没少吃吧?” 脸色刚刚一直在变幻的山口淑子听到儿时熟悉的话语,还有冼耀文忽然之间的大反转搞破防了,笑容爬到脸上,难堪、尴尬暂时被压下。 蜡烛呲呲作响,越烧越长的烛芯升高了房间的温度。 两人未有交谈,专心致志切着牛排,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半块牛排下肚时,两人有了一次无言的碰杯。 牛排过后,侍应来了一次,跳过奶酪,送来了水果派。 冼耀文端着盘走向阳台,山口淑子捧杯拎瓶跟随,东西搁在圆弧护栏上,两人背靠立柱。 阳台对着雪厂街这边,正对斜对都有建筑拦着,无风景可观,今夜无风,有些许闷热。 冼耀文摘掉袖扣,解开胸前的扣子,脱下衬衣放在一边,抓住背心往上拉扯,衣摆从裤子里抽出,这下凉快了许多。 看着冼耀文的动作,山口淑子有些许羡慕,身上的旗袍紧贴肌肤,两片双层布料的区域已经捂出细汗,她又不好做出不雅的透气动作,只能憋着。 “要是觉得热就回房间。” 冼耀文心思细腻,且有丰富的与女人相处的经验,他知道山口淑子一定觉得热,也能推测出她身上何处沁汗。 “房间太闷,在这里挺好。”山口淑子细声说道。 冼耀文转脸扫一眼山口淑子的上半身,“你身上的衣服很好看。” “我自己设计的。” “喔,有特殊意义吗?” “没有,只是一件衣服。”山口淑子不解冼耀文为什么这么问。 冼耀文转身从侧面搂住山口淑子的腰,轻轻一带,转动她的身体,使两人四目相对,接着双手一收,山口淑子跌入他怀里,头往前一探,嘴堪堪停在离她的嘴不到三丝(0.03毫米)的距离。 “我们现在的画面,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 距离实在太近了,冼耀文说话时,他嘴里的男性气息放肆地钻入山口淑子微张的嘴里,她心跳加速,脸颊滚烫,不易察觉的水蒸气从毛细血管爆炸的裂缝间出逃,羞涩袅袅。 “你想让我用烟头烫你的脸吗?” 冼耀文轻笑一声,“这就不必了,大妹子,你是老烟枪,抽烟的样子没有任何美感可言,不过,后面的情节,我希望都有。” 说着,他夹住山口淑子右手不存在的香烟,手背到身后,把烟拿得远远地,随即,嘴突破最后的缓冲地带,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 三秒,五秒,十五秒,半分钟,雪茄和香烟的味道融为一体,四十五秒,一分钟,冼耀文也没等来该发生的事,眼珠子转动,目光对向山口淑子的双眼,没见到眼珠子,只看见紧闭的眼皮。 啪! 手掌拍在翘臀上,发出暗号。 一声旖旎,山口淑子没找对密码本,解码失败。 啪! 加重的一记。 山口淑子心生幽怨,万分不舍地将右手从冼耀文的后脖颈抽离,手臂抡起,啪的一声,掌心甩在冼耀文的脖子上,腰一甩,挣脱出冼耀文的束缚,捧起护栏上的酒杯,走开几步,喘着粗气狠狠剜了冼耀文一眼,随即,用虎口擦拭一下嘴唇,另一只手把酒杯举高,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 仰起头,嘴里发出难听的喔喔喔漱口的声音,同时走向阳台的角落。 噗,嘴里的酒液吐到地上,山口淑子转过身,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冼耀文,嘴角勾起鄙视地笑。 “哼~” 一声似笑非笑,冼耀文收回背在背后的手,把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团空气。 啪啪啪。 冼耀文轻轻鼓掌,“淑子小姐,你的表演非常精彩。” “老板,你的表演也很棒。”山口淑子走到冼耀文身前,踮起脚,噘嘴发起反攻。 “哎。”冼耀文抬手用掌心挡住山口淑子的嘴唇,“瘪犊子,我就说让你别装犊子,猴急什么,你嘴太臭,刷了牙再亲。” “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漆皮,我看你是啥也不要了,谁嘴臭啊。”偷亲不成,又被数落,山口淑子一嘴大碴子怼了回来。 “满嘴顺口溜,你想上山当胡子呐。你咋就这么牛呢,你家电线杆子有漆皮啊?”冼耀文走进房间,拿了自己的雪茄袋和山口淑子的包包回到阳台,把包包递给山口淑子。 “癞气(蛤蟆)窝地窖,没啥见识,奉天有丰满电站,到处能见着电塔。”山口淑子从包包里摸出一个烟盒,拿出一支,熟练地点上。 正如冼耀文所说,她的抽烟姿势并不好看,见不到一丝女性的优雅与婉约,只能看见自然协调,一个老烟枪无疑。 (本章完) 247.第246章 家常菜 第246章家常菜 “你这逼,东洋的料子东北造,小嘴挺好使,我吵不过你,我认输。”冼耀文笑着说道:“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说你的衣服吗?” “不知道,伱直给。” “前面的剧情,你和另一个舞女在化妆间干仗,她甩了你两巴掌保留,你把口香糖吐她脸上这段不要,后面你俩在地上互相薅头发保留,男主角把你俩拉开这段不要。” 冼耀文在山口淑子的脸颊上轻拍两下,“我来演那个舞女,仗接着干下去,我会把你的衣服撕烂,然后你自由发挥。” 山口淑子鄙夷地说道:“花样真多,我自己解开不就完了,驴了吧唧,咋不知道心疼人呢。” “哈哈哈。”冼耀文乐道:“你这一不装,就开始放飞自我,往回收收,变化别太快,让我适应适应。” “哈依。”一瞬间,山口淑子从虎了吧唧变成柔情似水,她倚到冼耀文怀里,娇怯怯地仰头望着冼耀文的眼睛说道:“主子,天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 “我不喜欢主子这个称呼,下次别用了。” 冼耀文拥着山口淑子走进房间,度过了正经人不敢宣之于口的一个多小时。 当时间来到能说的那刻,冼耀文正在扣袖扣,在他脚下是七零八落的烂布头,从一些细节上可以看出来烂布头曾经来自同一件旗袍。 在他身后的床上,慵懒趴着的山口淑子左右脸颊各有一个红掌印,将消未消。 扣好袖扣,冼耀文在脖子上抹了抹,蹙着眉转过身,看向山口淑子,嘴里数落道:“都跟你说了别挠脖子,五个血口子,我太太看见膈不膈应?” 山口淑子鼓起嘴冲床单吹了一口气,几根或长或短的毛发随风飘落于地板,她昂起头,瞪着冼耀文,奚落道:“要我数一遍吗?” “不要这样看着我,又不是我有意拔的,你自己也有责任。”冼耀文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在床头,“衣服钱你自己付一下,明天别忘记去工厂找我。” “你今晚不能留在这里陪我?”山口淑子露出一丝幽怨。 “想得美。”冼耀文朝山口淑子一指,“我十分怀疑着了你的道,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你牛,往后再想约我,每月只能一次,多了不行。走了,做个好梦。” 在山口淑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冼耀文转身走向房门。 快到房门口,山口淑子妖媚的声音追了上来,“我要每周一次。” “做梦。” 伴着回话,冼耀文已经完成开门关门的动作,在走廊里和戚龙雀站在一起。 “外面吃还是回去吃?” “回去吃。” 简单的一来一回,两人走进电梯。 待出了电梯,戚龙雀忽然问道:“先生,李香兰算汉奸吗?” “非我族类,不算,只能说她是间谍,不过相比其他小鬼子,她那点事真不叫事。”冼耀文驻足,转脸问道:“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她前后的转变太快。” “噢,她其实没变,后面的样子才更贴近真实的她。经历算是波澜壮阔,年纪又到了三十,爱欲是可以分开的。” “听不懂。”戚龙雀把大堂扫了一遍,“龙秘书没回来。” “等等她。”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走到沙发前就座,又指了指边上的位子让戚龙雀坐下。 “那个事就像是登山,男人刚学会走路,绝大多数一开始就会铆足劲往山顶冲锋,冲得越快,越快到山顶,接着开始走下坡路。女人不太一样,大多数女人是一点一点加速,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见速度有明显的提升。 男人的山像一个‘人’字,上下山要走的路差不多;把‘人’字去掉一半,再拉高一点,就是女人的山,一面是山坡,一面是悬崖,等登到山顶,嗖的一下就到山脚。 这三十岁的女人正好处在半山腰,经过前面一些年的提升,速度已经变得很快,但到山顶还有大半的距离。” 冼耀文指了指戚龙雀,“我俩是师兄弟,跟着一个师父学厨艺,你学了小面、咸鱼饼子、油炸鬼,我学了红烧曱甴、韭菜沙井蚝、油炸鬼。我俩的关系不错,就在女儿国一条街的正对各开了一家馆子。 从一开始,我们做生意的方式就不同,你是见到一个客人就想把人家发展成熟客,打个折、送点小菜的事你常干,我呢,喜欢做外地旅客的生意,从来不打折,还会见人下菜,遇见豪客会宰一刀,但我也会给客人送菜,而且是大菜。 就这么,生意一做就是七年,去你店里的客人都变成熟客,大家熟悉了,你对待客人的态度也就变得随便,客人要自己泡茶,还要自己端菜,而且,因为生意稳定,你不再花心思研究厨艺,手艺不仅没进步,反而退步了。 反观我,做的永远是新客,一刻不敢马虎,随着生意变大,对待客人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好,油炸鬼也是越做越长,越做越粗,客人吃上一根就能管三四天。 此消彼长,有些客人明着跟你打招呼,以后不在你那里吃了,要到我这里来;有些客人抹不开面,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明着上我这来,只能偶尔偷偷摸摸上我那里打个牙祭,平时还是在你那里定点吃。 剩下的那些客人,一部分就喜欢去你那里,跟定你了,其他地方哪也不去,还有一部分怕麻烦,懒得动,也是跟定你,但平时经常会向你抱怨,说一些难听话。” 冼耀文瞄一眼走近的龙学美,不作停顿继续说道:“你的馆子是家常菜,就是夫妻之间过日子,我的馆子是野味馆,就是在外面打野食,之所以打野食,未必是想换一道家常菜,可能只是单纯尝个新鲜,也可能想要的比较多。 山口淑子是只打过野食,没有吃过家常菜的女人,她天赋异禀,登山的速度要比同龄人快得多,消耗也更大,需要大量的野食补充身体。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在其他女人还在追求野食口感的时候,她已经透过现象看本质,不怎么追求野食的口感,只追求野食中营养物质的高含量,恰好,我店里的野食既好吃又有营养。” 冼耀文看向龙学美,说道:“去天星码头,争取十点半前到家。” 一切顺利,各个环节无缝对接,十点二十不到,冼耀文已经出现在自家的客厅,对上四道幽怨的眼神。 苏丽珍在,卡罗琳也在。 解着袖扣,冼耀文走到卡罗琳身前,“等了多久?” “八十分钟。”卡罗琳抱怨道:“boss,我需要自己的私人时间。” “抱歉,你没有私人时间。”冼耀文把脱下来的衬衣递给苏丽珍,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假如你愿意每个月的薪水只领30英镑,我非常乐意保障你的八小时娱乐和八小时睡眠,事实上我是罗伯特·欧文的信徒,最虔诚的那种。” “我更愿意相信boss是弗雷德里克·泰勒的信徒,最虔诚的。”卡罗琳针锋相对回怼。 “我的一个员工卡罗琳嘴很硬,有一天早上,我雇佣了一个打手,给他一天一元钱,负责抽打不听话的卡罗琳,下午四点,我看卡罗琳嘴依然很硬,于是又雇佣了一个打手,也给他一元钱。 早上来的打手知道后,他就抱怨了,我已经抽打了好几个小时,却和晚来的拿一样的报酬,这不合理。 我没有解释,只是让他看着,晚来的打手只是抽出一个嘴巴子,卡罗琳那张很硬的嘴就变软了,打手的工作质量和效率没的说,你看差别计件工资制还是很有魅力的。” 卡罗琳幽怨地说道:“boss你曲解《马太福音》葡萄园工人篇,就是为了损我?” “不,我是为了激励你,你是那个下午才来的打手。”冼耀文摊了摊手,“ok,你饿吗?” “饿。” “跟我去饭厅。”冼耀文拍了拍苏丽珍的手,温柔地说道:“我们去饭厅吃点东西谈点事,困了你可以先睡。” “我去叫宋师奶。” 苏丽珍想要起身,却被冼耀文按住,“太晚了,不用叫她,我们自己随便做点。” 下到饭厅,冼耀文把卡罗琳带进厨房,一通翻找,搜罗出一包通心粉。 冼耀文拿着问卡罗琳,“吃这个没问题?” “我想吃狗仔粉。” “想吃明天去寮屋区等着,或许会有救济机构过去分发。” 冼耀文怼了一句,拿起煮锅接了水坐到灶头上,又从冰箱里拿了牛肉和番茄,准备弄卤子。 切番茄时,他的时间开始统筹。 “柳婉卿搞定了吗?” “还没有,对方还在考虑。”卡罗琳洗了手,打起下手。 “抓紧。助理有没有找到?” “找到了,是个女助理。” “改天见见。” 冼耀文把牛肉切成丁,又拿了一个洋葱切成丁,家里每天买新鲜的,存货不多,只能将就做。 等水开,下通心粉,另起一口锅弄卤子…… 几分钟时间,整出一大一小两盘意大利打卤面,捧到饭厅,又开了两瓶可乐,倒了一杯五加皮。 卡罗琳和戚龙雀吃面,冼耀文细品五加皮。 “尖沙咀弥敦道那里有一栋旧楼,边上有一片还没开发的地皮,那里非常适合用来盖混合型大厦群,几栋大厦连接在一起,地下一层、地上三层开发成商场,再往上是住宅、廉价宾馆、商店、食肆、公司。”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项目就叫上海大厦,我刚刚说的,是准备对外界公布的大厦介绍基调。和友谊商场一样,这个项目我还是打算做无本生意,上海大厦,上海人自己的大厦。 在几座大楼之中,有一座私底下会被命名为凤楼,最顶上的九层按照单身公寓的格局进行建造,每个公寓里都会有一个女人,楼层越高,女人的品质越高。 这个项目叫凤舞九天,我们自己不参与,只是把这个创意推销给投资人。” “上海大厦和友谊商场捆绑?”卡罗琳问道。 “不能说是捆绑,应该说是联动,两者之间存在先后顺序,先搞定友谊商场,建立友谊院线的口碑,然后再推出上海大厦的项目。” …… 早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248.第247章 上海婆 第247章上海婆 “我并没有见过柳婉卿,她是个精明的人吗?” “非常精明。” “长相呢?” 卡罗琳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柳婉卿给我的感觉像我在一张海报上看过的女人。” “什么海报?” “电影海报,皇后戏院墙上看到的,女人穿着动物皮毛的帽子大衣,边上还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等一下。” 冼耀文来到饭厅一隅的报纸架,翻出一张报纸走回饭桌前,指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对卡罗琳说道:“你说的是不是她?” 卡罗琳看上一眼,给出肯定的回答。 “她叫白光,山口淑子在满映时的同僚。长相相似还是气质?” “气质。” 白光有妖姬之称,五官比较立体,有着西方女人的开放和直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风情万种,只不过她的长相很有四十年代的年代局限性,不符合冼耀文审美。 “上海大厦需要一个上海人站在前台,第一选择是女人,柳婉卿现在有男人吗?” “我在柳婉卿家里没有见到男主人,相框里也只见到她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似乎是单亲妈妈的状态。” “嗯哼,有事做了,我们需要知道柳婉卿购买地皮的资金来源,她是离异丧偶还是某个富商的外宅。” 来到香港的有钱单身上海婆可以说是故事多多,最简单的就是祖上富裕,有长辈留下的遗产,稍复杂一点就是离异或丧偶,拿着前夫的补偿或遗产;外宅比较有戏剧性,大难临头,有的是卷了钱自行跑路,有的是被男人或大老婆借机一脚踢开,也有的可能牵涉血案。 除了这些,其他的就比较复杂了,比如有小方君瑛之称的施旦,在曾仲鸣和其夫某凌姓师长的保媒拉纤之下,做了汪精卫的秘书,后又成为灵魂伴侣,汪精卫死后,据说施旦就来了香港隐姓埋名生活。 又比如一些前军界、政界大佬的遗孀、外宅,地方势力的姨太太,还有白光这种身有迷雾的女人,她跟音乐才子江文也好过,去东京留过学,回国后给小鬼子的满映拍片,和山口淑子、李明成了满映的“双李一白”。 在拍《东亚和平之路》的时候,拿她当小姐妹的李明把她介绍给自己的相好山家亨,人称王二爷,是个小鬼子特务,可能身负监视川岛芳子的重任,和川岛芳子也有一腿。 白光见到王二爷,就觉着这男人应该是属于她的,为了得到王二爷,她揭发了李明在北平还有一个相好,她如愿和王二爷腻到一起。 过了两年你侬我侬的日子,山家亨忽然被东洋军方召回国,处以叛国罪。为了营救爱人,白光赶赴东洋四处奔走,想尽办法证明山家亨是“爱国”的,只不过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山家亨被判了十年,两人的恋情因此结束。 事情了了,白光并未回国,而是留在东京继续上学,并因此认识在东京留学的焦克刚,富家公子也是软饭男,两人在一起期间靠白光到夜总会唱歌养家糊口。 回国后两人成婚,并很快迎来抗战胜利,山口淑子、李明被关押,山口淑子情节比较严重要枪毙,李明被判入狱,白光一点事没有,没跟汉奸罪扯上一点关系,抛夫弃女之后,成就了妖姬之名。 戴笠死后,报纸上有过白光和戴笠有一腿的报道,也有说白光加入满映、靠近山家亨是因为她身负军统的使命,扑朔迷离,外人根本搞不清真相。 白光不是个例,类似的上海婆不少,一深挖,都能牵出一票了不得的政治人物与事件,沾上了不说惹上麻烦,至少也会成为记者们感兴趣的对象。 [五十年代的上海婆,其实是指从上海方向(江浙沪)到香港的女人,通俗地讲就是富婆,就因为从上海到香港的几乎都是富裕阶层,并不单单指籍贯上海的女人。] “boss想让柳婉卿成为你事业和生活的合作伙伴?”卡罗琳莞尔一笑。 “把生活去掉,如果她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我不介意和她成为事业上的合作伙伴,作为示好,我也不介意她对外自称是我的姨太太。明天我会邀请米歇尔过来吃晚饭,我们一起讨论一下计划。” 冼耀文站起身,说道:“伱慢慢吃,吃完让司机送你回去,公司应该给你配辆车,考虑一下喜欢哪一款,明天提出来。晚安。” 来到楼上,苏丽珍已经放好洗澡水,水温刚刚好。 炎热的夏季,睡觉前泡个温水澡可比冲凉水舒服多了,且还能享受苏丽珍体贴的搓澡伺候。 “先生,疼吗?”苏丽珍拿着毛巾小心翼翼擦拭冼耀文的后背。 “不疼,用点力,没事的。” 苏丽珍稍稍加了点劲,见冼耀文没什么不好的反应,便把力气定格。毛巾往上走,又遇到了血口子,用手轻轻触碰,心疼之余心里又酸酸的,她能猜到血口子是在一种什么状态下留下的。 “先生,下次还是小心一点,伤口感染就不好了。”苏丽珍迟疑片刻,又说道:“外面女人很多,找温顺一点的。” “抱歉,下次不会了,这个或者下个星期天,我带你去澳门玩一天,一早出发,上午到处逛逛,中午上福隆新街吃捻手小菜,我听说那里的酿芽菜和炒雀舌是很精致的菜,你们女人会喜欢。” 苏丽珍喜滋滋地说道:“我知道的,那里还有石上榄抱美人腰、玉蝶团龙、风流天子,都是你们男人喜欢的菜。” “你说的男人里面不包括我,普通的一道菜取个紧贴风月的菜名,就敢收公子哥几十上百,要不是为博美人欢心,公子哥也会掀桌子。我们老夫老妻了,不花那个冤枉钱,钱留着下午多下几手。” “先生要带我进赌场?”苏丽珍狐疑道。 “嗯,我以后会经常陪你去赌场玩。”冼耀文拘水抹了把脸。 苏丽珍趴到冼耀文背上,兴奋地问道:“先生想开赌场?” “你怎么猜到的?” “很好猜啊。”苏丽珍理所当然道:“先生自己不喜欢赌,也不许我赌,又怎么会带我去赌场玩。” 冼耀文仰头看着苏丽珍,“不错啊,会用脑子了,我是有打算过些年进入赌业,不但要在澳门开,还要去国外开。你要是行,这一摊子就让你沾手,不过先说好,你要是沾上赌瘾,我会把你手脚都打断,然后去离岛给你盖栋小房子,你就在那里终老。” “我才不会呢,在麻雀馆我见过不少赌鬼,都没个人样,我不想跟他们一样。”苏丽珍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其他事情我会给改正错误的机会,赌毒永远不会,谁沾上谁滚蛋。” “嗯,我知道了。”苏丽珍夹住冼耀文的一个指挥塔轻轻揉捏,嘴里却是说道:“先生今天一定累了,洗完澡睡个好觉,我不吵先生。” 冼耀文睨了苏丽珍一眼,“你是在给我表演什么叫口是心非?” “讨厌。”苏丽珍如八爪鱼般紧贴冼耀文,“快到日子了,好几天呢。” …… 上午十点。 中华制衣总经办,冼耀文拿着皮尺给山口淑子量了各种“围”的尺寸,并一一记录下来。 东西好不好,光看还差一点,上过手就不一样了,他打算给山口淑子一份秘密的代言人广告合同,主要针对日韩两地,兼顾港澳台。 拿着皮尺在山口淑子两条小腿处各绕了一圈,冼耀文起身写下数字,便对山口淑子说道:“都量好了,把衣服穿上吧。” 待山口淑子穿好衣服,两人相对大班桌而坐。 “我刚才跟你说的代言合同期限十五年,而且有排他性条款,未来十五年你只能穿秘密的内衣裤,如果穿其他品牌,又被外界知道,你将会面临巨额赔偿。” (本章完) 249.第248章 潜规则 第248章潜规则 “我需要履行什么义务?” “不先听听代言费?” “不。” 经过昨晚,山口淑子已经清楚冼耀文不是精虫上脑的冤大头。 “好吧。”不能先说惊人的代言费,冼耀文只能遗憾地耸耸肩,“首先,友谊院线的总经理会和你签订一份分成协议,协议的内容会比较细致,针对不同情况有不同的分成比例。 就像我们在谈的代言合同,公司在当中发挥了重大作用,要的分成会高点,你60%,公司40%,但你实际能拿到手55%,5%是为伱的经纪人准备的,嗯,你的经纪人暂时由我担任。 这样分成,你有意见吗?” “经纪人的分成是公司直接发放,还是经我的手?”山口淑子暗笑道。 “理论上经纪人不是公司的员工,工资由你个人承担,分成也是由你发放,你可以多给,也可以少给甚至不给,但是,如果因为你的原因造成经纪人做出侵害到公司利益的事,公司会找你索赔。所以,一定要处理好与经纪人之间的关系,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着,冼耀文拉下脸,声色俱厉道:“当我代表友谊院线总经理和你谈工作时,给我严肃一点,床上的情绪留在床上,不要带到工作中来。” “知道了。”山口淑子漫不经心道,她对冼耀文的严肃不以为然。 “重新回答,我要你点头说哈依。” “哈依。” 山口淑子点头了,也说了冼耀文要求的,但语气里有撒娇的味道。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这是第一次,我不追究,下一次请认真一点,不然我不介意引入你们东洋的会社文化。如果你拍摄的影片有需要露出内衣的镜头,必须是‘秘密’,就像昨晚的那场戏,我们公司会为你专门设计一款内衣。” “《李香兰》要露内衣?” “不是全露,激烈挣扎时外衣的领口被扯开,露出内衣一个角,这是植入广告,我们公司会按照影片的影响力衡量出一个费用支付给你。另外,你需要出席‘秘密’的新品发布会……” 冼耀文把代言人需要履行的义务说了一遍,“我们公司提出的要求比较严格,代言费自然也按照最高的标准,三天后会有一份明细发到友谊院线,你自己可以看一下。” “不先大致跟我说一下?”山口淑子讶然道。 “不了,如果你刚才先听代言费,我会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数字,等你心动,你会听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履行义务版本,包括但不局限于你参加电影节走红地毯时,礼服的肩带突然断裂露出内衣,然后一夜之间,你的照片会登上知名的报纸杂志。” 冼耀文摊了摊手,“你错过了一个世界知名和赚大钱的机会。” 山口淑子啐道:“滚犊子,我才不要这种机会。”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我还能节省一点费用。”冼耀文拿起围表递给山口淑子,“山口小姐,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我的秘书会带你去见设计师,你和设计师沟通一下。接下去你有三天时间构思《李香兰》藁火酒店之后的故事情节,星期六下午我们开一个讨论会,再见。” “你昨天在电梯口和我说的那些真是影片的情节?” “是的,《李香兰》的男主角是冼光复,故事一开始也是以他为视角,第二女主角山口淑子在藁火酒店第一次出场,剧本讨论会是第二次出场,等影片正式开拍,第一女主角李香兰才会出场。” 冼耀文指了指山口淑子,“你,山口淑子,一人分饰两角,演员山口淑子和明星李香兰,影片的核心其实是围绕三个‘再见’: 1946年,你登上回东洋的轮船和过去的李香兰说再见,这里是告别;现在你来香港,再次以李香兰的身份出现,这里是再次见面;你演完《李香兰》,亲自给过去的李香兰盖棺定论,这里既是永别,也是向观众们宣布全新的香港演员李香兰出现。 直接点说,《李香兰》完全是为了你山口淑子拍的,初步建立不熟悉你的观众对你的好感,也扭转熟悉你的观众对你的不好印象。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请出去,我很忙。” 说完,冼耀文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瞬间进入阅读文件状态。 山口淑子听了三个再见,心有所感,正细心体会,谁知冼耀文最后竟然这样说,她心里瞬间有点不愉快,嘴里下意识撒娇:“中午不请我吃饭吗?” “今天有约,改日再说。”冼耀文说完,刚抬起的头又低下。 山口淑子见状,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跺了跺脚走了。 临近中午时,米歇尔打来一个电话,告知华侨银行的300万马币已经到账,冼耀文手里瞬间又多了550多万港币的活钱。 钱活了,人也就动了。 上电话公司打个电话给李成智表示感谢,到汇丰开张现金支票,半岛点几个菜,在友谊院线的总经办摆开。 让龙学美跑一趟边上的杂货铺,没一会杂货铺的人吭哧吭哧搬来几箱啤酒、可乐。办公室有冰箱,还没插上电,这回把它插上,顺便囤点货。 午饭正点,约的罗鹰世到了,从冷冻仓里拿了冰啤酒就开整。 啤酒一起开,冼耀文立马把现金支票奉上,“罗大哥,不好意思啊,刚回来时兜比脸干净,也没好意思约你吃饭。” 罗鹰世接过现金支票往桌边一放,举起啤酒瓶说道:“耀文兄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我就承蒙你多次关照,巨鹰置业托你的福,规模扩大了不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些许小事,你又何必介怀。” 冼耀文举瓶和罗鹰世碰了碰,“罗大哥,你别说感谢,我也不说抱歉,饮胜。” “饮胜。” 一口酒下肚,吃上几口菜,罗鹰世指了指办公桌,“刚才没来得及问,这是你办公室?” “嗯,新租的,跟人合伙做点生意。” “什么生意?” “罗大哥你不问,我也会主动跟你说,今天把你约到这里,就是想跟你谈谈新生意。我出差之前,已经和人家合资注册了一家新公司友谊院线,主要经营戏院,兼做地产。” 冼耀文放下筷子,用手绢擦拭一下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九龙的地图摊在桌上空处,伸手在地图上几处指了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空置的地皮,我打算最近出手买下几块地皮盖楼,因为资金紧张,想找罗大哥你合作。” “怎么合作?” “不是合资,就是大家合作盖楼,罗大哥你不用管其他事情,只负责盖楼。基本的流程是这样,我会去注册一家友谊置业的子公司,用这家公司的名义去买地皮、做规划、立项,然后,罗大哥你进场盖楼,没有预付款,也没有分期付款,一期项目结顶,一周内一次性把钱付清。” “让我垫资?” “对。” “一期的项目会有多大?” “这取决于罗大哥你,你接一栋,一栋就是一期,你接十栋,十栋就是一期,友谊置业不是小打小闹,会不断买地皮盖楼,单单是巨鹰置业不可能把所有项目都吃下。” “友谊置业有多少资金?” “171万启动资金,已经花了一些,还有120多万。” 听到这话,罗鹰世惊得呛了一口烟,从嘴里抽走香烟,猛烈咳了几口才缓过劲来,他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清鼻涕,看着冼耀文说道:“171万只够买块大点的地皮,你要怎么周转?” 冼耀文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的合伙人是汇丰银行的股东家族,友谊置业对利润率没有高要求,其他人十块的生意要赚三四块,我们只要赚两块或者一块。” “走量?” “是。” 罗鹰世略一思忖,说道:“你们把价格压低,会把同行都得罪。” “罗大哥你还有其他地产商盖的楼不是卖给金山阿伯、南洋阿伯,就是卖给上海佬,他们买回去不是自己住,而是打着收租的主意。” 冼耀文点上雪茄,吸上一口,“我们友谊置业的经营思路不太一样,要盖的是占地面积三四千呎的楼,不按栋卖,也不按层卖,而是隔成400呎左右的单元,专门卖给用来自住的买家。 《孟子》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老子》有云,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 我运气不错,不到一年时间就有了一片基业,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幸运。 我隔几天就会去一趟石硖尾的寮屋区,对那里住户的情况比较了解,有些人家比较肯做,也有点运气,已经有了一点积蓄,能承担得起唐楼的房租,但苦过的人,根本舍不得花钱租房,他们把钱一点点攒着,想着攒上几十年也能买一层楼。 但这是不可能的,假使没有大际遇,他们攒上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楼。于是,我就想能不能帮他们做点什么,东想西想,想到了盖小单元楼的主意,既赚点小钱,也能做点好事,两全其美。 再则,安居是乐业之本,住房问题一解决,大家也就舍得消费,我的衬衣能多卖几件,从长远来说,能找补一点回来。” 罗鹰世哈哈笑道:“你这长远可真够长远,就算你卖衬衣的钱都是利润,想要和卖楼的利润比,一年至少多卖十万件。” “是啊,所以才想着走量,一栋赚得少,多盖几栋赚的就多了。”冼耀文把酒瓶拿了起来,“友谊置业除了盖唐楼,还要给友谊院线盖戏院,戏院也一样,不想随大流,准备另辟蹊径,暂时还没怎么想好,等定下来我再跟罗大哥说。 项目不会小,也不需要垫资,罗大哥你能做就交给你,不能做我再找别人。” 罗鹰世举瓶敲了下冼耀文手里的酒瓶,“做,肯定做,不需要垫资,多大的项目我都能做。” “行,这个月差不多就能定下来,到时候再聊。”冼耀文仰头呷了一口。 吃过饭,送罗鹰世离开,冼耀文留在办公室里。 他在踱步,龙学美坐在打字机前。 踱了几个折返,抽了几口雪茄,他站定对龙学美说道:“新注册一家友谊公司,下辖友谊影业、友谊置业、友谊物业三个子公司。 友谊影业经营四个业务板块:影视发行、影视制作、影视投资、友谊院线; 友谊置业经营两个业务板块:商业建筑、民用建筑; 友谊物业经营三个业务板块:售楼中介、售楼代理、物业管理,备注,物业管理与大众安全警卫公司进行合作。 近期待办事项: 一,搭建友谊影业基本班底,拟招聘总经理一人,负责各业务经理四人。 二,搭建友谊置业基本班底,拟招聘总经理一人,副总经理一人。 三,搭建友谊物业售楼代理业务线架构,拟大量招聘业务人员,以年轻貌美女性为主,岗位名称售楼小姐/先生,岗位薪资架构极低底薪高提成。 新进人员以两个月为期限,两个月未开单且手头没有意向客户,自动离职。 备注,通过业务人员之口对外散播高提成消息,引导脑子灵活的潜在客户走应聘业务人员获取提成,为自己买楼省钱之捷径。 为方便此计划顺利执行,业务人员分甲乙两组,新进人员为乙组,已开单且三个月未主动离职归入甲组。进入甲组的业务人员底薪提高一个台阶,并执行阶梯式提成制度,在一定的范围内,开单越多,提成的点数越高。 同时进行末位淘汰制度和激励制度,连续两个月业绩垫底,开除。每个月产生一个月销量冠军,按照业绩制定奖励标准,以现金形式发放;每个季度产生一个季度销量冠军,同样按照业绩制定奖励标准。 奖励的内容包括高档餐厅和夜总会庆功、海外度假、现金、汽车、唐楼、别墅等等,奖励发放时需所有业务人员在场,以给予激励。 另,造神计划,业务线建立初期,对销冠之姿业务人员进行倾斜扶持,快速打造出一个从寮屋区走向拥有唐楼和汽车的榜样。 备注,以为完成业绩做出重大牺牲的业务人员为佳,牺牲后面三个感叹号。就这样打出来,修改一下,拿出三份正式的。” 龙学美连续快速敲击键盘后,停住抬头看向冼耀文,“先生,重大牺牲特指什么?” “不可以宣之于口,公司严厉禁止,口头上经常强调,却又对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以此作为开除业务人员的理由。”一通云山雾绕,冼耀文指了指龙学美,“有些东西需要你自己悟,我不可能明确告诉你答案,这会影响我的光辉形象。” (本章完) 250.第249章 汉城尽带黄金甲 第249章汉城尽带黄金甲 不等龙学美有所反应,冼耀文拿出一张纸画了一个心形图案递给戚龙雀,“去趟花墟街,按照这个图案把后备箱摆满,中间是白玫瑰,最外边一圈紫罗兰,没有紫罗兰就用百合,百合也没有让花农看着办,只要跟花农说是英国佬用来送给女人的,他们有数的。” “好的。” 戚龙雀领命刚离开办公室,不到半分钟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西方女人。 “好像是推销什么,我没太听懂。”戚龙雀说道。 不等冼耀文有所反应,女人已经越过戚龙雀,冲冼耀文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飞翔货运的罗莎琳德。” 随着话音,罗莎琳德已经来到冼耀文近前,递上一张名片,“需要空运或开展旅行可以找我。” 冼耀文接过名片,扫了一眼——抬头是飞翔货运、天空旅行者,名字是罗莎琳德·亨伍德,办公地址是半岛酒店夹层楼,最底下有三行业务介绍。 “美国人?”看完名片,冼耀文看向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显露出生涩的商业化笑容,“我来自纽约。” “我在纽约国际机场见过飞翔货运的广告,所以,你的和它有关系吗?” 听到冼耀文的话,罗莎琳德的笑容里多了一点真实,去过纽约且记住了货运公司的广告,极大可能有空运的需求,这是一个优质潜在客户。 “飞翔货运由我和我前夫创建,我们分开后,我获得控制权,我把总部搬来了香港。” “有必要刻意强调感情状态吗?”听着罗莎琳德的解释,冼耀文心中有一丝狐疑,嘴里说道:“原来这样,飞翔货运有iata(国际航空运输协会)的代理权吗?” “当然。” “ok。”冼耀文颔了颔首,“这里是院线公司的办公室,不需要空运,后天下午四点,去屯门中华制衣找一位冼先生,他会有需要。” “谢谢,我会准时。先生,祝你有美好的一天。”罗莎琳德欣喜地说道。 “拜拜。” 罗莎琳德走后,冼耀文把名片递给了龙学美:“给全旭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查一查飞翔货运的情况,重点查一下前夫亨伍德手里有多少股份,还有他现在是否依然从事该行业。” 揉了揉太阳穴,冼耀文回忆了一会,说道:“《太阳报》或《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七月初的报纸上可能有它的广告,如果没找到可以去国际机场出站口右侧的广告牌上找一找。” 龙学美把名片正反面都看了一遍,“先生,这家公司有什么特别吗?” 冼耀文笑道:“公司特不特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板娘脸上的雀斑很可爱,胸也很大。” 龙学美错愕,“这个洋婆子看起来好老了。” “洋婆子看起来显老,她最多三十来岁。”冼耀文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道:“美国佬打仗的水平稀松平常,但又不得不承认它军事上的强大,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壕里能喝到可乐,仗打到一半可以去度假,后勤没的说。 《读卖新闻》上面说了,东京、冲绳新到了数百架c-46飞机,是为韩国准备的,既服务于军事,也服务于民用市场。 李承晚的部队底子不行,很多士兵就是凑数的,纯属一帮乌合之众,进行大整顿之前,伤亡小不了。一个士兵背后就是一个家庭,死十个至少产生三四个寡妇,还有没法干活养家的重伤员,再多一两个守活寡的。 韩国经济本来就不行,仗一打,本来就不多的工业遭到破坏,失业人口直线上升,现在应该已经有不少人三天饿九顿。” 说到这,冼耀文没再往下说,而是抛给龙学美一个问题,“提问时间,我想做韩国的生意,伱觉得做什么生意好?” “粮食吗?”龙学美想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冼耀文淡笑道:“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龙学美在冼耀文脸上凝视片刻,不太自信地说道:“韩国的工业因战争遭到破坏,农业也不可能幸免,现在一定缺粮食,只是……” “只是什么,说出来。” “只是报纸上说美国一旦参战,大陆有可能派兵,韩国会是我们的敌对方,资敌不太好。” 冼耀文点点头,“还不错,起码有立场,就是欠缺思考又懒,你要是看过今天的《华侨日报》,应该会有一个不同的答案,你要是把我刚说的话联系起来考虑,不会说出粮食两个字。 美国不缺粮食,美军有强大的后勤能力,只要华盛顿方面不想让韩国人饿着,韩国人就饿不着,事实是饿着,那美国就有自己的考量,美国的粮商没动,别人敢动就是自找麻烦。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一旦挨饿,道德底线也就没了,女人只要略有姿色想要找到一口吃的不难,姿色尚佳,吃口好的也不难。 从营销的角度来说,包装华丽的产品会比包装普通的更容易销出去,高附加值的产品也比低附加值的好销;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有一口吃的想着吃饱,吃饱了想着吃好。 还是从人性的角度来说,迈出第一步是最难的,一旦迈出去,后面的一万步都会变得非常容易。 某天早上起来,我无缘无故给你五个巴掌,你会感觉到痛,心里也会恨死我,第二天、第三天,我依然给你五个巴掌,你会继续痛和恨我。但当时间无限拉长,你的痛感和恨意都会逐渐减弱,甚至到某个阶段,我只打你四个巴掌,你一整天都会觉得心里空落落。” 冼耀文把手指搭在桌上轻轻敲击,“人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介于你的性别,我照顾你的情绪,有些话就不说得太露骨了,直接跳到结论。 韩国已经呈现出非常不错的女性用品和奢侈用品消费潜力,发战争财的时候到了。我手把手教你怎么做,也带你发笔小财,下班前十分钟打电话去厂里,请费宝树下了班去家里吃饭,我有点事找她聊,告诉她不是公事。 再打个电话给佩佩,让她早点回家招待米歇尔,我会晚点回去。” “好的。” 戚龙雀买完花回来,冼耀文去了大东电报局,给松田芳子挂了个电话。 “芳子,是我。” “高野君?”电话另一头传来惊喜的喊声。 “嗯,我近期会去东京,跟我说一下那位贵女的现状。” 此话一出,松田芳子那边瞬间陷入寂静,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声音,“高野君,我把她招进了商社,她现在是我的助理。” “吆西,做得不错。”冼耀文赞了一句,立马进入正题,“帮我做几件事。” “哈依,高野君请吩咐。” “在韩国出现了赚钱的好机会,丝袜、内衣、裙子、香水、水果等等,在那边都能翻倍卖,我们需要一个朝鲜人并派到汉城经营生意。你从雅库扎里物色一个,家乡必须在韩国境内,汉城或釜山人最佳,已婚有子嗣,父母也在东洋有加分。” “把人派去韩国?” “不是派,是合作,我们负责供货,他负责卖,获得的利润双方分成,大家一起赚钱。明白了?” “哈依。” “真明白了?” “高野君,我会照顾好侄子。” “那就拜托了。”见松田芳子真明白意思,冼耀文说起第二件事,“我需要一个东洋人,看着要有会长的气势,找到后给他配两个秘书,一男一女,然后把人送来香港。” “秘书的工作分配是男秘书负责安全,女秘书负责生活起居?” “是的,你的理解正确。这几天会有50万円汇到东京,你用这笔钱扩大商社的业务规模,另有100万円会随我一起抵达东京。” “哈依。” “还有一件事,在我抵达东京之前准备好正丧服、准丧服和花嫁、白无垢,每种多准备几套。” “哈~依!”松田芳子声音里透着喜悦和妩媚,“我在东京盼望高野君早日过来。” “很快。” 六点,冼耀文准时出现在九龙城寨的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心形鲜花。 花农挺实诚,花挤花,密密匝匝,挺有分量。 等了不到半分钟,齐玮文出现在视线里,黑色的短衫搭配一条白色的“pedalpushers”紧身六分裤,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如此搭配不如她穿旗袍妩媚,却是青春十足。 看样子,她介意冼耀文上次说她年纪大,且对约会非常认真。 冼耀文没在原地等着,让戚龙雀捧着花,他从中抽出一朵玫瑰,拿在手里迎了上去。 面对面时,他递出手里的花,“玮文,你上次很美,今天更美,玫瑰在你面前黯然失色。” 齐玮文接过花,放在鼻前嗅了嗅,随后看向戚龙雀,冁然笑道:“买这么多花,准备开花店?” “你说对了,在我的设想里,你住在一座木头搭建而成的别墅里,两层高,房顶种满了薰衣草;别墅的四周是几十亩的花圃,一条小溪从中穿过。 早上,叫醒你的是我的抚摸,是小鸟的叽喳,不是烂蔗明被人砍了,不是赌档有人捣乱。 沐浴在花海里吃完早餐,拿着剪刀进花圃剪下最灿烂的花卉,骑上脚踏车进入市区,打开花店的大门,客人抱怨你今天开门又晚了,你云淡风轻说,不好意思,路上的风景很美。” 冼耀文拥住齐玮文,贴在她耳边说道:“你的生活只有花和情报,还有给我生孩子,生完一个接着又生一个,生到我们的老儿子给大孙子撒童子尿。” [八九十年代以前,某些地区新婚,新娘入婚房后,会有一个男方的小孩子亲戚往马桶(嫁妆)里撒尿,寓意早生贵子。] 齐玮文羞涩一笑,“你真会安排。” “你不喜欢?” “喜欢,只要把你抹掉。” (本章完) 251.第250章 风韵犹存能换钱 第250章风韵犹存能换钱 “只要你开心,刚才的画面里可以没有我。”冼耀文在齐玮文的背上轻拍一下,随即把手松开,目光注视齐玮文的脸庞,“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的祖先一辈又一辈都在追寻安逸,但追到最后只见苟且,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齐玮文轻笑道:“小洋鬼子,你是想告诉我你找到自己的安逸了?” 冼耀文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仅找到安逸,还见到远方的理想朝我招手。” “理想,好古早的词。”齐玮文惘然若失片刻,撩了撩自己的大波浪醒过神来,“伱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抱歉,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我昨天邀请了生意伙伴今天到家里吃晚饭,你这边我只能爽约。” 齐玮文闻言,拉下脸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看来我在你心里没有一点地位,已经约好说爽约就爽约。” “不,正好相反。”冼耀文从戚龙雀手里拿过花束,“面对外人,我总会刻意表现出最好的形象,只有面对自己人,我才会表露出真性情。” 说着,他把花束递到齐玮文怀里,上身同时欺上,又贴到耳边,“我知道,你也清楚,你的名字会改成冼齐玮文,我们至少能在一起七十年,不要太在意一顿饭。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们第二个孩子跟你姓。” 齐玮文嘴角微微抖动,把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憋了回去,改而说道:“小洋鬼子,你脸皮真厚,好像人家一定会跟你似的。” “长官,你会的,在尔虞我诈、腹背受敌的染缸里泡久了,谁都想爬上来享受一份安逸,至少保证背后是安全的。”冼耀文往齐玮文的耳道里吹了一口热气,“我懂你,也会纵容你继续在心里装着一个人,谁还没点过去。” 齐玮文有点年纪,又曾是徘徊在生死线上的女特务,爱而不得的故事发生的概率十有八九,心里多半藏着一个人。 齐玮文微眯眼笑道:“你把自己说得越好,越透着假,小洋鬼子,你很缺信得过的人?” 冼耀文收回身,把背挺直,淡声道:“你说我假,我不反对,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有多少张面具,戴久了,戴习惯了,已经不用刻意去控制。但刚刚说的的确是我的肺腑之言,你跟了我,就得为我守着,而我……” 冼耀文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还会继续招惹其他女人,或许只有哪天身体有心无力才会消停,所以啊,将心比心,我自然应该宽容一点。 再说句大实话,算上今天,我只见过你三次,要说我有多喜欢你,估计你也不会信,更别说爱,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能做到优势互补,先安逸,然后慢慢谈爱情。” 抬手做出爆炸的动作,“咻~啪!倘若爱情如烟火般绚烂,注定只会是过眼云烟,爱情应是涓涓细流,没有气势磅礴、飞珠溅玉,有的只有绵长,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老天爷开眼,一个好男人落你头上,你可要惜福啊。” 齐玮文啐了一口,“你这人,说人话的时候干嘛要狗吠。” 再次贴到齐玮文耳边,冼耀文坏笑道:“你等着,要不了多久,为了哄我去你房间睡,你不仅会说自己是母狗,还会学狗叫逗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齐玮文已经掐住他腰间的肉,按着顺时针方向扭动。 “哈哈哈,我要走了,做梦的时候少梦到我,我要好好休息。”在齐玮文脸颊上吧唧一下,冼耀文退出齐玮文的攻击范围,朝她挥了挥手。 他坐车离开后,十二金钗的大姐大陈燕来到齐玮文身前。 “大姐,你心动了?” “他说的那条路不错。”齐玮文淡淡地说道:“可以让阿雄出发了,陈靖坤手越伸越长,先斩了他的左手。” 陈燕迟疑道:“郑月英以前跟过冼耀文。” “不用理会这个,一击必中,别让陈燕卿活过今晚。” “是。” 另一边,冼家的客厅。 费宝树坐在组合沙发的一头,看着左边一头的老板娘和两个西方女子侃侃而谈,只见她们一会说英语,一会又说白话,听不太懂在说什么,但是很热闹。 尽管办公室里经常会谈起老板,但关于年龄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只能从胡须和喉结猜测老板的年龄在二十左右。 眼前的老板娘却是知道年龄,今年不过十八,比她的三女儿树莹还小一岁,但要说到待人接物,树莹拍马难及,就是她自己也难望其项背。 再观右边一头,老板的弟弟和一女子对着一张画纸讨论着,两人举止很亲昵,女子不是夫人也该是妾室,和她当初一样。 女子穿着打扮非常端庄,却能从脖颈、手掌等细微之处看到劳作留下的印记,家世不会太好,但命肯定比她好,老板弟弟一直在迁就女子词汇掌握太少,无法正确直观表达的缺点。 别人家庭的和谐氛围引得费宝树回想起自己失败的婚姻,还有五个留在上海前夫身边的子女,她想孩子了。 此时,她又升起接几个孩子来香港的念头,孙家只有儿子一个男丁,应该不肯放手,女儿总是可以商量的,能要一个算一个。 正当她在寻思该怎么向孙家开口的时候,冼耀文回来了。 他直奔岑佩佩,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转脸对米歇尔说道:“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没关系,我和佩佩聊得很开心。” “嗯哼。”冼耀文看向岑佩佩,“你先带大家去饭厅开餐,我一会儿就下去。” “嗯。”岑佩佩点点头。 没一会的工夫,客厅里变空旷,冼耀文却未在客厅和费宝树交谈,而是把人邀到天台。 天台边沿,晚风徐徐,冼耀文和费宝树迎风而立。 获得默许,冼耀文叼起雪茄,吸上一口就直入正题,“费女士,你我共事已有数月,我对你的工作有所关注,坦言说,你在服装设计方面没什么天赋,年龄上也存在劣势,在中华制衣你几无可能得到晋升。” 费宝树显露一丝慌乱之色,“老板,你要开除我?” “不用胡思乱想。”冼耀文安慰道:“如果我要开除你,会让人事科找你谈,不会把你请到家里来。除了林经理,你是第二个我邀请到家里的中华制衣职员。” 闻言,费宝树脸上的慌乱敛去,改而露出一丝期待。 “你们设计&制版科,只有老温一直从事制版师的工作,浸淫多年,工作能力非常不错,其他人,包括徐乐平、你在内都是半路出家,我认可你们的工作态度,但对专业技能一直不是太满意。 我对好运来、秘密一直抱着很大的期望,目标很大,对设计一直跟不上忧在心头,上次出差,我去了巴黎,到世界一流的服装设计室参观过,也和一流设计师有过交流,并投资一个设计师建立自己的品牌。 相比巴黎的设计,中华制衣的设计可以说是不入流,整改势在必行,不久的将来,会有世界各地的设计精英加入中华制衣,面对他们,你没有优势可言,只能边缘化,最终沦为设计&制版科的茶水员。” 冼耀文顿了顿,柔和的目光停在费宝树脸上,“这是你留在中华制衣继续从事设计师岗位的未来,不太美好,对你个人而言也不太公平,所以,我打算对你的工作作出新的安排。 当然,如果你现在已经有了另谋高就的念头,我就不接着往下说了,等你一切安排妥帖,给人事科递一封辞职信就可以。” “老板,我在你手下工作很开心,没有辞职的想法。” 中华制衣的待遇本就是同行里偏高的,工作氛围也好,福利更没得说,开心工作之余,费宝树每个月都能攒下一笔,她是真心没想过离开。 “好。”冼耀文颔了颔首,“从明天开始,你在中华制衣会从全职变为兼职,福利停止,工资减半,明天去厂里把手头的工作交出去,以后不用再过去坐班。 同时,你会入职朱丽叶品牌管理公司,岗位设计研究员,起薪420元,岗位职能我以后再向你介绍,关于这个岗位你暂时需要做的就是把你的身份证交给龙秘书,她会帮你办理出国手续。 除此之外,你还会有另一份兼职,刚才在客厅你见到那两个洋婆子了?” 费宝树点点头。 “气势比较强的那个是米歇尔,我的合伙人,也会是你将来的另一个老板;另外一个是卡罗琳,我的另一个秘书,不多介绍,将来你有很多机会和她相处。 你要兼职的岗位是友谊置业助理总经理,岗位职能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今天来不及说,后面我再抽时间给你解释。薪水暂定500元。” 冼耀文冲费宝树笑了笑,“薪水不是助理总经理这个岗位的收入大头,你的主要收入来自项目分红,具体的数字现在没法计算,但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多到能让你回到1942年前的生活水平。你之前住愚园路,对吧?” “很多”并没有让费宝树眼前一亮,反而心中惊恐万分。 1942年,她离婚之时,没抢到子女的抚养权,也没分到一分钱,只分得一处房产。虽有房产,但她却无谋生之技能,守着房子只能坐吃山空,当时上海又被日伪政权控制,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弱女子,生存艰难。 于是,她打算去重庆投靠她的二姐费宝琪。 兵荒马乱,她想从上海奔赴重庆何其艰险,中途要经过各种势力范围,沦陷区、游击区、盗匪出没的三不管地带,想想都可怕。 正当她踌躇不前,一盛姓好友提议陪同她前往大后方。 费宝树自小被保护得很好,少女之时嫁人,未曾进入社会磨炼,虽然已经30岁,却涉世未深,哪料到人心险恶。 她打点好细软,跟随盛女士上路。七拐八转,盛女士压根没打算送她去重庆,走了仨月,到了安徽界首,那里是盗匪出没的三不管地带。 盘缠用得差不多,又因下雨道路泥泞,两人只好寻一处小客栈落脚。 滞留两天,费宝树发现盛女士不见了,一起失踪的还有她随身携带的珠宝首饰,她慌忙找客栈老板打听。 老板也是好心,无奈之下告诉她:“你的那位同伴昨天夜里就离开了,她走之前把你卖了。” “卖了?”费宝树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板将他所知桩肮脏交易细节透露给费宝树,原来盛女士早就视她如商品,把她卖给了当地一个乡下土财主,客栈就是和人贩子的接头之地,很快乡下土财主就会来接她。 费宝树惊恐万分,不知所措。 老板见她外貌穿着也似出自大户人家,便提醒她有没有联系的上的亲朋,赶紧拿钱来赎买,或许可以脱身。 她能想到的求救对象只有二姐,便央求客栈老板帮忙拍电报,并许诺将来必有重谢。老板本不想自找麻烦,可一听拍电报的地址是重庆中央财政部,他自然不敢怠慢。 当时,费宝琪已经二嫁,第二任丈夫是陈长桐,财政部的要员,且与宋子文交好。电报一到,陈长桐就去找宋子文帮忙,宋子文一封急电发给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 顾祝同自然要给宋子文面子,电令驻扎在界首的一位军长率兵救人。 兵贵神速,就在土乡下土财主派去的轿子欲将费宝树从客栈抬走,一队荷枪实弹的兵士在一名军部副官带领下堪堪赶到。 乡下土财主虽说有几个炮手,但面对正规军,只有自认倒霉的份,费宝树有惊无险,却是自此落下了心理阴影,也从那时候开始学着长大。 还别说,她成长的速度飞快,现如今对人心险恶已经有很深的认识。 上海既大又小,想打听一个普通人难,但想打听费宝树这种人一点不难,冼耀文根本没怎么用心去打听,只是平时遇到机会顺嘴一问,加上报纸上看到的只言片语,一点一滴,也把费宝树的底细打听个差不离。 他看到费宝树脸上的表情,顿时心中发笑,“不用紧张,我不是蛇,也不是伯绳(费宝树前夫名讳),只是一根井绳。或许你自己没发现,其实你身上具备的一些特质非常值钱,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而且也从来不把钱当成腌臜物。” 费宝树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也不认为钱是腌臜物。” “这样最好。”冼耀文轻轻颔首,“你不用往歪处想,我不是要伤害你,也不是让你去伤害别人,只是合理利用你具备的某些特质,以达到赚取金钱的目的。一样,还是后面再跟你细说,我们先下去吃饭。” 引着费宝树下楼,饭厅里众人已经开吃。 苏丽珍、岑佩佩、冼耀武、周芷兰、冼玉珍、王霞敏、王霞丽,加上米歇尔、卡罗琳,已有九人,再添四个就是十三人,饭桌前能坐下,却已有熙攘之感,是时候改造一下饭厅,为招待数量更多的客人做准备。 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冼耀文安排好费宝树就座,自己坐到主人位。 费宝树坐下后,只是片刻的不适应,很快注意力就被桌上的菜色所吸引,菜三分天下,一分是粤菜系,一分是杂菜系,最后一分是江浙菜系,正符合她的口味。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晚餐,更别提近家乡味,在老板娘的客套下,她开动了,拿起公筷对着江浙菜过去。 冼耀文却是招待着米歇尔品尝桌上的疍家菜,猪肝炒蚬、豉油泥猛,放在洋油炉上的卜卜蚬,黄沙蚬受热壳子打开,发出卟卟的声音,眼疾手快马上夹起,滚烫的放进嘴里咬一口,刚刚膨胀的蚬肉汁液爆出,又滑又嫩。 两口蚬肉,一口来自苏格兰乡间的芝华士,倒也相得益彰。 有了点食垫肚,冼耀文和米歇尔就聊起生意。 当龙学美下午打出来的字交到米歇尔手里,她的笑容瞬间绽放,“亚当,我找你合作果然没错,按照你设想的执行,我没有意见。” “卡罗琳把上海大厦的事告诉你了?” “嗯哼。” “规划需要你去批,我还需要几个有身份的英国人出来站台。” “亚当,我知道你自己能搞定第二点。” “55%。” 米歇尔摊了摊手,“ok,ok,我负责。” 冼耀文淡淡一笑,“这才有大股东的样子。费宝树女士,中华制衣的服装设计师,我打算让她在友谊置业兼职一段时间的助理总经理。” 米歇尔闻言,往费宝树扫了一眼,“谁家的太太?” “上海孙竹堂孙家,孙竹堂跟过曾国藩,又改投荣禄,在天津捞了不少。” “我没听说过,你也不用解释,只要说上海就够了。”米歇尔压低声音说道:“风韵犹存,很符合你们华人的品味,亚当,你是打着公私兼顾的主意?” …… 大整改,更新迟了,抱歉。 (本章完) 252.第251章 假设有奸情 第251章假设有奸情 “你大概说反了,为了公司,我已经准备使用美男计。” 米歇尔抛出一个白眼,“感谢你为公司的付出,但我不会为你的美男计买单。” “真遗憾。”冼耀文耸耸肩,“我想伱应该非常清楚华人对你们英国人的看法,友谊物业需要一位英国籍的女性管理人员管理售楼小姐,有一定身份,最好是公务员太太,她需要亲临一线售楼,为我们的客人端茶递水。” 米歇尔寻思片刻,“亚当,这个事情可大可小。” “放心,一个英国佬倒茶改变不了香港华人被你们英国佬统治的事实,我是一个现实的人,对自我欺骗不感兴趣,我也不会给报纸添油加醋借题发挥的机会。啊,晚些时候,我可能会投资举办拳赛,龙道高手郝运来痛扁英国大力士蒙哥马利。” 米歇尔嗤笑道:“为什么不叫丘吉尔?” “我看好丘吉尔再次当选。”冼耀文耸耸肩,“你懂的,他能找我们麻烦。” “请把们去掉,谢谢。” “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少说,谢谢。” 米歇尔睨冼耀文一眼,没有回怼,只是说道:“龙道听着有点意思。” “很有意思。”冼耀文拿起汤匙从菜盘里舀了一大勺蟹膏到米歇尔的菜碟里,“只是蟹膏要一口一口吃,吃得太急会噎着,以后再说啦。” “ok。” 食讫,冼耀文派车送走费宝树,又与米歇尔、卡罗琳两人上天台交谈了一个多小时。 翌日。 在工厂坐了一个上午的班,带上费宝树到了青年会的办公室。 费宝树的岗位安排不急,龙学美手头一堆事要去忙,且大多不是打打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需要出去奔走,费宝树暂时先负责补位。 当过贵太太又哺乳过几个孩子,费宝树的伺候可比龙学美贴心多了。 一杯温茶奉上,又把早上从果栏昌那里买的葡萄洗好,坐在大班桌边,一颗一颗地剥着,整颗的葡萄皮剥掉五分之四,留下五分之一捻手,一咬一吸,整颗葡萄就会落到嘴里,汁水却不会沾到太多。 吃几颗葡萄,脑子里捋一捋下午要做的事,等捋清楚,冼耀文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第一个电话打给中华戏院的老板管中华。 前些日子报纸上的分类广告里有中华戏院找合伙人的广告,他留意上了,稍一打听就知道中华戏院1948年8月开业,到现在差不多经营了两年时间,这时候要找合伙人,只能说明戏院经营的不怎么样,急需冤大头垫坑。 这个冤大头他有兴趣当一当,而且要当彻底。 第二个电话打到英文虎报办公室,找袁文怀。 香港电影业大浪淘沙后,留下来的珍珠就那么几颗,眼前能看得见够得着的也只有袁文怀,他打算把此人招到友谊影业旗下,关在圈里慢慢观察、培养。 把目光拉到几十年后看袁文怀,他是香港有数的电影大亨,但把目光拉回当下,他不过是一个报社的小记者,跟电影之间的联系大概只有看过,不说管理岗,就是打杂都得从学徒开始。 袁文怀只能是远水,解不了当下的近渴,友谊影业需要一个已经冒出头的人才当掌门人。 这个人选暂时还没头绪,冼耀文打算从香港在经营的戏院当中筛选,经理或老板都行,经理简单一点,高薪挖,老板复杂一点,连人带戏院一起挖。 两个电话打完,冼耀文拿起报纸,专挑分类广告里戏院的广告看,新片上映的广告记下戏院名字,其他广告细细推敲背后的用意。 “宝树,你平时会去戏院看电影吗?”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报纸,冼耀文冷不丁说道。 一声“宝树”在费宝树心里荡起涟漪,她已经许久没有听人这么叫她,何况是从一个男人,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嘴里。 少焉,她抚平涟漪,平静回道:“我每个月都会去明声戏院看上一场。” “你住在荔枝角道?” “我住太子道西,浴德池边上。” 浴德池全称上海同记浴德池浴室,顾名思义是上海过来的老板开的,同其他娱乐相关的场所一样,抬头有“上海”二字,生意差不了。 冼耀文没去过,却在报纸上不止一次看到过浴德池的名字,据说是一间只招待男宾的浴室,黑白两道都喜欢去光顾。 “晚上吵吗?” “嗯?”费宝树摸不着头脑。 “我是问你住的楼下晚上吵不吵,会不会经常有人火拼。” “不是太多。” 冼耀文抬头看了费宝树一眼,旋即又低头继续看报纸,“你在这里的上海熟人多吗?” “有一些。” “知道你住处的人多吗?” 费宝树狐疑地瞄了一眼冼耀文的额头,愣了一会说道:“没几个人知道,我很少在住处招待客人。” “只租了一间卧室吗?” “对的。” “跑马地蓝塘道892号有栋别墅今年二月才入伙(交付),我看报纸上还在登售卖广告,应该还没卖出去。”冼耀文把登着广告的报纸递给费宝树,“你打个电话过去约一下明天看房,只要房子没问题,每呎的价格不超过40元,你也喜欢,就可以买下来。” 不等费宝树惊诧,他摆了摆手,紧接着说道:“先不要发表疑问,听我继续说。房子买来是给你住的,但产权是公司的,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房子买下后,你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置家具摆设,一切由你,就是养猫狗都行,你可以当成自己家。 第三点,整理房子的同时,你自己招几个佣人,需要几个你应该有数,我只提一点要求,贴身服侍的那个必须是从上海来的,平时说上海话或宁波话。 第四点,我会给你添两台车,一台你坐,一台给佣人平时上街买菜用,也会给你安排一个女司机兼保镖,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第五点,等下把你以前喜欢用、香港买不到的国外化妆品名字写下来;平时你没少看国外的时装杂志,把你喜欢的时装款式整理一下,还有你的衣服和鞋子尺码写下来,我会尽快让人从国外帮你买回来。 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现在可以提问。” “为,为什么?”费宝树支支吾吾道。 “公司马上要执行一个大计划,需要从上海过来的有钱人那里集资,大概需要数百万元。我什么身份你清楚,米歇尔是汇丰银行的经理,她父亲是汇丰的大股东,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计划也是正经的商业计划,不是介绍券、鸿福券那种骗局。 我呢,不是王冠玉、朱爽之流,你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且身无长物,大概没有什么值得别人下这么大的血本骗你,所以啊,不必要的担心可以放下,你只是运气好,恰好遇到了。” [介绍券、鸿福券是发生在上海的两大骗局,影响很大;王冠玉是拆白党,朱爽不是,两人都是行走于上海的骗女高手,专对涉世未深的富家千金下手,财色兼收。]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我打扮……装成阔太太?” “很简单,为了省点事情,公司会找一个上海人执行计划,上海人和上海人更容易建立信任;也为了占点便宜,投资讲究回报,如果有的选择,每个投资人都希望投入1元,回报万元,身为计划发起和执行方,公司自然也希望把更多的利益留在自己手里。” 冼耀文冲费宝树努了努嘴,“计划执行人和公司只是利益结合,谈不上有太深的信任基础,公司讲诚信,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讲诚信,利益当前,耍点阴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公司不得不防。 但是呢,公司又不想把提防做得太明显,于是我就想到你了,你端庄婉约,看着没有太大的攻击性,我对你又足够信任,就想着让你参与到计划中来。 说起来,你就像是一份保险,不触发赔偿条款,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保费收下,一旦触发,就代表你发挥了大作用,理应有一份不错的回报。 你不用猜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公司会帮你承担半年别墅所需的开销,半年之后,你的薪水足够维持开销,等计划完成,公司会把别墅的产权过户给你,当作你的奖励之一,你也可以考虑把孩子接过来住,不管是入学留学、就业,我都可以帮忙。 啊,还有,设计研究员是一份待遇很高,也很体面的工作,需要经常去欧洲出差,你的年纪还不大,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或许能遇到另一段幸福。” 费宝树轻轻点点头,“我听明白了。” 冼耀文颔了颔首,低下头,“晚上我约了人到西餐厅吃饭,你一起去,我会给你单独开一桌,你找一找以前的感觉。” “嗯。” 又是看报良久,冼耀文看着时间差不多,给蓝莺莺打了个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蓝莺莺到了,顶着一个有点过时的发型,眼睛一点不乖,对办公室各种打量,也打量费宝树。 “别看了,过来坐。”冼耀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蓝莺莺见状,瞥一眼费宝树,又用余光看一眼她左侧方的戚龙雀,花了两三秒给自己鼓了鼓劲,把腰扭成邪恶的曼陀罗花,赶着浓烈的香水味走到冼耀文近前,略一停顿,坐到大腿上嗲声道:“冼老板,怎么今天才打电话给我?” 冼耀文勾起蓝莺莺的下巴,露出邪中带淫的笑容,“因为昨天前天我只能给你一喜,今天却能让你双喜临门。” 说着,他转脸看向费宝树,“宝树,我和蓝小姐有点事要谈,你去隔壁半岛喝下午茶,等下过去接你。” “好的。” 费宝树红着脸应一声,一溜烟就往外跑,不算夭折的那个,她孩子都五个了,她又岂能不知道办公室里即将发生什么,她对冼耀文的好印象坍塌了。 她一走,戚龙雀也退出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 此情此景,蓝莺莺也猜到即将发生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很光棍地双手搭到冼耀文的脖颈上,娇滴滴地说道:“冼老板,我的双喜临门是什么呀?” 啪! 冼耀文的手掌印在蓝莺莺的翘臀上。 “啊~” “这第一喜就是你想错了,我今天对你的身体没兴趣,下去,坐对面。” “啊?”冼耀文的话完全出乎蓝莺莺的预料,她一挺身,贴紧冼耀文的胸膛,嘴里发出魅惑的声音,“冼老板,你真要我坐过去?” 冼耀文沉声道:“听好了,我不会跟你玩以退为进或欲擒故纵,我想要的时候,会直接把你按倒,不想要就是不想要。坐过去。” “哦。” 听冼耀文的语气是来真的,蓝莺莺心情复杂地站起,扭到对面坐下。 冼耀文扫了一眼蓝莺莺的头发,问道:“戏里的发型?” “后面几天拍戏都是这个发型。”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点出三张塞回去,剩下的放在桌面,“七点太平山餐厅,我约了人,你做我的女伴,在客人面前不要叫我冼老板,你自己选一个亲昵点的称呼。” “老公。”蓝莺莺不假思索地喊出口,声音很腻。 “就这个可以。”冼耀文颔了颔首,接着说道:“第二喜,我会在新宁楼帮你租一套公寓,让你住得好一点,一个月再给你两千花销……” 蓝莺莺喜上眉梢,甜甜地说道:“老公,你真好。” 冼耀文睖了蓝莺莺一眼,“除此之外,我还要把你签到我的公司,为你量身定做几部大制作,还会把你送去好莱坞拍片……” 不等他把话说完,蓝莺莺嗖的一声,又挂到他脖子上,一连串紧锣密鼓的吧唧声响起。 “老公,你对我太好啦,卟卟卟……” 冼耀文感受着脸颊上一下接一下的湿润,回忆起刚才蓝莺莺那对猩红的嘴唇,心知自己已是满脸的口红印,心里很是无奈。 许久,蓝莺莺才亲过瘾,嘴唇离开了冼耀文的脸。 冼耀文连忙说道:“桌上的钱拿去买身衣服,别迟到。” “不会的啦。”蓝莺莺又在冼耀文的脸上亲了一口,“老公,那我去啦。” “去吧。” 蓝莺莺一离开,冼耀文就去了卫生间,凑在梳妆镜前,果然看见自己脸上密密麻麻的嘴唇印,拘水擦拭干净,回大班椅接着看报纸。 大约五点,阿叶来了办公室。 “冼生,查清楚了,李裁法的三个女人并不住在一起,李月如住在湾仔告士打道,陈蕙英住在九龙塘,黄小曼就住在七姐妹。” “李裁法去哪里最勤快?” “我在跟的时候,李裁法没去三个女人那里,都去西营盘高街,李裁法有一个情人住在那里。” “那天我在李裁法身边见过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着不像是保镖,知道他是谁吗?” 阿叶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李裁法的中文秘书张哲宪,跟了李裁法好多年,李裁法好像很信任他。” 冼耀文回忆那天晚上在李裁法办公室的场景,淡声道:“知道李裁法有几个固定情人吗?” “没查清楚,我知道三个。” “李裁法今年四十出头,之前又是吃多了软饭,多年劳累,就算天赋异禀也该蔫了,有固定的情人,还要在外边打打野食,家里的三个女人肯定吃不饱。” 冼耀文在桌面轻敲几下,“大胆假设张哲宪和三个女人其中一个有奸情,再进一步假设就是李月如,你继续跟一跟,看假设能不能成真。” “冼生,如果是真的,需要拍几张照片吗?”阿叶问道。 冼耀文摆摆手,“拍照的动静太大,容易出事,还是以你的兄弟安危为重。李裁法先这样,说下另一个。” “我沿着线索查下去,查到了大隆金号。”阿叶面露古怪之色,“大隆金号没有老板,只有老板娘,叫蓝妮。” “蓝妮?”冼耀文脸沉了下来,“是不是四十岁左右?” 阿叶点点头,“就是那个蓝妮。” (本章完) 253.第252章 利害关系人 第252章利害关系人 蓝妮,两年前的名声可谓炸天响,全国人民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据说蓝妮早年间有过一段婚姻,离异后去了上海做交际花,1936年经同学介绍认识已婚的孙科,两人很快勾搭在一起,蓝妮成了孙科的情妇之一。 之后的四年时间,关于蓝妮的消息报纸上含糊不清,倒是有提到她在1940年及之后的一两年重归上海滩做交际花,与汪伪政权的陈公博、周佛海等人交往甚密,并以“商业机密”大肆牟利。 抗战胜利后,蓝妮被戴笠下令以汉奸罪逮捕,由此可推断所谓的“商业机密”极有可能是军事情报,汉奸罪名差不离能坐实。 只不过,蓝妮不是无根浮萍,她可是给孙家生了一个女儿,女儿的父亲自然是鼎力相救,蓝妮在牢里待了三个月就被假释出狱。 后来再有蓝妮的报道是1948年,她为孙科竞选第一届行宪副总统而积极奔走,可她的奔走却帮了倒忙,《救国日报》头版发表了一篇社论,指责孙科曾试图施压让中央信托局发还在战时从德国走私而被查封的一批建筑涂料,声称是“鄙眷”蓝妮所有。 进而再次提及蓝妮于1941年战时,为涨价将出租的玫瑰别墅中途毁约,并让孙科施压逼迫租客搬离一事。 一时间,孙科和蓝妮的婚外情关系曝光,孙科以权谋私,以及蓝妮发国难财、汉奸等种种丑闻成为热点,“鄙眷”一词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 受“蓝妮事件”的影响,孙科最终败选。 这事之后再看到蓝妮的消息只是提及她和孙科劳燕分飞,人来了香港,再往后,报纸上不再有蓝妮的消息。 冼耀文还真没想到查黄金走私能查到蓝妮头上,本来他打算代表正义重拳出击,现在,还是歇了吧,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没必要去招惹。 “既然背后是蓝妮,这条线就不用查了。不过黄金走私的事情还要接着往下查,我想知道有多少势力在做这桩生意。” “好的。” 说完正事,冼耀文拉起家常,“阿叶,你还住在原来那里?” “是啊,还跟我老豆阿姆住在一起。” “哦,你帮我做事有一段时间了,工资之余,我也该给你发点福利,我跟别人在合伙做房地产,等第一栋楼盖好,伱挑两个单元,400呎的小单元,不要嫌小。” 阿叶面部抽搐,头左右晃动的频率加剧,嘴里激动地说道:“谢谢先生。” “不用谢,我不会亏待自己人,该有的你一样样都会有。”冼耀文淡淡地说道:“有一个叫柳婉卿的女人,住在继园街,薄有资产,好像是单身带着一个女儿,你去打听一下她的底细,特别是钱的来处,一定要了解清楚。 我可能会和她合作做生意,不想不明不白,这帮上海佬,藏龙卧虎,蓝妮背后有孙科,谁知道柳婉卿背后是不是站着李宗仁。” 阿叶忍俊不禁道:“冼生,不会那么巧。” “谁知道,世间巧合多了。”冼耀文冲戚龙雀招了招手,后者递上一个牛皮信封,冼耀文接过交给阿叶,“拿去犒劳一下兄弟们,当心点,劣马不要骑,去好一点的马场,别沾一身病。” 阿叶嬉笑道:“兄弟们只骑好马。” “去吧。” 冼耀文的有些假设不无道理,此时李裁法就在李月如住处的书房里发脾气。 啪。 “见不到人。” 啪。 “送不出去,送不出去……”李裁法扯着中文秘书张哲宪的衣领,任由对方的鼻血滴落在自己手背,“青山酒店有警察捣乱,丽池花园也有警察捣乱,你现在告诉阿爸我有钱送不出去?” 随着耳光再次响起,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李月如端着托盘,一袭青花瓷旗袍笼罩住曼妙身姿,施施然进入房内。 李月如将托盘里的一应茶具摆在桌面,看一眼低头揩拭鼻血的张哲宪,一条绢帕递上,然后将目光放到李裁法身上。 “整天说自己体恤下属,阿哲跟了你多少年,你还这样打他。”李月如白了李裁法一眼,走到他身后揽住脖颈,娇嗔道:“我有个姊妹刚跟老公离婚,一个人春心寂寞,我正打算把阿哲介绍给她,你现在把他打成大花脸,待会我怎么跟人家介绍?” 见到李月如,李裁法脸色好上几分,拉着她垂在自己胸膛的柔荑在脸上摩挲,嘴里笑呵呵说道:“你的姊妹想看的又不是脸,这个小赤佬办事不力,该打。” 李月如将下巴搭在李裁法的肩头,看向对面的张哲宪,柔声道:“阿哲,裁法先生吩咐的事要尽心尽力,不可马虎,明白了吗?” 张哲宪拘谨一笑,“明白,谢谢大嫂提点。” “滚滚滚。”李裁法把张哲宪赶走,端起桌面的茶杯递到李月如唇边,“以后这种端茶递水的粗重活让下人去做好了。” 李月如浅呷一口,在杯沿留下一枚唇印,倚在李裁法肩头撒娇,“李妈今朝请假去看外甥,只剩阿莲一人服侍,我刚刚吩咐她去裁缝铺取衣服,谁会想到你突然过来,这些粗重活不就是我来做咯。” 李裁法蹙了蹙眉,“李妈怎么回事,不是看外甥就是看侄子,过些日子把她辞掉好了,换个不用走亲戚的。” “好啊!”李月如轻声一笑,在李裁法脸上啜了一口,“这是你说的啊,明天我就把李妈辞了,把我那个同乡喊过来。” 李裁法尴尬一笑,“还是不要了,李妈跟了你多年,把她辞了,不好找新东家。” 李妈姓李,同李裁法是隔得较远的亲戚,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李月如戳了戳李裁法的太阳穴,娇嗔道:“你这会倒会体恤人了,今天你不走了吧,我去给你炖补汤。” “今天不行啊,我要招待客人。”李裁法搪塞道。 “客人,我看是狐狸精吧。”李月如闷哼一声,身子从李裁法的后背挪开,“不管你了,我那位姊妹可能快来了,我去准备茶点,你走你的,让阿哲留下。” “好好好。”李裁法忙不迭点头,见李月如走到书房门口,还不忘叮嘱,“煮茶当心一点,不要烫到手。” 李月如走后,李裁法坐回大班椅,手指叩动桌台沉思片刻,转身打开柜子的门,露出一个保险箱,一番操作打开保险箱的门,从中取出一个红色的首饰盒子,放进口袋里,起身就往外走。 几分钟过去,屋外响起轿车的引擎发动声,屋内引着张哲宪去卫生间的李月如扑进对方怀里,红唇如雨点般落下。 一阵热吻,李月如捧起张哲宪的脸,心疼道:“他今晚不会再来,你进去洗洗,我去楼上穿你喜欢的丝袜。” 良久。 李裁法的床,被狂风暴雨无情肆虐过,催出老迈,站在原地不动,依然忍不住嘎吱嘎吱喘着粗气。 在它身上,张哲宪将李月如搂在怀里,下巴轻抵在她的额头上摩挲,鼻端萦绕女子特有的潮红与芬芳。 两人媾和在一起已有小半年,从张哲宪成为李裁法的中文秘书,经常会来此处,到两人第一次搂抱,一切自然如水到渠成,仿佛无关寂寞难耐,也无关刻意勾引。 张哲宪年轻,斯文帅气,对半老徐娘充满诱惑,李月如年长,风韵犹存,一颦一笑都能撩动小年轻的生涩。 如今,两人宛如一对恋人,耳鬓厮磨。 这是一段危险的恋情,走漏风声,等着他们的就是死了都要爱。 这也是为什么李妈经常会去走亲戚,小莲不是去取衣服就是去买香水的原因,看似天假其便,实为有意为之。 “月如,如果有机会,我想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张哲宪环抱李月如,语气中带着一丝憧憬。 被抱在怀中的李月如听闻张哲宪满是憧憬的情话,脸埋进他的胸膛,神色略显惆怅,“我们能去哪里?” “泰国、新加坡、印尼,南洋到处都有华人,我们去哪里都能安顿下来。” 李月如被张哲宪触动,她抬起头看着男人俊俏的面容,声音迫切地说道:“我名下有240万港币,私下还存了30多万港币、3万多美金,还有几栋楼可以随时脱手,不如我们马上走?” 张哲宪苦笑着摇摇头,下意识搂紧李月如,眉头紧蹙,“他的人遍布港岛,你又是他夫人,手里捏着钱,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月如闻言,幽幽叹了口气,她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这些,只是这么多年跟李裁法早已同床异梦,张哲宪还未出现时尚能保持理智,可现如今已将一颗心系在张哲宪身上,就如热恋中的少女,无时无刻不想着与心爱之人如胶似漆。 男人追求女人时多情,女人想离开男人时无情,一旦有了新欢,对旧爱就会铁石心肠,匕首直插腰眼子。 此时的李月如就是如此,张哲宪成了她的天,李裁法是一片要踢开的乌云。刚刚获得充足的能量,令她的思维变得非常活跃。 “他今天为何打你?” “前几天刘福的侄女婿带着一队军装围了青山酒店,直接指出地下工厂,狠狠敲了竹杠,这两天一直有警察去丽池花园找麻烦,是姚木派的人,他让我去给姚木送礼,我根本进不了门。” 李月如撑起上身,目视张哲宪的脸庞,“两边一起来,不是巧合吧?” “他想结交冼耀文那个半唐番,用错了办法,好像把冼耀文得罪了。”张哲宪的脸变得阴沉,“这对我们可能是个机会。”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李月如秀眉紧锁,神思片刻,“半唐番靠得住吗?” “我手里有他很多机密,我们拿着扳不倒他,也许半唐番可以。”张哲宪再次收紧自己的双手,将李月如融进自己的胸膛,“为了你,我想试试。” 李月如吃吃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你要多加小心,我们还要去南洋开始新生活。” 张哲宪“嗯”了一声,一只手在李月如如脂般光滑的背上游走,脑海中浮现出丽池花园办公室里冼耀文不动如山的面容。 冼耀文此人如此神秘,无声无息中冒起,一现真身即坐云霄,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我和月如的幸福就靠你了。 一个翻身,张哲宪将李月如压了下去。必须抓紧时间温存,他可不能留下过夜。 …… 太平山餐厅。 袁文怀带着准夫人邹曦华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心脏跳动如鼓,血液燃烧,难以抑制兴奋。 身为圣约翰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袁文怀的脑子很够用,他和冼耀文素不相识,对方却约他吃饭,还特意叮嘱带上家属,又是约在太平山上的餐厅,细细想来,对方一定是看中了他的才华。 一个做衣服的老板看中一个体育记者,除了邀请他一起办报纸,还能是什么? 岁月如梭,毕业已有一年,告别宴上的在传媒界开创豪言犹在耳边萦绕,他却是在一个小岗位上蹉跎,内心早已按捺不住一种无名的冲动,如今机会找上门,他一定要把握住。 山道上。 坐在副驾驶的费宝树目视前方,两颊潮红,暗运丹田之气充盈耳道,冲击着两边的耳膜。 此刻,她想成为聋子,此时,她恨不得享年三十八。 车子来到太平山餐厅门口之时,她逃命似的钻出车厢,站在空旷大口大口呼吸不糜烂的空气。 冼耀文下车,狐疑的眼神投向她,奇怪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方才,车厢的后座并未发生太夸张的事情,只是蓝莺莺的心情不错,如八爪鱼般缠着他,嘴没闲着,手也没怎么消停罢了,费宝树若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反应强烈一点可以理解,五个孩子妈了,至于吗? 蓝莺莺从车子另一边走过来,上身罩着一件白黑相间竖条纹的短衫,下身一条“shortshorts”短裤,高腰紧身的款式,长度在膝盖以上6英寸左右,旨在塑造女性圆润的臀部线条以及修长的双腿,如果穿在纽约是性感且时髦,穿在香港多少有点超前,离经叛道。 她来到冼耀文身前,神态自若地挽上他的手腕,“老公,快到七点了。” “嗯。” 冼耀文低头,目光略过蓝莺莺的大腿,在翘臀的格子间掠过,心中贪婪再涌,一条用布不多的短裤却能卖到17美元,毛利差不多有四十五倍,服装生意就应该这么做。 “客人可能已经到了,我们进去。” 太平山餐厅,正确的名字应该是山顶餐厅,只不过人们习惯突出太平山,就叫成太平山餐厅。 餐厅并不华丽,原址是山顶缆车于1888年兴建时,供英国工程师工作及休憩的地方,该地及后移交港府,于1901年拆卸重建为公共及私人轿子停放处及轿伕休息的棚屋,以便当时居民由山顶缆车转乘轿子回家。 随着轿子的式微,该址前年改作露天茶座及西餐厅的用途,并名为山顶餐厅。餐厅对建筑物的改动不大,只是装上木地板、玻璃门等。 太平山餐厅不田园也不现代,仿如欧洲乡间的餐厅,因为来此就餐并不方便,无形中有了一道阻拦普通客人的屏障,又是地处半山顶,这里的生意反倒是不错。 走进餐厅内,不等四下张望,一眼就见到坐在窗前的袁文怀两人,整个餐厅只有他们这一对华人,不会有错。 没了解过情况,不知道袁文怀如今的长相,约在华人罕见的高档餐厅,既亮了肌肉,又能让对方感觉自己受重视。 在蓝莺莺的手背上拍了拍,冼耀文带着她走到目标桌前,“袁生,不好意思,来晚了。” 袁文怀起身回应,“冼生你好。” 冼耀文示意粘在他手上的蓝莺莺,“袁生,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红颜知己蓝莺莺小姐,一名电影演员。” 袁文怀闻言,心念一转,朝蓝莺莺伸出右手,“蓝小姐你好,我是袁文怀。” 两人握手后,袁文怀介绍起自己的女伴,“冼生、蓝小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邹曦华。” 再次寒暄,四人两两对坐。 蓝莺莺很有眼力劲地主动拉着邹曦华攀谈起来,给冼耀文和袁文怀的对话创造便利。 侍应送来酒后,冼耀文屏退侍应,自己动手给袁文怀倒上一杯,“袁生,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冼生请讲。”袁文怀点头道谢。 “胡文虎胡老板为什么热衷于办报纸?”冼耀文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放在边上没去碰,捧起白水呷了一口。 袁文怀稍稍思考冼耀文问这个问题的用意,随后又组织一下语言,等胸有成竹才说道:“胡老板办报初期的动机是为了打开虎牌药的销路,报纸的读者绝大多数不信任中成药,有病就去找西医,虎牌药的广告登在报纸上,起了推广虎牌药的作用。同时,胡老板也有提高自己名誉地位的想法。 后期创办英文报,目的就不是为了推广虎牌药,而是为了胸中一口浊气,胡老板想让被他骂的香港、新加坡两地殖民政府官员能看懂在骂什么。” “原来是这样,那我和胡老板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说起来为了推广产品,我也办了一份报纸,名字我就不说了。” 袁文怀心底一笑,不说等于说了,他这个业内人早就发现《十三幺》上充斥着好运来的元素,只不过他之前以为好运来花了巨额广告费,现在看来就是冼老板的手笔。 广告打在明面上,根本瞒不住人,冼耀文也没想着瞒中华制衣和十三幺之间存在很深的联系,他只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十三幺的老板,虽说有人能猜到,但是猜测做不得数,要是有人非咬死他是十三幺的老板,一堆来往账目明细会摔到对方脸上。 “我喜欢看报纸,香港市面上的所有报纸我都有订阅,对出现在报纸上的撰稿人名字非常熟悉,因为喜欢不少体育项目,从去年年底我就开始关注你的名字,你的文章我都看过,可以说平淡无奇。 我想应该有体育新闻没多大发挥空间的原因,同时也有你对目前岗位不满的因素,袁生,我说的可对?” “冼生说的没错,我对目前的工作并不满意。”袁文怀光棍地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自顾自地说道:“我跟人合伙成立了一家友谊影业公司,目标是从事影视制作、影视发行、影视投资和院线四大块业务,雄心勃勃,不过现实的情况是资金充裕,人员奇缺,暂时只有一位从东洋签回来的女演员。 袁生,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找人了解过你的情况,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我现在诚挚邀请你加入友谊影业,陪伴公司一起从零开始。” 冼耀文竖起左手的食指,“我给你的承诺只有一个,友谊影业永远是一座天平,左边是贡献,右边是回报,左边从始至终高高翘起。斜天平是公司的标志,也是公司的理念。” “如果我加入公司,能获得什么职位?” “老板表演师。”冼耀文淡笑道:“把你自己代入老板,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做,等公司架构搭建完成,你提就职意愿,我说对你的安排,能保持一致最好,若是不能,就看你说服我,还是我说服你。 啊,先给你打一针预防针,我欣赏天才,却更信任经验,没有经验的天才也需要从底层做起,所以,请把你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放下,你不可能一开始就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有一个秘书帮你打字。” 袁文怀苦笑一声,“冼生为什么不让我多做一会梦。” “抱歉。”冼耀文摊了摊手,“再有下次,我会给你充分的时间做美梦。这次我说点实际的,比如你的薪水。公司草创,薪资结构还没有确定下来,你的起薪暂时是你当前薪资的1.2倍,如果给你的薪资低于公司的薪资结构,后面会补给你。” “如果高了呢?”袁文怀问了一个不太高明的问题。 “那就是我的眼光出了问题,错把莽草当茴香。”冼耀文举起酒杯,冲袁文怀轻笑道:“我想你不会给我犯这个错误的机会。” 袁文怀举杯回应,“绝对不会。” “谢谢,饮胜!” 聊过正事,接着就是人情世故,品尝美食间,冼耀文向邹曦华释放了随和,不多,只是稍许,点到即止,不会让对方无所适从,更多的时间还是和袁文怀聊天。 之后的一天,冼耀文比较清闲,两头都没什么事。 跑趟大东电报局,打长途安排人买费宝树需要的东西,其他时间就是安安静静在办公室看报纸、思考。 傍晚时分,费宝树看完房子回来,交代了看房子的情况。 别墅三层半,实用面积9470呎,总价38万,一呎差不多40元稍超出一点,价格还算不错。 冼耀文让费宝树去跟开发商谈一谈分期付款,先付一半,其余半年后再支付,或者付款周期短一点也成,能谈下来一天算一天。 友谊公司虽说账上还有一百多万,但可计算的计划内开支和不可计算的计划外开支多了,若是把钱痛痛快快花了,等遇到急茬儿拿不出钱来,临时调头寸会遇到一堆麻烦事。 这天按时下班,晚上也没饭局,吃过了晚饭,冼耀文和苏丽珍两人在楼下散步。 没走远,只是绕着自家的房子绕圈圈,自己已然出招,李裁法能闻不出一点味才怪,这个小瘪三脑子有点瓦特,未必会按常理出牌,不好保证不会给他来点狠的,难得放松一下心神,还是在自己的安全区待着。 从前院绕到屋后,苏丽珍一直抱紧冼耀文的手,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对她来说,这样的温馨时光也有好长时间没经历过,她享受此时的二人世界。 “先生,我今天去麻雀馆,听到有人说伊利斯指数跌了,他要赶紧去雪厂街抛股票,抛得晚了,要损失好几百,股票这个东西是不是很赚钱?” 冼耀文拍了拍苏丽珍的手背,呵呵笑道:“雨滴抱团成了溪,溪水聚拢成江河,江河滔滔流入海。有一滴雨叫阿珍,一天她的手气特别好,赢了两口水,她哼着小调喜滋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叫阿文的一片海,阿珍跟阿文说:阿文,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打牌,我教你怎么赢水,看看,这是我今天赢的,两口呢……”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我懒得编故事,直白点跟你说吧,股市是海开的,规则由他说了算,江和河在里面呼风唤雨,吞噬溪水,捎带裹挟小雨滴。 股市不仅能赚钱,还能赚大钱,但和溪无关,和小雨滴更没有关系,他们两个就是负责送钱的,江河赚的就是他们的钱。 今年港股的行情比去年还差,伊利斯指数狂跌,交易数量稀少,雪厂街证交所里的交易员都要愁得跳海了,今年炒股财神爷附身都难赚钱。” (本章完) 254.第253章 有对手 第253章有对手 “股票不能玩?”苏丽珍狐疑道。 “起码不是你能玩的,相比玩股票,我情愿你去赌钱。”冼耀文驻足,把雪茄袋掏出来递给苏丽珍,“你呢,只要看好我让伱看的那一摊子就行了,不要整天乱收发财的风,十个发财计,九个是骗局,剩下那个真的就是掉到你头上,你也未必认识。” 苏丽珍嘟嘟嘴,“先生小看人。” “是吗?”冼耀文轻笑道:“中午在路上见过送饭餸的伙计没有?” 苏丽珍把弄好的雪茄塞到冼耀文嘴里,帮他点上火,“见过啊,每天中午都能看到。” 冼耀文吸一口雪茄,带着苏丽珍继续往前走,“包伙食,小生意,不管是有牌照还是没牌照的,有一家算一家,生意做最大的,一餐饭只能赚一百多元。我却是从中发现能年入几十万的门道,你有发现吗?” 苏丽珍眼睛一亮,拽了拽冼耀文的手,“我钱早就准备好了,先生你还没问我拿呢。” “呵呵,这几天忙,把你那点事忘了,钱不用给我了,你拿着当启动资金,在西贡或大浦买一座靠海的小山丘,今天在太平山上吃饭的时候,忽然有了开一家餐厅的想法。 开餐厅的目的不为赚钱,就是为了自己享受,餐厅会分前后两个部分,前边对外营业,有客人撞上来就做生意,没客人拉倒,不去想办法拉客。 后边留给我们自己,可以吃饭,也能住宿。游泳池、小花园、小动物园这些,只要你喜欢,想弄都可以弄起来。” 冼耀文贴在苏丽珍耳边说道:“我想建一个华清池,我们可以在里面鸳鸯戏水。边上再盖一座金屋,把你藏里边。” 苏丽珍咯咯笑道:“先生,是你,不是你们?” 冼耀文点点头,“买下的山丘改名叫苏山,餐厅的名字叫丽苑,后边的自留地就叫藏珍阁,用来藏你的地方。” 苏丽珍闻言,一转身搂住冼耀文的脖颈,娇声道:“先生,你真好。” 冼耀文在苏丽珍头上抚了抚,“整个工程的花费至少数百万,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一点一点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苏丽珍将鼻子贴在冼耀文的脸颊上摩挲几下,“只要先生对我好就够了,藏珍阁太费钱,还是不要了。” “我既然说了,一定会做到,你耐心等上几年。” “嗯。” 两人腻歪了一会,接着散步,也接着说之前的话题。 “包伙食里头我发现了赚大钱的门道,但暂时不能去碰,有不少家庭靠包伙食这门营生度日,我要冲进去会断了许多人的活路,与民争利太没有人情味,商人还是要有底线的。” “先生,开制衣厂的不止你一个,你做的好把其他厂挤垮,工人会没工开吃不上饭,这不也是与民争利吗?” “你说的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首先,开制衣厂有门槛,能开的人有一定的积蓄,温饱不成问题,既然冒险开制衣厂就要做好服输的心理准备,抱着吃人的想法来的,技不如人被人反吃了,只能说是活该。 其次,每个人都要穿衣服,买衣服只有买多买少的区别,就像你,衣帽间都快没地方下脚了,一天换一件都不带重样。” 苏丽珍轻啐一口,“哪有那么多。” “生活条件不好的,只能少买一点,可能一件衣服穿好几年,但是不管怎么说,衣服的需求总是存在的。当大家的生活条件普遍好,就会想着多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对制衣厂来说,这种时候就是发展的黄金时期,已经存在的厂扩大规模,外面的人眼红挤进来开新厂,对工人的需求猛增,有更多的人能解决温饱。 不管制衣厂之间怎么斗,需求在这里摆着,一家倒了,另一家又会冒出来,工人顶多就是换一家厂开工,工钱可能会有些许差别,但肯定能填饱肚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工人无需担心生计。 当大家的生活普遍差,衣服的需求自然会降低,制衣厂就要倒掉一些,一部分工人真正没工开。而且,工人的数量大于岗位的数量,制衣厂不愁找不到人,工钱就会往下压。” 冼耀文在苏丽珍的脸颊上刮了刮,“就算我把香港其他制衣厂都弄垮,受到大影响的无非就是那些‘活该’的,工人只会受到极其细微的影响。这下你听懂了?” “不懂。”苏丽珍摇摇头,“依照先生你这么说,包伙食和制衣厂不是一样的道理嘛,你把干包伙食营生的人请了不就行了?” “真是小傻瓜,你居然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就说家里开火,你一个人吃饭,需要一个师奶给你做三菜一汤,我们两个人吃饭,还是一个师奶做三菜一汤,现在家里八九个人吃饭,师奶还是一个,菜添了两三个。 厂里几百口人吃饭,食堂里的工人不过六七个,这个数量其实还能压缩,只不过我不想对工人太苛刻。量越大,单个成本越低,我要做包伙食,十分之一的人都不需要。” “制衣……” 不等苏丽珍再次发问,冼耀文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制衣和包伙食不一样,制衣已经差不多达到最优的人员精简方案,再想减很难,包伙食你也知道了,有很大的人员压缩空间。” “哦。”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绕着几栋楼一圈接着一圈走,漫无目的。 …… 翌日。 冼耀文和钟林两人去了一趟桂林街的新亚书院。 钟林在新亚书院有个旧识,牵了一下线,让冼耀文和校长钱穆能坐在一起聊聊。 大致聊了三件事: 第一是中华制衣向新亚书院提供每月1000港币的赞助,不好再多,毕竟老蒋一个月才给3000港币,要跟他争,当心台湾炮艇。 第二是赞助举办好运来杯辩论赛,关于辩论赛的一应开支都由中华制衣负责。 第三是成立好运来奖学金,分成两块,一块是单纯对优秀学生的奖励,中华制衣出钱买个好名声;另外一块是委培性质,中华制衣赞助学生学费和部分生活费,签订就业合同,学生毕业后要为中华制衣服务几年。 合同细则没有什么惩罚赔偿条款,冼耀文基本抱着爱来不来的态度,短短数月,中华制衣已不是初时的乡间野店,请人不再需要八抬大轿,已经出现女工托人找门路进厂的事件,大学生不再高不可攀。 如今的他已经着眼国际化,下一步就是打造国际名校人才和野狐禅两支人才队伍,前者以管理岗为主,后者以技术岗为主。 在新亚书院待了一个上午,把事情基本敲定,后面的细节交给钟林跟进。 回家吃饭的路上,在石硖尾停了会,冼耀文登高望远,再看看去年已经看好的几个地块。 女工技校的计划会跟冼耀武的办学计划相结合,向港府要地皮,一部分先盖上简易窝棚办技校,一部分动工盖岑佩佩小学,等技校倒闭,窝棚拆了,再盖岑佩佩中学。 事情冼耀武来办,最大的名气受益给岑佩佩,冼耀武的定位是亲英派,好名声稍微沾点边,堵住要骂他汉奸的嘴就行,重点还是包装岑佩佩这个亲华派。 正值周六,中午吃饭时钢琴老师张玉芳也在。 张玉芳这个钢琴老师原本是说只有周末才有时间过来,且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没个定数,但自打来过一次,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过来,教钢琴只是其次,有个年龄相仿的人能玩在一起才是重点。 后来学琴的人多了冼玉珍和王霞丽两人,愈发热闹,加上王霞敏时常在楼下献唱,张玉芳来得更是勤快,平时放学和周六偶尔也会过来。 昨日苏丽珍已经告知调查“赌鬼喜欢去的酒家”结果,是时候安排王霞敏出去献唱。 等四女唧唧咋咋聊了一阵,冼耀文把王霞敏拉出话池子说话。 “阿敏,这几天我会帮你联系好登台的酒家,你抽空去做几身登台时要穿的衣服。” “嗯。” 王霞敏点点头,没说什么。登台的安排一早就已做下,她早过了激动期。 “你自己联系一下,选两个人保护你,外面不比家里,什么麻烦都有可能遇到。”有外人在,冼耀文说话只能隐去关键词汇。 “我晓得了。” 两人的对话落到了张玉芳的耳朵里,惹得她羡慕不已。 又有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被万众瞩目,张玉芳自然也是一样,对舞台充满向往。 更何况她虽是富家子弟,母亲却是填房之一,在众多兄弟姊妹中排行十二,下面还有个弟弟排行十三,大家庭是非多,正妻和填房,同父异母的兄妹之间少不了勾心斗角,张玉芳为了不让母亲受欺侮,从小就想自立赚钱奉养母亲; 还在上海念小学时,她已崇拜当年红到发紫的周璇与李香兰,她母亲发现女儿有音乐天才,在她八岁时请老师教她弹钢琴、跳舞,念中学师从李梦熊学声乐,赴港后又跟黄友棣、叶冷竹琴学习声乐,欲登台的想法呼之欲出。 可现实是她的徒弟马上要登台了,她自己却没有着落。 毕竟富家子弟也有层次高低之分,张家只是比小富稍好,谈不上大贵之家,根本没有能力给张玉芳铺路,且张父也不是太赞同她往歌伶、戏子方向发展。 “佩佩有没有告诉你我从东京签回来一个电影演员?” 王霞敏点头,“夫人跟我说了,是非常有名的李香兰。” “等你有一定知名度,我打算给你安排一场个唱,让她做你的嘉宾,跟你合唱《好运来·福星》。如果你能压得住场,我会把周璇也请来,再安排一两个小演员给你献花,佩佩跟电影公司的人熟,她打声招呼,可以请一班人捧你的场,一定让你一炮而红。” 冼耀文想把“方静音”打造成重量级歌手,一鼓作气把知名度打开,然后不再轻易登台,一登台就要代表香港,演唱代表香港精神的歌曲。 前些日子巴西世界杯期间,报纸上有关于足球总会主席史坚拿和李惠堂的报道,说是香港要搞奥林匹克委员会,亚洲地区也要搞足协,大概过两年就会有亚洲杯,如果在香港举办,应该搞一首主题曲,不消说,肯定是王霞敏演唱。 总之,目的就是将“好运来+方静音”和香港紧紧捆死,前者香港的品牌,后者香港的女儿。 等好运来从服饰扩张到其他领域,岑佩佩就会隆重邀请方梦音成为好运来企业的股东和门面,一则非常励志的故事会扣到她头上。 竖起耳朵的张玉芳再听到冼耀文的话,羡慕瞬间变成嫉妒恨,“好事怎么不落到我头上?” 一餐饭,上半餐有滋有味,下半餐索然无味,张玉芳整个人都不好了。 冼耀文是吃饱了踱步消食,放张唱片,睡个午觉。 两点钟醒来时,费宝树坐在客厅里,鬓角间遗留着擦脸的痕迹。 洗漱一番,冼耀文坐到费宝树边上问道:“谈好了?” “谈好了,对方答应可以先付一半,其余的三个月后付清。”费宝树忍着浑身的燥热说道。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节点,她却是刚刚赶完长路,身上不少地方还黏糊糊的。 “去楼下找阿敏,让她给你拿一身衣服,你冲个凉。” “我,我不需要。”费宝树往下低头,潮红的脸颊上飞过一丝红晕。 “我是老板,你不是客人,给你半个小时。” “哦,哦。” 听到冼耀文略显严厉的话,本就有心思借坡下驴的费宝树不再废话,站起身迈着小步往门口走去。 不到半个小时,费宝树顶着一头半干不湿的头发,穿着一件桂花图案点缀、白底的旗袍回到客厅。 王霞敏说过她家门前有两棵桂花树,每逢八月,院子里阵阵飘香,她会采撷做桂花糕解馋。她爱桂花,旗袍多为桂花图案点缀,桂花成了她的标志,只不过她的标志穿在费宝树身上反而更加称身,底子不一样,没辙。 冼耀文多看了两眼,招呼一声下楼出发。 三点半的样子,阿叶的电话打了过来,随后不到十分钟,人坐在冼耀文对面。 “先生,查到了,柳婉卿是盛怀毓的前外宅,盛怀毓之前在上海开舞厅,来了香港后,把土瓜湾的岭南电筒厂顶了下来,据说盛怀毓没带多少家底来香港,顶厂的钱是他大老婆掏的。 盛怀毓的大老婆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在继园街打听到她曾经在街上把柳婉卿和柳婉卿的女儿盛骞芝狠狠收拾了一顿,扯头发、踢肚子,都是狠招式。” “大老婆以前不知道柳婉卿?” “好像不知道。” “继续。” “那次打过之后,盛怀毓和柳婉卿分开了,好像是大老婆做主给了一笔遣散费,具体金额没打听到。” “柳婉卿的资料。” 阿叶灌了一口茶,说道:“只查到她从大学开始的经历,1940年她在沪江大学商学院读书,1942年因为怀孕辍学,之后一直住在法租界敏体尼荫路。” “沦陷时期也在?” “没离开过上海,盛怀毓有个亲戚在汪伪政权当官,他的舞厅一直没关门。” “柳婉卿工作过吗?” “好像没有。” 冼耀文抚着下巴沉思片刻,“你估计遣散费会有多少?” “不会太多,最多几万块。” “柳婉卿哪里人?” “苏州。” “柳婉卿到此为止,你先去吧。” 阿叶走后,冼耀文试图勾勒柳婉卿的形象,但他没办法把阿叶的资料和卡罗琳的评价结合起来,一个辍学的女大学生和一个风情万种的精明女人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或许是生了孩子之后变精明了。 四点出头,卡罗琳来了,带了一个坏消息,友谊商场那块地不仅他们感兴趣,万国影业的老板欧德礼和李裁法同样感兴趣,按照田土厅的一贯做法,竞拍在所难免。 “卡罗琳,你知道竞拍意味着什么吗?”听完卡罗琳的汇报,冼耀文如此说道。 “成本提高。” 冼耀文在桌上敲击几下,淡淡地说道:“成本可能提高不是一星半点,欧德礼在香港也算名人,我有所耳闻,沙俄籍犹太人,开罗出生,在上海念过书去了长崎当踢踏舞者,后移居美国,参加过一战,然后来香港做股票经纪,做的很成功,参加过香港保卫战,当过俘虏,战后进入影视业从事影视发行,万国影业已经盖了好几座戏院,买这块地皮要干什么不用多说。” 冼耀文手指的敲击速度加快,“纵观欧德礼的生平,可以看出来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之所以会从事影视发行,总要有一个契机,或许在美国时从事过相关的工作,或者有这方面的关系,对行业的认知不会太肤浅。 在美国综合商业体不是什么新鲜事物,电影院早就有开在商场里的先例,欧德礼的想法可能与我们不谋而合。” 卡罗琳旋转手里的阿根廷比罗笔,思考片刻后说道:“boss,我们可以利用米歇尔小姐和兰克先生的关系,在电影发行上和欧德礼展开合作。” 冼耀文轻轻颔首,“这是一个不错的思路,不过在往这个方向进行之前,我们最好和兰克先生见一面,这个月月中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约会,不能离开香港,下个星期一,你再去一次田土厅,打听清楚竞拍会怎么安排。” “ok。”卡罗琳点点头,“李裁法怎么解决?” “明天周末,你好好放松一下,周一我们见一见李裁法,你当boss。” 卡罗琳冁然笑道:“用我英国人的身份压他?” “嗯哼,可能会有用。”冼耀文收起桌上的报纸,嘴里随意地说道:“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你可以开始欢乐时光,周末快乐。” 闻言,卡罗琳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慵懒地说道:“感谢上帝,这几天把我累坏了,我要去酒吧喝几杯。” “走的时候把你的笔留下。” 卡罗琳走了,笔到了冼耀文手里。 阿根廷比罗笔就是圆珠笔,只不过暂时圆珠笔这个名称还未面世,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款有实用意义的一次性圆珠笔应该是法国的“bristal”,也不知道推出没有。 稍稍权衡了一下,冼耀文没有让生产圆珠笔的念头成形,圆珠笔的钢珠是个技术难点,花大力气去攻关又有点得不偿失,就是生产出最先进的圆珠笔也赚不到大钱,还是搜寻一下“bristal”的资料,拿下亚洲地区的代理权。 苏丽珍的生意,牛已经吹出去了,他其实还没头绪,或者给她一点圆珠笔代理的股份是个不错的主意。 琢磨了一会,冼耀文把圆珠笔放到一边,抬头看向费宝树,“宝树,你也可以下班了,周末快乐。” “好的,老板。” 费宝树走了没一会,冼耀文自己也离开了办公室。 浅水湾南湾道湖边别墅,名为别墅,实为别野,一栋四层的建筑带个院子,每一层一户,面积2066呎。 三楼,公司安排给山口淑子的住处,算是在别墅的概念上做了一点文章。 叩开门,山口淑子见是冼耀文,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人已经飞扑入怀,两腿夹住冼耀文的腰。 笑容绽放,揶揄道:“一个月一次?” 冼耀文捧住山口淑子的臀走进屋内,目光四下打量一番,径直走向看准的茶几。 来到近前,下蹲,坐在地上,腾出的手在山口淑子脸颊上拍了拍,“今天我是冲着茶道来的,希望你会。” “我会。”山口淑子松开箍着脖子的双手,在冼耀文肩膀上一按,人站立起来微微鞠躬,“冼君,请稍等,我去准备。” “我有日文名,山家亨。” 山口淑子睨了冼耀文一眼,“我叫山家亨叔叔。” “有所耳闻。”冼耀文往后一躺,懒洋洋地说道:“名字就是个代号,你可以叫我高野贞吉,也可以叫我山家亨,直接叫叔叔我也不介意。” “我叫你高野君。高野君,请不要开我长辈的玩笑。”山口淑子认真地说道。 “好吧,动作快点,我口渴。” “哈依。” 山口淑子的动作不慢,须臾之间,她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和服,捧着茶盘来到茶几前,先把一个小型风炉放在地上,随后拿出一应器皿放在茶几上。 冼耀文扫一眼,说道:“东西准备的挺齐全,从东京带过来的?” “茶汤是我的爱好。” (本章完) 255.第254章 渔好借 第254章渔好借 放好器皿,山口淑子捧着托盘离开,没一会工夫又回来,从托盘里捧出一小碟水果切片和一小碟点心。 古时的东洋人视茶如药,觉得茶虽好喝却只可适量而饮,为了避免空腹喝药伤胃,还会准备点心先垫垫肚子,谓之和菓子。 冼耀文捻起点心送进嘴里品尝,眼睛看着山口淑子这个亭主沏茶。 只见她跪坐在他对面,手持木杓从“枣”里舀出一杓半抹茶放入茶碗,稍待一会,拿起柄杓从风炉上取热水缓缓注入茶碗;换上茶筅置入茶碗搅拌,使抹茶分散溶开。 搅拌一分钟左右,她将茶碗置于右手前方,示意点茶已经完毕。 随后,将茶碗的正面花纹朝向他的方向旋转,左手手掌轻托碗底,右手轻抚茶碗,缓缓递向他。 冼耀文右手接过茶碗,顺时针转动,将茶碗上的花纹对向别处,左手手掌托住碗底,右手轻抚茶碗送到唇边,轻呷一口,逆时针转动茶碗,将花纹朝向山口淑子,轻轻将茶碗放置在地板上。 “只是薮北不是旭,和你的点茶功夫不太协调。” 山口淑子带着一丝幽怨说道:“高野君真会说风凉话,旭的价格高昂,我怎么可能买得起,就是早绿也要思量许久才舍得买一点。” 冼耀文淡笑道:“听说八女市栽培了新品种‘装’,需要用一种专门的器皿‘相’存放,此茶太过珍贵,有高人为它专门创立新茶道‘干哈’,敬茶之前,亭主会哼一段小调,二人转听过吧,跟那个极其相似。” 冼耀文假作手里握着一根棍子挥舞,嘴里哼道:“二月里来探阿妹龙抬头,我又和我的小阿妹去逛高楼,高楼修的高啊,妹子,我缠着你的腰啊,咿呼呀呼嘿……” “《十月探妹》,我在奉天听过。”山口淑子狐疑道:“二人转没走出满洲,高野君在哪里听到的?” 冼耀文端起茶碗,呷上一口,淡淡地说道:“我找人给你在创作一首歌曲,歌名已经定下,就叫《天照大神光芒照四方》,公司会在广岛和长崎撒下重金进行推广。” 山口淑子满脸幽怨,“高野君,伱的心眼真小,我只是叫习惯了。” “你说对了,我心眼一直不大,所以,以后请注意。” “我会的。”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片刻,山口淑子打破宁静,“你过来就为了喝茶?” 冼耀文喝掉茶碗中最后一滴茶,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碗沿擦拭,待擦拭干净,将茶碗置于地板,手指在茶布上揩拭两下,弯起手指看一眼指甲,随即抬头看向山口淑子,“还想请你去海鲜坊吃海鲜,我已经有些日子没吃海鲜宴。” 山口淑子轻轻颔首,“我去换套衣服。” 二十分钟后,两人登上了驳船,人不少,熟人之间说着话,破水声融合马达声与交谈声碰撞,畅叫扬疾。 几个疍家人的聊天引起了冼耀文的注意,原来香港仔的渔业日渐兴旺,吸引不少渔民参加捕鱼,然而,捕鱼需要船只,而渔家家贫,根本冇钱购置新船,几人就是因为集资不顺利而郁郁寡欢,大叹遇财冇命赚。 驳船行至半途,几个疍家人下了驳船,上了一艘小歌堂船。 海鲜坊虽然大行其道,但歌堂船也并没有退出舞台,在避风塘还是有不少提供吃食和骑马的小歌堂船,有的就是普通的渔船改造,一次只能接待一批客人。 疍家人是走了,却让冼耀文的脑子活跃起来。 待驳船停靠在太白舫边上,他才放下心思,带着山口淑子跟着引路的伙计上了二层最好的一张桌。 海鲜坊与时俱进,已开通电话订位服务,还在办公室时,他已经订好桌,也订了海鲜宴——一个木澡桶形状的盛器,满满当当的各色海鲜置于其中,主打几样名贵的,廉价的仅为点缀。 舫上有歌伶,冼耀文招了个伙计询问,居然有评弹,一问之下,还是从无锡来的,就让伙计安排。 不到半分钟,一个拿着三弦的老人家带着一个拿着琵琶的小姑娘过来见礼,冼耀文让两人捡拿手的,老人颔了颔首,和小姑娘两人摆好阵势就开始。 老人先开腔,“月落乌啼”从他嘴里吐出来,瞬间把人拉进江南。 不愧是无锡过来的,果然有两把刷子。 评弹发源于苏州,成熟于上海,兴旺于无锡,故号称无锡是第一书码头,没去无锡跑过码头的评弹艺人,拿了世界第一也枉然。 江南刚好,消减一下对面的大碴子味。 为了应景,冼耀文让伙计温了一壶苏派黄酒,当海鲜和黄酒上桌,龙王也给面子,克扣了雷阵雨的点数,半空下起绵绵细雨。 评弹、细雨,在江南。 江南细雨情调中,大快朵颐的调情,三两小时畅快聊骚,只是临了说了个正经话题——让山口淑子不要对外透露她的片酬,公司自有安排。 当日,冼耀文并没有在山口淑子处留宿,订了一艘驳船,送完人早早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已经来到香港仔鱼市,站在高处眺望整个市场的繁忙景象,大致估算了人流量,他下了高处融入人群,探听海鲜的价格行情。 从五点到七点半,他就泡在鱼市,等出了鱼市,路边买了几根油炸鬼,他行走于渔船停泊的码头,见人就上去搭话,聊孩子、聊渔获、聊行情,疍家人、鹤佬(海陆丰人),也说不清楚聊了多少,戚龙雀身上带着的一条烟不到下午两点就消耗殆尽。 新买一条烟,走进疍家人的聚居点,一船接着一船穿梭,直到晚上九点,月色不给照亮,冼耀文才把“家访”告一段落。 隔天,他依然早早现身鱼市,重复之前做过的事,夯实信息。中午在一户疍家人的船上吃过饭,他来到青年会的办公室,开瓶汽水,点上一根雪茄,站在窗前梳理一天半时间里掌握的信息。 香港当下海鲜的消费量总体呈现上升的趋势,有渔船的渔民收入稳步提高,引得没有渔船的渔民羡慕不已,有路子的想各种办法筹措资金购买渔船,没路子的只能干瞪眼。 另,他打听到渔民之间有类似呈会的操作,有借钱需要给利息的认知,两相结合,一桩利润丰厚的生意已经摆到他面前。 沉思许久,将需要参透的问题参透,他拿起话筒拨了出去。 不到一个小时,冼耀文、苏丽珍、洪英东、洪母霍三、刘荣驹几人在香港仔附近的一间地踎茶居茶居门口围成一个圈,屁股粘在砖块上。 “伯母,香港仔这一片的疍家人你熟悉吗?”已经寒暄过,也有过事先说明,冼耀文说话时省略一些礼节性的词汇。 “都熟。”洪母简洁地说道。 与洪英东熟悉后,冼耀文了解到洪母的能耐,可以说洪英东经商的本领都是洪母手把手教出来的。霍三,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可能出身书香门第,事实上,洪母没读过书,只是会写一些简单的字,由此可见她的经商天赋非同一般。 “洪兄,你的船厂能不能造渔船?” “能。” “多久能复工?” “最多十天。”洪英东干脆地说道。 冼耀文指了指海面渔利泰的海鲜坊,“昨天一天,今天半天,我都在香港仔这里考察市场,发现鱼市的行情很好,不少渔民都想买渔船出海捕鱼,只是苦于没钱。 钱我有,谁想买船我可以借给他,本金利息都不用掏现钱,只需把每天的渔获交给我们卖,每天黄昏结算一次钱,取整数一百为例,我们从中抽取二十元,十元为本金,十元为利息,渔民净获八十元。” 冼耀文的目光从其余几人的脸上扫过,嘴里幽幽说道:“我们华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有一个错误的认知,就是不把自己的劳动付出当回事,假如有两个差事,一个是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报酬3元,一个是干八个小时,报酬2元,许多人会认为第一个差事比第二个强。钱没到手里直接被拿走和从手里拿走钱,给人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冼耀文看向刘荣驹,说道:“你能不能做到把每天的鱼卖到不低于当天的最高价?当然,我说的是鱼质量相同的前提下。” 刘荣驹干脆地点点头,“没问题。” 冼耀文看一眼洪母,接着把目光停在洪英东脸上,“洪兄,今天谈的这桩买卖,你和伯母不算一家,条件各谈各的,你可以选做船东还是股东。” 洪英东点点头,“两个有什么区别?” 冼耀文把目光移到洪母脸上,“这桩买卖我打算交给伯母你来主持,你不用出本钱,拿2%的股份,再拿1.5%的管理分红。” 目光移到刘荣驹的脸上,冼耀文又说道:“刘生,生意遇到麻烦,你要负责解决,你拿3%的股份,再拿1.5%……我找不到合适的词,你自己体会。” 刘荣驹哈哈一笑。 冼耀文再次把众人扫了一遍,“整个生意总集资200万,伯母和刘生出力代替出资,缺口还有190万,我和丽珍两人的出资不会也不能低于120万,剩下的70万,伯母和刘生可以自行决定出资多少,最后缺多少我补。” 再次看向洪英东,“船东就是你以船厂东家的身份和我们谈,我们给你介绍造船的生意,又保证你能收到款,你要从每艘船的利润当中拿出50%返给我们。 洪兄,念在我们的交情上,返点少要你一点,换了其他人,我会要70%,风险是我们在承担,你旱涝保收,能有30%非常不错了。” 洪英东点头表示认同冼耀文的说法,“股东又怎么说?” “你以成船折价入股,需要先扣除返点,你的利润压缩到10%再进行折价。想入股几条船取决于你自己和伯母、刘生肯给你留多少份额。” “股东的返点多少?” 冼耀文轻笑道:“这个问题不是我现在能回答的,必须等股份定下来,股东们一起商量再做决定。我跟丽珍去码头上走走,我们半个小时后再碰头。” 言罢,他带着苏丽珍走向码头,刘荣驹前往另一方向,五个人分成三伙。 行至码头,冼耀文对苏丽珍说道:“这桩生意我打算叫它‘渔好借’,以金大押的名义出资,你在金大押的5%股份分红之外,从我的那一份里再拿出5%的利润给你。” 金大押的股东是冼耀文和冼耀武两人,股份分别为60%和40%;参与分红的人却有四个,分别是:冼耀武50%、冼耀文40%、岑佩佩5%、苏丽珍5%。 等蔡金满过门,冼耀文会从自己的40%分出5%给她。 说白了,金大押的红利就是给家里人分享的,冼耀文的分红哪天一分不剩也有可能。 苏丽珍嬉笑道:“我的三千块能换来这么多?” “是不少,我预计给你的5%至少能值18万,最多两年时间就能全拿到。” “两年?”苏丽珍诧异道:“两年以后呢?” “没有以后,这个生意做不长久,两年就收,我们是大善人,接着做下去,渔民们会恨不得咬下我们几块肉。”冼耀文沉着脸说道。 “不懂。” “待会你就知道了,我会跟大家说。” “嗯。”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几人又围到一起。 洪英东第一个开口说话,“我决定当船东。” “伯母,你呢?”冼耀文颔了颔首,看向洪母。 洪英东的决定并不让他意外,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母子俩一个股东,一个船东是最稳妥的,一旦生意有个闪失,洪英东的船东身份可以减少洪家的损失。 “我出三十五万。”洪母铿锵有力地说道。 洪母说的数字令冼耀文有点意外,洪英东大致有多少家底他是有数的,洪家此时绝对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多半要从外面借贷,看样子母子俩对渔好借挺有信心。 冼耀文轻笑一声,看向刘荣驹,“刘生,你呢,准备给我留一点吗?” “不。”刘荣驹笑着拿掉叼在嘴上的烟,“我和洪老太太一样,也出三十五万。” 冼耀文摊了摊手,故作无奈道:“我真不应该把数字定在120万,好吧,这下事情简单了,刘生你的股份是‘3%+17.5%’,共计20.5%,加上1.5%,分红的比例是22%; 伯母你的股份是‘2%+17.5%’,共计19.5%,加上1.5%,分红的比例是21%;我和丽珍的股份是60%,分红的比例是57%,两位有什么异议吗?” 洪母:“没有。” 刘荣驹摇了摇头。 冼耀文看向洪英东,说道:“洪兄,接下去是内部股东会议,你自便。” 洪英东嬉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臀,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点上雪茄,吸了几口,待洪英东走远,冼耀文便说道:“昨天我在考察时,从一个疍家人嘴里听到一个消息,渔利泰冼家和我们不谋而合,也在打这一块的主意,可能最近就会开始。” 刘荣驹闻言,朝着渔利泰的海鲜坊张望,少时,眼睛一眯,阴沉地说道:“要不要给个下马威?” 冼耀文摆了摆手,“暂时不要,我们这个生意,我已经想了个名字,渔好借,渔民从我们这里很容易借到钱的意思。伯母,你是疍家人,想必应该清楚‘八一一’的比例并不高。” “不高,我借过利息更高的钱,还是托了不少人情才借到。”洪母说着,脸颊上出现阴霾,大概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去。 “一个随时都会死的病人,找别人借10元钱,借给他钱的人即使收20元利息,也必须说是心地善良。渔民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果有能力借到不用利息或低息的钱,根本不用找我们。会找我们的渔民,肯定是那些没路子借钱的。” 冼耀文瞄了洪母一眼,接着说道:“渔民身无长物,如果运气不好,新船刚出海捕鱼就发生意外,对我们而言,就意味着一笔钱收不回来。这种意外是一定会发生的,我们只能赌发生的概率比较低,控制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伯母,你在接洽渔民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楚一点,人死债消。人和船都没回来,债就算了。人回来,船没了,债不消。 人没了,船还在,按照船的损坏情况进行折价,船价加上已还本息超过债务总额,将多余的部分退给遗孀,船收回;反之,同遗孀进行协商,消债,船收回,或者合约继续执行。” 说话时,冼耀文一直观察洪母的脸色变化,生怕她受到刺激。洪英东原本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就因为洪母在大风浪的天气贪图高价坚持出海接货,结果她没有胜天半子,将两个儿子送进了大海。 好在,洪母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能清楚回应他的话。 “耀文,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要利也要名。” 冼耀文轻笑一声,“伯母,好名声有没有无所谓,我不想我们背个坏名声。整体来说,渔好借亏损的可能性很小,我们一定能赚钱,只是多少的区别,但对单个渔民来说,我们冒着极大的风险,所以,我才想干脆我们把风险做得再高点。” 洪母点了点冼耀文,慈祥地笑道:“你啊,真是滑头。” 冼耀文以笑声回应,随即,看向刘荣驹,“多关心我们的客户,客户遇到事情要帮他们出头。” “没问题。”刘荣驹愉悦地说道。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肯定渔好借是一桩稳赚的好生意,心情又岂能不好。 三人接着又聊了生意上的其他细节,基本没问题后,才约定各自的资金尽快到账,以最快的速度把生意做起来。 还罗鹰世的钱,准备带去东京的1.5亿円,再加上这里要拿出去的120万港币,新加坡转过来的300万马币,转眼又只剩166.05万港币的活钱,冼耀文离无钱可用只差一秒。 与苏丽珍分开,回到青年会的办公室,趁着喝温茶消暑的空当,冼耀文琢磨起了哪有快钱可捞。 显然,他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捡钱的机会不是他想要就有,一杯温茶下肚,他也没想到什么能快速赚50万元以上的好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与财富的增加,他的胃口开始变大,单笔收益50万元以下的投机已经很难勾起他的兴趣,倒是对细水长流的生意,年收益过万就能激发他的热情。 拿出一摞看过的报纸,抄起一张翻阅分类广告,看准几则广告,拿起剪刀剪下来,一一分好类粘贴在笔记本,只见有中华汽水、安乐汽水、大同汽水、维它奶、安乐园冰淇淋、皇上皇腊味、金菊园腊味、太平饼干、百吉面等饮食相关的品牌广告。 能粘到笔记本里,说明他惦记上了,早就剑指超市,他又岂能想不到超市需要自有品牌的商品来提高利润率,大收购、兼并的动作早晚会有的。 剪报的休闲活动持续到费宝树出现,额头细汗密布,脸颊和脖子潮红,周身环绕着热气,着急忙慌拿了两个杯子,倒了半杯水,将水倒过来倒过去,“表面积”的物理实验反复进行。 不等水温降下太多,鼓着嘴吹几下,先小口让口腔适应一下,随后两声咕嘟,半杯水下肚。 见她这副模样,冼耀文打开之前一直当摆设的冷气机,顺手从桌上拿起话筒,打到丽池花园,李裁法不在,打去青山酒店,还是不在,让接线小姐转去李月如那,依然不在。 咔,把话筒放回去,没再转去姨太太那。 李月如是亮过相的,知道这个人后,冼耀文在报纸上找过,有找到她和李裁法的合照,知道她的存在还说得过去,知道两个没亮过相的姨太太就说不过去了,那是摆明了告诉李裁法“老子查过你”。 这小瘪三真不是东西,约好了不来,想找他又找不到人,计划不得不变一变。 忽然间,他有了成立一家通信公司的冲动,购买bp机的专利进行二次研发,在香港铺设无线寻呼网络,免得想找个人这么难。 …… 无需怀疑,bp机算不上多难的高科技,原理不难,实现基本功能也不难(难点在哪要说清楚需要长篇大论,先不表),1950年已经有了投入实用的产品。 (本章完) 256.第255章 买货亦观人 第255章买货亦观人 李裁法约不上,工作还得继续。 傍晚时分,卡罗琳回来,带回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田土厅打算把地皮竞拍的时间放在九月中下旬,留出足够的公示期,以吸引更多的人参加竞拍。 冼耀文郁闷了一会,笑着对卡罗琳说道:“学过射击吗?” “我在威尔士参加过打猎活动,灰鹧鸪一枪一只。”卡罗琳自信地说道。 “非常好。”冼耀文颔了颔首,淡声道:“卡罗琳小姐,你去借一把猎枪,带上三发子弹去找柳婉卿,问她考虑好没有,如果她给出我不喜欢的答案,麻烦你扣动扳机干掉她和她的女儿,然后你把枪口抵住下巴,砰,哈利路亚。” “我可以换成韦伯利吗?”卡罗琳嬉笑道。 “随便伱用什么,我想听好消息。”冼耀文指了指卡罗琳,“卡罗琳,让我看到你的智慧,不要让我转而去开发你的肤色和身材的价值,一个漂亮的英国佬,一定会有不少华人老板喜欢。” 卡罗琳沉下脸说道:“boss,我是食脑的。” “做给我看。” “你会看到。” 冼耀文低下头,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没联系上李裁法,今晚你自行安排。” “是。” 卡罗琳离开了,带着一股气和一股劲。 冼耀文无心看报,脑子里琢磨着事情一旦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该如何乱中取胜。 到了下班时间,他来到中环谋得利的店铺挑选黑胶唱片。 谋得利是“哥伦比亚留声机唱片”的中文音译名,此时可以说是世界上排在第一的唱片公司,旗下厂牌无数,业务遍布全球,入股或合作各地的唱片公司,拥有强大的唱片发行渠道,想买外地的唱片到谋得利的店铺准没错。 没有电视,挑不出几部喜欢的电影,广播里的故事和笑话太过老套,冼耀文在家只能听听音乐,钟情于一种比较费钱的消遣方式。 黑胶唱片贵,很贵,基本找不到二十元以下的,冼耀文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过日子得精打细算,不该花的一分不花,就是泡妞也得能省则省,优先泡附加值高会挣钱的,只会花钱不会下籽的离远点,真要遇见天仙,高雅一点,不要拿钱砸,有情饮水饱,还得崇尚男女平等,争取避孕套也aa。 这是他老头子灌输的思想,他不仅全盘接收且青出于蓝。 他有能力每样唱片来一张,但他不会这么做,精挑细选买自己喜欢听的就行了,不喜欢的拿回去只会占地方,没其他卵用。 至于黑胶唱片将来会升值这一点,他并不在意,收藏炒作的利润并不取决于藏品本身,而是取决于手段,1950年的黑胶唱片和1950年的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点他老头子没有参透,占用大笔资金收藏古董几十年,所得利润还不如他豢养画师画几条线。 挑着唱片,冼耀文脑子里想着自己和老头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手不时从架子上拿出唱片,准备等会试听。 来到爵士区,当他看中一张唱片正准备去拿时,一只小手先一步将唱片拿走。顺着小手望过去,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有点面善,特别是嘴下正中的那颗痣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女孩身上穿着一件旗袍,非常精致,款式却有点老旧,不是今年流行的花色,也不适合女孩的年纪穿,身上有香味,不是香水,是百雀羚的味道。稍加联想,一个家道中落、爱臭美的前富家小姐栩栩如生。 在架子上瞄一眼,没有见到同样的唱片,想着女孩未必会买,他越过女孩,看起了其他唱片。 他好像失算了,女孩拿着唱片直接去了柜台,从包里拿出几张纸钞,点了点,又从包里抓出一把硬币,数了数,大概还差几毫,女孩和店员讲了讲价,唱片真被她带走了。 挑好唱片,冼耀文到柜台问了一嘴,“沙维尔库加的唱片还有吗?” “先生,不好意思,最后一张被前面那位小姐买走了。” “还会补货吗?” “下个星期会补货,先生到时候再来看看。” “哦。” 简短交流,冼耀文把挑好的唱片一张张放到留声机上试听,把音质差的挑掉,最终选出9张唱片,差不多两个百元离他而去。 回到家,晚饭吃了一半,苏丽珍才回来。 在饭桌前一坐下,就从包里拿出两张让渡书放在冼耀文的眼皮子底下,冼耀文瞄一眼,上面的一张是太子道的一栋唐楼,拿掉上面的,再看下面一张,是相邻的一栋唐楼。 收起,放到一边,冼耀文诧异地问道:“惠王爷的?” “嗯。”苏丽珍点了点头,从盘里夹起一个蛏子,捧在手里比画了一下,惊呼道:“这个蛏子好长,比我两只手都长,蛏子精吗?” “不要大惊小怪,佩佩从办馆买来的洋货,爱尔兰的。”冼耀文回了一句,又说道:“你不是说惠王爷的家底相当丰厚,怎么现在就开始输家产了?” 苏丽珍面露鄙夷,不屑地说道:“惠王爷是真把自己当王爷,他不仅自己输,身边还有五六个狗腿子,吃他的喝他的,就是做那种事都是他拿钱,去的还不是一般地方,只去西环的酒吧。” 冼耀文呵呵笑道:“王爷到底是王爷,就是有牌面,西环的酒吧,我还没去过呢,都是招待上岸度假的水兵,想带人出去见真章,要在酒吧先喝上几轮,一晚上一人少说得花二三十美金,惠王爷,真豪气。” “照他那个花法,豪气不了多久。”苏丽珍啐了一口说道:“这两栋唐楼很便宜,2140呎只要16万一栋,后面还有几栋可能更便宜。先生,账上没钱了,明天该付的钱还差5万。” 冼耀文蹙了蹙眉,思虑片刻,“明天我会转60万到账上,悠着点用,我短时间内没钱再给你了。别光收房子,找两个掌眼,把正常业务也做起来,只出不进,维持不下去的。” “房租的账上有钱,可以拿出来。”苏丽珍吃味地说道。 金大押有两本账,苏丽珍负责买楼,只把着支出的账,收回来的楼由岑佩佩负责出租,收入的账在她手里。 “账上没多少钱,顶不了大用。天台上的白掌蔫了,一会跟我一起去浇水。”冼耀文和起了稀泥,不给苏丽珍纠缠账本的机会。 翌日。 冼耀文一早去了一趟汇丰,将60万转入金大押的户头,80万转入人民零售的户头,属于他个人的港币只剩26.05万加上一些零碎,总数到不了28万。 出了汇丰,他让戚龙雀开去雪厂街。来到毕打街的中段,正要拐进雪厂街,发现路面被挖开了,几个电缆盘放在路边摆着,行人只能走架起来的挑板,看样子是在重铺地下电缆管道。 有点麻烦,只好绕路走,好在香港的电涉及私企,不可能挖开了埋,埋好了挖,瞎鸡儿折腾,这种事不会频繁遇见。 从另一头驶入雪厂街,车子停在一家名叫惠康的办馆门口。 进到店里,冼耀文将整个店铺扫了一遍,入眼洋酒、罐头、饮料、饼干等舶来品,还有穿着衬衣打着领结的售货员,目光在售货员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发现衬衣不是好运来,他的心情稍有点不爽。 不爽归不爽,只能是不看衬衣,多注意人的精气神。 “精气神不错。” 嘀咕一句,冼耀文走到陈列商品的玻璃柜前,背着手细细打量商品。商品不是太多,没一会的工夫,他就来到陈列洋酒的玻璃柜前。 9月2日,便宜丈母娘潘秀秀的生日,该给她准备一份礼物;9月10日,岑佩佩的生日,得给她办个趴体,一个他大概率没办法出席的趴体。 如果所料不差,在加纳遇到的那个黄金走私商人科塔里已经来到香港,今天或者明天就能接到他的电话,等见完人,他要赶紧飞,即使动作再快,等他返回香港,多半是赶不上趴体。 待不了几天,又要飞,便宜大舅哥蔡光耀的结婚日期已经定下,9月30日,路上来回的时间,加上留在新加坡部署需要的时间,差不多需要半个月,再次返回香港,恰好是最忙的时刻,紧接着,岑佩佩也到了该飞纽约的时候,根本没多少时间陪她。 算来算去,已经答应下来的结婚仪式只能接着往后推,大概是赶不及在蔡金满之前举行,做点补偿总是要的。 打了个响指,吸引了售货员的注意,待售货员来到身前,冼耀文指了指玻璃柜里的一瓶香槟,说道:“你们店里有多少1945年上市的水晶?” 售货员看一眼玻璃柜里的酒,职业化地笑道:“先生,我们店里的所有商品都有充足的货源,你需要多少,我马上可以帮你去调货。” “哦,请把你们经理叫来,我想跟他谈。” “好的,先生请稍等。” “谢谢。” 等上片刻,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在其身后跟着刚才的售货员,脸色有点不对,可能被训了。 “先生你好,我是惠康的总经理高燕如。”中年人来到冼耀文身前,微笑道。 冼耀文笑着回应,“我是山今楼老板岑佩佩的先生,中华制衣冼耀文。” 高燕如听到冼耀文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更甚,“原来是冼生,失敬失敬。” 冼耀文抱了抱拳,接着指了指玻璃柜里的香槟,“高经理,我夫人的生日将近,我准备给她办个趴体,这款水晶香槟贵行有多少?” 高燕如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冼生,抱歉,路易王妃1945年的水晶香槟上市很少,能到香港的更少,我们店里只有寥寥几瓶,根本不够令夫人的趴体所需。”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高经理有什么推荐吗?” “1947年上市的唐培里侬品质和水晶相当,我们店里也有足够的库存。” “1936年的有吗?一两瓶也可以。” “抱歉,1936年的唐培里侬上市的数量太少,我们并没有拿到货。”高燕如不矜不伐地说道。 “高经理,我约了人等下见面,没有时间在这里多逗留,麻烦你下午六点去一趟山今楼,带上一瓶唐培里侬,再带上你觉得合适的红酒,点心也可以带上一些,如果合适,我想我会给贵行一个大单子。”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我会准时到。” “谢谢,先告辞。” “我送你。” 出了惠康,冼耀文又来到陈威廉律师楼,拜托陈威廉查一下惠康的股份结构,急要。 在港岛逗留了半个上午,冼耀文来到青年会的办公室,喝着费宝树泡的温茶,捧起报纸,一边看报一边等中华戏院的老板管中华。 他约了管中华在半岛共进午餐,约的时间比较早,再有个把小时人就该过来了。 (本章完) 257.第256章 继园台,撩黄金荣的禁脔 第256章继园台,撩黄金荣的禁脔 临近约定的时间,冼耀文放下报纸,打了个电话去继园街,找一个叫李志清的女人,介绍了自己,并说明下午会过去拜访。 李志清的全名应该叫“黄李志清”,黄是黄金荣的黄,名义上,李志清是黄金荣的儿媳妇。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离不开女人,至少是一个女人,黄金荣能成为大亨也离不开一个女人的帮助,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发妻林桂生。 林桂生,1877年出生于苏州,18岁那年,她便来到繁华的上海,接管了其父亲在一枝春街上经营的一家叫“烟花间”的青楼。 林桂生开青楼,与别人的思路不一样,烟花间的姑娘基本来自苏州,本人又长得年轻漂亮,生意一下子就火了起来。这还不算,颇有头脑的林桂生又联合其他几家青楼,组成了青楼联盟,这在上海滩的青楼界可谓一大创举,林桂生的影响力一下子就起来了。 一个女人开青楼,免不了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林桂生就这样认识了当时已经在巡捕房混得有点起色的黄金荣。 虽然当时黄金荣的影响力还仅限于巡捕房,但林桂生何等人,眼光是相当毒辣,几番接触下来就发现了黄金荣的价值,绝对的优质潜力股。 而黄金荣对这个美貌、年轻又有主意的女人也很上心,二人你来我往一番腻歪,便确定了终身。 与黄金荣结婚后,林桂生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卖掉了日进斗金的烟花间,带上了苏州的战略合作伙伴刚刚送来的“人才”之一李志清,与黄金荣在十六铺开起了夫妻店——青帮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5万大洋,皆林桂生所出。 林桂生有钱有貌有才,就是肚子不争气,一直没给黄金荣怀上一儿半女,但她比较强势,声称黄金荣在外面怎么玩都行,想带回家给名分,绝对不行。 黄金荣没法子,只好领养了一个儿子黄培均,等黄培均到了结婚的年纪,林桂生做主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掌管黄府内务的李志清许配给了黄培均,李志清成了她的儿媳。 黄培均的八字不够硬,命中缺福,结婚没多久就嘎了,李志清实现了人生升华,成了寡妇。 就在差不多的时间点,快奔五的黄金荣遇到了自己的白月光露兰春,为了这个女人,黄金荣被卢小嘉好好收拾了一顿,但为了白月光,被收拾一顿算什么,为了满足露兰春当正妻的要求,黄金荣请了杜月笙劝说林桂生。 林桂生的回答是娶露兰春可以,除非我离开。这当然是林桂生用来吓唬黄金荣的说辞,想让其知难而退,可是谁知道黄金荣居然顺杆子爬,离就离,真应下来离婚的“请求”。 林桂生见状,不跟黄金荣多废话,直接问黄金荣要回当年入股的五万大洋,离开了黄公馆,住进西摩路的老房子,从此不再过问青帮之事。 就在那会,露兰春才是双七年华,又岂会心甘情愿嫁给一老头,无非是惧怕黄金荣,并向往荣华富贵的日子,老夫少妻的好景并不长,结婚不到三年,露兰春遇见了自己的真爱——德孚洋行的买办薛恒。 黄金荣心里不甘啊,自己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年轻妻子却与别的男人同居偷情,这帽子颜色翠绿翠绿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恼怒中的黄金荣派人绑架了自己的情敌薛恒。 但露兰春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偷偷地拿走了装满黄金荣秘密的材料,并以此威胁黄金荣赶紧离婚放人,否则就曝光了他。 黄金荣怕啊,因为这些材料一旦公之于世,那可是大地震,可不能因小失大。 被露兰春打败的黄金荣,不得不和露兰春在法国律师魏安素的事务所协议离婚,放了薛恒,且给了露兰春一笔钱。 要说黄金荣在露兰春一事上,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原配林桂生被自己赶走,露兰春又把自己戴帽抛弃,也够晦气。 赶走了原配,又被小三抛弃的黄金荣,休养了一段时间,注意力转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她就是儿媳李志清。 儿子不是亲生的,儿媳自然也不是亲儿媳,黄金荣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很容易就走上了扒灰的道路。后来,李志清帮黄金荣做成了几笔大生意,让黄金荣对其刮目相看,再经过陆连奎绑架他的事件,黄金荣对李志清信任有加,让其打理黄家的财务。 去年,上海的报纸上有几篇关于李志清的报道,说是黄金荣痛骂这个“儿媳”卷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 李志清可是跟着杜月笙一起来的香港,卷款跑路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且李志清身边还带着大儿子,也是黄金荣的“孙子”,另有一“孙子”跟着黄金荣留在上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总而言之,李志清是个钞票老多的上海婆。 冼耀文第二个电话打去了杜家,电话是孟小冬接的,也说了下午要去拜访。 打完电话,冼耀文带着费宝树去了隔壁的半岛酒店。 与管中华的见面过程没有任何惊心动魄,中华戏院开业之初,管中华的情怀过甚,在《工商日报》上不嫌累赘地刊登了“宣言”: 环视本港,虽然影院林立,但我制作的影片是放映者,寥若晨星,且每只昙花一现,虽有粤语影片在此经常映现,惜以方言,限于地域性,抢代表整个国家电影。供此间公众娱乐,俾我居港侨胞,在日常生活中,于获得精神慰安之外,不忘本土文化。 且国语统一方言,乃当前国家普施教育中当务之急,同人等更于贡献公众最高娱乐之余,以国语影片涉及各界人士研究国语之助。 见此宣言,可见管中华没有用生意的思维去经营中华戏院,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为了推广国语,中华戏院放映影片时,会给观众发放一本小册子,上面有国语的对白,可以算是字幕党的先驱。 只不过戏院开业数月后,国语片的上座率不高,也只好增加粤语片的排片,小册子发得更频繁,却也没有提高多少上座率,于是,又开始排西片,因拿不到最新的西片拷贝,只能放映旧片,可想而知没有多少观众会买账,生意没有明显的变化。 倒是教会学校的修女会带学生进行包场,寓看戏于学习。 管中华情怀为先,生意不好又是病急乱投医,悍然不顾初心,中华戏院对于观众来说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自然没多少人乐意光顾。 生意没起色,当初的合伙人就闹着退股,管中华囊中羞涩,急需冤大头垫坑。 冼耀文了解了情况,便知中华这块牌子是留不住了,改个名字是最容易让观众意识上将新戏院与老戏院分开看待的方式。问过管中华,得知他有清盘之心,便相约改日去实地看看,估个价,只要戏院,人不要。 生意人可以讲情怀,但得放在生意做起来之后再讲,而且,情怀不能与生意之间存在冲突,管中华明显不是冼耀文想要的人才。 与管中华聊完,冼耀文坐车来到电照街,在接壤继园街的路口下车,带着费宝树走上继园街。 继园街所在是继园山,既有蜿蜒的行车道可以直上山顶,也有掩藏在木棉树之间的青石阶。北角是文青之地,继园山是文青中的文青,冼耀文也想文青一下。 八月,已过木棉树飘絮的时节,只有一些开晚了的木棉花,错过了变成棉絮的最佳时间,待到这时从枝丫上飘落,被风带着漫天飞舞。 高跟鞋踩踏在青石阶上,嗒嗒声惊吓到山滑蜥,扭两下身躯,长出四只脚,变成四脚蛇,扭着躲进树叶掩盖的泥土里。 风,吹拂,叶,遮阳,天气不热。 冼耀文走在前面,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亚麻长衫,灰蓝色,干净素雅,嘴里叼一根如香烟粗细的雪茄,嘴里吐出的白雾擦着脸颊飘向后方,无时无刻不在挥洒浪漫与傲骨。 戚龙雀走在侧面,眼珠子非常忙,时刻转动,观察岔路口以及可能会出现人的地方。 费宝树落在后面两三级石阶,目光平视之处恰巧是冼耀文的臀,风不定向,时而往前吹,时而往后,长衫的衣摆时而随风飘舞,时而被拉进小腿之间,圆翘的臀部曲线一览无余。 男人喜欢看女人的臀,反之亦然。 费宝树的目光紧紧盯着,一刻未曾离开。 冼耀文那天在办公室的大胆行为,将费宝树的心如止水撕开了一道口子,那晚她许久无法入眠,那晚她做了一个美梦,翌日一早醒来,衣服、床单满满泡了一盆,她冲了个凉水澡。 这两天,她将压在箱底的一个笔记本拿了出来,笔记本是她无意中获得的,上面抄写着一个叫冈本加乃子的女人撰写的故事《老妓抄》,讲述老妓园子包养年轻男人柚木的故事,年迈的园子无条件为柚木提供物质,在他身上获得了激情,并重新焕发了渴望已久的青春与活力。 她沉迷于故事里,将自己代入园子,幻想自己与一名年轻男子发生一段诡恋。 欲望之水是不能堵的,只能靠疏导,这一点大禹在几千年前已经明白,费宝树几年来都在克制自己的原始欲望,用水泥堵住钥匙孔,也远离钥匙聚集的场合,原本一切安好,谁知,一把万能钥匙出现在她眼前,之前的克制都成了徒劳。 来到一块停脚歇息的大石阶,冼耀文止住脚步,拿掉嘴里的雪茄,扔在地上用鞋尖碾了碾,确认一眼,见不到火星子,他才将头抬起,看向山顶处的继园。 七八年前,陈济棠的兄长陈维周在山上买了一大块地皮,兴建了私人大宅继园。建筑非常别致,外形四四方方,仿如一座中古欧洲的城堡,可是四角的绿瓦飞檐,以及镶有汉白玉、栏杆的回廊,红砖砌成的围墙,则又是纯粹的国风。 建筑占地面积很大,据说陈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都住在里面。 看着宅子,冼耀文脑子里想象着内里的布局,下意识构思起攻入计划,二层的回廊,凸出的窗檐和窗台,还有栏杆下的雕花都是败笔,无需借助工具便可以轻松爬上去,四个人上楼分成两队,四个人在楼下把控四角…… 呃,冼耀文意识到自己在煞风景,赶紧停住遐想。 继园台已经隐隐在望,冼耀文不准备多浪费时间,继续迈着步子往上。 一声叹息,费宝树跟上。 须臾之间,冼耀文已来到继园台,走上宽阔的楼梯,来到一扇房门前,按响了门铃。 嘎吱,木门打开一条缝,一个矮小的老太仰头看向冼耀文的脸,问道:“侬寻啥宁?” “我找李女士,之前打过电话。”冼耀文淡笑道。 “冼先生?” “对,是我。” 老太转脸朝屋里的方向喊了一句,得到回应后,将大门打开,让冼耀文进入。 冼耀文让戚龙雀在外面等,他带着费宝树走进屋里,入眼一排三个竹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板上,向前,越过书架,来到一片宽阔的区域,靠墙又是一排书架,中间摆着茶几、沙发还有坐在上面的女子。 窗户大开,窗外一阵微风吹来,窗帘摆动,几缕阳光洒进室内,聚焦在女子手里捧着的袖珍书上,很厚,有一根无过滤嘴香烟的高度,很小,长度不及一根过滤香烟。 瞄一眼,看书页上的小字内容,应该是一本辞典,冼耀文刚好见过,认出来是一本《五用小辞典》。 咔嚓,他的遐想碎裂,他刚刚以为又遇到了刘荣驹之外的意外,见到辞典,显然不是,书架上的书籍大约是客厅装饰的元素之一。 冼耀文想要打量女子的脸庞时,女子合上了辞典,抬起头将面庞送入冼耀文的视线。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因为胶原蛋白的流失,下巴显得有点尖,趋向锥子脸,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很小巧,置入一张小巧的脸,非常之合适,时光倒退二十年,是一个标准的江南美女,现在,看眼睛就够了。 一双写着长篇宅斗故事,宠辱不惊的眼睛,正适合聆听冼耀文现编的故事。 “冼先生?” “是我,李女士你好。” “请坐。”李志清邀着冼耀文和费宝树坐下,随即问道:“冼先生想喝哪种茶?” “都可以。” “我习惯喝红茶。”李志清在她的大腿下一摸,一个烟盒带着一个打火机出现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走打火机,拿着烟盒的手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烟亮给冼耀文,“冼先生,抽烟吗?”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只抽雪茄。” “不抽烟好,我抽了好多年,想戒也戒不掉。”李志清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缓缓吸了一口,看向费宝树,冷淡地说道:“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费宝树,友谊置业的助理总经理。”冼耀文回答道。 这场会面,费宝树只需坐着当背景板,冼耀文要接过朝她去的话头。 “助理总经理,很新鲜的职位,我之前没听过。”李志清的面容依旧冷淡,大概本身不喜欢笑。 “李女士可以理解为总经理的预备队,费总离总经理还欠缺一点经验,公司让她在目前的职位暂时过渡一下。” “费总真结棍,给我们女人争了一口气。” 对李志清的夸奖,费宝树点头微笑着体面回应,但心里却有点发虚。 李志清轻吸一口烟,也不往外吐,直接启齿说道:“冼先生,你的好运来整个香港都有名气,衬衣卖得好好的,怎么又做起地产?” 冼耀文轻笑一声,从长衫左侧的兜里掏出雪茄点上,缓缓说道:“本来我是没想过做地产,只打算把服装生意做大一点,为了这个目的,我前不久去国外待了两三个月联系业务。 谁知道等我一回香港,我一个英国朋友就找到我,非拉着我一起做地产生意,不但给我88,888的年薪,还给了我股份,条件给得不错,但我没有立即答应,直到她给我说了她的计划,我不但答应下来,又投资了几十万,多占一点股份。” “冼先生很看好有……” “友谊置业。” “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记性变差了。”李志清毫无诚意地道了句歉,“冼先生对友谊置业的生意很看好?” “是的,我非常看好那位朋友的计划,所以我才敢找李女士,向伱推销计划。” 只是出点子,就要分红前先拿走10%的利润是不够的,一个项目创意重要,执行更重要。喜马拉雅山炸开一道口子建立塞北江南,就是个不错的点子,红口白牙说一说,拿不出可行性报告,也不知道怎么去运作这个项目,等于白搭。 提出创意,又在执行时搞定最关键的环节,冼耀文才能心安理得地拿先行利润,也不会让米歇尔心生不满。 “冼先生请说说‘你的’计划。”李志清故意在“你的”二字咬了重音。 (本章完) 258.第257章 一个人走茶凉的故事 第257章一个人走茶凉的故事 “计划很简单,我们友谊置业打算在北角盖一个友谊商场……”冼耀文把“泡半天”的理念输出了一遍,随后说道:“为了尽快回笼资金,友谊商场会提前招租,一些铺位按10年或20年打包租给租赁商,就是北角的上海人,但铺位的管理权依然在友谊置业手里,我们以高价租给最适合的租户,租赁商赚到差价,我们拿少许管理费。 等商场火爆起来,我们友谊置业就会考虑把商场卖掉,只保留戏院部分的产权。” “卖给谁?你说的租赁商?” “租赁商能买下是最好的,可以省掉处理租赁合同的麻烦,不然打包的租赁合同还要和新东家进行协商。”冼耀文冲李志清淡淡一笑,“李女士,这是我们友谊置业计划的前半部分。” 李志清灭掉手里的烟,换了一个坐姿,依旧冷淡地说道:“冼先生想说服我当租赁商?” “是的,我打算将最好的两个铺位给李女士和杜先生。” “白给吗?” “李女士说笑了,这里是小上海,不是上海,我们在谈生意。况且,黄先生老当益壮,八十几岁高龄还能积极响应爱国卫生运动,我在报纸上见到他的飒爽英姿,不由击节赞叹。” 闻言,李志清脸上的云淡风轻再也坚持不住,她冲冼耀文怒目而视,“冼先生,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冼耀文弯腰弹了弹烟灰,收腰,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飞灰,把雪茄放回嘴上,吸上一口,不疾不徐道:“李女士,我一点不关心骆驼啊,马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在谈生意,公平的生意。 一桩生意,伱参与进来,我们获得双赢,等生意完结,我们各自拿着利润,想合作下一桩生意,可以,想分道扬镳,也没人拦着。 我不是流氓,也不是骗子,做的是正经生意,只不过我那朋友想到了借鸡下蛋,可以让我们投入少量资金就能产生大收益。 一元钱放在我手里,过上一两年,我可以把它变成两元,我拿走四角,投资人拿走一元六角,就是这么简单。我想,李女士见过大场面,万万不会觉得投资人拿走两元再踹我一脚,给我扔块骨头,拍拍脑袋,说一声旺财真棒才合理。” 李志清恢复冷淡,轻声说道:“冼先生说话很风趣,我在上海接触过投资,晓得它是怎么回事,拎得清。只是一个铺位的投资,我没多大兴趣,我们不如聊聊入股。” “入股不用聊,我那个朋友家里是开银行的,汇丰银行,我运气好,生意从香港一路做到华盛顿。友谊置业账上资金不多,只有一百多万,不够用了随时可以再注资,或者我也可以去伦敦融资,李女士,英镑可比大洋、金圆券香多了。” 李志清思索片刻,说道:“我想听听后半部分。” “实在抱歉,后半部分还不到说的时机。”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今天我过来拜访李女士,仅仅是为了告知有这么一桩生意,假使李女士有兴趣,我会正式发出邀请函,邀请李女士参加我们友谊置业举办的友谊商场招商会。” “这样。邀请函就送到这里。”李志清略作停顿,说道:“冼先生不妨往辉浓台也送一张邀请函,澹涵在那里住。” 澹涵,只说名不说姓,李志清不无考校之意,用上海人的钱做上海人的生意,你冼耀文对北角的上海人总应该是熟悉的。 冼耀文自然能领会李志清的意图,他在脑子里一番搜索,很容易就找出“虞”字——虞澹涵,虞洽卿的长女,今年应该有六十了,年轻时是一个新闻人物,与江一平的感情纠葛闹得沸沸扬扬。 冼耀文点了点头,“能邀请到虞女士那就再好不过,还请李女士帮忙先打声招呼,我直接送邀请函太冒昧。” “我会的。”李志清指了指佣人刚端过来的茶,“冼先生,请喝茶。” “谢谢。” 喝了半杯茶,小聊几句,冼耀文提出告辞。 沿着青石阶下山时,冼耀文往辉浓台的方向眺望,责怪自己居然不知道虞澹涵也在北角,李志清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年虞洽卿病故,他三个儿子为了争家产打官司,报纸可没少报道,虞洽卿留下的遗产不少,再是泼出去的水,虞澹涵这个长女总能分润到一点,该去拜访一下。 凝视一会,冼耀文收回目光,转脸看向费宝树,“宝树,你知道二三关库券吗?” 正愣神的费宝树被惊了一下,慌乱地收敛心神,回道:“我知道的,当年上海有不少人倾家荡产。” “当年宋霭龄和虞洽卿是二三关库券的幕后黑手,通过炒作赚了大笔钱,听说孔宋两家低价收购了上海不少已破产和快破产的银行,南京方面大规模收购民间实业资本,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蒋和江浙财团的位子互换了一下,江浙财团开始仰老蒋的鼻息。 也许,宋霭龄没有传闻的那么不堪,曾几何时,老蒋可能试图玩国有化,就是吃相难看了一点。” 不等费宝树有所回应,冼耀文接着问道:“宝树,会打牌吗?” “打过几次,打不好,每次都输。” 冼耀文淡笑道:“新手一开始学打牌总有几次运气很好,有人说是新手保护期,你没有吗?” 费宝树摇头,“没有,从第一次就是输。” “下班时间总要找点乐子消磨时间,你一个单身女子去夜总会、舞厅都不合适,打牌是不错的消遣,没事的时候可以多来北角打牌。” 费宝树听懂了冼耀文的潜台词,她又摇了摇头,“我打不好,会输钱。” “没关系,我会从公司账上支几万元给你输。”冼耀文招了招手,“走了,我们去坚尼地台,改天我给你说一个上海号游轮的故事。” 坚尼地台位于金钟半山,原来一块属于沙逊家族的地皮,几经波折落到了东亚银行李冠春家族的手里,兴建了供李家成员居住的私宅,香港保卫战时期,吃了几个炸弹,后李家人陆续搬出,将房产转手。 其中坚尼地台十八号经过几次转手,到了陆根泉的手里。 陆根泉是个路子很野的建筑商,国民政府不少重要建筑都由他承包兴建,其中最知名的就属南京国民大会堂。 陆根泉与杜月笙有旧,杜月笙来到香港,住处就由陆根泉提供,即坚尼地台十八号,一栋欧式风格的四层建筑,面积不小,但杜家只是占了这栋建筑的一角。 花园道和坚尼地道交汇的坡下,有一片房屋开着不少杂货铺,基本每家都有冷柜,冼耀文的车停在这里,几人下车买了几支汽水,喝点冰的消减一下暑气,顺便消磨一下时间。 来早了,现在往坡上走会提前抵达,早到也会失礼。 冼耀文拿着汽水往山下眺望太平山缆车道车站旁的圣若瑟教堂,目光注视一会,又仰头看向坚尼地台里的犹太教堂,心里想着明年下半年也该找一下“冼耀文”的便宜老子,有没有家产另说,起码弄个身份。 也不知道便宜老子有没有开枝散叶,只希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不要太精明,墓地的价格可是涨了,能少买一个就能省一笔。 “伯母,放心,我不会让负心人好过。他若是有家产,我会留给冼为传。” 冼耀文已经想好了过继给“冼耀文”的儿子的名字,冼为传,为是文昌围冼氏下一辈的字辈,传是传承,将“冼耀文”的香火传承下去。 寻思间,一辆别克superestate停在萨博跟前,车门打开,从车厢后座陆续下来几个少年,副驾驶下来一个少女,模样还挺俊俏。 “少年少女。”冼耀文嘴里咀嚼几下,忽然心底自嘲,“这么说好像不合适,女的稍小一点,几个男的年纪不会比我的皮囊小。” 遍地都是少年老成之人,省了他装少年的手脚,他已经很少在考虑问题时把十九岁的年纪考虑在内。 “大好佬,我要喝蝌蚪啃蜡。”其中一英俊少年冲另一个长着小招风耳的少年说道。 “女士优先晓不晓得,问程月如同学。”小招风耳回了英俊少年一句,又追着前面的少女问道:“月如,你要喝什么?” “喝可乐。”少女回道。 “好,可口可乐,我请。”小招风耳豪气地说道。 大好佬的称呼,小招风耳如此的做派,无一不在彰显他在几人中的领导地位,可细一分析就能发现他的领导地位是靠钱堆起来的,别克车估计是他家的,平时的吃喝也是他在花销。 冼耀文在观察少年们,可乐上手的少年们也开始好奇冼耀文三人,通过站位,少年们很容易分析出三人以冼耀文为主,戚龙雀是司机,费宝树是女跟班。 英俊少年拍了拍小招风耳的手臂,冲冼耀文努了努嘴,“大好佬,这人好像要去你家,认识吗?” 小招风耳朝冼耀文看了一眼,“没见过。” “长衫穿在他身上老有派头了。”英俊少年羡慕地说道。 一听这话,小招风耳不爽了,“尚厚,你什么眼光,这也叫有派头?月如,你说这男的有派头吗?” 少女听到呼唤,目光从冼耀文的身上离开,转脸看向小招风耳,“派头什么意思?” “就是有风度,有气质。” 少女轻轻点头,“有派头。” “哼。”小招风耳一听,心里有点气,背过身看向另一个方向。 冼耀文喝完汽水,估摸着时间还够,又抽了一支雪茄,差不多时上了车子,朝山上去。 从山下到山上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戚龙雀只踩了一脚,立马松开,让车子渐渐戢止。 杜家住在底楼的一隅,就靠着路口,冼耀文按响门铃,稍待一会,一个老学究气质的老人打开了门,看向冼耀文问道:“冼先生?” “老先生你好,我是冼耀文。” 老人把大门洞开,客气地说道:“冼先生请进。” 冼耀文带着费宝树踏进屋里,耳朵里就传进麻将牌敲击桌面的声音,接着又是麻将牌滑动中摩擦桌面的声音。两个声音合在一起,可以联想到一个赌徒从牌城里摸牌时,习惯性大拇指立即搓牌,若是用不到的牌,麻将牌会在手里翻转上下方向,随后往桌上一拍,吐一句脏话,然后把牌弹进牌池里。 这种打法未必是打牌高手,但一定是老赌棍。 刚才进入的门应该是杜家自己开辟的后门,一进屋就经过卧室的过道,靠墙摆满了氧气瓶,密密匝匝,有点瘆人,是给谁准备的不问便知。 走出过道,便来到客厅,边上围着一圈沙发,正中央摆着一张麻将桌,四个男人坐着,一个女的站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身后。 扫上一眼,冼耀文认出坐在正对的杜月笙,以及坐在他下家的朱如山,这位前段时间花边新闻的常驻男主角,不认识都难;对家的男人只能看见后脑勺,认不出来;上家的男人没见过。 再看杜月笙身后的女人,有点发福,不是孟小冬,他不认识,采用排除法,直接圈定姚玉兰。 据报纸上的花边新闻所说,姚玉兰有个妹妹叫姚玉英,两人都是京剧名角,杜月笙是两人的粉丝,一次两姐妹在上海演出的时候,被杜月笙强占,姚玉英大概气急,不久病故,姚玉兰认命,成了杜月笙四姨太,很是受宠,也很会做,她和孟小冬是闺蜜,孟小冬会入了杜家门,还多亏她从中牵线搭桥。 冼耀文打量完,目光收回的当口,杜月笙抬头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杜月笙转脸看向后边,姚玉兰瞬间会意凑上前去,简短交耳,刚才的老人也已经来到杜月笙身前,将杜月笙搀扶起来走向沙发。 来到离冼耀文最近的交汇点,杜月笙止步,看着冼耀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冼先生,请过来坐。” 冼耀文闻言跟了上去,走到杜月笙所坐的沙发相连的另一张沙发前,等杜月笙坐定,再次说“请坐”,他才坐下了去。费宝树等他坐定,才贴着坐下。 “冼先生,我们以前有交集吗?” 杜月笙说话的声音依然微弱,可见身体状况堪忧。 “杜先生,我是一介初出茅庐的小子,人小力弱,之前偏安岭南一隅,一直想北上见识山河繁华,可惜困于资斧无力凑足,从未成行,未能赴北地一睹杜先生的神采,实乃憾事。” 杜月笙露出一丝疲倦的笑意,“冼先生说话真是文雅,我最是喜欢和有学识的人打交道,我一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但一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盘旋,从未出过国,冼先生可否给我分享一点西方趣闻?” 冼耀文淡笑一声,说道:“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国外,一门心思放在生意上,还真没怎么注意风土人情,杜先生若是不嫌寡淡,我说点做生意时遇到的趣事?” 从打电话到上门拜访,中间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是冼耀文故意留出来供杜月笙打听他的,看样子杜月笙并没有浪费,不然杜月笙居家养身又有一堆繁琐事,不大可能会对他有太过详细的了解,顶多听过他的名字,不应该知道他刚出过国。 “杜某也是生意人,生意上的趣事自是爱听,冼先生还请快快道来。”杜月笙说着,抬了抬手,一直站立在他身边的老人会意去泡茶。 看样子杜家的日子并不怎么宽裕,老人不是管家就是机要秘书,泡茶这种事本不应该他去做,自有其他佣人见机行事,大概杜家并没有伺候的佣人。 冼耀文看在眼里,满脸含笑地说起趣事。 “五月份我在东京,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招待我,他是美国人,之前是驻扎在东京的军官,我跟他合伙做柏青哥的生意。杜先生,柏青哥和老虎机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因为东洋的法律规定,柏青哥不能直接塞铜钿,只能塞弹珠。 赌客用钱在柜台换弹珠,赢了弹珠却不能在柜台换钱,只能换到奖券,赌客拿着奖券,可以去专门回收奖券的礼品店里卖,多了一个环节,不合法就变成合法。” “很简单的手法,一眼就能看透,东洋警察拿这个没办法?”杜月笙津津有味地说道。 冼耀文淡笑一声,“东洋警察还真拿它没办法,柏青哥店和礼品店之间不是一个老板,无法证明它们之间存在利益关系,就不能认定玩柏青哥是赌博。” 杜月笙颔了颔首,“东洋警察认死理。” “也有开柏青哥店的老板都不太好惹的原因。”冼耀文没有细细分析原因,而是把话头拉了回去,“我那朋友在东京待了好几年,哪里好玩都清楚,他带我去了一种叫青春の待合室的店,待合室在东洋其实就是休息室的意思,商场、公共场合都有,供顾客或旅客临时歇脚,但前面加上青春二字,就是暗指女人。 青春の待合室是喝茶喝咖啡的地方,店里有女人负责作陪,但它又不像夜总会,不能毛手毛脚,只能聊天,聊得好,把女人带出店去,要做什么店里是不管的,店老板只收不便宜的茶水费。 我跟招待我的那个女人聊得不错,当天带出店吃了顿饭,之后的几天她带着我去了东京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随着接触加深,我和她聊了不少,知道她的姓氏是南云,是一个丈夫刚死不久的小寡妇,也知道她父亲的名字叫南云忠一,前海军中将,指挥舰队和美国海军打过几场大仗。” 冼耀文叹了口气,说道:“小鬼子可恨,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知名中将的女儿会沦落到如此田地,听她说南云忠一的旧部熟识不仅无一人出手相助,甚至有人落井下石,真是应了人走茶凉那句话。 杜先生,这个不太有趣,我说个有趣点的。” 说着,冼耀文的目光从杜月笙的脸上扫过,很是注意了一下微表情,他猜“人走茶凉”一定会让杜月笙深有同感。 (本章完) 259.第258章 请君入彀 第258章请君入彀 杜月笙抬起手摆了摆,不让冼耀文接着往下说。 “冼先生,你的故事很有趣,我怕再听会乐不思蜀,耽误冼先生你的正事,不如先说正事,等说完正事,冼先生再接着讲趣事。” “好好好,既然杜先生吩咐,我就先说正事。”冼耀文假作意犹未尽,无奈地说起正事,“我和弟弟耀武去年从内地来香港,虽说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底子薄,所谓的万全准备也只是让我们两个一年半载不愁饿肚子。 我不想寄人篱下,也不想住到寮屋区,只好拿着所有的钱顶了一栋楼,只交了订金,剩下的尾款约定算上利息三个月后付清,如果到时无钱支付,卖主可以把房子收走,订金也不用退。 我和弟弟两人在香港就是从背了八万港币的债开始,一步一步靠自己双手走到今天,有了几份产业,楼盖了六七栋,外面又顶了几栋用来收租,也算是薄有家资。 日子过得也算蒸蒸日上,挺有盼头。”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当初想买第一部车子的时候,原本想买福特,这个车不贵,路上又多,真要坏了,修起来也方便。 可我去买车子的那天前一夜刚下过雨,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辆福特故意加快速度从积水轧过去,溅起的脏水把我还有几个路人弄得半身湿,有个路人认识车牌,说是上海张老板家佣人开着买菜的车。 我当时就想,不能买福特,开这个车容易遭人骂,我宁愿多花点铜钿,多等了些日子,买了一辆瑞典的萨博。 上个月底,我刚从国外回来,在外面几个月没吃油炸鬼,馋了,早上没在家里吃早点,去了外面的摊子吃刚炸出来最热乎的油炸鬼。 说来也巧,正好遇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大概是饿极了,一把抓起刚从油锅里捞出来,还在沥油的油炸鬼就跑,有七八根的样子。摊主也不追,只是给在等的我道了个歉,重新炸油炸鬼,顺便跟我说刚才那个人是上海来的张老板,以前佣人买菜都开小车子。 我不清楚后面这个张老板和前面那个是不是同一个,只是感叹河东河西的变幻太快。 记得我第一次做体面的衣服,就是来北角看看上海有钱佬穿什么,找的也是上海来的师傅,收费要比其他地方的师傅贵。 后来,经常来北角,见得多,想得也多,我把旅居在这的上海人分成三种: 上焉者有眼光,有魄力,也有资本,他们一到香港立定脚跟便办事业,纺织行业有不少老板都是上海来的,办得相当成功,也有能力照顾同为上海来的困难人有工开,有口饭吃。 中焉者携大批金钞而来,把香港当成欢乐世界,声色犬马、酒食征逐,心里想着到香港就是来白相相(玩耍),过不了多久就能重返黄浦滩,拾起扔在那里的家业,机器一开,钞票滚滚来。 殊不知,住在香港的时间一久,酖于游乐,沉湎愈来愈深,终是‘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为了一日三餐日日逡巡于酒家茶楼跑马地,幸而遇见一位熟识,哪怕是借到一元港纸都很满足,踎茶居收费便宜,一元钱能在那里喝上茶填饱肚子,一天半日随便混混。 我跟疍家人、鹤佬谈生意时就喜欢去踎茶居,叫碗茶,往店门口一蹲,抽烟聊事都方便。” 冼耀文端起老人送来的茶轻呷一口,接着说道:“中焉者自己可以没脸没皮地混,家眷不可以,只能想办法找个活干,有文化,懂点技术的还好,能找到比较体面的活计,原来只会唱戏,特别是香港没什么人听的京剧,或者只懂得伺候男人……她们比较惨,体力活干不了,只好沦落风尘。 下焉者错把香港比上海滩,低估了香港土著的深厚经济潜力,也低估了在这里扎根几代的洋人,把黄浦滩的投机取巧之风带了过来,大家一道炒金,成天到晚卖出买进,做得十分之起劲,数量越做越大,危机越来越深; 初期赚到两三文,莫不忻然色喜,自以为得计,滚雪球般炒得头昏,最后被本地帮的商人、洋人觎准时机,狠狠来上一掼,上海炒金帮立陷惨败,有人倾家荡产,有人被迫自戕,损失大多以巨万计,香港人让上海来的朋友好好见识了他们的待客之道。 有此几层缘故,自打上海人逃难抵港,香港人冷眼旁观上海客花花绿绿的钞票漫天飞,成千上万,尽情挥霍,游乐场所、豪华餐厅,几乎都是阿拉、侬、册那,提到香港人就说是不懂得享受的乡下人。 香港人被叫乡下人却是不为所动,低头抓紧捡上海客抛出的钞票,一边翻阅孔尚任的《桃花扇》,眼看他掼钞票,眼看他钱光光。 从新宁楼、观光酒店搬到了格子间、租铺位、困地板、困扶梯,再到鸽子笼、寮屋区,比比皆是,当他们阮囊羞涩,衣食无着,立可发现香港绝非上海,这里有规则,英国佬制定的规则,不是上海滩,能由着他们胡来。 凡事有因就有果,纵容福特车里的佣人招摇过市的时候,大概没有一个上海客想到落难这天,同乡自顾不暇,本地广佬言语不通、素无交情,想借几角港纸到摊头吃一碗碟头饭,也是千难万难。 细细算来,不过两年光景,又有多少上海豪客开始销声匿迹,光景暗淡,囊无分文满街奔走,告贷求乞。手头还有一点铜钿,懂了算计过日子的上海客,撙节支出,守着最后一点活命本钱,拖过一天算一天。” 冼耀文摇摇头,“只不过,这种人只知节流,不懂开源,多过几年坐吃山空的日子,膝下有麒麟子渐长还好,有个盼头,若是孤家寡人,年纪越大,将来就越难。” 对冼耀文的长篇大论,杜月笙认真倾听后付之一笑,“冼先生的话不好听,却是道尽我们这些上海来客的真实际遇,你也铺垫了这么多,该说伱真想说的了。” 冼耀文冲杜月笙抱了抱拳,“杜先生,真不好意思,小子我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无妨。”杜月笙抬起手,“冼先生请直言。” 冼耀文将对李志清说过的话进一步润色,说给杜月笙听,条件相同,只是说法上稍有区别。 杜月笙听完,低眉沉思,过了许久才抬眉看向冼耀文,“冼先生,我晓得你想打什么主意,先说人走茶凉的典故,再说坐吃山空的现象,无一不印证在杜家身上,你看上杜某人这张老脸,想让我给你当个虚造?” “杜先生,虚造之说过了。我上次去国外,一是为了考察市场,为好运来寻找新的销售渠道,二是为了发笔横财。很早之前,我就在关注朝鲜半岛的局势,从国际大格局到朝韩双方的政治诉求和野心,事无巨细,一一深入研究。 直到有一天,我推测仗就要打起来了,赶紧买了机票飞到国外,只凭一张脸和以往积累的信誉,赊借数百万又抵押中华制衣,做多橡胶期货,做空美国股市。 如我所想,橡胶价格大涨,美国股市受到战争影响出现短期震荡,我斩获颇丰,在国外布置了不少产业,也给信任我的人带去丰厚的回报。 友谊商场所需本钱不过三百多万,凭我一己之力亦能轻松投资,更不用说还有一个银行股东的合伙人。杜先生在上海也有银行,清楚银行如何赚钱,友谊商场之计划,只不过套用银行的模式,稍加改变而已。” 冼耀文顿了顿,“我与上海客之间没什么交情,也无出手帮助之义务,大可以冷眼旁观,总结失败教训,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可是谁让我的合伙人想到友谊商场的生意,赚钱之余还能赚取好名声,多赢的局面,我自然乐意投资。所以,我才会来拜访杜先生,说刚才那番话。 杜先生,我冼耀文讲口齿,说一不二,从来不会算计合伙人,我没想过请你出面站台,只想着将你做成典型案例,你投资,我们友谊置业给你应得回报,让北角的上海客看到我们友谊置业的诚信和实力,方便进行下一个更大的项目。 我们友谊置业看重的是借本生利,不是携本潜逃。我冼耀文是目光远大之人,不到一年时间就从一个黑皮成了制衣业一个人物,合作的都是大型纺织厂,区区数百万……” 冼耀文摆了摆手,“还不足以让我动心,做出辱没祖宗之事。若是数百亿,我就不敢说自己还能坚守礼义廉耻,或许,夤夜就会携款潜逃。数字太大了,我估计穷极一身也很难赚到百亿之数,说不动心只能是虚妄之言。” “冼先生今年贵庚?” “到了明年就该加冠,撑起一个家。” “十九岁,了不起,真了不起。” 杜月笙想到自己的老七和冼耀文年纪相仿,还是天真无邪,上学之余只会和几个朋友花钱胡闹,之前且欣慰于没有堕入歧途,跟冼耀文一比较,简直天渊之别。 感叹之后,他又说道:“冼先生,我杜某人一生最是在意脸面,单是说不行,我想看到一些切实的保证。” “这是自然,友谊置业很快会举行一次招商会,到时还请杜先生亲……”冼耀文故作纠结,“还请杜先生派个代表到场听我们细细讲解项目的执行原理与规则。” “我会的,冼先生给我挂个电话即可。”说着,杜月笙甚是别扭地捧起茶盏。 送客之意表现出来,冼耀文自然会意,稍坐片刻便提出告辞。 待坐回车里,冼耀文将刚才所见所闻重新捋了一遍,首先,外间传闻杜家每月开销数万所言非虚,过道里的氧气瓶可见一斑,杜月笙吊命的花费省不了,其次,杜家的底子已经不厚实了,按照眼前的开销,或许一年半载就会见底。 不知杜月笙以前是否健谈之人,今日所见,身体不适还约人打牌,和他说话也没有任何不耐烦之色,大有健谈之貌,且精神头看着还行,不太像久病初愈,综合来看,偏向时日无多之征兆。 身体好不好,自己最清楚,杜月笙不是一般人,应该懂得为自己的妻妾子女铺一条后路,死钱有个好去处钱生钱,他不会错失的。 断定事情能成,冼耀文心里踏实多了,借了杜月笙的牌子,友谊商场的计划可以顺畅进行下去,后面的上海大厦也能水到渠成,新想的上海游轮计划也可摆上日程。 回到青年会办公室,冼耀文立即埋头忙碌起来,友谊公司的架构设计起来容易,要搭建起来有很多事情需要做,需要哪些岗位以及岗位要求先要规划好,才好开展下一步的招聘工作。 具体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规划却要他这个总经理亲力亲为。想要坐稳开荒的总经理位子需要点真材实料,不是上了轨道的时期,偶尔拴条狗在位子上,也不耽误公司正常运转。 钢笔唰唰唰写到冒烟,直尺时而直放,时而竖立,一份份表格呈现于纸面,待表格做好,一心二用,自己书写时,一边吩咐费宝树按要求在空白处填上指定的内容。 当时间来到五点二十,冼耀文正要出发时,卡罗琳回来了。 “boss,柳婉卿已经同意用地皮入股,但她提出要求和你见一面。” “随时?”冼耀文收起桌上的纸,整理好放进抽屉里。 “她看你方便。”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柳婉卿在感情方面是怎样的性格,我要听你的判断。” 卡罗琳冁然一笑,“她在看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已经看过好几遍,很是喜欢。” 冼耀文轻笑一声,“法语原版?” “不,英语版。” “她漂亮吗?” “当然。” 冼耀文看向费宝树,说道:“去书店帮我买一本二手的《红楼梦》,在‘妙玉初入大观园’和‘贾府大厦将倾,妙玉失去庇护,被强盗掳走,惨遭奸污’的那两段做上记号。” “为,为什么?”费宝树发出疑问。 冼耀文睖了费宝树一眼,“你今晚加班,什么时候下班你会知道的。” 言罢,他拿起话筒打去陈威廉律师楼,听了一会,说了句感谢,撂下电话往办公室外走。 五点五十。 冼耀文坐在山今楼里,手里捧着一杯鸳鸯,看对面桌的食客大口喝着“和尚跳海”。 “和尚跳海”即滚水蛋,拿一个玻璃杯盛热水,再打入一只生鸡蛋,因为水温高,鸡蛋的外层会被烫熟,而里面仍然是生的。饮用时加入白糖,用汤匙将鸡蛋搅匀成蛋花状,嫌不够味,还可加炼奶。 因蛋黄外观光亮如和尚的光头,蛋白就像是和尚的袈裟,将生鸡蛋加入热水的过程便犹如“和尚跳海”。 这款饮料一经推出,便深受苦力和年轻人的喜爱,淡淡的甜味泛着蛋香,食客相信它能补充一天的体力所需。一些骑马爱好者去马栏骑马之前,会绕道过来喝上一杯,且喜欢多加一个蛋,若是碰到双黄蛋,心情会大好,在心理作用加持下,当日的表现尤其神勇。 “和尚跳海”既便宜又有营养,店里的食客十之六七都会点上一杯,只不过做法比较简单,很容易就被其他茶楼模仿,食客自己在家做起来也简单,并不能当成拳头饮食之一。 好在往外传播的时候,名字变了样,有人叫山今和尚跳海,有人叫山今和尚或山今跳海,将山今二字带上,也算是为山今楼扬名。 如今,山今楼的创新已经名声在外,单靠“最正宗”三字,就能引来不少饕客。 岑佩佩又是一次到厨房催单时,路过冼耀文蜷缩的角落,止住步伐,对他说了句:“老爷,我等下有事情跟你商量。” “今天没空,吃完饭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岑佩佩闻言,叫过小醉,耳语一番,随后站到桌前说道:“山今楼生意越来越好,下一步房东就会加租,我打算把楼顶下来。” 冼耀文拉住岑佩佩的手,嘿嘿一笑,“想借钱是吧?小娘子长得这么标致,借钱好说啊,陪我睡一晚,借多少都有。” “好呀,我今晚就陪你睡。”岑佩佩一脸揶揄道:“不知道老爷敢不敢。” “小丫头还会用激将法了,算你厉害,点中了我的死穴。”冼耀文松开岑佩佩的手,说道:“你估计顶这栋楼需要多少钱?” 岑佩佩想了一下说道:“我估计26万能顶下来。” 冼耀文蹙眉,把整个山今楼打量一圈,“我记得这里的面积是3270呎,你确定26万能顶下来?” “四十年的老楼,这个价格已经不错了。”岑佩佩凑到冼耀文耳边说道:“我打听了,楼上的租约最近都会到期,现在把楼顶下来最划算。” “你说顶就顶吧,我只能给你23万,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冼耀文无奈地说道。 再拿出23万,他手头只剩5万左右,差一步穷光蛋。 岑佩佩算了一下,说道:“店里账上没这么多,我要先从家用账上挪一点。” “你看着办吧,我的客人来了。”冼耀文看向山今楼大门,正好看见高燕如往里走,他举起手挥了挥。 岑佩佩无声离开,高燕如见到挥手走了过来,简单寒暄,高燕如将带来的竹藤收纳箱打开,从里面拿出零零碎碎放在桌面,拿起一瓶红酒介绍起来。 “这是1943年玛歌酒庄出产的葡萄酒,整个波尔多地区,自从1934年以来,1943年份的玛歌酒庄是最好的葡萄酒,它的香味十分怡人、优雅,口感上更柔和、和谐,后味顺滑。这款佳酒可以现在饮用,也可以继续储存数年都没问题。” 冼耀文接过酒瓶,端详一会,放在一边,“高经理你继续介绍其他,等下我们打开品尝一下。” “好的。”高燕如又拿起一款饼干,介绍道:“这是比利时的spéculoos……” 高燕如将一款款饮品吃食介绍过去,冼耀文一一聆听,合适的下订单,不合适的直接略过。 很快,高燕如的商品介绍环节结束,轮到冼耀文发挥。 从厨房要了一个钵当醒酒器,将玛歌酒庄葡萄酒打开倒入钵中,要了一碟店里人自己留着吃的鸭舌,冼耀文边吃边说道:“高经理,其实我之所以去惠康,不是冲着买东西去的,而是冲着你。 惠康有个惠字,翻译成英文又是wele,welle,如果我没记错,刘家的产业有惠基、惠福以及主要的生意惠民药行,翻译成英文分别是wellkey、wellfort、wellman,都是well+的结构,明显和惠康是孪生兄弟。 我很早就注册了一家零售公司,一直对零售行业充满了兴趣,只是苦于找不到一个能当大任的掌门人,公司的发展不得寸进。” 冼耀文给高燕如倒上酒,又给自己倒上,“当我想从制衣业腾出手,自己来主持零售公司时,惠康以及高经理你进入了我的视线,我便托人打听了高经理你的基本情况,以及你在惠康的占股。” 说到这里,冼耀文戛然而止,话头一转,“我的零售公司叫人民零售,人,以人为本,公司每年利润的10%会拿出来给一线员工分红,5%给公司管理人员分红,另外还有5%用于提高员工的管理水平或工作和服务水平,办培训班或者送员工去进修、出国留学。 民,顾客也,顾客于我们是米饭班主,是衣食父母,我们永远要给顾客最好的商品,最好的服务以及最优惠的价格,在人民超市、人民便利店永远不能有假冒伪劣,永远不能出现一样品质不过关的商品。 这是人民零售的经营理念,高经理,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什么叫超市和便利店吗?” “不需要,我一直有关注国际零售业的发展。”高燕如表情复杂地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接着说道:“人民超市想法目前还停留在纸上,并未付诸行动。人民便利店目前只有一家门店,就在我家楼下。员工只有一名,我太太岑佩佩,她是公司的总经理,也是股东,拥有20%的股份。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去美国学习,一边学习经济与管理,一边在超市打工。 我的原则是这样,管理岗位不会轻易交给与我存在血缘关系或亲属关系的人,但也举贤不避亲,行,坐上去,不行,去仓库搬货,对自己人,我的要求只会更苛刻,股东也不能胡来。 公司允许存在裙带关系,但不允许存在废物管理人员,无论是谁妨碍公司发展,都必须滚出公司。” 冼耀文举杯示意,敬了一杯酒后,继续说道:“我马上会解除佩佩总经理的职位,改由我自己兼任,她将降级为副总经理,并另设一个副总经理的职位对高经理你虚位以待。 目前,公司账上有资金80万港币,我另外准备了300万备用金,公司有需要,随时可以转到公司账上。 高经理,只要你愿意到公司屈就,我可以给你人民超市和人民便利店各5%的管理股,这个股份第一次增资时不稀释,从第二次增资才会等比例稀释,即,你拥有380万元的5%,19万元。 另外,你可以拿出4万元从我这里购买5%的股份,将你的股份提高到10%;请注意,这个股份从第一次增资就会稀释,你想保持股份必须跟投。 其次,在公司进行第二次增资前,如果你的表现很好,还没被我踢出公司,你有权利以15万元的价格再次从我这里买走5%的股份。 第二次增资的开始将意味着公司进入资本化运营,以后你再想增加自己的股份,只能以实打实的价格进行购买。” 冼耀文拍了拍手,“好了,高经理,条件就是这样,你慢慢考虑。” 高燕如苦笑一声,“冼先生,你这个条件摆出来,还有我考虑的余地吗?” 高燕如在惠康的股份是15%,但惠康的价值不会超过40万,尚不如冼耀文给出的初步条件,而且他在惠康受到不少钳制,很多事情不是由他说了算。 “高经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换个更好的地方,并不意味着背叛,哪一天你在人民零售做得不开心,又无法进行调和,我会客客气气送你走,不会给你使绊子。”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我只想要你的人和智慧,惠康的一切你都不用带过来,供货渠道、客户,统统不需要。” 冼耀文拿起桌上的比利时spéculoos饼干,放进嘴里嚼了一口,“比如这个‘maisondandoy’牌子的饼干,spéculoos是比利时的圣尼古拉节必吃的食物,就像我们中秋吃月饼,家家户户都会品尝。 在布鲁塞尔有不少制作spéculoos饼干的店铺,品质比‘maisondandoy’好的不在少数,我们可以去布鲁塞尔收购一家店铺,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进口品牌,这样一来,我们的成本可以压到最低,利润自会高上不少。 葡萄酒也是一样,在法国有很多小众的品牌,收购一个花不了多少钱,我们只要宣传自己的品牌是法国三大或五大葡萄酒品牌之一,时间久了,这种印象就会在香港人脑子里根深蒂固。 葡萄酒的利润不低,我们没必要把利润的大头给鬼佬。” 高燕如的眼睛发亮,冼耀文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其他的商品,我们也可以打造自己的品牌,人民超市和人民便利销量最高和利润最高的商品都要有我们的自营品牌,这样一来,我们就是两条腿走路。” …… 由于此书稿酬几乎忽略不计,为了医肚饿不得不接了个活做,未来一周更新会受到一点影响,当然,我会尽全力做到每日更新。 此致敬礼! (本章完) 260.第259章 我用强了吗? 第259章我用强了吗? 谈话渐入佳境时,冼耀文问道:“燕如,你家都在哪里籴米?” “自然是米铺。”高燕如理所当然道。 “佩佩家里原来有一家白米生油行,她对米铺如何粜米十分清楚,我也有所了解。由于本钱的关系,大部分米铺都没有稳定的进货渠道,遇到什么米便宜,就会进什么米,米荒的时候更是有米就进,没有挑选的余地。 我们吃的米,从来就不是同一种米,种植地一直在变,遇到一种好吃的米,吃完已经买回家的,下次再想吃未必能遇到,这是米铺的弊端之一。 第二,我们籴米,量少就自己拿着米袋去米铺装,若是量大,米铺会把米送到家,装米的器具通常是麻袋。粮库是最招老鼠的地方,我们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吃的大米是不是混了老鼠的屎尿,这是米铺的弊端之二,也是可供攻击的点。 针对米铺的两个弊端,我们可以这么做: 去南洋建立自己的农场或寻找合作伙伴进行合作,从源头控制水稻的品质和成本,打造米的高端品牌和大众品牌。高端品牌不惜成本,只需重视品质,为高端客户送上口感最佳、营养最高的米,每公斤的售价不低于10港币。 大众品牌在保证米的品质稍稍超越米铺的基础上,尽可能压缩成本。” 冼耀文在桌上敲了敲,“我要我们的品牌米加上利润的售价低于米铺的进货价,一旦我们的品牌建立,半年之内,我要看到所有的米铺关门,我要从明年出生的香港小孩子吃我们的米长大。 这是在售价上赶绝米铺,另外,我们的品牌米包装需要升级,选用更密封的材料,也推出低重量的包装,2.5公斤、5公斤、10公斤,方便普通家庭存放。 另外,我其他一个公司不久之后就会开发一种用电煮饭的电器,在电器开发出来之前,会以成本价供应人民零售一种用来舀米的量杯,并给予一笔,嗯,就叫入场费吧。我们可以将这种量杯用来给品牌米做营销,比如买20公斤包装的米送一个量杯。” “量杯上面有电器的广告?”高燕如问道。 “对。”冼耀文轻笑道:“不然怎么会又是成本价供应,又给入场费,当然得有一点收获。反过来,当那个电器有了名气,也会在广告里隐晦地点出用我们的品牌米煮饭更香。当然,那个时候,我们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燕如,虽然对我而言,两家公司是左手、右手的区别,但对你就不一样了,所以啊,你不用在意将要合作的公司老板是谁,一视同仁,争得面红耳赤也要保证我们、伱自己的利益。 条件给得不够高,是我的公司也不需要留情面,直接不合作。” 高燕如呵呵一笑,“冼先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样说,我以后的工作会非常好做。” “哎。”冼耀文摆了摆手,“先不用着急表态,你入职后只是副总经理,别忘了还有一个竞争对手,我把着的总经理之位,你们谁行谁上,我不吃枕头风。 燕如,你记住我开公司的目的是赚钱,一切和这个目的相冲突的事情,统统要让路,你和佩佩之间一定是公平竞争,我绝不会偏帮谁。如果你们两个都不行,我会引进新人。 人民零售的管理岗位只会给两种人坐,第一种有能力,第二种会投胎,公司免不了会设立一些位高权不重,但待遇奇高的岗位供关系户胡闹,没办法,世界就是如此,过刚易折,有些曱甴忍着恶心也要吞。” 高燕如郑重地点点头,表示理解,也对冼耀文的思虑周全表示佩服。 “我还有很多话没说,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今天就不说了。我会给你充分的时间解决撤出惠康的事宜,在你走马上任之前,我希望你出趟国,去看看先走一步的同行怎么经营,把先进的理念引进来,并进行本土化的改良。 长远来说,在香港我只允许人民零售仅有一个竞争对手,并且这个对手是为了规避《谢尔曼反托拉斯法》才会存在,我们需要时刻保持一掌就拍碎它的能力。” “冼先生,会实现的。”高燕如一脸自信地说道。 “嗯,我信你。” 觥筹交错间,冼耀文拿下一个人才,也下了将近2万元的订单,他的口袋已在酝酿叮当响。 七点半的样子,费宝树来了,等她吃饭的间隙,冼耀文打开《红楼梦》有记号的书页,重温有关妙玉的片段。 书是二手的,不仅陈旧,书页留白间还有批注,细细读之,可以见识到书的原主人不简单,称之为红学家都不为过,冼耀文兴趣盎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批注上。 费宝树吃了两个叉烧包后,将她在书店也未得到解惑的问题问出口,“老板,《追忆似水年华》是怎么样的书?” “你可以当它是法国版的《红楼梦》,两者之间存在很多相似之处。” 冼耀文的答案并没有让费宝树满意,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个,之前冼耀文和卡罗琳的对话她半懂不懂,但笑声中的暧昧她懂,明显指向男女之间的关系,她原来还以为《追忆似水年华》是那种书。 冼耀文一抬头,见到费宝树求知不满的郁闷,考虑到还要从她那里套取秘密,便有意解释道:“人挑书,书也挑人,能读《追忆似水年华》且是反复阅读的女人,自然对作者描绘的世界是认同和向往的,从这一点大致可以判断一下这个女人对待情感和人生的态度,其他的我不多说,将来有时间你可以自己去阅读,然后自我印证。 柳婉卿是我们在进行的计划当中的一环,重要性还不弱,仅仅是粗浅的合作还不够,最好能建立一定的信任关系,男女之间用什么方式才能最快建立信任关系? 毋庸置疑是睡觉,床笫是男人走进女人心里最便捷的桥梁。” 冼耀文摊了摊手,说道:“卡罗琳和我一致认为柳婉卿的内心里盼望着有一个男人强行占有她,粗鲁、蛮狠……呃,算了,我们之间聊这种话题不合适,你慢慢吃,等下跟我去拜访柳婉卿,希望早点搞定早点收工。” 冼耀文低下头,小声嘀咕,“太晚回去,丽珍又要不高兴了。” 费宝树脸颊绯红,心里遗憾万千,“为什么算了,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强行占有,强行占有……” 有些闸口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此时此刻,费宝树的内心里并未想到道德,她没空。 她无意识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不经意间,冼耀文有抬头偷偷观察费宝树,他不想为了费宝树的秘密浪费太多时间,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太慢,他想快点,只好重拳出击。 伦敦的细雨绵绵和费宝树很配,他们的私密谈话就定在泰晤士河畔。 …… 继园街,不用上山的路段,柳婉卿的住处就在这里。 冼耀文叩响柳婉卿的木门,已是八点二十几分,并不是一个适合拜访陌生女士的时间。 敲过门,冼耀文把自己的位子让给费宝树。 并未等待多久,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女人出现在视线里。 女人顶着一头酷似鬟燕尾式的发型,前面两丝波浪鬓发垂在两边,脸上画着妆容,迷离的眼神,厚厚的嘴唇,身上穿着的粉桃红色丝绸旗袍的最上面两个盘扣大开,领子下垂,露出一边锁骨。 旗袍很薄,肌肤隐隐透出。 女人手里拿着一把竹扇,没有扇面,只有镂空的花纹,摇曳着风,胸前的布料一起一伏,领子一上一下。 女人从骨子里透着妩媚,令人心旌荡漾。 “你找谁?”女人看着费宝树问道。 “我找你。”冼耀文从视线的半死角走出来,将整个身子暴露在柳婉卿的视线里,温雅而笑,“柳女士你好,我是冼耀文,听说你想见我,我一忙完就往这里赶。” 柳婉卿秀眉蹙起,略带不悦地说道:“冼先生,现在很晚了。” “是哦,很晚了。”冼耀文握住门沿,俯身,富有侵略性的眼神紧紧盯着柳婉卿的双眼,“我晚了八年,还是九年?来之前,我刚刚翻了《红楼梦》第112回,妙玉被强盗绑走的那一段,这大观园里目空一切的妙龄美尼,洁净的幽兰,忽遭暴雨,深陷淤泥,然而,作者却用了如醉如痴来形容,或许,妙玉压抑了一辈子的欲念,终于得到了解脱……” 说话时,冼耀文一直留意柳婉卿眼神的变化,如他所想,柳婉卿看过《红楼梦》,也对妙玉这个人物有共鸣。 “如醉如痴四个字,真是虚笔留白,可圈可点。” 冼耀文握着门沿的手松开,抚摸在柳婉卿的脸颊上,见柳婉卿只是颤动,并没有强烈的反应,手从虚抚变成摩挲,另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随即,揪住鬟燕尾往上一提,柳婉卿吃痛,“啊”了一声。 手往后一提,柳婉卿下意识往后退去,冼耀文脚步跟上,人进入房内,脚尖一带,木门合上,将见到手势不懂知机离开的费宝树关在门外。 冼耀文将客厅扫视一遍,未见到有其他人,他低头,嘴贴到柳婉卿耳旁,轻盈却蛊惑的声音说道:“你女儿睡了吗?” 柳婉卿紧闭双眼,眼帘颤动,双唇微抿,嘴角抖动着,没有回答,更没有惊声尖叫。 “大人可以放纵,但不能影响到小孩子。”说着,冼耀文伸出舌头舔舐柳婉卿的耳垂,仅仅一下戢止,接着,吹了一口热气,“你不回答我就当作你不想游戏继续,我倒数三声,你还不回答,我会马上松开你,头也不回地离开,明天上午在我的办公室见。” “三。” 柳婉卿眼帘颤动的频率加快。 “二。” 柳婉卿嘴唇轻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心底最后一道防线未打开。 “一……” 第一个音节吐出口,冼耀文便拖起了长声,祭出最后一根稻草,成则已,不成则罢。 “睡,睡着了。”一声比蚊子飞舞更加轻盈的羞涩响起。 “需要我打你吗?” “轻,轻点……别,别,别打脸。” “跪下。” 良久。 漆黑寂静的客厅里有了动静。 “雪茄,在左边口袋。” 一只柔荑探出,在地上摸索,入手一片丝绸的碎片,拾捡起扔到一边,继续摸索,又错了几次后,感触到了麻布,上下左右试探一下,摸到凸起的盘扣,有了参照定位,找口袋就简单了。 须臾,雪茄袋和打火机出现在柔荑掌心,将打火机放置在沙发面上,手指灵巧地打开雪茄袋,掏出一支雪茄,塞进嘴里轻咬一口,茄帽被咬掉,噗,吐出茄帽,将雪茄叼在嘴里,摸到打火机点着。 猛吸一口,待茄头充分燃烧,柔荑将雪茄塞到另外一张嘴里。 一声抽吸,茄头的火苗愈发旺盛。 呼,烟雾缓缓吐出,胸膛起伏,带动美妙的躯体上下升沉。 “你没咳嗽,我从你嘴里也没闻到烟味。” “他也抽雪茄,比你的粗。” “我平时也抽粗的,今天要拜访客人,特意换成细的。” 宁静~ “你怎么认定我是荡妇?” “没人以为你是荡妇,我只是认定你犹如妙玉,内心充满欲念。” “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你就敢?” “就这样,我就敢。” 一声幽怨的叹息,“你是想就算没猜对,强占我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又拿你无可奈何。” “你想错了,我从来不会强迫女人,就像今天,你嘴上可以说是我强迫你,但是你的内心非常清楚,我只是帮你打开那道门,促使你走进去的是真实。” 又是安静迂久。 又是一声叹息,“就算你说对了,我并不是贞洁之人。你什么想法,一次美丽的误会?” “你和他大结局了?” “嗯。” “孩子呢?不给生活费?” “那个女人一次给清了,让我以后别再去找他。” “人还不错。” “是吧……我的立场有点尴尬。” “刚才开心吗?” “嗯。”柔荑拂过胸膛,“你很棒。” “你这里没有佣人?” “以前的辞工了,新的还没找。”柳婉卿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没有进项,不敢乱花钱。” “地皮不会是你唯一的傍身钱吧?” “不是,我还有点钱,骞芝还小,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冼耀文叼着雪茄一连吸了几口,一挺身,将烟灰弹在茶几上,趁便将雪茄按灭,收回身子,将自由的手垫在脑后,双眼看着朦胧的天花板,“你是个好母亲,你的心思我懂,哪怕自己不乐意,也要给女儿找个好后爹。 而且,我猜到刚刚我们要动真格的一刹那,你已经起了这个心思,只能说你不是完全遵循欲念,而是半推半就,有一半是算计。” “你为什么这么想?”柳婉卿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你可以叫我魔鬼,反正等下你心里肯定会这么想。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从敲门那一刻开始,我的脑子一直保持清醒,哪怕是那个时候。现在,我也是清醒的,脑子里没有糨糊。” “一场美丽的误会,嗯?”柳婉卿语气里满是自嘲。 “不,首先,你要认识到一个问题,我不缺女人,也不是变态,喜欢强行的方式,今天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跟你建立起比普通合作更进一步的关系。”冼耀文在柳婉卿的小肚子上拍了拍,“好了,不打哑谜,这么说吧,你可以把男欢女爱、女儿、生意三者区分开。 如果你不介意,过些天我带你去吃一个生意合作伙伴嫁女的酒席,向外人介绍你时,我会说你是我的女人。给你这个身份,是为了生意考虑,就是你已经参与进来的生意,以及后续更大的生意。 再说女儿,你参与生意自然有分红,且数目不会小,你完全有能力给你女儿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不用委曲求全非得给孩子找个后爹。 最后说男欢女爱,刚才我的感觉不错,如果你不介意,我偶尔会到你这儿过夜……呃,过夜可能不太行,我家里有两个太太,马上第三个会进门,只要我在香港,又不是工作的原因,周一至周六不会在外留宿。 周日是留给自己清闲一下日子,我会用来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发呆、看电影,诸如此类,将来有孩子,大概会用来陪孩子。总之,我周日禁欲。 所以,我能过来的时间就是下班后到睡觉前这一段,可以陪你吃饭,吃完饭也能做其他,比如陪你女儿玩会或辅导她的功课。 孩子成长过程中最好有个男人担任父亲的角色,不然孩子的心理上会存在缺陷,等长大了可能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童年缺失的东西。 我的话说完了,三个方面只有第一个带有强制性,你必须默认是我的女人。其他两个方面,怎么养孩子是你自己的事,我没资格多嘴;男欢女爱随你的意愿,你希望我来,我就来,你不希望我来,我绝不会过来。 你找其他男人是你的自由,只需注意一点,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否则,你应该明白我会怎么做。” “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更近一步?” “这谁知道,或许我们相处得不错,我真把你娶进门。我刚刚所说的是我们之间的起点,将来的事,先做好第一步,把钱赚到手,后面,随缘吧。” “嗯。” 柳婉卿的手拂过冼耀文的胸膛,往下游走。 “停,今天不行了,我该回去了。”冼耀文坐了起来,“刚才我们的动静不小,你该去看下你女儿。” “我知道。我做饭很好吃。” “明白。明天等我电话,去办公室聊聊生意,正式的。” “嗯。” 冼耀文摸黑穿好了衣服,给了柳婉卿一个拥抱,随后出门来到楼下。 费宝树不在了,只有戚龙雀靠在车上抽烟。 “回去吧。” 戚龙雀扔掉香烟,钻进了驾驶座,车子启动时,说道:“费宝树在下面站了一会才走,脸色不太对。” “知道了,等这次从国外回来,你该张罗娶媳妇的事了。” “我不急,我哥还没着落。” 冼耀文淡笑道:“没发现你哥和诗英已经对上眼了啊,你操心好自己。” 戚龙雀嘿嘿一笑,没再说话。 “还是我帮你张罗,家里的是过日子的,最紧要的是贤惠。” “我听先生的。” …… 翌日。 吃过早点,冼耀文没有出门,坐在客厅看了一会报纸。 大约九点的时候,科塔里的电话来了,告知人住在半岛酒店,今天没打算出门,可以随时找他。 冼耀文约了他共进晚餐,晚上再找个地方坐坐。 通过电话,冼耀文下楼准备前往中华制衣,站在底楼门口等戚龙雀开车时,叶淑婉凑了上来,“冼生,早晨。” “刘太,早晨。” 叶淑婉平时只跟岑佩佩打交道,冼耀文跟她来往很少,只有碰巧遇见打个招呼,今天看架势并不是巧遇,叶淑婉就是冲他来的。 果然,叶淑婉顶着笑脸说道:“冼生,你现在有空吗?” “刘太,你有事可以直接说。” 叶淑婉的笑容更甚几分,“是这样的,承蒙房东太太关照,米铺的生意很好,我手头有了一点积蓄,打算办个小服装厂,冼生你是制衣业的大亨,我想向你取点经。” “这样。”冼耀文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刘太,办服装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今天比较忙,抽不出时间。明天早上七点半,我上你铺子,我们慢慢谈。” “谢谢,谢谢,麻烦冼生你了。” “刘太,都是邻里邻居,不用客气,我先走了,明天见。” 冼耀文坐进车里,叶淑婉目送着他离开。 在车上,冼耀文回头看了一眼,暗道一声可惜。 就刘记米铺,经常有不如意的潮州人上门打秋风,叶淑婉都是热心接待,帮的恰到好处,关照同乡之外,他也能看出叶淑婉有建立人脉的想法,将来这一点一滴洒出去的人情,十之七八能带来一点回报。 叶淑婉可谓是目光长远,此女子不简单。 只是叶淑婉已婚,年龄快三十,加上文化水平不高,且容貌差点意思,综合起来,缺点有点突出,可塑性也差了点,不然他真想招致麾下。 潮州人占香港人口的比重很高,不打交道是不可能的,他需要一个潮州籍的手下。 看着报,来到工厂外围,冼耀文看见沿着墙排着一条长龙,都是女人或少女,在大门边上,人事科摆出阵势,登记着资料。 办技术学校和中华成衣招工不冲突,再过几天,中华成衣就能形成生产力,该是时候找点订单做做。 (本章完) 261.第260章 天下第一裁 第260章天下第一裁 进入办公室坐了没一会,事情就来了。 人事科的钟林送过来一封辞职信,李海伦的,冼耀文看了一遍,大致可以提炼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么一句,没多大的诚意。 把辞职信放在桌上,往设计&制版科挂了个电话,冼耀文继续低头看文件,等李海伦来了,他才放下文件。 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冼耀文看着李海伦,轻声说道:“离开这里后去哪里?” 李海伦不敢与冼耀文对视,将目光对向桌面,“当编剧。” “哦?”冼耀文盖上茶杯盖,手指敲击着桌面,说道:“你来这里之前,当过打字员,干过填词人,还以演员的身份在长城干过一段时间,现在设计师不做,又去干编剧?” 李海伦闻言,抬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冼耀文,“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在长城工作过?” 冼耀文摇了摇头,“你会问出这个问题,可见伱在这里工作是没怎么上心。算了,你都要走了,我再批评你没意思,准备进哪家公司?” “还没想好。” 冼耀文拿出钢笔,在辞职信上签上字,对折放在一边,随后拿起茶杯盖,看着李海伦语重心长道:“你年纪比我大,又是更早熟的女人,做事情怎么一点规划都没有。你的辞职信我批了,同事一场,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去处,半岛酒店隔壁青年会五层,有一家友谊影业。” 冼耀文从桌上的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李海伦边上,“下午放你半天假,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找一位费宝树女士,让她带你去见友谊影业的冼耀文总经理,他会给你安排一份好差事。” “老板,这?” 李海伦看看桌上的名片,又看看冼耀文的脸,一脸懵逼。 冼耀文憋着笑意说道:“别这这那那了,下午两点,过时不候,如果有作品记得带上。去干活吧,守好最后一班岗。” 李海伦一脑子糨糊,迷迷糊糊地离开办公室。 冼耀文在办公室没坐多久,便去了简称“上缝工会”的上海缝业职工总会。 观名之意,上缝工会是“上海裁缝”组建的工会性质的组织,在一众工会中是最土豪的存在。其他工会聊的是抗争、抗议,上缝工会不聊这些,只探讨流行趋势。 上海裁缝,既表明来路,也代表着一种技能等级,凡够资格称为上海裁缝,即使自己不开店给人打工,一个月的收入都是数百起,妥妥的金领,管着上百人的厂长亦不能望其项背。 工会的大厅里,上海裁缝们围坐,唾沫星子横飞,探讨得正起劲,冼耀文找了个最外围的位子,悄无声息地坐下,侧耳倾听。 其他服装款式不好说,单说旗袍,在场的裁缝们大致决定着未来的风格走向。 香港的经济已经呈现腾飞之前的蓄势,学校的数量在增多,女性受教育的机会上升,整体文化水平会因而提高,又随着贸易模式的变化,女性的对口就业岗位增多,更多的女性投入社会工作,“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观念会逐渐改变。 随着女性加入职场,消费能力随之提升,社交圈子扩大,在衣着方面自然越来越讲究。 就目前的观察来说,在办公室上班的女性罕少会选择穿洋装衣裙,即使在华洋共处的工作环境,英文了得的女性也多穿旗袍,这显示出她们对华人女性身份的肯定,认为旗袍最能表现出她们的体态美和古典韵味。 旗袍成为女性与时并进的标志,不仅是最端庄得体的外出服,也是白领主流的上班服。 大厅里,一上海裁缝说起“归拨”的技术需要改良,大家应该慢慢摒弃平面结构,向西方服装潮流学习,多使用局缝、装袖、收省等立体的西式裁剪技术,走向立体结构。 传统平面剪裁的特色没有局缝、前后衣片相连、原身出袖,西式立体裁剪则是模拟人体穿着状态的“分割式”裁剪,立体结构的服装由人的体态来决定衣服的结构,关键是前后衣分开、斜局、装袖,前后幅腰围处“收省”。 冼耀文知道不少裁缝铺早几个月就开始中西合璧,引入立体结构,配合熨烫和归拨技术,令长衫更加贴身,旗袍的外观跟以前的相差很大,效果显得优雅中带点硬朗,传统而又富有时代感。 所以,旗袍外观跟以前相差较大,新的效果显得优雅带点硬朗,传统而又有时代感。 冼耀文在笔记本上写下“立体”和“时代感”两个词,随后,开起小差,目光从一个个裁缝脸上游走,暗暗记下比较娘的脸。 裁缝是细腻活,能成为大家的裁缝无不心思细腻,做旗袍的裁缝常常接触女性消费者,为了做出更好的衣服,不得不与女性消费者进行全方位的接触,并进行换位思考,行为模式女性化,长此以往,对裁缝的行为逻辑自然会造成影响。 因此,能把自己逼成娘炮的裁缝,手艺往往没得说。 旗袍是一块肥肉,冼耀文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他已经有了抢占香港高定市场的想法,而且,在此基础上,他还有打入国际市场的念头。 旗袍能很好地展示女性的身材曲线,也是检验女性身材的利器,身材好不好无需嘴说,穿上旗袍看看就知道了,在贴身的旗袍标识下,身材上的缺陷都会暴露出来。 有了这个特点,就意味着旗袍在国际上存在一个小众却高端的市场,冼耀文想要打造一个“不是谁都买得起,买得起也未必穿得起”的小众品牌,大概还会推出一个类似“健康贵族”的概念。 他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细节上还没想透彻。 不管怎么说,第一步的香港旗袍高定先要把它搞定,有多没少,单单这个市场,一年大几百万过千万没问题,咬下一大块,一年两三百万的利润不会太难。 只是有一点比较可惜,西方已经开始刮简约主义的风,影响范围包括设计、艺术、美学及思想,这股风已登陆香港,旗袍的简约主义马上会大行其道,进而与克俭联系在一起。 繁华的掩盖之下,香港有30%左右的人口生活在寮屋区,绝大多数家庭的收入仅以糊口,即使家底稍丰厚也十分克俭。 大型的故衣店有四五十家,故衣档无所不在,位于皇后大道西的故衣店的旧衣来源于北角居多,多为好布料,臭美又消费不起的女人惯以旧衫修改后再穿,修改及翻新旧旗袍是不少裁缝铺的重要进项。 近段时间,香港女性的典型旗袍风格缓缓变成简约,从外观、内涵、选料与工艺,都充分体现节俭的特色。 在设计方面,旗袍有肩缝、装袖,圆立领不高不矮,弧形斜襟,前幅有胸省,前后腰有腰高官度由膝下三、四吋渐缩短至膝下一、两吋,以短袖为主,领口和襟以金属撤纽和子母暗扣代替布纽扣,腋下右侧装金属拉链,前后幅于右下侧缝合,无腰带,无口袋,轻盈简便。 在用料方面,棉、麻、丝、毛都有采用,大都带花纹图案,镶滚和花边大幅减少盘扣花纽亦很少采用。 夏天穿的长衫大部分无耀里,内穿下摆有蕾丝花边的衬裙,冬天的季节没到还未肉眼看到流行趋势,另,有缩水和沾水脱色等缺点的国产缎质镶滚和花纽,出现被淘汰的趋势,旗袍的用料大幅度采用耐洗的面料,剪裁也趋向缝纫机化,需要时间一点点精进的手工技艺也有摒弃的趋势,要不了多久,旗袍会成为流水线产品。 冼耀文又在笔记本上写下“简约”二字,稍一琢磨,又写下“港袍”,他有想法推动赋予简约主义的旗袍一个专属的名称,尽可能把它和旗袍区分开来。 寻思间,边上有人向冼耀文打起了招呼。 “冼老板?” 冼耀文看向说话之人,抱拳道:“恕我眼拙,敢问先生是?” “福兴王杰士,冼老板陪夫人去我店里做过衣裳。” “原来是王老板,抱歉,抱歉,那天逛了一天街,心情有点烦躁,到了贵铺只想着早点走,没注意到王老板,失礼,失礼。” 冼耀文确定那次陪苏丽珍去福兴,绝对没有和王杰士照面,不然他不可能记不住面部特征比较明显的王杰士。 “没事,没事。”王杰士满脸笑意道:“冼老板你是开制衣厂的,怎么也来这里开会?” “手艺不行的进厂制衣,手艺精湛自己开铺子裁衣,这里随便哪位老板都比我冼某人懂高级时装,过来取取经。”冼耀文自谦道:“倒是王老板你,我记得福兴主要做西装,怎么会来听讨论旗袍的会?” “现在生意难做,福兴只做西服赚不到铜钿。” “王老板说话真客气,你们老合兴王家做了几十年西服,你们都说赚不到钱,其他师傅只能要喝西北风了。” 在上海有一群人叫红帮裁缝,是清代以来浙江奉化、鄞县一批裁缝为代表,缝制西装见长的宁波裁缝的总称。 原来正确的称呼叫奉帮裁缝,因为上海吴语中“奉”与“红”同韵,又由于这批裁缝为红毛鬼(洋鬼子)服务,因此误传为红帮裁缝。 王杰士的爷爷就是红帮裁缝中的佼佼者,世纪初创立老合兴招牌,经过几十年的开枝散叶,王家从事裁缝行当的人不知凡几,内部竞争非常激烈,王杰士一看在上海只能内耗,前年带着妻子来香港创立了福兴招牌。 谁知道去年老合兴也来了香港,继续沿用原来的招牌。 王杰士那一段,冼耀文是听苏丽珍说的,来源于福兴自身外传,真假就不知道了。 王杰士苦笑一声,“冼老板,我不是装穷,生意真是越来越不好做,要不是我英文流利,能做点红毛鬼的生意,日子真不好过。” “一样的,制衣厂越开越多,不少都做衬衣,我也是每天发愁。”冼耀文叹了口气,说道:“每个月单是人工开支就是数万,两三个月没生意,我就要上街乞讨,到时候讨到王老板门口,还请给口吃的。” 王杰士哈哈大笑,“冼老板说笑了,你卖一个月,我们这些开裁缝铺的几年都赚不到。” 冼耀文摆了摆手,“别提了,快进快出,赚点钱都压在材料、广告费上,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回头钱。王老板,你真打算做旗袍?” 王杰士点点头,“是有这个想法,还在犹豫。” “先听真经,改天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 又听了一会裁缝师傅们分享的真功夫,冼耀文趁散场之前离开。 到了山今楼,拿出笔记本一行行写着什么,直到黄祖强在对面坐了好一会,他才停笔,撕下其中一页递给黄祖强。 “《天下第一裁》?关于裁缝的故事?”黄祖强看了一眼字体特大的标题便问道。 “你一边看,一边听我说。”冼耀文点上雪茄,娓娓道来,“康熙年间,出了一个以裁剪入武的天才,名字让撰稿人自己想。他在反清复明的同时,收了五个徒弟,分别是东方、西门、南宫、北堂、第一。 自从天才身死,郑家降清,五个徒弟的后人便隐居于九州五方的市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轩辕,表面上只是一个给人做衣裳的裁缝,暗地里,每隔二十年,五家就会在飞鹅山比武,也就是论裁。 故事的第一回就是飞鹅山论裁。 1931年,农历春节前,又到了五家论裁的日子,不知道为何,非常凑巧,五家同时出现了武学和裁剪兼修的奇才,对这次的飞鹅山论裁都是势在必得。 五个奇才分别是东方不断,擅使绣花针;西门吹剪,擅使裁缝剪;南宫无褶,擅使金斗(熨斗);北堂度身,擅使帛布尺;还有第一裁,一切与裁缝有关的工具皆可以使得出神入化,他就是男主角了。 论裁的过程我就不说了,给撰稿人充分发挥的空间,总之是男主角第一裁赢了,虽然赢了论裁,但实际上第一裁对以裁剪入武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想做一个裁缝,顺便成为一个全球知名的服装设计师。 因此,他参加了九月份在伦敦举行的世界服装设计师大赛,就在他夺得冠军,英国王室要聘请他为专属服装设计师时,九一八事变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冼耀文摊了摊手,“后面就是各种打鬼子,越激烈,越煽情,越血腥越好,到抗战快胜利的时候,安排他受重伤,隐居飞鹅山疗伤五年,我们现在的此刻才出山; 没了鬼子,他又捡起自己热爱的裁剪和服装设计,在屯门麒麟围开了一家地球服饰研究学院,收了七个徒弟,分别为:文忠、文孝、文仁、文义、文礼、文智、文信,七人称为七小裁。 配合小说连载的进度,我要拍一部《七小裁》的电影,讲七个人从衣食无着到有幸被第一裁收入门下,刻苦学习裁剪的故事,算是为地球服饰研究学院打广告。 后面还会拍《裁神》、《裁侠》、《裁圣》,讲裁缝的江湖故事,一场比试的彩头动辄几百万美金,甚至可以决定区域战争的走向,非洲、南美的军阀争霸不靠枪炮,就是两个军阀头子穿上裁缝制作的衣服上台展示,谁获胜谁就赢得一片势力范围。” “冼先生你是想抬高裁缝的身份?” 冼耀文颔了颔首,“二三十年代,上海的红帮裁缝就开始登上停在港口的英美军舰提供裁剪服务,现在,上海裁缝大部分来了香港,英美舰队一次靠港修整就是四五天,有不少军官也会趁机定做一套西服,这是一桩不错的生意,也是一个不错的广告。 我有想法把香港打造成高定港,即高级时装定制,试着跟巴黎掰掰腕子,或许有那么一天,一个明星没有一件‘designinhongkong’的时装,是一件挺丢人的事。” 黄祖强思考片刻后说道:“这样做会不会绕得太远,完全可以把精力放在冼先生你自己的品牌上。” 冼耀文弹了弹雪茄灰,淡淡地说道:“做生意需要自身努力,也需要大环境,要买椰子当然去菲律宾,没人会往马来亚跑,香港高定若是世界知名,在香港创立一个时装品牌会变得轻而易举。” “冼先生,不要怪我说话直接,就算你真把香港打造成高定港,好处也不一定会落在你身上。” 冼耀文淡笑道:“是有这个可能,如果有一天如你所言,我也只能安慰自己为香港做出了一点贡献。我要说的就是这一件事,你安排一下。先写,我马上又要出差,等我回来过目后再安排连载。” 黄祖强点了点头,“十三幺一切正常,《十三幺》的销量到了瓶颈,再想提高很难,《福报》的销量又提高了5000份,后劲很足,还有不少提升空间。《骡马报》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就等对接。” “嗯,这两天我安排人对接。”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印度神油的事说了这么久,该动起来了,你安排一下,先把商标注册下来,然后找个合适的厂址,偏僻一点没关系,地方要大,周边要干净,最好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冼耀文压低声音,“悄悄去拜访中医,踅摸几个壮阳的方子拿回来研究,争取弄出一个成本最低的配方。” 黄祖强蹙了蹙眉,憋着嘴做了一会心理斗争,“冼先生,印度神油的计划要不算了,十三幺现在的收益不错,我们没有必要去沾这个。” 冼耀文不以为忤,吸了一口雪茄,轻笑道:“你确定不想搞?” 黄祖强稍稍迟疑,随后坚定地说道:“不想。”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从这一刻开始,印度神油与十三幺无关,与你也无关。”冼耀文在桌上敲击两下,“希望印度神油大把赚钱的时候,你不会把肠子悔青。” 他原来将印度神油和十三幺捆绑在一起,只是因为印度神油的点子来源于《十三幺》,且一定程度上受到黄祖强的启发,他遵循有付出就有回报,分出点利益给黄祖强,既然黄祖强喂饭不吃,他也不会二次强喂。 “绝对不会。”黄祖强掷地有声道。 “好吧,印度神油到此为止,再说说《福报》。我建议你找律师给武侠小说作者设计一份合同,关于长期合作的,签了合同,稿酬提高,但在合作期间,作者们不能向别家报刊投稿武侠小说。 你研究一下,给武侠小说做一个详细严谨的定义,不要留空子给别人钻。作者不想合作,找我们解除合同即可,违约条件可以设计得不那么苛刻,不用偷偷摸摸,撕破脸双方都难堪。 另外,筹备友谊杯武侠短篇小说大赛,不管已经在和我们合作,还是从未合作的人都能参加,不设太多大奖励,只有第一名将获得400呎的单元一间,其他的都是安慰奖,好运来衬衣一件。” “友谊杯?奖品是第三方提供?” “对,我和别人合伙开了一间地产公司友谊置业,单元由它提供。十三幺可以趁机多网罗一些有潜力的武侠小说作者,以应对很快会出现的竞争对手。”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黄主编,十三幺应该经常组织作者间的活动,写作会、爬山、喝酒、去马栏,都是可以的。 对优秀的作者,也要给予他们最好的写作环境,依山傍水的写作间,去外地采风,都是可以的,甚至可以安排专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只要能给我们创造利益,什么都好说。” “这么做我们的开支会增加好几倍。”黄祖强蹙眉道。 “黄主编,十三幺已经走向轨道,我们有能力从容应对增加的开支,但对其他报社来说就不一样了,跟着学吗?提供了武侠小说作者的待遇,其他撰稿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其次,对那些眼红《福报》,也想分杯羹的人来说,一分钱没赚,就要支出大把的钱,他们会纠结这么做风险会不会太大,值不值。 应对竞争是这样,怎么收买人心不需要我给你细细分析吧?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找一个刚到香港不久,穷得叮当响又有潜力的文人,唱一出千金买马骨的戏。” “我知道,就是……”黄祖强欲言又止。 冼耀文讥笑道:“你说当初那些报纸杂志若是扣着鲁迅的稿费不给,他会不会骂‘娘杀个咸腿’?都是人,都不是观音菩萨,你敢少给一分稿费,你母亲立马会受你所累,什么脏字都得沾一遍。 黄主编,文人中有气节的寥若晨星,不要由点及面,视每个文人都有气节,写文章不比掏粪高尚,反而千字百元比千字十元高尚,靠念生意经过上好日子,别转脸就吐一口蕴含浓郁文人气节的唾沫,这样不高尚。” 黄祖强听出冼耀文话语中浓浓的敲打之意,可他却有点不以为然,他已经站在“劳苦功高”的弄堂口,一只脚抬起正要踩进去。 …… 习惯每天机械性码字,活拖了两天,明天开干。 (本章完) 262.第261章 一份对赌协议 第261章一份对赌协议 同黄祖强聊过,冼耀文已经感觉到这个人不那么好用了,劳苦功高朝着功高震主的方向偏移,就算不出走自立门户,也会越来越难管。 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心里有了三个想法: 第一是未雨绸缪安插接班人; 第二是引入股东,把管理权交出去; 第三是出售,《十三幺》很快会完成它的历史使命,《福报》连载完《天下第一裁》,也没有多大作用,虽说十三幺眼下利润可观,但从长远来看,并没有多大意思,拿上两次分红再卖个好价钱也能接受。 “先走着看,年尾分红前夕再定下走哪条路。” 心中有了定计,冼耀文将此事先放下。吃过午饭,占了山今楼伙计平时偷懒的地方迷瞪会,下午,精神饱满地到青年会的办公室办公。 费宝树不在,去买别墅里要添置的物件。卡罗琳在,搞定了柳婉卿,她暂时没其他事做。龙学美也在,刚刚搞定了“休闲”的师傅,拿着名单过来。 冼耀文拿过看了一眼,对名单表示满意,一共七个名字,五个后面标注着瞎、聋、哑、瘸,身体上有一点或多点缺陷,龙学美算是掌握了精髓。 残疾人就业比健康之人艰难,遇到一份高薪的工作会更懂得珍惜。 “安排他们去做体检,重点检查皮肤病还有其他传染病,口臭、狐臭、脚臭等等,能治好的等治好再来试工,治不好的,给点钱打发了,找其他人。对了,补充登记一下他们的饮食习惯,酗酒的也打发了。” “好。” “其他事怎么样了?” “在进行。” “哦,检查先看牙科,抽烟能通过牙齿、角化龈看出端倪,省点检查费。” “抽烟的也不要?”龙学美愣了一下。 “抽大烟。” “明白了。” 一点左右,柳婉卿来了,穿着一件蓝底、领口袖口拼接玫红色缝边的旗袍,左肩绣着凤凰头,右肩凤凰尾,腰间左右对称两个凤凰头,腿部膝盖稍往上的位置绣着凤凰尾,看起来简洁大气,仿佛并不昂贵。 可细细一看,就能看出不简单,旗袍的布料是素绉缎,凤凰的绣工是普尔卡里,一种在印度旁遮普地区流传的传统技艺,缝制手法是海派,针黹缝纫的功夫相当了得,根本看不到缝线,绝对是红帮裁缝大师耗费心力的手笔,光是制衣的手工费恐怕没有两三百元下不来。 观察完旗袍,冼耀文便用揶揄的语气对柳婉卿说道:“昨天晚上没注意看,要是我撕掉的那件也是这个做工,我应该赔你一件切斯特或战壕。” “我比较喜欢马球。”柳婉卿莞尔一笑。 切斯特、战壕、马球都是大衣的款式风格,因为一些便宜的面料还未面世,大衣的价格居高不下,最低档的女款大衣也不会太便宜,柳婉卿等于默认昨晚的旗袍也不是普通货。 “别在那里杵着,过来坐,我的柳副总。”冼耀文招了招手,将柳婉卿叫到自己对面就座。 “柳副总?”柳婉卿甫一坐下便说道。 “是啊,友谊置业副总经理,月薪1000元,再加上一些不错的福利,比如给你配车配司机,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你自己慢慢了解。”冼耀文摊了摊手,“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不管以后我们两个的关系如何,昨夜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所以,我会对伱坦诚。 副总经理的福利虽好,但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第一,你明天正式上任,没有上下班的概念,没事的时候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有事的时候,不分白天晚上,二十四小时待命,随叫随到,我不听任何理由和借口,包括你女儿也是一样。 一个成年人,母亲,职业经理人,应该懂得如何安排好你女儿,给你的月薪你完全可以全部用在请人的开支上,再牺牲一点你个人用来消遣的时间多陪陪女儿,我相信你的女儿不至于一刻都离不开你。 第二,在你具备胜任副总经理的真实能力之前,你只是提线木偶,操纵杆在卡罗琳手里,你的一切工作由她安排,她说什么,你做什么。 你可以有质疑,但必须先把事情做好,每周我会给你半个小时时间,让你提出自己的质疑,有不合理的地方,我会训斥卡罗琳,并对错误进行纠正。 第三,你是肄业大学生,又没有工作经验,等于什么都不是,仅仅是一张白纸,多听多看多问多学,不要有莫名其妙的自傲、自信,谦虚一点。 第四,我们昨夜发生过关系,以后大概也会继续保持关系,请记住,那是办公室之外的关系,不要带进办公室。在工作中,我是领导,你是下属,要习惯使用是、知道、明白这一类简洁明了的应答词汇。 明白了?” “明白。”柳婉卿略显别扭地点点头。 “不错,你可以先走了,明天八点半准时到办公室,孩子没地方放,可以送去我家,我一般七点半出门。东京街往东北方向,就是右,走到头,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能找到我家。” “在深水埗?”柳婉卿蹙眉道。 “有问题?” “你知道我住继园街。”柳婉卿的意思不言而喻。 冼耀文轻笑一声,“自己克服一下,从今天开始,你应该学着独立,遇到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没办法再考虑求人。预约黄包车明天早上接你,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不用我手把手教你吧?” “哦。” “嗯?” “明白了。” “不送。” 柳婉卿一走,卡罗琳便坐到刚腾出来的位子上,一脸暧昧地说道:“boss,你真厉害。” 冼耀文拿起桌上的地图,研究起上面的圈圈,嘴里一边回道:“我的厉害是被不得力的手下逼出来的,我指的就是你。嘉道理家族在九龙油麻地榕树头公众四方街至东莞街的一块地皮要出手,面积有10.7万呎,我的心理价位是14.5元每呎,不要再搞得那么麻烦,干净利落点。” “哪一块?”卡罗琳头一抻看向地图。 冼耀文在地图上一个位置指了指,“这里。” 卡罗琳看了一眼,眉头蹙起,“boss,这块地皮我知道,有点麻烦,上面有住户,也有临时简易棚,又被人占了堆放很多杂物,我们想把地皮清出来有点困难。” “不麻烦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价格,卡罗琳,我很欣赏你纵览全局的眼光,但因为友谊商场的事,我对你的能力有了一丝怀疑,所以,我打算暂时剥夺你质疑的权利,等我看到你的表现有所改观,再把这个权利还给你。现在,我说,你做,不要让我再失望。” “boss,不全都是我的错。”卡罗琳不服气地说道。 冼耀文竖起食指,左右晃动了一下,“不用争辩,请相信我是一个睿智、公正的人,我很清楚你应该承担多少责任,已经发生的不用多纠结,先往下走,做好眼前的事。再说一遍,不要让我失望。” “是。” “动作快。” 两点。 李海伦准时来了,从大门口一路好奇打量到总经办,见到坐在大班椅上的冼耀文,她心底感叹,“世界真小。” 冼耀文见到李海伦时,双眼透露出一丝欣赏。 李海伦此时的打扮有所变化,上午是不施粉黛,穿一件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素色旗袍,此时,做过头,手推波浪纹发式,十几年前流行的发型,在她身上不显过时;用心化过妆,凸显了优点,也遮掩了缺点;旗袍换了一件,黑底点缀白色的兰花刺绣,从肩到膝盖处,一溜,点缀恰到好处。 目光毫不遮掩将李海伦看了个透彻,冼耀文才淡淡地说道:“你这样打扮很漂亮,就是有点可惜,你的个子太高,型格身材比较接近西方女性,有成熟的女性美,但也让你的年龄看起来大上几岁。 你的脸有一份冷艳,稍有媚态,却显得若即若离,轻易不能接近,如果你想登上荧幕,当女主角,最容易争取的角色就是艳角,搔首弄姿或者说卖弄风骚那种。 你这种长相,洋鬼子比较容易接受,在香港想有戏拍也不难,但想成为周璇、白光那样的女明星,你基本没机会,除非……” “除非什么?”李海伦追问道。 冼耀文笑而不答,“有带作品吗?” “带了。”李海伦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冼耀文。 冼耀文接过,打开,快速阅读——阿珍自小与作家父亲阿贵相依为命,姨母曾太却突从意大利来访,阿贵对曾太异常冷淡。曾太送阿珍大批礼物,更送钢琴,阿贵退回,往酒店找曾太理论。 阿珍无意中听见曾太原来是她生母,早年背夫偷汉,诞下她后不顾而去,今生活无忧,欲接她一家团聚。 在阿贵离去后,阿珍进房指责曾太可耻,抛弃她两父女,曾太痛哭。阿贵求阿珍原谅曾太,表示大家都痛苦。 阿珍生日当天,在家举行生日舞会,阿贵却迟迟不归。原来阿贵遇上交通意外,更断了一只脚,阿珍精神很差,曾太回想自己抛弃阿珍,与大曾私奔的往事,感对不起阿珍。 大曾从意大利来港,更要带阿珍回意大利,原来大曾才是阿珍的生父。阿珍获悉身世后,仍坚持留港照顾情深义重的养父阿贵。 一目十行地看完,冼耀文把笔记本合上,轻扔在桌面,“我刚才想说除非你的编剧能力非常出色,观众肯买账,你就能为自己量身打造剧本。但看完你这个故事,我没发现你有多突出的编剧才华,年轻时背夫偷汉,年老知错回来认亲,陈词滥调,这样的故事,我一分钟能编出三个。” 李海伦不服气地说道:“我不信。” “不信?”冼耀文淡笑一声,说道:“阿珍和阿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阿强家里穷,阿珍父亲看不上阿强,把阿珍许配给了家境殷实的阿文,阿珍拗不过父亲,答应嫁给阿文。 但在成亲的前一天,阿珍把身子给了阿强,第二天,阿珍出嫁。九个月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弟弟胸口和阿文一样,也有一颗胎痣,没说的,这肯定是阿文的种。 自从有了两个儿子,原来放荡不羁的阿文变了,顾家,对阿珍也好,阿珍感觉到阿文的好,渐渐忘了阿强,一心和阿文过日子。 就这样,幸福的日子过了四五年,阿珍变得忧心忡忡,原来大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阿文,倒是跟阿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文也心有疑虑,但两个孩子是一前一后出生,小儿子又跟他一模一样,没道理老大不是自己的种。 日子就这么又过去六七年,两个孩子长大了十一岁,落草为寇的阿强回来了,带着大批人马血洗了阿文家,一枪一个,毫不手软,阿文、小儿子都被他杀了,只有阿珍因为念及旧情没杀,还有老大,因为长相酷似自己,阿强也没杀,让其自生自灭,仅把阿珍掳走。 二十年后,老大成了军阀,手里有数千兵马。阿珍给阿强生了个儿子,就叫他老三吧。老三出淤泥而不染,长在土匪窝,却天天想着革命,那一年,他去了羊城,入了黄埔军校。” 冼耀文呵呵一笑,“后面的情节我就略过不说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故事,情节往里套就是了,家国情怀、儿女情长,随你的便。我只想告诉你,老大和老三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李海伦瞠目结舌道:“这,这怎么可能?”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只是概率不会太高。不说这个,我们回到故事本身,你自己说,我的故事是不是比你的故事冲突性更强,更有看头?” “是。” “那我再告诉你,刚才的故事我并没有提前构思,说第一段的时候,才临时想第二段,后面我说略过不说,只不过是懒得想了,我只要肯花几分钟时间,故事就能编完整。初稿出来,花二三十元找个人润润色,一个剧本就出来了。” 冼耀文指了指李海伦,“我敢说,我的故事拍成电影,票房会是你的好几倍,仅仅双胞胎不是同一个父亲这一点,不往多说,八万十万票房是有保证的。 再说表演,你没去过意大利,我估计你也没接触过意大利回来的人,你知道长期在意大利生活的华人有什么特征吗?还是仅仅把意大利当成一个符号,换成澳门也一样,只要突出有钱?” “算了,故事已经不行,抠细节只是浪费时间。”冼耀文摆了摆手,又在笔记本上敲了敲,“李湄是你的笔名?” “是的。”李海伦心虚道。 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桌面,看着李海伦说道:“等工厂那边办完离职手续,你去澳门玩几天,进赌场观察荷官怎么工作,赌徒怎么赌钱,上点心,注意细节。 等观察得差不多,你试着描写一个赌徒,然后把你写的东西交给其他人看,如果对方看完你写的东西,能把赌徒的形象还原出来,那就意味着你观察到精髓了。 这一步完成,假使钱还没花完,你自己上桌玩几把,亲身体验一下输赢的感觉。清洁溜溜,输光光就可以回来写一个关于赌徒逢赌必胜的故事。 我只提三点要求:一,男主角必须从上海过来;二,男主角只穿好运来,他的幸运符是一个刻有好运来字样的袖扣,每逢大事,袖扣必须出场;三,女主叫李湄。 就这三点,剩下的故事由着你编,就算你把女主的戏份写得比男主还多也随你,我给你自编自演的机会,但是,为了让你认真一点,首先,你要将你的全副身家投到这部戏,其次,这部戏一半的投资算你的。 戏若是卖座,你拿一半分红,同时成了电影女主,名利兼收;要是亏了,就拿你的身体当本钱,尽快把钱还清,哪天还清,哪天还你自由。 怎么样,敢不敢接受挑战?” 言罢,冼耀文靠在椅背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李海伦,老神在在地等着她做决定。 相比冼耀文的悠哉,李海伦却是天人交战,脑子乱成一团麻。 首先,她先排除这是冼耀文给她挖的一个坑,同事一场,冼耀文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口碑也听在耳中,他人还是不错的,不至于费尽心机坑她。 其次,她对这个机会非常动心,成为编剧和女演员的梦想都能实现,同时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一举三得,这是天赐良机,一旦错过,估计下次不会再有。 至于失败…… 她明白拿身体当本钱是什么意思,沦落风尘,以泪洗面。 “我会失败吗?” 纠结,无限纠结,李海伦无从判断自己是否会失败,也做不到冷静判断,她希望自己不会失败,也在脑子里自我催眠,不会失败。 许多人在面临抉择时,往往脑子里会冒出来三个字“大不了”,要是不成,大不了怎么怎么,大不了从头来过,大不了一死,看似果决,其实根本没把后果掰开揉碎考虑清楚,往往事情都会以失败和不断懊悔收场,人生中多了一句口头禅“早知道……”。 李海伦现在就在大不了,她快以为自己能承担得起后果,她以窥过一斑的认知已经以为拍电影赚钱不难,她应该能成。 良久。 李海伦脸上出现坚毅的表情,她咬了咬牙,说道:“我接受挑战。” 冼耀文淡笑道:“你确定不给自己多点时间考虑?” “我确定。”李海伦铿锵有力地说道。 冼耀文摇了摇头,“美女总是有特权的,在办完离职手续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过了这个时间,项目就算启动了,到时候再反悔,你就要承担公司的损失,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是闹着玩,我是认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李海伦怎么可能后退。 “行吧,我让人起草合同,一份合资投拍电影的合同,一份借款协议,你自己去打听一下拍一部电影需要多少投资、多少时间,留下吃饭的钱,剩下的记得都带过来。” 冼耀文停顿一下,故作刚想起补充道:“嗯,想耍小聪明你可以尽情耍,将来反噬的时候别哭就行。” 李海伦摇摇头,“我不会的。” (本章完) 263.第262章 题海战术 第262章题海战术 李海伦走后,冼耀文叼上雪茄,一边思考,一边在笔记本上写《逢赌必胜》的大纲初稿。 编故事本就是他的强项,加上脑子里有不少赌片的套路记忆,弄个电影剧本大纲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的事,不到二十分钟,一份初稿就弄好了。 通读一遍,改一改,誊抄一份正式的版本,随后用打字机打出一份英文版,分装在两个信封内,用订书机钉在一起,在信封表面写上“815”,然后放进抽屉里。 “秘密”的设计稿出来总要进行打版,出了纸样还会出大中小三个典型尺码的样品,设计展览室里却只保留着大和小两个尺码,中号的会被李海伦领走试用,并出具一份体验报告。 李海伦做事挺认真,每份报告都会写得很详细,包括私密性很强的感受,阅读过报告的冼耀文心知李海伦的尺码和胆气都不一般,早想将她打造成另类的模特,李海伦这次辞职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不过,李海伦有才又有貌,心性孤傲得很,不让她摔个跟头,朝天翘的鼻孔甭想往下掰。花点小钱调教一下,以后用起来也趁手一点。 弄好剧本大纲,冼耀文来到窗前,抽着雪茄,盘算友谊影业的未来发展思路。 友谊影业四大块发行、投资、院线、制作,在他的规划中就是如此排位,首重发行,投资次之,对地产有良好辅助作用的院线再次之,制作排在末位。 从友谊公司利益的角度考虑,无论是他的记忆,还是分析纷乱的电影市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想立足香港必须采用大片场制度,制片、发行、院线三合一,不然竞争不过邵家四兄弟,还有已故新加坡大亨陆佑的儿子陆运涛。 前者浸淫影视业多年,各个环节完善,实力雄厚,后者有老爹留下的上千万马币的资产和人脉,又是知名的摄影师,国际戏院扩张得很快,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剑指香港。 为了应对这两方,友谊影业也只能采用大片场架构,至于香港的其他影视公司,不是偏科生,就是沾惹政治,并不是那么棘手。 虽是大片场制度,他却不太想建立一个片场,筹建一个片场耗资巨大,友谊公司根本没这个预算,尽管有汇丰的融资渠道,他也不太想将份额浪费在建片场上,用在地产上获得的回报更可观。 哪怕他对梅友卓的友侨片场虎视眈眈,但即使拿下,他也会以作地产项目规划,不会继续留着片场。 另月园的郭春秧家族好像兄弟之间起了龌龊,加上天宫夜总会不敌丽池花园,经营惨淡,或许月园随时有可能倒闭,那是块好地皮,可以打个印记好好惦记着。若是月园倒的速度够快,在地产项目开启前,可以临时充作片场。 既然没有片场,友谊影业只能主攻现代戏,多拍时装剧以及风月片,少涉及古装剧,并研发搭积木型式的布景技术以及多钻研特写摄影技术,不得不拍古装剧时,尽可能少用建筑全景,多用实景全景。 欧洲诸国的经济都处于复兴阶段,对旅游业的发展比较重视,完全可以洽谈一下,获得知名场景的拍摄许可和优惠条件,多在影片里塞入欧洲的场景。 此时的香港观众除英国“人”外,对西方世界并不了解,揣摩普通观众对西方世界的求知视角,呈现他们想看的实景,以及想看的场景,打、泡、睡洋鬼子,洋鬼子毕恭毕敬给主角服务,诸如此类与吐气扬眉有关的情节,相信观众一定爱看。 单单“东亚病夫”四个字,不挖出大几百万的利益不算完。 至于欧洲取景所增加的预算,可以从影片对欧洲的发行中弥补。他对友谊影业的定位从来不只是针对华人市场,目光一直盯着全球票仓,不然当初不会承诺山口淑子那么高的片酬,就如他对山口淑子之坦言,国语片利润超过山口淑子片酬的数量少之又少,有十万利润就可以说是大卖,利润大头都被院线吸走了。 只拍华人看的影片,这生意不做也罢。 先华后夷是友谊影业制片业务的基本战略方针,先香港、澳门,再南洋,随后兜回来打台湾,等后方稳定,奔赴欧美点燃星星之火。 大战略是如此,细节上,友谊影业需要招一大批人,制片经理、导演、编剧、演员、词曲乐队、幕后人员,也需要建立一大堆部门,其他与普通公司共通的部门不说,初期一个训练班是必须有的,除非挖人,社会上少有具备演戏技巧和经验的演员,好苗子招回来都得自行培养。 训练班很重要,必须优先建立。 从个人利益的角度考虑,制片业务方便他对接广告业务和自己的产品广告植入,他有理由壮大友谊影业的制片业务。 从个人生活的角度考虑,他这个人一直领悟不到恋爱这门学问,借用填鸭式教育总结出的题海战术,他想学会恋爱,只能日复一日地刷题,不断挑战不同风格的难题。 他笨,但好学,南来北往,高矮胖瘦不一,或妩媚,或知性,或温柔,或泼辣,虽千万人吾往矣。 所以,他打算亲自兼任训练班的训导主任一职,主管学员的思想品德。 单是制片业务便耗费了冼耀文两根雪茄的时间,等他想琢磨一下之前一直没展开思考的投资业务时,办公室来了一个人——袁文怀。 冼耀文邀袁文怀坐下,并亲自泡了一杯茶。 “文怀,报社那边清爽了?”坐回自己的大班椅,冼耀文便说道。 袁文怀抚弄着茶杯,说道:“已经交接清楚。” 冼耀文颔了颔首,笑道:“那我只能抱歉了,公司这边有不少事需要做,不能让你休息两天,你现在就要投入工作。” 袁文怀正襟危坐,“冼生请吩咐。” “两件事,第一件是你比较擅长的,伱将临时担任明星杂志社筹备委员会的委员长,组建明星杂志社,发行《明星》周刊。你既是将帅,也是小兵,公司只给你1万元启动资金,其他什么也没有。 周刊主要刊登影片和电影明星的消息,偶尔也要刊登电视相关的消息,比如哪个国家开始建立电视台,哪个电视台播了有意思的电视剧,从国外杂志洗稿即可,我的目的仅仅是不让读者将《明星》定位成电影杂志。 这任务你能接吗?” “能。”袁文怀肯定地点点头。 “好,那我说第二件事。公司已经有三部影片计划开拍,但公司除了钱,其他什么都没有,目前比较紧急的是建立一个演员训练班,要找场地、招老师、招学员,前面两个工作我交给别人,招学员的工作打算交给你。 怎么招,办法你自己想,先从招女学员着手,我们要招的是演员,样貌自不必说,这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我希望我们的女学员素质能高一点,要么能唱能跳,要么有不错的文化底子,有高学历那就更好了。 公司会公然搞学历与文化歧视,高学历与高文化都有加分,底薪会高点,拍片机会上也会做出倾斜。 在公司的长远规划中,一两年后,公司会和西方电影公司进行合作拍摄,演员想参与此类项目,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英式和美式之间随意切换是最基本的要求。” (本章完) 264.第263章 神庙黄金 第263章神庙黄金 就招收学员的问题,冼耀文和袁文怀两人讨论一结束,袁文怀就动了起来,借用卡罗琳的办公桌,梳理了自己要做的工作,接着拿起电话打给报社,联系刊登招收学员的广告。 冼耀文自己也没闲着,一个电话打去加山球场,联系租下格莱美模特队训练室隔壁的两个大房间;又给陈威廉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设计几份学员的合同。 友谊影业的演员会分为强约演员和软约演员,所谓强约是指合同条款的限制性会比较强,签约年限也较长,基本上演员和公司绑定。 强约演员平时一律只有仅够生活所需的底薪,只有参与影片拍摄才会计算片酬,且片酬不是固定的数字,而是影片收益分红的百分比。 一切因影片产生的收益,不论年限,无论强约演员离开公司或死亡,只要公司依然存在,强约演员便可以源源不断地分享收益。 所谓软约,即合同中的限制条款较少,签约年限也较短,三年或五年一签,有一份底薪,开工拿固定片酬,计算方式以演员在影片中出现的时间长短计算,精确到秒。 所有演员初始都是软约,强约并非演员可自由选择,只有公司发出邀请的对象才具备签强约的资格,强约可以算是变相的股权激励。 打完电话,冼耀文本打算先知先觉写下几个女星的名字,红于五六十年代的女明星,他还是能说出几个的,比如越战期间,在香港、新加坡度假的美国大兵都会带几张张仲文的贴画走,视她为亚洲尤物的欲望对象,有阿娃·嘉娜、玛丽莲·梦露的东方版之称,是一位实打实的喷火女郎、肉弹。 但是知道名字基本没什么用,明星多用艺名,不具备指向性,如果不是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长城影业的广告,他压根不知道那天在丽池花园借坐的“杨小姐+濛濛”是夏梦,假使拿着夏梦的名字去找人,能找见就有鬼了。 先知先觉不顶大用,他又开始琢磨唱片公司。 演而优则唱,唱而优则演,歌伶和演员之间是互通的,不说影片拍摄本就需要配乐,就是演员有了知名度,也会趁机发行几张大碟,友谊影业旗下成立一家唱片公司是必须的。 他在白纸上写下“aulngsyne”,并在词与词中间画一道斜线,在对应的词下面写下音译,奥德、朗、萨恩,细思一下,在“朗”后面又加了一个朗,变成朗朗。 斟酌一下,在奥德(auld)下面写了经纪公司四字,朗朗ng)下面写了唱片公司,萨恩(syne)下面写了投资公司。 这样一来,又有三家即将要建立的子公司名字定下,从经纪合约到唱片合约,再参与到公司的投资业务,需要友谊始终贯穿其中,循序渐进,走完三段旅程正好“友谊地久天长”。 斜天平是友谊公司的标志,《友谊地久天长》是公司的保留曲目,每逢重大场合,都要来一次大合唱,如此,每个人劳有所得,所得超劳,公司人情味满满。 冼耀文还是喜欢内圣外王,跟随者鸡犬升天,对外无所不用其极。 说到底,他还是良善之辈,对自己人苛刻不起来。不然,他不会深挖友谊,而是在奉献上做文章,将每一名员工往高尚里推,高尚的人不谈待遇回报,只讲默默奉献,公司的开支会节省许多。 …… 湾仔告士打道最高的建筑是六国酒店,在酒店的二楼有一家夜总会叫仙掌。 这家夜总会有两个特色,一是用华人为乐队领班,这在香港的夜总会界是不可想象的,华人乐师的技术和纪律性都遭嫌弃,一流的夜总会领班都会采用菲律宾乐师;二是东西比较好吃,不少有钱人会到仙掌食宵夜。 冼耀文打听到仙掌的后厨有来自迪化的厨子,他提前打了电话,订了手抓饭、烤包子、羊肉串以及几个馕。 差不多时间,他先去仙掌,又让家里派车接科塔里。 六点半,他和科塔里在仙掌夜总会的大厅卡座挨坐着,没叫酒,只叫了可乐和柠檬水。 两人各拿一个馕,两串羊肉串往馕上一放,一捏,一拉,铁钎子被抽出,羊肉块留在馕上,将馕捏紧实,送进嘴里咬一口,一股干燥的肉香味侵蚀味蕾。 慢慢吞咽掉,两人差不多同一时间把馕放下,科塔里从大盘里盛一点手抓饭到小盘里,用匙羹舀着吃,冼耀文没吃饭,而是拿起一个烤包子往嘴里送,烤包子得趁热吃,凉了膻味会变大。 半个包子吃掉,冼耀文开口说话了。 “从迪拜过来?” 科塔里拿着匙羹在半空稍稍停顿,随后继续动作,“我出生在迪拜。” “你的全名是穆罕默德·科塔里·侯赛因·汗,还是科塔里·泰姬·穆罕默德·汗?” 科塔里又是一愣,在冼耀文脸上看了一眼,“你很了解印度?” 冼耀文摇摇头,“还算了解。” 科塔里放下手里的东西,擦拭一下双手后朝冼耀文伸出右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穆罕默德·科塔里·侯赛因·汗。” 冼耀文如法炮制,握住科塔里的右手,“你好,我是冼耀文,伱可以叫我亚当。” 两人的手分开后,冼耀文又说道:“所以,你的信仰不会是印度教和佛教?” “当然。”科塔里郑重地说道:“亚当,请不要在我面前说亵渎真主安拉的话语。” “抱歉。”冼耀文摊了摊手,“科塔里,我猜你是了解印度教的?” “你指什么?” “印度教神庙。” 科塔里双眼一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冼耀文,“你想打神庙黄金的主意?”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雪茄,炮制好,递出一支给科塔里,“为什么不呢?我研究过印度教的起源,它不是雅利安人发明的,雅利安人却对教义进行过改良,以方便他们统治印度原住民。 印度教的两大主神都与黄金有关,故而在印度教中,黄金被认为是一种财富和吉祥的象征,在印度人的心中有着超越食物的重要地位。 土邦王子会在成年的那一天,向神庙捐赠一堆和自身一样重的金子,在土邦王室的带领下,整个印度形成了从上到下都给神庙捐黄金的氛围,甚至逐渐演变成向神庙捐的黄金越多,身份地位就越高。 印度人在历史长河中没有几年生活是富足的,他们却把好不容易攒下的黄金捐献给神庙,如果说他们是自发的行为,我一点都不信,毫无疑问,他们的这种行为是被人引导的。 是谁在引导呢? 神庙的管理权在谁手里,就是谁在引导,只要神庙在,家族衰落了也不用担心,只要起出神庙地下室的黄金,家族又有了本钱重新兴旺。” 科塔里笑道:“亚当,你不用想着劝服我,我不信印度教,打神庙黄金的主意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只是觉得这种行为不可取,神庙有人看守,想要进入地下室很难,想把黄金运出来更难。” 冼耀文淡笑道:“很难吗?我不觉得,只是要花点时间进行布局罢了,但是花点时间是值得的,神庙的地下室,少则几百吨,多则数千吨,不用多,我们只要开出两三个……” 冼耀文吸了两口雪茄,略作停顿,“科塔里,你说迪拜的地底下有没有石油?” “我觉得有,而且储量不会少。” “我看好整个阿联酋地底下都有石油,甚至整个中东也是一样。”冼耀文点点头,“可惜你是印度人,我是华人,想打石油的主意都很困难。我很重视在伦敦建立人脉,也打算把自己的事业重心向纽约转移,两三年后,如果能和一个在中东有着广泛人脉的人成为合作伙伴,也许双方可以合作建立一个石油集团。 科塔里,如果你手里有了上千吨黄金,能在中东建立广泛的人脉吗?” 科塔里沉默了许久,“亚当,我们认识没多久。” “是吗?”冼耀文轻笑道:“我们在加纳不是已经建立过命的交情了吗?科塔里,认识我的人里面,只有你和莉莉,就是那天的女士,知道我会用枪,而且用得还不赖,其他人并不知晓,你已经掌握了我的一个大秘密。 有了这个基础,后面想加深了解就容易了。你是黄金商人,我是金矿主,我可以将黄金送到新加坡码头,也可以直接送到印度边境,对这种服务,我想你会满意的。” “只要价格合理,你有多少黄金我都要,神庙的事我要考虑。”科塔里沉声道。 “没问题,只是希望你不要考虑得太久,时间一久,我会考虑寻找其他合作伙伴。” “不会太久。” 聊完正事,两人继续吃东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总会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非洲鼓被敲响,一个穿着金光闪闪旗袍的女人扭着腰肢,迈着舞步走上舞台,待来到舞台中央,嘴里哼响《高山青》。 细听一下,声音清脆磁性,只是用自己的嗓音本钱在歌唱,说不上用了什么技巧。 冼耀文抬头往歌伶看了一眼,长得还不错,符合当下的审美。 招了招手,叫过一个侍应,手里夹上两张一元面额的港币,“台上唱歌的小姐叫什么?” 侍应熟练地捻走纸币,回答道:“先生,她叫顾薇。” “艺名?” “是的。” “知道真名吗?” “不清楚。” “你等一下。”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友谊公司的名片,连同两张纸币一起递到侍应的手里,“麻烦你把这个交给顾薇小姐,告诉她我明天下午两点后会在办公室。” “好的。” …… 还有一章! (本章完) 265.第264章 精准输出 第264章精准输出 在仙掌坐了三个多小时,只是叫了几个舞女作陪,科塔里没有暗示需要更“隆重”的招待,冼耀文也乐得装傻,差不多时间,便把人送回酒店。 到了第二天,冼耀文又是无比忙碌。 费宝树走了,李海伦也要走,设计师和实习生都需要补充,吩咐人事科招新的实习生,又把钟林叫进办公室,聊了聊人事科脱离中华制衣组建独立公司“hk咨询”的事宜。 hk咨询放在人民实业旗下,学习麦肯锡、德勤、毕马威、安永等老牌咨询公司,对外为客户提供战略咨询、审计、税务及法律等服务,对内,冼耀文向钟林稍稍透露了自己的野心,他要建立一个涵盖诸多业务的马列集团,将来有许多内部企业需要hk提供人事服务。 实际上,冼耀文真正想建立的是马列财团,权力和资本并重,资本主要扎根西方几个资本大国,以资本介入政治,培植为自己利益发声的代言人。 另一方面,势力进入一些国土不具备战略意义,不会引起大国太大兴趣的国家,与当权者合作建立“国家”控股的国企性质垄断企业,并积极打击私人垄断企业,不给他们侵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机会。 比如海地,因为离美国太近,不管主观还是客观,它都不具备强盛起来的条件,国内的矿产大概轮不到他惦记太多,但不用担心,海地有人口,又盛产具备开放性思维的独裁者,为了捞钱,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正好可以和独裁者合作,独裁者从海地人民身上定期抽血,他建立生产血液制品的生物制药公司,造福世界血性疾病的病人们。 又比如还未独立的孟加拉,女人们都挺会生的,人口红利呱呱叫,很适合开发成初级工业品加工基地和产品倾销地,投资得当,每年都可以产生大笔收益。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不同对象运用不同的策略,有个二三十年,马列财团的利益便可以遍布全球。 地位水涨船高,钟林自是兴奋,当冼耀文说到要尽快依次建立狮城、东京、巴黎、伦敦、纽约办公室时,钟林是满口应承。 和钟林聊完,接着等来林醒良,把生产厂长郑致平叫到办公室,三个人一起商讨未来一个月的生产计划安排,主要负责销售的林醒良和郑致平沟通,冼耀文旁听为主。 待生产计划安排聊过,冼耀文和林醒良聊了聊传销公司在南洋建立分公司的安排,以及好运来赴狮城、曼谷和马尼拉三地同步建立旗舰店,以开好运来海外旗舰店之先河。 狮城算是已经熟门熟路,冼耀文可以亲自介入,曼谷和马尼拉两地比较陌生,但两地都有不少扎根的华人家族,香港和两地的联系也比较密切,想找到经销商合作不会太难。 最重要的,两地的富人都不少,具备不错的消费潜力。 下午,冼耀文到了青年会办公室,下笔开始书写他构思好的《传奇》系列影片第二部《环游世界》,这是英文名,中文名为《壮游》,讲述潘德明的事迹。 潘德明是华人骑行环游世界第一人,也可以算是世界第一人,历经七年多,到过40多个国家,见过诸多名人,被20多个国家元首隆重招待,甘地、尼赫鲁、凯末尔、墨索里尼、希特勒、罗斯福等。 潘德明雪东亚病夫之耻,向世界展现中华青年之风貌,可谓大丈夫。 他的事迹值得改编成电影,也应该改编成电影,加上他的行为符合西方人的价值观,又是还未过气的世界名人,无论二十年前正当年,还是如今正当年的电影主要西方消费群体对他都有一定的了解,是不少青年之偶像,他的故事一定能卖座。 但不能现在拍,时间不对,偌大的北美票仓容易错过,所以,《环球世界》是第二部,不是第一部。 冼耀文以西方价值观为基调构思好《环游世界》的大纲,放到一边,顺手又写了一个刚刚想到的故事大纲《生旦净末丑》——讲述一个怎么也吃不胖的柴火妞,通过自虐般的方式,将自己喂胖,最终成长为一代女笑星的故事。 昨晚睡觉前,他有过关于喜剧片的思考,在生活艰难,遍地是柴火妞、排骨仔的当下,代表着富足的胖哥、胖妹在荧幕上耍宝逗乐,一定会讨观众的欢喜。 正好,开山之作就讲一个柴火妞变胖,并隐射生活变富足的故事,加点煽情、激励的元素,票房三十亿,不,三十万还是有盼头的。 就是现在的社团收入根本不用洗,不然还能顺手接点洗刷刷的业务。 《生旦净末丑》的大纲好弄,二十来分钟他就构思好了,还往里头塞了不少适合当下的笑料,后面接手的人无需做加法,只要做减法就行了。 一鼓作气,他又写了《传奇》的第一部《生命清单》,从约翰·戈达德身上获得的灵感,戈达德十五岁的时候写下一份清单,上面写着他要完成的127个人生目标,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 只是有点可惜,算算时间,约翰·戈达德还是一个小年轻,他的人生目标只完成了几个,并且还未出名,没辙,只能虚构一个人物出来,撰写一个虚构的、关于成长的故事。 同样,以西方的价值观为基调,套写一个华人的故事。 嗯,他就是崇洋媚外,准备讨好西方的观众,因为他不认为华人观众会买《传奇》的账,且每部影片的投资都不会小,若是在西方票仓无所作为,那基本亏定了。 灵感爆棚,还未写完《生命清单》,冼耀文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大亨》的故事——一个住在石硖尾的穷小子,因为帮助一个富家千金赶跑流氓,获得千金的芳心,并在千金的帮助下,成长为制衣业大亨的故事。 这种遇贵人改变人生,几乎不劳而获,但又包裹奋斗外衣的故事,符合香港观众的价值观,重点就是千金得找一个符合当下审美的女演员,要够漂亮,留足畅想的空间,能轻松走进春梦里。 另外,还得设计大反派被戏文里的蹩脚计谋轻松打败的场景,计谋需要好好斟酌,最好是编剧深入寮屋区,了解青年们的知识面,设计出他们会认为很高明的计谋以及热血沸腾的武勇。 对了,还得找准皇帝的金扁担,秀奢华场景的时候得秀准,大概烧鹅一次买两只,一只人吃,一只喂狗,餐餐大鱼大肉,才符合观众心目中对富人饮食的想象,营养均衡偏清淡,却是花费不菲的饮食只能秀个寂寞。 在留白处一一标注好注意事项,又是一份大纲完成。 接着,冼耀文没有再写新大纲,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琢磨建立一个分析观众喜好的部门,想赚钱,友谊影业就要多拍观众喜闻乐见的影片,不能追求高级和艺术性,那只会亏到姥姥家。 思虑良久,他在纸上写下“战略研究室”几个字,另起一行,又写下“观喜小组”四个字,全名“观众喜好研究小组”,研究人员深入各家戏院聆听观众对一些影片的评价,也深入街头巷尾了解青年思想动态的变化,在影片里精准圆了他们在做的“梦”。 (本章完) 266.第265章 缘来是你们 第265章缘来是你们 捯饬完剧本大纲,冼耀文出了总经办,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 柳婉卿来上班了,早上并未将女儿送去他家,应该是请了别人帮忙照看,她现在坐在外面的工位,与费宝树相邻而坐。 卡罗琳不在,袁文怀也不在。 冼耀文朝两女了一眼,目光对向总经办两边寻思起来。 在友谊公司获得巨大收益之前,他不准备将办公场地搬离这里,办公人员只能在这里挤一挤,因为到了下一步,友谊置业就会盖大厦,彻底告别租办公室的日子。 只不过目前办公室的工位是按照35个人设计,根本不够友谊公司所需的数量,好在大办公室的面积够大,把目前的办公桌换掉重新布局,完全可以塞下120人,且不会显得逼仄。 员工空间足够,就是差几个小办公室,子公司经理、财务科以及人事科。 大致目测了一下,冼耀文又用脚量了量,就在总经办的两边完全够空间增加5个小办公室以及一个面积不太大,但够坐下十几人的会议室。 “宝树,过来一下。” 费宝树听到召唤,走到冼耀文身前。 冼耀文指了指总经办,说道:“等下把我和卡罗琳的东西搬出来,这个办公室交给柳副总和你使用。” 接着指了指总经办右边的最角落,“从那里依次排过来,做三间办公室,第一间是财务科的办公室,墙体、门一定要够坚固,其他的办公室只要考虑隔绝目光和隔音即可……” 将办公室的改造方案向费宝树细细交代一遍,冼耀文继续说道:“大办公室尽快弄好一半工位,不要影响办公,其他的改造可以在晚上和周末慢慢进行。还有,方案出来以后,记得买点水果去一下三楼、六楼,打声招呼,再去一下大厦管理处,做个备案。” [香港的大厦基本没4、13、14层。] “好的。” “这件事你先跟一下,等卡罗琳忙完手头的工作,你交接给她。”说着,冼耀文走向总经办,行至半途驻足,转身说道:“对了,做好准备,伱马上要跟我去国外出趟差。” “好。”费宝树睫毛抖动了一下,心情略有点激动。 回到总经办,冼耀文接着弄公司制度相关的一些文件,忙到两点,费宝树敲门进入。 “老板,顾小姐到了。” 冼耀文抬头看向来人,看见昨天在仙掌夜总会见过的顾薇,她边上还站着一个瘦弱又带着点痞气和猥琐的男性青年。稍稍打量,他展开笑容招呼道:“顾小姐,还有这位先生请过来坐。宝树,拿两支汽水。” 顾薇冲冼耀文微微颔首,大大方方地带着青年到大班桌前坐下。 冼耀文的目光从坐立不安的青年脸上一扫,随即停在顾薇脸上,轻笑道:“顾小姐,我相信你看过我的名片后,应该已经猜测过我请你过来的目的,有好的期待,也有坏的担忧,对吗?” 顾薇脸上露出被猜透心思的羞涩表情,下意识往青年瞄了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冲冼耀文点了点头。 冼耀文保持笑容,说道:“为了让你内心的忐忑早点平复,我不卖关子。友谊影业是一家新开的公司,你进来的时候应该已经见到了,目前公司只有五六个人,演员、歌手都刚开始招募,昨晚我听你唱歌,觉得你有成为红歌星的潜力,所以,想把你签下来。” 冼耀文从桌角抽了一张白纸放在自己面前,“在谈签约之前,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如实回答,也可以选择撒谎,你选择撒谎的内容必须把谎言进行到底,以后不许改口。当然,容易被戳穿的谎言最好别撒,以免将来不好收场。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顾薇略有一丝忐忑。 “好。”冼耀文颔了颔首,“我们开始。顾薇是你的真名吗?” “不是,我叫顾家弥。” “来香港前的籍贯。” “羊城。” “父母也在香港吗?” “是的。” “直系亲属中有没有身份比较特殊的,我是指被香港警方通缉或者抗战时期给小鬼子做过事。”冼耀文说着解释道:“不要误会,不是我本人对你的隐私感兴趣,而是等你红了之后,一定会有记者调查你的底细。正如我刚才所说,你如果觉得能瞒住,可以不答。” 顾薇犹豫了好一会,又同青年进行了眼神交流,这才轻声说道:“我父亲当过汉奸。” 冼耀文微微一怔,目光离开纸面看向顾薇,“具体什么职位?” “宣传处长。” “哦。”冼耀文吐出一口浊气,“被审判了吗?” “没有,逃来了香港。” “文人,问题不大。以后关于父母的话题尽量不要跟别人主动提起,关于如何回答记者的提问,以后公司会帮你谋算。结婚了吗?” “没有。” “男朋友呢?” “有。” “从事什么工作?” “仙掌的乐师。” “……” 问了一大串的问题后,冼耀文才关心起青年是谁,“这位先生是?” “我弟弟顾家辉,也是仙掌的乐师。” 闻言,冼耀文的目光对向顾家辉,不动声色地问道:“顾先生,你会什么乐器?” “钢琴。”顾家辉木讷地答道。 “《高山青》会弹吗?” “会。” “弹来听听。” “弹?”顾家辉左右张望了一下,根本见不到钢琴的踪影。 冼耀文冲桌面努了努嘴,“钢琴在这呢。” 顾家辉依然摸不着头脑,顾薇却是领悟到了,她连忙拉了拉顾家辉的衣摆,“家辉,快点弹。” 听姐姐这么说,顾家辉只好硬着头皮把双手放在桌面,招呼也不打一个,自顾自弹了起来。 “好了,就到这。”冼耀文看了二十秒钟左右,挥了挥手,看着顾家辉的眼睛说道:“你的指法有问题,应该不是跟专业的钢琴师学的。除了钢琴,你还会什么,编曲?作词?作曲?” 顾家辉摇摇头,“都不会。” 跟顾家辉说话费劲,冼耀文看向顾薇,说道:“据我所知,夜总会的乐师编曲是基本功,外面售卖的唱片不会附带套谱,都需要乐师自己弄,华人乐师基本是野路子,干不了这个活,这也就是华人乐师不如宾佬吃香的原因。令弟想吃乐师这碗饭,还需要多加学习。 顾小姐,我对你基本满意,公司想把你签下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清楚,都是你的待遇细则,没听清楚可以问我,不用不好意思。” 顾薇点了点头。 “昨天我听你唱歌,感情充沛,但是技巧不足,你进入公司后,公司不可能马上给你发唱片,需要安排你进行系统地学习,演唱技巧、化妆技巧、应对歌迷和记者的技巧等等,学习的时间可长可短,就看你的学习进度。 在学习期间,公司每个月给你发放150元的生活费,等你学成,开始为公司赚钱,公司会适当提高你的生活费,等到公司收回你在学习期间的花费,公司将不再给你发放生活费,改而和你分成。 你发行唱片、登台演唱以及你演唱的歌曲授权所产生的收益,公司都和你分成,你七成,公司三成,每个月月底结算一次,公司绝不会拖欠。 待遇就是如此,另外,关于你的义务,你需要无偿出席公司的重大活动,比如为某部电影站台,公司组织的大型演唱活动,至于私底下的活动,例如出席某个大人物的酒会、生日会,公司会视情况进行安排; 对你的事业有帮助,东主又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公司会帮你安排,如果东主有过分要求,公司不会强行给你安排,而是会与你协商,你愿意就去,不愿意就不去。” 冼耀文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当然,类似的事务,将来我不会亲自过问,有些管理人员可能会出于私心威逼或变相胁迫你参加你不想去的活动。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做我暂时不赘述,在你的学习内容里会有,当真正面临的那一刻,该如何自处,你自行选择。 好了,因为你是第一个我负责签约的歌手,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给你一刻钟考虑,有兴趣我们走签约环节,没兴趣请自便。 对了,因为你是第一个,公司会给你2000元的签约金,也会在报纸上发一则公告,另外给你安排一套条件较好的房子,房租由公司垫付。” “冼,冼老板,如果我不能发唱片,公司花在我身上的钱需要我还吗?”顾薇磕磕绊绊地说道。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因为你实力不足,那是我的眼光有问题,责任在我,你不需要承担什么。如果因为公司的原因,你不仅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还会收到公司的赔偿。” 冼耀文指了指顾薇,“如果是因为你行为不当,你将会有大麻烦,不仅需要返还公司花在你身上的钱,还要承担损害公司名誉及连带损失的赔偿。 总之,公司做事会本着公平的原则,不欺压旗下的艺人,也不吃哑巴亏,奖惩分明,奖不悭吝,罚不手软。我先出去,把空间让给你,一刻钟后再回来。” 言罢,冼耀文从桌上拿了一本《motortrend》杂志,走出总经办,来到柳婉卿的工位,将杂志放在桌上,快速翻动,筛选出某些书页进行对折,随后手指敲击杂志,说道:“看你也没事做,自己挑一款车子当座驾,除了对折过的,随便挑。” 柳婉卿挪动杂志,对正自己的视线,翻开封面的当口停住问道:“真的可以随便挑?” “我说了,随便挑。”冼耀文不放心地补充道:“对折过的最好别看,你看中公司也不会给你配,太贵。” “哦。”柳婉卿翻到内页,兴味盎然地看起第一张车图。 冼耀文在边上的空工位刚坐一会,袁文怀兴冲冲地回来了,走向总经办时,无意识地扫视,看见了冼耀文,便快步走近,等站到冼耀文面前,一小沓照片出现在他手里。 “老板,今天我去了几所学校,拿回来一些照片,请你过目。” 冼耀文接过照片,诧异地问道:“现在放暑假,学校还有很多学生吗?” “现在好多中学实行精英教育,暑假里也会开设一些兴趣班,学生家长都会让学生参加。”袁文怀解释道。 “这样。”冼耀文扬了扬手里的照片,“那这个怎么回事,现在流行随身带照片了吗?” “这个只是运气好,去了两个学校都有摄影兴趣班,女学生从展览栏里取下来给我的。” “哦。” 冼耀文恍然大悟,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相片凑到眼前欣赏起来。 他是抱着单纯欣赏的态度,不打算轻易淘汰任何一个,只打算标注重点对象。他认为好看的,其他人也会觉得好看,这是他和当下审美的重合点,但有些他认为不好看的,其他人还是觉得好看,这是不重合的点,他审美可以,汰丑不行。 一张张相片看过去,他对袁文怀的审美表示肯定,还真没看到一个他觉得丑的。当他翻到中间位置的一张照片时,嘴里轻咦了一声,拿起照片仔细辨认,没错,就是钢琴老师张玉芳。 把照片亮给袁文怀看,冼耀文问道:“你去了德明中学?” “老板你认识葛兰?” “什么葛兰,她叫张玉芳。” “就叫葛兰,老板你可以看看照片背面,我有标注。” 冼耀文闻言,将照片翻了个面,只见背面写着“grace,葛兰,17岁”一行字,他瞬时吐槽道:“原来是英文名音译啊,还是美式口音的音译。她真名就叫张玉芳,在我家里当钢琴老师有段日子了,她有兴趣当演员?” “葛兰的兴趣不是一般大,是第一个主动给我递照片的女学生。”袁文怀迟疑了一下,说道:“老板,我觉得她很不错,在学校是活跃分子,演讲、唱歌、跳舞、话剧,样样都少不了她。” 冼耀文轻笑一声,“既然你觉得不错,就把她招进来吧,适当给予照顾,我指的生活上。17岁是一道线,这个年纪及以下,我们就视作未成年,签约需要父母出面,生活上也多给予照顾。 还在念书且成绩优异者,训练安排以不耽误学业为准则,你做个预算,公司购进两辆客车,一辆专门用于接送学生学员来往于学校和训练班。” “好的。” “文怀啊,你的动作一快,就显得其他的动作慢了。”冼耀文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说道:“我也要抓抓紧,你跟我来。” (本章完) 267.第266章 挖坑啦! 第266章挖坑啦! 走向总经办时,冼耀文侧头说道:“电影和音乐的传播方式存在差异,避开会到戏院看电影和会买唱片的人不谈,电影的传播渠道就相对较窄,不是专业的说书人,很难将一部电影的内容说清楚,听众基本上只能听个云山雾罩。 音乐不同,简短,感染力较强,一些乐感比较强的人,听别人哼一遍也就会哼了。觉得好听,能打动自己的内心,绝大多数人会打听一下歌是谁唱的,一说名字,也就记下,之后很难忘记。 不过呢,留声机和唱片的价格居高不下,对普通人来说,接收音乐讯息的主要渠道还是电台,杂货铺、士多店、茶餐厅多数都有收音机,不一定需要花钱就能听到,电台可以说是目前推广音乐和歌手名字的最佳渠道,我们需要重视。” 冼耀文驻足,接着说道:“知道了歌手的名字,许多人又会好奇歌手的长相,一些人可能被吸引进电影院,一些人可能千方百计想办法进入歌手登台的夜总会、酒家。 这些是手头相对宽裕且稍有办法的人,其他那些手头既不宽裕,也没有办法的人,只能干瞪眼。对我们而言,他们干瞪眼就是我们的损失,我们应该想办法一定程度上满足这些人的需求。 一,我们要重视海报,将它当成公司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来经营。 歌手上过电台,有了一定知名度,我们就应该向杂货铺、士多店、茶餐厅免费提供最新的海报,可以是上下的排版方式,上面一张照片放大图,下面的左边是小图的排列组合,右边是日历,这样一来,可以有规律地进行每月换新。 其次,就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计划,海报只是其中一个小点。 我打算开设明星周边店,一个面积很大的店铺,卖明星海报;明星同款的衣服,比如明星在电影里或海报上穿过的;明星同款化妆品,还有其他,只要有销量,我们都可以卖。 平时不定时,随机安排某位明星去店里充当售货员,一开始,顾客会觉得惊喜,等明星的出现比较频繁,顾客就会意识过来这是常态,但他们又不知道谁哪天会出现,其中一些人会为了见到他们想见的明星,而频繁光顾我们的店; 虽然未必每次都会购买商品,但来得频繁,购买和复购的机会自然大大增加。” 袁文怀既带着点认同推崇,又有一点恭维的态度说道:“老板,明星周边店真是一个好主意,公司一定能从这个上面赚到大钱。” 冼耀文摆了摆手,继续平淡地说道:“二,重视大众,也不要忽略小众。目前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是国语唱片,但不意味着其他语言的唱片没有市场。 不说香港人的文化口味已经出现了西化的趋势,我们很快会面临西方电影和唱片的冲击,对公司而言,寒冬和暖春将联袂而来,或许有一天,为了有饭吃,我们不得不让歌手出英文唱片。 另外,我在狮城见过粤语流行歌曲的唱片,制作比较粗糙,受众主要是马来亚、新加坡的矿工,还别说,销量也过得去。 于是,我就想,以澳门为起点,一路到南洋,再到西洋,有多少南洋阿伯、金山阿伯,还有早期在台湾扎根的彰化阿伯,他们当中有多少人的国语是灵光的?又有多少人具备不错的消费能力? 实际情况是,前面的比例很小,后面的比例很大。这就由不得我们不重视这部分潜在消费者,我们完全可以在国语歌为主的唱片里,添加一首英语、粤语或台语(闽南语)流行曲,甚至是上海话的流行歌曲,这样一来就可以做到兼顾。 文怀,你懂我的意思吧?” 袁文怀点点头,“招收学员的时候,倾向广东、福建和江浙籍贯的人,并重视语言能力。” 冼耀文颔了颔首,“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当然,外形条件比较突出,登上荧幕的形象比较受欢迎,也不是不能例外。外形条件一般,歌喉却是很棒的人不在少数,对代唱一事,我们要宽容看待,只要不亏待不能露面的功臣就行了。” 说着,冼耀文跨步走进总经办,室内的两人瞬间结束交谈。 坐回到大班椅上,冼耀文冲顾薇笑道:“顾小姐,考虑好了吗?” 顾薇撩了撩自己长长的鬓发,轻声说道:“考虑好了,我想签到公司。” “好。”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文件袋,先将一个递给袁文怀,“你给顾小姐解释一下合同里的条款。” 接着递上第二个文件袋,“你研究一下,有什么意见标注一下。我只有一份,记得先复印。顾小姐,伱跟着这位袁文怀先生去看下合同。” “好的。” …… 差不多三点一刻,冼耀文接了一个电话,随后又打出一个电话,他便离开办公室,来到尖沙咀码头等了片刻,甄国龙敲响了他的车窗。 冼耀文下车,站到甄国龙面前,笑道:“国龙,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闻言,甄国龙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冼生有吩咐,我国龙没话说。” 冼耀文轻笑一声,“不用这样,只是有件小事请你帮忙,从东京过来一男一女,男的叫原重雄,女的叫佐藤麻衣,住在国泰大酒店8302、8303房间,从今晚下午五点开始,你安排人盯住他们,我要知道他们在香港期间的一举一动。” “普通人吗?”甄国龙目露凶光道。 冼耀文拍了拍甄国龙的肩膀,“前些日子,我有一个洗衣房被人烧了,已经查到是谁干的,长安制衣的贺震北。我请两个小鬼子过来,就是为了做局对付他,不用多想,就是普通人,小鬼子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有钱赚,多远都会来。” 甄国龙目光中的凶光敛去,变得柔和,“冼生,你想报仇,我可以带几个人把那个贺震北的工厂烧个精光,不用搞得太麻烦。” 冼耀文轻笑道:“烧掉太可惜了,拿过来接着经营多好,你只要帮我把人看好,别让两个人胡闹,也预防穿帮,等事情了结,我给你算点工厂的股份。” “帮冼生做事,我怎么敢要报酬,冼生对我帮……” 不等甄国龙把话说完,冼耀文就打断他,“国龙,不用说了,一码归一码,只要是帮我做事,我就会算报酬,这件事就这么说。杂志卖得还好吗?” “非常好。”甄国龙露出爽朗的笑容,“一个月能赚两万多块,我的人把杂志的套路差不多摸透了,很快就能自己印,以后还能赚得更多。” “是肥肉大家都想吃,小心点。” “我有数。” “就这样讲,我现在去国泰,改天上家里吃饭。” “冼生,慢走。” 过海,来到铜锣湾的国泰大酒店大堂附近,找地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人从酒店走出来,左顾右盼。 冼耀文瞄一眼,瞬间感慨松田芳子真会选人,佐藤麻衣个子不高,只有150公分左右,偏胖,大胸大屁股,手臂大腿都很粗,有着非常夸张的s形曲线,脸却是非常娇小,而且很欲。 如果能将身高拉长10公分,把一些部位的横向赘肉填充到纵向,绝对能称为极品。 感慨完,让戚龙雀把人叫到车前。 佐藤麻衣来到后座的位置,俯身看向车内,“高野桑?” 冼耀文不答反问,“佐藤麻衣?” 佐藤麻衣微微鞠躬,“哈依,我是佐藤麻衣。” “上车。” 等佐藤麻衣上车,戚龙雀立刻驾驶车子往前行驶。 等车驶出一段距离,冼耀文侧身对佐藤麻衣说道:“佐藤小姐,你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秘书的角色,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节外生枝,等任务完成,你拿着丰厚的报酬返回东京,忘记在香港的一切,告别过去的自己,从事一份待遇不错且体面的工作,重新开启你的人生。明白?” “哈依。”佐藤麻衣鞠躬道。 “希望你真的明白。”冼耀文在佐藤麻衣脸颊上拍了拍,“香港的风景不错,但人不会对你太友好,想看风景就近到海边,不要跑太远。” “哈依。” “开慢点兜一圈,让客人看看风景。”冼耀文对戚龙雀说了一句,随后,伸手指了指窗外,拿起一张报纸低头看起来。 威胁话不用说,他相信松田芳子已经做到位,况且,佐藤麻衣是个单身母亲,有一子一女,起幺蛾子的可能性不大。 佐藤麻衣初始还没反应过来,等车子速度降下来,她领悟到意思,稍稍愣神,继而转头看向窗外。 等兜了一大圈,同样的方式,原重雄坐在了冼耀文的旁边。 原重雄的情况要比佐藤麻衣复杂一点,十来年前,他仗着小鬼子的铁骑,在东南亚从事进出口贸易,曾经是蛮大一个会长。小鬼子投降后,他的境遇自然每况愈下,为了恢复往日的荣光,他跟山口淑子的老子差不多,急于求成,走了几步昏招,不仅输掉最后的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债。 看着已经年满48岁,头发白了五分之四的原重雄,冼耀文慢悠悠地掏出钢笔,在手里反握,一挥,笔尾重重戳在原重雄的胃上,原重雄吃痛弓腰之时,他变换笔尾的方向,再次挥手,戳在左腋下的肋骨上。 两下重击,原重雄瞬间弓成红烧虾,嘴里哇哇乱叫。 听着刺耳的叫声,冼耀文不慌不忙地旋开笔帽,检查笔尖,见没有损坏,旋回笔帽,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将钢笔细细擦拭一遍,放回口袋里。 点上雪茄,悠哉地抽了几口,待红烧虾重新伸直,他幽幽地说道:“原重桑,你以前是个体面人,将来也可能会是,千万不要在香港做出不体面的事,错失了将来体面的机会。” “我收……” 原重雄刚一开口,便忍不住咳嗽,咳了好一会,头伸出车外吐了一口浓痰,缩回头,下意识按了按口袋。 冼耀文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原重雄。 原重雄接过,道了声谢,捻起手绢在嘴唇上按拭几下,随即说道:“我收了钱,就会按要求做事。” “这就再好不过,我为刚才的失礼向你说声抱歉。”说着,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份图纸,拿起其中的一份服装设计图亮给原重雄看,“你要做的第一件事非常简单,拿着我给你的设计图和结构图,去一家叫长安制衣的工厂下单订制1万件。 订单总价500万円,最终的利润在200万円左右,是制衣行业里合理却比较可观的利润。 第一笔订单是正常的商业合作,你只需抓好品控,顺利完成订单即可。但是,你要让对方知道,你长期有订单,而且马上有一笔10万件的订单。” 冼耀文摊了摊手,“为了争取到订单,对方会采取的办法,你想必是清楚的。没关系,你可以慢慢享受,等你享受够了,再跟对方慢慢洽谈订单。同第一次一样,你仍然当作一次正常的商业合作,正常下单,正常支付定金; 只不过定金只能先付第一次的一半,而且尾款的支付方式也要改一改,不是交货后立即支付,而是要延迟三天。 只是拖延三天,不是不付,你完全不用担心不好脱身,我的杀招不需要你往外放,你只是一个演员,配合我演一出戏。” (本章完) 268.第267章 扫人 第267章扫人 原重雄双眼一眯,“我想高野桑没打算支付尾款,你的杀招就藏在延迟的三天里。” 冼耀文轻笑一声,“原重桑是海千山千(老奸巨猾)的生意人,自然能看透一点小伎俩,我在东京有不少生意,也许我们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原重雄闻言,双手轻轻颤抖着鞠了个三十度的躬,言辞诚恳地说道:“还请高野桑多多关照。” 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要有信,信人也要信己。” 原重雄接着话头,笑着往下说:“人人有信才能令自己与他人的独立自尊得以实现,这是福泽谕吉说的。” “一个人的信用和其钱柜里的钞票是成正比的,尤维纳利斯说的。原重桑,请努力。” “哈依。” 见完原重雄,还不到下班的点,冼耀文却没回办公室,直接溜号回家。 偶尔他也要溜个号,偷个懒,好证明自己是老板,不是打工仔,有很大的自由度。 可事实证明,他是劳碌命,人还没上楼,阿叶的电话已经追过来了。他的大胆假设成立,张哲宪和李月如真有私情,事情一下子变得有意思起来。 回个电话给阿叶,让他查一查张哲宪的住址,冼耀文冲了个凉,换上背心短裤,点上一根雪茄,来到窗前往便利店门口俯视。 这几天,来这里听广播的听众又多了一个消遣,新来一个二十七八的听众,随身带着口琴,广播不精彩的时候,他会给大家吹上几曲。 此时,这人就在下面吹口琴,黄湛森这个小屁孩也在,手里把玩着什么。 拿望远镜一看,原来是一只猫,金丝猫,学名豹虎,蜘蛛的一种,香港的小溪边到处都能见着。观黄湛森手里的豹虎特征,应该是分布在何文田荒山一带的品种。 他妈来了,抽了他三下,这点惩罚力度,最远只能到何文田,再远,可就不是三下了。 尽管冼耀文没融入街坊交际,但时间久了,街里街坊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黄湛森的父亲是羊城城里的大地主,城里有不少铺子,乡下有不少农田,属于严丝合缝的清算对象,枪毙不带冤枉的。 正因如此,六十多岁的黄父将已经开枝散叶,把他捧上太爷爷神坛的一房二房留在羊城看着家族产业,自己带着三房和三个尚年幼的儿子逃来香港,蜗居在桂林街,又在太古仓谋了一份苦力监工的差事,想着在外漂泊几年,等风声过去,落叶归根。 黄父有思乡愁,黄湛森却是乐不思蜀,父亲少了人分享,他可以享受更多的父爱,也不用听孙辈们聒噪的哭声,在深水埗的天空下肆意玩闹。 这小屁孩闹腾得很,对黄母没有往死里抽他,冼耀文只能深表遗憾。 收回目光,往正楼下看,王霞敏刚刚送走吴婶,石硖尾新来的住户,丈夫得了肺痨,没法赚钱养家,吴婶一个人要管着丈夫和四个孩子六张嘴,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不知道听谁说冼家也有个肺痨鬼,过来借过几次药。 自打岑佩佩和冼耀武两人要打造人设起始,时有人过来借东西,这些琐事都是王霞敏操持着,他只是听一下开支数字,从不过问细节。之所以知道这个吴婶,皆因碰巧听说她有个儿子名雨森,爱玩个白鸽。 冼耀文抽着雪茄,四下打量,正心情惬意时,手臂上忽然感觉一凉,一坨白色的鸽子屎从天而降。 从茶几上抽两张纸擦拭干净,冼耀文回到窗前,蹙着眉头看向二号楼。 每个人都有点爱好,冼耀武也有,他的爱好是喂鸟,天台上竖了几面彩旗,有闲时会上去挥几下,总能招来一些鸟,数野鸽子居多,吃过一次两次,知道这儿有食吃,也就天天来了。 吃点倒是没啥,就是随“天”大小便挺烦的。 因为不想接第二泡,冼耀文离开窗前,下到饭厅门口,听见冼玉珍在朗读赵元任的《季姬击鸡记》,他没有进去,接着往下。 虽说冼玉珍的最终使命是联姻,但内心必须爱国,嘴上更是要爱国,手里且需捏一把爱国牌,长于外,却操一口儿化音,她就是行走的广告牌,几十年后可以给打入内地的马列产品代言。 惬意的时间总是短暂,一晚过去,第二天依然是忙碌。 下午三点左右,袁文怀又拿回来一沓照片,其中有几个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叫奚重仪的女孩,刚刚十三岁,是个美人坯子,个头也不错,具备冲击170的潜力,就是母亲这边的家世有点复杂,外祖父是顾竹轩,青帮大字辈,留在上海,但与黄金荣的际遇截然不同。 还有一个叫朱萱的女孩,二十一岁,按他的眼光来看不算太漂亮,倒是有一种知性美,港大在读生,父母两边的家世都挺复杂,外祖父朱启钤,满清的举人,官至三品,北洋时期给赵秉钧当过交通总长;父亲朱光沐,张学良亲信。 随照片还有一份剧本,写的不错,比李海伦的强多了。 另有一女叫程月如,十六岁,名字耳熟,长相也熟悉,就是那天在坚尼地台见过的女孩,家世也不简单,父亲曾是李宗仁的秘书。 按袁文怀的评价,程月如可以归入顶级美女的行列,可他使了两次劲,也没看出顶级在哪里,只得出一般的评价。 三女之外,还有一女叫潘宛卿,巧了,也眼熟,就是那天在谋得利夺他心头爱的那个,袁文怀说她歌唱得不错。 其他还有张玲麟、毕玉仪、孙慧丽都有某个方面比较出众,让他记住了名字。 昨天一沓照片,今天又是一沓,让冼耀文意识到找演员没有想象中困难,找老师的动作要更快点。 他往格莱美那边打了个电话,于占元又多了一份兼差。 再打一个电话给接线员,打听春秋戏剧学校的电话号码,得到的回复是没安电话,他只好叫费宝树跑一趟,同粉菊花打个商量,问问乐不乐意干份兼差。 打给山口淑子,让她联系老相识服部良一,这位仁兄编曲、作曲都有一套,和山口淑子合作过多次。他还有一个非正式的徒弟叫姚敏,能作曲作词又能唱,同周璇、山口淑子都有过合作。 姚敏有个胞妹姚莉,冼耀文挺喜欢她的《金丝鸟》,不过她最知名的作品应该是《玫瑰玫瑰我爱你》。 基本上搞定服部良一,就可以让他出面去挖姚家兄妹。 打到但府找殷明珠,邀请她担任培训班的老师。殷明珠是国内影史上真正意义的第一位女明星,演技精湛,曾参与拍摄默片时期的新浪潮影片《盘丝洞》,名气享誉西方。 而且,嫁给如今的丈夫但杜宇之前,有过另一段婚姻,前夫是法国人,她能说一口不错的法语,完全可以兼任语言老师。 邀请殷明珠之余,冼耀文还顺便请她代为邀请其年龄相差不大的大女婿冯应湘。 冯应湘是美国出生的华裔,有一个绰号黑仔,擅长魔术及舞蹈,从影之前当过商人的私人秘书,荧幕上专演歹角及花花公子。现实生活中此人作风西化,与荧幕上保持同步,也是花花公子。 因其在美国生活多年,英语水平不用说,且有从事商业活动的经历,能教学员英语和商业相关人物的一些真东西,以及如何演好一个花花公子。 打给年近六十,曾当过教师,演过粤剧的林坤山。 打给曾经是一线女主,后沦为配角以演风尘女子、泼妇、二奶奸角而出名的林妹妹。 这位快奔四的林妹妹荧幕上不简单,生活中也挺复杂,嫁了一个大二十多的丈夫,人到中年却开始勾搭小年轻,且有过多次自杀经历。就算她不懂怎么教人也无所谓,她复杂的内心完全可以当作教学道具,供学员剖析、揣摩人物的内心,或许学员的毕业表演中可以添一项“与林妹妹同台竞技,看谁演林妹妹更出彩”。 打给…… 一连串重量级的“绿叶”电话打下来,冼耀文给龙学美预约了不少饭局。大老板亲自打电话,大秘书出面洽谈,这面子给得够大,相信至少有一半乐意接橄榄枝。 忙完找老师的事情,冼耀文早早下班,处理了一点琐事后,他出现在尖沙咀一间不出名的茶楼,要了一个雅间,点了吃食,又点了小曲。 …… 明早还有一章! (本章完) 269.第268章 荡 第268章荡 听了五分钟小曲,吃了四分钟的云吞面,雅间里多了一个人,山口淑子,戴着墨镜进来的。 “自己点吃的。” 冼耀文招呼一声,接着吃面。 又是三分钟过去,再是细嚼慢咽,一碗面也到了吃光的时候。 擦拭嘴唇,呷口茶盪一盪,点上雪茄,把手放在山口淑子大腿上拍着节拍。 山口淑子睖了他一眼,接着吃湘莲藕汁糕。昨日不利,有血光之灾,掐指一算,至少还需四日才可满血复活,今天不可动真火,他爱咋咋的,随他去。 沉迷小曲之乐,恍惚间,雪茄去了五分之一,雅间的门也被叩响。 冼耀文等的第二个人来了。 胡金铨。 “小胡,广告构思好了吗?”等胡金铨就座,冼耀文开口问道。 胡金铨收回注视山口淑子的目光,看向冼耀文,说道:“老板,已经落听儿,再有两天就能完活。” “过两天会有一位林醒良先生去公司,他收了,你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冼耀文轻笑道:“然后,你就该换份工作了。” “呃?老板你要开了我?”胡金铨的脸垮了下来。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冼耀文瞪了胡金铨一眼,接着说道:“我开了一家电影公司,看伱长得还行,打算调你过去,先到美工科干一段时间的陈设,后面能升到什么岗位就看你小子自己。平时要是哪个导演瞎眼看上你,你也可以兼职当演员,反正你小子浑身的劲没处使。” 胡金铨笑着说道:“老板,你也太埋汰人了。” “去去去,事情说完了,自己上外边吃点东西再走,我还有客人,没工夫跟你逗咳嗽。” “得嘞,您慢吃。”胡金铨摆了摆手,喜滋滋地走了。 他不能不喜,老早就想往电影公司里钻,就因为不懂行挤不进去,没办法才混广告公司,现在喜从天降,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胡金铨走后,冼耀文等山口淑子吃完,叫伙计把桌子收了,重新泡了一壶茶。给了唱曲的一张整钱不用找,将人打发走,回到座位,搂着山口淑子说道:“等下卜万苍会过来,你跟他叙叙旧。” 山口淑子侧脸说道:“我不用关禁闭了?” 不理山口淑子的俏皮话,冼耀文接着说道:“卜万苍当了二十几年导演,名声在外,也有一定的积蓄,心中应该早有自立门户的想法。我打算推出独立制片人制度,导演或明星可以注册独立的电影公司,友谊影业只负责出部分或全部资金投资,不参与影片制作,影片怎么拍全由制作人说了算。 等影片制作完成,制片人把影片交给友谊影业发行,所得的票房收入,友谊影业和制作人分成,制作人不仅有制作分红,还可以参与投资,按资金比例进行分红。 你跟卜万苍叙旧的时候,介绍一下独立制片人制度,他若是有兴趣,下次我再跟他谈。” 山口淑子略一思考,说道:“我以什么身份跟他谈?” 冼耀文捏住山口淑子的下巴,轻轻一扭,将她的正脸对准自己,戏谑道:“你可以说是公司的合伙人,也可以说是我的情人、相好、外宅,或者反过来,说我是你养的小白脸,随你开心。你啊,才三十岁,不是七老八十,离入土还有好些年,不用只争今朝。” 山口淑子眨了眨睫毛,露出无辜的眼神,“我只是学习你‘把话说清楚’的风格。” “那你接着学。”冼耀文松开山口淑子的下巴,在其脸颊上抚了一下,“你之前表现出来的优点我已经给出合理的价码,想要我增加价码,你要先表现出新的优点。” “请拭目以待。” 冼耀文贴到山口淑子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买单,我要赶下一场。” 出了茶楼,前往港岛的路上,在一家西饼铺买了刚出现不久的纸包蛋糕,一毫钱一块,是西饼铺向下兼容,进入低端市场的一种尝试,相对其他蛋糕而言,真不算贵,但一孖油炸鬼只需一个斗零,一毫的价格真说不上亲民。 买了三个,自己拿一个尝尝味道,其他两个装好。 咬上一口,他顷刻间分析出蛋糕居高不下的原因,低筋面粉贵,黄油的价格也贵,咬第二口,他已经想明白怎么建立这两样商品的低价供货渠道,等高燕如从惠康解放,要做点交代。 想着事,不知不觉,车子已经来到柳婉卿楼下。 提着蛋糕上楼,叩开门,见到了同上次一样打扮的柳婉卿,发型一样,衣服款式也一样。 心情应该不一样。 见到冼耀文,柳婉卿脸上每个毛孔拦截油脂的闸门破开,笑容汩汩流淌。 “来啦。” “嗯。” “吃过了吗?” “嗯。” 柳婉卿一脸失落地说道:“我做了炖生敲,去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鞭杆黄鳝,还做了七件子,在火上炖着。” 冼耀文探身往屋里看了一眼,没见到小女孩的身影,这才捏了捏柳婉卿的脸颊,亲昵地说道:“又不是过年,做七件子也不嫌麻烦,算上买菜的时间,起码还要炖一个半小时吧?” “要的。”柳婉卿眯着眼,用脸摩挲冼耀文的掌心。 “女儿不在吧?” 柳婉卿脸颊泛红,从鼻孔里吐出声音,“唔。” 冼耀文弓身,右手下探捧起柳婉卿的左大腿到腰间,柳婉卿会意,小腿一勾,右腿自行挂上冼耀文的腰,冼耀文双手从柳婉卿的两边腋下穿过,搂紧她的背,就这样捧着走到沙发前。 转身往下坐时,柳婉卿的右手离开他的肩膀,手指和中指探进明门襟下,拇指推着纽扣斜立起来,三根手指配合将纽扣塞进扣眼。 一枚纽扣只剩下一点露在外面时,冼耀文发出嗤笑声,“我在公司怎么跟你说的?” 柳婉卿手里的动作骤停,滚烫的双唇微张,“嗯?” “我要借你这里招待个客人。” “我知道呀,还有时间。”柳婉卿的食指一拉,一枚纽扣解开,冼耀文领口大张,露出锁骨。 “别闹。” 冼耀文抓住领口,手指灵巧地将纽扣重新扣上,接着抱起柳婉卿往边上一放,站起身,将脱出的衣摆塞回裤子里,扯动衣袖,让衣袖回归最舒服的位置。 徐徐整理好着装,冼耀文坐回沙发上,侧脸看着嘟嘴生闷气的柳婉卿,“不要这个样子,今晚我等你睡着再走。” “真的?” “假的。” 柳婉卿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如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庞,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她站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看下火。” “我要喝点汤,别太稠。” “嗯。” …… 被吃掉了,这章是重写的。 (本章完) 270.第269章 在靠近 第269章在靠近 青年会办公室。 费宝树刚刚送走一位“演技派”女演员欧阳莎菲。 欧阳莎菲年纪不算大,1923年生人,今年不过27岁,她出道于上海沦陷时期,为汪伪控制的中联和小鬼子控制的华影拍了不少戏,基本是配角,只有一两部是主要角色。 可能是心里有谱,也可能是运气好,她参演的戏没有和政治挂钩的,几乎都是纯粹的娱乐片,无汉奸之虞,抗战胜利之后,并没有遇到麻烦,反而参演了一部谍战片《天字第一号》,饰演一位潜伏在汉奸家里的中统女特工。 这部片子创造了当年的票房纪录,欧阳莎菲在“新时代”一炮而红。 值得一提的是,欧阳莎菲的交际手腕很有一套,当年圈里将她同白光相提并论,而《天字第一号》的导演叫屠光启,欧阳莎菲在参演《天字第一号》之前参演的主要角色无一不是屠光启当导演的影片,1944年,两人结为夫妻。 1949年,屠光启与欧阳莎菲来到香港,因为拔尖的女演员不多,欧阳莎菲依然走红,只是她无法稳住女主角的地位,多参演配角,为了维稳,她又发挥了自己的交际手腕,与导演洪叔云来往密切。 洪叔云有个同父同母的大哥洪仲豪,也是导演,还有一位异母兄弟洪济,依然是导演,圈外名气不大,却是邵仁枚的重臣,老婆是钱似莺,曾是上海八大明星之一,到香港后主要做幕后管理,以及带刚刚能灵活走路的胖孙子。 洪叔云有才又有关系,欧阳莎菲大概是出于在香港站稳脚跟的目的才与他虚以为蛇,至于两人怎么个来往法,这外人无从得知。倒是屠光启是个暴脾气,且患有眼疾,见不得绿色,但凡让他看见丁点绿,他便控制不住自己,无人知晓的关系,被他在圈内嚷嚷开了。 据说某人目睹了此间种种,灵感忽现,创作了一个剧本《别让丈夫知道》,可能过些时候就会上映。 对友谊影业来说,欧阳莎菲既有名气又有演技,且遇到了一点麻烦,这时候换个环境再好不过,乘虚而入,将她招到公司,打造成女配角万金油,哪有需要往哪搬。 至于她的那点麻烦,根本无妨,圈子里有几条裤子扒开不兜屎,不用公司出面,欧阳莎菲自己都能捂得严严实实,不让影迷们知道。 再说费宝树,基本将欧阳莎菲拿下让她很有成就感,在欧阳莎菲名字下面画两条线,她看向下面一行的名字——李翰详,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演员,没什么戏拍,主要靠给美工师打下手挣点花销。 她心里纳闷,这样一个小人物,需要郑重其事安排见面谈吗?在报纸上发个招聘广告,这人看到肯定会自行上门应征。 跳过李翰详,她接着往下看其他名字,白云、雷震、严俊(周璇前堂侄),随便哪一个都是知名演员,想到见完李翰详,下一个就是白云,她的小心脏跳动速度加快。 白云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风流倜傥,软饭硬吃界的祖师爷级别的人物,深受小妇人的喜爱,有不少上海婆倒贴他。曾有一女士包下戏院七天,大办流水“映”,谁都可以进去白看,捎带还能领一瓶汽水,冰镇的。 冼耀文对白云有必得之心,准备将这位老兄打造为师奶杀手,专攻女性票房。 …… 柳婉卿捧着一盘水果切从厨房里出来,坐到冼耀文大腿上,从盘中捻起一颗去了果核的龙眼塞进冼耀文嘴里。 冼耀文啜了一口,说道:“把你的笛子借我用下。” 柳婉卿愣了愣,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笛子?” “感觉到的。” “嗯?” “碎吐、花舌、飞指、剁音,都是吹竹笛的技巧。” “讨厌。”柳婉卿霎时面色绯红,啐上一口,将盘子放在茶几上,起身走进里屋,没一会儿,手持一支笛子回来,递给冼耀文,“你也会吹?” “我会长笛,竹笛也玩过,玩得不好。”冼耀文接过竹笛,说道:“还好伱的是梆笛,要是曲笛,我就不露怯了。” 竹笛分梆笛、曲笛,梆笛细且短,音色高亢明亮有力,入门容易,想吹好难;曲笛粗且长,音色淳厚、圆润,入门难,想吹好更难,一般人学吹笛,都是先学梆笛再过渡到曲笛。 冼耀文的水平还不入流,碰到笛子上锃亮的包浆,他知道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不过管它呢,检查一下笛膜,他就将吹孔对准嘴唇试音,试了两下,他对柳婉卿说道:“《沧海一声笑》,柳老师请点评。” 说完,他往吹孔里吐了一口剑气,一股江湖气息瞬间荡开。 柳婉卿听着之前从未听过的曲子,用心倾听起来,不去注意冼耀文的唇形和指法。 冼耀文取巧了,也露怯了,原本他想吹《鹧鸪飞》,出于颜面考虑,他还是改成比较简单,也未面世过的《沧海一声笑》,算是以奇保脸。 碎吐、花舌、剁音、飞指、循环换气、滑音、颤音,一系列的技巧,冼耀文运用到掌握之极致,但等他奏罢,柳婉卿却如是说道:“真是一首好曲子,豪迈自由,放荡不羁,又有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孤傲,可惜……” “嗯,可惜后面的不用说,我清楚自己还有的练。” 柳婉卿莞尔一笑,躺进冼耀文怀里,“其实还好啦,再练五六年就能赶上我的一半。” “笛子只是我用来自我消遣的玩物,取悦自己就行,无须跟人比高低。”冼耀文将笛子放到一边,手放到柳婉卿的肚子上磨了个圈,“柳老师,听起来你是高手,以后我多向你请教。” “我不是高手,我爷爷才是,我从三岁开始跟他学,二十五年还没有他的一半水平。” “喔,你女儿呢,你有教她?” “没有。”柳婉卿摇摇头,“吹笛子对她的人生帮助不大,我给她找了老师学小提琴,将来就是有个万一,她也能进西方乐团,不用担心生计。” “想得挺好,但想简单了,真有万一那天,西方乐团也不是想进就进的,我在纽约认识一个拉低音提琴的女孩,为了进乐团在纽约漂一年多,很少有演出的机会,平时只能去餐馆里端盘子养活自己。” “多久以前的事?” “几个月吧。” “现在呢?她进乐团了吗?” “还没有,不过她不用再端盘子了,她认识了一个来自香港的男孩,两个人一起度过了几个美妙的夜晚,有一天,男孩找她合伙做了一笔生意,她分到了几十万,是美金。 她现在住在漂亮的房子里,有了一位很会赚钱,长得也不错的男朋友,她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不用再担心生计,只是执着于她的音乐梦想。” “香港男孩是你吧?” “嗯。” “你为什么不要她了?” “我和她并不存在谁不要谁的问题,彼此都是一条直线,在某一刻交汇,擦起一点火花,然后分开,回归各自的轨迹,只不过我和她成了朋友,成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 柳婉卿沉默了一会,“我和她一样吗?” “形似神不似,我跟她之间不掺杂利益,合伙生意只是偶然的产物。你不一样,我是带着算计来撩拨你,你也是带着算计接受我的撩拨,这意味着我们有互相需要的点,有了利益牵绊,不容易分开。” “你不反感被算计?” “为什么要反感?我算计你,你自然也能算计我,这才叫公平。要说不公平,只有一点,我可以拈花惹草,我的女人不行,所以,你自己斟酌努力的方向,仅仅维持合作伙伴的身份其实是不错的选择。” 柳婉卿摇摇头,“我不知道,从下班后,我一直期盼你早点过来。” 冼耀文轻笑道:“瞧你刚才猴急的样子,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在期盼什么,这可不是爱情。” “讨厌,不许说。”柳婉卿娇嗔道。 “好,不说。”冼耀文将水果盘端起,左右环视,“你要是希望我常来,就多订几份杂志,报纸我天天看,杂志看得少。” “什么杂志?” “除了咸湿,市面上有的都可以订。” “嗯。”柳婉卿细声说道:“给我一点钱,我想换张床,我不是……” “我懂,再定做一个大书架。” 柳婉卿轻轻颔首,“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以后我好提前准备。” “我对吃的不讲究,挑你拿手又省事的淮扬菜做就行,炖生敲、七件子这种太麻烦的菜可以不用做。” “嗯,我晓得了。”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估计客人差不多该来了,有电热壶吗?” “有的,我去烧水。” 鰂鱼涌,张哲宪住处所在的唐楼对面。 戚龙刀隐在暗处,盯着唐楼的楼梯口,在他附近还隐藏着从加纳回来的四个人。 几个人来了已经有一会,就等着张哲宪回来。 …… 明早还有一章。 (本章完) 271.第270章 见面分一半 第270章见面分一半 “戴老板,事情办完我想回家一趟。”阴影里,代号火山(荔)的队员对代号老板的队员说道。 火山荔,姓陈,因为是增城人,故给自己去取了个火山荔的代号,不过其他人都会把“荔”字省略掉,直接叫他火山。 “火山,我们头上有副队长,副队长头上还有队长,戴老板说了不算。” 说话的人是“十三”,姓温,四会人,因为在战场上擅长装死,又因为姓氏的关系,其他人更喜欢喊他“鸡瘟”,喊得多了,“十三”这个代号也就只剩下他自己在坚持。 “我也想回去。” 说话的人是“王小二”,姓王,身世复杂,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哪里人,脾气非常火爆,却给自己取了个“王小二”的代号,同样,其他人不认,都喊他豆腐。 “都闭嘴,做完事再聊。”戴老板轻声呵斥。 戴老板,姓戴,江山人,姓氏籍贯直接交代了他的代号来历和戴笠脱不了干系,因戴笠戴老板的名号太过响亮,戴老板是犰狳小队第二批队员里唯一的三字代号队员。 戴老板一声呵斥,其他三人瞬间噤声,阴暗里恢复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一道车灯照进阴暗里,伴随着一声“正主到”的低吟,四个人分成三队,一队两人往南,一队一人往北,戴老板留在原地,将来车围三阙一。 汽车停下,张哲宪从车里出来,迈步走向楼梯口。 待他走上楼梯,两声蛐蛐叫先后响起,发送着没有尾巴的暗号。 收到信号,戚龙刀从阴暗里走出来,快步走向唐楼,在张哲宪拿钥匙开自家大门时,他蓦然出现在张哲宪视野里。 “张先生,我老板想跟你聊聊,我老板姓冼,请跟我来。” 听到“冼”字,本想有所动作的张哲宪将钥匙收进口袋里,默默跟上戚龙刀。 柳婉卿烧好水,将半壶水倒进热水瓶里,剩下半壶留在壶里凉着,等到水温降到八十几度,她取了个玻璃杯,泡上一杯雀舌。 端着杯子从厨房里出来,正好遇见冼耀文将大门打开。 “张先生,幸会。” “冼先生,你好。” 在路上,戚龙刀兜了个大圈,弄得张哲宪甚是忐忑,随着车子驶进北角,他的忐忑稍稍放下一点,再到现在见到冼耀文,且余光扫到了一个女人,心知鸿门宴的可能性不大,他的忐忑消失大半。 “张先生,里面请。”先雅文将张哲宪让进屋内,又冲柳婉卿说了句,“婉卿,给客人泡茶。” 将张哲宪邀到沙发上并排而坐,冼耀文掏出雪茄,细心修剪后递给张哲宪一支,又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点着,凑到张哲宪近前。 张哲宪见状,将雪茄叼在嘴里,凑到火头上点着。 收回火头,给自己点上火,轻吸一口,冼耀文从嘴里缓缓吐出白雾,一口,两口,第三口白雾吐出时,话紧随其后,“张先生,我知道你和李月如什么关系,也能猜到伱们早就合计过私奔,只是苦于李裁法的势力,一直未能成行。 我还知道李月如银行户头里有多少钱,也能猜到她身边一定藏着傍身钱,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比如说房契。” 张哲宪一听冼耀文的话,大致猜到意思,他强装正定,拿掉嘴里的雪茄,说道:“冼先生,你想要多少?” 冼耀文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柳婉卿,“我女人,刚好上,有个女儿,年纪还小,没见过上万的红包长什么样,烦请张先生满足一下小孩子的好奇心。” 再次点了点柳婉卿,“还有这女人,见钱眼开的货,我担心她抢自己女儿的红包,只能让张先生再次破费,不要多,也给一万就好了,啊,我说的是美金。” 两万美金说多不多,张哲宪没有说话,静候冼耀文的下文。 见张哲宪未做声,冼耀文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接下来就是我了,我马上要说的话可能会令张先生反感,千万别心急,等我把话说完,你好好斟酌再开口不迟。 一,银行户头里的钱,我要一半,就是135万。 二,屋契、地契都交给我。 三,你和李女士各写一份李裁法的材料给我,我要知道你们掌握的所有关于李裁法的信息。 我要的就这三样,我再说说给张先生和李女士准备的礼物。 一,安全送你们到新加坡。 二,你们要带走的135万,我帮你们花掉100万。 张先生,不是我小觑你,穷人乍富,一大笔钱突然落到手里,你根本做不到合理利用,一个不好,一年半载就浪光了。 而我,会帮你们用最合理的组合进行投资置业,钱生钱,以保障你们两人之后的生活。 当然,在进行投资的时候,我也能获得一定的好处,这个没必要瞒着你。” 拿起搁在烟灰缸的雪茄吸一口,顿了一会,接着说道:“张先生,不用担心我不讲信用,假设我把你抓了,再去抓了李女士,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交出所有钱,然后把你们扔到海里喂鲨鱼。 我是生意人,最喜欢双赢的局面。张先生,你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和李女士商量,后天早上就能送你们走,过些天,我要去新加坡出差,捎带手履行投资置业的义务。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轮到张先生你提出质疑。” 连抽几口雪茄,张哲宪问出自己的心腹大患,“你准备怎么对付李裁法?” 冼耀文轻笑道:“张先生不介意娶个寡妇吧?” 张哲宪心中大定,“冼先生的第二份礼物我可以不要吗?” “都说了是礼物,张先生当然可以折我面子不收。”冼耀文摇了摇头,“但愿张先生以后不会后悔。” “我会尽快和月如商量。”张哲宪松了口气。 “要快,事情往往很奇怪,越是黎明前的一刹那,越是容易出事,张先生,审慎呐。”冼耀文语重心长道。 他已经想好钱该怎么花,真不想看见鸡飞蛋打的局面。再说,釜底之薪不抽走,怎么逼疯李裁法。 “谢谢,我会的。” 冼耀文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呷了一口。 半分钟后,屋里只剩他和柳婉卿两人,柳婉卿迫不及待地坐到他的腿上,双手拽住领口,往两边一撕,啪啪啪,纽扣一颗接着一颗迸射而出。 接着,刺啦,刺啦,衬衣分解成结构图,还他妈不是完整的。 两万美金的实惠,还有共享一个惊天大秘密,无不刺激着柳婉卿的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她痴狂了…… 冼耀文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身上穿一件加大码的衬衣,松松垮垮,犹如阿拉伯长袍,下身裹着烂布条,千疮百孔,什么也遮不住,只能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上了楼梯,他把烂布条扯掉,只穿着背心短裤上顶楼。 客厅里,灯亮着,苏丽珍侧躺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茶几上有个盘,装着一只炖盅,盅盖的出气孔一缕缕热气往外冒,也带出甲鱼的香味。 不消说,甲鱼枸杞汤,补气补肾,苏丽珍这次醋劲大发了。 杂志一收,苏丽珍朝冼耀文瞥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先生,上回一身伤,这回衣服都没了,下回人也要留下了吧?” 冼耀文淡定地回道:“路上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八点四十前还在工作,醋就不用吃了,放水洗澡,明天早上再收拾你。” “不要了,先生身体要紧。”说着,苏丽珍拿下盅盖,从盘里拿起匙羹舀起一匙汤吹了几口冷风,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冼耀文。 还真别说,柳婉卿够疯,冼耀文刚才劲用大发了,再来下半场倒不是扛不住,只不过那就要进入伤身的范畴,日子还长着呢,得细水长流。 有坡,他得下。 走到苏丽珍身边,挨着坐下,先将人抱紧,再张嘴含住匙羹,一口汤顺顺溜溜地流进肚子里。 再舀一匙汤,苏丽珍嗔道:“先生,我是不是很快有四妹了?” “不用胡思乱想,冼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自有我的打算。”再含一口汤,咽下,从茶几上抽了张纸擦了擦嘴,“不喝了,喝多了睡不好觉。” 苏丽珍闻言,放下汤匙,将盅盖盖回,“明天中午热一热,我叫阿敏给先生送去。” “不用了,明天中午我要接阿敏去公司,饭就在家吃了。” “哦,我去放水。” (本章完) 第271章 精神病 第271章精神病 翌日,下午一点。 冼耀文带着王霞敏来到青年会的办公室,到费宝树安排的工位坐下。 冼耀武没来,让王霞敏先自便。 不消说,友谊公司的法务工作肯定是给了陈威廉律师楼,签艺人合同这种小事,冼耀武这个助理正对口。 冼耀武这小子也是大忙人,投考副督察的日子到了,今天是他过第一关英文遴选面试的日子,过关后还要进行英文笔试,再是体能,过了三关,后面就是露营。 冼耀武能力无虞,陈威廉又带着他跟不少警司共进过晚餐,只要没人针对,他穿警服板上钉钉。 刚坐稳,从公文包里往外拿东西,坐隔壁工位的卡罗琳滑了过来,一脸笑意道:“boss,搞定了,一呎13.8元。” 冼耀文将笔记本放在桌面,淡声道:“跟米歇尔说一声,让她处理贷款事宜。” “ok。”卡罗琳脚尖正要使力,忽然又止住,“boss,我还是要提醒你,地皮上的情况非常复杂,想要清出来很难。” “谢谢提醒。”冼耀文颔了颔首,“我并没有认为自己比嘉道理家族的人聪明。” 冼耀文是从报纸上看到嘉道理家族要出手地皮的消息,也去实地看过,加上卡罗琳能把价格压到现在的数字,方方面面无不在说明地皮上存在难拔的钉子。 卡罗琳耸了耸肩,脚尖一用力,椅子滑回自己的工位。 听着滑轮摩擦地面刺耳的声音,冼耀文侧脸朝卡罗琳屁股下的多莫尔椅看了一眼。 椅子加滑轮的创意大概可以追溯到鲁班,办公椅加滑轮加弹簧是道光年间的事,只不过一直被“坐的舒服容易导致懒惰”的价值观阻碍,商业上惨遭失败,多亏计件工资制的发明,价值观有了变化,这才有了多莫尔椅的活路。 多莫尔还原到英文是“domore”,多坐一会,多干一些。推广文案中说坐这种椅子可以预防痔疮、防止便秘、保护肾脏、强韧腹肌。 取名字的人是个天才,将人体工程学当成主要卖点的广告策划也是天才,“符合人体工程学”不再是边缘化的话语,可预见在各个领域都会变得理直气壮。 “符合人体工程学的风月片,风月科学化,不错的点子。” 冼耀文打了个响指,引起卡罗琳注意后,他伸手指了指卡罗琳屁股下面的椅子,“我要它的电话和地址。” “费那里有。” “我是说总公司,不是经销商,我想赚一笔广告费。”冼耀文又打一个响指,“记一下。” 卡罗琳准备好纸笔,给了冼耀文一个“请说”的眼神。 “影片名‘domorelove’,多莫尔之恋,讲述女老板卡罗琳和男秘书亚当在办公室里日久生情的故事。影片的故事线通过椅子展开,比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园的长椅,因椅子产生过误会,也因椅子改变了看法。” 冼耀文在桌面轻敲两下,“我需要一个好故事用来打动多莫尔椅的老板,标注一下,咸湿风格,尽快搞定,友谊影业第一个50万美元的进项就靠它了。” “我该找谁?” 卡罗琳一直在操心友谊置业的事务,对友谊影业在进行的事并不清楚。 冼耀文摊了摊手,“你是boss,可以吩咐亚当秘书去办。” “呃……” “去问费。”冼耀文懒得逗她,俯身忙碌起来。 顷之,山口淑子来了,告知卜万苍有兴趣进一步聊聊,他后天的晚饭又不能回家吃。 一点半光景,李海伦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黑大个,因瘦而显猥琐。 两人都操一口东北话,有说有笑,说话时,黑大个的双眼到处瞄,活脱脱一副小偷来踩点的模样。 虽说看着比荧幕上瘦多了,但冼耀文还是认出来这人是李翰详。 看上三四眼,余光里出现了袁文怀。 袁文怀脚步匆匆地来到他身前,又是拿出一沓照片,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薇来了,袁文怀放下照片过去招呼。 人多了,热闹,费宝树被惊动,从总经办走了出来,大办公室瞬时忙乱起来。 冼耀文拿起照片看了一遍,和前两天一样,素质都还可以,就是没有让他觉得惊艳的。放下照片,捋制片人的名单,刚写下两三个名字,顾薇来了。 “老板。” “有事你就说。”冼耀文手里的笔不停,只是抬起头。 “老板,我有个同学长得非常漂亮,我觉得她很适合当演员。”顾薇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冼耀文。 冼耀文放下钢笔,轻笑道:“人来了吗?” “没有,我带了照片。”说着,顾薇拿出一张照片。 冼耀文接过,看了一眼,明眸皓齿,有点惊艳,再看一眼,略有一点别扭,换角度再看,发现了问题所在——照片上的女人很吃角度,是属于静态惊艳,动态难料的那种。 抬头看向顾薇,“伱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陈美琴。” “有几个孩子?” “啊?”顾薇一脸错愕,想不通老板从哪里看出来陈美琴有孩子,而且直接问几个。 “不用惊讶,我猜的,你的同学胸有点下垂,有哺乳过的特征,我建议换好一点的内衣。”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哦。”顾薇带着羞涩说道:“两个,一男一女。” “不要让我一点点问,你干脆点说下她有什么缺点,优点我会自己挖掘。” 顾薇稍稍迟疑,说道:“她被丈夫抛弃了,每个月只能领到少得可怜的生活费……” “停。”冼耀文摆了摆手,“让你说缺点,不是让你卖惨。” 顾薇呡了呡嘴唇,犹豫片刻,说道:“她很招男人喜欢,有许多追求者……” 冼耀文在桌面敲了两下,“请说重点。” 再次犹豫,直到看见冼耀文露出不耐烦的眼神,她才说道:“她,她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 “呵。”冼耀文笑出声来,“顾小姐,好的表演需要全身心的感情投入,需要深度融入角色的悲喜,表演本就是一件容易让人精神出现问题的工作,你居然想介绍一个有家族遗传精神病史的人当演员? 来来来,跟我说说,她到底怎么你了,让你这么恨她,非要将她往绝路上逼。” “啊?啊!”顾薇先惊愕,再是惊吓,“老板,我,我,我跟美琴是很好的朋友,我,我,我没想害她。” “我知道,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冼耀文拿起照片,递回给顾薇,“你的同学很漂亮,我们公司不要她,也会有其他公司慧眼识珠,她是个榆木疙瘩,开不了演员的窍还好,要是开了窍……” 冼耀文摇了摇头,“但愿你是主动帮忙,她自己对当演员没兴趣。” 闻言,顾薇的脸色突变,显然,但愿不成立。 这也正常,电影行当不说出名,单说待遇就非常不错,幕后专业人员的薪水一般都是一百五起跳,比其他工作好太多,明星就更不用说,当上明星就是飞黄腾达,谁又不想削尖脑门往里钻。 顾薇走后,李湄来了,告知明天早上去澳门,冼耀文说他明天也会在澳门,要是凑巧撞见,一起吃饭。 澳门不大,撞见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之后,又处理了几件琐事,冼耀文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人。 (本章完) 第272章 冷战之下的土鸡瓦狗 第272章冷战之下的土鸡瓦狗 轩尼诗道与皇后大道东连接口,冼耀文的车在路边停下,人钻进另一辆车的副驾驶。 转头往后看,手同时探出,递上一个信封,“李女士,明天早上九点半去小吕宋(马尼拉)的机票。” 一只手接过信封,质疑道:“为什么不是狮城?” “呵呵,直接飞过去,你们是想李裁法查起来容易点?”冼耀文淡笑道:“李女士,相信你已经做好布置了吧?” “明天中午前不会有问题。”李月如打开信封,查看了里面的机票,确认无误,她看着冼耀文说道:“冼先生,我希望我们在狮城见一面,聊聊你说的第二件礼物。” 冼耀文瞄一眼张哲宪的脸,愉悦地说道:“没问题。到时候我介绍几个人给李女士,在哪里生活都需要有办法的朋友。” 李月如没说话,只是递上一沓纸。 冼耀文接过,快速看了两页,随即放到一边,说道:“钱只需要取一半,另一半可以直接转去狮城,汇丰在那边有分行。” 李月如不废话,从包里又拿出一沓纸,“五栋唐楼,光伟道一块6200呎的地皮,冼先生,现在属于伱了。” 冼耀文翻看一下,居然发现每份屋地契都附带一份让渡书,签个名字就能完成过户,看样子是做好随时变现跑路的准备。 地契多看了一眼,脑子里的地图展开,找到准确的位置,对照一下,应该是在狮子山余脉的小山丘附近,港府规划的中高级公务员宿舍选址边上。 不过,他要是没记错,那里盖不成住宅楼,因为光伟道就是未来广播道的一部分,小山丘也会有一个“五台山”的昵称。 啧,这块地皮想值大钱还得憋十几年,要不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港府吃饱了管广播机构的选址,就算他不知道广播道的来历,也能猜到起因与湖人队和步行者队之间的六六决赛有关。 脑子里念头飞逝而过,冼耀文冲李月如点了点头,“今晚两位在疍家人的渔船上将就一晚,明天我就不送了,一路顺风。” “谢谢。” 离开轩尼诗道,冼耀文到了香港酒店。 说来也奇怪,香港的电影公司都集中在九龙,但影人却是喜欢在香港酒店喝下午茶,这里也是上流社会中的名男人、名女人一有空就会来亮相的地方,龙盘虎踞,非比寻常,因此香港酒店有了一个别名“鳄鱼潭”。 [香港酒店拆了以后,影人转移到半岛酒店,这才成就影人茶座之名。] 鳄鱼潭只是夸张的说法,在香港酒店茶餐厅出没的人紧扣一个“名”字,都是靠名气吃饭的人喜欢在这里扎堆,商业大亨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生意,就是为了泡妞。 冼耀文一走进茶餐厅就看到了跟几个人坐在一起的蓝莺莺,对方也看见了他,欲起身打招呼时,被他用眼神制止了,随后,他环顾四周,锁定一对男女走了过去。 即使没有李月如那一茬事,他也要来港岛,他跟明星王豪约好了。 王豪算是数得着的男演员,比最火的几个差点意思,但他能编能导能演,非常适合做独立制片人,再则,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的准夫人陈燕燕。 陈燕燕三十年代已是享誉上海滩,阮玲玉曾毫不吝啬地赞赏她“这个女孩将来会夺走她的半壁江山”,孤岛时期更是成了一颗璀璨的明珠。 现在的香港影视界,第一第二的女明星肯定是周璇和白光,这是大家公认的,但要说到第三,竞争就比较激烈了,究竟是谁没个准数,陈燕燕是其一有力竞争者。 当然,陈燕燕的名气不是冼耀文看重的点,他看重的是陈燕燕当初未婚时身边不乏追求,哪怕已婚时依然有人锲而不舍,张善琨就是其中一个。 张善琨这人有点意思,他的原配童俊卿,艺名“女叫天”,曾是上海大世界乾坤舞台的台柱子,因幼年时没怎么念过书,为了生计早早进梨园行,总想补救多学点东西,因此勤奋自学,她已自学中文,还想学英语,于是刊登了找英语老师的广告。 广告被张善琨瞧见了,欣然前往,成为她的英语老师。 青春男女单独相处,容易擦出火花,且大概张善琨有意迎合,两人很快对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童俊卿兴冲冲地回家告诉父母,将张善琨夸得天花乱坠,最后表示要嫁给他。听闻张善琨是一枚穷大学毕业生,童父童母坚决不同意。童俊卿哭着再三哀求,可是父母仍然板着脸不同意。 童俊卿只能含眼泪找到老板黄楚九,请他帮忙。 “这事情简单,我来替你做主吧。”黄楚九对她说,“你先把男的带来,让我看看。” 童俊卿将张善琨带到黄楚九的家,黄楚九看到张善琨眼睛一亮,他外表斯文,到底是一名牌大学毕业生,一番交谈下来,黄楚九见张善琨举止从容,应答得体到位,印象大好。 “我想请你担任福昌烟草公司广告部经理,你意如何?”黄楚九说,“薪水不会亏待你。” 张善琨和童俊卿喜出望外,他们交换了一下兴奋的眼色,连声向黄楚九表示感谢。 离开黄楚九的家,童俊卿匆匆和张善琨分别,喜滋滋地赶回家告诉父母。童父童母见张善琨鸿运高照,居然有了地位,欣然同意女儿的婚事。 婚后,张善琨的事业迎来了大发展,童俊卿也给他生了个儿子,在家里相夫教子。 当时,张善琨成了共舞台的掌门人,早出晚归,十分繁忙,童俊卿想替丈夫分担一点,可苦于要带娃没空操心舞台的事,再者,她不善于也不喜欢社交应酬和日常管理工作,苦思冥想,她想到了自己的徒弟童月娟。 说起来,童月娟是带艺投师,跟着童俊卿学习的时间也不是太长,两人以师姐妹相称。 童俊卿觉得童月娟擅长交际,处理事情有办法,把她请来,肯定能够助上丈夫一臂之力。于是她把想法告诉了张善琨,后者欣然同意,立刻给当时在宁波演出的童月娟发去电报,盛情邀请童月娟和她搭档王虎辰来共舞台演戏,并邀请童月娟出任共舞台后台经理。 童月娟很快回电报,称在宁波还要演出,且已经收下天蟾舞台老板的订金,回上海只能到天蟾舞台,不能去其他地方演出。 张善琨却是不愿放弃,给童月娟写了一封信,真诚地表示——等你。 终于,童月娟在宁波演出结束,跟其他演员回到上海。张善琨夫妇热烈欢迎,张善琨找童月娟谈,请她来共舞台共事,并表示会解决天蟾舞台那边。 童月娟见张善琨热情诚恳,又碍于童俊卿的面子,答应了下来。 后来,张善琨找到天蟾舞台老板顾竹轩谈判,顾竹轩大方同意童月娟可以在天蟾舞台和共舞台两头跑。 谁知,童月娟在共舞台演出的日子,张善琨总是会在后台等她,她一下台,张善琨就会请她去宵夜,追求之意表现的盲人可知。 一开始,童月娟对张善琨也有了好感,可是想到自己和师公恋爱,简直是大逆不道,就决定远离张善琨,借口外地老板花大价钱请她唱戏,向张善琨提出辞行。 张善琨苦劝无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童俊卿,三观炸裂的事情发生了——童俊卿找到童月娟,劝童月娟和张善琨结婚,童月娟一开始是拒绝的,最终是被童俊卿主动与张善琨离婚的条件说服。 张善琨和童月娟的婚礼是童俊卿筹备的,为此忙碌了好几天,婚后,童俊卿在共舞台戏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搬到外面租房居住。她爱上了赌博,每天睡到晚上五六点才起床,然后出门赌博,直到天亮才会回家,她还抽上了大烟。 不得不说,童月娟是个贤内助,有了她的帮助,张善琨从高级打工仔变成新华影业的老板,童月娟又是参与管理,又是当演员,没人挑大梁她挑,有人挑大梁她当配角,可谓是尽心尽力。 张善琨呢,自从事业上轨道,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又喜欢上其他女人。本来没什么,三妻四妾的社会风气如此,男人风流也不算大错,可是张善琨的角度过于刁钻,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是陈燕燕,童月娟的闺蜜。 真要说起来,兔子吃窝边草好说不好听,但绝对不算大错,关键是当时陈燕燕已婚,且对张善琨并不感冒。 张善琨乃大丈夫,想要就要得到,依然搞不清楚他怎么说服的童月娟,居然促使童月娟以叙旧的名义邀请陈燕燕来家里吃晚餐,令陈燕燕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闺蜜会在自己喝的酒里下药。在药物的作用下,陈燕燕很快手脚麻木,不省人事。 等陈燕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张善琨搞了,陈燕燕悲愤交加,想死,想弄死张善琨,可以她当时的身份,根本惹不起张善锟,她只好忍气吞声,吞下这颗苦果。 可是,张善锟并没有就此放过陈燕燕,他开始寻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威逼她。当时,对于陈燕燕这样的大明星来说,名声比性命还重要,陈燕燕被他要挟,不得不一次次自己送上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事还是被陈燕燕的丈夫发现了,他无法理解陈燕燕心里的苦,只看到她对自己的不忠,愤怒之下他找张善琨理论,结果被一顿胖揍,根本拿张善琨没办法,但又不甘头顶一片绿,便和陈燕燕离婚。 陈燕燕恢复了自由身,张善锟更是明目张胆地缠着陈燕燕。人嘛,每种情绪都有个临界值,一旦突破临界值,情绪容易来一个大逆转,在张善琨的甜言蜜语下,陈燕燕走过了被迫到主动的转变,她爱上了张善琨,搬到了张善琨的寓所,两人正式在一起,并很快有喜。 但是,张善琨是电影公司老板,每天都要面对各路大明星、小明星,他是个主动的人,也有人对他投怀送抱,陈燕燕害喜不久,张善琨就对她冷落了,等孩子呱呱坠地,更是一脚把她踹掉。 陈燕燕怒火攻心,疯了,被送进疯人院住了一段蛮长的时间,恢复后,水泥封心,再度出来拍戏,从小角色重来,慢慢回归巅峰,开启了演艺生涯第二次高光时刻。 没多久,发誓不再爱的她再次为一个男人心动,这个男人就是王豪。 再说张善琨,新华影业成立于1934年年底,真正开始营业是1935年年初,新华影业的经营战略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拍出好电影,卖出最好的电影票房。 新华影业拍完开业之作《红羊豪侠传》,张善琨立刻邀请海外留学归来的欧阳予倩编写《新桃花扇》剧本。他读罢很满意,重点挑选名演员主演。 新华影业名不见经传,公司台柱子演员“张织云”虽有名气,可光靠她一人不行,还要邀请上海顶尖级演员主演,如此一来,电影才能一鸣惊人。他想到了当时正当红、票房号召力很强的联华电影演员金焰,如果能邀请到他出场担任主角,《新桃花扇》基本成功一半。 张善琨直接找到联华电影的总经理罗佑明。 罗佑明本想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同行求助,直接拒绝不合适,于是对张善琨说道:“我问问金焰的片酬,明天给您回复。” 第二天,张善琨再次拜访,认真地问:“金焰的片酬多少?” “他竟然要4500元,实在不好意思。”罗佑明故作无奈地姿态说。 当时胡蝶的片酬才是1000元,罗佑明故意报了个天价,意在委婉吓退张善琨。 谁知,张善琨哈哈大笑,“4500元?够便宜的,多谢佑明兄,给足了我的面子。” 罗佑明懵了,这么高的片酬他居然说便宜? 张善琨当场拿出支票簿,开了一张4500元支票。尽管罗佑明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却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张善琨趁势搞定了金焰。 要知道当时一部电影的平均成本是1万元,演员的片酬开支都会控制在3000元之内,不然其他开支会捉襟见肘。为了一个男主演,张善琨花了大价钱,电影的拍摄却没有挤压开支,而是大方地投入了3万元。这对于刚起步的新华影业来说非常不合算,风险太大。 《新桃花扇》拍好上映时,张善琨推出特别销售手段——观众凭《新桃花扇》的电影票可以兑换一把精美的扇子,扇面上有著名画家张聿光绘制的桃花,还有明星的亲笔签名。 广告一出,电影院人满为患,观众如潮涌。 《新桃花扇》名扬天下,票房非常出色,却因成本过高,最终依然是亏损之局。 张善琨本应沮丧,可他却是乐呵呵,他对人说,新华刚成立,没有名气,现在通过《红羊豪侠传》,特别是《新桃花扇》两部电影已是名满上海滩,说到新华,电影界同行还有观众,无人不晓,这就是赢了。 让业界惊讶的是,张善琨紧接着一口气拍摄《周瑜归西》、《霸王别姬》、《林冲夜奔》三部有声戏曲短片,这三部戏曲片拍摄周期短、成本低,上映后颇受欢迎,张善琨赚了一大把,将拍摄《新桃花扇》的损失全部补了回来。 张善琨创办新华影业两年半,一共拍摄了11部故事片、1部新闻片和3部戏曲片,新华影业成为上海一家知名电影制作公司,新的厂房也在热火朝天的建造之中。 1937年8月12日,张善琨率领演职人员高高兴兴搬进位于华界的新厂房办公,然而出乎意外的是,第二天老鬼子就入侵上海,发生了“八﹒一三”事变,全上海除了租界都被小鬼子占领,张善琨带领演职人员告别还没焐热的新厂房,匆匆逃进租界。 整个上海电影界瘫痪,有的人被迫改行,有的人焦虑观望,电影界明天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但电影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会更不好。 张善琨也在考虑怎么办,不拍片子,那么多演职人员怎么办?投资拍片,市场销售无从知晓,风险实在太大。 张善琨发现进入租界居住的人越来越多,国产片主要市场在上海,如果在上海放映走红,就可以收回成本,何况还有外地和海外市场呢。 他断然决定恢复拍片,这让上海电影界瞠目结舌。 张善琨先拍了一部低成本的故事片《乞丐千金》上市,想试探一下市场反应。结果,此片大受欢迎,光在租界影院放映就收回了成本。 张善琨大受鼓舞,仔细观察市场——战争让同行不敢拍摄电影,由此造成了新片短缺,许多戏院无片放映;上海沦陷后,各大戏院依赖的英美等国供片来源被战争切断,几乎所有戏院都面临关门的风险。 张善琨决定填补市场空白,狠狠赚它一把,他马上确立新的经营方针:低成本、高速度,同时拍摄多部电影。 他借用其他电影公司在甘世东路等处的摄影厂同时拍摄电影,短短一年之内,张善琨拍出18部电影。这一下,打电话、上门、托朋友来说情的人不知凡几,各大戏院纷纷来抢张善琨摄制的新片。 张善琨既高兴又暗暗叫苦,他和金城大戏院签过合同,凡是新华出品的影片必须在金城首轮上映,不得在其他影院首轮上映。他拍摄的电影这么多,金城大戏院来不及放映,其他影院又拿不到影片,这可如何是好? 能不能违约呢? 金城大戏院的大老板柳中亮、柳中浩兄弟俩是上海闻人,不好惹啊。不能违约,看着许多新电影不能放映,怎么办? 金钱在流失啊! 张善琨想出一个巧妙计谋,电影除了挂新华影业拍摄以外,另外挂出“华新”和“华成”两块牌子,但所有电影都打上张善琨监制的字幕。这样一来,跳出合同的制约,全上海几乎所有电影院又都能放映张善琨的新电影。 此计一出,张善琨拍摄的新电影在全上海到处放映,观众如潮,财源滚滚。 1939年10月,张善琨租下海格路占地38亩的丁香花园,既作为拍摄基地使用,又作为公司办公楼,电影事业走向顶峰。 这一走上巅峰,就站了六年之久,整个孤岛时期,张善琨长袖善舞,在汪伪和小鬼子之间合纵连横,赚得是盆满钵溢。 而且,张善琨后脑勺有眼睛,这边表面上参与东亚共荣,粉饰太平,另外一边,童月娟却是以“梁瑞英”之名,参与上海的反日地下组织,因此,得以逃脱战后的汉奸审判。却也担心反复,并因战火再起,两人转战香港,重组香港新华影业,帮助老乡李祖永组建永华影业并入股,后又成立长城影业。 纵观张善琨的影视之路,可以发现此人对电影的认识很深,且是一个噱头大王,从送扇子开始,新华影业的《长恨歌》公映之时,他又玩了一手妓女状告新华影业的手段,妓女指控《长恨歌》里妓女小林黛玉和嫖客接吻,更有“状至不堪”的场面,妓女和她同名同姓,这是恶意中伤她的名誉。 消息传开,sh市民津津乐道,为了一睹“状至不堪”,纷纷买票进场,导致该电影销路明显上升,许多影院都挂出“客满”的牌子。 又有恐怖片《夜半歌声》上映,这部电影的导演名气一般,演员的名气也一般,票房前景并不被人看好。 张善琨让人在金城大戏院门口安放了一口棺材,悬挂出巨大的绿灯泡做成眼珠的人像,看上去面目狰狞,十分恐怖,行人远远看见纷纷吓得绕道而行。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这则社会新闻,更有新闻说某小孩路过电影院被吓坏了,有的报上还说某小孩被吓死。消息四处传开,《夜半歌声》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张善琨在报上每天刊登《夜半歌声》电影广告,特别用黑体字加上“请勿携带儿童观赏”的字样。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影迷们蜂拥而来,《夜半歌声》爆场一个多月,创下了当年卖座率最高的国产片纪录。 还有当年卓别林带着情人宝莲·高黛访问上海,在上海停留不足24小时,时任共舞台经理的张善琨想方设法,邀请卓别林到访共舞台。他在《新闻报》上刊登卓别林做客共舞台的广告,并冠之以“嘉宾不远万里而来,足见本台戏剧已闻名海外”的大幅标题。 经此一事,共舞台名闻天下。 张善琨搞噱头有一手,捧人的手腕也不差,原本只是粤语演员人设,国语很烂,只在岭南有名气的陈云裳,却是被他捧的火遍全国,并火到东洋和美国。 再看当下,张善琨组建长城影业之时,招募的人员里面多数是左派和倾左派人士,但是,去年的双十节,新华影业插起了青天白日旗,大搞庆祝活动,这惹怒了长城影业的一干人等,股东联合员工将张善琨和童月娟踢出了公司。 要知道双十节会搞庆祝的只有台湾在香港的公开单位,以及吊颈岭的残兵,影视界并没有其他人这么搞,都是本着远离政治的态度。 冼耀文原先在局外已经开始观察分析张善琨激进的用意,经过分析,他认为张善琨的鼻子很灵,闻到了“电影审核”的气息,也意识到香港之外的最大票仓南洋不稳,不仅竞争激烈,而且随时有可能被堵死,电影公司想活得好,必须拿下台湾票仓。 港府对左右派在香港的举动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舆论战随便打,操家伙不行,实际上,左右双方都非常重视香港这片舆论战场,报纸杂志分左右,电影也已有左右之分的迹象。 再观整个世界冷战之大格局,文化领域将会是冷战的主要战线之一,双方都会输出自己的文化,即价值观,而电影将会是主要媒介之一。 两大阵营对垒,双方都清楚想一口气搞死对方不现实,必然是持久战,正面战场要打,仆从兵、游击队也不能放松警惕,直接参与和扶持势力需并驾齐驱,朝鲜半岛一打起来,香港被动成了冷战第二战场之中一块主要的排兵布阵,拼杀之地。 海里的鲨鱼有口福了,昨天吃了一顿克格勃,今天又是一顿cia,这统那局的实在是吃腻了,换换口味挺好的。 暗地里捅刀子,明面上就是文化上互相吐口水,一开始会很激烈,什么东西都往口水里加,反正把对方往卑鄙无耻下流的形象推就是了,但时间一久,双方都会发现自己打得热热闹闹,边上却没有观众欣赏,吐了个寂寞。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出来,文化输出最重要的是输出,无人搭理的文化,再牛又有何用,不能再瞎搞了,必须先拉来观众,然后徐徐输出文化,不求一战一劳永逸,只求润物细无声。 自此,文化冷战有了商业上成功的刚需,对一些自家的媒介直接进行资金、市场开拓方面的支持,对一些第三方媒介,商业上比较成功的锦上添花。 落到电影业上,哪家公司拍摄的电影比较受观众喜爱,无形之中会冒出几双大手询问需不需要资金和渠道上的帮助,想要你就点点头,马上给你送来,你只需要在剧本上这样那样做点改动,只是稍稍噢,不会进行大改。 冼耀文将这一阶段视为文化冷战第二阶段“战术迭代”,在未惊动经济这头大神兽,促发本土保护主义之前,犹如超级马里奥游戏,天上地下到处都有金币,就看会捡不会捡。 左右之争他不想掺和,金币又想快捡大捡,这就是他准备推出《传奇》系列片的原因之一,推崇个人英雄主义,非左非右,可左可右,到底是左是右,随外人说去,他只要挣钱。 今天来见王豪,可以说他的真正目的是剑指张善琨和童月娟夫妇,但这两人也仅仅是大战略上的小小一环。 冼耀文一路左右观察着茶餐厅的客人,不经意间,已经来到王豪两人身前,他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两人说道:“王先生、陈女士,不好意思,来晚了。” (本章完) 第273章 两块马骨 “冼先生,请坐。” 跟陈燕燕说话的王豪停止交谈,邀请冼耀文坐下。 冼耀文冲陈燕燕温和一笑,坐到了两人对面的空位。 王豪不等冼耀文说开场白,他拿起桌面的烟盒,抖出两支,一支扔在冼耀文近前的桌面,一支夹在自己手里,一边做点火的动作,一边说道:“冼先生,我是直性子,说话不喜欢绕来绕去,你能不能直接说电话里没说完的事?” 冼耀文瞄一眼桌面的香烟,对王豪的直性子之说嗤之以鼻,再直的性子都不会以这种方式给第一次见面,且地位高于自身的人派烟。名利圈厮混多年,岂能不懂待人接物。 “好,王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圈子。”冼耀文拾起烟,从横变竖摆到边上,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给王先生解释一下之前电话里说的独立制片人制度。” 冼耀文掏出一支雪茄放在桌面的香烟边上,再掏一支点上,吸上一口,手指了指雪茄,“雪茄代表友谊影业,香烟代表王先生你的公司,你可以独资或拉上其他股东组建这家公司。当这家公司计划拍一部影片,可以做一份计划书交给友谊影业,友谊影业评估过计划书,会找王先生伱进行磋商。 一般会出现三种情况: 第一种是友谊影业非常看好,愿意出全部投资,王先生你可以选择接受全部或部分投资,也可以选择不接受,资金全部自筹。 第二种是看好,但觉得有一定的风险,友谊影业只会投资一半,剩下的一半王先生你自筹,若是筹集资金有困难,可以向友谊影业提出借款的请求,友谊影业会进行垫付,但要计算一定的利息。 第三种……” 冼耀文故意停顿一下,留出王豪和陈燕燕消化的时间。 “第三种就是极度不看好,友谊影业不愿意投资,如果王先生你一意孤行要拍,那你只能自筹资金,或者向友谊影业借款,友谊影业依然会进行垫付,但是,利息会比第二种情况高。 这是影片拍摄之前,我再说说拍摄好之后的事。 影片发行的工作会由也只能由友谊影业来完成,友谊影业的制片和发行两块业务是独立的,可以看作是两家公司,且利益不一致。我暂时把前者命名为甲公司,后者为乙公司。 甲公司和王先生你的公司对接,你可以将它视为影片的投资人,和你的利益保持一致。 甲公司的代表和王先生你或是你的代表,拿着影片找乙公司协商发行事宜,乙公司一定会接手发行业务,但会视情况不同而给出不同的条件。 第一种,非常看好影片,乙公司会给出一个高保底,保证影片能卖到一个数字,比如影片的拍摄成本是5万,给出的保底是7万,不管发行顺不顺利,甚至是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发行,乙公司都会拿出7万,这样一来,甲公司和王先生你的公司已经保证盈利。” “冼先生,保底一定会超过拍摄成本吗?”王豪打断冼耀文的话问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说道:“王先生,乙公司给保底的目的是多赚钱,就上面的例子,乙公司给了7万的保底,接着就会谈分成,超出7万的部分,乙公司会狮子大开口,要七成或八成都有可能,最终是多少,就看甲乙双方谈出个什么结果。 我说了,甲公司和乙公司利益不一致,尽管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老板,但两边的人是在一个槽里抢着吃饭,别人多吃,自己就会少吃。 听着有点滑稽,但事实情况就是如此,友谊影业只是友谊公司的子公司,过了草创期,我以及友谊公司的其他股东,不会直接参与友谊影业的业务,只会向友谊影业的总经理要利润,而这位总经理再向甲公司、乙公司的经理要利润。 我只关注友谊影业能上缴多少利润,不会去操心利润是怎么构成的,甲公司还是乙公司赚得多,对我来说一样。 只有甲公司的经理和乙公司的经理才要操心自己管理的公司利润如何,因为他们的收入直接与公司利润挂钩,做得好,他们能拿到高工资,年底有高分红,做不好,经理的位子能不能接着坐下去都是问题。 所以,王先生你不用担心甲公司的经理暗地里使坏,他的利益与你一致,何况,和乙公司洽谈的决策权在你手里,最终以什么条件达成协议,都取决于你。” “每一部影片都要重新谈一次条件?”王豪沉思片刻后问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一般来说,是的。” “只分成,不买断?” “这样看怎么谈,合作方式可以很灵活。”冼耀文意味深长地给了王豪一个眼神,“王先生,分成对你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主动权在你手里,进可攻退可守。” 王豪哈哈大笑道:“冼先生,我还没见过一个生意人肯把主动权主动交给别人。” “王先生,对友谊公司来说,主动权不重要,我们讲诚信,不欺合作伙伴;我们也讲以直报怨,对待敌人,上天入地死追不放。” 冼耀文举起手,试图召一个侍应,但嘴里的话并未停,“我对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典故非常感兴趣,看了不少正史野史,曾经读到田穰苴的故事,觉得这个人有点妇人之仁,居然只是砍了庄贾,却没有抄家灭族,差点意思。” 王豪生于天津,学在北平,茶馆里听过相声,天桥下听过说书,知道冼耀文刚刚说的是杀鸡儆猴的历史典故,也听出整段话的意思,友谊影业愿意讲诚信,也不怕别人不讲诚信,遇到第一个不讲诚信的,会往死里整,为了达到比较好的立威效果,“往死里”大概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 “冼先生,你说的条件倍儿好,我听着心痒痒,但我也知道电影制作发行不是那么简单,就像我现在服务的大中华公司,创办人是蒋伯英经理和朱旭华经理,两个人都是天一公司出来的老人,朱旭华干了二十多年的电影发行工作,经验和关系都没得说。 大中华公司主要的出资人是谢秉钧先生,他是四川财团的代表人物,后面有一大帮四川大亨支持他;其他股东还有明星公司的周剑云,艺华影业的少东家严幼祥,南洋影业,就是以前的天一老板邵邨人。” 王豪掰着手指头说道:“大中华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又有南洋的渠道,冼先生打算怎么跟它竞争,还有张……” 王豪停住没往下说,悻悻地看了陈燕燕一眼,改口道:“还有其他好几家上海人办的公司,实力都不差,冼先生又打算怎么跟它们竞争?” “锡兰,谢谢。”冼耀文冲身前的侍应说了一声,随后看向王豪,不疾不徐地说道:“王先生你的反问很有意思,直指要害。不过呢,我是一个比较纯粹的生意人,做生意的目的就是赚钱,我的主要生意不是电影,之前也谈不上对电影有多了解。 但是,正因为我是个纯粹的生意人,且没有什么赌性,我绝对不会去碰没有把握的生意,凡是我在做的生意,肯定有七分以上的把握。 王先生以大中华为例,那我就针对大中华辩一辩。 一,有经验的管理人员,从上海过来的电影公司管理人员不少,他们当中有许多来了香港后地位一落千丈,可以说怀才不遇,只要友谊公司抛出橄榄枝,想要网罗几个,我相信不难。 再比如王先生你说的蒋伯英经理和朱旭华经理……” 冼耀文淡淡一笑,也掰起了手指头,“5万年薪够不够?不够?10万呢?还不够?加一栋唐楼够不够?还不够?谈分红,谈股份,只要能力足够高,我身为东家可以跟伙计倒着四六分成,伙计拿六,我拿四。 二,资金,在香港的四川生意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所谓的四川财团都有谁?范崇实?康心如?刘家?袍哥?绝大多数都留在内地吧? 七届三中全会提出当前一切工作的重心是‘为国家财政经济状况的基本好转而斗争’,王先生,香港能买到内地的报纸,你可以去找来看看,从今年2月的镇反运动指示一路看下来,贯穿税改到现在,看完了你会明白的。 四川财团,哼~呵~” 冼耀文略带不屑地嗤笑后,接着说道:“友谊影业的最大出资人是汇丰的少东家之一,我排在第二,我马上要飞去狮城,和华侨银行的少东家商谈入股事宜,狮城谈完,又要飞洛杉矶,和好莱坞环球公司的大股东谈合作和入股。 资金? 只要我敢打最后一定会赚大钱的包票,出资人会凑出一千万,两千万,看我亏着玩。 下下策,第一年先亏一千万,王先生,你说我会把钱亏在哪里?就这一年,又有哪家公司有魄力和实力陪着亏?” 不等王豪回应,冼耀文继续说道:“三,渠道,对邵氏四兄弟的情况,我还是有点了解的。老大邵醉翁脱离了家族生意,在上海定居了;老二邵邨人应该已经不看好电影行业,我听到风声,他打算从事房地产行业; 邵老三和邵老六两人在狮城经营新世界、大世界两个游乐园,却是离不开电影的支持。年纪最大的邵醉翁,今年五十有四,年纪最小的邵老六,今年四十有三; 王先生,还您受累帮我捋一捋华夏上下五千年,像邵家兄弟这个年纪都有谁给了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启示?” 冼耀文摇摇头,“我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到有谁,倒是记得李世民二十八岁时,干净利落砍了兄弟的脑袋,囚禁了自己的父亲,哦,他还不是柳下惠、武二郎,一天都等不及,玄武门当日就把嫂嫂睡了。” 陈燕燕听到这儿,忍俊不禁扑哧一声。 “最是无情帝王家,王朝传承皆靠杀。王先生,你觉得我这两句可以比肩张宗昌大诗人吗?” 王豪竖起大拇指,乐道:“牛,比韩复榘还牛。” “谢谢。”冼耀文淡淡一笑,“王先生,电影不是友谊公司的主业,房地产才是,通过盖戏院带动房产销售是友谊公司制定好的战略,目前友谊公司已经在执行盖第一家戏院的计划,同时也在洽谈收购一家戏院,盖建同步,三年之内,友谊影业的戏院会遍布港岛、九龙的黄金地段,香港的发行不需要求人。 在房地产方面,友谊公司的动作会很大,或许,明天我就会找邵邨人谈合作。又或许我到狮城的时候,会去找一下邵老三和邵老六,也会去找国际戏院的陆运涛谈合作。 东洋、法国、英国、美国,我都有人脉关系,在利益方面我肯让下步,不难把影片发行过去。 泰国、马来亚、越南、菲律宾,我一个熟人都没有,想把影片发行过去不容易,好在友谊影业的下一个加入的股东在那边的人脉不错,大概做出的让步再大点,应该也能发行过去。 王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是囊膪(无用之人),和友谊影业合作,加入友谊影业的大家庭,你就等着捡现成的好处。” 王豪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冼先生说的天津话真地道,您在天津待过?” 冼耀文摆了摆手,“为了给王先生献缱儿(讨好),早上找人现学的。” 王豪闻言,抱了抱拳,“冼先生有心了,我愧不敢当。” 冼耀文抱拳回礼,“王先生,你先考虑,我跟陈女士聊两句。” 陈燕燕听到冼耀文的话,微微一愣,心里很是诧异,怎么还有她的事。她愣神的工夫,冼耀文已经面向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陈女士,怎么最近没见你主演的影片上映?” 陈燕燕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冼先生,我年纪大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找我拍戏了。” 冼耀文淡笑道:“陈女士,恕我直言,三十出头是一个女人,一个女演员最有魅力的时候,犹如刚刚熟透的桃子,生活的沉淀恰如其分,让人感到既亲切又端庄。 你之前主演的电影我看过几部,你的表演给人非常强烈的少女感,现在再用那种方式表演,难免会有矫揉造作之嫌,观众的反响不会太好。 我觉得陈女士应该直视自己的年龄,向观众展现出你的成熟魅力与端庄,不要去用劲将自己演绎成少女,这样会更好一点。” 陈燕燕若有所思后,脸上复又挂上苦笑,“人挑角色,角色也挑人,想遇到一个合适的角色太难了。” 冼耀文端起侍应送来的茶杯,呷上一小口,将茶杯放回杯托,说道:“友谊置业的旗下有一家子公司奥德经纪,主要的业务就是签一些艺人,然后为艺人寻找、安排演戏或出唱片的机会,从艺人的收入当中抽取分成,艺人拿大头,公司拿小头。 公司为了多赚钱,不会限制艺人只接友谊影业的工作,只要机会好、能赚钱,即使是友谊影业竞争对手的工作也是照接不误,正如我之前所说,奥德经纪也是独立的公司,利益和甲乙公司都不一致。 如果陈女士愿意加入奥德经纪,我可以做主为陈女士量身打造一部影片,用来冲击明年的戛纳电影节。 我在巴黎时听过一个消息,因为财政困难,戛纳电影节在1948年和今年停办了两届,法国人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明年会大操大办以挽回面子。 这是一个不错的在西方打开知名度的机会,如果陈女士加入奥德经纪,再如果陈女士的演技能撑得起来,我有打算送陈女士和你主演的影片去参展。” “真的?”陈燕燕激动地脱口而出道。 冼耀文转脸在王豪脸上注视一会,随后收回目光,继续放在陈燕燕脸上,“是的,一来,我对陈女士的表演有信心,二来,我想拾人牙慧,学学燕昭王,筑起黄金台,招揽人才。” 陈燕燕很小就当童星,读书不多,听不懂冼耀文说的典故,她愣神的时候,在那里权衡的王豪却是眼睛一亮,冲冼耀文笑道:“冼先生豪气,马骨一找就是两块。” 冼耀文转脸回以笑容,嘴里意味深长地说道:“形单影只独徘徊,比翼双飞羡煞人。王先生,好事成双容易成为一段佳话,玩噱头,我不比某些人差。” 王豪思虑片刻,掷地有声地说道:“冼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聊聊合同。” “下周一下午,王先生可以去青年会五层找我,我都在。”冼耀文又看向陈燕燕,说道:“陈女士明天不妨抽点时间想想,什么样的角色能让你发挥出最佳的表演。” 说着,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放在桌面,“不好意思,我难得来鳄鱼潭,打算四下转转,多认识几位演员,两位慢慢坐,我失礼了。” “冼先生请随意。”王豪客气道。 (本章完) 第274章 齐老四 要认识其他演员只是托词,离开王豪两人的桌子,冼耀文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叫过一个侍应,递上一张钞票,吩咐有找冼先生的电话过来叫一声。 到报纸架挑了一下,拿了还没看完的《大公报》,翻到第二版,阅读《进出口条例》修订的细则。 七月时,港府按照联合国的要求对朝鲜实施禁运的法令,禁止任何货物由香港出口至朝鲜,现在港府又修订了1915年的《进出口条例》,对一系列包括金属机器、钢铁制品、化学品、石油、石油设备、电子产品及船只设备等物品进行规管。 任何人要将这些物品由香港出口,都要向工商业管理处申请出口许可证,以防止这些战略物品用来资助对抗盟军的行动。 基本上来说,这是脱裤子放屁,朝鲜有个鸡毛钱从外面进口物资,虽说没有信息支持,但冼耀文能猜到朝鲜和苏联应该早就在开战前达成了矿产换军火的协议,综合朝鲜的矿产情况和苏联的需求来分析,估计肯定有金、银、钼三样。 走私生意真正的黄金期还没开始,到了年底再大量囤积紧俏物资也不晚,现在就让谢丽尔尽量满足北光贸易的订单需求就好了。 金季商行的股东会议他打算再拖拖,这一次出差回来,索菲亚应该会耐不住性子直接找他。 寻思间,蓝莺莺已经坐到冼耀文的对面,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老公。” 冼耀文拿着雪茄凑到烟灰缸前弹了弹雪茄灰,随即瞄了蓝莺莺一眼,“你的声音听起来比上次还骚,在外面偷吃了?” 蓝莺莺娇嗔道:“老公你不要冤枉我,我才没有呢。” “嘿嘿嘿,跟你开个玩笑。”冼耀文笑了两声,说道:“伱的朋友呢?” “她们要开工先走了,我本来也要走的。”蓝莺莺用拉长丝的眼神瞥了冼耀文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大白天就不要发浪了,你没走也好,我有点事找你帮忙。” 蓝莺莺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老公你要我做什么?” 冼耀文介绍了奥德经纪,随后又说道:“说实话,你和白光的风格太像,有她压着,你很难走上巅峰,等你到了公司,我会针对你的特点开几部戏,如果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考虑往幕后转。” “你想让我当经纪人?”蓝莺莺幽怨中带着一丝不服气。 “不好吗?”冼耀文淡淡地说道:“哪一天我对你没兴趣了,你怎么办?再找下一个?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当了经纪人,手底下有几个明星,你一年不会少赚。 找你熟悉又觉得不错的演员聊聊,把人介绍到公司,他们的经纪人之位我都给你预留着,你什么时候想当经纪人了,也好有个底子。 导演也是一样,只要你觉得不错,也可以介绍给公司,比如说,李英。” 冼耀文一段话让蓝莺莺的脸色变了三次,先失落,后温暖,听到“李英”二字又犹如大白天见鬼一般,人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李英不是别人,是她的干哥哥,从第一声跳跃到第四声,新宁楼之前,她就住在李英那里。 冼耀文看着如坐针毡的蓝莺莺,淡定地说道:“不用庸人自扰,我不会在意你和李英的过去,只要你记住喊我老公的期间不许胡来,不然后果很严重。 哪天要是遇到一个能让你不顾一切的男人,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告诉我你不打算继续喊我老公,我会痛快地放你飞。 先通知再飞,不要飞了再通知,先后顺序非常重要,记在心里,千万别忘记,我只说这一次,以后不会再说。” “我知道了。”蓝莺莺的神情一脸复杂,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冼耀文颔了颔首,低头继续看报纸。 蓝莺莺主动靠上来的那天,他已有打算视情况将她用起来。 影视圈是个大染缸、是非圈,男男女女之间各种花样的屁事屡见不鲜,特别是女明星,太需要一个妈咪一般的人物鞭策、监督,帮她们善后擦屁股,不然会频繁发生成本还没捞回或油水还未榨干即半道崩殂的情况,亡羊再补牢,太伤利润率,未雨绸缪才是利润最大化的捷径。 一张报纸未看完,电话来了,冼耀文接了电话,离开香港酒店,到了天星码头附近。 下车,钻进一辆福特的副驾驶,后座立马递上一个鼓囊囊的大包,外加两个瘪的小包。冼耀文接过,打开大包,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面额港币露了出来。过了过数,从中点出41沓装进一个小包里,又点出44沓装进另一个小包里,另外拿出4沓放在一边。 拎起40沓的小包递到后座,41沓的小包放在脚下,将放在一边的4沓递给驾驶位的戚龙刀,“后面那包拿回家,脚下的今晚送到山上,你手里的找丽珍换一下,其中两万入公司账,算是戴老板四个的入股金,另外两万给戴老板。” “明白。”戚龙刀点点头。 说着,冼耀文转头看向后座的戴老板,“戴老板,等任务完成,你到东京街找一间可以控制我家楼下的房子住下。非洲带回来的武器藏好,不要轻易使用,烧饼会重新帮你搞一把狙击步枪。 豆腐、火山、鸡瘟三个,两个住进九龙城寨的西区,我出钱开一家士多店,另外一个在李屋村找间屋住下来。怎么分配,你们自行安排。 没任务的时候,大家都低调过日子,坚持锻炼,给自己找点爱好,上夜校多学点文化,或者学门手艺,为将来退休做打算。刀口饭是青春饭,吃不了一辈子。” “copy。” 交代完,冼耀文拎着大包回到自己车里,车子驶入庙街,找到一个售票的摊档,花十元买了两张票,等上一会,转坐一辆福特进入城寨。 今年一月份,发生了一件比较蹊跷的事,城寨里发生火灾,烧毁了2500多间寮屋,约17000人受到影响,火灾过后,城寨里四处是工地,房地产蓬勃发展。 正是因为这场火灾,让冼耀文不用担心王书宁还不出钱,他盖的楼根本不愁卖和租,很有可能会提前还钱,好商量少算一点利息。 也是火灾之后,城寨里光速起了几栋楼,多了一百多间粉档、四五家赌档、六七间马栏,以及一间可以容纳300人的戏院,冼耀文两人坐的福特就是戏院的接驳车,负责将客人送到城寨门口。 冼耀文两人在城寨门口下车,按照司机的指引去戏院晃了一圈,时间还早,五点的第一场表演还没开始,戏院里空空荡荡,并没有观众,只有看场子的人在角落里抽烟打屁。 显了行踪,冼耀文便未在戏院多逗留,出了戏院,拿出一张一元面额的钞票,叠了一只纸鹤,凑到嘴前吹一口仙气,纸鹤瞬间金光闪闪,挥动翅膀入一路人口袋,金融版的仙鹤指路法术发动,指引两人来到一个做蛇羹的摊档。 蛇羹摊档是原来见过的那家,隔壁也是原来光顾过的香肉摊,但位置绝对不是原来的位置。 先点上一份蛇羹,一边吃,一边看隔壁香肉摊的摊主提着一条小黑狗的脖子给客人验货,一等黑狗,大小刚刚合适,客人非常满意,摊主提着狗,拿到一边去宰杀。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杀狗的地方正对着狗笼,关在里头早晚会被吃进肚子的狗子能欣赏一次或是多次同类被宰杀的整个过程。 冼耀文端着碗,转了个身,正对狗笼,观察着每一条狗。一直到摊主将狗剁成小块,他指了指狗笼说道:“第一层右边第一条黄的,第三条黑的,第二层中间那条花的,去买下来。不要绑狗绳,给它们跑的机会,我只想要跟你回来的。” 戚龙雀点点头,走过去同摊主交涉,以香肉煲的价钱买下三条活狗,省了宰杀和烹饪,钱却是不少赚,摊主自然同意,带着戚龙雀来到狗笼前,按照戚龙雀的指示,先放出黄狗,歘,黄狗四肢一沾地,一溜烟跑了。 接着是黑狗,全身黝黑,田园犬当中的五黑犬,长得虎头虎脑,被摊主放在地上,它先是愣在原地,充满畏惧的眼神盯着摊主看了一会,见摊主没发出任何动静,它转头看向戚龙雀,一眼,两眼,三眼,小尾巴一摇,迈着稍显笨拙的步伐来到戚龙雀脚边,低头嗅了嗅鞋子,尾巴摇得更欢快。 绕着戚龙雀走了一圈,驻足,调整一下站位,右腿抬起,滋滋滋,冲戚龙雀的鞋子连尿三下,随后抬起头,嘴巴一咧,期待戚龙雀爱的抱抱。 戚龙雀看着自己的鞋子,一脸嫌弃,抬脚朝着黑狗的腹下伸去。 “别,等下蹭我身上。”冼耀文出声阻止。 戚龙雀无奈,掏出手绢擦拭一下鞋面,让摊主将最后一条花狗放出来。 谁知花狗比黄狗更加敏捷,两只前肢甫一沾地,两只后肢就是一蹬,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不到一秒的工夫就没影了。 见此,冼耀文转过身,将蛇羹摊主叫到身前说了一句,摊主应一声,回到案前,将飞过水的鸡放进锅里煮,腾出手,再取一只鸡进行炮制。 冼耀文点了一道菊花水蛇羹,鸡是食材之一。 戚龙雀回来了,黑狗屁颠屁颠地跟着,来到桌前,眼神锐利的它就看见冼耀文夹在筷子上的一条金华火腿肉丝,它跑到冼耀文身前,蹲坐着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冼耀文。 冼耀文将筷子送到它的嘴边,它的双眼紧盯着肉丝,嘴巴却是紧闭,冼耀文往前送,它往后缩,再送,再缩,嘴角的口水已是下垂三四公分,却是不敢张嘴。 冼耀文将肉丝扔在地上,它朝冼耀文看一眼,歘,犹如电闪,肉丝进了它嘴里,瞬间又回到原位蹲着。 冼耀文满意地摸了摸狗头,“不错,有家教,以后你跟着我吃饭,给你取个贴切的名字……小白这个名字不错,同意就汪一声,不同意喵两声。” “汪。” “好,你以后就叫小白,不许嫌弃啊,这个名字可是在你自己的见证下,本着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而取,符合组织程序,满意度百分百。”冼耀文捏着小白的脖子,往上一提,目光在两只后肢中间一扫,“啧,母的啊,麻烦,还得帮你找个高富帅联姻。” “节目已经开场了,怎么不去看?”冼耀文将小白放下时,齐玮文已经来到他身前,身边跟着陈燕。 冼耀文看向齐玮文嗤笑道:“一张票五元,还能是天仙跳舞?听说城寨缺水,也不知道肚脐眼有没有洗干净。玮文,要是你跳我就看,别说一张票五元,就是五十万我也舍得给。” 齐玮文娇笑道:“只要你肯拿出五十万,我在这里跳给你看。” “你是认真的?”冼耀文似笑非笑道。 齐玮文来到冼耀文边上坐下,抛出一个媚眼,“不要告诉我你脚下踩着五十万。” “被你猜中了,包里还真有五十万。”冼耀文拿开踩在包上的脚,将包踢到齐玮文脚下,“我马上要去出差,走之前,想把你我的关系确定下来,钱给你,怎么用我不管。” 齐玮文抬脚踩了踩包,又勾住包掂了掂分量,冁然而笑,“这是你开给我的价码?” “不,我更喜欢你叫它聘礼。” 齐玮文咯咯一笑,“下这么重的礼,我要陪嫁多少嫁妆?” “需要我出面谈吗?” 齐玮文摇摇头,“不需要,我从来都是自由身,想去哪都行。” “我只要你这个人,不需要嫁妆。” 齐玮文沉默许久,轻声说道:“我留下二十万,其他你拿走。” 冼耀文摇摇头,“说给你就是给你,不用还给我,你想怎么花都行。” 齐玮文莞尔一笑,“我用来盖房子呢?” “床结实一点,我年纪还小,不知轻重。” “下流。”齐玮文啐道。 “呵呵,想不想给姐姐敬杯茶?” “我敢敬,她们敢喝?”齐玮文剜了冼耀文一眼。 冼耀文嘿嘿一笑,抓住齐玮文的手抚了抚,“给你一个代号,齐老四,将来江湖上都称你一声四爷。” “你还藏了一个?”齐玮文诧异道。 “你是专业搞情报的,我有几条底裤你应该都清楚了吧?真要藏了一个,你会不知道?老三还是那个。” 出于职业本能和多年养成的思维习惯,齐玮文不把冼耀文查个底朝天才怪,香港范围内关于他的大部分事情,绝对逃不过齐玮文的眼睛。 “老四就老四。”齐玮文挣脱冼耀文的手,伸手到桌下,捏住冼耀文腰间软肉,娇滴滴地威胁道:“我不管你将来找老七老八,还是找小十五小十六,我要是吃不饱,有你好看。” 说完,她手指用力,捏着软肉往逆时针方向扭。 冼耀文忍着痛说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记住啦,我只说一次。”齐玮文说完,又是用力一扭,然后松开手,哄小孩一般摸了摸冼耀文的痛肉,“乖,不痛,不痛。” 吃痛之余,冼耀文脑子飞转,寻思齐玮文通过什么方式得到的“我只说一次”。这句话绝对不是巧合,齐玮文就是故意敲打他,可能亦有显摆之意。 (本章完) 第275章 光辉岁月 两人调笑一会,等菊花水蛇羹上桌,齐玮文吩咐陈燕去另一边“食乜嘢”声音起伏的摊档买了点小吃过来,韭菜猪红、红鸡肾红鸡脚、牛杂等,花样繁多。 一边吃,一边聊,冼耀文听齐玮文讲述城寨里的风土人情,从街喉怎么放水,说到东头村道或横或直,高高低低挂满白底黑字,全是牙医和西医诊所的招牌,看上去东头村道俨如医疗一条街。 东头村道是城寨外面的一条街,不属于城寨范围,诊所都开在城寨最外围,俨如城墙的楼里,门面朝外,既规避了港府的打击,也方便接待城寨外的来客。 听街喉放水的细节,冼耀文联想到塑料桶和塑料盆,这个市场虽然已经被塑料厂注意到,但是他们未必以发展的眼光预见到随着香港工业的发展,对淡水的需求进一步加大,以及过去三四年的气候情况。 近些年,香港气候多变,降雨过于集中,容易造成水涝,却又存不住水,境内可蓄水的天然湖泊、池塘以及水库都不足,多变气候持续加上工业对淡水的需求猛增,缺水是无可避免的,会有更多的家庭要去街喉接水。 水瓢、水桶、水盆、蓄水大桶等一系列的塑料制品,将会迎来一个需求高峰期,粗略一算,应该差不多有两三千万的市场规模,布置得当,完全可以谋取数百万的利润。 冼耀文有点犹豫要不要吃上一口,电器离不开塑料,他要做电器,或者建立自己的塑料厂,或者引进战略伙伴,无论如何,他都要沾塑料,捞一笔当作底子好像也不错。 不过呢,把金点子送给战略伙伴,从长远来看,回报也不会差。 他只能待定,先走着看。眼前该做的,是让金季商行成为香港最大的酚醛树脂供应商,不管利润最终归谁家,他都要分一杯羹。 医疗更不用说,他可是一直没放下在九龙城寨盖综合性医院的念头,只是时机未到,得等到手头的产业可以遥控指挥,他能腾的出手来再说。 说过医疗,齐玮文见冼耀文听得津津有味,又说起了城寨里的楼。 “城寨以前讲白话的人最多,现在多了不少潮州佬,讲客家话的人快有三成,在城寨里开店、当房东都是潮州佬居多,用不了一两年,城寨就要变成潮州寨了。” “潮州化很正常,在香港的潮州人多嘛。不说城寨,就是外面的社团,有多少潮州帮,又有多少潮州人在混社团,潮州商会肯出钱捧个潮州探长出来,以后就是潮州清一色了,其他都要靠边站。” 齐玮文白了冼耀文一眼,“你既然清楚,怎么和东莞帮搅到一起?”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不要胡说,我是正当生意人,和社团打交道只是图个方便,我又不靠社团赚钱,东莞帮、潮州帮都是为了钱打拼,只有你们号码帮傻乎乎掺和政治,台湾能给几个钱。” 齐玮文摇摇头,“你不懂,没有那块牌子,堂口会散掉。”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伱接着说城寨,我喜欢听。” “没什么好讲了,赌档、马栏那些你又不爱听。” “怎么会没东西讲呢,男人女人都在哪里工作,几点出门,几点回来,会不会接零活做,一日三餐吃什么,孩子在哪里上学,一个月用几张卫生纸,生虱子有脚气的人多不多,你觉得无聊的事情,我都感兴趣。” 齐玮文嬉笑道:“了解这么清楚,你给特高科卖命啊?” 冼耀文没有回怼,而是认真解释道:“有很多商品根本不需要在工厂生产,也不需要专门的机械,可以将工序进行分解,让每一道工序都变得容易上手,这样一来,就可以分包给普通人做。 如果城寨里的居民有接零活做的习惯,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达到一个较高的产能,进一步来说,就是有较高的产出,匹配适合的商品进行利润估算,假如利润能达到我的心理预期,我就可以着手开发这里的产能。 只要有一个还过得去的工价,我不仅能赚钱,还能当一回冼大善人,这就是最基础的商业情报应用。 玮文,你要改变一下思维,商业情报不一定都是那些机密性非常强的信息,大部分情报其实都是公开的,只是需要花时间去观察、收集,然后进行统计。 到这一步,只要肯花时间和金钱,谁都可以做到,最关键,也是最难的,就是最后一步,分析。” 冼耀文冲隔壁香肉摊一张桌子努了努嘴,“香肉配井华酒,再看他那张脸,我能看出来他吃完就要去马栏骑马,我想你也能看出来,我是通过分析,你应该是通过经验,像他这样的人,你之前一定见过不少,一眼就能看出来,根本不用推敲。 但如果是你不懂的事呢?” “比如呢?”齐玮文的好胜心被勾起。 “印度的古吉拉特邦上个月发生了洪涝灾害,大量农田被淹;本月,旁遮普邦、拉贾斯坦邦发生旱灾,大约有六成农田缺乏灌溉用水。”冼耀文笑着说道:“你把这条消息分析一下,拿出一个结论。” “印度今年的粮食会减产。”齐玮文脱口而出。 冼耀文淡笑道:“你这个回答比现在问我‘吃了吗’还没有诚意,算了,我也不用你分析了,虽然我已经点出想要的结论和农业有关,但你显然对印度缺乏了解,不知道这三个邦的情况,即使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 给你答案,这条消息意味着印度今年的棉花会产量大减,结合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橡皮股票,但凡在洪涝和旱灾刚有点苗头之时就预测到会出现的结果,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齐中尉,你以后不再是排头兵,要懂怎么控制高来高去的人,也要懂喝着咖啡破解电文的人,特别是后者。 出卖商业情报很少会掉脑袋,只会丢了工作,我们想要的大部分机密消息,只要花钱都能买到,搞分析却要一大批精通各行各业的人才,开销会很大,我打算当了裤头也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齐玮文睨了冼耀文一眼,“你还打算复制一个军统出来?” “如果只算你这种在编的,我的回答,是的。”冼耀文张开手掌,“我预想中的巅峰人数,直接或间接为你工作的人不会少于这个数字,但绝大多数不算是你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工作内容能和你挂上钩,就是观察和搜集这两步。” “你确定养得起这么多人?你不要指望我跟戴老板一样自筹经费。” “一步一步来,启动资金我只能给你三十万,半年之内再分批给你筹七十万,第一年就这么多,你可要给我花在刀刃上。”说着,冼耀文看向陈燕,说道:“美女,一直坐着不走,听了这么多,不怕被杀人灭口啊?” 陈燕抛了个媚眼,娇笑道:“我那个死鬼好久没找我了,要不姐夫叫我陈小五,我不用五十万聘礼,四十万就够了。” “钱好说,有拖无欠,你给我两三年时间,我一定给你凑齐。”冼耀文故意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从陈燕的脸打量到胸,“嗯,不小,让我先验验货?” 陈燕挺了挺胸,娇笑道:“你来啊。” “不急,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等你大姐尝过鲜才轮到你。” “哈哈哈,我看你是没胆吧?”陈燕故意左右扭动一下,让雄伟颤动,给了冼耀文一个既诱惑又挑衅的眼神。 冼耀文摆了摆手,“行行行,就当我没胆。” 见冼耀文认怂,陈燕笑得花枝乱颤。 斗嘴的插曲很快结束,冼耀文挪了挪凳子,挨着齐玮文坐下,用比之前更低,却也能让陈燕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多久能脱身?” “三五天就可以。” “不会有麻烦?” “不会。”齐玮文摇摇头,“我管着的生意油水丰厚,大家巴不得我交出去。” “这就好。”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能找到电讯科的高手吗?女的,年纪不能太大,懂英语,精通速记。” “监听?” “对。” “可以找到。” “至少两个,越多越好。” 齐玮文啐道:“你当这种高手是大白菜呀,已经退役的在香港最多能找到三四个,还在当差的你敢要吗?” “那就能找几个算几个,找到以后,想办法都送进电话公司当接线员,长期潜伏,等待激活,平时听到有意思的电话,记住就行了。” “你说的有意思包括哪些?” “商业信息,主要地产和股票期货。” “好。” “第二件事,在码头建立一个情报网,我想知道所有进出港口的货物,包括飘在海里,不在码头停靠的那些。” 齐玮文蹙眉道:“这个有点困难,我对码头并不熟悉。” “我会安排熟悉的人和你对接,外人。” 齐玮文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你有渠道买电台吧?” “有。” “好,就这两件事,其他的你比我专业,我不多嘴。”冼耀文将凳子移回原位,用正常的说话音量说道:“我听说月英的小姑子被人砍了,都说是你的人干的。” 齐玮文似笑非笑道:“你要为她出头?” “我才没这个闲工夫,我只是想说你的人办事真不行,砍个人弄得全香港人都知道。”冼耀文从菊花水蛇羹的瓦罐里舀了点猪舌和鸡肉到齐玮文的碗里。 齐玮文睖了冼耀文一眼,“你有话直说,不要胡说八道,能猜到是我做的人没几个。” 冼耀文尴尬一笑,“陈靖坤我不管,月英不能死在你的人手里。” “看样子你对郑月英并没有多关心,不然不会不知道肥仔坤已经出面讲和。”齐玮文轻笑道。 “我和她又没有私情,只有一点香火情。她做那种买卖,被人砍死也是活该,只是死在你手里总归不好。” 冼耀文话刚说完,就被背后的嘈杂声吸引过去,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男的一脚踢在一个瘫在地上的女人胸口,接着又是一脚尖踢在女人的脖子上,看架势是冲着要女人的命去的。 “九龙城寨没规矩?” 齐玮文一脸厌恶地说道:“有规矩也管不了人家的家务事,男的是她丈夫。” 见男人已经被边上的人拉开,女人被打得虽惨,却是没有性命之虞,冼耀文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女人是戏院里的吧?” 女人的外衫已经被扯破,里面带亮片的肚兜露了出来。 “小洋鬼子,不要阴阳怪气,她就是我的人怎么了,我又不是没劝过她离开臭男人,她自己不听,要犯贱,被打死也活该。”齐玮文不爽地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请在臭男人前面加上‘这个’或‘那个’,不要故意指桑骂槐。” 齐玮文指着冼耀文的鼻子说道:“骂的就是你,去你的齐老四。” 齐玮文显露出女人的真性情,冼耀文没法接话了,哪个女人又不想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好男人,他既不是专一之人,也不是好男人,齐玮文在理性方面,经过权衡和他走到一起,但在感性方面,心里委屈很正常。 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还是闭嘴比较好。 借口上厕所,冼耀文来到城寨的公厕,冲着小便坑撒了一泡,见四下无人,他进了一个蹲坑,蹲下观察坑里没被冲走的屎,确切地说,是浮在屎上面的纸。 忍受着绿头苍蝇的嗡嗡,以及屎发散出来的臭味,他把几个蹲坑都观察了一遍,见到了报纸、本子、香烟壳,也见到了厕纸,非常粗糙,没被打碎的稻秆、麦条嵌在纸里,犹如一把利刃 出了公厕,点上雪茄,驱赶臭味。 拉屎时的每一声惨叫都是钞票美妙的大合唱,不说内痔外痔混合痔,单说卫生纸就存在很大的商机。 一张卫生纸能分出阶级,三六九等,王耀武被俘就是因为他在路上拉了一泡屎,浮在他屎上的是从“迈瑞肯”进口的雪白卫生纸,这玩意扎眼,相当之扎眼,寿光县公安局干警发现卫生纸的时候,大概以为撞大运,蒋宋要落在他们手里。 美国人卫生纸制造技术那叫一个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欧洲地区很快会从吃饱过渡到吃好阶段,粗放型的生活方式也会越来越精细,悄无声息中,卫生纸将会迎来一次欧洲革命。 高档卫生纸其实很有搞头,这时候入局正好能赶上顺风车。 就香港来说,推出一款稍精细柔软的卫生纸,控制成本和终端售价,市场的潜力非常大,特别是将卫生纸和卫生、疾病联系在一起。 冼耀文蹙了蹙眉,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说辞,将卫生纸和降低血吸虫病的感染率联系在一起。 麻风病和血吸虫病,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两大疾病,前者会自主或被动离群索居,对大多数人来说只闻其声,后者不同,华东水系发达的地区,每个村落里总会有那么几个骨瘦如柴,却又挺着大肚子的等死之人。 冼耀文想着华南地区的血吸虫病感染率相对要小得多,他在香港街头也没怎么见过疑似感染者,又质疑起拿血吸虫病当噱头的想法。 带着悬而未决的想法,他绕了远路,穿梭于居住区的小道,目光四处游弋,寻找着蹲在角落穿开裆裤的孩提。 还别说,真被他撞见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子蹲在地上,头往后扭,一只手伸到身后,看不见在干什么。 看不见却能想得到,老头子常把接地气挂在嘴边,他四五岁的时候就被老头子带着周游列国,深入各种文化背景的各个阶层,让他亲历同龄人的生活状态。 用老头子的话来说,同龄人是竞争者中的第一梯队,知己知彼方能保护好自己占据的高度不被抢走,熟悉同龄人的成长轨迹,方能精确分析他们的思维模式,用人、营销方可做到得心应手。 “小朋友,不要太用力,会断的。” 冼耀文走到奶娃子身前,掏出手绢蹲下,一条白色和一条微黄色的蛔虫在那里扭动着,白色的被小奶娃捏着,扭动得更加激烈。 见此情形,冼耀文将手绢塞回口袋里,掏了一张一元面额的纸币出来,先对折,然后在手里揉搓几下,增加摩擦系数,待做好准备工作,他冲奶娃子说道:“小朋友,把手拿开,叔叔帮你。” 奶娃子很是听话,手立即松开,但头更是用力往后扭,对两条大宝贝充满好奇。 冼耀文轻笑一声,瞅准时机将两条蛔虫捏住,试探着用力的同时,嘴里哼起了歌,“明月究竟在哪方,白昼自潜藏,夜晚露毫茫,光辉普照世间上……” 奶娃子听着歌,冼耀文轻轻松松就把蛔虫拔了出来,捏住给奶娃子看了一眼,满足他的好奇心,随后将蛔虫包裹在纸币里,放进奶娃子手心,“入面嘅虫虫污糟,不能食,外面嘅係钞票,可以去士多店买食嘅。” 奶娃子眼睛一亮,奶声奶气地说道:“买炸嘢(摊位上油炸的吃食)?” 冼耀文正想说炸嘢不干净,可转念一想,或许奶娃子的童年时期能吃到油炸小吃的次数屈指可数,便说道:“唔好乱跑,同爸爸妈妈讲一声。” 奶娃子点了点头。 刚刚未参与拔虫的手在奶娃子头上摸了摸,冼耀文起身离开。 回到摊档坐下,刚才的嘈杂已经消失,恢复了有秩序的喧嚣,齐玮文的小女人本色收敛,回归大姐头模样,手里捏着三十多公分长的烟斗,怡然自得地抽着。 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冼耀文转脸说道:“我晚上要过海,明天傍晚回来,要不要带点手信?” “一个人?” “陪丽珍过去玩。” “不用了,你专心陪她就好了,不能一生一心一意,至少一时唯有一人。”齐玮文平静地说道。 “嗯。” 冼耀文听劝,陪苏丽珍在澳门好好玩了差不多一夜一天,没有其他女人牵绊,也没太想着工作,看风景、吃美食、购物,把他累个够呛,苏丽珍却是神采奕奕,回香港后,牌搭子已经在她楼里等着,十六圈无缝对接。 反观冼耀文,却是拖着掏空的躯壳,戴着双层口罩,迎着浓重屎味,黄昏中追逐蛔虫。 (本章完) 第276章 分配方式之争 喃呒山上。 冼耀文在一块菜地前,跪在地上,拿着放大镜观察生菜根部未经发酵的生粪。 喃呒山挨着石硖尾,说是山,其实是一块小山丘,面积不大,原本上面还有几棵树,自从石硖尾成为寮屋区,树就被人砍了当柴火,变得光秃秃的。有人为了省点买菜钱,就在山上开垦了菜园,种点时令蔬菜。 蛔虫卵的大小是微米级,一般来说,放大镜的倍数不足以放大到肉眼可见,不过虫卵比较密集的话,多少还是能看出一点端倪。 虽然无法确定,但冼耀文从生粪中发现了不少疑似蛔虫卵的白黄色斑块,多半就是抱团的蛔虫卵,这些东西通过生粪进入菜地,又转移到生菜上,就石硖尾的卫生条件和卫生习惯,人均肚里三四条蛔虫大概是有的。 观察完菜地,他来到山丘边缘,拿起望远镜观察木屋区,没一会,锁定一个“粪婆”,看她到各家收夜香。 夜香一词,古来有之,但在香港却不流行这个说法,负责倒夜香的女工人也没有“夜香婆”之雅称,直呼“粪婆”或“收粪婆”。 看着粪婆,冼耀文想着法例规定,收集粪便必须在半夜十二时至早上六时进行,属夜间活动,但这条法例犹如游荡罪,不是出于刁难,没人会咬着不放。 “夜香,夜来香……” 嘴里咀嚼着,冼耀文心生主意,炒作山口淑子之时,主推《夜来香》,可以将它和倒夜香联系在一起,看到倒夜香就联想到《夜来香》,也自然会想到李香兰这个人,要不了多久,每个香港人都会知道李香兰。 一个衍生的小主意敲定,冼耀文双眼继续追粪,思绪却是跑去了美国。 辉瑞在后世尽人皆知,此时名声也是不小,却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创始人是一对德国表兄弟,也不知道辉瑞的开山之作是改良山道年。 表哥查尔斯·厄哈特是制作糖果的学徒,表弟查尔斯·辉瑞有药剂师学徒的经历,两人抵达美国西部,在做市场调查时,发现部资源充沛,但卫生条件和饮食习惯差,许多人饱受蛔虫病折磨。 彼时驱虫药山道年难以下咽,令患者服药时极为痛苦,两人便着手解决这个痛点,两个学徒运用各自学到的浅薄知识,想到了用糖盖住山道年的苦味,宝塔糖问世,此药一出,非常之畅销,辉瑞赚到第一桶金。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宝塔糖与专利无关,谁想生产都可以生产,关键还是在如何获得山道年。 山道年又称蛔蒿素,是从菊科植物蛔蒿的花中提取的一种酮内酯化学物质,此时广泛用于驱虫药。 按照苏联生物学界的说法,蛔蒿只在苏联境内有所分布,对英美很早就运用山道年的事实置若罔闻,因此会衍生出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的感人故事。 冼耀文在想,如果他把蛔蒿引入南洋和香港进行种植,克格勃会不会追着他不放,一边射击,一边咒骂:“瘪犊子,就你能,不给我们讲故事的机会,跪下,给我好好感动。” 摇摇头,将无聊的念头甩出去,好好盘算建立一家制药厂的事宜。 首先,这家制药厂独立于他要开展的生物制药事业,在新加坡注册,车间设在九龙城寨,税和杂七杂八的费用都可以免了,去掉成本的大头,其次,目标市场只局限在亚洲和非洲地区,不去欧美触霉头。 然后是品牌…… 冼耀文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由此想到《智取威虎山》,想到座山雕、少剑波,在雕牌和剑牌之间纠结了一下,又想到托塔天王李靖,进一步想到哪吒,多了一个风火轮牌。 绕来绕去,想到不少名字,但没有一个经得住琢磨。 湖海相逢尽赏音,囊中粒剂值千金;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永州何仙药最灵,神丸能溃邕州城…… 一首首关于中药中医的诗词从脑中飘过,最终定格在辛弃疾的《满庭芳·静夜思》,这是辛弃疾写给妻子的“情书”,词中用了云母、珍珠、防风、沉香、郁金、硫磺、柏叶、桂枝、苁蓉、水银、半夏、薄荷、钩藤、常山、缩砂、轻粉、独活、续断、乌头、苦参、当归、茱萸、熟地、菊花24个中药名。 要不弃疾牌? 想到内地颇高的文盲率,冼耀文否了这个名字,太文,不够直接。 绞尽了脑汁,最终冼耀文还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品牌名,宝塔(牌)糖,宝塔既是药的形状,也是品牌名,简单明了,易于推广,挺好。 山下炊烟袅袅,千家万户开始做晚饭,冼耀文从戚龙雀手里拿过半条烟,拆开揣在兜里,下山深入寮屋区,找坐在寮屋前吹风乘凉的人搭讪。话题围绕桌上的菜和小孩子长蛔虫展开,打听家里都吃什么菜以及做法,打听小孩子睡觉时有没有磨牙的症状,诸如此类。 同时,目光也灵活地捕捉妇女们清洗蔬菜的画面,以及一个个被端在手里的饭碗。遇到小孩子,也会细心观察其脸部有没有白色斑点。 一番观察,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无论是卫生条件还是卫生习惯都堪忧,蛔虫更不必说,他见到不少具有蛔虫症状的小孩子、大人,也见到一群小孩子拿着木棍挑弄一条长度足有四十公分的蛔虫,玩得不亦乐乎。 基本可以肯定,宝塔糖拥有广袤的市场,而且生命周期不会太短,毕竟对付蛔虫的最佳办法是良好的卫生饮食习惯,但这种习惯想要养成,必须具备客观的良好生活条件,如此,主观上才有能力做到重视。 蛔虫是种穷病,产品的售价不能定得过高,也不能太低,需要保证还不错的利润率。 回到家,吃过晚餐,冼耀文将王霞敏叫到天台,同她讲食材供应计划,并让她先执行第一步。 食材供应计划也可以称为自给自足计划,从最基本的时令蔬菜为起点,买地、雇佣农民进行精细化种植,不施化肥,不打农药,只采用有机肥料提供肥力,先实现七八成左右的自给率,然后慢慢达到百分百。 接着是米面、家禽养殖、淡水养殖,也是一步步实现百分百自给,然后是小型牧场,自己养殖牛羊等大型牲畜。等到经济实力足够承担之时,再建立自己的远洋捕捞队、珍馐搜索队等寻找高档食材的队伍。 原本这个计划要过两年才开始执行,但被蛔虫一闹,他还是打算提前到现在,饮食健康问题刻不容缓,早点重视起来,降低家里人活不过百岁的概率。 聊完,他从拿回来的40万现金里拿了5万给王霞敏,让她去元朗围村的村民手里买远离村庄的生地。 元朗的土地便宜,繁华之地可用于盖建筑的土地不过三四毫一呎,偏僻的生地,一毫甚至几仙就能买到,5万能买60亩,还有足够的余钱雇佣农民开垦菜园,不用多,三四亩就够了,剩余的生地用两三年时间熬成熟地,再用来种植五谷杂粮。 …… 翌日。 十点钟左右,冼耀文去了丽欣制衣,在佘宝珠的陪伴下参观车间。因为是甲方,又因为佘宝珠对他很有好感,招待十分殷勤。 参观完车间,坐进了赖百欣的办公室,就产能、单价等问题进行第二次洽谈。这次的洽谈事关三年期的合同,谈得比较细,好在对双方而言,成本都是透明的,赖百欣对利润的要求不算太高,冼耀文因为已有的高价售卖计划,也没有死抠成本,单价很快定下,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聊验收标准上。 自由皮衣走的是奢侈品路线,挂进店里卖的成品绝对不能有瑕疵,一条条验收标准谈下来,等谈妥离开丽欣制衣之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抓紧时间赶去弥敦酒店后面的砀山池,会见已经约好的李英。 砀山池是一间浴室,没有人流如下饺子般的大池子,只有盆池雅座,一人一屋,还有女招待服务。冼耀文拒绝李英共泡一池的邀请,坐在池子边完成交谈。 一切顺利,敲定了两份合约,一份独立制片人,一份经纪合约。另外也有额外收获,从李英嘴里听到一个消息。 他最近接了一个活,十五万拍一部命题作文的片子,拍摄加配音、印拷贝大概成本七万五,他能对半赚。 这个活有点意思,是由张善琨外包给他,但张善琨仅仅是个二包,上面还有总包邵邨人,再往上是南洋邵氏,即邵老三和邵老六。 按李英的说法,这个活是南洋邵氏以二十五万的价格派给邵邨人的南洋影业,然后邵邨人以二十万的价格派给张善琨,张善琨也不想自己干,外包给了李英,层层外包下来,还是有不错的利润。 听到这个,冼耀文来了兴趣,再次拒绝李英邀请一起享受攒劲的服务,快马加鞭回到青年会办公室,往外面打了几个电话,探听“分包”之事。 还别说,确有其事,且已经不是第一出,冼耀文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句广告词——友谊一手拍,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没拍之前就确定能盈利,妥妥地好生意,就李英这活,他肯在十五万的基础上打个八折,再拿出五六成的利润用来当回扣,从邵老三和邵老六的情人往下排,制片经理、办事人员等,都能分润一点。 当然,打八折是可以,但给大回扣基本是空想,李英能把成本压缩到七万五,友谊影业绝对不行。 一个是私活模式,组一帮同样干私活的人,大家在一起连轴转,各种成本不要太好压。一个是公司化运营,管理成本更高,也没法连轴转,粗略估计,成本至少增加两到三成,稍出点状况,成本可能还要飙高一成,最终能留下的利润不会太可观。 尽管如此,冼耀文却有了志在必得的心思,其一,友谊影业薪酬模式摆在这里,工作人员开工越多,赚的自然越多,只要工作量不是大到让人无法忍受,相信每个工作人员都巴不得多开工。 收入有保证,人员的稳定性会比较好,也吸引更多的精英主动加盟,如此,便可去芜存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配,留下的都会是业内精英。 其二,形象与文化入侵,即使是电影文化高度发达的下个世纪,绝大多数观众对演员的演技评判,根本没有一个科学、理性的标准,他们眼里所谓的演技好,只不过是演员的形象和表演方式合他们的眼缘。 眼缘这玩意,关键就是看,演员得先让观众看到,才有机会合眼缘。如果是友谊影业的自主项目,为了保证盈利,演员的搭配上自然是采用最稳妥的方式,即尽可能全部采用已经合眼缘的演员。这对没冒头的演员来说是不公平的,同时,公司也会错失人才。 包拍就不同了,甲方一般只会指定男女主演,过分一点再指定主要配角,跑龙套的总不可能指定,如此一来,演员便可轮番上阵,谁都有机会让观众看到,注意倾听一下观众的评价,自然知晓哪些人更有培养价值。 为了安抚甲方的情绪,可偶或让大牌客串龙套,制造一点小惊喜。 这是形象入侵,要说文化入侵,就是让观众习惯“友谊产”的影片。同样的剧组,在不同的公司拍戏,最终的成片一定会存在差别。 特别是冼耀文已经打算揠苗助长,追求更高的故事性,友谊出品,必是精品,一旦观众认可了“友谊产”,友好度往后延续,后期上映的影片就有基础票房,对友谊影业的长期发展非常有利。 冼耀文打算到新加坡时,会一会邵老六。 重新捋了捋出差日程安排,正抬头转脸找卡罗琳说话,冼耀文见到米歇尔朝着自己走来。 “boss,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米歇尔来到身前,冼耀文微笑道。 米歇尔抽出夹在腋下的文件夹,展开放在桌上,“签字。” 冼耀文瞄一眼,看抬头是贷款合同,他将文件夹拿起,逐个字母阅读起来,一共17页,花了他将近一个小时。 他不仅仔细阅读条款细则,还注意观察行与行之间的间隔、纸张留白以及油墨。从小接受的灌输和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即使是亲爹亲妈给的文件,他也会看仔细,确认没问题再签。 看完,从最后一页返回第五页,将第十行的一个单词圈了起来,将文件夹调转方向正对米歇尔,手指在纸页上一敲,一脸不悦地说道:“单词打错了,麻烦以后给我签字之前检查几遍。” 米歇尔将手里的第四支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嬉笑道:“亚当,我欣赏你的认真和谨慎。” 冼耀文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指间转圈,腰一扭一扭转着椅子,“谢谢欣赏,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伱不要把各种角色混淆,米歇尔经理,按照程序,你应该先将合同交给我司的法务过目。” “ok,谢谢提醒,所以,友谊公司的亚当经理准备邀请汇丰银行的米歇尔经理共进晚餐吗?”米歇尔在关键的字眼下了重音。 “如果是你强调的身份,我想应该是你请我才对;如果是合作伙伴的身份,可以;如果是男人女人的身份,我希望aa。米歇尔,你今天很漂亮,愿意陪我一起迎接明天的第一缕阳光吗?” “非常抱歉,明天是阴天。”米歇尔摊了摊手,冁然而笑。 “好吧。”冼耀文耸了耸肩,“其实我没空,今天的工作时间至少持续到晚上九点。米歇尔,上帝偏爱你,让你遇到如此优秀的职业经理人。” “我知道,昨天我有去教堂礼拜,这周也会去。” “米歇尔,佛教的寺庙里会放一个功德箱,身为虔诚的佛教徒,我需要一个功德账户,每当你想到我的好,请往里面转一笔钱,啊,请不要低于十万,我修习佛法时日尚浅,境界不足,十万元以下我度不了。” 米歇尔轻笑道:“亚当,你听过《伊索寓言》里狼来了的故事吗?” 冼耀文瞥了米歇尔一眼,“狼来了和我说的有关系吗?” “bingo!”米歇尔打了一个响指,“你说对了,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黛西,干得漂亮。”冼耀文嘴里嘬嘬两声。 米歇尔白了冼耀文一眼,回怼道:“你也不错,阿尔菲。” [阿尔菲和黛西都是英国人喜欢给狗取的名字,重名率相当高。] “好吧。”冼耀文耸了耸肩,“你赢了,如果没事你可以走了,不要耽误我为你创造效益。” “有事,跟我来。”米歇尔收拾好文件夹,往公司大门口走去。 冼耀文跟上,两人来到消防通道口。 啪嗒,点燃一支香烟,米歇尔吸了一口,说道:“李裁法去过银行。” “嗯哼?” “当初存钱的时候,只有李月如一个人在,柜台以客户机密不方便透露为由,并没有告诉他钱被取走了,不过相信他很快会知道。” “呵呵,那他也很快会知道保险柜里的金条没取走。” 冼耀文明知道李月如在汇丰有保险柜,里面存放着不少金条,但他在张哲宪面前只提钱,并没有说起金条,就是想赌李月如藏了一手。李月如果然抱着侥幸心理,居然说服自己相信他只知道账户里的钱,不知道保险柜里的金条。 按照汇丰的安全机制,取保险柜里的东西要比取钱简单得多,只要有人拿着保险柜编号和密钥,找大堂经理进行核对,就可以进入金库,用钥匙和密码打开相应的保险柜。银行只认密钥不认人,谁去都可以。 “是的。亚当,你的打算?” “随机应变,如果李裁法还没倒之前,李月如就偷偷回来取金条,我相信李裁法一定有办法将她堵个正着,那她不走运了。如果李月如耐得住性子,金条就是她应得的,我会为她的机智喝彩。” 米歇尔看了一眼手表,暧昧地说道:“亚当,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搞定黄小曼,请开始你的表演。” 冼耀文戏谑道:“米歇尔,你真像秃鹫,最后的一点腐肉你都不打算放过。” “为什么不呢?”米歇尔嬉笑道:“作恶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参与分赃。” “米歇尔,眼光放长一点,我要是你就会盯着城里某个不喜欢把钱放在银行的富商,偷也好,抢也好,绑架也行,杀鸡儆猴,让大家看到钱不放在汇丰的坏处,我相信汇丰的储蓄金额会迎来飙升。” “不错的主意,李裁法就是那只鸡。”米歇尔给了冼耀文一个揶揄的眼神,“亚当,我会为你向摩士先生申请一笔广告费,不会低于十万。” “有人说,世界上的大恶人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银行家,看来所言非虚。”冼耀文凑到米歇尔的脖子前嗅了嗅,“米歇尔,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吸血鬼的味道。” “亚当,你应该这样。”米歇尔将冼耀文推开,抬起左臂,闻了闻腋下,然后一脸讥讽地看着冼耀文,“你会闻到浓烈的该隐味。” “谢谢,狐臭是你们洋鬼子的专利,我是半唐番、假洋鬼子,没资格拥有。” 米歇尔抓住冼耀文的衬衣领口,用母亲训儿子的语气说道:“亚当,你是绅士,请注意风度。” “好吧。”冼耀文示意米歇尔把手拿开,理了理衣领,“明天我会派个人去银行,你帮下忙。” “跟踪?” “嗯哼。”冼耀文颔了颔首,“爱屋及乌,因为对你的喜爱,我愿意自告奋勇为汇丰演杀鸡儆猴这出戏。” 米歇尔莞尔一笑,“比例照旧。” “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哥达纲领批判》,我很喜欢里面提到的一个观点。” “我看过,我非常喜欢按需分配这个观点,亚当,我需要30%。” “米歇尔,你走得太快了,应该停下来,细细体会按劳分配。达瓦里希,请你相信我是一位公正的集体农庄主席,不会克扣你的工分。” 米歇尔幽幽地说道:“亚当,有些词汇很危险,以后不要说。” “ok。” 米歇尔走后,冼耀文又开始连轴转的会面,见过卜万苍,后面又见了两个。 积少成多,小动静变成大动静,他的动作落进了有心人的眼里。第二天,他在中华制衣办公室办公时,接到了张善琨打来的电话,约他共进晚餐。 (本章完) 第277章 舆论工具 张善琨的电话并没有打乱冼耀文的工作节奏,他依然按照自己的日程安排行事。 中午时带着费宝树和王引、袁美云夫妇共进午餐,邀请两人的夫妻店良友影业加入友谊影业的独立制片人队伍中来。 回青年会的路上,绕了个路,去了一家名叫广昌隆的杂货铺。 广昌隆原来是羊城的杂货铺托拉斯,分行遍布珠三角地区,二十年代时,总行迁来了香港,去年之前,生意还是蛮大的,今年稍有萎缩。 冼耀文到广昌隆不是买东西,而是来瞻仰这个大ip,自打广昌隆的创始人黄庭芳挚友跟他开了个玩笑,编了一个鬼故事,又弄了一个《大闹广昌隆》的唱本,广昌隆就出名了,出了《大闹广昌隆》的粤剧,又先后出了两部电影,广昌隆之名号在香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大ip他看上了,在柜台前一站,看到货架上的腊肠,他脑子里就冒出一个片名《广昌隆之人肉叉烧》,看到油瓮,又是《广昌隆之艳情尸油》,见到有人买糯米,得,《广昌隆之僵尸出没》、《广昌隆之再战僵尸》冒出来了。 看到装米的升,他有了下毒毒死一家七口的故事灵感,有了《广昌隆之鬼灭门》,见到柜台里的伙计长得还可以,想到了陈世美的故事二次改编…… 在店里站了三分钟,冼耀文随意买了点东西出了店来到外面,不能再待下去了,简直是灵感爆棚,他脑子里有一百多部剧名在转圈圈,再往下想,五六百之数轻轻松松。 来到一台阶前席地而坐,点上雪茄,冼耀文开始琢磨当下推出鬼片是不是好时候。 要说恐怖片,十几年前已经有人拍,要说最出名的就属马徐维邦(入赘,冠妻姓)拍的《夜半歌声》,张善琨的新华公司出品,在金城大戏院上映时搞了一个活动的僵尸广告,据说吓死了一个小女孩。 这个据说,冼耀文是不信的,九成九是张善琨搞的噱头。或许就是因为噱头的加持,《夜半歌声》的票房不错,这也说明恐怖片在当下是有市场的,鬼片可拍。 但单纯以吓人为噱头暂时不可取,还是学习蒲松龄的“漂亮女鬼+穷书生”的基本设定为好,女鬼要漂亮,男主要普通,反派男(鬼)背景要大,不以吓人为主。 故事内核一为爽剧模式,男主遇女鬼抱得美人归且暴富,各种大团圆结局;二为风月模式,女鬼做出点牺牲,撩得观众心痒痒;三为喜剧模式,男主负责搞笑,女主负责卖俏,穿插吃豆腐、女主卖萌的情节。 脑子里构思着,冼耀文拿出笔记本,把想到的东西记在本子上,阳光很烈,本子的反光有点刺眼。 费宝树见到,拿出遮阳伞撑在他头上。 给一个赞许的笑容,他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罗列着鬼片的几大要素,也尝试着将鬼片剧本游戏化——打造一个剧本引擎,设定鬼片宇宙,编写不同的鬼片,只需重新贴皮换肤。 “宝树,这两天有没有听广播?”冼耀文写了好几页后,忽然说道。 “有。” “台湾朱秀华借尸还魂的故事有没有听过?” “听过。”费宝树面露惧色,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吓人。” 冼耀文抬头轻笑道:“那你喜不喜欢听?” “喜欢啊,就是陈弓讲的国语口音好重,很多听不懂。”费宝树微微蹙眉。 “不奇怪,陈弓原来是用白话广播的。”冼耀文站起身,拂了拂屁股上的灰土,拾级而下,“房子搞得怎么样了?” “再有几天就好了。”费宝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佣人请了?” “请了,一个厨娘、一个打扫佣人、一个园丁、一个贴身,在聂家做了二十几年。”费宝树小心翼翼地看了冼耀文一眼。 “聂缉椝家族?” “是的。” “不错。” 一路无言,回到青年会的办公室,冼耀文开了一张两万元的现金支票给费宝树,既供她家用,也供她摆阔。 三点左右,袁文怀又带着一沓照片回来,相比前几天,这次要更厚,看过之后,也选不出一个比较差的,无一不符合当下对美女的定义。 冼耀文见怪不怪,前天他用脑想了想就想通背后的原因。 这两年从内地来香港的有钱人如过江之鲫,有钱人嘛,总体来说,拥有择偶的优先权,后代的基因比普通人肯定要好一点,不说其他,单说样貌大体来说不会太差。 当下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正好是第二代或第三代,基因改良、气质沉淀到了一个比较优质的时期,而众多有钱人挤在香港,家道中落的不在少数,对一些大小姐头衔已经或即将摘掉的女孩来说,当明星是一条好出路,一旦混出头,依然能继续较奢靡的生活。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分析,当下的五十年代,还有很快会到来的六十年代,香港依然会出生不少美女,大概会有一个高峰期,到七十年代,底子消耗得差不多,质素就会下降,七零后、八零后的美女只能是凤毛麟角,再往后,不靠血脉传承,靠基因突变和手术刀,无规律可言。 将照片归档,冼耀文对袁文怀说道:“文怀,差不多了,后面不用再主动去找,登广告等人自己来应征。” “想找也没有了,香港的中学大学已经被我跑遍了,老板你要不说,我打算明天去北角扫街。”袁文怀笑着说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没这个必要,下一步就是面试考核,训练班第一期尽快办起来。这么说吧,友谊影业或许某一天会结业,训练班我却是想一直办下去,现在是为自己培养人才,将来会独立出去,成为一间专业的演艺学校。 我的野心很大,名字早想好了,香港电影学院,过些年再去伦敦开间分校,香港(伦敦)电影学院,还有印度,要说起来印度的电影产业发展比我们还早一点,人口多,市场大,前景应该不会差。 到孟买也建个分校,总校和两个分校之间实行交换生制度,随着学生毕业进入影视业,希望能把香港电影的影响力带出去。 香港太小了,吃电影这碗饭的人又多,搞内耗,狗咬狗,这碗饭谁都别想吃好,也别想吃长。还是要走出去,让外国人认可香港电影。” 袁文怀肃然起敬,他没想到自己老板的想法这么深远。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老板,电影是商品,也是舆论工具,独裁统治的国家一定会对电影严加管控,即使影片没有舆论倾向,也会透露一些真实信息,这是独裁者所不允许的,香港电影想走远很难。” 冼耀文轻笑一声,“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真正的独裁只有在一些小国家具备生存的土壤,国家一大,想搞真正的独裁就难了,最多就是骨子里的独裁,民主的外衣还是要穿的。 穿上衣服就是体面人,有些事即便内心不乐意,还是要装腔作势,做做样子,这对香港电影而言,起码还有一条下水道可以钻,赚钱,爬个下水道,不丢人。”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话题太大,我们现在多说无益,还是脚踏实地先把眼前的事情顾好,我后天一早的飞机,趁还有时间,我们讨论一下工作,伱明天去一趟加山球场……” 另一边。 丽池花园李裁法的办公室,地板上一片狼藉,花瓶的碎片到处都是,文件纸四处飞舞,瘸腿的椅子瘫在地上呻吟。 李裁法此时的心情极度不爽。 星期天他就发现李月如不见了,当时他没太在意,只是以为李月如去哪里躲清闲,到了昨天,当他发现张哲宪也不见了,他就觉察到事情有点不对,将张哲宪的住所翻了个底朝天,又将李月如的佣人李妈、阿莲抓起来好好招呼,问出来的点点滴滴一经推敲,最终的答案就是他最不希望的那个。 女人跑了就跑了,他李裁法不缺女人,可李月如手里握着两百多万,还有价值一百万出头的大小黄鱼,加起来将近三百五十万,平时零打碎敲的家用、零花钱记不太清了,但加起来七八十万绝对是有的,现在想来,李月如平时经常问他要钱,应该不是用来花,而是…… 李裁法在桌面重重一敲,“这个婊子,早就谋划着这一天了。” 生了一阵闷气,李裁法冲着办公室外喊道:“阿四,阿四,死哪去了?” 听到喊声,林阿四推开办公室的门,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裁法娘舅,有什么吩咐?” 李裁法满脸寒霜,要吃人的语气说道:“我火气很大,叫个舞小姐过来,邀我没玩过的。” “是。” 二十分钟的工夫,一个舞小姐带着即将攀上高枝的激动喜悦而来,披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遍体鳞伤又梨花带雨地蹒跚离开。 李裁法那叫一个狠,就是守在外面的林阿四听着动静都有点不忍心。 不过,一顿输出之后,李裁法的烦躁和结郁都消散了不少,勉强能够做到安静思考。 他很后悔去招惹冼耀文这个小赤佬,吃了两记暗亏,他却不敢报复。他自己裤裆里都是屎,清楚港府早就看他不顺眼,要是敢动有英国佬撑腰的小赤佬,他也别想继续在香港待着。 要不是想到这一层,他早就派人去砍死小赤佬,又哪会吃了暗亏只能生闷气,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小赤佬,属刺猬的,只能寄希望张善琨从中调和,先化敌为友,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小赤佬扔进黄浦江喂螃蟹。” 冼耀文这边,同袁文怀聊完工作,又跟卡罗琳进行讨论,说的是人员招聘之事,友谊公司还有几个子公司都要招人,除了人事和财务,每个公司都要有完整的班子。 聊完招聘,又是聊业务,就友谊商场地皮的事宜,已经跳出来的竞争对手,李裁法可以先放着不管,万国影业的欧德礼那边,卡罗琳需要去见对方一面,做初步的沟通。 五点出头时,龙学美回来了,在楼下和冼耀文撞个正着。 坐进车里,听取汇报。 “先生,蔡家确实有拆除cq市场拱廊重新开发为购物、住宅和酒店综合体的计划,但迫于资金不足和租户不配合,计划的执行日期还没有定下,最近两三年内大概不会动工。 这段时间,我也了解过cq市场租户的情况,有六成多是英国人,而且不是普通的英国人,我们那天去过的亨利咖啡是罗旭龢的妹夫亨利开的。” “罗郭家族?” “对。”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说道:“cq市场重建困难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后面要做的是在蔡家没反应过来之前,拿下cq市场边上的地皮,还要完成立项。 这个项目你不用再主动操心,我会把事情交给卡罗琳负责,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帮一下就好了。” “好的。” “继续。” “谭鉴柳那边已经谈妥,一切都是按照先生你的意思,现在需要我们这边提供学校的场地。” “地皮的事情耀武在跟进,港府的效率难料,可能进度不会太快。不过没关系,石硖尾一片空地多,可以先占下一块把简易棚先盖起来,有人来找麻烦应付着,一拖二拖,拖上两三个月,耀武那边也该有眉目了。 这件事你盯着,要是有罚款和因此产生的其他费用,我们这边出,让谭鉴柳不用操心。” 龙学美点了点头,“谭鉴柳希望先赊50台缝纫机。” “明天你去趟金季商行,跟谢丽尔说一下,从东京要100台过来。”冼耀文转脸看着龙学美说道:“楼下刘记米铺的刘叶淑婉想开制衣厂,找我聊了聊,她大概最近就会动起来,今天或明天你跟她接触一下,给她念点真经,然后把缝纫机的订单敲定。” “好。” 龙学美接着又汇报了寻找诊所医生的进度,工作汇报便告一段落。 “后天飞,明天下午给自己腾出半天假,回家歇半天。” “先生,不用了,这段时间我经常回家。” 冼耀文看着车窗外,随意地说道:“第一次出国总要给家人带点礼物,要带什么,还是问一下本人比较好。还有,你父母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才,也该满足一下他们的虚荣心,帮街坊邻居带东西的麻烦,还是主动招惹一下。” 龙学美若有所思道:“谢谢先生,我明白了。” 随着车子缓缓停下,冼耀文让龙学美坐到副驾驶,在光华的片场门口稍等了一会,蓝莺莺坐进了车里,挂在冼耀文身上。 蓝莺莺往副驾驶看了一眼,双手缠住冼耀文的脖子,娇声道:“老公,我们去见谁?” “张善琨。” 蓝莺莺诧异道:“张善琨是大老板,他也要当独立制片人?” 冼耀文睖了蓝莺莺一眼,“想什么呢,是他主动约的我,可能是我最近的动静太大,他要跟我聊聊。” 说着,冼耀文拿起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张相片说道:“和她熟吗?” 蓝莺莺看了一眼,脸色微变,“不熟。” “哦。”冼耀文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听人说刘琦的演技不错,看身高有五尺五寸(166公分),体重大约47公斤,凹凸有致,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五官不算特别美,但有独特的淡漠韵味,镜头感很好,也很会站位,这张是妖媚的倚着,这张是狐媚的靠着,挺有女人味。 粗略一看,她适合扮演交际花、舞女、娼妓、姨太太、寡妇、名女人一类,饱含讽世狂狷气息的性感轻熟少妇,我觉得可以捧她和白光竞争。” 蓝莺莺哀怨道:“你真要捧她?” “有问题吗?”冼耀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在重庆当过舞女,和徐继庄好过,后面又找了一个在上海开银号的金主,现在跟着哪个金主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个骚货绝对不会闲着。”蓝莺莺扭了扭身子,撒娇道:“你捧她还不如捧我。” “你说的徐继庄是贪污了400万美元公债的那个?”冼耀文对蓝莺莺的撒娇罔若未闻,只是反问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就是他。” “哦。”冼耀文应一声,继续看报纸。 蓝莺莺见他不理自己的撒娇,知趣地没有继续,只是噘嘴在一边生闷气。 戚龙雀将车开到弥敦道附近,停在路边,去了对面的小吃摊。离约会还有一点时间,他要先填饱肚子。 冼耀文在外应酬时,戚龙雀很少有机会上桌吃饭,他只能事先填饱肚子,或者扛着饿,一直等到冼耀文应酬结束,他才有时间从容吃饭。所以,只要不是突发性的应酬,冼耀文都会给他留点机动的时间。 等待时,无所事事的蓝莺莺讲起了八卦,事关周璇,一说绸布商人朱怀德和周璇同居后,一直不肯和她正式结婚,并且提出了一个条件,说除非周璇替他生了儿子才可以,否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里的人不愿意娶个电影明星。 二说周璇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怀上,于是就想到了“借种”的办法,不知道和谁发生了关系,居然一击而中,周璇满以为这下子朱怀德可以答应结婚,想不到当她将消息告诉朱怀德时,居然挨了一记耳光,朱怀德恶狠狠地问她:“你怀的是谁的野种?” 周璇不觉得朱怀德会知道“借种”的秘密,一口咬定是朱怀德的亲骨肉,没想到朱怀德这才揭穿自己生理上的秘密,原来他有先天的毛病,根本不能生,并借着怀孕之事要走了周璇的银行存款和保险箱钥匙。 又说李丽华的老公从山东首富变成吃软饭,李丽华因戏生情,移情别恋某有妇之夫,还说到白光、欧阳莎菲等,若不是戚龙雀吃完回来,她大概会把有名女演员的八卦说个遍。 蓝莺莺想干什么,是个聋子都能听得出来,她又岂会知道冼耀文对明星的浪荡一点都不在乎,说难听点,明星是赚钱的工具,说好听点,他和明星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要好好配合糊弄住观众就行,他才不管明星一晚上赶几张床。 车往前又滚了一段距离,停在了一栋面积比较大的唐楼前。 弥敦道来过好多回了,冼耀文还真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一家私人会所,往墙上猛瞅,没见到招牌幌子,只在门上看到一块铭牌,上面有“初一”二字。 门是关着的,推不动,边上有门铃,一按,没有声,门却是嘎吱一声打开。冼耀文还以为是电动门,但一踏进门口就知道不是,门边上有个迎宾站着,迎宾的对面有一台风扇,叶片在转,但已是强弩之末,随时会停。 得,还是没有噪音污染的新概念门铃。 正当他对门铃展开联想时,黑炭头张善琨脸上带笑,迎了上来,“冼先生,久仰,久仰,久仰大名啊!” “张先生,之前只能在报纸上看你的照片,今天总算是见到真身了,真是观照不如见面。”冼耀文伸出右手和张善琨轻轻一握,随后指了指蓝莺莺,“著名影星蓝莺莺小姐,我的红颜知己,今天有幸能见到张先生,带她来见见世面,张先生不会介意吧?” 张善琨目光在龙学美脸上扫过,然后定格在蓝莺莺脸上,轻笑道:“蓝莺莺小姐是大影星、大美人,你能来,我求之不得。” 说着,又将目光放到冼耀文脸上,“冼先生,你们请。” “请。” 一行人通过加建的木质楼梯上到二层,穿过廊道来到一处包厢门口,张善琨推开门,偌大的包厢里空无一人。 张善琨略微发福的脸庞露出和煦笑容,看了一眼冼耀文身后亦步亦趋的戚龙雀和龙学美,随后又将目光放在冼耀文脸上,做出请的动作,“冼先生,请!” 冼耀文颔了颔首,跟着张善琨走进包厢,戚龙雀留在外面,蓝莺莺和龙学美也跟进包厢。 (本章完) 第278章 一炮巡河 落座后,张善琨在桌面的一个按钮上揿了一下,嘴里说道:“我托朋友搞来一点红印圆茶,口感丰富细腻,冼先生等会可以品鉴一下。” “张先生真有办法,中茶公司刚上市的红印茶都能搞到。” 冼耀文嘴里恭维,心里却不以为然,所谓红印圆茶就是原来的普洱茶饼,只不过是私人茶庄形成了一个松散的整体,有了集体的概念,在中茶公司的关心和指导下,整体运作经营,对外批发一律采用中茶牌宛若红色印戳的包装,各个茶庄依然可以进行零售。 如此操作,可以算是统购统销之前的过渡。 按岑佩佩所说,中茶敞开卖,很容易买到,但品级体系变了,好茶孬茶跟之前不是一个概念。老牌子走不出产茶地,想要买到很难,而且新茶的质量大不如前,想买好茶只能买老牌子的旧茶。 张善琨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包厢的门。 没一会工夫,三个穿着宋襦裙的侍女捧着托盘走进包厢,冼耀文瞄上一眼,觉得三女长得还不错,边上的蓝莺莺反应却是有点大,双眼里满是诧异。 冼耀文瞧见,瞬间猜到三女应该是演员,张善琨还挺会玩。 三女将托盘里的茶盏干果等一应吃食放在桌面,行了万福礼,鱼贯退出包厢。 张善琨上手给几人一一斟茶,自己留在最后,等斟好茶,也不给冼耀文派烟,自顾自点上一支,显然做过功课,知道冼耀文不抽烟。 冼耀文并没有拿出雪茄,刚刚在车里已经吸过,这会还不想吸。他看似雪茄不离手,但其实一天最多就是一支半的量,只不过在外面见客时,他不会拿出吸过的半截头,而是拆一支新的。 有时候半截头攒得多了,存放久了影响口感,他会扔掉一些。真要说起来,他扔掉的雪茄要比吸掉的多。 “冼先生,之前张某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这里向你道个歉。”吸了几口烟后,张善琨笑眯眯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张先生不必如此,我只是一介制衣厂小老板,之前又是上杆子求合作,有个经理出面招待就不错了,何况,合作顺利达成,一直没感谢张老板,失礼了。” 张善琨脸上笑容更甚,一双眼挤得只剩下两道缝隙,“冼先生真是爱说笑,谁不知道你的中华制衣是香港最大的制衣厂,好运来是香港最畅销的服饰品牌,冼先生你要是小老板,其他人都成街上要饭的了。” “张先生不做服装,不知道这一行的艰难,生意难做啊,到现在本钱一半都没回来。这不,恰好有人找我合作拍电影,我一打听,发现张先生伱们影视界的生意不要太红火。” 冼耀文搂住坐在边上的蓝莺莺,“又凑巧认识了莺莺,从她这里听了一些消息,我一寻思,心一横,借了几百万,友谊影业的牌子挂起来了。” 冼耀文对张善琨的观感不是太好,同他聊天不是一件太愉快的事,也就打乱张善琨迂回式的谈话方式,加快进入正题。 张善琨闻言,稍稍一怔,冼耀文的直接让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中华制衣和好运来,只不过是想从对方安身立命的生意开始聊,徐徐进入正题,现在节奏被打乱,他稍有不爽,却也是很快调整好心态。 “冼先生一出手就是数百万,看来对电影所图甚大。” “谈不上。”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瞒张先生,促使我下定决心投身电影业,主要是三个原因。第一个,方便多认识几个红颜知己,莺莺虽好,却也仅是牡丹一朵,看着姹紫嫣红的牡丹园,我想走进去,在假山凉亭都镌刻上到此一游。” “哈哈哈,冼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张善琨大笑道。 冼耀文轻笑回应,接着说道:“第二个呢,跟之前赞助衬衣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给衣服打广告。制衣业虽说不好做,但我毕竟比较熟悉,中华制衣还要往大做,衬衣只是开始,中华制衣陆续还会推出各种女装,所以啊,友谊影业比较重视女明星,不仅招募新人,也向知名女星抛出橄榄枝。” 冼耀文抱了抱拳,“张先生,对不住了,没向你打招呼,我的人就接触了你旗下的女演员,我已经训过他们不懂礼数,好在他们胆子小,没敢接触白光、李丽华,不然我真无颜赴张先生之约。” “小赤佬。”张善琨心里暗骂,他又岂会听不出来冼耀文在得了便宜卖乖。他笑眯眯地说道:“挖角一事,冼先生不用放在心上,能被你挖走的,我早晚也留不住,便宜别人,不如便宜冼先生。” 冼耀文抱拳,喜笑颜开道:“张先生仗义,为了报答张先生,我想我应该找一下白光,帮张先生试试她……呵呵呵,玩笑,纯属玩笑,张先生你可以放心,你的台柱子,我绝对不会惦记。哪怕她们主动找上门,我也会拒之门外。” “冼先生此话当真?” “张先生你听我说完第三个原因便知真假。”冼耀文端起茶盏,呷一口茶,缓缓说道:“前不久,我去了一趟美国,顺便去好莱坞看了一位朋友,我这位朋友是好莱坞一家大电影公司的股东,他跟我聊了聊好莱坞的制片厂制度。 之前,好莱坞的大电影公司,例如派拉蒙,它有自己的大制片厂,数千工作人员为其工作,另外还有随时可以招募的临时工;有自己的发行渠道,具备将影片发行到其他国家的能力;有自己遍布北美的电影院,一部影片拍摄完成,可以立即送到自己的院线上映,如果影片过得去,单靠自己的院线就能获得不错的票房收益。 派拉蒙发展的够早、够大,能够做到自产自销,也能凭借自己的优势打击其他独立制片人。 站在派拉蒙的视角来说,这是巨大的优势,能让它立于不败之地,但站在独立制片人的角度来说,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独立制片人经过很长时间的抗争,一直未见成效,但自从二战结束,之前未参与电影投资的资本意识到电影是一门好生意,他们也想参与进来。 1942年,独立电影制片人协会对派拉蒙提出反托拉斯诉讼,控诉派拉蒙控制底特律各电影的首轮与二轮电影放映,官司打了好几年,一直没个结果,但资本一参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前年,美国最高法院作出决议,派拉蒙等大型电影公司必须将旗下的连锁电影院售出,这个就是派拉蒙判决,正式终结好莱坞的大片场制度和垂直垄断体系。” 拿出在车里抽剩的半截头雪茄点上,冼耀文冲张善琨笑了笑,“张先生,你刚才说我拿出几百万是大手笔,但我要告诉你,这笔钱其实并不是为了友谊影业准备的,友谊影业只是一家子公司,它上面还有母公司友谊公司。 我和我的合伙人其实真正想做的是地产生意,只不过切入点选择了院线,通过盖戏院带动友谊的地产项目。 原本只是打算盖戏院,通过我那个朋友的渠道引进西片,根本没想过参与制片,可随着公司建立起来,考察调研越来越深入,我发现之前的想法过于乐观。 西片虽然精彩,但能看懂的观众不多,戏院的生意有很大的发展局限。发现这个问题,我不得不重新调研思考,带着问题调研,我发现了之前没发现的问题,香港每一家电影公司都恨不得发展成大片场,制片、发行、院线一手全包。 如果友谊公司只放西片,万一生意比预想的还要差,再回头寻找国语片拷贝的来源渠道,会非常被动,根本谈不出好的条件。” 冼耀文摊了摊手,“被逼无奈,友谊影业成立了,目标指向大片场,争取不受制于人。所以,友谊影业出现的意义就是为了让自己的院线有片可放,重点在院线,而不是制片。 打个比方,张先生你的新华影业的影片要送到友谊院线上映,我给新华影业的条件会跟友谊影业一样,只要有好片子放映,我并不在乎制片方是谁。” “但……” 不等张善琨往下说,冼耀文直接打断,“张先生,别急,让我再说几句。” 张善琨悻悻道:“你请。” “友谊影业旗下有一家子公司,奥德经纪公司,招募或挖来的演员、编剧等人员,都会编入这家公司。”冼耀文拍了拍蓝莺莺放在桌面的柔荑,“比方说莺莺是奥德经纪的人,张先生你想找她拍戏,可以联系奥德经纪进行洽谈,双方定好片酬,莺莺就可以去给张先生拍戏了。 奥德经纪的收入来自演员片酬的分成,从我的角度来说,巴不得莺莺一年到尾都有戏拍,这样我能多赚一点,根本不会故意不给哪家公司面子,拒绝合作只会因为一个可能,给的片酬太低了。 张先生是老电影人,应该非常清楚养一个演员有哪些开支,一年下来,杂七杂八的开支不老少。 现在这笔开支可以省了,你把演员交给我,由我来长包,我呢,把演员往外短租,片酬相对自己养肯定会贵一点,但算上其他开支,绝对是划算的。 张先生,白光是你的台柱子,你不会轻易放她帮别家公司拍戏,但我不会,将来奥德经纪要是培养了黑光、蓝光,只要有她们参与的影片,票房就有保证,我依然舍得往外短租,无非是片酬会比其他演员要的更高点,但绝对不会开出天价。 直白点说,张先生你、永华的李老板等香港所有电影公司的老板,我并不把你们视为竞争对手,而是客户和拷贝提供商,完全可以和睦相处、互利互惠。” 张善琨思索片刻后说道:“冼先生你的想法真是稀奇,别人都是盼着死同行,你却视为伙伴。” “张先生,电影拥有广袤的市场,现在只不过开发了一点点,市场的扩张速度远远大于从业人数的增长速度,即使不搞竞争,由着市场自行淘汰吃不了这碗饭的公司,剩下的公司都可以吃饱。 只不过很多老板没把心思用在如何制作出精良的影片上面,而是想着同行死,想着同行拍烂片卖不出去,自己稍稍用点心,就不愁影片卖不出去。” 冼耀文吸一口雪茄,旋即将雪茄搁在烟灰缸上,“说一句不怕得罪所有同行的话,香港的电影公司老板都是井底之蛙,能看见的天只有井口大,犹如前些年的军阀混战,你打我,我打你,打的整个国家乱成一锅粥,最后全便宜了小鬼子。 不是只有香港在拍电影,南洋也不会一直是香港电影的后花园,自己人之间再闹下去,迟早会被外来强敌一锅端,到时候别说吃饭,吃屎都轮不上热乎的。” 张善琨重重吸了口烟,“冼先生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张先生,20万的包拍以15万的价格再包给别人,你以为这样很高明吗?邵家是老电影家族,二十几年前就开始拍戏,南洋的邵老三和邵老六会算不出一部片子的成本是多少? 邵家兄弟都到了做爷爷的年纪,是兄弟亲,还是儿子孙子亲? 答案不言而喻,有些事,再一再二不再三,邵老三和邵老六现在忙着发展南洋的院线,无暇顾及制片,等他们能腾出手来,张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来香港开展自己的制片业务? 邵家可是一直在吃电影这碗饭,我也没听说邵老三和邵老六惦记其他,等新的邵氏在香港建立起来,我猜他们大概也不需要其他电影公司供片了,最多就是特别优秀的影片视情况购买第二轮甚至是第三轮的放映权。” 冼耀文苦笑着摇了摇头,“新邵氏一立足,我看香港的电影公司会倒闭七七八八,到时候演员们十之八九都会跑去那边。” 冼耀文拿出邵氏的例子,张善琨不敢再说危言耸听,之前他陷入了思维误区,一直将邵家兄弟当一个整体来看,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冼耀文说的情况嘛,互相拆台捅刀子的兄弟见得多了,兄友弟恭的少见。 邵邨人以25万的价格玩包拍,邵老三和邵老六会没点想法? 越是深入思考,张善琨越是认同冼耀文说的话,邵氏是永华和新华的大片商,一旦失去这个客户,生意差不多做到头了。 不知不觉间,张善琨抽完了一支烟又续上一支,他眉头紧锁,焦思苦虑。 又是一支烟的工夫,张善琨从沉思中醒来,他将烟头扔进烟灰缸,看着冼耀文说道:“冼先生,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言,你准备怎么应对?” 冼耀文放下在把玩的柔荑,点着已经熄灭的雪茄,淡声说道:“张先生,我已经说了,友谊影业是为了自己的院线供片才建立的,只要这个基础目标实现,我的意图就算是达到了,友谊影业能赚钱最好,赚不到也无所谓,我不用费太多心思考虑竞争的问题。 就算新邵氏拍的片子好得不得了,友谊影业的片子观众不买账,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和新邵氏谈供片,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我都能接受,哪怕新邵氏咄咄逼人,我也不是太担心。 不说我和我的合伙人在新加坡都有不错的人脉,就是用笨方法,在邵氏的戏院对面开一家戏院,票价只卖邵氏的一半,只要亏上几个月,我相信邵老三和邵老六会变得非常好说话。” 冼耀文嘿嘿一笑,“或许,我只需告诉他们两个我打算这么做,他们就会变得好说话,因为他们会明白我真能办到。” 张善琨眉变一字宽,“冼先生,大家做生意都希望赚得越多越好,但凡有选择,没人想要最差的结果,我们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冼耀文淡笑道:“张先生,恕我直言,我们现在推诚置腹,未免有点交浅言深,何况光用嘴说,没什么说服力,还是过些时日,等友谊影业运作起来,张先生认为友谊影业够资格同新华影业平等对话之时,我们再坦诚相见也不迟。” 张善琨沉静片刻,抱拳说道:“冼先生,抱歉,我急躁了。” “张先生不必如此,如果你今天约我就是为了聊这个,我们不妨到此为止,半个月后,等我出差回来,我请张先生坐坐,我们畅聊风花雪月。” “冼先生,不用急着走,我已让人准备好佳肴,我们边吃边谈。” 冼耀文故意面露难色,“张先生,不是驳你面子,我马上要出差,手里却还有一堆事,我要抓紧时间处理,如果没其他要紧事,饭我就不吃了。” 张善琨闻言,连忙起身做出虚压冼耀文的动作,“冼先生少安毋躁,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事要说,不是我自己的事,是有人托我做个和事佬。” “谁啊?” 都不用排除法,冼耀文脑子里直接冒出李裁法,轮得到张善琨做和事佬,也只有这个小瘪三。 “不急,不急,我们边吃边谈。”说着,张善琨揿了一下桌上的按钮。 …… “高标hdm无声手枪,美国情报人员专用,配备全金属被甲.22lr子弹,弹容量10发,开枪时声音还没有放屁响,子弹威力不大,必须近距离射击。” 北角,糖水道,林阿四家的街对面,戚龙刀将一把枪交给戴老板,“这把枪很特别,弹头、弹壳必须找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copy。” 戴老板接过枪,在手里摆弄了几下。 “重复一遍任务。” 戴老板简洁地说道:“上楼,干掉林阿四的老母和两个老婆,在屋里等林阿四回家一起干掉,把四具尸体带回来,并伪造连夜跑路的假象。” 戚龙刀透过车窗,往街对面的唐楼看一眼,“都在做饭,现在正是时候。行动!” 戴老板闻言,把枪收好,提着一个装满水果的篓子下车,径直走到对面唐楼的楼梯口,大大方方地走上楼梯。 来到三楼,敲开一扇门,与屋内的人隔着门缝说了几句话,随即被请进屋内。 无声无息中,三分钟过去,戴老板站到三楼的窗口打了一个手势。车门打开,豆腐和火山下车,一人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分别装着雨衣、剁骨刀以及密封性很好且牢固的大袋子。 一分钟后,两人进入三楼屋内与戴老板会合。 “你们去翻值钱的东西,我去厨房烧菜。”戴老板一说完,人钻进厨房,拿起锅铲翻动已有些许煳味的茭白炒肉丝。 夕阳西下,徐徐凉风吹进北角千家万户的厨房,秋天了,到了吃糟货的日子。 初一会所的包厢里,张善琨指着一个荷花形状带托底的菜盘说道:“冼先生,尝尝这道糟茭白,这里的厨师是我从上海汇中饭店请来的,做糟货的手艺一绝。” 冼耀文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改过花刀的茭白到自己的菜碟,放下公筷,改拿私筷夹起茭白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后赞道:“厨师好手艺,茭白汆水的火候刚刚好,糟卤调的也好,张先生有派头,做糟货居然舍得用三十年陈的花雕酒。” “冼先生的舌头结棍,我这人好吃,在吃食上舍得花钱。”张善琨朝冼耀文竖了竖大拇指,又指着一个菜盘说道:“这道菜是金卡夫虾,赵四小姐的拿手绝活,张少帅很喜欢吃她烧的这道菜。大明虾去壳,裹上酱料,挂上一层糯米糊,再缠上切成丝的春卷皮,下油锅一次定型。” 张善琨一边说,一边夹起一只虾到冼耀文的菜碟,“这道菜最难的地方就是挂糊,挂不好,炸的时候酱料会跑出来。” 只要是热菜,上一道,张善琨就介绍一道,都是比较难得的菜,但要说惊艳,冼耀文只认可一道老蚌怀珠,就是把包裹猪肉酱的鸽子蛋放进鳖的肚子里蒸熟。也不知道张善琨从哪里搞来的老鳖,看大小足有十七八公斤,就算是这个年头,也是稀罕物,非大江大湖不可长。 等酒过三巡,张善琨过足了拐弯抹角的瘾,又一次举杯后,他才切入正题。 “冼先生,裁法托我向你表达歉意,那天在丽池花园他招待不周,想择日摆上一桌,正式向你赔罪。” 冼耀文摆了摆手,“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了,当时我在气头上,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双方就算是扯平了,只不过,李先生太没有礼貌了,约了我吃饭,我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居然没来。 要是有事耽搁了,没关系,改日再约,但他事后并没有给我来过电话,这在礼数上可说不过去。” “这也不能怪裁法,那天他遇到了一点事,损失了一大笔钱,又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事情摆平,实在是顾不上。”张善琨解释道。 冼耀文面色舒展,“原来这样,那是我错怪李先生了。麻烦张先生转告,摆酒赔罪就不要提了,大家坐在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过去的不愉快就当是粉笔字擦了。” “好好好,我会转告裁法。”张善琨举起杯子,“冼先生,我再敬你一杯。” (本章完) 第279章 为将来挖坑 薄扶林大口环,东华义庄近处。 薄扶林一带自从香港开埠以来,就是一个重要的停尸地,原来义庄集中在牛房,后因市区发展需要,1899年迁往大口环。 大口环是个适合讲鬼故事的地方,不管故事多烂,都可以把人吓尿,没办法,这地方氛围太好了,每到晚上,没人会在附近的荒野出没。 下午五点,鸡瘟就上了小山丘,来到一块事先看好的平坦之地,一趟又一趟从沙湾口扛着驳船送来的柴火堆成柴垛,随后,锄铲并用,干干歇歇,花了不少时间在地上挖了一个圆形大坑。 将柴火按照一定的规律在大坑中堆砌成柴山,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九点左右,听着瘆人的乌鸦叫唤,他盘坐在大坑口,吃着油纸包里的卤味充饥。 十点出头,三坨臃肿的肉山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前,月光照射下,肉山从自己躯体上撕下一坨坨的肉放置在柴山上,眨眼的工夫,臃肿不见,只剩下三道修长的影子。 鸡瘟拿起装洋油的铁罐,将洋油均匀泼洒在柴山上,叼上一支烟,划着火柴点上,重重吸上一口,在手指感觉到火柴的灼热之时,食指一弹,火柴转着圈落在柴山上。 轰! 霎时火光亮起,数道火蛇往地底钻。 冼家客厅。 冼耀文和岑佩佩相对而坐,手里都捧着一个玻璃钵,汤匙舀着没做成功的奶油赤豆雪糕,两人之间摆着围棋棋盘,中央黑白棋子已陷入胶着状态。 岑佩佩在棋盘上放下一枚白色棋子,随即舀一口碎冰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老爷,我准备扩张山今楼。” “怎么扩张?开分店?”冼耀文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色棋子。 “分店当然要开,但我说的不是开分店,是往其他领域扩张,我想学习安乐园的模式,进入食品制造业。” 安乐园是此时香港非常有名的咖啡厅连锁品牌,在港岛九龙的繁华地带有六家分店,并有多家加工厂生产冰淇淋、美式雪糕、朱古力、饼干等零食,报纸上有提到过安乐园去年的利润过百万港币。 [林子祥的《昨日街头》歌词里有一句“球场外卖雪糕,有间安乐园”,说的就是安乐园咖啡厅。] “想生产什么?” “老爷你知道百吉奶面吗?” “唐六吉那家?” “嗯。”岑佩佩点点头,“香港人冇工作的不用讲,日子很不好过,就是住在唐楼里的有工作的人,生活节奏也很紧张,大人都要在外面工作,家里的小孩冇人管,中午吃不到热饭,百吉面食是好食,但做起来一点都不方便,小孩子冇法做。” 冼耀文轻笑道:“所以,你看到这个市场,想生产一种容易煮的面?” “我听阿敏讲,九溪十八涧那里有茶庄,卖茶水并供应西湖藕粉,那个藕粉不是现做的,都是已经做好的半成品,放开水里热一热就能上桌,还有黑芝麻糊也有差不多的做法。 我想啊,面也是可以的,以前徽商在外行走,伙计不就带着淮北的枕头馍么,十天半个月不会坏。还有烙饼、馕,都是可以储存很久的,关键的工艺在脱水,只要找到这个诀窍,熟的面也可以放很久。” 冼耀文轻笑道:“想法不错,你还可以更大胆一点,面不用煮,只要热水泡一泡就能吃,再配上独立包装的调料,这样一来,不会做饭的人也不至于做得太难吃。为了口感考虑,还可以加上脱水蔬菜和脱水肉干,各种口味的酱料包。” 岑佩佩一听,眼睛一亮,“老爷伱的点子真好,你支持我生产面吗?” 冼耀文放下玻璃钵,认真地说道:“生产不着急,新的生产工艺需要研发新的机器,这是我们没能力做到的。最紧要的还是先研发出生产工艺,方便重要,口感更重要,要是不好吃,谁会买?” “嗯,我明天就开始研究。” “我书桌右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有10万,要用钱你自己去拿。先说好,面的生意没有丈母娘的份,你自己两成,家里八成。” “知道了,山今楼的分红已经够她用了。”岑佩佩脸色一变,“你管管我妈,她好像又跟那个张德荣混到一起了。” “我有数了,等我出差回来再说。”冼耀文颔了颔首,“明天吃早饭的时候,你问下耀武关于专利的事,他要是说不明白,去见一下陈威廉,有些东西能值大钱,不要不当一回事。” “嗯。” 话说完,两人的对弈继续。 翌日。 早上锻炼时,冼耀文又上了喃呒山,站在山丘上,往青山路的方向眺望。 喃呒山其实是官方地图上的名字,附近的居民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山上曾经有一块形如麒麟的巨石,故而老人们都叫它麒麟山,年纪小一点的,因为山脚有嘉顿面包的厂房,喜欢叫它嘉顿山。 青山路上,嘉顿面包厂房左右,还有不少没开发的地皮,他打算将宝塔的工厂设在那里,书房里还有30万元可动用的现金,就冲这点钱,能买多少地皮就买多少。 看过青山路,他转身看向葵涌,看了一会,他对着空气说道:“书房的桌上有一个编号99的信封,这次出差,你会比我先回来,把信封里交代的事办好。绝密,对谁都不要说。” “明白。” 白天忙着安排各种工作,傍晚回家接岑佩佩之前,拐了个弯来到钦州街的深水埗警署门口。 稍等一会,刘荣驹的车停在他的车前,人钻进他的车里。 没有寒暄,直入正题。 冼耀文将一个信封塞到刘荣驹手里,“听说你阿叔开始在警署里供奉关公,给关公他老人家添点香油钱。” 刘荣驹捏了捏信封,说道:“要不要请一尊到家里?” 冼耀文摆摆手,“算了,我遇神拜神,遇佛拜佛,只请关公不请其他不合适,都请回去更不合适。今天过来,我想请你姐夫陪我一起去吃一个潮州仔的酒席,吕乐听说过吗?” “听过,潮州佬陈立老鬼的头马。” “刘生,你觉得你阿叔升上总探长的位子能坐几年?” “我阿叔年纪大了,坐不了几年。” “警察里有英国佬、山东佬、潮州佬、东莞佬,因为你阿叔,华人里面东莞佬最威,等你阿叔退休,你说该轮到谁威了?” “潮州佬。”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潮州佬崛起顺应天意,天时地利人和,谁也挡不住,你该未雨绸缪了。” “冼生有何指教?” “将生意按照黑灰白分拆,黑,烟档、赌档、马栏,能扩大的时候扩大,该收缩的时候收缩,该放手的时候不要舍不得;灰,码头上的业务,低调发展;白,甘甜果行是其一,另外我有一个壮阳药的项目,等我回来细聊。 我先跟你说下地产方面的业务,油麻地榕树头,公众四方街到东莞街一带,那里有一块地皮,我跟合伙人买下来了,准备开发成居民楼。 地皮上有一些寮屋,也有人在那里堆货,正当公司想把他们清走有点难,你注册一家公司,我把清拆的业务外包给你的公司,你怎么做我不管,我只要求两点,不能死人,不能把事情闹太大。” 刘荣驹略一思索,“这事难度不大,费用怎么算?” “不会太多,现在这块地皮上没什么旧楼,拆楼没多少油水,但以后我还会涉及旧楼重建的业务,里面就有不少油水了,砖块、钢筋、废水泥、门窗、水管、电线,原房东扔下不要的东西,所有的这些都是能卖钱的。”冼耀文轻笑道:“如果是单纯的拆楼业务,我不仅不给你钱,还会向你收钱。” “好,做了再算。” “青年会五层,你找一个叫卡罗琳的洋婆子对接。”冼耀文理了理衣袖说道:“先这么说,我要进去见两个熟人。” 冼耀文进入警署,先到英国佬的办公室,跟施礼荣聊了一会,又去了刑事侦缉办公室,跟司徒志仁小聊几句,最后才到杂差办公室,叫上黎民祐一起出了警署。 坐进车里,冼耀文同样给了黎民祐一个信封,“给穿军装的警官们分一分,这段日子辛苦他们了。” “冼生,不用给了,冼太每个月都有,还给兄弟们送吃的,兄弟们都记着冼太的好。”黎民祐拿着信封想递回给冼耀文。 “拿着,秋天了,就当是换季福利。”冼耀文将信封挡了回去。 信封里的钱说是给军装的,其实是给黎民祐本人的。 黎民祐隶属于刑事侦缉处,也就是cid,与军装警互不统属,就是刘福这个总探长也管不到军装警,黎民祐想整某个军装警非常容易,但要请动军装警加强冼家一带的巡逻,可不是打声招呼就能搞定的,必然要搭人情,还要付出一点代价。 之前,冼耀文将人情默认记在刘福身上,现在给黎民祐信封,就是在暗示自己清楚人情应该算在谁身上。 黎民祐没有再坚持,将信封收了起来。 “刚才,我跟刘生聊过东莞帮在警队的将来,我不太看好,刘生没说,但他心里也有数,只要刘总探长一退休,潮州帮一定会崛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压住东莞帮。 东莞商会不是前几年的行情,大亨变少,剩下的也是搵正行为主,没必要也舍不得拿出大把钱出来就为了捧个自己人做探长。就算有人舍得,黎警官你的身份也很尴尬,太近又太远。” 冼耀文把一支修剪好的雪茄递给黎民祐,又帮他点上火,接着继续修剪第二支,“太近,你是刘总探长的侄女婿,新老板当然要捧新人,不然给谁捧都不知道;太远,你不是东莞人,果栏老板、码头上的苦力,都不会太买你的账。” 将修剪好的雪茄叼在嘴里,冼耀文吸了一口,指了指窗外刚刚经过的一间山寨厂房,“这里的老板和你同姓,也姓黎,跟我前后脚到的香港,刚开始在基隆街帮卖纽扣的店铺搬货,今年三月份开了一家生产纽扣的工厂,厂不太大,没几个工人,但手艺好,每个月都能从中华制衣拿到大订单。” 冼耀文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黎民祐,“你当差15年,积蓄肯定有一点,要是让你拿出自己的积蓄争取一下探长的位子,我估计你不一定舍得,万一争取不到,收了钱的鬼佬可不会把钱退给你。 何况探长只是开始,上面还有总探长、港九两地总探长,无底洞啊,没点把握,谁敢赌啊。 黎警官,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是搵正行的,不碰黄赌毒,跟你们警察有点香火情就好,犯不着付出大代价捧探长,将来你需要帮衬,我可以拿出一点钱,但不会太多。” 听到这话,黎民祐心里有点郁闷,明明是收买他的套路,怎么最后来个反转。 “可是呢,不管从刘生还是刘总探长来说,我跟你之间都有点香火情,你在警队的未来,我理应出点力,搭把手,钱给不了你多少,但可以帮你钱生钱。 你以家人的名义拿出50万,我来帮你经营一间工厂,三年时间,如果赚不到150万,我包赔,直接给你200万,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如果赚到了,工厂就算我们两个人的,从账上抽走你的50万本金,股份一人一半。有一天,你觉得黎家有能力接手工厂,我们可以立马拆伙分家。” 冼耀文指了指黎民祐,“你拿六,我拿四,我吃点亏,算是应上搭把手的说法。你慢慢考虑,考虑清楚了告诉我。” “不用考虑,冼生给机会,当然要抓住,我又不是痴线。”黎民祐激动地说道:“多谢冼生,多谢冼生。” “不用客气,你想好以谁的名义出钱,将来我会手把手地带,争取早日能独当一面。”冼耀文在黎民祐的肩膀上拍了拍,“生意就是生意,合伙拆伙都是很正常的事,想拆伙的时候不用小心翼翼,直接说就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好好好。” 黎民祐的脑子里已经幻想起自己儿子成为商业大亨,黎家成为商业世家,闲着也是闲着,砸钱捧个探长玩玩。 冼耀文不打搅黎民祐做好梦,收回手,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快到家门口。 说到就到,邀黎民祐上去喝杯茶,黎民祐婉言谢绝,他想一个人坐在车里安安静静做美梦。 冼耀文一个人上楼,岑佩佩已经在等着,身上穿着一件隆重却不艳的旗袍。去喝喜酒,不是砸场子,风头自然留给新娘子出。 岑佩佩上前帮冼耀文脱衣服,嘴里一边说道:“老爷,要不要冲凉?” “不用了,今天不热,没出汗。红包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1888的大红包,吉利数字。”岑佩佩脱掉冼耀文的衬衣,意有所指地说道:“又是十六两的金摆件,又是1888的大红包,只出不进有点吃亏。” 冼耀文嬉笑道:“不慌,等我再娶姨太太,一定大操大办,客人的红包至少包一万,低于这个数不许上桌,端碗面去墙角蹲着吃。” 岑佩佩握住小拳头捶在冼耀文胸口,“老爷,你好讨厌。” “我早说了,会给你办一场风光的婚礼,你啊,不要再耍小聪明旁敲侧击。”冼耀文抱住岑佩佩,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嗯嗯。” 小插曲过后,冼耀文换上一件藏青色长衫,梳了文气十足的发型,得体,又不会喧宾夺主。 准备就绪,来到楼下,把一个188的红包交给黎民祐。一个沙展主动去参加小探员的婚礼,能包这么多已是大手笔,再多难免有讨好之嫌,吕乐没这么大的脸。 六点,车来到湾仔英京大酒家的门口,只见整栋楼亮着霓虹灯,一条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酒家内部,门口一侧,穿西装的吕乐和穿红嫁衣的蔡珍站在那里迎宾,两人身侧还站着蔡世昌,大概是等着迎接比较重要的客人。 冼耀文带着捧着双男童摆件的岑佩佩踏上红地毯,朝着蔡世昌走去,蔡世昌见到两人,面对面迎了过来。 到了两尺的距离,冼耀文抱拳道:“蔡老板,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蔡世昌抱拳回礼,“冼老板、冼太太,快里面请,一会让小女和姑爷给你们敬酒。” “好好好,我们先给新人道声喜。” 简短寒暄,冼耀文带着岑佩佩来到新人近前,“吕生、吕太,恭喜,恭喜,祝两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话音落下,冼耀文从岑佩佩手里拿过黄金摆件,双手捧着递向吕乐,“一点心意,请笑纳。” “谢谢,谢谢。”吕乐笑着伸手接过摆件,一入手,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冼生,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吕生、吕太,你们继续忙,我们自己招呼自己。” “请请请。” 被吕乐虚送进酒家,冼耀文两人去迎宾台登记了名字,放下红包,顺便领了一包糖、一包红双喜香烟,见没有迎宾安排座位,两人在一楼找了一张角落的空桌坐下。 没到开席的时间,客人都集中在几张桌子前,有打麻将的,也有推牌九的,好不热闹。冼耀文盯着牌九桌看了一会,又环顾全场,点了点桌数,一共十八桌,每桌八个座位,桌与桌之间隔得很开,一点不逼仄,看样子应该是每层十八桌,五层一共九十桌,场面不小。 “老爷,蔡老板不像潮州人。” 冼耀文转回头,看着岑佩佩,“为什么?” “潮州人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其他潮州人嫁女儿哪里舍得搞这么大场面。”岑佩佩理所当然道。 “蔡珍是蔡老板的独女。” “哦。”岑佩佩抱住冼耀文的手,贴在他耳边说道:“蔡老板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小警察?” “也许他觉得开针织厂赚头太小,想捞偏门吧。” “是吗?”岑佩佩狐疑道。 “谁知道。” 两人在窃窃私语之时,蔡世昌亲自陪着一对中年男女走进大门,在中年男女身后,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因为冼耀文正对着大门而坐,几人一出现,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中年男子他在报纸上见过照片,华夏巴士的创始人之一钟成坤,年轻男子他不要太熟,每天坐在一起吃饭,不是冼耀武还能是谁,知道他们两个,两女的身份就好猜了,妇女是钟成坤的太太黄亦梅,年轻女子是钟洁玲,冼耀武的追求对象。 “这小兔崽子怎么不告诉我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冼耀文肚子里嘀咕道。 钟成坤是潮州人,潮州商会的会董和名誉顾问,带着妻子女儿出席同为潮州商人的蔡世昌嫁女酒席不奇怪,带着冼耀武就有点奇怪了,就是认可这个准女婿,没跟他这个男方家长打招呼,就把冼家人当钟家人,不合适吧? 盯着看了一会,正当他准备收回目光时,几人齐齐看了过来,目光对视,他微笑点头打招呼,然后看着几人往他走了过来。 到了差不多该迎接的距离,他在岑佩佩的大腿上拍了一下作为提醒,接着站起身迎了上去。 “钟先生、钟太太,你们好,我是冼耀文,这位是拙荆岑佩佩。” 再次听到“拙荆”二字,岑佩佩心底满是欢喜,如果说五一中华制衣剪彩仪式那天,她被冼耀文称为拙荆是为了在周孝赟帮她抬身价,今天的意味可就不一样了,对面是准亲家,还有准弟妹,等准弟妹过门,她要代喝媳妇茶。 钟成坤听到“拙荆”二字,心底一震,自家的白菜要被人拱走了,他怎么可能会不调查男方的家世。据他所知,冼耀文和两个女人之间都是不清不楚,但从冼耀武嘴里听到“大嫂”的说法,现在又听冼耀文介绍是拙荆,看来眼前的岑佩佩就是冼家的女主人。 他托了托眼镜,主动向冼耀文伸出右手,“冼先生,我们应该约个时间聊聊。” “钟先生,我们兄弟俩刚放下裤卷不久,一介黄口小儿,对礼数一知半解,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冼耀文握住钟成坤的手,满是歉意地说道。 (本章完) 第280章 吃两头 冼耀文的应对,令钟成坤意想不到,却也是心生好感。 钟成坤的父亲本是九龙仓的一个苦力头,从潮州老家雇人来港打工,也负责监管这些咕喱在香港的生活,从中向咕喱征收人头费。 说白了就是中介,人头费通常为苦力收入的二分之一至五分之一不等,见人下菜,用后世的眼光看,这妥妥是黑中介,但放在世纪初,也可以说是活命之恩。 如今,香港、南洋遍地潮州商人,潮州籍富人如过江之鲫,对这种现象深挖内在原因,追根溯源,可以很轻易得出一个结果——潮州穷,留在家乡没活路,潮州人用血泪蹚出一条艰难的下南洋之路,其中佼佼者才能脱颖而出。 甭管钟父的人头费收的有多黑,至少为自己的潮州老乡实现走出来、能吃饱这两步,后面如何,只能看自己的机缘和能力。 正因如此,钟父的苦力头当的有声有色,从九龙仓慢慢闯出名堂,其后身兼渣甸糖厂和尖沙咀货仓苦力头,并担任九龙持牌人力车苦力的工头,后面更是成立了自己的人力车铺,为钟家的拉人运输为主业定下基调。 钟父走得早,钟成坤五岁时就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好在钟母一介女流却是目光深远,将人力车铺授权给小叔子管理,只求能分到够活命和培养儿子的费用。 钟成坤在皇仁书院学习英文,又在上海圣约翰大学深造,求学期间还短暂跟随孙中山干过革命,二十岁回港接手家族事业。 钟成坤十八岁时,钟母已经为他开始铺路,一纸诉状将小叔子告上法庭,将之前的授权书作废,钟成坤回港前的数月,官司刚刚胜诉。 钟成坤接手人力车铺之时,正是人力车发展到巅峰的时候,当时人力车仍然是香港重要的陆上公共交通工具,警队在1921年就选择于九龙和新九龙五个公共人力车站铺设电话,其中一个设于钟成坤经营的广东道人力车铺。 虽然如此,随着汽车的逐渐普及,再加上九龙巴士和启德客车分别在1921年和1923年成立,为九龙地区提供公共巴士服务,对人力车业务日益构成明显的竞争。 有见及此,钟成坤积极计划在公共巴士市场上分一杯羹,并于1923年9月2日连同合伙人在红磡共同创立华夏巴士,随着业务发展,更是娶了合伙人的妹妹,即黄亦梅。 经过多年发展,华夏巴士先是同九龙巴士乱斗,随后港府见巴士行业过于紊乱,便推出了专营权,华夏巴士和九龙巴士分别获得港岛和九龙的专营权,这才停止全面战争,只在没有专营权的新界展开局部战争。 战争之外,双方又有一定的合作,专营权推出之时,华夏巴士和九龙巴士之间就港岛和九龙的巴士来了个互换和互租,时至今日,双方还在互交租金,所以华夏巴士的业务在港岛,但在九龙却有巴士,反之亦然。 中巴业务稳定之后,钟成坤开始热心参与社会事务,他当选过东华三院合并后的首任主席,又出任过保良局的主席,且是市政局的非官守议员。 对体育事业也非常热心,当过南华体育会的主席和会长,身为香港区代表总领队参加过第六届全运会,以国家足球队教练身份赴柏林参与第11届奥运会。 巴士业务是属于市政服务的一环,港府会提供核准回报率,意思就是说港府会监督巴士公司的利润率,制定票价和老人、学生的福利票价补贴时,限制巴士公司的利润空间,既不会亏本,也不能爆赚,而且巴士公司的历年利润都会进行公示。 比如华夏巴士去年的税前利润是110万港币,这是透明的,也不会存在过大的水分。钟家一年有数十万的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钟成坤不太热衷于开拓巴士业务之外的其他业务,钟家并没有运营其他生意,只在其他人的邀请之下,入股了一些企业。 钟成坤视自己为儒商,对大女儿钟洁玲的夫婿人选之标准,首先要有文化,有能力,其次是家境相对殷实,无需大富之家,还有一点,如果能如他一般热衷社会事业更佳。 很凑巧,冼耀武能对得上三条标准。 说到文化,冼耀武底子虽然差点,但一直在进步。 说到能力,一个初中生能当上律师助理,且当得有声有色,足见其能力,虽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当上律师助理少不了走后门,但能力却是不差,瑕不掩瑜。 说到家境,没什么好说的,律师助理的收入本就不菲,何况冼家还有偌大家业。 说到热衷社会事业,自从上次冼耀文给了冼耀武“街坊大状”四个字,冼耀武的业余时间,除了围着钟洁玲打转,一直忙于石硖尾建学校事宜和义务给家附近的街坊处理法律上的问题,街坊四邻只知冼家冼耀武,可不知还有冼耀文这么个玩意。 钟成坤对冼耀武这个准女婿是满意的,不然不会带着他参与“钟家”名义的活动,对冼耀文这个准亲家却有点想法,他自己有祖上蒙荫,历经二十年求学,三十年奋斗,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而冼耀文却是犹如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横空出世,短时间就有了偌大家业,以钟成坤之见,他认为素未谋面的准亲家是个难得的商业人才,但又因为年龄和崛起速度的关系,认为冼耀文是个纯粹的商人,没什么文化,精明都点在商业上,做事情不择手段,不然,不可能有如此成就。 现在,观其行,听其言,钟成坤发现自己的认知出现偏差,面对面站着,能闻到冼耀文身上的书香味,这是阅万卷书沉淀而成的气质,一开口,又能听到教养与谦逊,自己身上的儒味情难自禁,欲破腹而出,与同类击缶而歌。 钟成坤收回手,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冼耀文,“冼先生不用过于谦虚,年轻就该气盛,富有朝气,暮气沉沉不好。” 冼耀文颔了颔首,“钟先生教训的是,我一定改正。还未到开席的时间,钟先生要不先在这里坐会?” 冼耀文的话音刚落,蔡世昌立马说道:“冼老板,你的座位和钟老板一起,我都安排在五楼,我带两位过去。” 闻言,冼耀文收回之前对蔡世昌高明的评价,英京大酒家一至五楼有消费高低之分,蔡世昌包场让客人随意而坐,打破隔阂,这是相对平衡且高明的做法,现在看来并不是,客人还是被分成三六九等。 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吕乐之外的男方迎宾,是男方羞于露面呢,还是蔡世昌生怕客人不知道酒席是他出的钱呢? 就今天这场面,蔡珍将来不挨几顿家暴,吕乐不在外面安几十个家才怪。 大概吕乐也逃不脱香港不少成功人士最俗气的套路,靠老婆起势,等飞黄腾达之日,回顾自己一路忍辱负重之辛酸,流下幸福的泪水,回头就给老婆一记自尊自爱、自强自信的耳光,心狠一点,且有公鸭嗓的万人迷情人半夜致电,咒老婆早日归西,更有甚者,打造镇魂棺,让老婆永世不得超生。 蔡世昌最好心有算计,不然这桩买卖容易人财两失。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脚步听从蔡世昌的安排,跟着来到五楼,被安排在亲友桌边上的贵宾桌。 临近舞台,有一张摆放贺礼的展示桌,红绸布之上,一个个黄金摆件堆在那里,有大有小,夺人眼球,摆件边上还有一些首饰盒,相形见绌。 贺礼上没写名字,来宾不知道哪件是谁送的,但送礼之人岂能不清楚自己送了什么,但凡不是最重的那个,难免心生嫌隙,送首饰的更有受辱之感。 冼耀文对蔡世昌的评价,有了从不高明升级到愚蠢的倾向,或许应该在福昌针织埋一颗钉子,时刻准备着接管这家供应商。 蔡世昌给两家人安排好座位,寒暄两句又回到大门口迎客,两家六个人以奇怪的排序围坐桌前,主位是钟成坤,按照顺时针方向,下一位是黄亦梅,接着是岑佩佩、钟洁玲、冼耀武、冼耀文。 冼耀文和钟成坤对话,岑佩佩却是要同时应对黄亦梅和钟洁玲,只有冼耀武无所事事。 钟成坤没有说起商业上的话题,先说了南华会,又说了五陵会,劝说冼耀文应该积极参与这些组织。 南华会对应香港的体育事业,出钱又献计帮助香港的体育事业可持续性发展,目前来说,主要是足球事业,加山球场想要加建两层可容纳1.2万人的看台,资金还有很大的缺口,钟成坤想引荐冼耀文成为南华会的会员,其意不言自明。 五陵会成立之前的二十年代,华商主要的社交场所是华商会,非华商则以香港会为社交中心,当修顿出任港督,他认为两类人士应该要有机会相聚和进行社交活动,以促进彼此间的友谊。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敦促华商会和香港会的领导层去成立一个新会,由于双方都热衷于赛马和其他体育活动,因此他就命名这个新会为五陵会。 最初的会所设于干诺道中的太子行,取其位置正好处于香港会和华商会之间。当时的会章规定,会员必须是华籍和非华籍各占一半,如今依然是如此。 五陵会的起源就注定了它的形式主义色彩,除了交会费,没多少社交意义,想从中捞到商机的概率约等于无。 不过钟成坤相邀,冼耀文自是满口应允。 两人相谈甚欢,桌前剩余的两个空位也没有人过来填充,喜宴变成了钟冼两家的见面会,只有新人上台和敬酒时,一桌人才回归“正途”,给新人施以注目礼和祝福,其他时间不知吕蔡,只论钟冼。 双方达成决议,待冼耀文出差归来,举行家族元首级双边会谈,讨论如何阻止冼耀武和钟洁玲两人在通奸的歧途上越走越远,将他们拉回到夫妻恩爱的正确道路上来。 等喜宴结束,冼耀文找了找在大门口已经分开的黎民祐,在一楼一张桌前见到了人,一大帮十五六个大概都是探员身份的人聚在一起,新郎官吕乐也在,众人行着酒令,好不热闹。 看上一眼,来到外面的车里,冼耀文对戚龙雀说道:“你去一楼跟黎民祐打声招呼,就说‘先生和太太先回去了,安排了车在外面等着’,别提名字也别提姓氏。进去之前先给家里打电话,派车过来。” “是。” 戚龙雀下车后,岑佩佩便说道:“老爷,你要捧黎民祐?” “一根油炸鬼卖一个斗零,四条肠粉也是卖一个斗零,伱觉得两个斗零有没有区别?”冼耀文看着岑佩佩淡笑道。 岑佩佩想了一下说道:“都是斗零,有什么分别?” “你说得对,都是斗零,到了不同的摊贩手里,不会有太大的区别。那我假设你有50万元,在你面前站着我和黎民祐,嗯,有一个前提条件,我们三个人彼此都是陌生人,如果你必须把钱交给两个人之中的一个人保管,你会交给谁?” “呃,陌生人?什么都不了解吗?” “不是,我就是现在的我,黎民祐就是现在的黎民祐,你清楚我们两个人的一切,就是不认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听懂了。”岑佩佩点点头,思考片刻后说道:“我会把钱交给你。” 冼耀文轻笑道:“理由。” “我对老爷更熟悉,相信老爷的赚钱能力,把钱放在你这里更安全,而且,我还可以要求老爷帮我钱生钱吧?”岑佩佩问道。 “当然。”冼耀文朝车窗外扫了一眼,指着两个在巡逻的军装警说道:“一个军装警的收入构成包括警队发的薪水和陀地费分红,如果是单身,开销方面并没有多少,一日三餐几乎不要钱,去赌档玩两把也不用钱,只要不上头,隔三差五去一次,总能带走一点小钱,如果会过日子,一年攒下三四千不会太难。 如果是一名普通探员,一年可以攒下一万或两万,就看跟的人罩不罩得住,像黎民祐这种沙展,一年的收入至少有七八万,十几万,几十万也有可能,攒下五六万问题不大。 但是呢,我说的只是理论上,实际上像他们这些来钱比较容易的差佬,没几个懂得攒钱,军装警和普通探员到年底剩不下几个钱,还有可能欠了一屁股债。 到了沙展的级别就不同,多多少少总能攒下几万。” 冼耀文握住岑佩佩的手腕,轻轻抖动,让她的五指张开,“黎民祐真有50万,回家接你之前,我已经和他说好,让他拿出50万,我帮他做生意钱生钱,三年至少要赚150万,不够我包赔。” 岑佩佩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超高的回报率上,而是直接抓住本质,“老爷,你想借鸡生蛋?” 冼耀文颔了颔首,“你又说对了,黎民祐是我看中的幌子,他很幸运,为了打响这块活招牌,我真正的目标是三年内为他赚到500万。” “啊?”岑佩佩惊呼道:“三年翻十倍,这么好的生意干嘛便宜别人?” 冼耀文轻笑一声,“他只能拿走300万,剩下的200万是家里的,你当老板娘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明白做生意最难的就是第一步零到一的过程,其中最大的难点就是本钱。 借鸡下蛋能帮我们攻克这个难点,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从事更多因为资金不足,只能眼睁睁放弃的生意。 另外,有些生意投资大,短期回报也大,但回报周期过短,长期来看就是鸡肋,巨大的运营成本会把利润一点点吸干,到最后现金一点不剩,成本和利润全在厂房和原材料上。 对于这种生意,最好的办法是见好就收,但是,工人怎么办?客户怎么办?要不要给他们一点交代? 我给黎民祐准备的是绝好的生意,不难经营,利润又比较大,只要经营得好,几十年,一百年,生意照样有得做。但我给他留了一句话,只要哪天他觉得能接手生意,可以提出来,我们跟他拆伙,他拿六,我们拿四。 你猜,如果生意红火,他会不会想着拆伙?” “不对啊,不难做又好赚的生意,每个人都会抢着做,等做的人一多,生意不就变得不好做了?”岑佩佩质疑道。 “呵呵。”冼耀文轻笑道:“你又说对了,门槛低利润高的生意只会存在于一时,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跟风的会遍地都是,到时候互相低价竞争,利润就没有那么可观了。 所以,我把生意分成两大块,我们和黎民祐合作制造这一块,销售那一块我们自行发展,等销售端上轨道,压低成本就是我们必须做的事。 我不怕有人跟风,只怕跟风的人不够多,因为这个生意不仅可以控制销售端,原材料也可以控制,我们不赚制造的利润,只赚原材料和销售的差价。” “老爷,什么生意这么厉害,你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岑佩佩抱住冼耀文的手臂,娇声道。 (本章完) 第281章 剑指索尼 “现在先别问,有些细节我还没理清楚,等我想透彻再告诉你。”冼耀文捏住岑佩佩的下巴,轻轻掐了两下。 “好吧。” 当夜,冼耀文没有直接回家,去大排档打包了几个菜,买了点卤味,又扛了箱啤酒上了喃呒山。 在山顶生了篝火,同戚龙刀、戴老板两人边喝边聊未来半个月的安保布置。 8月26日。 东京帝国饭店,还是上次住过的房间。 冼耀文坐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张报纸,眉头轻蹙。 就机场到饭店一路的所见所闻,以及报纸上的刊登的内容,他发觉自己低估了利好消息对东洋的经济刺激作用,美国战争特需采购的订单仅仅是意向,还未签订合同,小鬼子生意人和媒体人的精气神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有了一点蓬勃向上的朝气。 “板载你老母。” 看到一篇文章里反复出现好几次“板载”,冼耀文不由吐槽。 有朝气,就是有信心,自我评价提高,他在东洋的投资战略成本也相应提高,多花钱总是让人扫兴。 忍着不爽,接着看报纸。 看完两张报纸,冼耀文打开笔记本,嘴里哼起坂本九发行于196?年的《昂首向前走》。 这首歌为了方便在国外发行,另取了一个名字“sukiyaki”,即寿喜烧。《寿喜烧》是亚洲第一首蝉联美国“billboardhot100”冠军的歌曲,在美国的影响力很大,初中毕业的晚会上,他和几个小伙伴组了临时乐队演唱了这首歌。 《昂首向前走》是一首励志歌曲,发行时正处于东洋经济高速发展期的中间阶段,应时应景,如果放到明年1951年发行,传播效果应该也不会太差。 从南洋姐到慰安妇,再到裸体上课、潘潘,以及十三岁生娃,东洋女性为了东洋的军国主义和战败后的赎罪已经奉献了太多,当作遮羞布也好,补偿也罢,东洋内阁也该是时候捧一个正面励志的女性形象。 有了南云惠子,身份问题是解决了,但地位问题没有解决,面对同阶层的男性,东洋女性毫无地位可言。 以东京为例,明治时代东京贫困阶层的妻子工作率高达72%,而到大正最后一年(1926年),妻子工作率已降至9%。 家庭主妇的角色起初很受女性欢迎,因为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隔离模式,标志着她们成了家庭的女主人,这样就能够摆脱男性的权力控制。在新女性的概念逐渐普及的情况下,反而是那些职业女性,比如电话接线员、护士、乘务员、服务员等会被世人看不起。 一旦结婚就回归家庭,这种观念一直延续到当今的东京社会。 南云惠子扮演的是傀儡的角色,受歧视,个人不能成事,本应算作优点,但现在暂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放在南云惠子身边监督兼扶持,就不得不要求她自己立得住。 写几首励志歌曲,再发表几篇女性励志的文章,给她加上一点金身,是很有必要的。 弄好谱子,照着哼一遍,确认没有弄错,冼耀文盖上笔记本,拿起桌上“与谢野晶子”的合订集,走出房间来到天台口,往正在眺望风景的龙学美和费宝树两人看一眼,随后低头打开合订集,翻到《贞操论》,感受一下“五四运动”时期被女学生奉为妇女解放之精神纲领的文章。 所谓作家,就是言行合一的反面教材,文字是文字,人是人,在夜总会里搂着小姐不会妨碍作家写出坚贞的爱情故事,同样,当小三也不妨碍撰写妇女解放的文章。 越是缺少什么,越是能把缺少的东西描绘的更加神圣。 纵观与谢野晶子的一生,的确是新女性之典范,和手帕交同时爱上入赘男与谢野铁干,与谢野铁干未和前妻离婚时,两人已经媾和在一起,正式结婚后,还好意思花着与谢野铁干找前妻讨要的金援。 后来出名了,稿费丰厚,能养得起丈夫和十二个孩子,便以新女性自居,撰文指导妇女之解放。 与谢野晶子主张贞操与道德分开,南云惠子应该接过她的衣钵,主张贞操与家庭分开,夫妻一方或双方在外面鬼混不会也不应该影响到家庭的维系。 大致是这个意思,撰文时委婉一点即可,这种言论符合一些人的需要,而这些人往往是同类中比较成功的存在,具备话语权。 冼耀文的脑子转着,构思着如何给南云惠子戴上社会改革家和妇女解放家的帽子,对了,还有发明家,电饭锅到了该申请专利的时候,发明人就扣在她头上好了。 可以学习一下爱迪生的操作,甭管谁发明的,都可以往她头上扣,怎么扣,该扣多少,就得视情况而定,走着瞧吧。 思维在跳跃,冼耀文又在琢磨要不要弄瞎南云惠子一只眼睛或者剁掉一根手指,不失去一点什么,励志故事总是缺少一点伟大因素。 “要不双腿残疾,患有十三种,不好,还是十七种疾病,医生说她活不过二十五,她却是身残志坚,推出一件件改变人类生活的伟大发明。 具体是什么病,要模糊化,等将来生物制药可以续写这个故事,某某生物研究员被南云惠子的精神感召,攻克难关,研究出xx特效药……南云惠子的病好了,南云惠子站起来了!” 这个版本能否成功,还得看东洋内阁需不需要树立一个这样的偶像。 琢磨了一会,冼耀文直接作罢,南云惠子还要经常见人呢,残疾太不方便。不一定非要在身体缺陷上做文章,也可以围绕物质生活,从三餐无着,经过自己的奋斗有了美好生活,挺励志的。 方案还未定下,房间的电话响了,接起一听,冼耀文嘱咐龙学美两女出去玩不要走太远,随即带着戚龙雀下楼。 来到饭店门口,看见停着两辆车,车前,松田芳子和南云惠子并排而站,在两人身后,还站着井尻一雄和另外三名男性。 冼耀文一走近,松田芳子带着众人鞠躬,“会长。” 冲众人微微颔首,冼耀文面无表情地说道:“芳子,以后不要这样。” “哈依。”松田芳子再次鞠躬,走到前车的后座位置打开车门,“会长,请上车。” 冼耀文坐进车里,松田芳子紧随其后坐到副驾驶,戚龙雀占据驾驶位,南云惠子最后上车,挨着冼耀文坐下。 后车变前车,戚龙雀跟着前车行驶。 “芳子,商社一切都好?” 松田芳子转过身,说道:“高野君,按照你的吩咐,闇金业务已经从松永商社剥离出去,置入单独注册的松永信贩会社名下,伱上次汇来的5000万円已经全部放出,目前会社账上现金不足1200万円,待收账款8900万円,未来三个月陆续可收回一半资金进入业务循环。”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说道:“按你说的数字,利息会不会太高了?” “其实没有多高,有30%左右的客户签过二次协议。” 二次协议就是客户第一次借款逾期,未还清部分的本金和利息当作借款金额,重新签订第二份借款协议并销毁第一份协议,这么做是为了掩盖利息反复累计,数字不断变大的过程,让协议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要账的时候没有采用过激手段吧?” “从未使用过激手段。”松田芳子淡笑道:“按照高野君的吩咐,松田信贩建立了客户关系科,专门为客户提供量身定制的债务重组方案,接受过服务的客户都很满意,包括去歌舞伎町工作的客户。” “针对去歌舞伎町工作的客户,确定没有采用威逼的手段?” “客户绝对出于自愿。”松田芳子点点头,说道:“高野君,没有一技之长的女客户,有一身债务,又要吃饭,能去歌舞伎町工作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的关系,以她们自己的能力未必能进入待遇比较好的店。”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说道:“把所有债务重组方案准备好,明天我要过目。” “哈依。” “汉城的人选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要安排见面吗?” “叫什么?” “金英寿,汉城人,需要安排见一面吗?” “不用,把他的资料准备好。” 冼耀文摆了摆手,转脸看向南云惠子,一张英气的脸庞,棱角处有锋芒,瞳仁在眼睛中的占比很大,眼角线条向下,若是扮无辜,可以看见金毛扮委屈时的模样。 气质看起来令人觉得眼熟,比较接近韩国那个跟天海佑希风格类似的女演员,忘记叫金什么亨了,趋近中性,只要将头发剪短,再穿上男装,应该能吸引不少女人的爱慕。 冼耀文将南云惠子从头打量到脚,大致估计了一下身高,不足157公分,在东京的女性当中已经算是高个子,可惜,身材比例差一点,五五开的身材,还好,从小生活的环境应该比较西式,腿上并没有明显的跪坐遗留的痕迹。 总结一下,按美丑来说,进不了美女的阵营,按需求来说,非常优秀,稍加改造,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往外散发商界女精英的气息。 将手放在南云惠子头上,抚摸两下,感触一下发质,手往后抚,扯开束头发的发绳,拢起一缕秀发摩挲,感觉一下长度,东整西弄,最后吐出一句话,“芳子,找一个好的理发师,把惠子的头发剪短,衣服也换一下,衬衣马甲、西裤、男士皮鞋,让她整体看起来接近男人,但不要跟男人一样。” “哈依。” “惠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哈依。”南云惠子鞠躬说道。 “有没有做过春梦?” 南云惠子迟疑了一会,说道:“有。” “梦见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都有。” 这次,南云惠子未迟疑,脸上也未露出羞涩的神情,就如同只是在回答一个非常普通的问题。 “很好。”冼耀文满意地点点头,“有些话芳子已经跟你说过,我不再重复。听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哈依。” 冼耀文看向松田芳子,说道:“芳子,你们交流一下,帮惠子找个她喜欢的女朋友。” 松田芳子淡笑道:“惠子,没想到你喜欢女人,不要喜欢我,我喜欢男人。” “会长,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南云惠子笑着回应。 “哈哈哈。” 车子前行,来到品川区一家店铺前,冼耀文下车,走进店铺里,站在一台四方看起来很笨重的机器前,机器上部有两个输片盘,侧面有一个仪表盘,仪表盘下面有三个旋钮,边上有一个散热口,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元件。 这是东京通信工业制造的gt-3,是全世界第一款当作商品上市销售的磁带录音设备,售价16万円,价格不便宜。 在售货员的讲解下,冼耀文摆弄了一会,麻溜掏钱买下一台。 将35公斤重的机器放进车里,车继续往前开,来到充满江户川风情的赏樱花圣地御殿山。 来到御殿山,戚龙雀已不需要人带路,他和冼耀文来过这一片,还记得要去的地方。拐了几个弯,车来到一片木质结构的厂房跟前。 松田芳子转过身,递给冼耀文一个名片夹,冼耀文接过瞄了一眼,是松永商社的名片,上面印着高野贞吉的名字以及副社长兼支配人的头衔。 将名片收到公文包里,拎着公文包下车,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弓着腰打开车门。 松田芳子钻出车厢,往四周扫了一眼,“高野君,这里就是你说的值得投资的地方?” “是的,会长,就是这里。” “好,进去。” “哈依。” 冼耀文一弓腰,等松田芳子走在前面,他才紧随其后跟着。 两个人进入没有大门围墙,也没有安保的厂房区域,其他人就在车边摆造型,等待“镜头”扫到他们的那一刻。 来到一个木厂房的洞开的门前,冼耀文探身往里瞅了一眼,只见室内散落着几个工作台,女工两两对坐,在强光灯泡的照射下,往输片盘上卷着磁带。 收回目光,跟着松田芳子继续往里走了一段,随后右转来到一栋两层的木屋前,松田芳子驻足,冼耀文继续往里走,进入屋内,看见两张工作台拼接在一起的大桌子,桌前坐着四个男人手里摆弄着零件,一边在交流着。 “请问,哪位是井深先生?” 冼耀文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四人的谈话,纷纷抬头将目光对了过来,他轻而易举地从两个戴眼镜的男人当中认出盛田昭夫,这老头,不对,这小伙子的样貌、气质几十年如一日啊。 另一位眼镜中年男回道:“我是井深大,请问你是?” 冼耀文往前跨了两步,冲一位伟大的发明家和数百亿美元微微鞠躬,“你好,井深先生,我是松永商社的副社长高野贞吉,我和会长来贵处洽谈投资事宜。” “投资?” 几声疑问几乎不分先后响起。 “是的,投资,我们松永商社十分看好东京通信工业的发展前景,想与井深先生。”冼耀文的目光对向盛田昭夫,“还有盛田先生洽谈投资入股,我们会长就在门外。” 闻言,盛田昭夫和井深大对视了一眼,连忙站起身,另外两人见状也站了起来,不管是恶客还是好客,客人都到门口了,总得先迎进来。 一行四人跟着冼耀文的步伐往门外走,来到门外,冼耀文快步走到松田芳子身前,等着四人靠近,立刻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松永商社的松田芳子会长。会长,这位是井深先生,这位是盛田先生,这两位……” 冼耀文迟疑之时,松田芳子已经对井深大和盛田昭夫两人微微颔首,随后看向另两人,说道:“樋口先生、岩间先生,两位好,我是松田芳子。” 以井深大为首的东京通信工业每一位创始成员都是技术人才,包括未来会拥有“经营之圣”称号的盛田昭夫也是,他是大阪大学理学部物理学科的毕业生;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要让他继承家族已经传承400年的清酒酿造生意,他可能已经加入东京科技院,或许会成为一名碌碌无为的研究员,或许会成为诺贝尔奖得主,绝不会同井深大一起创立东京通信工业,主要负责行销和管理。 毫无疑问,接待客人的主力是他。 只见盛田昭夫往前迈了一步,朝松田芳子和冼耀文先后鞠躬,随后说道:“松田会长,高野社长,请跟我到办公室。” 一行人进入刚才的办公室,樋口晃和岩间和夫两人手忙脚乱地搬出两把椅子给冼耀文两人坐,随后小跑着出了办公室,大概去找茶杯。 与井深大、盛田昭夫两人相对而坐后,冼耀文望向松田芳子,松田芳子冲他微微颔首。 冼耀文见状,从公文包里拿出名片夹,抽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井深大和盛田昭夫,等两人看过名片,他开口说道:“井深先生、盛田先生,首先向两位抱歉,在没有知会贵方之前,我们商社已经对贵会社展开过调查,非常清楚贵会社在过去的四年时间做了哪些业务和经营状况。” 冼耀文冲井深大微微颔首,“毫无疑问,和其他的科技创新企业一样,贵会社走了不少弯路,井深先生是优秀的工程师和发明家,但你的性格接近尼古拉·特斯拉先生,对科研执着且天真,对发明家而言,这是优点,但对一个企业家来说,这是致命的缺陷,这也是贵会社四年时间还无所建树的原因之一。 来这里之前,我们在路上买了一台gt-3,看过之后,我们会长对投资贵会社更有信心,我们会长的评价,贵会社已经穷疯了,一件还未成熟的商品投入到市场,且售价高达16万円,如果有竞争对手针对贵会社进行精确打击,我相信贵会社的生命马上会进入快速的倒计时。” “高野社长。”盛田昭夫打断冼耀文的话,“请问我们的gt-3有什么问题?” “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的磁粉(四氧化三铁)是通过蒸馏药用草酸铁获得,没有采用专用的蒸馏电炉,而是使用其他简陋的工艺进行替代,磁粉不纯,一条磁带不同位置的磁粉抗磁性不同。 二,gt-3的可操作性不强,对使用环境和使用人都过于苛刻,简单来说,太过娇贵,使用寿命不可能太长,16万円是一家四口的家庭多久的伙食费?两年还是三年? 三……” 冼耀文冲盛田昭夫淡笑一声,“抱歉,后面还有四点属于本人多年学习和经验总结所得,是会长赏识我,给我300万円年薪和分红的关键所在,暂时还不能透露。 总而言之,我们商社看好贵会社的研发能力,但不太欣赏贵会社的经营策略,所以,我们商社愿意注入贵会社一大笔资金,解决贵会社的资金压力,让贵会社的发展脚步能更加从容。 同时,我们商社不会参与贵会社的管理,只会派遣一名会计监督贵会社的账户,以防止我们商社的资金被滥用。 另外,我们商社可以在贵会社的产品销售方面提供帮助。” 说着,冼耀文冲井深大和盛田昭夫微微躬身,“我们商社为贵会社准备了2000万円,一部分用来入股,一部分作为一年期无息借款借给贵会社。以上是我们商社能够提供的条件,请两位考虑。” 闻言,盛田昭夫和井深大对视一眼,在井深大的眼神暗示下,盛田昭夫看向冼耀文,说道:“高野社长,请问你刚才所说的‘提供帮助’具体可以提供什么帮助?” 冼耀文朝松田芳子看了一眼,在其点头后,才说道:“我们商社不仅在东洋发展业务,同时在美国、英国、法国和新加坡、香港等地区都有我们的合作伙伴,鄙人马上会被派遣到纽约管理我们商社的北美分社,主要负责杂志运营和零售业务发展。” 冼耀文站起身,冲盛田昭夫两人微微躬身,“抱歉,刚才忘记介绍,本人并非东洋人,而是香港华人,中文名冼耀文,之前为商社管理在香港的制衣、地产、影视等业务,现在也发展零售业务。 在香港有一条上海街,街上都是贩卖电器的商店,我们商社即将在那里成立一家销售电器的大型商店,同样的商店也会在新加坡和美国成立,然后进入东京。” 盛田昭夫内心极其震撼,如果眼前的高野社长所说一切属实,引入松永商社成为东京通信工业的股东,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冼耀文的内心很是无奈,时间紧迫加上要给松田芳子打样,虚虚实实的底牌只能瞎打,一举将对方打蒙,如果徐徐图之,根本用不着打出太多底牌,他会慢慢磨,主打友情牌。 盛田昭夫再次和井深大对视,随后站起身鞠躬道:“松田会长、高野社长,投资一事我们需要考虑讨论,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松田芳子站起身说道:“明天下午三点,我和高野君会在商社恭候两位,抱歉,我们还要去拜访佳能,先告辞。” (本章完) 第282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盛田昭夫和井深大两人将冼耀文两人送到车边,见到了排场,也看见了车后座的gt-3,初步有了冼耀文刚才所言非虚的第一印象。 车子驶离御殿山,往千叶县市川市的方向疾驶。 去的自然不可能是佳能,此时惦记佳能已经不赶趟,早在三年前的1947年,东洋的“国际贸易恢复计划”已经指定佳能品牌相机为最佳出口商品,享受政策扶持和贷款优惠,冼耀文根本没有能力提供佳能亟须的东西,想低代价持股佳能,只能等待其上市,在股市上做文章。 市川市有一家山崎烘焙会社,两年前成立,目前只有一家面积不算小的面包店,以及一间小型加工厂,生产东洋点心和西式点心,资产算起来大约200万円。 这一家由冼耀文和南云惠子出面,冼耀文当捧哏跟班,南云惠子当主要攻击手对付山崎的会长饭岛藤十郎,不算太困难就当了一回冤大头,以增资100万円和支付给饭岛藤十郎100万円的代价,拿下山崎42%的股份。 如此一来,饭岛藤十郎手握100万円属于个人的现金,并占据山崎价值逾174万円的资产,且获得松永商社帮助开拓东京市场和500万円无息贷款的承诺。 杀回东京都大冢,进入不二家,面见会长藤井林右卫门,这一次三个人一起上,冼耀文依然负责捧哏,结果不是太顺利,尽管给出1500万円无息贷款的承诺,藤井林右卫门依然需要长考,不二家已经一只脚踏上轨道,对资金的需求不是太强烈,可能会陷入拉锯战,也可能无疾而终。 从不二家出来,白天已经走到黄昏,没急着找地方吃饭,将南云惠子打发走,冼耀文和松田芳子去了新宿车站西的开阔地。 站到一个土坡上,冼耀文拿着松田芳子搞来的开阔地地块标注图,松田芳子拿着东京地图,两人一边研究私人地皮和政府地皮的分布,冼耀文一边给松田芳子指点江山——推敲新宿未来的发展模式,以及落实到开阔地,哪些区域的地皮呈几何倍升值的可能性更大。 开始于黎民祐的借鸡下蛋,冼耀文的目的之一是腾出自己的鸡,投入到时代发展红利的掠夺当中,比如东洋,即将迎来爆炸式的经济发展,只要踩准几个关键点,眼睛闭起来瞎投资都能获得暴利。 何况还有一个隐藏小惊喜,当下360円兑1美元的汇率已经不符合东洋的经济现实,即使冼耀文对东洋未来的汇率变化没有记忆加持,也能通过国际局势和经济规律推测出日元升值的大致时间。 犹如ckjack,发了两个a,分牌之后又是两个a,再次分牌,后面一定会发出四张花牌,四副牌都是21点。 攫取了大收益后,还有一个加倍奖励在等着,泡沫吹到极限前出逃,泡沫吹破,遍地哀嚎时再杀回来,冼耀文从中能看到数千亿美元的利益,他暂时还看不到其他地方有更高更稳定的可见收益,自然是选择把自己的鸡养在东京。 鸡生蛋,蛋孵鸡,反反复复投进去,直到撒丫子跑的号角吹响。 跑的时候应该还可以借一下中日友好的东风,以日资的名义去啃食第二波时代发展的红利。 宏观层面的大计划商讨完毕,松田芳子拿出乐天口香糖,递给冼耀文一条,自己嚼一条,两人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探讨着敲风度翩翩的大帅哥辛格浩的闷棍。 上次来东京时,计划来不及执行,这次计划进行微调,主角冼耀文和配角戚龙雀都换掉,换成主角松田芳子和配角井尻一雄。 松田芳子已经让人跟了辛格浩一段时间,发现辛格浩在钱方面并不怎么信任其他人,每次发工资都是亲自去银行提钱,然后亲自发放到工人手里,冼耀文是踩着点来的东京,明天正好是乐天发工资的日子。 松田芳子讲解了一遍她制定的美女救英雄的计划,随后提出疑问,“高野君,辛格浩是朝鲜人,没有正式的东洋公民身份,经常受到上流社会的排挤,他有明显的想融入上流社会的迹象,其实直接找他谈投资,大概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 “芳子,不是对每一个投资对象都要采用我们目前认为最合理的投资方式,正因为辛格浩积极融入东洋的上流社会,我们可以化主动为被动,你救他一次,再显露一下实力,我想他会主动靠近你。 在恰当的时候,你‘无意中’泄露松永商社即将进入食品行业,第一个瞄准的产品就是口香糖,并且目标远大,想成为东洋的箭牌,如果换了我处在他的位置,我会主动邀请伱入股乐天。” 冼耀文的话并没有说服松田芳子,她依然质疑道:“可是,英雄救美的故事真真假假发生过太多,辛格浩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怀疑吗?” 冼耀文轻笑一声道:“每个人对事物都存在固定的认知,糖是甜的,盐是咸的,好人只会做好事,坏人只会做坏事。一个亿万富翁找一个百万富翁借钱,只要有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百万富翁会轻易把钱借给亿万富翁。 同理,你的实力比辛格浩强大太多,他会对你产生一时的怀疑,但很快会把怀疑放下,一个乞丐怀疑亿万富翁惦记他的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如果是一个女亿万富翁,乞丐大概会照镜子,欣赏自己帅气的脸庞……” 冼耀文摊了摊手,“辛格浩大概会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为了事业的发展,委屈自己,以身饲魔。” 松田芳子脸拉了下来,娇嗔道:“我是魔?” “是的。”冼耀文重重点头,抽噎道:“为了事业,我作出了重大牺牲。” “八嘎。”松田芳子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啊哈。” 两人闹了一会,在新宿找了个地方共进晚餐,随后找了个地方打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美国大兵提供便利,在东京打国际长途比较方便,不一定非要去电话公司,市内有多个网点,且7x24小时营业。 “比尔,是我。” “亚当?” “yeah。” “你在纽约?” “不,我在东京。” “哇哦,东京女人如何?” “非常棒,你可以过来亲自体验一下,我买单。” “所以,你需要我?东京?” “yeah,我需要你帮我打一场专利官司,东洋这里有一种跟老虎机很像的游戏机,有一次我去购买这种游戏机,被不友好对待,心情郁闷去酒吧喝一杯,遇到了一位女士,她告诉我的名字是‘patent’,于是,我有了灵感,去查了专利注册情况。 比尔,国际长途很贵,我想故事用不着继续往下说吧?” 电话那头的比尔·布法利诺大笑了一会,“当然,我听明白了,亚当,你是邪恶的撒旦。” “谢谢夸赞,我的目标是3亿円,需要帮你换算成美元吗?” “不需要,30%。” “来回机票,一个妞,其他你自己买单。” “哈哈哈,亚当,专利持有人是美国人吗?” “是的,你可以去找郑,她那里有个文件袋,有你需要的一切资料。” “ok。” “你估计多久会有结果?” “稍等。”电话那边陷入短暂的安静后,重新响起声音,“亚当,你选在这个时间打官司,是故意的吗?” “当然,我相信东洋政府会以国家利益为重。” “ok,你不用等太久,但是,你免不了要交一大笔税。” “30%,我想少交一点。” “成交。” …… mimasuya,一家位于神田司町的居酒屋,开业已有45年。 这家居酒屋100周年庆的那天,冼耀文正好在店里光顾,因为对店里的八折味噌煮泥鳅还留有印象,要约一个客人晚上见面的时候,他把地点定在这里。 此时,他和松田芳子还在去店里的路上,客人却已经在等待。 客人名叫樫尾忠雄,是一名精通装配的工程师,四年前,因为东洋的烟草稀缺,香烟勉强被推到奢侈品的地位,抽烟有了炫富的作用。樫尾忠雄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成立了樫尾制作所,生产香烟指环,烟民可以把香烟套在指环上,从而可在没有烟灰缸时,不需用嘴或手指拿烟。 这款产品相当成功,为樫尾忠雄赚到了上千万円巨款,去年在东京银座举行的商业展上见到计算机(器),他飘了,搁下香烟指环的生意,和他兄弟合作,用从香烟指环赚到的钱研发计算机。 计算机不是那么好研发的,一年多时间,钱已经烧得差不多,却是毛也没研究出一根,就在他为钱发愁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给他打了电话,邀他聊一聊投资事宜,这真是毒瘾发作见(双狮)地球,这不,他从三鹰市屁颠屁颠赶过来了。 要说冼耀文为什么会注意到樫尾忠雄,就因为樫尾这个姓氏蛮有意思,它的日语读音是“kashio”,音译成中文即“卡西欧”。 今年东京的八月有点特别,车行驶在前往神田司町的路上,居然一路都能见到琥珀光,这是萤火虫的颜色,松田芳子把头探出窗外,目光追逐着亮光,冼耀文却是无暇顾及异象,在阅读灯照耀下,聚精会神地阅读着野川证券向客户免费提供的上市企业名录。 击鼓传花的游戏自发明以来,就深受大众的喜爱,它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有人的地方就有其爱好者。 美国战争特性采购的风声已经刮起,泡在湖里的鸭子早就将资金砸进钢铁股和造船股,冼耀文这只在岸边踌躇不前的旱鸭子一咬牙往湖里跳,还有机会嘲讽不敢往湖边走,只敢将喙在泥地的洗碗水里涮一涮的母鸡。 冼耀文把自己正在分析的钢铁股和造船股的股票投资归入投机操作,因为它的一波大涨行情和朝鲜战争局势有关,随着订单敲定而涨,随着战争陷入僵局而跌。 决定朝鲜战争走向的关键之所在是苏联,开始与结束都要看苏联的想法,也可以说是斯大林的想法,站在苏联的立场,顺风仗要打,逆风仗也要打,乱成一锅粥也无所谓,只要将美国拖在泥潭里就是胜利。 这是对外,对内来说,小弟还是瘸腿的好,精力太旺盛容易脑后有反骨,死的不是苏联人,爱死多少死多少,只要记忆没出问题,记得拿资源平买武器的账就行。 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为自己对斯大林同志不够关注而懊恼,他居然没记住这位大人物的驾崩时间,只是推测出肯定早于朝鲜停战协定的签订,斯大林的身体不出问题,九龙夺嫡的故事不展开,苏联无暇他顾,战争根本不可能停止。 股市不会等到停战协定签订的那一天才跌,只要停战的曙光一出现,股市立马会有所反应。 一个国家领导人的健康问题岂是能轻易探查的,冼耀文根本没能力快人一步知道消息,只能保持与全世界人民同步,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卡着节点融券做空,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纠结了一会,他只能作罢,这不是能不能回想起来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再使劲也白搭,抓不住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放下投机,他接着阅读名录,开始研究投资。 自从战争结束,日企不再获得战时补贴,许多企业为了生存,只能向银行贷款,当下,日企的平均负债率已经超过55%,远远高于其他国家企业的资产负债率不超过30%,一些企业难以偿还债务,无奈选择债转股或者积极寻求上市融资的机会。 金融机构成为企业的重要股东后,为了拓宽套现渠道,也会积极推动企业上市,东洋股市的繁荣是可预见的。 而作为战后东洋民主改革的一部分,财阀大量解体,一些小企业联合起来形成联盟,即经连会,以抵御收购和外部影响。经连系统通常以自己的贸易公司或大型银行为中心,并进行交叉持股。 经连会的一大特征是,主导业务经营的主要是联盟里大企业的高管,而不是股东。这其实是另一种变相的财阀化,高管掌握巨大的话语权,却没有将企业利益揣进自己口袋的名正言顺之理由。 由此可以预见,随着东洋经济发展,企业的效益增长,企业会愈发重视“团建”,因为这是用企业资金为自己谋福利的正当理由。 团建的内容大致逃不脱高级料理顿顿吃、夜总会夜夜游、高尔夫隔三(天)一打、温泉疗养周周去、国外度假偶尔飞这些,休闲类适合投资的方向基本可以圈定,其中温泉旅馆可以作为投资的切入点。 温泉地多位于僻野地带,相比东京、大阪等都市在战争中受到严重摧毁,温泉旅馆几乎毫发无伤,保存得非常完整,但面对过去五年惨淡的经济现状,只能是勉强维持,此时正是经济向好发展的关口,入局收购或投资,可以算是最佳时机。 温泉旅馆不做简单的一泊两食,只招待高端客户,服务的定位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江户幕府,复刻德川幕府之规制,豢养侍女200之数,只做包场,一次最多接待五六人,一律称客人为将军,在不突破底线的前提下,想要什么服务都可以提供,让侍女假扮天皇扇着玩都行,只要客人有勇气又付得起钱。 第二类华清池,有野史说当年杨玉环没死于马嵬坡之变,而是悄悄远渡重洋至东洋隐居,这段野史是真是假不可考,反正杨玉环在东洋很有市场,随便逮一个东洋人问一问,未必知道孔子是谁,但一定知道杨玉环。 一部《源氏物语》赋予了杨玉环神话色彩,更将她视作观音菩萨,以她为主题打造一间温泉旅馆,肯定会有市场。 比如打造一座贵妃沐足的雕像,洗脚盆就是泡温泉的坑,在坑边点缀一些唐代风格的香炉,点上特制的狐臭味熏香,意境不可谓不深远。 还别觉得这想法可笑,犹如香烟,有几个人第一次吸就爱上它的味道?又犹如豆汁,耙耳朵的老子数到三,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沉迷其中都是靠后天培养和自我催眠。 上等人张三说好,李四也说好,等到下等人王五来体验,就是恶心反胃,他也会一脸陶醉地罗列出十七八个理由证明华清池之高级。 第三类异人,就是老外的意思,温泉旅馆里的服务人员一水洋婆子,地中海风情、桑巴舞,想要哪种都有。 随着经济的发展,东洋人的心理会从自卑到自信,然后到变态的转化过程,洋婆子的服务,会让他们的内心得到难以描述的满足,服务的要价自然能高一点。 除了美国人,洋婆子可以是其他任意国家的人,去新西兰引进一批冒充澳洲人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温泉旅馆的构思暂时就这样,恰好,松田芳子完全有能力将这项投资做好,不需要冼耀文太过操心。 (本章完) 第283章 她是股东 股票投资方面,冼耀文几乎采用了排除法,划掉一些不投资的企业,剩下的都可以投资,比如旭化成、伊藤忠商事、三井物产、三井不动产、东洋工业(马自达)、铃木、日产重工、三菱制钢、东洋铝业、东京制钢,等等一些已上市和排期当中待上市的企业。 抵达mimasuya居酒屋之前,他已经圈好了投资企业名录,见到樫尾忠雄后,又是俗套的三板斧:投资占股不参与管理、销售端给予帮助、无息借款。 一顿酒的工夫,以1000万円入股及1000万円无息借款额度为代价,拿下了樫尾制作所45%的股份。 说到借钱,无论何年何月,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就说银行,基本的贷款策略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下雨天跑去银行借伞,即使跪下也不会借。 面对一家前途未卜的企业,松永商社又是投资又是借款,在创业者心里的好感度肯定爆棚,用了无息借款,等将来变成有息,创业者也会习惯性找松永借。如此一来,适当的时候,松永商社可以将这块业务单独置入一家子企业松永银行,借款改名为贷款。 冼耀文制定无息借款的战略,目的之一就是为跨入银行领域埋伏笔,目的之二是防股份稀释。 创业初期相携相守的美好岁月一旦过去,后面将要面临的就是尔虞我诈,互相算计,松永商社很可能从天使变为眼中钉。 当创业者每天都能收获一车饼时,他会渐渐淡忘投资者当初给他的半块饼救了他的命,没有那半块饼就没有如今的他,只会斤斤计较半块饼要分走小半车饼,不参与管理,给他充分的自由,也会变成一点力没出。 犹如一个丈夫婚前沉迷于妻子的撒娇,等到结婚多年,再看到妻子撒娇,火气噌噌噌往外冒,恨不得拿浓硫酸泼她的脸,即使心没这么狠,也是恨不得把她按地上用脚踹。 上岸第一剑,先斩大恩人,老子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绝对不能容许有威胁老子地位的人存在。 稀释投资人股份,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每个成熟的创业者必做的事。冼耀文允许松永商社的股份被稀释,但不允许股份仅仅被钱稀释,要吸纳新股东可以,但是别提钱,说说除了钱还有什么。 简单来说,他能理解股份被稀释,但不能接受因稀释而稀释,接收股份的新投资者必须有高附加值,除了钱之外,能给企业带来一些助力。当然,如果钱给的多,那也有的谈,他心理预期价值百亿的企业,别人要用千亿收,谁不卖谁是孙子。 投资拿到股份只是第一步,将来免不了烽烟四起,四处出击打股份保卫战。 见完樫尾忠雄,冼耀文两人赶夜路前往京都市,于次日早上面见一家生产花札(赌博用具,就是韩国电影《老千》里的那种花牌)的会社三代目会长山内溥。 这家会社名叫任天堂,已经成立61年,上一任会长山内积良病逝,留下了濒临破产的烂摊子,正当山内溥大刀阔斧想要改革又苦于没有资金时,雌雄双冤大头来了。 山内溥身为早稻田大学法律科的毕业生,有点难缠,并不愿意让出太多股份,谈了将近俩小时,最终以700万円加1500万円无息借款为代价,达成入股35%的初步意向。 按照山内溥的说法,拿到资金后,他会终止花札生产,改而生产扑克牌。冼耀文表示无所谓,生产什么都行,只要二十年后记得生产电视游戏。 按照他既定的想法,马列财团肯定会进入半导体行业,但他只打算专注于半导体的科研技术,娱乐层面的应用并不想涉猎,不过呢,又看不得肉眼可见的利益从自己指尖溜走,投资占股分享利益是非常适合的策略。 别过山内溥,冼耀文两人匆匆赶回东京,在松永商社的办公室同井深大、盛田昭夫两人展开谈判,黄昏时分敲定以1000万円投资加1000万円无息借款占据东京通信工业30%的股份。 松田芳子谈到一半时先行离开,去新宿执行“美救英雄”的计划。 虽说连轴转了两天一夜,但冼耀文还不能歇着,坐在车里翻阅债务重组方案,回到帝国饭店洗个澡,又是匆匆忙忙赶到神田薮荞麦,一边吃着荞麦套餐,一边对话野川证券社长奥村纲雄。 野村证券上面的母公司是大阪野村银行,属于战后旧财阀分拆又进行重组的三和集团的一员,实力比较强劲,野村证券成立于1925年,距今已有25年时间,尽管如此,依然改变不了野村证券正处于野蛮扩张期的事实,需要重视每一个客户。 松田芳子联系奥村纲雄时说有几亿円资金要委托野村证券进行股市投资,她立马发现奥村纲雄是一个没有架子的人,说约哪里就是哪里,说几点就是几点。 对冼耀文来说,对话奥村纲雄可以放轻松一点,他是大客户,该小心翼翼的不是他,只不过他想跟奥村纲雄建立良好的关系,他将谈话维持在轻松和谐的范围内。 一顿晚餐,大致敲定了股票投资的事宜,奥村纲雄也承诺会给松永商社提供融券上的便利。 晚上九点半左右,已经有点疲乏的冼耀文来到新宿,站在一间店铺门口,探头往里瞅了一眼,只见店内整齐排列着七排柏青哥,排与排之间的过道,客人背对背站着,双眼盯着滚动的钢珠,目不斜视,在他们头顶,白色的烟雾笼罩着。 服务人员时而在客人之间穿梭,帮忙搬运钢珠或送上香烟,也有满脸凶相的大汉四处游走,目光警惕地从每个客人手上扫过。 这里是钢蛋的柏青哥店,生意看起来很好。 冼耀文小站了一会,一辆吉普车从远处驶来,俄而,停在他面前,一个美军军官朝他扑上来,给了他一记熊抱。 “哈哈哈,亚当,你终于来了。”夏洛特在冼耀文的背上拍了拍,笑道。 冼耀文淡笑道:“阿罗伍德,我喜欢女人。” “我也喜欢女人。”夏洛特松开冼耀文,指着店门说道:“为什么不进去?” “里面的空气太差。” “是的,空气很差,充斥着金钱的味道。”夏洛特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盒雪茄递给冼耀文,“知道你喜欢抽这个,特意为你准备的。” 冼耀文接过,凑到鼻前闻了闻,随即扬了扬,“香味很醇,谢谢伱的礼物。” “不,我应该谢谢你。”夏洛特点上烟,转脸看了眼店内,转回脸看着冼耀文满脸笑意地说道:“生意很好,亚当你的策略非常成功,我们已经赚了5000万,马上可以开分店。” “嗯哼,不错的消息。”冼耀文耸了耸肩说道:“为了庆祝,我也给你一个好消息,你给我3万美元,我给你5%的股份。” “你确定?”夏洛特欣喜道。 “当然。”冼耀文招了招手,从戚龙雀手里接过一份协议,递给夏洛特,“股份转让协议,我已经签字,你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能生效。十天内把钱给我,有问题吗?” 夏洛特快速扫了一眼协议内容,愉快地说道:“没问题,两天内我就能把钱给你。” “ok。” 夏洛特将协议收好,提议道:“喝一杯?” “好。” 两人步行往东边走,进入一条幽深的小巷内,来到一间名叫“掬水”的居酒屋前,小小的玄关前铺着青石板,上面挂着暖帘。 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女子和另一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子身穿和服在门口躬身迎候,看两人的和服,中年女子是女将,即店铺的女主人或职业经理人,即使不是老板,也是老板之下职位最高的人,年轻女子是若女将,通常是老板的女儿或儿媳。 冼耀文一边打量两个女子,心中一边猜测掬水是什么档次的居酒屋,女将一般只会出现在高级料亭和高级旅馆,是日式高级消费场所专属的角色,居酒屋这种平民消费场所的老板娘可不好意思自称女将。 正当他琢磨时,夏洛特已经站到女将的身旁,低声说了一句话,惹得女将娇笑连连。 见此情形,冼耀文心知夏洛特和女将的关系不一般,他只能暗道一声可惜。女将徐娘半老,外表上没有留下太深的岁月痕迹,脸上透着东洋传统女性的贤惠,又有妩媚的女人味,是同年龄段东洋女人中的极品,初看非常适合发展成知己红颜。 未必要睡觉,仅是聊天也是可以的。 相比女将,若女将的颜值更胜一筹,身材姣好,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只不过正当时的女孩遍地都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并不怎么稀缺,错过这个村,进了镇里有店铺一条街,想要时刻都有新鲜的候选,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哄到。 哪像女将需要十几年的雕刻沉淀,且路子不能走歪,不是用心去寻找,巧遇一个相当之难得。 “亚当,给你介绍。”冼耀文在品头论足时,夏洛特指着女将说道:“井川,这里的老板娘。” 夏洛特话毕,女将井川冲冼耀文鞠躬,“亚当先生,我是井川智美,请多多关照。” 井川智美说的是英语,苏格兰口音混杂新西兰土语,不是在新西兰待过,就是教她英语的人八成是新西兰欧洲移民,母语并不是英语。 冼耀文冲井川智美颔了颔首,“井川女士可以称呼我高野。” 井川智美再次鞠躬,随后做出请的手势,引着冼耀文几人进入玄关,换上木屐,被带入铺着榻榻米的广间,正前方的格子式的纸扇已经被拉开,透过落地大玻璃窗可以看见映射灯照下的小庭院,中间有一鱼池,一座精雅的小石桥跨越其上,两端各有一石灯笼,幽幽地发出晕黄的光辉。 榻榻米上放置了两排矮桌,桌后是无腿椅。在宾客的座席后面,是一处壁龛式空间的床间,墙上挂有一幅山水画挂轴,下方置一花瓶,插有数片长长的绿叶和三两枝白色的鲜花,疏淡有致。 这装修风格根本不像居酒屋,更像是料亭。 井川智美只是将冼耀文两人送进广间便离开,冼耀文在无腿椅上坐下,就冲坐对面的夏洛特说道:“井川智美是你女朋友?” “不,她是钢蛋的股东。” “了解。” 井川智美是钢蛋的股东,冼耀文却不知道有这么个股东,不消说,她是一个比夏洛特级别更高的美军军官的情人。 “亚当,这一次你在东京待多久?”夏洛特松了松领带,解开风纪扣。 “我搭明天下午的飞机离开。” 夏洛特遗憾地说道:“太可惜了,我马上会有几天假期,打算去冲绳休假,本想问你要不要一起……” 夏洛特耸了耸肩。 “以后会有机会。”冼耀文摘下袖扣,脱掉衬衣,放在椅子边上,拿出雪茄袋,修剪好两支雪茄,派了一支给夏洛特。在白烟袅袅中,他问了一个有点冒昧的问题,“阿罗伍德,你会被派到韩国吗?” “亚当,我是文职人员。”夏洛特随意地说道。 “我想在汉城做生意,需要熟人。” 夏洛特一激灵,警惕地问道:“什么生意?” 冼耀文吐出一口烟,不疾不徐道:“美军的军纪怎么样,你比我更清楚,这里有潘潘,韩国那边也会有,只不过称呼会不同而已。女人需要漂亮的衣服,可口的零食,喂饱孩子的奶粉,男人需要香烟、红酒、雪茄,还有所有人都需要的食物,这些商品在战争时期都能赚大钱。” 夏洛特沉默片刻,说道:“亚当,钢蛋的发展势头很好,你为什么现在就转让股份给我?” “很简单,钢蛋的发展速度比我预想的更快,我听松田说,你的贡献最大,5%的股份是你应得的,不过,三年期满之前,仅有这一次,你就当作是我为了安你的心,让你坚信我当初说的都是真话。” 夏洛特轻笑道:“亚当,我一直对你保持充分的信任,希望你也是。” “嗯哼。”冼耀文轻轻颔首。 “我暂时还不知道哪个熟人会去韩国,也不知道军队会不会去韩国。”夏洛特盯着冼耀文的眼睛说道。 “军队一定会去,美国承担不起丢掉韩国的代价。” “也许。”夏洛特看似无意地问道:“如果过去,你觉得会用什么方式?” 冼耀文淡淡一笑,“第10军组建不是什么机密,朝鲜半岛三面临海南北狭长,海岸线总长5405英里不是机密,美军擅长海滩登陆作战不是机密,麦克阿瑟指挥过一系列的岛屿登陆战也不是机密,我猜第10军会以海滩登陆的方式进入朝鲜半岛,登陆地点在人民军的侧后方。” 冼耀文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这些在报纸上都能看到,我还看过一篇预测美军在哪里登陆的文章,分析得很有道理。” “是吗?我有兴趣听听。”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听。”冼耀文换了一个更随意的坐姿,“记者们能猜到美军会海滩登陆,人民军的参谋不可能分析不出来,朝鲜半岛的海岸线理论上至少有一半适合登陆,人民军清楚这一点,只是苦于没有足够兵力来组织侧后的反登陆。 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力量先解决洛东江防线,只要消灭或者将洛东江一线韩国军队赶下海,美军再组织侧后方登陆就没有多大意义。 最适合登陆的几个地段,人民军一定会重点防守,而较差的地段,只能安排少许兵力。 这些是我看报纸总结的,接下来我复述一下报纸上的原话。 从战略上来看,仁川位于朝鲜西海岸中部,距离汉城只有20英里,附近又有金浦机场。汉城又是朝鲜半岛南北铁路、公路交通的枢纽。 仁川本身是个港口,可以便捷地卸载物资,并进而迅速占领汉城和金浦机场,不仅可以得到宝贵的前线机场,这对于强调制空权的美军来说尤为重要。 而且,可以彻底切断从朝鲜北部到洛东江前线的补给线,这对于洛东江前线人民军是致命的。 但是,从两栖登陆战的战术角度来看,仁川却是非常不适合登陆的地点。 仁川港最大的特点是潮汐落差大,平均落差为22英尺,最大落差高达32英尺,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二大潮汐落差海岸。 而且仁川港的潮汐非常奇特,每个月只有一天的满潮,每个满潮日的高潮时间也只有早晚各三小时,而美军的登陆舰艇由于吃水所限,只有在满潮时才能进入港湾。 今年的满潮日只剩三天,依次是9月15日、10月11日和11月2日,如果人民军判断出美军将在仁川登陆,只需在9月15日加强仁川海岸线的防守即可,后面两天太晚了,不用想着登陆,只要带上渔网去海里捞韩军的尸体。 还有,即使是9月15日的满潮,具体时间只有早上7点左右和晚上7点左右,中间整整相距13个小时,如果美军不能在早上满潮的短时间内将第一拨登陆部队和装备送上岸,已经登陆的部队就会陷入绵延数英里的泥潭之中,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 再说仁川的泥潭,那是几个世纪以来潮汐所带来的泥沙淤积而成,在港湾里形成了长达2英里的泥潭,不仅车辆无法通行,连人员行走都相当困难,因此,仁川港没有通常临海港口所拥有的沙质或石质的海滩地带。 美军即使第一拨顺利登陆,也要孤立无援在原地坚持13个小时,才能等来支援。 此外,仁川登陆还有一大阻碍,那就是月尾岛。进出仁川港只有一条必经航道,长约56英里,宽约1—1.2英里,水深32—59英尺,潮水流速却是高达每小时5海里的飞鱼航道,航道入口处就是海拔344英尺的月尾岛; 如果不能有效压制月尾岛上的守军,登陆部队就无法安全进出飞鱼航道,而且只要有一艘船在航道内被击沉,航道会彻底被堵死。 潮汐落差、泥潭、狭窄航道以及16英尺高的防波堤,都构成了登陆的重重阻碍,以海军陆战队的登陆作战教范来看,登陆地点必须具备的十大条件,仁川没有一条符合,简直可以列为最不适合登陆的地点。” 冼耀文舒了一口气,淡声道:“对军事我不太懂,不知道在军事上是否值得把注码压在仁川上。但我懂一点政治,如果麦克阿瑟是总指挥,如果他对参选总统还未死心,想要参加1952年的竞选,我猜他会说服参谋长联席会议让他去赌。 输了,死的不是他的孙子,赢了,会大大提高他参选的赢面。” 夏洛特震惊地说道:“报纸上居然分析得这么详细?” 冼耀文摊了摊手,“你难道不知道二战结束以后,不少军事参谋进入报界成为记者?” “不知道。”夏洛特耸了耸肩,“所以,你是看了报纸才想去汉城做生意?” “yeah。” “算我一份?” “阿罗伍德,对于汉城的生意你能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我不可能给你股份,最多给你一点介绍费。” “理解。”夏洛特颔了颔首,“如果我投资呢?” “可以谈。” “现在?” “不。”冼耀文扭了扭脖子,“今天很累,喝两杯回去睡了,明天一起吃早餐。” “ok。” “这里是居酒屋?” “嗯哼。” “有没有开放式的座位?” “有。” 冼耀文站起身,说道:“换个地方坐。” 两人离开广间,夏洛特带路从玄关出去,绕了一小段路,从另一个门口进入一间正常居酒屋格局的室内,刚才见过的若女将站在“桌子座位”内,正把一瓶啤酒放在客人身前。 在空位坐下,先要冲若女将努了努嘴,“她也是股东?” “不是。”夏洛特暧昧地笑道:“你想上她?” “不,我想看日出,和她一起。” “有什么区别吗?” …… 当年报纸上的确有预测美军在仁川登陆的文章,只是没有我描述的这么详细。 (本章完) 第284章 财阀小子的人生导师 “我的说法文雅一点。” “啊哈。”夏洛特大笑道:“亚当,文雅怎么脱衣服?” “可以不脱。” “哈。” 再次大笑,夏洛特说起了其他话题。 两人在没有营养的闲聊中喝了两瓶啤酒,冼耀文告辞离开。 他真的有点累,回到饭店,面对已成未亡人的松田芳子也没什么兴致,松田芳子表示理解,两人早早睡去。只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他的生物钟还没敲响,童心未泯的松田芳子已经投下硬币,坐在他身上哼唱:“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硬币不老少,他错过了晨练时间,等起床,也到了早餐时间。 早餐就在饭店的餐厅吃,西式早餐,没什么好吃的,但胜在不花钱,房费含双早,而且路程近。 松田芳子吃不惯西式早餐,早餐券正好让给夏洛特。 七点,冼耀文和夏洛特在餐厅相对而坐。 冼耀文将一份报纸放在夏洛特眼前,指着一篇文章说道:“上面说韩国军方模仿东洋军队的慰安所制度设立慰安所,还向有执照的慰安妇收税,见鬼,李承晚真是穷疯了,居然向军需品收税。” 慰安所里的慰安妇在韩国军方文件里的名称是“特殊慰安队”,但士兵并不将她们当人看待,而是称她们为“五等物资”,属于军需品之一。 夏洛特笑道:“能被收税,说明她们有钱,亚当,我对我们的生意更加有信心。” 冼耀文切了一块松饼放进嘴里嚼动,等咽下去,他用餐巾抹了抹嘴,说道:“阿罗伍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 “你的夏洛特姓氏继承自哪里?” 夏洛特放下餐刀,抹了抹嘴,正襟危坐道:“我的家族传承自神圣罗马帝国。” 冼耀文脑子转了转,“巴登选侯国?” 夏洛特轻笑道:“亚当,你对历史很有研究?” 冼耀文耸耸肩,“一般,但我能猜到伱的祖先姓氏是弗里德里希,所以,德国佬,你和索菲亚·夏洛特是什么关系?” 夏洛特摊摊手,“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夏洛特王后的爷爷的兄弟是我的直系祖先。” [巴登选侯国的势力范围就是德国巴登一带,索菲亚·夏洛特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祖母。] “新泽西人?” “嗯哼。”夏洛特淡笑道:“亚当,你的姓氏又是继承自哪里?” 冼耀文轻笑一声,“赫本这个姓氏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它只是一个符号,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亚当·华盛顿、亚当·罗斯福,随意,姓氏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我叫亚当二世。” “ok。亚当二世阁下,我是新泽西夏洛特家族的成员,所以?” 冼耀文拿起开蛋器放在水煮蛋上,轻轻一弹,蛋壳应声裂开,将鸡蛋拿在手里剥着蛋壳,嘴里一边说道:“生意有大有小,能做的时间有长有短,有些生意可以做,有些生意不能做,这取决于我们自身的实力。 不管是很早之前的高丽国以及后来的大韩帝国,朝鲜半岛主要是农业社会,到了日占时期,东洋在朝鲜半岛实行‘北工南农’策略,北部资源丰富,主打工业,南部人口众多,资源禀赋一般,只能种地。 东洋投降后,半岛分裂,但‘北工南农’的格局已经形成,朝鲜拿到了一副好牌,韩国却是几乎没有工业,农业发展也很落后。 韩国国土的70%属于山地丘陵,可耕地面积占国土面积的22%,而韩国有2000多万人口,人均耕地面积很少,典型的人稠地狭。 农业资源太少,人口压力过大,导致韩国农村连温饱都不能维持,一旦发生旱涝灾害,农民只能吃草根树皮。” 冼耀文将剥好的蛋掰成两半,在断面撒了少许胡椒盐,拿起半个送进嘴里。 “韩国农民的普遍现状是住茅草屋、点油灯、吃两餐,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最大的人生追求大概就是能敞开肚子吃饭。 再说工业,李承晚这些年光忙着扩军,美国给的援助大多花在买武器上,对工业的投入不值一提,韩国根本谈不上有像样的工业,就那点零星的工厂,也被人民军炸得差不多了。 现在的韩国基本上可以说没有工业。” 冼耀文用餐巾擦了擦手,拿起水杯呷了口水,继续说道:“从冷战对立的角度来说,朝鲜半岛是东西德对立的延续,这一次苏联的招数比较高明,让别人冲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只要战争开启,朝鲜输或者赢,苏联都能接受。 美国的处境比较尴尬,二战刚结束没多少年,当初不少老兵在前线拼命,妻子却被别人照顾得很好,劫后余生,好不容易回国回归到正常生活,想让他们重新上战场有难度。 一旦战争陷入胶着状态,美国根本没有能力持续在朝鲜半岛投入大量兵力,也拿不出长期战争的预算。 二战期间发行的战争公债还没兑现,再想发行新的战争公债很难。” 冼耀文摊了摊手,“我对朝鲜半岛战争的走向预测是谈判桌,双方谈出一个互相都能接受的结果,我猜很可能是回归三八线。” “你不看好韩国方面攻占朝鲜?”夏洛特问道。 冼耀文轻笑道:“你居然敢这么想,苏联和朝鲜可是接壤的,朝鲜要是顶不住,你猜苏联会不会以美军的炮弹落到苏联境内为借口,派出几个坦克集团军,在战斗机和轰炸机的掩护下,赶赴汉城讨要个说法?” 夏洛特略作思考,说道:“亚当,你说得对,苏联承受不起丢掉朝鲜的代价,战争的走向大概会像你说的一样。” “战争是小插曲,和平是主基调,朝鲜半岛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平静,也许两三年,韩国就会面临如何发展经济的问题。如果说东西德是冷战双方在欧洲表现优越性的舞台,那么朝鲜半岛就是亚洲的舞台。 介于苏联全民所有制的优越性,克里姆林宫做出任何决定都不用征询国民的意见,只需莫斯科的高层认为他们所做的决定对国家有利就可以执行。没有反对派,没有监督,执行的效率自不必说。 苏联对朝鲜的援助可以做到有效、直接,可以不求回报,只需在大战略层面看起来对苏联有利即可。在苏联不惜血本的援助下,朝鲜在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经济上的突破,国民的生活水平超越韩国。 反观美国,根本做不到无偿援助,不求回报,在韩国洒下的每一张美元,都要做好加倍收回的预案,不然,财团不会答应。” 冼耀文淡淡一笑,“从滑铁卢之战到独立战争,再到南北战争,战场厮杀之外,还有英法资本之间的争斗,法国资本在滑铁卢败了,为了报复英国资本,所以援助了独立战争,这才有了美国。 南北战争开打之前,欧洲的资本就从美国撤离,导致美国经济一片萧条。财政税收锐减的北方联邦政府只能寅吃卯粮,靠发行短期贷款来度日。 当南方各州纷纷独立时,南方农场主欠北方银行家的贷款全都作废,导致北方的银行纷纷破产,北方的国库受此重击,彻底见底,就连支付给国会议员的薪水都发不出来。 战事一起,南方的钱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南方的经济是靠卖棉花和烟草来维持,战争期间,国际贸易没法做了,南方的棉花和烟草都卖不出去,没钱入账,南方穷得叮当响。 大规模的战争,需要大规模的融资,南北方首先想到的筹钱办法都是征税,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北方联邦政府征税的手段不断翻新,任何可以征税的商品都征了,还创造性地开始向富人征收个人所得税。 除了收税,另一个容易想到的筹钱渠道就是印钞票。 南北战争之前,美国的货币体系是以黄金和白银为基础的贵金属本位制。当战争开始,北方的银行纷纷倒闭,停止用黄金自由兑换他们发出去的那些票子,北方联邦政府也没有足够的黄金来收拾残局,于是北方放弃了贵金属本位制,开动了印钞机。 在整个战争期间,北方联邦政府一共印刷了面值高达4.5亿绿背美钞,大量的钞票当然会引发通货膨胀,北方的物价水平在战争期间上涨了80%。 作为后来战败方的南方,情况更加糟糕,南方本来经济就落后于北方,融资渠道又少得可怜,只能不断开印钞票,导致南方经济爆发了恶性通货膨胀,到战争结束时,南方的通货膨胀率高达战前的9000%。 钞票滥印,美国国民都明白绿背美钞不保值,黄金和白银才是硬通货,但到哪里才能搞到?” “华尔街。”夏洛特笑道。 “bingo。”冼耀文打了个响指,“在战争期间,发生了有趣的一幕:当北方军打胜仗时,人们预感到战争要结束,于是北方发行的钞票价值上升,华尔街交易所里黄金的价格下跌;而当南方军获胜时,交易所里黄金的价格就会上涨。 在战争初期,由于北方军节节败退,在交易所里,黄金价格比北方规定的官方规定价格上涨了2倍多。 结果,华尔街成了战争胜负的晴雨表。 许多黄金交易商们为了在黄金投机中获利,经常把赌注押在北方军失利的一边,黄金价格大幅度上升时,军队和大众的心就被动摇。联邦政府被激怒,痛斥华尔街这帮唯利是图的家伙是‘罗伯特·李在华尔街的左路军’。 就是林肯也被气坏了,他曾经愤怒地说‘所有这些罪恶的脑袋都该被砍掉’。 殊不知,最终奠定北方胜局的关键就是华尔街该被砍掉的脑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华尔街对国会有了很大的影响力,美国制定的一切策略都要顾及华尔街的利益。 对韩国的援助,同样需要考虑华尔街的利益,今天撒下种子之前,就要想好明天该怎么收割。华尔街最擅长金融,今天援助韩国发展工业,到了明天,再从金融市场加倍收回去。 阿罗伍德,你觉得我所说的合理吗?” “我觉得非常合理。” 夏洛特拿出烟,指了指餐厅的大门,冼耀文会意,两人来到餐厅外面。 一支粗雪茄和一支细烟对喷,两人的谈话继续。 “亚当,你打算战争结束后在韩国投资工业?”一口白烟喷出,夏洛特在脑子里斟酌片刻后说道。 “确切地说,汉城的生意有了盈利就会开始,韩国的物资极度匮乏,从之前的三四年到现在,做进口贸易是一本万利的生意,韩国不少本土资本都在做这个生意。 之前我在香港接触过一家叫三星物产的公司,主要业务是往香港、澳门、新加坡出口海鲜,再从这些地方进口钢材、药品、化肥等必需品。 这家公司设在汉城,我估计在战争中已经化为乌有,其他做进口贸易的公司情况应该也差不多,此时正是韩国本土资本最虚弱的时候,我们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然后进行投资。” “你想扶持代理人,不直接进行投资?” “双管齐下,东洋有好几万朝鲜人。” 夏洛特沉默了好一会后说道:“你下午飞香港?” “不,我在好几个国家都有生意,这次出差要飞好几个城市,其中有纽约和洛杉矶。” “新泽西离纽约很近,欢迎你去我家做客。” 冼耀文淡笑道:“我该带什么?红酒还是威士忌?” “威士忌。”夏洛特笑着伸出右手,“请容许我自我介绍,夏洛特家族阿罗伍德·夏洛特三世,我父亲爱德华·夏洛特二世。” [夏洛特是三世,并不意味着他父亲是阿罗伍德·夏洛特二世,爷爷是阿罗伍德·夏洛特一世,只要夏洛特家族的祖先曾经有同名,后代就是二世,可以理解为家族中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人,依此类推。例如都铎王朝亨利八世的儿子是爱德华六世。] 冼耀文握住夏洛特的手,“亚当二世。” 握手后,两人回到位子,继续边吃边谈,仅仅是几句话的来回便敲定了汉城生意的合作方式:冼耀文出资20万美元,夏洛特出资10万美元,无所谓股份份额,仅仅是双方资金合在一起做贸易,想撤出时,随时可以将资金抽走。 毕竟做倒爷不是长久之计,等战争一结束,韩国免不了抓关税,发展进口替代的制造业,暴利并不能持久,不想撒手,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沦落到跟韩国的黑势力合作,没多大意思。 捞一票就走,将精力放在扶持那些正青春的未来财阀小子身上,什么小李、小郑、小崔、小具、小金、小辛,最大的不过四十啷当岁,都很年轻嘛。 那话咋说来着,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身为先行者,一定要大度,不能欺负后来者,要拿出真诚帮助他们,提携他们,先富带动后富,以达到共同富裕的目标。 当然,年轻人容易冲动,一冲动容易坏事,帮助之余,也要做到有限度的约束,一旦发现谁把路走偏了,一定要劝其迷途知返,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大家手拉手,昂首挺胸往前走。 冼耀文使命感爆棚,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当好财阀小子们的人生导师。 (本章完) 第285章 一条龙服务 早餐结束,送别了夏洛特,冼耀文原地将身份切换到友谊公司的总经理,他要做点符合这次出差由头的事。 话说东洋在战争时期对电影可以说是严格控制,有出格的对话,剪,演员露大腿,不管男女,剪。在严格的审查制度面前,成片还没有样本戏活泼,也没有样本戏的艺术成就,基本上只剩“天皇万岁”。 好在1945年,那是一个夏天,东洋人民饿着肚子载歌载舞请来了太上皇,领导他们打下江山,建立了解放区,带来宽松的政治环境,电影也迎来百花齐放。 本来按照美国大萧条时期的经验,经济艰难时期,人们喜欢进入虚幻世界寻求安慰,电影、文学应该迎来大发展,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好莱坞大赚特赚就证实了这一点。 但这个经验在东洋却不怎么管用,战后的东洋依然保留着电影审查制度,虽不再追究藐视皇室之类的政治罪名,但如果有“伤风败俗”的画面还是要删的。 搞艺术创作的人都有一个通病,身体和脑子都容易发热,一发热就喜欢跟衣服较劲,不是脱就是撕,不然就是剪,特别是电影,有声音又有画面,若是不好好审查,那一定会是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当然也有例外,好莱坞的艺术创作者个个都是道德标兵,三省吾身是日常,所以凡是美国电影在东洋都是免审产品,只有少数艺术探索影片留在内部批判观看之外,其他的直接送入电影院上映。 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发展多年,已经有成熟的机制,东洋本土影片是万万比不上的,对映画兴行这一环节的企业来说,比较喜欢好莱坞影片,对本土影片采取审慎的态度,哪怕这一类企业基本是大片场制度企业的子企业,映画制作的企业是兄弟企业。 [在东洋,电影叫映画,制作、配给、兴行分别对应制作、发行、院线(上映)。] 比如非常知名的东宝会社,东宝兴行不怎么买东宝制作的账,要不是母公司压着,压根不想上映东宝制作的影片,就是不情不愿地上映,也不会给出好档期。 这就导致东宝制作陷入亏损,对投资拍片更为谨慎,缩减了拍片数量,进而开工不足,六七千职工的生计成了问题,正所谓哪里有对薪资不满的人群,哪里就会出现工会,日共控制的工会闻着味哼着《国际歌》来了。 串联、组织、明确斗争纲领,只不过几天时间,一支人数达到5600人的东宝突击队建立,这是一支起义部队,也是一支不平凡的部队,可以称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 突击队自打建立,就搞了一次抗议,见没什么效果,又搞了一次罢工,因为罢工领导者之一是三船敏郎,影迷众多,罢工游行之时不少吃瓜群众围观,影响极其恶劣,东洋政府自然不能容忍这种引发社会动荡的行为,所以,在屡劝不听的情况下,悍然出动警察进行镇压。 面对镇压,突击队临危不惧,有条不紊地退入东宝制作所,占据有利地形和警察对峙,并在制作所内挖掘四通八达的战壕,关键地点设置路障,铁丝网围得密如蛛网,警察发起几次试探性的冲锋,都被打得抱头鼠窜。 说到东京警视厅的警察,大多为战后招募,来源以平民为主,为战争服务过,有过从军经验和军事训练的凤毛麟角,且被美军解除了武装,没刀没枪,只有一根警棍。 而反观突击队,拥有三百多名上过战场的退伍兵,当中一半人隶属于驻扎在华北地区的部队服役,与八路军为主的抗日力量作战多年,比如原63师团机枪手,战后写作《陆军步兵漫话》的斋藤邦雄,就是其中之一。 斋藤邦雄1941年被征兵,不但在据点和讨伐中与八路军真刀真枪地交过手,而且一度担任旅团情报室干事,专门负责对八路军的情报工作。 这下子可热闹了,他整天阅读《实践论》、《论持久战》、《抗日游击战法》、反战同盟宣传和八路军的国际形势分析,斋藤竟然是越看越觉得有道理,据说,曾干过私放八路军情报员的事。 放没放过不是重点,关键是跟他一样懂游击战的人在突击队里不在少数,纸老虎警察又岂是他们的对手。可正当斗争陷入白热化,突击队内部自己闹矛盾了,有点文化的温和派站出来喊话:就算经营层都是王八蛋,我们也不能做流贼玩打砸抢啊。 那怎么办? 我们走,离开这片腐朽之地,去希望的田野上建立我们当家作主的新政权,于是,1947年,在大d同志的领导下,新东宝映画制作所成立,一年后正式改号新东宝股份有限公司。 新东宝说是中立,却是给了突击队致命一击,东宝的制作机能正因突击队而瘫痪,独立的新东宝苦于没有自己的配给渠道,双方一拍即合,新东宝制作、东宝配给的合作方式达成。 如此一来,突击队对东宝失去作用,东宝大手一挥,开除所有突击队的成员。突击队的头头见罢工罢出这么个结果,也只好解散突击队,大家自己找饭辙去。 东宝和新东宝合作了一年后,内部要求恢复独立制作的呼声高涨,在去年的一次临时董事会议上,原社长被解职,主张独立制作的新社长上位。当东宝找到新东宝,提出修改双方的合作协议,新东宝却是直接宣布以后制作的影片不再交给东宝,而是改由自己独立发行。 双方打了一场官司,东宝要回了八部已经付过制作费的影片,在不是太友好的氛围里分道扬镳。 自此,东洋的电影配给市场热闹起来,二战之前,大致的格局是东宝和松竹双雄对峙,好莱坞公司见缝插针,战争期间,增加了大映,变成三足鼎立,好莱坞公司撤出,战后,增加了东映,好莱坞公司回归,同时也冒出不少小配给公司,市场变成百花齐放。 如今又多了一个实力不俗的新东宝,竞争变得异常激烈。 冼耀文构思的独立制片人的战略,想要做到完美执行,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友谊影业拥有广袤的发行渠道,有能力将影片发行到其他电影公司能进入的票仓,如果能开拓出新票仓那就更佳。 相对北美、欧洲票仓,东洋票仓不值一提,电影票的售价与香港相当,平均售价不过65円,折合1港币,且海外发行成本高于本埠发行。但东洋在儒家文化的辐射范围内,不存在太大的文化隔阂,容易接受香港电影,且有八千万人口,潜力如此巨大的票仓,由不得冼耀文不重视。 东宝和松竹两间公司历史悠久,实力强劲,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尚处于蹒跚学步阶段的友谊影业在两者面前很难平等对话,冼耀文倒不介意仰人鼻息,只是“不平等”合约一旦签订,想改就要付出较大代价,不如先不去招惹。 再说大映,全称大东洋映画,是战时东洋政府强行进行小企业统合而成的一间国策公司。 所谓国策公司,字面上已经表达出它的含义,政府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强行推动建立,并在经营过程中会指手画脚的企业就是国策公司,私企,非国企,股东的权利受到一定的限制,一些决策需要政府点头。 影片发行是小事,文化侵袭可是大事,对美国影片束手无策,一些人心中早就憋着一团火,香港影片自己跑上门触霉头,那就别走了,留下来让我们好好揉捏。 东洋神话里八岐可是一条蛇,蛟一般的存在,蛟就是兴云雨、发洪水的龙,这么着,先找“一条龙”来服务,夹道欢迎、八爪横行、墨汁四溢、倾囊相授、穿戴整齐、道貌岸然,啊,这个这个,高野君,这个事情不好办呐。 不好办,那只好再去找一条龙…… 重复再重复,把龙找个遍,也未必能把事情办下来。 找大映绝对不是好选择。 再说东映,这间公司的实力说不上有多强,但它的历史同样悠久,要追溯它的历史,可以追到东洋资本主义之父涩泽荣一的身上。 1915年,东京市长尾崎行雄找到涩泽荣一,要搞一个田园都市的项目,为了搞这个项目,涩泽荣一成立了地产部门、铁路部门,盖房子修铁路的有了,盖好房子又该怎么吸引人去住呢? 这又不得不搞配套,医疗、教育、购物、休闲等等,而东映就是休闲配套中的一环,自身实力不是太强,但上面有老人啊。田园都市项目倾向于公益,股东都是当年钱赚够了,想捞点名声的大商人,几乎东京所有的牛逼姓氏都能在股东名单里找到。 若是找东映合作,想占它便宜的时候,就问怕不怕对方拿出厚厚的一本族谱;要说吃点亏,趁机跟股东搭上关系,那只能是痴心妄想,十八级的子公司,又有哪个股东吃不饱了撑着直接关心它的业务。 找东映也不是好选择。 思来想去,最合适的还是新东宝,首先它的前身是“十人旗会”,成员包括大河内传次郎、长谷川一夫、黑川弥太郎、入江多佳子、藤田进、花井兰子、山田五十铃、原节子、山根寿子、高峰秀子,都是正当红的演员,他们十个人带着一百多个志同道合者建立了新东宝的草台班子,同时利用人脉关系,邀请了佐生正三郎担任社长,并邀请乐园体育场、东宝参股。 纵观佐生正三郎的履历,可以说相当丰富,在战前曾担任环球影业、派拉蒙影业的经理,负责在东洋发行好莱坞影片,后来又先后在映画九社、大战映画、东宝任职,有“配给之神”之称,是玩发行的好手。 管理上有大才,制作上有一众具备票房号召力的演员,新东宝虽稚嫩,却是实力不俗。 再说股东乐园体育场,这是一家在东京和大阪证交所同时上市的企业,老子是三井不动产,爷爷是战后重组的三井财团,用发展的眼光看,这家公司将来会改名为“东京巨蛋”,实力没得说。 不过乐园体育场现在的社长是田边宗英,也叫田边五四三,他有几个兄弟,个个都是精英人物,其中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小林一三。 小林一三是何许人也,那就有来头了,按东洋人的大部分常识,说起东映首先会联想到的公司之一就是东宝,小林一三就是东宝的创始人。创立东宝之前,小林一三并不玩电影,而是在大阪玩铁路,他经营的阪急电铁相当成功。 日俄战争后,东洋欠了一屁股债,田园都市的股东们日子不太好过,他们就开始看重田园都市的盈利,这不,一改原来玩着干的风格,要找个高人把项目很好地运行起来,找的这个高人就是小林一三。 田园都市的项目并不好做,小林一三又要大阪、东京两头跑,干了一段时间,他就拍屁股走人不干了,但在他管理田园都市项目的期间,经手了东映的建立。 就这么绕来绕去,东宝其实掌握着成立初始的新东宝很大的话语权,蜜月期一过,新东宝积极邀请其他人参股,以削弱东宝的话语权,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恰好,换了新社长的东宝对继续持有新东宝股份的态度有点暧昧,自分道扬镳后,已经分两次出售了部分股份,如今持有的股份不足20%。 冼耀文坐在车里,翻看着新东宝的资料,对这家公司的评价并不是太好。 新东宝的核心是十人旗会,可以视为一家合伙制的企业,但合伙人全部是技术人才,并非管理人才,电影说起来是门艺术,搞艺术的大差不差都是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的花在新东宝一栽下,会让整个公司充满艺术和浪漫气息,对搞电影艺术的人来说如鱼得水,但说到商业,只能是糟糕透顶。 艺术和卖座从来是背道而驰,虽说文艺片并非没有相当卖座的,但那是99%的文艺加上1%的商业把控,而1%的商业把控往往比99%的文艺更加重要。 这属于点石成金的本事,不是次次都能成功,一般来说,99%都会失败。 一帮搞艺术的掌握话语权的公司,要是能发展壮大,那是对商业精英最赤裸的嘲讽,二哈坐到大班椅上也能汪出一家千亿级别的企业,假如抬腿再来泡尿,没说的,直接飙到万亿。 但凡新东宝不把十人旗会的成员全踢出局,擦掉初心重新编一个,这家公司的寿命不可能太长。 短期来说,观众没有其他影音型娱乐可以替代电影,出于自我保护机制,潜意识会压制鉴赏能力的提高,新东宝还能吃上饭。等东洋进入电视时代,观众有了其他选择,电影行业肯定会哀鸿一片,新东宝将会首当其冲迎来难以为继的局面。 正因为不看好新东宝的将来,冼耀文对持股的兴趣不大,但他又打算意思意思收购新东宝一两个点的股份,让友谊影业成为新东宝的股东。 之所以有如此打算,他还是出于发行上的考量,一旦友谊影业将大量港片发行到东洋,“文化入侵”是避不开的一道坎,为了拖延“有识之士”跳出来唧唧歪歪,友谊影业会制作专供东洋票仓的特片——镜头大量在东洋取景,配角采用东洋演员,接着是女主角、男主角,甚至全部人马都是东洋人,港片国际化又针对目标市场本土化。 为了便捷、优惠的借用演员,持有一定股份,在董事会有发言权,是相当有必要的。 比如原节子,冼耀文已经有打算以她的真实经历和西施的故事为内核,再融合一点斯巴达王后海伦(特洛伊战争)的故事线条,构思一个为国为民忍辱负重以身饲魔的故事,背景架空,正面角色说日语,反面角色说美式英语。 这样的一部影片,相信在东洋一定能取得不错的票房,如果控制好上映时间,在美国的票房也不会差,而且影片在发行时,会有好心人站出来不求回报地帮忙,姑且就称呼好心人为“民主党”。 “先生,到了。” 冼耀文还在构思各种方案时,车已经停在世田谷区新东宝办公楼不远处。听到戚龙雀的提醒,他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只见几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正齐齐望向一扇大门,仿佛在期待什么出现。 “这时候就有追星族了?” 腹内嘀咕一声,冼耀文推开车门,从车厢钻出,等龙学美从另一边下车,来到他身前,他迈步往前走去。 擦着女高生而过,走进她们翘首以盼的大门。 其中一个女高中生看见冼耀文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多看了几眼反复确认,她举起手,脱口而出,“三浦……” 话音刚出,她的视线里已经失去冼耀文的身影,剩下的话只能憋回去。 进入办公楼的冼耀文两人迎面遇到迎接他们的人,一共三个人,站在中间c位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精神饱满的中年人,双方目光交汇,互相迈步来到中线。 双方相对而站时,中年人鞠躬用英语说道:“我是新东宝的社长佐生正三郎,欢迎冼社长莅临新东宝。” “佐生社长你好,我是香港友谊影业的总经理冼耀文。”冼耀文微微颔首,同样用英语说道。 他一早就委托帝国饭店前台的一名工作人员于昨天下午致电新东宝,他有向工作人员交代自己的身份,但并未交代过自己会日语,自上次入住饭店,前台工作人员默认对他说英语开始,他和饭店工作人员的交流一律说英语。 “不会日语”有个好处,容易碰到饭店工作人员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用日语“加密”交流,事实上,他已经听到一些对他有点用的信息,也听过一个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的私情八卦。 佐生正三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冼社长,这边请。” (本章完) 第286章 好事在后头 或许是长期给美国公司服务的缘故,佐生正三郎的办公室完全是西式风格,只有大班椅背后墙上的一幅字才透着一点日式风格。 细看,字是王羲之,内容是白居易的《岁除夜对酒》,两相结合,应该是临摹藤原行成的《诗集》,也就是东洋人所谓的唐样(唐氏书风)。 看一眼,冼耀文收回目光,虽然已经猜到字是佐生正三郎自己写的,但他并不打算将书法当成谈资,友谊影业总经理的身份已经足够和对方平等对话,没必要自降身份行谄媚之举,也没必要兜圈子。 “佐生社长,这次过来拜访,是为了洽谈友谊发行公司和新东宝流通株式会社之间的合作事宜。”冼耀文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进行交代。 佐生正三郎一听冼耀文这么直接坦白,也直接说道:“冼社长,新东宝流通刚刚成立半年,发行渠道很窄,你怎么会想到找新东宝进行合作?” 冼耀文淡笑道:“友谊影业背后有汇丰扶持,资金实力雄厚,我们的股东在美国、英国影视业有广泛的人脉,离开东京之后,我会飞去伦敦拜访兰克先生敲定英国和东南亚的发行合作。 明天,我们友谊影业的发行渠道会很宽,但是,今天却存在着友谊影业没有制作和发行过任何一部影片的事实。 所以,我想赌佐生社长发行之神的名号名副其实,友谊影业和新东宝成为战略合作伙伴,双方相携相守,共同进步。” “感谢冼社长对我的信心和信任。”佐生正三郎闻言微微鞠躬,随后正襟危坐,说道:“冼社长想怎么合作?” 新东宝的实际情况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正式成立已经两年有余,却一直处在亏损状态,今年到现在的年度收入不过区区4亿円,计算之后依然是亏损,急需拓宽营收渠道。 “我希望友谊影业和新东宝之间进行全方位的合作,在制作方面,开展联合制作、演职人员交流等活动,我诚挚邀请新东宝近期组织一支队伍赴香港考察交流,一切费用由友谊影业承担。 在发行方面,友谊发行可以帮助新东宝将影片发行到东南亚及港澳台,也请新东宝帮助友谊影业将影片发行到全东洋。这一部分,我们双方互给最优惠的发行条件。 其次,友谊发行也会帮助新东宝将影片发行到欧洲、北美,这一部分,我们友谊影业在商言商,会按照正常的标准进行分成。 佐生社长意下如何?” 佐生正三郎沉思片刻,轻声说道:“我个人对冼社长提出的合作方式非常感兴趣,我会向董事会报告。” 冼耀文轻轻颔首,转脸看向龙学美,“龙秘书,请将公司的联络单交给佐生社长。” 接着,将目光放回佐生正三郎身上,“佐生社长,我想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在香港,我这次出差大约还需要进行半个月的时间。” 佐生正三郎点头回应道:“冼社长有没有兴趣参观我们新东宝的制作所?” “我非常感兴趣。” “我带冼社长去参观。”佐生正三郎站起身,做出请的手势。 这第一次会面,冼耀文做足了功课,佐生正三郎对友谊影业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今天能做的就是提出合作的意向和合作的大致框架,等新东宝完成对友谊影业的摸底调查,下一次洽谈才好展开。 走去制作所的路上,佐生正三郎发起了电影方面的话题,两人边走边谈,冼耀文友好地配合佐生正三郎验成色之举。 一个影视公司的总经理,若是对电影一窍不通,摸底调查都可以省了,客气一点应付完送走,不客气直接叫安保过来把人叉出去。 冼耀文的应对不错,佐生正三郎把参观的级别做出了上调,降低了马速,让冼耀文能将花观得清楚一点,但是只有看,而无交流。 路过《七色花》剧组之时,冼耀文见到正在埋位的原节子,发现此女一点都不上镜,真身要比镜头里好看得多。 可惜佐生正三郎并没有将冼耀文介绍给其他人的意思,剧组导演见到他过来打招呼,他并没有当面介绍,只是等导演走后,他才说了导演的名字,不然,冼耀文真想找原节子聊几句。 路过另一剧组,见到比原节子更符合他审美的高峰秀子,他认识的兴趣倒是不大,皆因报纸上有关于她刚跟前男友分手的消息,对东洋女人,他的兴趣起始是未亡人,能让他兴趣盎然的,只能是有主的包子,卡哇伊少女等实在找不到吃的再考虑。 山口淑子如果想交男朋友,他非常乐意赞助一点恋爱经费。松田芳子不行,她身上捆绑着大笔利益,敢有异动,他会立刻灭了她。 因为东洋企业并没有在中午大肆招待客户的习惯,通常只会提供便餐或盒饭,所以,佐生正三郎并没有控制参观的节奏以将时间拖到午餐时间,十点出头,参观就结束了,冼耀文和龙学美两人告辞离开。 离去机场还有三个多小时的空闲时间,冼耀文并没有浪费,快速规划了一条路线,一边往机场的方向缓缓移动,一边搞物价调查。 一瓶633ml的啤酒130円,一双真丝长袜441円,本土粳米495円/公斤,一度电3.9円,一盒10支装普通香烟50円,鸡蛋248円/公斤,鸡肉370円/公斤,猪肉410円/公斤,牛肉510円/公斤,一罐450g奶粉467円,汽油57円/l…… 香港上等米的零售价不过0.66元/公斤,不足东洋的零头,去南洋批发,价格能压下去三成,直接批发稻谷,价格还能往下压一点,大致估算一下,运费成本和批发成本非常接近。 如果走私,每公斤大米的利润足有1.37美元,抹掉批发和零售的价差,除掉公关开支,即使将开支尽可能往高计算,每公斤的纯利至少有0.7美元,哪怕大头给别人,自己只留小头,0.2美元的纯利总是有的,一年做1万吨,利润1000万美元。 相对比,其他食品的差价简直不值一提。 在车上,冼耀文写了一封信,到了机场,交给赶来送行的松田芳子,让她转交给赵春树。 飞机起飞前的一个小时,他向松田芳子再次做了一次1950年剩余四个月的工作布置。 当晚,冼耀文夜宿那霸,并没有趁机出门逛逛,在酒店房间忙了一会工作,于次日晨曦间重新登机,在狮城的火烧云熏染中降落,走下舷梯时,时间已经抵近下午七点。 冼耀文福星高照,又一次平安降落。 这年头,飞机事故的概率高得吓人,要不是没法子,他真不想坐飞机,这次出差大概会是他最近十年内最后一次坐飞机,下一步,他打算投资远洋游轮,为自己出差打造便利,也有打算投资波音,为下一步私人飞机做准备。 出了机场,入眼一辆扎眼的红色捷豹xk120,驾驶位上坐着一位穿着同样扎眼红色连衣裙的女郎,头上围着格子头巾,鼻子上架着墨镜,女郎见到冼耀文,指了指车后,又指了指右前方。 冼耀文微微颔首,冲捷豹后面的出租车瞄了一眼,随即面向左前方,脸上绽开和煦的笑容。 在他正前方,经过精心打扮的蔡金满正带着惊喜和羞意朝他走过来。 说是精心打扮,其实只是穿了一件烂大街的素色旗袍,不施粉黛,也没有首饰,发型……冼耀文看清楚蔡金满的发型,不由微微蹙眉,令他十分眼熟的卷发,八十年代新加坡电视剧里出场的中年妇女,十个有八个就是这种发型。 蔡金满来到冼耀文近前,嘴里磕磕绊绊道:“冼,耀,先……”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蔡金满脸颊绯红。 冼耀文握住蔡金满的手,“我喜欢你叫我耀文,我喜欢叫你金满。” “嗯。”蔡金满低下头,蚊声道:“耀文。” “哎,金满。”冼耀文满脸笑意。 “嬢嬢已经做好饭了,大家都在家里等伱。”蔡金满依然低着头说道。 “好,我们马上回去。” 冼耀文牵着蔡金满的手,带着人坐进出租车里,让司机先去牛车水取蔡光耀的结婚礼物,他和蔡金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他问蔡金满每天都做什么,他听蔡金满讲述每天乏味的几件事,他讲香港有什么吃食,米面肉蛋鱼的价格变动,楼下听广播的小孩吵闹,哺乳的妇女不想错过广播精彩片段,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喂奶,等等,听和说的都是日常点滴,不说外面的世界,也绝口不提生意。 蔡金满多半没有独当一面的潜力,等婚后,他会让蔡金满上手试试,确定真的不行,就让她活得简单一点,他给她撑着天,不让她为生计发愁,给她安排一份简单的活计打发时间,既排解烦闷,也不让她心生吃闲饭之惆怅,他将复杂留在外面,只给她一个简简单单的冼耀文。 他不爱她,也不喜欢她,但不会伤她。 聊天时,他看见她脖子上的红线,谎言的戒指已经戴上,东西是假的,效用会是真的,说是传家宝,它就是传家宝。 到了蔡家,冼耀文的嘴上抹了蜜,爸妈、大哥、三弟、四弟,那是脱口而出,没有一点磕绊,上了桌,岳父岳母大舅哥先敬一轮,接着就是低眉顺眼,等着被训话。 跟着上桌的龙学美腹内翻江倒海,心忖:“这还是我老板?确定不是被东北黄大仙上了身?” 蔡进坤是赌鬼,显然当不住家,丈母娘虽厉害,但是妇道人家,在峇峇娘惹家族,若不是冼耀文这毛脚女婿也算半个儿,不算正式客人,她未必能上桌吃饭,算来算去,还是蔡光耀当家最为合适,所以,席上他是主讲人。 “耀文,这次在狮城打算待多久?” “这次出差是为了处理和其他人合伙的公司事宜,我还要从日程里抽出点时间处理自己生意上的事。所以,我在狮城最多只能待两三天。”冼耀文转脸看向蔡金满,说道:“我只能陪你一天,其中半天你要陪我见客人。晚上八点以后,我应该是空闲的,可以陪你看晚场电影。” “嗯。”蔡金满红着脸点点头。 对冼耀文的话,蔡光耀表示欣慰,虽然他一直觉得冼耀文不是自己妹妹的良配,两人的条件相差太大,说难听点,冼耀文看上自己妹妹是一时眼瞎,等醒悟过来,估计自己妹妹要吃苦头。 但是,从务实的角度来说,冼耀文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有给自己妹妹在消除后顾之忧,哪怕两个人某一天真过不下去,至少自己妹妹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又觉得冼耀文的眼疾沉疴难治,也许会瞎一辈子。他的这种转变,跟他无时无刻在享受冼耀文带给他的好处不无关系。 欧思礼路的两栋别墅已经在盖了,对称的,面积一样,都是2000呎的住房占地,1000呎的花园,设计也一样,他提议的都铎风格,黑瓦白墙,简单却不失庄重。 两栋别墅分别是999号和998号,家里的意思是综合条件更好的999号给妹妹,998号给他当新居,家里人不搬,只是偶尔去998号住几天,以免毛脚女婿有想法。 他虽然觉得不妥,但受益人是他,实在说不出果断拒绝的话。 去律师馆上班,是冼耀文介绍的,他和芝两人的薪水都是500元,这是不错的收入,除此之外,还能拿到不错的奖金,而奖金的来源大多来自处理冼耀文的业务提成。 真要论起来,他的衣食住行都拜托了冼耀文,拿了人家大笔好处,再说人家的不是,不管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心中各种念头盘亘,蔡光耀还是咽下一些想说的重话,嘴里不痛不痒地说道:“律师馆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跟王律师约好了。” 既然没人训他,他只好自训,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到最大档的吊扇,随后抹了抹额头的沁汗,转脸看向蔡金满,发现紧贴脖子的旗袍领口有一小块水渍,于是,又转脸看向蔡光耀,说道:“大哥,狮城的天气比香港热多了,湿气也大,马上又到秋老虎该来的日子,我看家里还是装几台冷气机。” 蔡光耀还没说话,丈母娘李认娘已经惊呼道:“冷气机?商场里的那种?多贵啊,不准买,热的日子最多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阿妈,我来买。” “你买也不行。”李认娘嗔怪道:“耀文,阿嚒知道你有钱,但钱也不能这么花。” “呵呵。”冼耀文尴尬一笑,“不买,不买,我听阿妈的。” 闻言,一直自顾自进食,耳朵却是竖着的泰山大人蔡进坤略有一点失望,中华游泳会有冷气机,在那里打牌非常惬意,家里本就燥热,今天又要待客,穿着整齐更是难受,装上冷气机多好。 他的心思却是无人知,也无人理会,丈母娘接了话茬,冼耀文就找她搭话。 “阿妈,有点事我想麻烦你。” “耀文,你有事就说,阿嚒帮你。” “是这样的,我有委托大哥的律师馆买店屋,现在应该买了不少……” “12栋。”蔡光耀说道。 冼耀文冲蔡光耀轻轻颔首,接着说道:“这12栋店屋,还有后面继续要买的,我都打算用来出租,专门雇个人负责不太划算,阿妈,我想把出租的事托付给你,租金分成三份: 一成交给你,就当是我跟金满交的家用,三成给金满,剩下的六成在楼下开个户头存着,等够买一栋店屋,马上把钱取出来买,就这么滚雪球,让店屋越滚越多。 阿妈,都是自家人,你的薪水我就不给了。” 李认娘有在经营寄宿公寓租床位,对出租那点事门清,她很清楚怎么租才能租金最大化,12栋店屋的租金一成是多少,她脑子一转就计算出来,数字不小,差一点就能赶上她目前租床位和银会两头的收入。 她笑呵呵地说道:“耀文,事情我能帮你,我的那一成就算了,狮城没有女婿给家用的规矩,让人知道会笑话。” “阿妈,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是你半个儿子,给家用是应该的,何况还有金满,我们两个合起来只给一份,已经是占便宜了。” “你啊,你啊。”李认娘点了点冼耀文,乐滋滋地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先收着,将来再给外孙。” “哎。” 好女婿一当就是俩小时,吃完又喝了点茶,眼瞅着时间快到九点,冼耀文才被蔡金满送到楼下。 在楼下又黏糊了几句,过了九点,才坐进车里。 一路无言,来到河谷路自己的店屋。 二楼,水仙打造的茶室,水仙在,刚才半路下车先过来的费宝树也在。 茶室非常简洁,只是在窗前摆了一张实木的圆桌,桌面是从三人合抱樟木锯下的截面,没有上色漆,年轮清晰可见,一圈一圈密密匝匝,少说三百年,桌脚是树墩,连着根茎,没有过多的造型修饰。 圆桌前有五张椅子,也是树墩,表面开了五个椭圆形竖立的口子,内部有一个镂空圆球,同样是开口的。 冼耀文好奇,蹲下往里看,只见内嵌一个直径小一点的镂空圆球,这还没完,一个嵌一个,足足有四层镂空球,最里面还有一个实心的,看表面雕刻的纹路,应该是一个绣球。 观察了一会,他看出一点门道,手探进去拨弄最外层的镂空球,随着球转动,里面三层镂空球也转动起来,并非同向转动,而是按照各自不同的方向转动,以造成视觉差,透过四层镂空圆球转动间隔的空隙看实心圆球,可以迷迷蒙蒙看见四只憨态可掬的狮子在滚绣球。 他脑子里冒出一句常言道:“狮子滚绣球,好事在后头。” 再看其他四张椅子,都是同样的工艺,很显然是成套的,观察一下椅面纹路,又凑近闻了闻,可以确定是樟木没错。 樟木不算太稀奇,内地南方村落在村头或村尾总有那么一两棵,有“无樟不村,无村不樟”、“出门抬头便见樟”的说道,不过虽不罕见,但也名贵,村里未出不肖子孙或未遇难缠买家,大概没有哪个村子会轻易卖樟木。 冼耀文站起身,看着水仙说道:“桌椅哪来的?” 水仙轻笑道:“从认识的姐妹那里买来的,一个豪客没钱付账抵的。” 冼耀文坐下,捧起桌面的茶盏,呷了一口问道:“花了多少?” “三百。”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套桌椅的手工不错,囤一些时日,应该能卖上价。如果你说的姐妹不只是停留在嘴上,再给人家补七百,当下我估计就值这么多。” “可能没机会了,我那个姐妹遇到一个越南的富商,跟着去越南了。” “那就算了。”冼耀文摆了摆手,“跟我说说前面一个多月有没有挖掘出值得投资的对象?” “有啊。”水仙走出茶室,去了客厅,没一会拿着一个文件袋回来,打开封口,抽出一张纸递给冼耀文,“吴立邦,一年前低价买下一批没人要的二手油漆,他经过调配,以鸽派为牌子往外边卖,生意很好。” “卖二手油漆,有点意思。”冼耀文颔了颔首,目光对向纸上的文字。 纸上的文字是关于吴立邦的基本资料,祖籍潮汕,在新加坡出生,小学在潮汕商人捐建的端蒙学校度过,1941年入读中正中学,仅读了一年,就遇到了日军入侵,遂辍学,跟着姐夫卖渔网。 尽管是小生意,但两三年下来,吴立邦赚到了购买一套店屋的钱。在朋友的建议下,18岁的吴立邦拿着自己挣下的第一桶金,创业开了一家汽水厂,一年时间,汽水厂倒闭,吴立邦又回归打工人身份——在五金商贸行做油漆销售员。 有着经商天赋的吴立邦很快成为顶尖销售员,而他的志向也不仅仅局限于销售员,除了白天的销售工作,他晚上还做自己的副业,即收购过期油漆,经过调配和提炼再转售出去。 正职和副业都干得不错,吴立邦决定专心干自己的事业。 因为朝鲜半岛战争爆发,新加坡的物价开始上涨,吴立邦从英国佬手里拍回来的一批仅需2元一大桶的二战军用库存油漆,经他调配,可以生产出10小桶,每桶售价40元,2元变成400元,整整翻了200倍。 大赚了一笔的吴立邦不仅想扩大二手油漆生意,还想着进入真正的油漆生产行业,创立自己的品牌。恰好,有想法的他遇到了凭空冒出来的高调女富婆何薏心,听闻这位富婆是做投资生意的,一拍即合,双方谈起了投资。 吴立邦这个名,冼耀文觉得耳熟,又是做油漆的,大概这位吴立邦就是他所知的那个油漆大王没跑了,还别说,水仙这是撞大运了。 放下纸,他冲水仙淡笑道:“这个吴立邦很有意思,谈妥了吗?” 水仙点点头,“谈得差不多了。” “最好这两天能敲定,我帮你把把关。” “好。” “还有其他吗?” …… 五一节快乐! (本章完) 第287章 勾引二嫂 “还有一个,新山人,叫何鹤年,前几天主动找到我,想让我提供资金,不谈股份,只谈利息。” “哦?”冼耀文不动声色道:“说说这个何鹤年。”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何鹤年的父亲早年间从福建来到新加坡,投靠早他三年到新加坡的堂兄,何氏两兄弟都有点文化,人又精明,尤其是何父,两人在农产品贸易工作中积累了经验和资金后,跑到新山去做生意,并在一战期间的香料贸易中发了一笔大财。 之后的二十几年,何父的生意一直不太稳定,不断借债还债,直到日军占领马来亚,才迎来了真正发迹的机会。 日军当中有一个祖籍福建的台湾兵,可能和何家是老乡,大概是何家百般钻营,和台湾兵搭上关系,台湾兵把何鹤年和他两个哥哥介绍到三菱贸易工作。 何鹤年精明能干,很快受到了三菱贸易新山办事处负责人上村五郎的赏识,任命他为大米部的负责人,还兼管烟草事务。 同时,何父打通了柔佛食品监控官的关系,拿到了大米批发和零售经营许可证。” 水仙呵呵一笑,“老子找儿子买米,再拿去卖,三年时间,父子两人就赚了数百万香蕉币(日占时期马来货币),并在英国人宣布香蕉币作废之前,用香蕉币从东洋人手里换成货物。 战后,何家父子应该给英军塞了不少钱,英军没有计较何家为日军做过事,反而看中了他们的商业网络和资金实力,给了何家战俘营的食品供应合同。之后何家还被英国人指定为新山及附近地区的米、糖、面粉代理商和经销商。 前年,何父死了,去年,何家分家,明面上,何鹤年继承了13万马币,暗地里藏了多少就不知道了。分家之后,何家注册了何氏兄弟公司,继续经营白糖及米粮业务,并由何鹤年主理。 何鹤年前段时间去了吉隆坡拜见殖民官员和汇丰银行的经理,商议如何获得特许经销权和提供银行贷款等事务,汇丰银行要求何鹤年先提供10万元信用担保,他拿不出来,这才来新加坡想办法。” 水仙在冼耀文脸上瞄了一眼,“他一开口就是200万,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说下次再详谈,明天下午三点就是约好的时间。” 冼耀文轻轻颔首,“不管是白糖还是米粮贸易,都属于大宗贸易,一次进货少则数百吨,多则数千上万吨,需要的流动资金不少,靠反复借贷运营只是平常之事,如果没有良好的融资渠道,只要有几次无法按时结款,信誉也就没了。电话通了吗?” “已经通了。” 冼耀文抬起左手看一眼时间,见时间还不算太晚,起身走到客厅,打了个电话给格蕾丝,约对方明天共进午餐。 打完电话,回到茶室,对水仙说道:“明天中午在这里准备一桌菜,我介绍一个汇丰的朋友给你认识。” 水仙闻弦歌而知雅意,“先生看好何鹤年?” “聊了再说。”冼耀文站起身说道:“你先回酒店休息,如果起得来,过来陪我吃早餐。” “好的。” 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冼耀文和戚龙雀两人沿着河谷路匀速跑,刚跑出一段,顾葆章贴了上来,跟上冼耀文的步伐,与他并行。 “一共35个人,在码头,今天晚上的船去科莫多岛。” “准备了多久的补给?” “够吃一个月。” “租的船?” “是。船员只知道目的地是巴厘岛。” “几个船员?” “五个。” “华人?” “两个华人。” 冼耀文稍稍迟疑,说道:“到了目的地把船弄沉,船员留在岛上,等训练结束再放他们离开。老实听话给他们足够的补偿,不让他们吃亏,不老实喂蜥蜴。” “明白。” “科莫多岛上不愁食物,一上岛就展开为期一个月的野外生存训练,一个半月内,会有补给和一批黄金送到岛上,你按月给队员发黄金。” “是。” “对了,岛上的蜥蜴和猴子是稀有品种,尽量别吃它们。” “copy。” “保重。” 冼耀文的话音刚落,顾葆章加速横向跑动,一眨眼的工夫,消失不见。 顾葆章走后,冼耀文两人继续匀速跑,待距离达到五公里左右,冼耀文停下跑动的脚步,改成慢走。 “在仙本那生活着一群海上民族巴瑶族,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船上,很少会上岸,个个都是当水兵的好苗子。等回程的时候,伱去招募一批,三十个左右就够了,男的为主,女的也要有。 巴瑶族自给自足,钱可能诱惑不了他们,记得带点新鲜玩意,再让水仙帮忙找几个女人。招到人后,直接带回香港,安置在小鸦洲,那里原来是张保仔的据点,有淡水,居民不多,用来藏人非常合适。” “明白。” 锻炼结束,返回店屋,洗漱一番,上饭厅吃早点。 早点是费宝树准备的,买的油炸鬼、豆浆,她自己做的老虎脚爪,这玩意需要烧饼炉烘烤,不太适合在家制作,没做好,味道不咋地。 好在油炸鬼买了不少,匀一匀,大家都能吃个六分饱。 吃着油炸鬼,冼耀文给挨着坐的费宝树说起了八卦故事,“新加坡这里有一条哇燕街,非常热闹,却没多少当地人知道这条街,都叫它同济医院前。 传闻二十多年前,橡胶和锡矿大亨余东旋的爱妾被一个粤剧班主怠慢,余东旋一气之下一块地皮,1927年兴建专演粤剧的天演大舞台,还为爱妾组建了一个戏班,并买下了戏院所在的街道,命名为余东旋街。” 冼耀文轻笑一声,“这个故事你们女人听着肯定喜欢,但它大概率是假的。事实上,早于1919年,余东旋就买下哇燕街庆升平和庆维新剧场一带地段,因为那一年的官方文件上,那一段街名就改为余东旋街,只是并未大肆公布,知道的人不多,直到前面的故事流传开来,大家才知道那里叫余东旋街。 理性点分析,应该是余东旋看好那一段的发展潜力,早早一掷千金买下宝地。 宝树,天演大舞台就是现在的大华戏院以及南天酒楼所在,你告诉司机去牛车水的大华戏院,他就不会走错路。” 将手里的一段油炸鬼都送进嘴里,冼耀文接着说道:“余东旋原来有一个红颜知己叫黄美珍,很是宠爱,就是接见重要客人,也不会让黄美珍离开,而是让她一起招待客人。 有一段时间,余东旋非常赏识从上海过来的邵氏兄弟邵老三和邵老六,就邀请兄弟俩上门做客,吃过午饭,余东旋和邵老三去书房洽谈业务合作意向,让黄美珍陪邵老六畅游花园。 没想到这一陪就陪出事了,两个人看对眼了,我不太清楚两个人好了多久才向余东旋坦白,只知道两个人是1937年结的婚,余东旋非常人也,他给两人包了一个50万的大红包。” 呷一口豆浆,咽下后,擦拭一下嘴唇和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费宝树,“你今天的任务是去大华戏院看早中晚三场电影,注意一下上座率,有多少观众会一边看戏一边吃东西,吃的什么,在哪里买的,以及厕所干不干净,回来之后整理一份报告给我。 大华的早场十点钟,早点出门你有时间在外面逛一逛,想买什么就买,不用担心太多不好带,可以飞机托运。” “嗯。”费宝树轻轻点头。 冼耀文转脸对龙学美说道:“一刻钟后出门。” 说一刻钟就是一刻钟,二十分钟后,冼耀文三人已经在前往国际戏院的路上。 冼耀文手握《星洲日报》,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知道我刚才说那个故事的用意吗?” “勾引二嫂为人不齿,先生是不是不打算找邵氏谈合作?”龙学美想了一下说道。 “这个世界对男人还是挺宽容的,一个男人纵使在家里对老婆非打即骂,只要他在外面做点善事,旁人对他的评价就不会太差,偏爱母亲的子女若是对男人不逊,大概还会被旁人口诛笔伐。 自古以来,凡是一方霸主,几无例外私德有亏,特别是在男女之情方面,根本经不起推敲,我们跟余邵两家都没有亲戚关系,勾引二嫂只是给我们增添一点谈资,并不影响我们分毫,你怎么会觉得影响我找邵氏谈合作?” 不等龙学美回话,冼耀文紧接着说道:“余东旋生前有十一房太太,还有数量未知的红颜知己,一至五房有后,共计13子、11女,孙子女几十个。 他留下的遗产包括锡矿、橡胶园,以及分布在马来亚各处和新加坡的多个戏院。 余东旋自己可以大度不计较勾引二嫂之事,他的子女就难说了,已经走了九年时间,也没听说余家将戏院出手,是子女个个精明过人,无一败家子,还是另有隐情? 马来亚霹雳州有一个金宝镇,上个世纪末因为锡矿的开发而开埠,除了锡矿,几乎没有其他产业,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依德利斯路,民间叫它戏院街。 街上最早的一间戏院乐观戏院由余东旋和郑大平投资所建,四十多年了,生意依然不错,1938年,建了第二间戏院中山戏院,1948年,建了银城戏院,今年,陆续新增四间戏院,丽士、宝石、快乐、美化。 一条不足一英里的街上,却建了七家戏院,这值得我们深思。”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冼耀文专心看报纸,留出安静的空间供龙学美思考。 (本章完) 第288章 无处不商机 看完一篇文章,冼耀文扫了一眼广告区域,发现有一则岛屿出售的广告——史勒古岛附近有一个差不多三个足球场大小的小岛出售,岛上环境原始自然,有一百多种热带树木和花卉,也有很多的野生鸟类,偶尔有成群结队的猴子来访。 岛上有一间三个房间的平房,被取名为白宫,由原海峡殖民地高级测量总监苏威尔建造。 冼耀文来了兴趣,放下报纸,从公文包里拿出地图,在地图的南端找到史勒古岛,又在它边上看到绝后岛、布兰达拉岛,三岛环绕的位置,有一个没有标注名字的小点,应该就是无名小岛。 目光往上,看见布拉尼岛,往左移动又看见韩都岛。 有了这么多参照物,他可以确定绝后岛、布兰达拉岛、史勒古岛三个岛圈起来就是圣淘沙,是新加坡的国内假日旅游景区,也是最大鱼尾狮塔的所在。 再次将目光放回无名小岛上,他透过地图看见穿粉红色连衣裙的麦当娜,也看见穿运动裤扭腰的艾莉婕,恍然间,他脑子里冒出一首歌ibonita》。 他要买下这个小岛,并命名为宜来分岛。 宜来分就是eleven的音译,几乎大部分的赌博方式都与点数有关,而最能代表点数的赌博用具是骰子,在应用时,一般都用两颗骰子,例如花旗骰的玩法,用两颗骰子掷出点数,如果是7或11即天然点数,基本意味着胜出。 同时,两个骰子能掷出最大的点数是12,即满点数,正所谓满则溢,用12给小岛命名不合适,11刚刚好,够大又不满。 宜来分,宜来分金。 脑子一转,一首打油诗有了,“今日冇钱医肚饿,宜来分岛有钱执,掷出赛分宜来分,翅鲍燕肚任君食。” 脑子接着转,宜来分岛上可以盖一栋名为福利的酒店,内设白宫厅,每天凡是兑换筹码超过一定数额的人,均可到白宫厅领取一张彩票,当日零点前截止,于次日晚上九点开奖,分特等奖、一二三等奖和好运连连奖,奖金池为当日营收的一半。 好运连连奖就是安慰奖,也可以说是车马费,留点人情味,给口袋输空的赌客留点坐车/船、买烟、吃一顿饭的钱,领了彩票且输了不少的赌客几乎都会中,如果没中,那只能是统计上的失误。 有了彩票这个“翻身机会”,再时不时爆出某某赌客输了几千,彩票却中了几十万的消息,当天输红眼的赌徒会很大概率将翻身的希望寄托在彩票上,本来准备离开,却找大耳窿借高利贷,愣是赌到次日开奖时间。 如此一来,酒店的生意一定差不了。 寻思清楚弯弯绕,冼耀文冲驾驶位的戚龙雀说道:“还记得三七廿一的佘爷吗?” “记得。” “找下他,说我有大生意跟他谈,约在明晚九点豆腐西施的摊上。” “明白。” 冼耀文将报纸亮给龙学美,手指点了点出售小岛的广告,“联系王长辉,用我的英国国籍身份买下来。” “好的。” 汉地路有一栋大厦,名为国泰,是新加坡的地标性建筑,同时也是东南亚最高摩天大楼。 此大厦是陆运涛之母林淑佳夫人连同两个合伙人于三十年代投资兴建,大厦分前后楼,前楼是复式的三层,供国泰戏院使用,后楼为十八层,商住两用,原来内部开设奢华的国泰酒店,现已改为公寓用途。 国泰戏院是陆家的产业,在马来亚多地都有同名戏院,合纵连横为国泰院线,两三年前只上映西片,1948年上映国语片《一江春水向东流》,首映时大受欢迎,天天爆满,一连上映几个星期,戏院天天爆满,于是,国泰院线开始多元化,不再拘泥于西片。 国泰院线之外,陆家还有林淑佳夫人打造的光艺院线(陆氏院线),戏院主要分布在吉隆坡及周边,陆运涛接手家业后,又新创国际院线,三条院线合为一就是新加坡国际影片发行公司,简称国际。 国际不仅能将影片发行到自己的戏院,还为马来亚境内多地的独立戏院供片,在马来亚的实力十分强劲。 冼耀文一行在国泰戏院门口不远处下车,并没有急着往戏院过去,他给龙学美科普关于陆运涛和其新婚妻子李惠望的资料。 “陆运涛和前马来亚、新加坡及英属婆罗乃高级总督马尔科姆·麦克唐纳交好,两人一起去过柬埔寨观察鸟类,还合作出版了《吴哥》,相信陆运涛借着马尔科姆·麦克唐纳的关系,跟不少新加坡的英国籍官员交好。 另外,马尔科姆·麦克唐纳的老子是拉姆齐·麦克唐纳,他是二三十年代的两任首相,也是英国历史上首位工党首相,首位出身自劳工阶级的首相、少数未曾接受大学教育的首相。 拉姆齐二十岁进入政界,一直到1937年身亡,参政51年,在英国政界的能量不小。 李惠望的祖父是婆罗洲的一名法官,父亲与家里不和出走婆罗洲,云游四海,后来定居新加坡以摄影为业,也在新加坡和她母亲认识。 这是李惠望自己对外公开的说法,不能确定是否真实。” 冼耀文递给龙学美两份已经把重点区域折叠好的报纸,“第一张照片是李惠望的摄影作品,可以看得出来她的摄影水平不低,第二张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她本人,脸和身材都不错,就是手不太好看。 对她,外界有名门第一美的评价,印尼新锐画家李曼峰和徐悲鸿都曾主动给她绘画肖像,徐悲鸿给她画了两幅,一幅为即兴稿,一幅为正式稿,并被命名为《少女像》。 据说徐悲鸿只给两个人画过少女像,一个是李惠望,另一个是孙多慈,徐悲鸿的学生,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 绘画肖像的事情属实,‘主动’是李惠望的说辞,也不能确定是否真实,粗略判断李惠堂这个女人性格比较外向,可能擅长炒作自己,一会见面的时候,注意观察她的穿戴打扮,也注意她的说话方式,我会创造你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陆运涛喜欢观鸟、拍鸟,这需要耐心和细心,他大概率是个心细之人,同时心中空虚,却喜欢安静,向往内心世界的自由,性格有一些偏执,却又喜欢被人认同,我们可能需要李惠望这股枕头风。” 冼耀文拍了拍龙学美的肩膀,“今天你自修一门溜须拍马课程,好好研究如何将投其所好做到润物细无声。”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遂掏出半截头雪茄,点着,叼在嘴里,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持笔在手作书写状。 陆运涛和李惠望的婚居在国泰戏院的天台,他所站之处已是对方的可视范围之内,可能在窗口的无意打量就能看见他,不做点掩饰,会显得太刻意。 他在挥洒演技之时,龙学美却是在心中盘算一会该如何同李惠望对话,两人各忙各的,空气有了三分钟的安宁。 到了差不多约定的时间,两人从国泰影院的后楼梯上了天台,来到一座城堡形状的别墅之前,大门口,一个消瘦戴眼镜的男人携一娇美女子在等候。 …… 明天早上可能还有一章(不敢保证一定有,查了一天资料,有点困。) (本章完) 第289章 金钱玩家 “冼先生,欢迎光临寒舍,我给你介绍,这是内人李惠望。”冼耀文两人走到近前,陆运涛热情地招呼道。 “陆先生、陆太太。”冼耀文冲两人颔首示意,指了指龙学美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秘书龙学美。” 相互寒暄后,陆运涛引着冼耀文两人进入充满大自然和鸟元素的客厅。 沙发前两两相对而坐,陆运涛说道:“冼先生,你们下榻在哪个酒店?” “陆先生,早在几个月之前,我已经两度来新加坡,置办了产业,也置办了不少物业,并在这里邂逅我的未婚妻,身为新加坡的准女婿,我在这里应该有个家。” 陆运涛轻笑道:“冼先生说话真是风趣,不知道令未婚妻是哪家的千金?” “莱佛士蔡家,祖上为黄仲涵打理新加坡的业务,后独立经商,成商贾之家。”冼耀文脸露羞赧之色,“我高攀了,我冼家往上数七八代,最杰出的曾祖仅是木匠,其他祖先无不是乡间耕农。” 闻言,李惠望差点笑出声来,还好收得快,笑容刚往外跑,她就把皮肤之门锁紧。 出差之旅还未展开时,冼耀文已经致电陆运涛,说好要来拜访,在东京时再次致电约好了拜访的日期,陆运涛在今日之前,有充分的时间调查冼耀文的底细,事实上,他确实联系了香港的关系,打听过冼耀文的情况。 身为一起待客的枕边之人,李惠望对冼耀文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也自然能听出冼耀文说的是谦辞,可她还是忍不住想笑。 陆运涛的笑点倒不至于这么低,他搜索枯肠也想不起莱佛士蔡家,想来不会是什么大家族,冼耀文只是在说敬辞。 “婚礼是喜庆之事,我厚颜向冼先生讨份喜帖,沾沾喜气。” “陆先生能参加我的婚礼,我求之不得,等日期定下,我一定亲自登门给陆先生送请柬。”客气话说完,冼耀文立即将话题转移到电影上,“陆先生,自我决心投身影视业以来,就对国语片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分析,并得出了几点结论: 一,文明戏的痕迹太重,把影片的镜头进行拆分,可以发现一部影片就是由一段段舞台剧组合而成,好的影片戏和戏之间的连贯性还不错,差的影片每场戏几乎是割裂的,整体而言,故事性较差。 二,太小家子气,一方面是布景,同一家电影公司的两部故事背景接近的影片,可以发现很多相同的布景,也可以发现演员穿着相同的行头,对观众而言,很容易造成审美疲劳。 第二个方面是预算,几乎每一家电影公司都把成本控制得很死,总是想着以最小的成本实现最大的盈利。 1928年,张石川执导了《火烧红莲寺》,票房大卖,因而掀起了武侠热,短短三年,电影公司一连拍了18部《火烧红莲寺》; 1931年,鉴于武侠神怪热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极不相符,国民政府下属的电影检查委员会下令查禁包括《火烧红莲寺》在内的所有宣扬怪力乱神的电影,这一波武侠神怪片热潮戛然而止。 不过,一些导演遂转至香港,并于1935年在香港拍出了第19集《火烧红莲寺》,武侠电影的传统也在香港得到传承。 《火烧红莲寺》没落之后,武侠片迎来了一个新噱头,这就是黄飞鸿系列,我打听了一下,友侨影业正在同时拍摄黄飞鸿传下集两部影片,其他公司也在拍摄其他武侠片,略一估计,今年大概会有六十多部武侠片推出,差不多能达到总出品数字的三分之一。”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淡笑道:“六十多部武侠片中,我只看好黄飞鸿系列,不是因为前两部拍的有多好,而是黄飞鸿的洪拳子弟众多,关德兴也有不错的票房号召力,单是徒子徒孙和影迷就能保证影片不会亏。 至于影片质量,我只能说不怎么样,最多是及格。 一种类型的影片受观众欢迎,电影公司就大量拍摄这种影片,甚至大部分是粗制滥造,表面看起来很好,低成本高票房,制作、发行、影院,每个环节都有钱赚,可实际上呢?” 冼耀文自问自答道:“观众对电影的热情一点一点被消耗,只不过对观众而言,暂时缺乏选择的余地,不看电影,他们又能看什么呢?电视吗? 对,就是电视,当马来亚、新加坡有了商业电视台,观众花上几百元,在家里打开电视机就能看到电视剧、电影,而且是免费的,他们还有去戏院看一部垃圾电影的欲望吗? 我想对一些正处于恋爱中的观众,戏院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顶灯一关,仅剩荧幕的一丝亮光,影片的男女主角也正好在谈恋爱,牵手、接吻总能引起他们的共鸣,甚至将他们的关系推进一步。 但除此之外呢? 电影是否存在电视无法替代的东西? 这个问题值得引起全体电影人的重视,但是很显然,除我之外,我并不知道还有其他影视公司的老板在担心这个问题。” 冼耀文的话音刚落,产生共鸣的陆运涛立马说道:“冼先生,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时至今日,我们华人的电影制作理念应该有所改变,不能再把电影当成观众的日常消遣。 物价在上涨,电影相关的成本也在上涨,电影票的价格用不了多久也要跟着涨,如果影片的质量达不到花了高价购买电影票的观众预期,观众看电影的兴趣会慢慢消减。” 冼耀文颔了颔首,“陆先生,我完全认同伱的话,我了解过电视的生产技术,未来几十年,电视不太可能达到电影的清晰度,也做不到电影的荧幕大小; 所以,我认为应对电视竞争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变影片的制作模式,专攻电视上无法呈现,只有在大荧幕上才能有最佳观影体验的影片,制作一定要精良,编导演、布景、服化,每一个细节都要追求完美,戏院方面,各种宽屏荧幕、新式放映机、高级音响、空调设备和高级座椅等,都要及时跟进,只有这样,电影才能保持一块稳定的市场。” 陆运涛首肯心折道:“是的,我们不仅要拍观众都爱看的电影,还要让他们看得舒服,戏院不仅要及时更新先进设备,而且要考虑特殊群体的需求,比如为听障人士配备辅助耳机。” 冼耀文脑子里快速算了一笔账,为残障人士增加投入在营收上并不可取,但在人文关怀和形象包装上很有可取之处。 “陆先生的想法比我更全面,之前我从未考虑过特殊群体,更多的心思是花在考虑正常观众的需求上,电影本身之外,我们还要为观众考虑到配套的问题,比如停车场、打车、小巴线路等,又比如情侣、一个家庭、几个朋友一起看电影,在开场前,需要什么样的服务给他们打发时间。” 接着,冼耀文又讲述了友谊商场的“泡半天”理念。对此,陆运涛的兴趣很大,深入询问了细节上的问题。 两人你来我往,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女伴,直到一个间隙,冼耀文做出提醒,陆运涛才提议让李惠望带龙学美去国泰戏院参观。 两人的交谈从宽泛到具体,又到冼耀文抛出重磅炸弹,“陆先生,我觉得我们的电影理念大部分相似,我有个提议,友谊影业和国际互换股份,我们结成战略合作伙伴。” 陆运涛犹豫片刻,说道:“怎么换?” “这个之后可以详谈,我们就从试着合作开始,一边磨合,一边增加对彼此的了解,等水到渠成,让一切自然发生。” “我没意见。”陆运涛看一眼手表说道:“冼先生晚餐有约吗?和你交谈非常愉快,我意犹未尽,可惜中午有一个重要约会。” “抱歉,晚餐已经约了一位朋友,如果陆先生不介意,晚餐之后,我们可以喝一杯。” “晚上我这里会举行一个小型酒会,就是一些朋友一起聊天,冼先生忙完可以过来。” “好的,我会来打搅。” 交谈结束,冼耀文和龙学美两人告辞离开。 回到车里,戚龙雀将两人送到牛车水的巴刹,他自行驾车去办找佘爷之事。 冼耀文觅一咖啡馆喝冰咖啡纳凉,却把龙学美打发去搞物价调查。十点多,不尴不尬的时间,他并没有安排这一时间段会客,正好用来融入新加坡市井,窃听群众的需求,顺便为下午的一个会面做点准备。 战后的马来亚、新加坡以放映好莱坞影片为主,大约占七成,其余的是英国片、华语片、印度片和马来片。新加坡是不错的票仓之外,还是马来片的制作中心,其影片主要在本土和附近区域发行。 其中最知名的制作机构是邵氏的马来电影公司,而最知名的发行人是林义顺之子林忠邦。 林义顺家族曾是马来地区的豪门,当年巨富如陈嘉庚、李浚源、黄仲涵、薛中华都与其互联姻好,财势名倾一时。 林忠邦之兄与李光前是连襟,都娶了陈嘉庚的女儿,要论起来,林忠邦可以算是李成智的表叔。林忠邦是李浚源的女婿,因李浚源夫人舍不得离开她的独生女,林忠邦婚后一直住在李浚源的别墅,与入赘无异。 林忠邦从战前开始进入电影业,经营芽龙牙力影院,继办苏丹影院及实里达影院。战后更从事影片发行,设立东南亚影片公司,发行印度、埃及与菲律宾影片。 在林义顺的提携下,林忠邦青年时期便成为新华社会的知名人士,二十六岁任新加坡乡务局局员,任期九年。殖民地政府因其功绩,将汫水港附近一带命名为忠邦村。 1938年,被委任为太平局绅、银禧基金会委员、棋樟山(圣约翰岛)视察员、牌照局委员、柴炭评价会委员、食盐评价会委员等职。 林忠邦也热心社团工作,历任马来亚电影放映人公会会长、新马印度影片商公会会长、新加坡马会选举委员会委员、马来亚马主公会委员。此外,又担任中华总商会、广东会馆、潮州八邑会馆、义安公司等社团要职。 林忠邦的这要职那闲职和冼耀文的关系不大,他只关心对方在电影界的地位和手里的几家戏院。 印度电影发展较早,相关产业已经相当成熟,一言不合就跳舞放到后世可能搞笑,放在当下却是吸引观众的点,加上印度电影时长多为三小时左右,非常适合以一倍半的票价放在垃圾时间放映,或者在收购几家破败的戏院之后,推出子夜场和通宵影院的概念。 子夜场就是最后一部电影在晚上十一点半后放映,通宵影院的灵感来自内地八九十年代的录像厅,一元一张票,可以看四五部影片或者有凳子、毛毯睡上一个好觉,再放任小吃摊贩和低档马栏入内招揽生意,相信一定会受到苦力工们的欢迎。 种姓制度之下,印度当下能担当女主角的几乎都是高种姓,比如已经小有名气的纳吉丝(流浪者里的丽达扮演者),浑身散发着异域风情,一定能入苦力工们的法眼,一卷拷贝磨出花来,依然能创造价值。 再说埃及电影,如今正流行歌舞片和喜剧片融合的歌舞喜剧片,还有以大团圆为结局的情景剧,全国一百二十多家电影公司,推出的电影以垃圾片为主,但也偶有精品。 垃圾不垃圾问题不大,单单新奇这一点就能保持一段不短时间的新鲜劲,再说,埃及搭上线后,可以四处开花,阿拉伯、非洲的电影都可以引进接着保持新奇。 菲律宾电影就比较牛了,在美国的殖民统治之下,菲律宾电影照搬好莱坞模式,影片主角也是以明星为中心招徕观众,可看性很高。而且,菲律宾是亚洲地区仅次于东洋的电影市场,先引进再进入发行,拿下菲律宾市场,友谊影业的亚洲发行版图就能完成一大块。 先搭上林忠邦当个二道贩子,随后徐徐图之。 对电影事业,冼耀文的兴趣不大,但为了赚钱,他要将友谊影业往大搞,规模要大,噱头更要大,靠影片制作发行获利只是第一步,上市圈钱是第二步,这一步才是他看重的,连续的利好将股价炒起来,等股市的潜力挖掘得差不多,然后就可以寻找买家收购友谊影业。 或整体打包,或拆分出售,具体怎么做得走着看,视正当时的局势而定,大体来说,发行应该不会放弃,他现在心中已有发行业务复制一个孪生公司出来的想法。 品着咖啡,冼耀文整理着脑中的各种思绪。 等龙学美带着一身热汗回来,用一杯冰咖啡换回她的调查成果,关心完青葱、菜心的价格,打了个车到华厦楼下等蔡金满。 仅仅等了三两分钟,穿着一套碎花伞裙的蔡金满便进入冼耀文的视野,尽管脚上蹬着的小猫跟鞋兼具了平底鞋及高跟鞋的优势,轻踏脚步舒适没有压迫感,但蔡金满的步伐依然有点别扭,目光中含着畏惧羞赧之色,大概身上的穿着令她无所适从。 推开车门,冼耀文快步迎了上去,目露关切,“是不是穿不习惯?” 蔡金满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嗯。” 冼耀文搂住蔡金满的臂膀,轻声说道:“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不在意你穿什么衣服,你穿什么我都喜欢,你也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目光,怎么舒服怎么穿,你上去换一身舒服的,我在这里等你。” “可以吗?”蔡金满怯生生地说道。 “当然可以,去吧。”手指拍了拍蔡金满的臂膀,冼耀文给予鼓励的眼神。 “嗯。” 车里的龙学美看见两人的举止,心中再次泛起狐疑。自从见过蔡金满,又知道她是自家老板未婚妻的身份,她就开始纠结一个问题,自家老板到底看上蔡金满哪一点。 说家世,就蔡家的住所条件,应该好不到哪里去;论样貌,只能说普通女人里算漂亮的,称其为美女,只能是违心之言;她只能怀疑蔡金满身上有她没发现的优点,但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天天吃大餐的老板,需要粗茶淡饭的调剂?” 龙学美想到自家老板身边美女环绕,不说身份明确的两位夫人,就是或有苟且或有暧昧的女人,哪个不是女人中的佼佼者,要美貌要能力都有,她也只好有此猜测。 冼耀文可不在意龙学美怎么想,世界上不存在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女人,也不存在只有缺点,没有优点的女人,再是不堪,总能找出一两个优点。 要说缺点,蔡金满只有样貌和文化水平差一点,深究起来,蔡金满的样貌其实也不差,端庄典雅,只是无法给他带来性冲动,除此之外,她浑身散发着东方女性传统的诸多优点,即使没有蔡光耀加持,他现在也乐意家里有这么一个女人。 毕竟猎艳只是生活的调剂,平常还是以过日子为主,蔡金满就属于过日子的女人,越是相处得久,越能懂得这种女人有多香。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身上没有枷锁,在肾能力可承受范围之内,他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都行,根本不用在千姿百态的女人当中做选择,不说不同的心情可以找不同的女人,就是用女人搭配领带,他只要想,也不是做不到。 金钱玩家,不用拘泥于一类女人,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求同存异、博爱的浪漫主义精神万万丢不得,随心所欲,做到心中无女,怀中搂女,此乃玩家最高境界。 无根无极,万妞自然,自有一口正气胸间藏,莺莺燕燕,生生不息,方为人生之太极。 (本章完) 第290章 见着杆子就想爬 蔡金满返回之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娘惹可峇雅”,分内外两层,内层是丝绸的无袖短衫,款式似旗袍,外层是半透明的薄纱,大开领,花卉图案的刺绣从领口一直蔓延到衣摆,色彩艳丽,刺绣技法使用了手绣法和镂空法。 下身是一条娘惹裙,说是裙,其实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布用特殊技巧包裹而成。 脚上穿着一双珠绣鞋,工艺非常复杂,需要用极小如米粒的彩色珠子和细如发丝的针线缝在布上,形成鞋面图案制作而成。 蔡金满这一身布料说不上多贵,却颇耗工时,没有八九个月完不成。 冼耀文看见,甚是惊艳,他有必要改变一下蔡金满样貌一般的看法,在娘惹可峇雅的加持下,蔡金满美艳不可方物。 贴上去,拉住蔡金满的手,冼耀文温柔地笑道:“金满,你把嫁妆穿上了?” 蔡金满赧然低头,轻声说道:“还有好几身。” “做针线活太伤眼睛,以后别做了,我会为你开一个制作可峇雅的工坊,请几个技术一流的绣娘专门为你做衣服。” “可峇雅要自己做的。” 冼耀文俯身将嘴贴到蔡金满耳边,“伱马上就是我冼家的人,冼家我说了算,针线活不是你该干的事,生孩子才是你的主要责任,怀了生,生了再怀,一个接一个,生够水浒一百单八将。” 唰的一下,蔡金满满脸羞红,细若蚊声道:“生不了这么多。” “呵呵呵,跟你开玩笑呢。” 冼耀文在蔡金满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不等她羞涩再起,牵着她的手坐进出租车后座。 回到店屋门口,正好撞见刚刚从车里下来的格蕾丝,冼耀文迎了上去,笑着说道:“格蕾丝,你还是那么漂亮。” 格蕾丝不苟言笑地回应,“离我们上次见面只有一个月,你不必用这种方式寒暄。” “好吧。”冼耀文耸耸肩,“带红酒了吗?” “没有。”格蕾丝低头打开拎在手上的包,从中拿出一张紫色的请柬,上面有一行花体烫金字母“marry”,递向冼耀文,说道:“亚当,我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冼耀文接过,扫了一眼请柬,诧异地说道:“挺突然,婚礼定在明年还是后年?” 在英国,请柬的正式名称是准备约会卡,按照英国上流社会的习惯,结婚请柬通常会提前至少八个月送到宾客手里,以给予宾客充足的时间安排行程,但这个时间间隔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四个月。 “明年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天。” “让我看看新郎是谁。”冼耀文说着打开请柬,赫然看见男方罗斯柴尔德的姓氏,他诧异地看向格蕾丝,“你祖母的原家族姓氏是罗斯柴尔德?” 冼耀文会有此一问,皆因为罗斯柴尔德家族上上一代才开始从精心安排的内部通婚,转变成与家族之外的人通婚,现阶段正处于变革期,保持传统和革新的情况都有,而沙逊家族却有一个来自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新娘,恰好是格蕾丝的奶奶辈。 “你说对了。”格蕾丝淡淡回答,脸上无喜无悲。 脑子一转,冼耀文便理清格蕾丝的结婚对象起步是表得足够远的表哥或表弟,完美避开近亲繁殖的高危地带,不由腹内吐槽罗斯柴尔德家族算血缘关系倒是一绝。 再观格蕾丝脸上的表情,她的婚姻绝无可能是自由恋爱,只能是联姻,不确定的因素,她可能绝对抗拒或一般抗拒。 冼耀文双手拥住格蕾丝两边的臂膀,脸凑上前轻声说道:“道喜的话我先保存着发酵,等你需要的那天,我会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格蕾丝的睫毛轻轻抖动,嘴里细声说道:“谢谢。” 收回手,冼耀文示意蔡金满,“我的未婚妻蔡金满,我和她的婚礼会在今年内举行。十分抱歉,按照我们华人的习俗,请柬会提前半个月左右送到你手上,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说道:“如无意外,圣诞节过后,你还要参加我另一场婚礼,我的家族有一个不太友好的传统,被邀请参加婚礼的宾客,需要送给新人一个折合不低于100万英镑的红包,我给你打个折,50万英镑就好了。” 格蕾丝的死人脸上挤出一抹戏谑又透着点开心的笑容,“我每参加一次你的婚礼,就给你一张面额100亿英镑的承兑汇票,承兑期一万年。” “十分感谢你的慷慨。”冼耀文认真地说道:“请一定留下家训,我的后代会找你的后代讨要。” “ok。”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淡淡付之一笑。 无形中,友谊得到升华,不因其他,只因一个懂字。 簇拥着进入客厅,冼耀文邀格蕾丝就座后,带着蔡金满进入厨房,让蔡金满给水仙帮把手,自己从冰箱拿了两瓶怡泉汤力水和三个玻璃杯回到客厅。 打开一瓶,倒上三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格蕾丝,紧跟着飞过去一句话,“我在新加坡注册了一家星展公司,它的旗下有两家子公司金耀实业和耀薏投资。金耀实业拥有总价值400万马币的现金和资产,我需要一个信用额度用来维持耀薏投资的对外项目投资。” 格蕾丝轻呡一口汤力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想要多少额度?” 冼耀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道:“部分资产会在其他银行抵押贷款。” 格蕾丝一听就明白冼耀文想以“打折扣”的资产获得最高的信用额度,她微微蹙眉道:“以企业的名义?” “是的。” “风控不可能通过。” “不为难的话,多少?” 格蕾丝略作思考,说道:“65%,极限。” “75%有可能吗?” “我可以帮你争取到80%,但是责任要穿透。” 冼耀文摊了摊手,“不太可能,我的名字已经在香港反复利用。能否定期更新资产增值部分?” 格蕾丝颔了颔首,“可以,只计算50%。” “谢谢。” “不必感谢,正常业务。” 两人碰了碰杯,各自呷了一口水后,冼耀文说道:“我准备在伦敦成立一家迪恩公司,短期内只打算开展投资业务,企业风险投资和股票期货投资,初期投入资金是我在期货市场投入的12万英镑,现在大概价值45万英镑。” “橡胶期货成了你的钱包?” “也许。”冼耀文耸耸肩,说道:“两个问题,一,你有没有兴趣,二,你能不能拿出20万英镑?” “两个问题,第一,你有没有计划书,第二,我能拿到多少股份?”格蕾丝用同样的语气反问。 “一,没有,但我可以给你现做,二,30%,你的‘额外’付出会另外计算成分红,不是股份。” “会有固定的计算公式吗?” “当然。” “可以展开实质性洽谈。” 冼耀文举杯和格蕾丝碰了碰,“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又是一口汤力水入喉,格蕾丝提出疑问,“为什么是迪恩?” “迪恩街。” “迪恩街28号?” “bingo。” “你是马克思信徒?” “东德、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保加利亚、南斯拉夫等等许多国家,同样存在不错的投资机会,我不想拘泥于意识形态,黄金的价值只取决于含量和重量,不是主义。” 相传马克思就是在伦敦迪恩街28号的一间小公寓,完成了《资本论》的大部分篇幅创作。 格蕾丝蹙眉,“会很麻烦。” “请相信我对政治的敏感性。”冼耀文自信地说道。 格蕾丝颔首。 正事谈妥,也到了开饭时间,在饭桌上,冼耀文给格蕾丝、水仙两人做了相互介绍,为两人搭起沟通的桥梁,随即,他专注于陪蔡金满说话,只帮水仙搭了两次腔。 饭后,格蕾丝并未留下久坐,喝完甜点“清汤”便告辞。 冼耀文小憩,天热,没睡床,在卧室地板铺了一张竹凉席,地有点凉,怕冻着,搂着面红耳赤的蔡金满。 只是搂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峇峇娘惹还保留着新婚夜在床上铺落红帕的习俗,白布见红是娘家人在婆家人面前挺直腰杆的一个重要支撑,可不单单只对新郎有意义,有些事不好提前做。 冼耀文很快睡着,蔡金满却是冰火两重天,羞涩线串起各种心思,绣出一团乱麻,又怕惊扰冼耀文,保持一个姿势不敢乱动,压在身下的手臂又酸又麻。 一个小时过去,冼耀文从睡眠中醒来,睁开眼看见蔡金满还是保持着他闭眼前的姿势,又见其睫毛颤动,心知她一直没睡,他宠溺地刮了刮蔡金满的鼻子,“小傻瓜,以后不要这样。” 闻言,蔡金满睁开眼羞涩地打量了冼耀文的脸,随即目光移开,轻柔地“嗯”了一声。 冼耀文松开搂着蔡金满的手,站起身,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说道:“等下我要去武吉知马马场见一位客人,大概五点钟就会回来接你,你可以出去逛逛,差不多时间回来就好。” “我想去欧思礼路。” 冼耀文驻足,转身,“今天就别去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工地。” “嗯。” 在卫生间里冲了个凉,冼耀文通过暗门直接进入衣帽间,走到一个衣柜前,从成摞的裤衩里拿了最上面的一条穿上,接着来到另一衣柜前,拿出一件背心套上,然后来到一个三米六长、上下两层结构的衣架前,从两排各式款式的衬衣中选出一件。 袖扣、西裤、皮带、手帕,一一装备上,最后打开一个抽屉,从众多手表中选出一块平平无奇的欧米茄,在鸭寮街的旧货摊上买的二手,花了二十。 非要说有什么奇特之处,大概只有一个典故,据说某铁骨铮铮的文艺界人士送给某领袖一只同款手表,也算是名人同款吧。 将手表戴上,来到衣冠镜前的案台边,从成摞的钞票里抽出三十张用金属钱夹夹好放进口袋,打开钱包补充各种面额的钞票,钱包放进口袋后,又抓了几个硬币同样放进口袋。 自此,装备齐全,冼耀文站到衣冠镜前照了照,整理一切不协调的细节。 两点半,冼耀文和龙学美两人来到武吉知马马场门口,凭借衣冠楚楚刷脸进入马场内部,穿过一片香蕉树,来到赛马道的一隅。 就在露天的砂石地上,一个酒会正在进行。自从战时日军将马场充作战犯拘留营,马场停业了好几年,到了前不久才重新开展业务,眼前酒会的主题就是马主们聊天打屁。 没急着找正主,冼耀文从游走的托盘里取了两杯香槟,带着龙学美往边上一戳,目光在一张张脸庞上游走,将在报纸上见过的名字抠下来,一一悬于真人的头顶。 标注完毕,冼耀文摇晃着酒杯对龙学美说道:“听说过高盛和雷曼吗?” “华尔街的两间大投行。” “1929年秋天,以黑色星期五为标志的华尔街股市崩盘,已经成立六十年的高盛的股票由326美元的高位暴跌至1.75美元。高盛交易公司损失了92%的原始投资,公司的声誉在华尔街一落千丈,成为华尔街的笑柄、错误的代名词,公司濒临倒闭。 这次事件让高盛花天价学费买了一次深刻的教训,其多年积累的资金一夜回到了30年前的水平,整整一代人努力得来的成果化为了泡影。 1931年,高盛交易公司一家亏损的资金超过了其他所有信托投资公司损失的总额。对于盛克斯家族来说,高盛交易公司的失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而最大的伤害莫过于对其家族企业名誉的伤害。 在随后的五年中,高盛没有能够作为主承销商获得一起证券包销业务。到1933年为止,高盛交易公司的4.2万名投资者损失了近3亿美元的投资,投资者对高盛提起了价值数亿美元的法律诉讼,这些诉讼让高盛在随后的十年中官司缠身。 巨额的法律费用加上交易损失,让高盛直到1935年才停止亏损。” 冼耀文转身,面向龙学美,接着说道:“我在纽约期间,分析过高盛的财报,1930至1945年间,高盛的总利润为零,最近几年才有微薄的利润。 尽管如此,我依然看好高盛之后的发展,就因为现在高盛的掌门人西德尼·温伯格自从1930年上位以来,他就领导高盛在做一件事,将业务重心从股票交易转移到投资银行部门,并大量持续给客户提供免费服务。 通过免费服务,高盛磨炼了队伍,也获得大量的人脉。 你刚当我秘书的那几天,我能看见你各种不适应,但当时间过去一周,你就开始慢慢适应,之前让你很受折磨的事,渐渐能够从容应对,甚至找到了一丝乐趣。 这个过程对你来说就是逐步陷入一个舒适圈,对我而言,是一个驯化的过程,把你从原鸡驯化成家鸡。 这个说法你听着应该刺耳,为了让自己更好接受,你可以把自己代入到运动员,把我代入到教练。” “我能接受。”龙学美淡定地说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很好,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弱肉强食,哲学家、思想家、空想家、政治家,等等,各种各样的家用五花八门的语言粉饰它,把肮脏的内核裹上诱人的包装,将掠夺包装成伟大之举,被掠夺者必须欢天喜地,还得感激涕零。” 冼耀文呡了呡嘴,“负面的东西还是等着你自己去发掘,我不多说,我们言归正传。” (本章完) 第291章 劫贫济富 “我刚刚说了,高盛给很多客户提供免费服务,而且免费持续的时间很长,在此过程中,高盛创新了许多业务模式、解决方案。同时,一些客户持续十多年都在享受高盛的免费服务,当他们需要超出免费范围的服务之时,自然而然会将业务优先给高盛。 这是人情的积累,也是舒适圈的一种表现,当客户习惯了高盛的服务,有需要的时候,自然第一时间找高盛。 经过二十年的积累,高盛又有了重新站到山巅的底蕴,如今,它只欠东风,只要抓住一次一鸣惊人的机会,高盛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高盛。” 冼耀文拿出一支雪茄点上,不疾不徐道:“西德尼·温伯格,犹太人,一名小商贩的十一个孩子其中之一,十三岁从初中辍学,在曼哈顿至布鲁克林的渡轮码头卖过报纸,给卖海鲜的小商贩剥过牡蛎,为女帽商人搬过羽毛。 兜兜转转三年时间过去,到了十六岁那年,温伯格依然是一个小打工仔,这一年,他进入高盛工作,职位是清洁工助理,周薪三美元,职责是给公司合伙人刷帽子和擦鞋,平凡又卑贱的工作。 但温伯格这个卑贱的清洁工却得到了高盛创始人马库斯·戈德曼的外孙保罗·萨克斯的赏识,不仅把他提拔到收发室,且为了提高他的书写水平,将他送到布朗商学院。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温伯格在美国海军服役过一段时间,退役后成为一名证券交易员,1925年,高盛购买了他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席位,两年后,他成为高盛的合伙人,帮助运营包括高盛贸易公司在内的投资信托基金。 1930年成为高级合伙人,并于同年成为高盛的掌门人,是他挽大夏之将倾,让高盛度过了破产危机。 两年之后,温伯格成功押注罗斯福并提供竞选资金,后被委以重任,牵头成立商务顾问及策划委员会,1941年应邀任职战时生产委员会主席助理,为总统物色选拔商业人才,由此结识众多社会精英,为高盛拿到不少资源和机会。 温伯格结识的精英当中包括亨利·福特的孙子亨利·福特二世,并从三年前开始为福特汽车亲自提供免费服务。 世界汽车业已经开始进入黄金发展期,未来一些年是车企抢时间争速度的白热化竞争期,一步快很可能步步快,一步慢的后果或许是破产倒闭,想要比别人快,靠什么? 先进的技术和管理、营销理念之外,还需要丰厚的资金、广阔的人脉,后面两点,通过企业上市都可以做到。” 冼耀文冲龙学美淡淡一笑,“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讲高盛和温伯格的故事吗?” “先生想投资高盛,也想让我学习温伯格先生。”龙学美稍作思考,说道。 “你没说错,只是少说了一点,我不仅计划在高盛一飞冲天前投资它,还打算向高盛学习。经济危机的根源是产能过剩,产能过剩的根源在于消费不足,消费不足在于贫富差距。 无论哪种经济模式,市场经济也好,指令性经济也罢,其核心理念就是不同方式、不同程度的劫贫济富,而商业竞争本质上争夺的就是劫贫济富的许可证。” 冼耀文摇晃一下酒杯,凑到鼻前闻了闻香槟的味道,随即拿开,并没有品尝,“你跟着我,每天脚步匆匆,忙忙碌碌,没太多时间能停住脚步欣赏沿途的风景,伱的时钟比大多数人走得快,圆周也更长,付出很多,赚的也不少。 很快,你就有能力给自己买一栋漂亮的房子,前面是花园,后面是网球场,有佣人、园丁、司机照顾你的衣食起居,这些都是你付出辛劳所获得的回报,是你应得的。” 冼耀文忽然故作回想起什么,“啊,有一点我一直忘记说,你拿的是税后薪资,所以,你认为的那个数字就是你的可支配收入。” 龙学美淡淡一笑,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合同里面有标注。 “赋税,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假如这个世界真的人生而平等,这个东西就不可能出现,既然它出现了,人人平等是伪命题无疑。 我们抛开这个事实不谈,假设这个世界人人平等,那每个人都应该缴纳同样的赋税,我一年缴十万,你也应该缴十万,尽管你一年赚不到十万,那也是你个人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又或者赋税不应该这么高,比如香港,制定征税标准时,就应该以寮屋区的居民和街头露宿者的最低收入为准,姑且就当作月入三十元,我发扬一下风格,自动放弃人人平等,按这个数字的1000%缴税,其他人不必学我,按照正常的数字缴就好了。 我不做更多的假设,以你的智慧完全可以做到举一反三。”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不存在能解决平等问题的圣人,当爆发的危机靠制度无法解决时,只能付诸战争,减少人口,改变‘利益’对立分明的旧局面,同时降低人性的欲望,在一个人均资源比较丰厚的状态下,制度重启。 假设你是一位火车司机,正驾驶着一列火车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左边的铁轨上,你命中注定唯一的孩子正在上面玩耍,孩子天生脑子不太好,嗯,直接点说,就是一个智障。 右边的铁轨上,是一千个拥有顶级智商的华人小孩,他们当中最差的也具备成为顶级科学家的潜力。 问题来了,如果你无法将火车停下,只能选择将火车驶入左岔道,撞死自己的孩子,或者驶入右岔路,撞死一千个准科学家,你选择走哪条路?” 冼耀文持雪茄的手摆了摆,“问题不是太严谨,但请你放下钻空子的思维,也不用延伸思考法律、道德,只需在我的圈定的答案中二选一,左或者右。” 龙学美思考良久后,说道:“如果不……”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用说为自己开脱的话,直接说你的选择。” 龙学美呡了呡嘴,“右。” 冼耀文轻笑道:“不用不好意思,同样的问题公开问14亿人,大概九成九的人会回答左,但绝大多数人内心的真实答案一定是右,你的坦诚打败了十几亿人。下回再有人问你这种问题,不用这么坦诚,不管手里拿着什么,直接砸他脸上就是了。” 龙学美轻笑一声,举杯呷了一口香槟。 “在15世纪,意大利的航海家哥伦布发现了南美洲新大陆,随后葡萄牙的航海家麦哲伦又完成了第一次环球航行,地理上的大发现开通了东西方之间的航线,使海外贸易和殖民地掠夺成为暴富的捷径。 而要组织远航贸易就必须具备两大条件,其一是组建船队需要巨额的资金;其二是因为远航经常会遭到海洋飓风和土著居民的袭击,要冒很大的风险。 在当时,没有一个投资者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资金,也没有谁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了筹集远航的资本和分摊经营风险,就出现了以股份集资的方法,即在每次出航之前,招募股金,航行结束后将资本退给出资人并将所获利润按股金的比例进行分配。 为保护这种股份制经济组织,英国、荷兰等国的政府不仅给予各种特许权和免税优惠政策,且制订了相关的法律,从而为股票的产生创造了法律条件和社会环境。 1553年,英国以股份集资的方式成立了莫斯科尔公司,在1581年又成立了凡特利公司,其采取的方式就是公开招买股票,购买了股票就获得了公司成员的资格。 这些公司运作初始是在每次航行回来就返还股东的投资和分取利润,其后又改为将资本留在公司内长期使用,从而产生了普通股份制度,相应形成了普通股股票。 因为在贸易航行中获取的利润十分丰厚,这类公司迅速膨胀,相应股票也得到发展。 1660年之间,股东若要转让其所持股票,就要在本公司内找到相应的人员来接手,或设法依公司章程规定将本公司以外的承购者变为公司的成员,股票的转让相当不便。 从1661年开始,股票开始可以随意转让,购买了公司股票的人就具有公司的股东资格,享有股东之权利。 到1680年,此类公司在英国已达49家,这就要求用法律形式确认其独立、固定的组织形式。17世纪上半叶,英国确认了公司作为独立法人的观点,从而使股份有限公司成为稳定的组织形式,股金成为长期投资,股东凭借公司制作的股票享有股东权,领取股息。 与此相适应,证券交易也在欧洲的原始资本积累过程中出现,17世纪初,为了促进包括股票流通在内的筹资活动顺利开展,在里昂、安特卫普等地出现了证券交易场所。 1608年,荷兰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一个证券交易所,即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 从17世纪末到上世纪中叶,英法两国先后爆发资产阶级革命,大机器工业生产代替手工生产的产业革命迅猛崛起,引发商品经济的极大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因适应了大工业的要求而迅速发展起来,股票也相应得到发展。 出于生产对于扩大资金来源和进行远距离运输以扩大市场的需要,银行、运输业急需大量筹集资金,而通过发行股票来筹集资金、建立股份有限公司成为当时的一种普遍方式。 1694年成立的第一家资本主义国家银行‘英格兰银行’,以及美国于1790年成立的第一家银行‘合众美国银行’,都是以发行股票为基础成立的股份有限公司。 由于股份制银行既可发行银行券,又能吸收社会资金来发放贷款,其盈利非常可观。而相对于远航贸易来说,银行股票是金融业股票,不但股息多,且风险小,所以股票和股份制在金融业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在18世纪,蒸汽机的发明和推广应用导致了工业革命。此时,资本主义的主要工业部门从手工业逐渐地过渡到机器大工业生产。不但纺织业使用了大机器,且推广到轮船和机车,改变了整个工业的交通状况,大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当时的生产规模,已经远远不是单个资本家的小规模投资所能适应,它不但需要专业化生产和分工协作,还要求在交通能源、原材料、基础设施等方面进行巨大的投资,而这些投资却不是少数资本家或当时政府的财力所能承担。 而股份有限公司和股票,正好提供了一条用资本社会化来集中资金的出路。 18世纪七十年代至上世纪中叶,英国利用股票集资这种形式共修建了长达2200英里的运河系统和5000英里的铁路,美国在18世纪初的50年里建成了约3000英里的运河及2800英里的铁路。 当时间来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要求扩大企业规模、改进生产技术和提高资本的有机构成,独资或合伙办企业开始难以适应。 于是,资本主义国家采取各种优惠措施来鼓励私人集资兴建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开始在工业系统确立统治地位;股票的自由转让,特别是利用股价进行投机,刺激了人们向工业企业进行股票投资的兴趣。 股份有限公司在各个工业领域都迅猛发展,成为主要的企业组织形式,且通过股票筹措的资本额越来越大。 如1799年,杜邦火药公司就是以每股2000美元的股票筹措了15股资本创办,而1902年成立的美国钢铁公司则用股票筹措了多达14亿美元的股金资本,成为第一个10亿美元以上的股份有限公司……” 冼耀文将股票的发展史大致说了一遍,接着又说了曾经给齐玮文说过的上海两次股市风波,以及期货的本质和发展史。 “金融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股票和期货只是大部分资本都可以接受的金融工具,亦或者说,玩法。炒股票的股民和炒期货的期民,他们当中的穷人存在不少共性: 本金不多,却是十分贪婪,恨不得每天都能赚到一倍以上的利润,如果是百倍千倍的利润,那就更好了。 跟风、盲目自信,亏损时不懂得止损,没有策略可言,听风就是雨,没有经营企业的经验,对行业不了解,甚至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一篇新闻、一个消息,他们无法甄别真假。 抓不住确定性因素,没有确定性的策略,只会面临一个结局,被收割,一次或者反复被收割。 无论是股市还是期货市场,玩的都是大吃小的游戏,上亿的资本收割几千、数万的散钞,一片又一片,积少成多,相对本金,每次只赚取合理的利润,理智收割贪婪。 以小搏大,每次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推上去,即使侥幸赢了一次两次,乃至十次百次,只要输一次,一切都将归零。 这些道理,大部分穷股民及穷期民其实都懂,但他们的理性被赌性和欲望所左右,总是将自己代入天选之子、世界的主角,觉得市场会偏爱他,百折不挠,愈战愈勇……” “你们好。” 冼耀文的话未说完,一个人来到两人身前打了声招呼。 (本章完) 第292章 似是故人来 “冼先生,鄙人钟正文,香港益大发展的总经理。” 钟正文二十六七的年纪,戴着一副外形酷似美国飞行员标配蛤蟆镜的近视眼镜,头发稀疏,估摸着四五十岁就要地方支援中央,脸长得周正,却也普通,走在大街上会被人群淹没,要说特殊之处,唯有耳朵长得比较靠后,从正面只能看见一丁点耳廓。 这大致就是相书上说的“正面不见耳,富贵荣华享一生”之面相。 冼耀文可以确定之前没见过钟正文,他客气地问道:“钟先生,我们认识?” 钟正文轻笑道:“之前在蔡小姐的婚宴上见过冼先生。” 冼耀文举杯示意,“钟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钟正文举杯回应,呷了一口香槟后说道:“冼先生来新加坡出差?” “有一些业务上的事情需要处理,钟先生你呢?探亲?” 钟正文的国语有浓重的福建口音,且有新马两地华人说国语的典型特征,很容易分析出他的福建籍贯和在新马地区生活过较长的时间。 “主要也是处理业务,家父让我去香港发展,我只能在香港和新加坡两头跑。” “抱歉,还不知道钟先生经营什么生意?” “益大发展主要经营地产业务,目前正准备在香港兴建一栋工厂大厦。”钟正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奉上,“请冼先生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冼先生接过名片,看上一眼,随即奉上自己的名片,“中华制衣有在经营制服订制的业务,也请钟先生多多关照。” 钟正文看过名片后,自谦道:“益大发展还是小公司,就怕冼先生看不上小单子。” 冼耀文淡笑道:“所有生意都是从小开始,就像中华制衣的衬衣,挂着像一个小字,等穿在身上,袖子撑开,就变成一个大字。穿好运来,交好运。” “冼先生,厉害。”钟正文恭维道:“我回到香港,马上让人下单。” “十分感谢。”冼耀文再次举杯后,说道:“钟先生是马主?” “我对马没什么兴趣,家父倒是有几匹马。” “不知令尊是哪位?” “家父钟铭选。”钟正文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钟老先生,久仰多时,只是无缘,不曾拜会。” 听到“钟铭选”这个名字,冼耀文想到钟正文是哪路神仙了,如无意外,再过一些年,一个叫陈松青的小后生会横空出世,打造出一个佳宁集团,在香港热热闹闹唱一出大戏,并牵扯大马土著的腐败案。 而陈松青之所以能够粉墨登场,离不开一个叫钟正文的贵人,想必彼钟正文即此钟正文。 钟正文淡笑回应,没有深入“家父”的话题,稍有抱负的人,谁又会甘心只当“某某的儿子”。 “我听说冼先生正涉入电影业?” “是的,我有一位红颜知己是电影演员,郁郁不得志,我耳根子软,她一撒娇,我脑子一热开了一家影视公司,还没拍摄第一部影片,资金已经投入不少。”冼耀文暧昧一笑,“不过,我也算是如鱼得水,误入女儿国,不用担心成为不孝子。” 冼耀文一语双关,暗讽钟铭选老不修,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在年年下崽,早就发生了儿子比孙子年纪小的事情,已经惦记着为自己儿子铺路的几个年长的儿子,见着分家产的越来越多,不知作何感想。 还别说,钟正文真有感触,因为他领悟了冼耀文的双关,自家的家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前面三个哥,后面十几个弟弟妹妹,无论年纪比他稍大或稍小的小妈们肚子可都没闲着,啾啾啾,皮球一样,很容易就鼓起来。 他回以暧昧笑容,“没想到冼先生还是性情中人。” “呵呵。” 冼耀文嘴里打着哈哈,目光却是看向一个走过来的青年。 “正文,原来你在这里,我在到处找伱。”青年来到近前,冲钟正文说了一句,随后面向冼耀文,说道:“你好,我是杨建德,来自怡保。” “你好,我是冼耀文,来自香港。” “冼先生,建德是我朋友,早年负笈伦敦学法律,刚刚学成归来。”钟正文做起补充介绍,“建德,冼先生是香港的大制衣商,白手起家,如今又进入影视业,开始多元化经营,非常了不起。” 等钟正文介绍完,冼耀文冲杨建德淡淡一笑,“杨先生,不要在意钟先生给我戴的高帽,我只是一介小商人。杨先生会在哪里戴司法假发?如果是在新加坡,以后免不了去打搅。” “家里人都在怡保,我会加入怡保的律师馆。”杨建德说道:“不过没关系,冼先生有任何法律上的问题,都可以和我联系。” 说着,杨建德拿出一张名片奉上,“我还没有律师头衔的名片,冼先生可以打上面的电话。” 冼耀文接过名片,一扫头衔,上面赫然印着“近打巴士公司助理”,这个职位一点指向性都没有,根本没交代清楚给谁当助理,公司若不是自己家的,大概没人会这么干,杨建德多半是近打巴士的太子爷。 奉上自己的名片,完成名片交换,冼耀文和杨建德、钟正文两人聊了起来。 初次见面,并没有聊太深入的话题,只是关于新加坡风土人情的泛泛之谈,捎带聊下马来亚和香港,倒是聊天快结束的时候,钟正文提议明晚去中华游泳会会所打牌,另两人欣然同意。 聊天结束,钟正文和杨建德捧杯离开,冼耀文正欲去寻找林忠邦,又一青年捧杯走了过来。 “冼先生,你好,我是杨元龙,刚刚在香港创办了溢大针织。” 冼耀文之前在观察宴会场时,已经注意过杨元龙,捧着杯子四处游走,到处与人搭讪,大有开拓业务之姿,现在一听杨元龙自报家门,算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位还是同行,且也是从香港来的。脑子里过一遍香港纺织企业的名录,他确定溢大针织不在他三个月前看过的名录上,再过一遍报纸广告的记忆,也对溢大针织没有印象,他顿时确定杨元龙说的刚刚不会超出三个月的范围,而且工厂的规模应该不大,生意也没起步。 “你好,杨先生。溢大针织从事哪一块业务?” 认识他的同行过来搭讪,不太可能是来找他异地抱团,多半是因为溢大针织是中华制衣的上游企业,他是枣,人家顺道过来打一杆。 “主要是印花,也兼做成衣。” “杨先生见过娘惹可峇雅吗?” “见过。” 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中华制衣正准备开发一种新服装款式,需要进行非常复杂的印花,技术要求很高,有厘米之间的渐变色,颜色必须准且柔和,肉眼之下不能有明显断层。 杨先生如果有兴趣,不妨带几件可峇雅回香港,只要你能印准多色花朵花纹的可峇雅颜色,我们可以谈谈长期合作。” 闻言,杨元龙的脸色微变,顿感为难。 当下的织物印刷主要采用铜滚筒印花技术为主,将复杂的技术用简单的话语来描述,大致就是将需要印染的图案以颜色为区分进行分解,然后将同色图案阴刻到铜滚筒上,凹陷处盛存颜料,滚筒从布上滚过,颜料转移到布上。 颜色越复杂,需要的铜滚筒就越多,而滚筒印花机的套色数是有数量限制的,也就是能加装的铜滚筒是有数的,想印染多色复杂图案,要么增加n台印花机,要么在一台印花机上反复调换不同的铜滚筒,布匹在一台机器上反反复复被拉着走,经线和纬线多次受力拉扯,一个不好,等布匹下了机器只能当烂尿布使。 这是技术难点之一,其次就是一个准字,简直就是技术噩梦,这么说吧,滚筒印花机的极限只能印染简单数学公式可以计算面积的图案,比如直线、横线以及有规则的曲线组合而成的图案,能让数学家算到薅头发的图案,理论上可行,实际不太可行。 更别说冼耀文还要求渐变色,基本上这个要求就是在为难人,好在他的要求是厘米之间,不会跟用锉刀锉出微米级精度一样扯淡,为难归为难,技术上并非实现不了。 冼耀文其实并非刁难杨元龙,他是真想找到一个有高超印花技术的供应商,能人所不能是商品卖高价最能站住脚的理由,可以大幅度提高输送给客户的情绪价值。 将衣服定位在遮羞、御寒等低级应用,利润率永远不可能提高,只有破解它的终极奥义“装逼”,才能窥探百分之千以上的利润率。 见到杨元龙的脸色变化,冼耀文便知对方为难,“杨先生千万不要觉得我在刁难你,我是真有需要,只是我的要求用滚筒印花机大概实现不了,只能采用筛网印花的技术,先成衣后印花。 我的要求高,给的工价自然也不会低,印花网框的费用我可以承担,视加工难度,每件衣服的印花工价我可以给到几毫至几元不等。” 杨元龙失态惊呼,“冼先生此言当真?” 冼耀文朝杨元龙伸出右手,“丝、绢、棉、麻、涤纶,每一种材质我都有需要,特别是麻,苎麻、亚麻、胡麻、黄麻、红麻、茼麻、汉麻、罗布麻、剑麻、马尼拉麻、菠萝麻,所有能做布料的麻,在涂料印花和扎染印花的基础上,实现更高的工艺。” 杨元龙犹豫片刻,握住冼耀文的手说道:“我可以试试。” “等回香港细聊。”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轻轻颔首,“我与人有约,先失陪。” 寒暄过后,冼耀文带着龙学美绕远往一个目标地走去,一边走着,嘴里一边说道:“记一下,注册几个商标,第一个‘rock’,要严谨,把所有雷同的路都堵死。 第二个‘hillbilly’,延伸一下,‘thehillbillycat’、‘thehillbillydog’、‘thehillbillyduck’,所有家禽和家畜都注册了。 第三个‘hipster’,嬉普士,指的是爵士乐的狂热爱好者,特别是比波普爵士。嬉普士接受爵士音乐家的生活方式,例如穿着、俚语、使用大麻和其他毒品、不拘的态度、讽刺幽默、自愿的贫穷和宽松的性准则。 嬉普士是一种生活态度,与我们有关的地方是嬉普士们的穿着方式,等到了纽约,你观察一下他们,我们赶个晚集,为他们创造一个服饰品牌。 ‘hipster’这个单词的构成是‘hip’+‘ster’,‘hip’不是取臀部的意思,而是形容词时髦的。针对爵士乐圈子的解释,‘hip’或者‘hep’,用来形容一个人对一种新兴文化懂行。 三十年代末,随着摇摆乐的诞生,‘hep’这个词在爵士乐人当中没什么人提了,多用‘hip’。 ‘ster’起源于英格兰北部,从用来组合成动作名词,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现代英语对它的应用已经很广,我不多解释。 嬉普士是一群在传统和个性之间挣扎的灵魂,如果在嬉普士的基础上再诞生一种不同的理念,我想秉持这种理念的人,在给自己命名时,应该会保留‘hip’,只在后面加一个单词进行组合。 假如让我来思考加什么单词,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pie’,这个单词有太多的引申含义,‘americanpie’这个词已经有人把它解释为一种美国式的前卫思潮,或许,‘hippie’会成为嬉普士之后的另一种潮流理念,音译过来就是嬉皮士,嬉皮笑脸的嬉皮,我们也可以轻松理解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所以,‘hipster’、‘hip’、‘hippie’三个单词都注册下来。 第四个‘beatle’,在美国俚语中,它的意思是小妞,中性词,现在又有了新解释,用来形容有阳刚气息的独立摩登新女性,表现出的特征为剪短发,喜欢穿宽松裤,有良好教育,爱好爵士乐、斗牛或摩托车等。 如果这种女性形成一种文化、思潮,大概就是在‘beatle’后面加个复数s,再按照语法,前面加个‘the’,‘thebeatles’。 所以,把‘beatle’、‘thebeatle’、‘beatles’、‘thebeatles’都注册下来。” 来到另一角落,冼耀文停住了脚步,“今年一月的《新民晚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关于上海第一届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的报道,从刊登的会场照片上可以看到与会者一律穿着灰色的中山装。 当时,我看了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又从其他报纸上找出其他相关报道,看过之后,得知与会者当中只有张爱玲是个异类,她穿了一袭旗袍,外面还罩了一件网眼白绒线衫,因为此,报纸上对她有隐晦的批评。 统一穿着的现象为什么会形成,我们不用去深究背后的原因,只需去分析这种统一会不会扩大化,我分析的结论是一定会,无论是从物资供应,还是政治方面,都有积极的意义。 香港有这么一群人,就是左派,他们思想上紧随内地,我们可以用言语点拨一下,让他们穿着上也紧随内地的潮流,再借鉴一下宗教先进的营销理念,将买卖上升到‘请’,花71元请一套神圣的灰色中山装回去。” 冼耀文蹲下,从酒杯里蘸了一点香槟,在地上画了一条横向抽象的热铁条,又画了一把斜竖的锤子,接着画了一个铁砧,三者结合,就是一个“左”字。 “前几年,我看过一本英文书籍《themakingofahero》,苏联作家所写的《kak3akaлrлacьctaль》译本,直译就是‘如何锻炼钢铁’,按照信雅达的翻译原则,翻译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会比较合适。 这本书在全世界都挺畅销,早几年已经传到内地,只是因为政治原因一直没有出版中文译本,也是因为政治的原因,我想这本书很快会风靡内地,男主角保尔·柯察金的名字也会路人皆知。 所以,秘密在香港注册保尔·柯察金、保尔、柯察金三个商标,标志就用这个,同样秘密找人设计,以红色为主色。 一定要绝对机密,不能让人知道和我们有关系。” 龙学美郑重地点点头,“明白。” 冼耀文站起身,用脚抹去地上的图案,又拿出手帕擦拭一下手指,随后,再次扫视人群,寻见正主林忠邦,迈步走了过去。 …… 尖沙咀弥敦道。 艺林表行,一家由潘锦溪和陈鹏飞合作创建的表行。 潘锦溪,潮州人,本是穷小子一枚,因家贫,十多岁从潮州到香港打拼,跟了一个名叫黄湛的修表匠学习修表,无意之中认识在连卡佛工作的陈鹏飞,两人一拍即合,开了一间小表店,并冠以潘锦溪师傅的名号“黄湛记”。 两人运气不是太好,开张不久便值香港沦陷,没有新表进口,只能做一些修理换表或者买卖二手表的生意。潘锦溪懂得修表技术,陈鹏飞专长门面生意,一内一外,两者合用无间,后共同创立了艺林表行。 苏丽珍和三个牌搭子邓、姜、张张太,下午打牌之时,忽然聊到手表,且越聊越投入,几人打了四圈就停,联袂来逛表行。 四个人,四张车,连成一排,气势本就不俗,无论到了哪家店,掌柜都会用心招呼,何况张张太还是艺林表行的老顾客,陈鹏飞看见,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招呼起来。 “张太太,下午好。” 陈鹏飞眉开眼笑,心里美滋滋的,跟着老客一起来的三个贵太,想要拿下不会太难,这个月店里的营业额又可以涨上不少。 “陈经理,我给你介绍,姜太太、邓太太、冼太太,都是我的好姐妹,好货都拿出来看看。”张张太淡声介绍道。 “当然,当然。”陈鹏飞点头哈腰地说道:“四位太太光临艺林,真是蓬荜生辉,这边请,这边请。” 陈鹏飞将四女引到一张强行塞进店里的四方桌前,待四女就座,赶紧张罗泡茶,一通忙活,返回柜台里,将所有名贵女表装进一个托盘,随后又挑了几款男表放进另一个托盘,女表在上,男表在下,托盘拢成一摞,捧到四方桌前。 拍马屁最难的就是群拍,而且是针对不熟悉的几个女人,一个不好,拍了一个就会得罪另一个,陈鹏飞求稳重,没敢将拍马之术的功率开到最大,稍显寡淡地给四女介绍每一只女表。 苏丽珍听得很认真,前不久她按照冼耀文的指示给金大押找了一个门面,非正式的开始试营业,谁知道找的掌眼眼神不是太好,收了一只换芯表,又中了一次调包计,两只表砸在手里,她没敢告诉冼耀文,只是回想起冼耀文在床头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经营小本生意的老板,必须精通生意的每一个环节,哪个环节缺人,自己随时都能顶上。” 她悟了,想着学习掌眼需要掌握的技能。 (本章完) 第293章 东窗事发 陈鹏飞介绍一款劳力士的麦穗饰钻石镶嵌表链式腕表时,苏丽珍细细咨询手表和钻石甄别真假的方法,陈鹏飞耐心回答,讲得非常透彻。 当下劳力士在香港只有连卡佛一家独家代理,艺林的劳力士是他凭借关系拿过来代售,纯粹为了撑场面,利润忽略不计,不说当下造假技术还没发展起来,也没有太多的从业人员,就是假货泛滥,他也不会在艺林卖假货。 但凡有一只假货从艺林流出去,艺林的牌子就算是砸了,他不会这么短视。不管眼前的冼太太是出于什么考虑问甄别真假的方法,他只需用心服务即可。 还别说,女人在面对亮晶晶的物件之时,智商往往是爆棚,苏丽珍一点即透,买家级的甄别方法很快就掌握。 稍有收获,她没有继续纠缠陈鹏飞,让出空间给对方服务她人,她的注意力从钻石表转移到其他几款金表和不锈钢表上。 她曾经听冼耀文讲过关于奢侈品消费的话题,第一种情况是看见物品单纯的喜欢,只需问一下自己,这份喜欢会保持多久,得出一个时间,然后去对照一下物品的价格,后者除以前者,得出每天在物品上的花费,觉得自己能接受就买。 第二种情况是喜欢又有收藏保值的想法,首先,绕着钻石走,其次,再绕开花里胡哨以设计为卖点的物件,任何设计都会过时,哪怕有反潮流的那天,也带着很大的不确定性,根本没有保值性可言,想追求保值,就买材料成本占售价比例较大的物件,首选黄金。 苏丽珍想起自家先生曾经说起首饰时的言语,她心中暗暗好笑,原话是:“黄金、翡翠可以放着,其他首饰戴腻了,别放在家里占地方,放着只会贬值,拿出去捐了,听个买价的响——冼苏丽珍女士捐赠价值10万元的钻石项链一条。 西方流行慈善义卖,香港早晚也会流行起来,捐出去义卖,最好是趁着卖家也参加的时候捐,卖不上价丢人未必是你。”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黑珍珠项链,自家先生上次出差带回来的,但她收获的惊喜却是不多,皆因礼物并非唯一,而是满箱子随便选,挑剩下的用来送礼。 一声叹息,苏丽珍对缺少惊喜稍有失落,一晃的工夫,情绪恢复,挑拣起要买下的手表。 不一会儿,她挑出三只表,一只14k玫瑰金方形表盘女腕表,一只委内瑞拉“serpicoino”联名款女王表,还有一只精密17黄金女腕表,都是只能看时间的简单功能款式,贵重之处唯有材质。 边上的张张太看见苏丽珍手心里放着三只表在比对,吃惊道:“丽珍,你要买下三块?” “金表保值,哪天戴腻了可以拿来卖,亏不了多少。”苏丽珍将表放在桌上,抬手扇了扇鼻前的烟雾,“你不买一块?” 张张太朝姜太和邓太看了一眼,见两人在专心看表,遂吐出一口烟,蹙眉低声说道:“我跟伱不能比,再过些日子,我可能就不是张太太了。” 苏丽珍一听这话,脑子转了转,大致猜到张张太可能东窗事发,心知后面的话不适合在现在的场合听见,就将桌上的表拿了起来,对陈鹏飞说道:“陈经理,我身上的钱不够,能不能送货上门?”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陈鹏飞乐不可支地点头,他巴不得能送货上门,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往后有新货到,可以“第一时间”送上门去给贵太挑选,碍于面子,贵太不说次次买,三五次总会买一次。 苏丽珍一口气买了三只表,姜太和邓太两人也叽喳了几句,随后都选了自己心仪的腕表,四人带着战利品去了近处的骨场松骨。 此时的骨场多以招待男性顾客为主,一般的服务之外还会整点花活,但也不乏只招待女性顾客的骨场,差不多就是spa的原始形态,低档的服务项目不多,收费也不贵,也会整花活,高档的服务项目多,收费高昂,没什么花活。 毕竟背后的老板能捋清楚他到底是在赚谁的钱,哪个贵太后面不站着一个买单的先生,敢整花活,不说生意做不下去,自己可能随时被砍死在街头。 骨场最大的包间是三人间,四个人三一分配不合适,只能是两两分配,如此,每个人都有人说话。 苏丽珍和张张太在一个包间,跟女侍应交代一声,让技师晚点过来,两人继续之前不方便说的话题。 “张先生知道了?” 张张太一脸郁闷,缓缓吐出一口烟,“被家里的佣人看见了,他也快知道了吧。” “这么不小心?你打算怎么办?” 苏丽珍嘴上关心,内心也有一丝关切,但更多是幸灾乐祸。她从来没有背着自家先生在外面找个相好的想法,却也偶尔会幻想,犹如乞丐会幻想自己是亿万富翁,男人幻想自己后宫佳丽三千,女人也会幻想自己是女王,面首无数。 张张太摇摇头,“我不知道。” “该打算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边,岑佩佩正在忙于务实之事。 自从上次和冼耀文聊起想生产方便面之后,她就动了起来。先是让冼耀武注册了一家新公司,名称取自粤语“食嘢”,又结合《孟子·告子上》里告子曰的“食色性也”,定为食也,兼顾了直白粗俗和意境优雅,可传播性很强。 同时,她买下了山今楼所在的唐楼,将二楼改造成实验室,去寮屋区转了转,聘请了九个面点师,籍贯分别是山西、陕西、兰州、四川、河南、浙江、广东、福建、北平,基本上将所有国内的面、粉做法给包圆。 不仅如此,她还请了一个荷兰国家农业大学食品化学专业的硕士毕业生梁博涛,合计十个专业人员,以及两个打杂人员,十二个人组成实验室的班底,进入了方便面的第二阶段研究,进行口感上的调配。 方便面看似新奇,其实将技术进行分解,几乎没什么新玩意,面粉混合、喂料、压片、切条、蒸煮、烘干、油炸、包装等,都可以从其他食品加工机械上找到原型,找一家机械公司,不难定制开发出机器。 再说加工以及保存工艺,无非不过是蒸煮、油炸、脱水、真空、防腐剂,一个厨子但凡会做一道简单的鲫鱼豆腐汤,再会腌几个小菜,煮了再炸,炸了再泡,以及料包的长久保存,都能轻松找到解决方案。 事实上,岑佩佩第一天提出工艺要求,九个面点师当天下午就有了解决方案,之后的时间都花在方案成熟化和口感调配上,比如面蒸煮多久比较合适,用什么油炸,炸多久,油可以用几茬等等。 有些挂,当开则开,比如油的选择,冼耀文提过一嘴棕榈油,尽管棕榈油还未时兴,全球的种植面积并不广,但西方医学界已经注意到了黄油的饱和脂肪以及反式脂肪对人体的危害,人造黄油将迎来曙光,进而种植成本低廉的油棕也会迎来好时代。 山今楼,唐楼二楼。 岑佩佩和梁博涛坐在桌前,各自面前都摆着几个小碗,每个碗里都有两口面,一口细嚼慢咽,一口胡吃海塞,就为了模拟顾客吃面时的状态。 想把面做好吃的手段多种多样,想把面做得既好吃,成本又低,难度不是一星半点,实验室不断做减法,将好吃的配料中成本昂贵的食材一一剔除,肉类从较好部位慢慢过渡到最差的部位,下水、肠油、脖颈肉之类的。 岑佩佩只需要吃,捎带手填写表格,梁博涛累一点,不仅要试吃和填表格,还时而取样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做食品嘛,卫生和健康都必须重视,至少得保证顾客连续吃一年半载不会倒下,至于慢性毒素和慢性损害积累,这就没办法了,没有任何一种食品不会造成身体的慢性损害,只是相对的问题。 在成本的压制之下,只能寻找一种损害相对较轻的方案,不说良心,起码要把自己的责任择出来。 …… 早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94章 亲力亲为 岑佩佩手边摆着一份冼耀文从东京搞到的营养抽样调查报告,大致的内容是说东京哪一类人群欠缺什么营养,需要加强某些食物补充之类的,属于东洋复兴计划之下的一个小分支。 冼耀文追求岑佩佩的动机本就不是男欢女爱,两人的床头话多是生意经,哪个国家适合销售什么商品,诸如此类的话题,都在冼耀文的灌输范围之内。 具体到方便面,冼耀文给岑佩佩规划过市场开发方向,先用“猎奇”开发香港市场,等市场一打开,马上建立东洋分厂,借着“刚需”在东洋打开局面,然后紧锣密鼓地进入韩国市场,面对满目疮痍的韩国,巧用“上行下效”,将方便面打进韩国上流社会的餐桌,建立方便面在韩国平民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食也(韩国)分公司是用来牺牲的,适当的时候,冼耀文要代表韩国人民打一场民族复兴仗,建立一个民族方便面品牌“韩荣”,赶走香港侵略者,实现大韩民国伟大复兴。 这是以后的事,茫然不知的方便面之母岑佩佩正在一心二用,研究着该在东洋版配料里加什么臭鱼烂虾。寻思一会,她会翻一翻放在桌面另一边的两本大部头——一本关于海洋生物的科普类书籍,上面有介绍各种海洋生物的数量和分布情况;另一本关于各国海鲜的食用情况。 她不仅要核算配料在当下的成本,还用发展的眼光预测配料在几年以后的价格变动。 自家楼下貌似闹着玩的人民便利店上货(供应)体系,以及中华制衣食堂的食材采购价格统计,都有归类成册,且冼耀文做过调查、统计、分析和预测,与香港市民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各种物价动态,以及价格涨跌背后的原因,岑佩佩心中都有数,也进行过思维发散。 一个商品的价格因素,从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国家干预(宏观调控)到贸易商的囤积居奇,再到终端消费的供求平衡,她可以做出数据模型,各种参数填入,对商品价格的未来走势做出趋近精准的预测。 之所以仅是趋近,关键在于冼家的商业情报体系未建成,获得的信息、数据准确性以及及时性都要打一个问号。 好在当下正处于信息传递技术和模式的变革前期,整体而言,信息传播速度不够快,一些数据对时效性的要求并不高,岑佩佩的数据模型不至于沦为笑话。 她回想起老爷前些天特意打长途电话告知的东洋物价,还有之前说过的东洋人饮食习惯中很少有人拿着骨头啃,大多数东洋人一辈子没吃过猪排骨、猪蹄、鸡爪、鸡头、鸭脖等,在烹饪时有将食材骨肉分离的习惯。 又想起老爷看似无意中说起猪以前有过多种称呼,豕、彘、豚、亥、豵等,东洋的养猪历史不长,江户时代才开始养猪,因养殖技术是从大明引进,对猪的称呼也按照大明的习惯称为“豚”,而东洋也有猪的说法,只不过东洋的猪专指野猪,所以在东洋,通常将猪骨称为豚骨。 其二,老爷还说起东洋吃面条的历史很短,数百年前,有一僧侣参考元代书籍《居家必要事类》中菜谱制作经带面(类似裤带面),来款待客人,这是东洋最早关于面条的记载。 至于拉面的历史更短,只能追溯到几十年前的明治时期,从东京和横滨兴起,且多继承至中国南方面条的做法,这一时期,尚无拉面这一说法,而是根据东洋原本就有的面条荞麦面,将其称为南京荞麦面、支那荞麦面、中华荞麦面等。 1923年关东大地震之后,以东京和横滨地区为主,很多拉面店受到震灾的影响,东洋各地出现了能轻松开店的“大排档”。二战期间也有很多拉面店关店,战后拉面大排档再次增加,地方特色的拉面开始登场,实惠的价格受到东洋人的喜爱。 从物价到豚骨、饮食习惯,再到拉面,老爷应该是在暗示将它们结合起来——用便宜的猪骨和鸡骨、鸡爪、鸡头等熬制汤底,制作鲜香浓郁的豚骨拉面。 岑佩佩顺着思路思考良久,忽然心生疑问,“老爷为什么要暗示,而不是明着告诉我?” 又是许久寻思,她脑子里冒出一句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她悟了,市场调查必须亲自去做,近距离去观察潜在消费者的饮食习惯,才能有针对性地开发适合的口感,老爷是想让我亲自去一趟东洋。 想至此,她看向梁博涛,说道:“梁厂长,骨头汤里有什么成分?” 梁博涛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说道:“氨基酸,主要是谷氨酸,还有胶原蛋白和微量元素。” “味精的主要成分是谷氨酸钠?” “对。” “谷氨酸和谷氨酸钠有什么区别?” “谷氨酸钠又可以称为谷氨酸盐……”梁博涛想到岑佩佩的化学认知不高,改用通俗易懂的说法,“谷氨酸钠就是谷氨酸里的盐,厨师做菜用高汤提鲜,其实就是利用高汤里的这种盐。” 岑佩佩眼睛一亮,“用味精能不能调出高汤?” 梁博涛认真想了想,说道:“技术上能够实现,但成本会很高,而且口感也不可能调配到一模一样,浓缩高汤加防腐剂保存会更加实惠。” “能不能提取成颗粒?” “可以,但提取的颗粒再用水泡发,口感会差很多,而且成本也不会低,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哦。” 岑佩佩陷入沉默,思绪又回到市场调查。 梁博涛再次扶了扶下垂的眼镜,低头继续在显微镜下做观察。他要好好工作,对得起岑老板邀请他加盟时的诚意以及给的高薪。 冼耀文这边,他已经站在正主林忠邦的身边,向对方阐述双方的合作方案。 片源和发行,都是林忠邦的戏院和东南亚影片公司所需的,且有来有往,双方互为依仗,洽谈相当顺利,没有丝毫波澜。林忠邦后续会派人去香港拜访友谊影业,接着双方就可以讨论合作细节,签订合作协议。 事情落听,冼耀文没在马场多待,兵分两路,龙学美去报社联系买岛事宜,他自己回店屋,陪伴蔡金满之余,捎带手构思好星展公司的组织架构和招聘安排。 待时间差不多,他带着蔡金满去东海岸那边赴李成智的约。 地点是李成智定的,就他所说,那边有个姓徐的小姑娘开了一个海鲜摊,自创的一道辣椒螃蟹非常之美味,值得一尝。 (本章完) 第295章 再贷款 穿过一小片椰树,路过一辆双牛拉的大木轮牛车,冼耀文两人在一棵海红豆树边下车。 抬头仰望,估算出树高十九米,树杈不见损伤,冼耀文赞叹。海红豆不堪强风,能在海边活得全须全尾,实属难得。 稍稍停留,蔡金满带着往前走,绕过一茅草凉亭,树影婆娑间,依稀能看见前方摆着几张桌子,桌边或三三或两两,都有人坐着。 找出李成智所在的桌子,冼耀文转脸看着蔡金满说道:“金满,这里的风景不错,天气也比较凉快,我们可以在这里盖一间度假屋,偶尔过来住住。” “度假?”蔡金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里和家里、欧思礼路没有太大分别,要度假还是去樟宜那边,小时候大哥会带着我去外公的树胶园木屋,外公会派园丁赶着牛车来接我们,就像刚才那个牛车,两头牛拉着,木轮用铁圈箍着,没有消震器,车子压在泥路的辙印上颠簸得很厉害。 每次我们都会在树胶园逗留好几天,树胶园里有穿山甲、野鸡,还有野猪和椰子猫,椰子猫胆子很小,人一靠近就会放……气,很难闻。” 冼耀文微笑道:“你是怀念童年,还是喜欢住木屋?” “都有。” “这个好办,我帮你在樟宜买一个树胶园,你可以在里面盖伱想盖的木屋。房前屋后种上咖啡树,椰子猫吃了咖啡豆,拉出来就是猫屎咖啡,卖咖啡豆的钱你可以留着当私房钱。” “可,可以吗?”蔡金满难以置信中带着一丝心动。 “当然。”冼耀文拉着蔡金满的手轻轻用力,“我们正年轻,我需要奋斗,平时没太多时间陪你,加上我又是多情之人,不知道还要招惹多少女人,你应该有属于你个人的工作、生活。 在这里盖一间度假屋,开一家小酒馆;在樟宜有一个树胶园,一片咖啡树;我还想去柔佛办一个综合农牧场,种蔬菜、水果,养猪牛羊鸡鸭鹅。 狮城太小了,如果工业发展起来,就没有足够的土地发展农业,以后本地菜肯定不够吃,菜贩子要去外面拉菜,柔佛离狮城近,综合农牧场的前景会很好。” 冼耀文驻足,另一只手在蔡金满的手背拍了拍,“以后你可以在欧思礼路、这里、樟宜、柔佛、香港轮着住,生意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可以不管,让自己过得充实一点。” 充实,必须充实,女人不能太闲,一旦闲下来就会瞎琢磨一些有的没的,就蔡金满的性格,将来不太可能无事生非,发无名之火,但容易将自己送进死胡同。 三个生意,小酒馆、树胶园只是用来填充蔡金满的闲暇时间,盈亏无所谓,哪怕每年需要贴钱养着,只有综合农牧场才是正经生意,用来布局新加坡将来的食材供应。 新加坡未来的人口会呈上升趋势,饮食上的开支比重也会日益增加,两者相加就是一个长期且可以反复利用的利好消息。 在他的规划里,星展公司很快会增加一家子公司伊特曼(eatman),主营业务就是新加坡的食材供应,几年时间干上市,接着就是利好,利好,再利好,股价飙升,趁着股价可以,套现一点股份;然后公司进入新领域,踩准风口,又是几波利好,再套现一点股份。 这时候,股东和精神股东对公司差不多信心十足,瞄准一个声势浩大的新风口一头扎进去,股价节节高升时,利空消息炸了,风口没踩准,脚崴了,股价噌噌噌往下掉,掌门人出来道个歉,宣布壮士断腕,将新风口项目卖给背后实控人为冼姓冤大头的公司,又宣布股份回购,低价回笼一些股票。 再往后,只要这游戏还能玩,重复重复再重复,等到哪天实在没法玩了,踩个大坑,把市值亏掉个八九成,就可以张罗着私有化退市了。如果心情不错,退市一两年,又可以接着玩借壳上市。 总之啊,他在新加坡想做的事情不少,可兜里就那仨瓜两枣,即使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也不够使,只能求助善长仁翁慷慨解囊,恩大不言谢,只够添置单衣的分红就不给了,稍有打脸之嫌。 分红俩字还是从伊特曼的字典里抹去比较好,账上的一切资金都要留着做大做强,永葆辉煌。 “嗯。”蔡金满嘴角含笑,对将来的忙碌充满憧憬。 冼耀文轻轻颔首,目光从近在眼前的几张桌子游走一遍,看准一张,牵着蔡金满加快速度靠过去。 随着靠近,跟同桌一中年说话的李成智看见了两人,站起身,迎出两步,淡笑道:“耀文,蔡小姐,没经过我的允许,你们居然手牵手?” “还有一杯薄酒,到了日子记得来喝,其他没你事了。”冼耀文嬉笑回应。 李成智点了点冼耀文,“今天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新人入洞房,媒人撂过墙,别想一杯酒把我打发了,大红包不能少。” “哈哈哈,给,一定给,大到压死你。” “我等着。”李成智大笑道:“过去坐,介绍人给你认识。” 冼耀文颔了颔首,跟着李成智走到桌前。 “周经理你认识,我不多介绍。”李成智示意桌前的一中年人,随后示意边上的一年轻女子,“周经理的千金,周淑美,周小姐。” 听完介绍,冼耀文冲周经理周福隆伸出右手,“周经理,有些日子没见。” “冼先生英姿飒爽,朝气蓬勃,能盖住我的腐朽之气,真期待和你经常见面。”周福隆握住冼耀文的手,轻笑道。 “会的,以后会经常去办公室打搅周经理。”说完,冼耀文收回手,示意边上的蔡金满,“给你介绍,我的未婚妻,蔡金满小姐。” 与周福隆寒暄完,接着就是周淑美,对她的存在,冼耀文稍感突兀,这场饭局不是普通的感情联络局,而是有明确的主题洽谈贷款事宜,带着千金,不知道周福隆出于什么考虑。 或许是为了调节氛围,周淑美长得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周小姐,你好。” 简单点头示意后,李成智便邀冼耀文去点菜。 吃海鲜嘛,自然是看着活物下单,两人来到几只木盆前,在年纪看着只有十六七的小徐老板娘吆喝下,点了四五样蟹虾贝螺鱼。 点完菜,到桌前就座,冼耀文直入正题。 “成智、周经理,我打算在狮城大举置业投资,在华侨银行的四百万早已定下用于购买地皮和店屋,已经在进行当中,钱差不多花了大半。 我主要的生意是制衣,后续我要在狮城建立一个制衣分厂,大概五六千人的规模,建厂以及各种机器需要不小的投入,我的头寸有点紧张。 另外,我了解过狮城的淡水使用情况,自从战后人口增加,仅靠一座麦里芝蓄水池供应现在人口的喝水问题,已经开始捉襟见肘,鉴于此,我打算投入巨资建造一个新的蓄水池,并建立水处理工厂,学习依云和屈臣氏,生产可直接饮用水。 除了这两个计划,我还有不少计划要执行,一笔笔预算加起来总额不小,我需要华侨银行的支持。” “你打算怎么做?”李成智问道。 “我提供一份资产清单给华侨银行做评估,然后银行给我一个授信额度,我希望估值不要压得太厉害。” 周福隆接话道:“冼先生可以放心,我们银行一定会给你一个最高的额度。” “谢谢。”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借贷方案我希望能灵活一点,借贷周期从半年至五年不等,我可以提前还贷,利息方面给我个折扣,贵行也可以提前抽贷,但要给我一个季度的时间筹集资金。” 李成智沉吟片刻,说道:“你大概需要多少资金?” “高峰时期,2000万左右。钱留在贵行,我会和收款方进行沟通,尽量让他们将钱留在贵行。” “高峰期会在什么时候?” “不会太早,预计明年十月以后,最大的可能是后年第二季度。” “金额太大,不能马上答应你,需要和股东们协商。不过,我估计问题不大。” “理解,我等你消息。” 洽谈随着重头菜辣椒螃蟹上桌而终止,几人吮着螃蟹,说起正经的风花雪月。 气氛进入高潮时,周福隆提出邀请,原来周淑美已经许配给了林忠邦的儿子,婚礼定在年尾。冼耀文欣然同意,心中感叹新加坡联姻圈子真窄,认识一家,可以把其他有头有脸的家族认识一个遍。 …… 人物之间自有联系,莫名其妙的人物不会出现。 (本章完) 第296章 隔壁冼二很想偷 八点半,豆腐街。 瑞记,一家主打煮炒的大排档,招牌鱼头米粉。 结束了东海岸的晚餐,将蔡金满送回家,冼耀文就来了这里,点了一份虾酱鸡,又点了一份少放鱼肉的鱼头米粉,扒拉两口,表示对厨子辛劳的敬重,随后坐着品味雪茄。 大约等了一刻钟,一辆车过来,停在不远处,从驾驶位钻出戚龙雀,走到后座的位置,打开车门,李月如从车里钻出,车门紧接着被合上。 见到只有李月如一人,冼耀文会心一笑,熄灭雪茄,将半截头搁在桌面。 李月如摇曳至桌前,轻声说道:“冼先生。” “李女士,请坐。” 待李月如坐下,冼耀文问道:“一个人?” 李月如轻轻颔首,“一个人。” “时间才过去没几天。” 李月如睨了冼耀文一眼,“还得多谢冼先生。” “不用谢。”冼耀文淡笑道。 上回在车里,李月如只给了冼耀文135万港币和几张房地契,并没有给柳婉卿和盛骞芝的两万美元,当时谁也没提,但当晚,李月如去了一趟柳婉卿的住所,把两万美元补上了,因此触发了柳婉卿的npc属性,她获得一句忠告——钱还是自己拿着才安稳。 “我要不要夸冼先生料事如神?”李月如带着一丝幽怨的语气说道。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的想法大差不差,偷的刺激感没有了,彻底拥有的欣喜只能保持一刻,然后就该数落缺点了。” 冼耀文露出放肆的目光,在李月如的脸上扫上几眼,随后在胸部停留一会,复又四目相对,“话是这么说,但过程怎么也得按月算,李女士,你的长相不说闭月羞花,至少也是风韵犹存,你们俩的发展速度是不是快了点?” 李月如啐道:“冼先生打算浪费时间嘲讽我?” “不不不。”冼耀文摆了摆手,“有个成语是这么说的,此地有女李月如,隔壁冼二很想偷。李女士下回再春心萌动,给我个暗示,我也想偷。” 闻言,李月如朝冼耀文抛了个媚眼,“冼先生,我已经暗示你了,来偷啊。” “今天不行,男人一诺千金,我还是先履行义务。” 李月如没有恼羞成怒令冼耀文有点失望,又是城府极深的主,对付起来不容易。 将雪茄重新点上,吸上一口,不疾不徐道:“这几天我刚构思了一个新项目,打算在这里开一间赌场,如果徐女士能拿出80马币,我可以给伱五个点的股份。” “冼先生,你想开多大的赌场,80万居然只能拿到五个点?” “规模不会太大,我的总投资预算是300万马币。” 李月如脸现怒色,“冼先生在耍我玩?” 将一口烟雾吐到李月如脸上,在对方的怒视中,冼耀文搁下雪茄,淡淡地说道:“这里不是香港,我要开的不是地下赌档,是可以光明正大开门迎客的赌场,想办成这件事,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李女士不会想象不到吧?” 李月如脸上的怒色消散,嘴里嘟囔道:“五个点还是太少了。” “80万就值五个点,但你能拿到的不仅仅是五个点,相比钱,我更看重李女士你的其他东西。”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赌场开业后,我希望你能站在台前,只要你能站得住脚,你可以多拿五个点的分红。” 李月如在心中快速权衡站在台前的利弊,自己是门面,就不容易被甩开,利益有保障,但李裁法一旦知道自己在新加坡…… “李裁法怎么办?” 冼耀文呵呵一笑,“李裁法是臭狗屎,在香港不方便动他,离开香港就方便了,李女士知道李裁法不少秘密,应该清楚戳他哪里,他会亲自来新加坡要你的命,你俩好久不见了,写封信给他吧。” 李月如莞尔一笑,“冼先生你和李裁法只是因为一件小事结怨,气性怎么这么大?” “李女士,不用试探了,我的确视你如棋子,但不是除掉李裁法的棋子,我说了,李裁法只是臭狗屎,不值得我花大力气重视,之所以想尽快除掉他,是出于李女士你的安危考虑。 你这枚棋子在一张更大的棋盘上,你是卒,我是车,我想成为相,也想捧你为车。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西方式的江湖更是如此,杀只是下下策,说服和妥协才是上策。” “冼先生说的棋盘是多大的棋盘?” “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一个小卒子,依令按时点卯,准时拿到粮饷就好了,不用知道为谁在打仗,你暂时只需要知道把赌场开起来,让你自己和其他股东多赚钱,恰当的时候,自然能知道更多机密。” 李月如沉着脸说道:“我现在还有机会不参与吗?” “当然,我会按照承诺,帮你在这里置办产业、进行投资,只要你不是花得太狠,我保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按照行规,我只抽你十五个点。” “李裁法呢?” “收你二十万车马费,港币。啊,有优惠,可以送你一点添头。” “冼先生真是一个好生意人。”李月如似笑非笑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听说这里有一道甜点香脆炸芋头,改良自潮州的反沙芋头,李女士要不要来点?” “我不饿。”李月如摆了摆手,手伸到桌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红色的存折,“户头上有30万,其余的我晚点给冼先生。” 冼耀文在存折上瞄了一眼,“钱不着急,我们需要注册一家公司‘温曼’,就是英文wingman的音译,这个单词有多重意思,僚机、队员、搭档、伙伴,我取其伙伴和搭档之意。 这是对内的说法,对外,把‘g’抹掉,只留下winman,可以解释为胜利者,客人听到会比较中意。 注册公司这件事由你来做,明天会有人联系你,给你一份资料,温曼你占股5%,资料上的人占股95%。注册公司挺繁琐的,找个律师代劳。” “公司注册好以后呢?” “注入资金和资产,一边盖酒店,一边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你好好想想怎么措辞才能把李裁法引过来。啊,对了,要不要派两个人保护你?女的,等你自己找到人,可以打发她们走。” 李月如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谢谢。” 冼耀文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给李月如倒上一杯,随即,端起酒杯,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次日,清晨。 牛车水,大东海记酒楼。 大东海记,名为酒楼,其实主要做茶楼生意。 这些年茶楼的生意很好,天还没亮就有客人等在茶楼门口等着叹早茶,七点半抵达的冼耀文已经没资格进入前三甲。 酒楼柜台隔板上装饰着“恭喜发财”的字样,“喜”和“发”之间,佘爷大剌剌端坐着,在他对面,坐着冼耀文。 “佘爷,上次我跟你说过,我是个生意人,约你见面,就是想谈一桩生意。” “冼先生真会讲笑话,你我之间还有一段恩怨未了,谈生意?”佘爷嘴里发出一串冷笑。 “你我之间有恩怨吗?”冼耀文装傻充愣道:“我怎么不知道?” (本章完) 第297章 别装天王老子 “冼先生,何必装傻。”佘爷寒着脸说道。 “不是我装傻,我是真不觉得自己和佘爷之间有什么恩怨。”冼耀文往椅背上一靠,随意地说道:“三七廿一是私会党,不是执政党,绑票就是绑票,不能叫羁押,绑匪死了也不能说是因公殉职。佘爷,你不是天王老子,做不到言出法随,也不能判定肉票反杀绑匪是一种罪过。 一群野狗想吃狼,结果自己牙崩了,只能说是技不如人,以后把招子放亮点,别再招惹狼,去围猎好欺负的羊就行了,难道不吃饭了,非要和狼不死不休?” 冼耀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明没了,清也亡了,糊弄人的三十六条规留着继续糊弄好糊弄的人,我是明白人,佘爷是聪明人,你的兄弟跟着你不是为了反清复明,起初是混口饭吃,现在就图个荣华富贵。 卢太爷……” 冼耀文摆了摆手,“抱歉,口误口误。佘爷,时代变了,别在龛上端着,太累,下来,我们好好谈生意。” 无视伪装、直达内心深处的话,令佘爷脸上控制伪装的肌肉出现不规则的颤动,他恨不得将冼耀文掐死,装了几十年,今天破防了。 冼耀文拎起桌上的大茶壶,给自己添了点普洱茶,拿起筷子,伸向桌面繁多的点心笼。 新加坡的茶餐厅与香港稍有不同,不是点单再上菜,也没有伙计流动式推销,客人只要一埋位,伙计就会上茶和许多笼点心,等吃完再算账,没碰过的点心收回。 这样方便是方便,但听着边上的高谈阔论,蹲在椅子上的客人们时而吐痰、擤鼻涕的声音,他可以想象点心遭遇过哪些蹂躏,筷子夹起一个大包,放到菜碟里,用筷子拆解外面的包子皮,等拆解完,上手将包子掰开,用匙羹舀出包子馅,再刮出紧贴馅的粉,不伦不类地吃着。 大东的大包名气很大,食客的素质却有待提高,不管吃不吃,不少食客都会把每个包摸个遍,擤过的鼻涕,挠过的蛋蛋,抠过的脚丫子,人体不需要的微量元素都会融合进大包里。 啃过的蒸排骨,吃不完的大包烧卖都往地上丢,如此埋汰与浪费粮食,老天爷肯定看不过眼,这不下派一个姓冼的来此凡间开赌场,惩罚一些不知道珍惜美满生活的人捡烟头、吃泔水。 打一开始,温曼就满是正义性,过些年,李月如还可以当个民选议员什么的,为普通市民发声,拷问执政党的灵魂。再给张哲宪扶个棺,打造一个专情人设,大概会有无数吃瓜者视其为偶像。 一勺包子馅入口,冼耀文微微蹙眉,心里嘀咕道:“这套路仿佛似曾相识。” 一声叹息,桌面响起佘爷的话,“冼先生,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谈。” 冼耀文抬头冲佘爷一笑,“好啊。” 能谈事情就好办,赌场的利益是个人就能看懂。 谈了将近两个小时,最终敲定佘爷代表三七廿一出资50万马币,占股3%,外加7%的维护股。 赌场黑面上的事全权由佘爷负责,从年初到年尾,倘若没出什么事,7%的分红全拿,如若不然,视情况而定扣除一定的分红。 另外,三年后重新评估维护股的数额,理论上只会增不会减,实际上财帛动人心,股东是三七廿一,而不是他佘爷,谁知道三年后对话的是张爷还是李爷,一切皆有可能。 十点钟左右,冼耀文会合处理完宜来分岛过户的龙学美,一起前往宜来分岛。 无名小岛的主人过世,继承人远在英国,从未来过新加坡,小岛挂牌销售已有一段时间,一直无人问津,有人买,继承人毫不犹豫就卖,通过中间人以7万马币成交,买卖双方无需见面。 船在宜来分岛的小码头停靠,一下船,入目一条用木材做护栏的小径,沿着小径向上走到头,便来到白宫——一栋马来风格的平房,房间只有三间,面积三百平左右,但有瓦遮头、没有围墙挡风的区域却有将近六百平,按建筑格局来看,最早的岛主应该是打算开餐厅。 草草看了白宫几眼,冼耀文就来到小岛的边缘地带,沿着最外环用脚丈量小岛。 走几步,他就会探头看看边缘裸露在外的泥土和岩石。 未登上宜来分岛之前,他对此岛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如果地质条件不允许岛上建高层建筑,他打算将此岛当作自己的私人岛屿,将白宫拆除,重新建一栋别墅,在岛上开垦菜园,养家禽家畜,再引进一些野生动物打造私人猎场。 建造远古风格的树屋散落在岛上各处,既可以站在树屋的平台上打猎,也可以在树屋的房间里享受最原始的欢愉——骨头做吊灯和台灯,粗犷的实木做床,床垫和薄被一律用兽皮制作,壁橱里再摆几瓶红如鲜血的自酿酒。 在小岛的八方八个角,各建造一栋深入海水的特色小屋,突厥帐、斯巴达帐、罗马帐、船屋、审讯室,全透明的玻璃屋等,满足人对性的各种变态欲望。 不消说,这是为客人们准备的,没有互相窥探过彼此的阴暗面,只是面具对面具,何来了解与信任基础。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只能先搁置,宜来分岛的土层并不厚,三到四米以下就是岩石,无视海风和海啸的话,在岛上建摩天大楼都没问题,更别说仅是六层的白宫。 是的,白宫,岛上名为白宫的建筑给了他灵感,福利酒店的造型就按照白宫来。 对赌场的未来,他同样是两手准备,第一手是事不可为,社会上对赌场的负面评价太多,赌场的口碑太差,那就把赌场送给蔡光耀当垫脚石,唱一出打破旧社会陋习的好戏。 第二手是能够维持,为了政治正确,赌场的创汇能力尤其需要重视,他已经将目光瞄准了休假的美英两国大兵,这些可都是优质客户,一次休假不落点饥荒不算尽兴。 如果大兵的姓氏优美如罗斯福、肯尼迪、布什,大概会获得彩票的青睐,拿到特等奖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国家的崛起,总要杜撰一点忍辱负重的故事,不然不足以显示执政党的伟大,容忍一个赌场的存在不算多大的事,何况是一个能创汇的赌场。 新加坡的经济崛起离不开外汇,需要有一段汇不问来路的历史。 赌场想要安生经营,模式上还是得趋向外向型经济,客户主抓非新加坡籍,为此,他还得操心一下新加坡的旅游业。 来到小岛的一隅,一片花卉前,冼耀文撸了一捧野草挽成一个草把子,垫在屁股下面,一边歇息,一边琢磨如何开发旅游线路。 “阿美,新加坡的星展公司下面已经有金耀实业(kingman)、耀薏投资(richman)。现在还要增加温曼(wingman),主营赌场业务;伊特曼(eatman),主营食材供应业务;沃特曼(waterman),主营水资源方面的业务;纽曼(newman),主营医疗方面的业务,专攻整形;杰特曼(gentleman),主营旅游方面的业务。 明天我先飞,伱多留两天,处理好注册事宜,然后再四处转转,找一块适合建办公大楼的地皮。 不要局限于当下,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一栋大楼至少要用三十年,周边的环境变迁非常重要,要考虑到将来的翻建或出售。” (本章完) 第298章 君不密 “摊子一下会不会铺得太大?”龙学美稍稍犹豫,说道。 “只是先注册公司,业务不会一下子铺开,进入十月,你要香港、新加坡两头跑,身上的担子很重,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 “我没问题的。” 冼耀文颔了颔首,“着手给你自己招聘四个助理,两男两女,一个香港人,一个新加坡人,一个美国人,还有一个随意。不用着急,慢慢找,用心甄别,每一个助理都要可信任、有能力。 听吩咐做事,只是一个秘书的基本功,有句古话,宰相门前七品官,驭人之道是你必须掌握的高阶功法。 跟在我身边几年,等伱到了再不结婚就不赶趟的年纪,我会将你放出去独当一面。你完全不用焦虑你的前途,只需好好努力,好好做事,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冼耀文在龙学美的臂膀上拍了拍,“不要令我失望。” “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龙学美郑重地说道。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女人相比男人,容易感情用事,五年内不许你谈恋爱结婚,是为了杜绝你犯错。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大的毛病,面对诱惑,总以为自己能抵住,可事实往往相反。 阿美,你是女人,人生想要圆满,就要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有人说爱情是纯粹的,爱情就是为了对方不顾一切,有情饮水饱,爱情不需要物质做基础。 也有人说,爱情需要建立在面包的基础上,吃饱喝足才能谈情说爱。 我的内心比较阴暗,将世间所有人与人的关系都解读成利益结合,我需要你帮我做事,你需要我付你报酬并满足你的情绪价值,我懂你,你也懂我,我们彼此维系好付出与得到之间的平衡。 就我们两个的关系,你我都可以坦荡说一句,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没什么可值得窃喜,也没有什么值得愧疚。这就是最完美的状态。 爱情并非如此,别人看着幸福未必是幸福,自己感觉到幸福才是幸福,可一旦感觉到幸福,那多半是因为占了对方的便宜,付出少,春天种下一句我爱你,得到多,秋天收获一栋楼。 这种好事无论落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幸福,如若不然,等价交换的事,能维持平平淡淡,安安心心就不错了,哪有幸福可言。 幸福呐,都是占便宜占出来的,但凡没有受虐心理,觉得打是亲,骂是爱,每一个觉得幸福的人都是可耻的。” 再次拍了拍龙学美的臂膀,冼耀文站起身说道:“阿美,祝你成为一个幸福的人。可以起来了,我们接着转。” 龙学美点点头,站起身,若有所思地跟在冼耀文身后。 中午时分,冼耀文已经将整个岛逛了一遍,基本确定小岛的地质条件很好,完全可以盖一栋占地面积一万五千平米,实用面积超过八万平米的六层建筑。除此之外,还有足够的面积建一座大型游船码头和一系列的娱乐设施。 仅仅满足赌是不够的,还要设身处地为赌客考虑,从还未上岛开始,就要考虑到赌客身边的拖油瓶,妻子、情人、子女等,岛上必须具备赌客忽悠拖油瓶一起上岛的道具——在新加坡独一无二的服饰、珠宝旗舰店,手艺高超、长相帅气的“做头师”,一个拥有各种儿童玩具的游乐园,每天只在赌场最热闹的时候开放。 还要有一间不错的商务餐厅和一间不错的夜总会,吸引富商上岛招待客人,岛上也要豢养无数条龙,让上岛的人可以吹嘘被一条龙服务过。 除了准高级客户的后勤需要做好,一些只能增加人气,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准客户的需求也要有所考虑,免费的香烟、免费的水果点心,在赌厅里要有提供。另外,瘫痪餐不错,岛上需要一间瘫痪餐厅,福利酒店福利当头,绝不容许岛上有一人饿死。 嗯,一间达到iso9001标准的马栏也是必须的,一些人堆积的戾气需要有地方释放。 在白宫外面的一张实木桌前,冼耀文大致画出宜来分岛的规划,主体是福利酒店,配套有餐厅梦华正店,夜总会莞楼,儿童游乐园童趣,马栏巡河炮,提供瘫痪餐的食也,不消说,瘫痪餐的主食就是方便面,融合珠宝、服饰、做头、小吃的步行街梦华街。 整个岛的风格主题就是复原东京汴梁之梦华,要的就是醉生梦死。 思考片刻,冼耀文在规划图下面添加备注: 食也的一切都免费,且二十四小时营业,食客无需提供任何消费凭证,凡上岛之人皆可以进入免费吃喝。 上岛的船每半个小时或更短的时间一班,离岛的船每两个小时或更长的时间一班,每日饭点之后的两小时为后勤人员轮休时间,在此期间,没有离岛的班船,以此让“吃白食者”在岛上逗留,情不自禁走入赌厅。 唰唰唰,冼耀文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行字,龙学美坐在边上,体会每一条的用意以及思考该如何执行。 刚才的谈话还是有作用的,龙学美明白自己应该对先生的事主动上心,而不是被动听吩咐。 眼动,心动,手也没闲着,她时而塞一片饼干进自己的嘴,时而给冼耀文塞一片,已是饭点,两人只能以饼干充饥。 冼耀文停笔时,戚龙雀来到他身前,“先生,水样已经取来了,岛上一共有三个淡水出水口,一大一小,还有一个碗泉,十分钟左右才会渗出一碗水。” “有没有尝过?” “尝了,味道不太一样,地下可能不止一条地下河。” “这是一个好消息,或许岛上的淡水可以自给自足。”冼耀文颔了颔首,对龙学美说道:“搞勘探的时候,顺便勘探一下地下水,还要做评估,每年开采多少地下水不会引起地面沉降。”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不要找新加坡的勘探队搞勘探,从外面找,地下水储量必须保密,尤其是储量非常丰富的情况下。” “好的。” 下午。 冼耀文没有午休,先去了金季商行的办公室,关心一下缝纫机的业务。 电动缝纫机没什么起色,销量还未突破十五台,家用缝纫机的形势却是非常喜人,已经走过了“百”的阶段,客户要货都以千为单位,虽说是最小的千,但流水和利润都相当丰厚。 账上有一百多万马币,盈利有六万多一点。 得益于银行的良好关系,他并不需要担心有人卷款携逃。收支两个账户,收的账户只收不能取,只能往兄弟国际株式会社转账,如果账出现问题,主要责任在小鬼子那边,他可以大大方方打上门去问责。 只不过,有好也有坏,虽说代理合同里没有圈定销售区域,金季商行把缝纫机卖到美国、印度都不算违反合同,现在不清不楚也没事,但这个漏洞,如今基本可以肯定不是兄弟国际没有意识到,只是在装睁眼瞎,坐看你开拓市场,等时机一到,无论是自己开拓或开发代理商,直接把市场拿走也是理直气壮。 看着客户名单上一水的印度商行,他有了在东洋投资一家缝纫机制造商的想法,手握市场扶持一家企业的难度不会太大。 当然,一切都要悄悄地进行,兄弟国际可以理直气壮拿走市场,谁让自己理亏站不住脚,但补偿绝不能少,不给就耗着。 冼耀文基本无视自己这个代理商当得有点无耻,现款现货的合同条款一次都没遵守过,从来都是“定金、发货、收货、交付、收款再付尾款”这么个流程,风险他背,资金压力甩给了兄弟国际,按说兄弟国际不管怎么做都不算过分。 说白了,他就是占兄弟国际急于开拓国际市场的便宜,将代理做成了无本买卖。 理了理业务,跟员工进行了一对一的谈话,表演了对员工资料的熟悉,振奋了人心后,马不停蹄赶往律师馆。 等消停,他已经来到大世界游乐场。 夜花园歌台,冼耀文手捧玻璃杯,目光凝视舞台上一个正在哼唱高音歌曲的小姑娘。 小姑娘非常面善,在新加坡的电视剧里经常可以见到她的身影,只不过那是她五十岁以后的事,现在看着不过十六七光景。 叫什么不知道,一直没有关注过。 等到一曲歌罢,主持人上场,才从热场词里听到小姑娘的名字“陈美光”,接着,耳中充盈着屈云云的名字。 在观众的千呼万唤中,屈云云登场,一开口就是她的代表作《三轮车上的小姐》。 这首歌不符合冼耀文的品位,他无心欣赏,也不愿打搅龙学美和费宝树的雅兴,只好目光四处游走,做他喜欢做的事——观人。 拜胶价大起所赐,仅相隔一月,新加坡的夜生活已是截然不同,现在颇有点锦绣繁荣的意思,他记得上回坐在歌台,大部分客人抠抠索索,只肯点一支汽水,这回大多桌上密密匝匝摆满小点,消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忽然,他的目光和一个看向他的女人对视,未几,女人举起手里的杯子。 (本章完) 第299章 自来雀? 冼耀文举起杯回敬,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各呷了一小口。 女人放下杯子时,冲自己边上的空位努了努嘴,邀请之意一目了然。 见此,冼耀文脑子转了起来,从记忆中搜寻与女人的长相匹配的名字,不太费劲,一个名字就跳了出来,杨佩云,新加坡本土女歌手,另外,她还有一个身份,仙乐歌台的老板娘。 “嗯?” 他记得报纸上说过仙乐歌台原来就开在大世界里,可他刚才进入大世界压根就没见到仙乐歌台的丁点印记,现在的夜花园歌台不会就是建在仙乐歌台的遗址上吧? 如果是,那就太有意思了。 想到这,他嘴角一勾,端着杯子起身,弓着腰来到杨佩云边上的空位坐下。 放下杯子,冲杨佩云露出一丝邪笑,“女士,过夜一百元,明天早上八点前,我是属于你的,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 杨佩云先是错愕,随后冁然一笑,“包括杀人吗?” “杀人不行,借种可以。” “咯咯咯。”杨佩云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先生认识我?” 冼耀文收起放肆的笑脸,轻轻颔首,“过来之前,我回忆了一下,曾经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就是那篇仙乐经营不善,歌星纷纷跳槽,交际手腕了得的老板杨佩云独木难支,王朝崩塌。” 杨佩云脸上升起一片黑雾,“哪壶不开提哪壶,先生真不会聊天。” 冼耀文一弓腰,脸贴近杨佩云的脸,压低声音说道:“杨老板经营仙乐四年,应该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听到荤段子脸不红心不跳,伱请我过来明显不是发浪想找男人,有什么事请直言,我等下还有一个约会。” 又是银铃晃动,一串笑声后,杨佩云收起笑容,正襟危坐道:“我想重开仙乐,需要人投资。” 啪嗒,打火机升起一串火苗点着雪茄,缓缓吐出一口白雾,冼耀文缓缓说道:“大华酒店、东海岸、黎觉与王律师馆,在哪里见过我?” “第一和第三都见过,昨天还听人提起过你。”对冼耀文的反应之快,杨佩云很是诧异。 “嗯。”冼耀文轻轻颔首,“恕我直言,此时正是歌台的发展黄金期,杨老板却把仙乐干黄了,本来我们没必要多谈,不过呢,杨老板长得美艳动人,美人嘛,走到哪里都有特权,我这里更别说了。我给你三分钟,你编一个能说服我掏钱的理由。” 其实,不需要杨佩云给出理由,他自己已经想到一个,友谊影业旗下的艺人除了拍戏、出唱片,商演也是必须有的。 只要胶价坚挺,新加坡的各行各业就会在树胶及其他原料价格上涨的带动下欣欣向荣,市民口袋里有钱,娱乐事业便会蓬勃发展。即使悲观地估计,新加坡至少会保持五六年的报复性消费和盲目性消费,这时候眼睛闭上投资歌台也不太可能亏。 从艺人商演分成,到歌台分红,收入可以串成闭环。未来一些年,友谊影业的艺人勤跑新马,而在新加坡只在一家歌台登台,仅凭明星效应,也能把歌台的生意捧起来。 这一块他之前有想到过,只是身为友谊公司的小股东,别指望他做事积极性有多高,分内事做好就行了,额外的他真懒得动,但是,自己上杆子凑上来的,不动实在说不过去。 当然,既然要动,有些日程就得往前挪挪,比如找米歇尔谈股份变更,要么多划点股份给他,要么她自己参与日常管理,将他身上的担子至少分担六成过去。 不到一分钟,杨佩云说道:“冼老板,赚了你先拿,赔了先赔我的。” “这个条件听着不错,只是还不够,你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怎么让我相信再来一次一定会成功?” “我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 “介不介意我派个人辅助你管人?” 杨佩云轻咬嘴唇,思量片刻后点了点头,“歌台由我说了算。” “当然,我说了,辅助。” “好。” 冼耀文举起杯子,遥指龙学美,“后续会由她和你谈,杨老板,希望我们每一次见面都是和和气气。” 杨佩云轻轻举起杯子,柔声说道:“我没问题。” 碰杯后,一口酒下肚,冼耀文放下杯子淡笑道:“杨老板下次不要再用这次的方式打招呼,这会引起我的误会。” 杨佩云莞尔一笑,“冼老板对我这样的庸脂俗粉感兴趣?” “佩云你可不是庸脂俗粉,若不是怕你误会,接下来我会用两筐花言巧语招呼你,今晚我就会拥你入眠。” “咯咯咯,误会什么?” “在我这里,投资你和想睡你是两码事,但在你那里大概很难将它们分开。所以,先谈生意,下一次有机会我们再切磋,看看我的花言巧语能不能将你那双听过无数荤段子的耳朵说软。” 杨佩云捂嘴笑道:“冼老板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我有相好的。” 冼耀文淫笑一声,“有相好的好啊,我对你的兴趣更大了。” “呸。”杨佩云轻啐一口,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哈哈哈。” 大笑几声,冼耀文掏出钢笔,旋开笔帽,手往前一伸,抓住杨佩云的左手。杨佩云见状,领会他要做什么,没做出反抗的动作,而是顺着他的动作,撑开手掌。 冼耀文在杨佩云手心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随即松开手,“明天早上八点打这个电话,约个见面的时间。” 杨佩云收回手,看一眼号码,轻轻点头。 收好钢笔,端起桌上的杯子,再次朝杨佩云示意,“我要失陪了,记得将做梦的时间控制在午夜之后,这之前我没空,在其他女人梦里。” 又是一口轻啐,杨佩云的羞涩增添三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对付的对手,温文尔雅地耍流氓,招式太过犀利,她有点顶不住。 “再会。” 冼耀文呷一口酒,轻轻颔首后起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将事情交代给龙学美,接着又跟费宝树攀谈屈云云。 他是务实的,欣赏不了屈云云的歌,但懂得欣赏她的吸金能力,把人挖到友谊影业应该会有赚头。 贴在费宝树耳边,他轻声说道:“等下你去后台找屈云云聊聊,问问她有没有兴趣换家公司,让她不用担心合同,赔偿一律由我们承担。另外,还会给她一笔签字费,可以是现金,也可以是房子。 签字费在十万内随你发挥,只有一万才是真正的签字费,超出的部分是从她的分成中提前透支的,她若是问起,你可以给她解释,不问你就含糊其词,留给后面的人跟她细说。” “好的。”吹进耳道的热风令费宝树有一丝异样。 “你留在这里,我和阿美忙完了来接你。” “嗯。” 冼耀文带着龙学美离开夜花园歌台,往游乐场的办公楼方向走去。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会,两人的步伐不快,且绕了路,从小吃摊中间穿过,一人来了一碗娘惹红豆冰。 没想到红豆冰居然引起一丝尴尬。 冼耀文两人正吃着,看见邵老六陪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擦身而过,其间,他的目光有对向两人。 冼耀文本打算打声招呼,提前开启见面,但看清女人的脸,他打消了想法。他不认识女人,但从女人脸上可以看出几分方逸华的神韵,观年龄,此女应该是方逸华的母亲方文露。 “啧,风韵犹存,丈母娘?” 嘀咕一声,冼耀文继续小口吃着红豆冰,等时间磨得差不多,这才去了厕所,漱了漱口,又冲镜子咧了咧嘴,检查牙齿有没有私藏宵夜。 一切就绪,踏上征程。 卡着点进入游乐场的办公楼,在一间门上铭牌是蔡文玄经理的办公室见到了邵老六。 “邵先生,你好,我是冼耀文,这是我的秘书龙学美。”虽然办公室有三个人,两大一小,但冼耀文并没有装作相见不相识,准确瞄准大班椅对面坐着的邵老六对话。 “冼先生,你好,刚才我们好像已经见过面了。”邵老六笑着回道。 冼耀文轻轻颔首,满是歉意地说道:“刚才我不太方便向邵先生打招呼,失礼了。” 邵老六闻言,淡淡一笑,起身将冼耀文两人迎到沙发前相对而坐,随后指了指大班椅上的中年人,“蔡文玄,大世界的经理”,接着指了指另一侧坐在椅子上不安分乱动的小男孩说道:“阿斓,文玄的儿子。” 冼耀文朝小男孩瞄了一眼,随即瞬速移开目光转向蔡文玄,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又将目光移回邵老六脸上,“邵先生,实在抱歉,我这次来新加坡日程排得很紧,又考虑到邵先生白天应该很忙,只好晚上来打搅,失礼了。” 邵老六轻轻摆手,“冼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我每天都会工作到十一点,这个时间点并不算晚。” 说着,他又看向蔡文玄,“文玄,叫人用我的茶叶泡几杯茶。” (本章完) 第300章 做好人,种恶果 待茶水奉上,冼耀文的话匣子打开。 “邵先生,我对电影是个外行,却犯了我们年轻人最容易犯的错误,贸贸然闯进影视行当,公司开了,人找了不少,自认为好的剧本也写了几个,但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影片拍出来,该怎么变成钱呢? 好在,我虽是愣头青一个,却也学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道理,找了几个业内的明白人询问,他们给我的回答几乎一致,去南洋找邵逸夫。 这不,我就过来打搅邵先生。” 邵老六哈哈一笑,“冼先生你说话太客气了,虽说我已经好几年没去过香港,但在香港有不少一直在联系的宁波老乡,冼先生的大名我是听过的,大家都夸你是少年英杰,非常了不起呐。” “邵先生过奖了,少年英杰四个字我实在不敢当。不过,说到做生意,我倒是总结了一点还不知是对是错的心得,像我这种生产产品销售的小商人,一定要把准买家的需求,买家需要什么,我就生产什么。 就像拍电影,邵先生可以指定演员,指定导演,指定剧本,也可以指定交付时间,等成品出来,邵先生若是看着不满意,可以提出修改意见,我这边无条件修改,一直改到邵先生满意为止。” “冼先生这样做,不怕手下造反?”邵老六对冼耀文的说法有点心动。 “电影在我眼里只是生意,但不可否认在很多从业者眼里是一门艺术,不过呢,搞艺术也要吃饭,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去追求艺术成就。公司草创,先解决活下去的问题,等手头有了盈余,再去追求艺术也不晚。 我心中已有打算,友谊影业最初的两年以练兵为主,只求收支平衡,不求盈利。邵先生可以试着下一单,我给你的报价不会超过伱现在的六成,而且,邵先生还可以拥有一定比例的版权分红,我将影片发行到其他地区获得的收入,邵先生可以分润一二。” “一定比例是多少?” 冼耀文淡笑道:“每一部影片单独洽谈,投资规模不同,比例也就不同,邵先生可以让你在香港的制片经理到友谊影业办公,我可以腾出两间办公室供贵方使用。” “办公室就不必了。”邵老六斟酌片刻,说道:“冼先生,我给你开一张15万的支票,没有任何要求,你多久能给我成片?” “第一次合作,时间要久一点,公司还有不少事情没有理顺,两个月内一定会交付。” “可以。”邵老六点点头,“但我有一个要求,我们之间的合作不能对外透露。” “合作愉快。”冼耀文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 洽谈在和谐的氛围里结束,冼耀文空手来,也是空手走,并没有带走支票。 邵老六是老生意人,自然懂得怎么交收支票才安全,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制片经理将支票送到友谊影业的办公室让人签收,顺便签订合同,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交给“未必是真人”的冼耀文。 回到店屋,见到水仙独坐在茶室品茗,冼耀文在她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闭上双眼。 水仙会意,站到他身后,柔荑放在他的肩膀上揉捏。 “何鹤年。” “依然没有松口,只是说利息可以多算一点。” “上杆子不是买卖,既然没兴趣,暂时就不要谈了,接下去你就跟他谈借款,利息能收多少就多少,不用给他优惠,大宗粮食交易,需要钱的时候多了,会有他主动开口的一天。” “如果一直不开口呢?” “我在香港有一个新生意,也要涉及大宗粮食交易。泰国的水稻主要种植在北方稻区和东北稻区,两个稻区分别和缅甸、老挝接壤,想要越境并不难。 有一种金属元素叫钠,遇到空气就会燃烧,通常钠会保存在煤油中。有一种物理现象叫凹面镜聚光,透过凹面镜将阳光聚集在你的脸上,用不了一会,你就会烫得受不了。 一个装着钠的煤油瓶子,一枚凹面镜,两者结合,就是一枚定时燃烧弹。 我有个弟弟,你也见过,耀武,他耀武,我耀文,自古以来,取名都是先文后武,这做事也是一样,能讲理就不动手。 帮人和害人是相对的,也是如影随形,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有个故事,说是当年李成梁因为得知努尔哈赤脚踏七星,就要杀他,谁知道他的小妾竟然私自给努尔哈赤报信,努尔哈赤连夜逃走,这才有了满清296年的基业,也有了汉人296年的苟延残喘,想自称奴才都得争取资格。 很多时候,行善行种下的却是恶果,害人可以通过帮人来实现,哪个生意人还没有几个竞争对手。” “东边不亮,西边亮,一个何鹤年,犯得着如此上心?” “一个傻子突然开窍,犹如守株待兔的那只兔子,只是低概率事件,这种机会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也无所谓,只是饭后的小甜点,不吃也罢。 天才则不同,从很小就会显示出与众不同的天赋,小时济济大未必佳,也是低概率事件,投资十个少年天才,运气再差,总能收获六七个长成的天才。最终,这些投资能赚得盆满钵溢。 何鹤年没什么了不起,错过一个何鹤年,耀薏投资不会倒闭,但是,这天底下好做的生意不可能没有竞争者,我们筛选投资对象,将来,投资对象也会有筛选投资人的资格。 你能认出的天才,别人也能,今天搞不定何鹤年,明天还有张鹤年、李鹤年,面对竞争,每次你都放弃吗?假设出现一个某鹤年,投资一元,将来的回报是十万呢?你也轻易放弃,过些年肠子悔青? 何鹤年没什么了不起,懈怠的心魔才是致命的。” 冼耀文睁开双眼,掷地有声地说道:“这一单你主我次,我配合你,将他拿下。” “不择手段?” 冼耀文闭上眼,幽幽地说道:“做好人,行善行。” 水仙冁然一笑,趴到冼耀文的背上,娇嗔道:“先生,上次你在遏天边已经付过夜资,我还没陪你过夜呢。” “想睡我,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等哪天有了千万资产,你再跟我提这茬。” “哈哈哈。”水仙大笑道:“先生,你会不会太自大了,如果我有千万资产,才不稀罕睡你。” “我求着你睡我总行了吧?” “我要考虑考虑。” “你慢慢考虑,手别停。” “哦。” …… 次日。 冼耀文和费宝树两人在蔡金满的送行下,登上了飞往纽约的航班。 泛美航空的航班,空中邮轮系列,飞机是波音的飞剪船,一种水上飞机,要说优点就是大,而且飞得不高,真要倒霉催的,只会是海难,不会是空难。 飞机很大,有独立包厢,并配备私人卫生间,还有独立的餐厅和一个可供十几个人翩翩起舞的小酒吧。 包厢里有一张大沙发,勉强够一个人躺睡,一张小茶几,还有一个梳妆台,并配备一张焊死在地板的圆凳。 飞机起飞后,费宝树便坐在梳妆台前,翻阅小说之余,时而透过化妆镜看冼耀文。 包厢的价格很贵,限坐两人,冼耀文只买了一个包厢,倒不是他舍不得单独给费宝树买个包厢或买一张豪华座的票,他就是故意给自己和费宝树创造一个独立封闭的相处空间。 一直想从费宝树身上获得一个答案,他觉得是时候了。 当然,他不急于一时,心思还是先放在工作上。这次到美国,需要办的事情同样不少,他要好好捋一捋事情的先后顺序,以及事情不按他设想时的替代方案。 拉起百叶窗,让阳光可以透过舷窗照进来,冼耀文点燃雪茄,透过舷窗欣赏海景,脑子里想着事。 这样的状态,一持续就是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空姐来敲包厢的门,询问是否要送餐,冼耀文才停止思考,带着费宝树去餐厅。 来到餐厅,已经有不少旅客在就餐,三三两两,以男女配对的白人为主。这是一架起点在马尼拉的航班,不消说,飞机上的旅客多是美国人。 男性旅客一水的西装衬衣领带三件套,女性旅客连衣裙配高跟鞋,只是款式和颜色不同。这是航空公司的要求,不这样穿不许登机。 之所以如此要求,就是为了对旅客进行筛选,航空公司可不愿意放钱包不够厚实的旅客登机,毕竟除了包含在机票里的免费套餐,飞机上还有收费高昂的高级套餐和酒水。如果一架飞机上的所有旅客都不进行额外消费,航空公司几无利润可言。 回应过热情的旅客,冼耀文和费宝树坐在一张双人桌前,点了一份最贵的龙虾套餐。不是为了摆谱,就因为龙虾套餐的几道菜都不容易做成半成品的预制菜,顶多就是冷冻,近千美元的包厢都开了,也不差几十美元的餐费。 空姐离开后,冼耀文对费宝树说道:“累吗?” “不累。” (本章完) 第301章 宝树开花 冼耀文拿出半截头雪茄,冲视线正对她的女士示意一下,收到对方表示不介意的眼神,他点燃雪茄,抽了两口后,轻声说道:“这次出差,其实你没有必要跟着来。” “我感觉到了。” 费宝树低下头,秀发垂落,挡住自己的视线。 她之前一直是将头发挽成发髻,到了东京之后,才将头发松开,自然散落于肩膀。 “你刚到中华制衣那会,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个非常私密的问题,不太好问出口。拖着,拖着,一直拖到要给伱调动岗位。”再吸一口雪茄,冼耀文接着淡声说道:“前些日子,我又把问题拿出来斟酌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想得到你内心最真实的回答,比哄你上床更难。” 闻言,费宝树两颊绯红,头垂得更低。 “于是,我又捋了捋,打定了主意,还是先把你哄上床,等气氛到了,再问你那个问题。我是一个心很细的人,只要我想,大部分问题都能考虑到,之前你遇到的一些让你难为情的场面,其实是我有意为之,用意就是撩拨你。” 顿了顿,给了费宝树回忆和消化的时间,冼耀文接着说道:“显然,你的内心已经泛起涟漪,所以我才安排你跟我一起出差,并且制造了我们能够独处几天的机会。 你上段婚姻起始于年方二八,终于如花之年,孙某大你十五,你没尝试过二十岁的青年有多炙热。如今你卅八,我十九,你补上缺失的那一段,我满足自己特殊的癖好。 不瞒你说,我很喜欢你这个年纪的女人,成熟、丰满、玲珑有致,知进退、懂得疼人,优点太多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冼耀文挥了挥手,将自己眼前的烟雾挥散,随即在费宝树放在桌面的手背上拍了拍,“不要有太大压力,我不会逼你,飞机落地前,我只是你的老板。” 费宝树低垂的头点了点,依然不敢抬起来。 冼耀文不再说话,安静地坐着,等着空姐送餐过来。 两人相对无言的状态一直维持到黄昏时分飞机降落在达尔文港口。 走出包厢时,冼耀文将行李交给一只手,另一只手伸向费宝树,她两颊绯红,却没有一点迟疑地将手送进他的手心。 一个下午的考虑,将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几个月的相识,八年的孤枕难眠,足够让她勇敢,足够让她不顾一切,先疯一场再说。 两人手牵手下了飞机,在集合的队伍里滞留一会,随后跟着空乘的小旗帜进入酒店,在酒店大厅拿到房间的钥匙,迫不及待上楼进入房间。 随着砰的一声响起,两人将自己隔绝于世界之外,炙热的目光触碰羞涩,嘴唇触碰嘴唇,大手挑逗裙摆,未几,羞涩被炙热感染,如火般回应…… 处于喷发期的火山被强按住八年,一朝喷薄而出,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形容,即使请朱先生过来,他的满腹诗华也会宕机,只能喃喃自语:“别动,买橘子,不吃美国面粉。” 澳洲飓风肆虐了几个小时,终是风停雨歇。 房间的阳台,中央有一只浴缸,此刻,冼耀文躺在里面,只有头和肩膀露出水面,费宝树窝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两人耳鬓厮磨。 “饿不饿?” “不饿。” “喔,我多此一问,你已经吃饱了。” 回应他的是滚烫的难为情,是虎牙轻咬耳垂。 “哎,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 一颗小脑袋悬停半空。 “你没有我想象中成熟,那十二年,心里很苦吧?” 费宝树迟疑了一会,说道:“刚开始的三年还好,后面我只是家里的摆设。” “嗯。”冼耀文抚了抚费宝树丝绸般柔滑的后背,“工作时间,我是老板,你是下属,你可以称呼我老板或先生。 非工作时间,我是你男人,你是我女人,你可以叫我老爷或先生。叫我老爷,你就是冼费宝树,我正式的姨太太,和冼家绑死,一荣俱荣;叫我先生,你还是费宝树,没有给我守着的义务,哪天你和其他男人看对眼,只要礼貌性地先通知我一声,然后你……” 不等冼耀文把话说完,费宝树的柔荑已经捂住他的嘴,娇羞羞地说道:“老爷。” 抓住费宝树的柔荑,冼耀文轻声说道:“想清楚了?” “嗯。”费宝树点了点头。 在费宝树的手背上亲了一口,冼耀文身体往上一挺,人坐了起来,扶住费宝树的臂膀,将她翻了个身,令其相对而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有几个孩子会到香港和你相聚?” “两个,其他三个孙家不肯放。” “老大和老三?” “嗯。” “都是几岁?” “老大虚岁二十一,老三虚岁十九。” “长相随你?” “比我长得好看。”费宝树脸上露出几分自得。 “从你这里算,我是她们继父,等将来她们出阁,我会备上丰厚的嫁妆,一定让她们风风光光嫁出去。” 费宝树脸上的喜色还未晕开,一片愁容紧随其后,她大声惊呼:“联姻?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让我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 “你急什么,我有说要让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吗?我只是想提供给她们富足的生活,吃穿不愁,醉心学业,念完本科读硕士,让她们始终处在质量较高的交际圈里,认识的男孩子自然也是家世和自身都很好的。” 冼耀文箍住费宝树的脖颈,清澈的眼神与她对视,“我是想让女儿联姻,但不是指定对象的联姻,我只是希望门当户对,要嫁给谁由她们自己选择。” “真的吗?” “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不会骗你。” “嗯。” 费宝树往前挪了挪身子,头靠在冼耀文肩膀上。 冼耀文抚了抚她的秀发,宠溺地说道:“你呀,小傻瓜一个,假如我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留到现在说,效果应该会更好一点,但我还是提前说了,就是因为我不想骗你。相处久了,你慢慢就会懂我,我不是个好男人,但我坏在明处。对了,有件事情我要问你。” 费宝树抬起头,“老爷要问什么?” “你想不想排大小?” 费宝树把头埋进冼耀文肩膀里,羞声道:“我不要,岑……她还没有老三大,我叫不出口。” 冼耀文嬉笑道:“你确定不要?我可不敢保证你后面还有几个,你不排,她们可不会叫你姐姐。” “不叫就不叫。”费宝树重新抬起头,问道:“我要搬家吗?” “不用,你就住在那里,往后过节回家吃饭就行。” “嗯。” 飞行旅途的后面几天,解开虎狼封印的费宝树勤奋好学,随时随地可求索,飞机、酒店、惠林顿的野草丛、夏威夷的礁石……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喉吮浆甜补胶原,在纽约下飞机时,她的脸已经傲娇得犹如十八岁的小姑娘。 两人来到出站口,一眼就看到来接机的郑慧娴和克莱·辛普森。 冼耀文看到郑慧娴的脸稍有一丝意外,不是变美或变丑,而是短短不足俩月,她的脸上居然能看出一点苹果肌的痕迹,美(国)化的速度太快了。 走上前去,他先抱了抱辛普森,接着轮到郑慧娴,一个熊抱,嘴贴在她耳边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美国佬,口语进步很快,口头鼓励一次。” 松开怀抱,郑慧娴立马问道:“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口语进步了?” 冼耀文两只食指在两边脸颊同时画了一条斜线,“这里,苹果肌,这是华人掌握美国式思维的证书,你用几个月时间完成了别人几年才能做到的变化。假如你没有在东村交往一个落魄艺术家的男朋友,你很快会收到惊喜。” 郑慧娴轻笑道:“男朋友和惊喜有冲突?” “当然。”冼耀文摊了摊手,“假如有男朋友,你的苹果肌就未必是因为工作而出现。” “我没有男朋友。” “恭喜。”说着,冼耀文看向辛普森,“克莱,你的婚姻出现危机了吗?” “boss,让你失望了,我的婚姻一切正常。”辛普森乐道。 “不坏。”冼耀文在辛普森的胸口敲了一下,“永远记住你有孩子,艳遇留在洛杉矶,不要带回纽约。” “ok。” “希望你真能记住,好莱坞的女人只适合逢场作戏,不适合娶回家。”在辛普森的肩膀上拍了拍,冼耀文牵起费宝树的手往机场外走去。 为了方便接待宾客和模特明星们,花社添置了两辆别克“superestate”旅行车,两排座,后面有一个皮卡车拖斗大小的后备箱,完全可以装下模特明星们的大行李箱。 冼耀文坐进停在机场的别克,郑慧娴紧跟着坐在他一侧,从后备厢拿出一个文件夹递到他手里,“老板,你制定的策略非常成功,销售情况比预计的要好,截至昨日,一共售出56.23万本,《花花公子》成功了。” 翻开文件夹,在第一页扫上一眼,冼耀文往语气中加了一丝激动,“干得不错,八月刊再接再厉,你可以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如果八月九月刊的销量,芝麻开花节节高,十月份可以拿出2万美元的预算让大家开心一下,包下一间脱衣舞酒吧彻夜狂欢,或者租一艘游艇出海狂欢,唯一不允许的只有毒品,其他随意,记得提前通知律师待命。” 郑慧娴蹙眉道:“社里有不少女职员。” “我没得健忘症,如果我没搞错,曼哈顿有不少午夜牛郎。” “老板,这样合适吗?”郑慧娴惊诧道。 冼耀文抬头看向郑慧娴,说道:“你不喜欢,不代表其他女职员也不喜欢,滥交在美国并不违法,对一些人来说,也谈不上是多大的道德负担,我说了征集意见,不要以你的个人喜好为准。” 郑慧娴无奈道:“好吧。” 冼耀文用了二十分钟将文件的所有内容看完,合上文件夹,转脸对郑慧娴说道:“有几笔账我没看懂,明天下午两点盘一下账。” “我会提前安排好。” “除了文件中的标注的企业,还有其他企业打来咨询广告事宜吗?” “有,伦敦橡胶公司进行过询价,他们年底要推出一款新产品,有意向和我们签订长期的广告合约。” “什么产品?” “对方没有透露。” “有资料吗?” “在办公室。” “简单说下这家公司有什么品牌。” “杜蕾斯。” “哦。”冼耀文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说说其他。” (本章完) 303.第302章 老钱人的做事格调 第302章老钱人的做事格调 “还有蔻驰也有意向在花花公子上面刊登广告,蔻驰的人有在电话中询问花花公子的定位和广告方案。” “做皮鞋的那个蔻驰?” “是的。” “喔。”冼耀文颔了颔首,“你听过贝尔实验室的奈姬计划(nikeproject)吗?” “奈姬导弹?” “是的。”冼耀文再次颔首,“奈姬是希腊神话里的竞赛女神、胜利女神,在古希腊时期,她经常担任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裁判。不久之后,我会经营一个运动服饰品牌,原本打算以奈姬作为品牌名,后来细想,主要的客户群体并非运动员,没必要取一个太奥林匹克的名字,但又要沾奥林匹克的边,所以我想到了以帕拉斯(pas)作为品牌名。 帕拉斯有四个子女,分别是胜利女神奈姬、强壮之神克拉托斯、热情之神仄罗斯和暴力女神比亚,竞赛女神的父亲,也算是和奥林匹克沾边,而且可以往其他领域发散。 或许将来会开发‘nike''sfather’、‘bia''sfather’,有无数种可能。” 冼耀文从英语切换到粤语,接着说道:“之所以跟你说这个,是因为我打算转让花社的部分股份给帕拉斯,以保证将来的广告刊登。 想让事业以最快的速度壮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吸收能量巨大的合作伙伴,我这次过来其中一件事就是给花社寻觅一个实力强劲的股东,所以,很快花社就不只是属于我,我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花社已经盈利了。”郑慧娴不解地说道:“目前根本不需要引入其他股东,老板为什么不等花社上一个台阶再引进股东?” 冼耀文拍了拍郑慧娴的肩膀,“再次说一句,伱辛苦了。没来纽约之前,你说不出上面这段话。如果单纯从花社的角度考虑,现在确实不是引入股东的最佳时期,但花社只是我的产业之一,我需要综合考量。 不过,你可以放宽心,我懂换位思考,我既会保证你在物质上的收获,也不会让你内心的成就感无所适从,无人共鸣、喝彩。 miss郑,你会有一个圆满甜蜜的美国梦。” 郑慧娴莞尔一笑,“老板,你是让我望梅止渴吗?” “不,我更希望你用《韩非子·喻老》里的画大饼的故事来解读,把自己想象成一头毛驴,张果老骑的那只。”冼耀文嬉笑道:“既然猴子能成佛,毛驴自然也是可以的,没准将来你能成为三十六佛之一。” 郑慧娴剜了冼耀文一眼,“哪家的佛有三十六之多?” “都是人编的,三十五还是三十六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添一个名字,多编一段故事。人编佛,人塑佛,人跪佛,第三类人仅仅是消费者,还是以蠢人为主的消费者。 八月刊的排版方案我看过了,大致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大杂烩的感觉。《花花公子》应该紧扣男人二字,第一,成为男人。 男人和男孩最大的区别是性特征,封面、内页插画,说到底其实就是作案道具,例如男孩找出爸爸藏在工具箱里的杂志,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自渎。 再例如监狱里的囚犯为了争一页杂志大打出手,嗯,例子很多,你自行脑补,我不展开说,省了你思考是该露出羞涩,还是表现得兴趣盎然。” 郑慧娴轻啐一口。 “第二,成为怎么样的男人。第一部分是名人专访,女性名人专访为第一服务,男性名人专访的核心是向读者展示不同领域的优秀男人,地位、学识、样貌、不凡的经历,多维度。 优秀不等于成功,专访对象并不一定需要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只需是某一领域的佼佼者即可,例如吐烟圈、解扣子、钓鱼,只要技能酷一点,不需要很高级,哪怕仅仅是尿尿尿的比较远。 男人只要童年时期不孤独,不分国籍,大部分应该有和小伙伴比赛尿远的经历,这是由身体构造引发的兴趣,和文化无关。 我们的前期目标是称霸美国,后期目标是称霸世界,很有必要搞清楚不同文化背景之下的男人存在的共性,这样就可以主要执行点对面的策略,不需要不同语言的版本编制一套不同的排版体系。”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名人专访要掌握一个核心,传递给读者的只有一句话:‘it''scool’。 第二部分,怎么成为一个酷的男人。这一部分有两个中心,第一,女人眼中的优秀男人。从女人的视角去剖析男人,例如大部分女人喜欢男人梳什么发型,用什么味道的古龙香水,穿什么衣服,打什么领带,戴什么手表,诸如此类。 肤浅一点,不是引导读者如何成为女人眼中的完美男人,而是在基于真实的基础上打广告。” 冼耀文抬起左手,晃动手腕,“假设你们女人很喜欢男人戴我这款手表,在准备撰稿之前,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联系厂商,问一下有没有意向给撰稿人一点润笔费,愿意给,撰稿,不愿意给,找别家,全不愿意给,那就巧妙地造谣,女人不喜欢男人戴手表。” 郑慧娴哈哈大笑,“这么做要得罪多少人。” “好好领会巧妙二字,女人喜欢不笑的男人,这句话其实已经表达出女人不喜欢爱笑的男人。当然,不太可能会发生都不愿意给的局面,目标厂商不给,找它的竞争对手,我相信要拿到广告费不会太难。 我希望围绕这个中心,杂志上的每一篇文章都是隐性广告,正常撰稿,不用去刻意突出商品。 第二个中心,男人喜欢的。 时尚、饮食、体育、汽车、消费,方方面面,这一块还是一样,对我们而言,以隐性广告为主,格调为辅,但对读者而言,则是以格调为主。 一个小目标,看过我们杂志的读者可以没有经济实力过上有格调的生活,但他们必须清楚有格调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不会闹出皇帝用金扁担的笑话。 如果专门骗女人的骗子通过阅读我们的杂志,能轻易成功骗财骗色,那我们的杂志在格调上就算成功了。 从卑微的自渎到自信的格调,就是我们要呈现给读者的东西。” 郑慧娴陷入沉思,用心体会着冼耀文的话。 冼耀文不打搅她,转脸到另一侧,给费宝树介绍路边的建筑。 还是入住上次的酒店,还是同一间客房,等两人入住,郑慧娴和辛普森先行离开。 一番洗漱,房间的电话响起,接听后,冼耀文带着费宝树下到酒店大堂。 “亚当。” “简。” 在大堂,冼耀文和简来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亲昵却没有暧昧之色,短暂相拥就分开。 随后冼耀文向简示意费宝树,“给你介绍,冼费宝树,我的五太太。” 简忍笑道:“第五?亚当,我们分开没有多久,上一次你告诉我第三还是将来时。” 冼耀文耸耸肩,“我效率高,请保持礼貌。” “ok。” 简回一声,同费宝树寒暄起来,由人体智能冼耀文负责翻译。 站着说了几句,简驾车载着两人前往餐厅。 到了地方,冼耀文才知道简在21俱乐部定了位子,这是一间如今已经蛮有名气,将来会更出名的餐厅,前身是禁酒令时期的地下酒吧,老板靠着巧妙的心思和机关术给顾客提供酒精饮品而发迹。 比较巧合的是,21俱乐部最早的店址就在花社楼下,即卡连特餐厅的店址,显然,简不会是出于巧合定的位子。 格林威治村虽然是著名的艺术村,但事实上从村里走出的知名艺术家都是进村以前就比较知名的,他们的成就和住在村里大概没多大的关系,真正的草根成为大师的故事暂时还未发生,21俱乐部的两个老板算是在村里发迹的酒精艺术家。 在俱乐部门口,简献宝般说道:“惊喜吗?” “加利福尼亚女孩,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我请你喝淡啤酒。” 淡啤酒是发生在禁酒令时期的一个典故,有一个商家生产一种酒精含量低于法令规定0.5%的淡啤酒,虽然差不多是无酒精,但它提供了详细按部就班的教学说明书,告知买者什么是他们不应该做的,消费者因此可以非常容易按照教程二次加工成酒精啤酒。 因为在当时,每个家庭可以合法酿造一定数量的酒供宗教仪式使用,有了这个前提,只要一次的酿酒量不要超过规定数量,就可以反复刷bug,被抓也不用慌,根本不够证据起诉。 可以说禁酒令时期根本不缺普通酒精饮品,缺的是高档威士忌、杜松子酒和低价酒,禁酒令没能禁酒,只是禁掉了民众购买低价酒的渠道。推动禁酒令的势力之一共和党,却有不少“党”家族在十三年禁酒期间完成了资本台阶的再上升,家族实力暴涨。 “不,我要喝苏格兰威士忌。”简笑着说道。 简的话也有典故,禁酒令颁布前夕,不少有门路的人突击成为酒类进口商,并从英国进口了大量苏格兰威士忌和杜松子酒,禁酒令颁布后,进口商被允许保留他们已经购买的酒,而且自己喝或者免费送人(非售卖)都是法令允许的。 有一个叫(老)约瑟夫·肯尼迪的人就是进口商之一,他的儿子约瑟夫·肯尼迪,嗯,就是死在敞篷车上那个,借着老子的存酒免费供应哈佛同学聚会所需,可是在哈佛打下了深厚的人脉基础。 “还是喝红酒,下次去speakeasy(地下酒吧)再喝威士忌。”说着,冼耀文冲费宝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费宝树先进入俱乐部大门。 (本章完) 304.第303章 嫁对姐妹 21俱乐部是一家高档餐厅,菜价不便宜,大厅却很逼仄,在这里吃饭得有涵养懂礼貌,不然容易跟隔壁桌干架。 除了特意设计的送餐道,椅背与椅背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十公分,进餐中途想上卫生间,可以不跟本桌的打招呼,但隔壁桌最好吱一声,不然,椅背撞在一起,把对方惊着,一句“youlook啥?”飞过来,你回一句“lookyound”,对方再来一句“瘪calf”,架就该干起来了。 “亚当,我们晚点点餐,还有一位朋友要过来。”就坐之后,简如此说道。 “没问题。”冼耀文痛快答应,“你有没有故事可以分享?” “我的生活最近没有太大的变化,你呢?” “和伦敦的女朋友变成朋友,新认识几个女人,多了两位太太,就这样。” 简莞尔一笑,“亚当,我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对你动心。” “嗯哼。”冼耀文摊了摊手,“你和雅各布的关系有进展吗?” “睡了,没有同居。” “所以?” “感觉还不错,会往结婚的方向努力。” “把电视机的账单寄给我。” “哈,现在说我的结婚礼物还太早,你和费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导游,明天我会很忙。” “没问题,把费交给我。”简痛快答应道。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直到一个女孩迈着优雅的步伐往桌子走来。 瞄上一眼,冼耀文便认出来女孩迈着波特小姐学校的淑女步,既标准又优雅,下过苦功。 波特小姐学校是一所寄宿制的贵族女子学校,会上这所学校的女孩,一般是世家千金基于配得上另一半或中小富之家嫁得好的考虑。 肯下苦功学淑女步,基本可以排除世家千金,只会是中小富家族之女,且很大的可能是生在富贵之家,却长在家道中落,她的母亲应该有趋近或者就是“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得好”的价值观,见过也花过钱,知道钱的好。 这样的女孩熟练掌握社交礼仪,且精通一切社交场合需要掌握的技巧,理性,目的性很强,从小就准备冲贵夫人的身份冲刺,男人非贵不能降。 当女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从对方眼里看见快速滚动的“$+$+$=”,他的一身行头总价已经被女孩算清楚。 “有点意思。” 冼耀文心里暗道一句,将女孩的身材打量了一下,骨架不小,却很苗条,不太符合正常生长而形成的身材比例,应该也下过苦功。 往女孩手部瞄了一眼,手指的颜色呈青紫色,这是血中供氧不足所致,专业术语叫发绀,常出现在厌食症患者身上。女人通过节食的方式减肥,很容易患上轻微厌食症。 由此,他又得出一个结论,女孩大概率抽烟。因为当下“吸烟能减肥”的说法很有市场,有不少女性就是冲着减肥的目的而抽烟,节食能节成厌食症,抽个烟更不在话下。 互相的观察因女孩抵达桌前而终止,女孩一声“简”的招呼,冼耀文自然起身帮女孩拉椅子,在感谢声中,坐回自己的座位,简的介绍声响起。 “李,给你介绍,这位是亚当,这位是费;亚当,这位是李。” “你好,我是亚当·赫本,你可以叫我亚当。”冼耀文对女孩颔了颔首,接着示意费宝树,“我的夫人,克里斯特尔·赫本,她不会英语。” 他在宝树的材质中选了最适合做名字的水晶,给费宝树临时取了个英文名,他懒得解释费宝树这个名字的意义。 “卡罗琳·李·鲍维尔,你可以叫我李。” 随着女孩的话音落下,冼耀文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响指,他对女孩的猜测几乎全对。 他知道女孩是谁,她将来会被众人皆知的名字是李·拉齐维尔,第一任丈夫是出版商,路人甲,名字无人关心,李和出版商结婚几年,她就不满足当“出版商夫人”,于是,出轨了波兰王子斯坦尼斯拉·拉齐维尔,这就是她拉齐维尔姓氏的来历。 李和王子没好几年,她对王妃的称号厌倦了,又想着给王当女人,虽说只是一个被大家喊起来的“世界船王”,却是实打实的有钱,世界首富的称号对他而言犹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正当她准备改换门庭,她姐夫没了——没招谁,没惹谁,坐在敞篷车里游车河,被人一枪爆头了。 她假惺惺地邀请未亡人姐姐去船王的私人小岛散心,鬼知道自己中意的备胎居然被姐姐抢了,情人成了姐夫,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她肺都要气炸了,她的“声名显赫”自此而终,后来倒是活出自我,成了时尚博主、知名室内设计师。 如果说李·拉齐维尔声名显赫,她姐姐就是声名显赫plus,本名杰奎琳·李·鲍维尔,大概过不了两三年,她就会将自己的姓氏改为肯尼迪,并册封自己为第一夫人。 有一个小道消息,说这个女人有点方,是个方人,方完肯尼迪家族,再方奥纳西斯家族,弄得两个家族的成员挂了不少。 小道消息自然是无稽之谈,但两姐妹家教不错是真的,她们的母亲是珍妮特,信奉婚姻改变人生,女人最重要是嫁对。 这不,珍妮特的第一任丈夫鲍维尔是富豪,她享受富足的生活之余,将自己打造成纽约社交圈的时尚名媛,等鲍威尔濒临破产之时,她大吼一声“没钱我就滚”,收拾包袱找了一个石油大亨的新钱包。 她自己是这么做的,给两个女儿也这么灌输,两个女儿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嫁对的起点就是她触碰不到的顶点。 今天机缘巧合居然能和嫁对姐妹中的妹妹坐在一起,而且是她正当年轻,冼耀文觉得自己最近的运势应该不差,或许他这次在美国要办的事都会如他所愿。 不过,他也有点疑惑这个小卡罗琳怎么会和简成为朋友。 不容多想,寒暄还得继续,他脑子快转,将“家族沉淀”的特征遍历一遍,先全选后隐藏,随后对小卡罗琳说道:“李,你还是学生?” “我在莎拉劳伦斯学院念二年级。”小卡罗琳得体地回道。 “女子学院,酷,艺术还是音乐?” “艺术。” “让我猜猜。”冼耀文在小卡罗琳身上打量两眼,说道:“你有一双画家的手,我猜你是学绘画的。” 小卡罗琳淡笑道:“你猜对了。” 她心中不以为然,莎拉劳伦斯学院的艺术分支下一共没有几个专业,且大半都与绘画有关,若非出于礼貌和形象考虑,她真不想搭理眼前的“穷小子”。(本章完) 305.第304章 最高形态 小卡罗琳虽是按照名媛的模子雕刻的高定产品,有城府懂隐藏情绪,但毕竟还是一棵小嫩芽,她的道行在冼耀文这儿根本不够看,他能轻易感觉到小卡罗琳没有同他聊天的兴致。 不想聊那就暂时不聊,小卡罗琳的出现只是让他意识到进入当下美国政治社交圈的契机,而不是打算将小卡罗琳当梯子使。 实事求是地说,小卡罗琳还真没资格当梯子,她和杰奎琳表面姐妹的关系人人皆知,通过同她交好进而认识杰奎琳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更何况,杰奎琳也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美国总统可不是毫无根脚、心血来潮想从政的杰出青年能当上的,没有人支持,没有几十年的铺垫、积累,根本不足以觊觎这个位子。 就像约翰·肯尼迪,他老爹老约瑟夫早在年少时就在为冲击政治圈积蓄能量,四处钻营,赚了大笔钞票,娶了波士顿市长的女儿,一只脚跨进政治圈,接着下注罗斯福,为了罗斯福的大选鞍前马后,立下从龙之功,但在论功行赏时却没有得到重任,只得了个证券管理委员会主席的位子。 尽管如此,老约瑟夫只能心中问候罗斯福老母,行动上却是非常诚实,找了个枪手“亲自”创作了一本拍罗斯福马屁的书,还别说,这本书让他捞到驻英国大使的位子。 可惜,老约瑟夫大概没有政治天赋,干了三年就被召回,自此在政界销声匿迹。但他并不是对政治失去兴趣,而是放下了自己当总统的念想,改而更加明确当总统爸爸的决心。 老约瑟夫根据经商多年的经验,清楚要让儿子有地位,必须先有钱,让他们永远不必为生活担忧。于是,他设立了一些信托基金,给每个孩子和妻子每人2000万美元。 有底子是第一步,第二步送他最看好的大儿子小约瑟夫、备胎约翰参军,一个空军,一个海军。非常可惜,被寄与厚望的小约瑟夫没熬到战争结束,备胎约翰又差点死在海上,不过也因祸得福,成了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人物,成了闻名全国的战斗英雄。 一刷完存在感,老约瑟夫赶紧给约翰搞了一身病,弄回美国就医,随后搞了个教官的位子,不再上战场,紧接着又在战争结束前退役,彻底安全下马。 自此,约翰带着小约瑟夫的遗产以及老约瑟夫源源不断的金援,一头扎进了政治圈,开启迈向总统宝座的精心设计的高速公路。 可以说约翰的每一步都是肯尼迪家族设计好的,包括婚姻也是,只能说几年后的杰奎琳是肯尼迪家族比较好的选择,就约翰不顾杰奎琳脸面的风流,以及杰奎琳在约翰尸骨未寒,抢了准新妹夫改换门庭来看,杰奎琳和约翰只是利益夫妻,杰奎琳只是肯尼迪家族需要的一个门面。 政治与经济从来都是相辅相成,商业竞争的最高形态是权力倾轧,马列财团想要建立,且在美国扎根,介入政治是必须走的一条路,而基于美国的两党制政治格局,以及冼耀文前世之经验阅历积累,拥抱民主党是他最好的选择。 着眼于当下,靠近在民主党内部冉冉升起的肯尼迪家族,对他而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他可不想给肯尼迪家族当拥趸,他想以较平等的方式与对方交好。 相对于肯尼迪家族,他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经济上是小卡拉米,政治上更甭提,这时候摆明车马靠过去,只能当个干脏活的小弟,上下的地位一旦定型,将来想变就难了。 现在还不是他拥抱民主党的好时机,先在外围游走,等他手头积蓄上亿美元现金,在美的产业有了坚实的基础再大举“忠党爱魁”。 他的紧迫感再一次提升,需要抓紧时间搂钱,且需尽快寻觅合适的结婚对象,一定要赶上美国经济高速增长的红利,还得分一口肥的。 借着侍应过来下单的机会,冼耀文结束了与小卡罗琳的谈话,看着简和小卡罗琳点菜,并充当翻译配合简在费宝树那儿表现热情好客。 随着点餐结束,侍应送来了餐前酒味美思,桌上的闲聊再次开启。 “亚当,明天早上要去中央公园吗?”简给冼耀文倒酒时问道。 “不要了,你们的节奏太快,我跟不上。” 冼耀文对runners那帮跑步达人的跑法可是记忆犹新,他只是健身,不是要拿金牌,才不会跟着瞎折腾自己的腿。 “时间久了,你就能适应。”简给小卡罗琳倒酒时,顺便示意一下,“李现在也是我们的一员,她只用了半个月就跟上。” 冼耀文看向小卡罗琳,由衷说道:“真了不起。” “我喜欢跑步。”小卡罗琳笑着回道。 冼耀文轻轻颔首,转脸看向简,“帮我一个忙。” “什么?” “问一下你们runners的成员,是否有兴趣组织业余跑步比赛,我可以提供赞助。” “花社?” “不,帕拉斯,我即将建立的运动品牌。如果谁在备战赫尔辛基奥运会,我也可以提供赞助,全方位的。” “运动品牌,有点意思,算我一份?”简兴趣盎然道。 “我没问题,但帕拉斯的盈利之路可能很漫长,我没办法告诉你第一次分红会在什么时候,你好好考虑要投入的资金数字。” “ok,我会好好考虑。” “或许你可以考虑下进入乐团前,辞掉其他兼职,帮我做帕里斯的筹备工作。” “辅助性工作可以,做管理我不行。”简想了一下说道。 “你可以从打杂开始,50美元的周薪怎么样?” “太少,我要70美元。” “最多60美元。” 看着在讨价还价的两人,小卡罗琳心里开始重新评估冼耀文,她想大概“穷小子”的评价有点武断。 “好吧,就60美元。” 冼耀文举起杯子说道:“后天早上八点半,花社见。” 简同样举起杯,笑道:“亚当,我上你当了,《花花公子》销量这么好,照片只卖30美元太少了。” “少吗?难道你不知道花社现在已经不给模特版权费,反而向她们收费?假如你不给我1万美元,你的猫女照我会弃用。” “啊哈,我不在乎。”简大笑道。 “亚当,花花公子是你的产业?”简大笑时,一直竖耳倾听的小卡罗琳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上次来纽约试水创建的杂志,第一期的销量还不坏。”冼耀文转脸看向小卡罗琳,故作不经意地想起,“对了,从九月刊开始,花花公子的插图将会增加名媛系列,李你有没有兴趣,我不向你收费。” “哈,亚当,你来真的?”简惊讶道:“我的意思是收费。” “为什么不?” “抱歉,我不拍那种照片。”小卡罗琳拒绝道。 “李,你误会了,名媛系列只是单纯地介绍各个城市的知名名媛,每期介绍一位,到了十二月刊或许会有一次年度排名,只会刊登正常的照片,而不是性暗示的那种。” “真的?” “嗯哼。” 小卡罗琳略作思考,道:“我想听听名媛系列的详细方案。” “我正式邀请你后天到花社参观,会有专人向你解释方案。” 就名词解释,名媛一词在欧洲产生的背景源自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工业革命。当时出现一群不具有贵族血统的新富阶级,因从事工商业及金融业一夜致富,这些新富阶级的妻子女儿为了向世人炫耀财富,身着华服出入社交场合,跻身上流社会,由于不具有伯爵夫人、公主等贵族称谓,被统称为名媛。 美国就是一群欧洲失败者建立的国家,在欧洲贵族的眼里,美国只有暴发户,若不是两次世界大战美国都占到便宜强势崛起,欧洲佬压根不会正眼瞧美国乡巴佬。 美国没有王室,没有贵族体系,对女性而言,能获得的最高“女性”荣誉只有顶级名媛这么个称号,而事实上并不存在一个评判机构颁发证书认证一个女人是否为名媛,这个词其实非常虚,重点不是媛,而是名。 简单来说,身着华服出入过上流社会社交场合的女人都可以被称为名媛,而要让并不清楚名媛为何物的吃瓜群众认可自己名媛的身份,赋予“真名媛”的标签,以区别于其他“假名媛”,最紧要的就是知名,一旦人人皆知经过艺术加工的身份背景,且自身五官端正,吃瓜者的三观自会跟着五官跑,进而助己装点身份。 名气够大,风评正面,顶级名媛之名成矣,自然也就有了嫁入豪门的敲门砖,至于内涵,从小定向培养的小卡罗琳不会缺。 提出名媛系列,冼耀文算是在投其所需。 小卡罗琳轻轻颔首,“谢谢邀请,我会在早上十点左右抵达。” “恭候。” 等菜上桌,三人的闲聊继续,哪怕远远的一桌客人挥舞起拳头,依然没打搅雅兴,反而增加了谈资。 隔壁桌的客人说起刚刚挥拳的那个小子是喝醉酒的小说家约翰·奥哈拉,猴子偷桃那一个是《纽约客》的著名撰稿人布伦丹·吉尔,打架的理由是争论歌舞女郎贝蒂·康普顿哪里漂亮。 捎带八卦了前纽约市长吉米·沃克还未娶贝蒂·康普顿之前,经常在21俱乐部偷情。 简接过话茬,神神秘秘分享了海明威的八卦——十几年前海明威在这里的楼梯间,为某黑帮人士的情妇铁杵灼伤,据说疗效极好,该情妇九个多月没流血。不过黑帮人士恩将仇报,差点一枪崩了海明威。 秋天的夜,凋零在漫天落叶里面,泛红酒液,一点一点,随干杯而消散,三人犹如未见过大海的孩子,品尝着主菜香煎鲈鱼,相互分享着城中老渔夫的八卦。 散席时,三人都已微醺,简要强撑开车送冼耀文两人回酒店,被他谢绝,叫了辆出租车,自行回酒店。 在客房的浴缸里,开了瓶红酒,冼耀文给费宝树讲述晚餐时她错失的八卦,以弥补她之前的空落落。 …… 次日。 冼耀文早早带着费宝树来到花社,坐在自己的工位,拨通一个全旭告诉他的号码。 抵达纽约之前,他已经吩咐全旭在一家专门做冷餐的公司订了今天中午的冷餐外卖,冷餐会的地点就放在天台,用来犒劳花社的成员。 这会他打过去就为了确认一下,得到一切ok的回复,他拿起脚边的一个纸箱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沓已经装订好并划出重点的信件阅读起来。 《花花公子》的七月刊给自己留了一页版面,刊登了一则招贤榜,有志于投身杂志业的读者都可以寄自荐信来花社,效果不错,收到了数千封读者来信,箱子里就是经过筛选,需要他亲自过目的信件。 一边看信,他脑子里一边琢磨一个意大利单词“paparazzi”,这个单词的中文意思就是狗仔,这个单词如今还未出现,他有想法用另外一个单词替代它,因为他想在花社旗下办一份狗仔报。 实为旗下,法律意义上没关系。 狗仔报一定会常年官司缠身,麻烦不断,不能被吃瓜者实锤其与花社的关系,容易影响花社将来的股价。 一连串的单词在他脑中闪过,他很快挑中“bond”这个词,邦德,詹姆斯·邦德,同时也是债券的意思。 名字有了,三秒钟,一个故事大纲就在他脑中呈现出来。 剧名《007》。 故事大纲:一位年轻人詹姆斯·邦德本想成为一名好莱坞演员,却事与愿违,成为洛杉矶的三流记者。为了挖掘名人丑闻,他整天在欢场打滚,终在不知不觉中也陷入了沉沦、放纵的糜烂生活而无力自拔。 他无意中交往了一位隐姓埋名的公主,吃干抹净,顺手又把公主的私密照送到报社,因此他获得了一大笔的好处费,公主却因为丑闻而失去地位荣耀,愤而自戕。 邦德不因情感而牵绊,用获得的好处费办了一份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报纸《bond》,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短短几年就成为传媒大亨,为了炮制第一手的新闻而不择手段,收买漂亮国总统约翰·兰博的办公室秘书下药勾引总统,制造拉链门绯闻,导致约翰·兰博陷入信任危机,邦德却赚得盆满钵溢。 某天,志得意满的邦德驾驶敞篷跑车,带着新情人游车河,被不知道从哪里发射的子弹一枪爆头。 故事在这里结尾,片尾字幕飘起,纯音乐奏响,屏幕闪烁,滴滴滴,发报机的声音响起,一份詹姆斯·邦德的简历文件缓缓合上,一个印章按在文件封面,一个红色方框里框着“dead”。 影片的最后给观众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观众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这些只是属于添头的彩蛋,影片的卖点不在故事性,而是俊男美女的各种耍帅。 搞这部影片主要目的是推出狗仔的概念,让潜在读者清楚邦德报的主题,名人八卦大多数人都爱看,只要能搞到劲爆的消息,邦德报不愁发行量。 次要的目的是赚点小钱,他想开创规模化付费演戏之先河。影片准备大量采用女新人,筹备期时进行试镜物色好人选,先不公布,而是让“第三人”去接触人选,宣称只要懂做人再付点钱就可以拿下角色云云。 收的钱一定要超出所付出的片酬,以实现角色盈利之目的。 隐藏的目的是擦屁股,花社的隐含福利他不准备享受,自然有人会享受,鬼知道享受之人嘴巴是不是把好门,承诺轻易许出去,提起裤子不认账,不得有人负责摆平啊…… 一桩事情想透,他的桌面多出几份简历,其中就有他当初无从寻找的休·海夫纳。 这不,享福利的人多了一个。 他开工一个多小时后,办公室里才出现第一个来上班的职员,手里捧着一个杯子的杨蕾孟。 “老板,早。” “早,杯子里是咖啡?” “豆浆,自己磨的。”杨蕾孟走到桌前,旋开杯盖,将杯内的豆浆亮给冼耀文看。 冼耀文瞄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杯子。 杨蕾孟会意,给他倒了半杯。 端起杯子,闻了闻,冼耀文指了指工位对面的椅子。等杨蕾孟坐下,他便说道:“今天你去一趟百货公司,挑两个自己喜欢的包,明天拿账单给我报销。” 杨蕾孟闻弦歌而知雅意,幽怨道:“老板,你还没有专职秘书?” 冼耀文乐呵呵地说道:“不要抱怨,你还年轻,又处于实习期,这时候能接触到不同工作,对你来说是一笔宝贵的经验财富,等到将来,你成了正式员工,不管干什么上手都快。 冯梦龙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再多赠你一句,现在多吃点苦,将来就有享不完的福。” 杨蕾孟给了冼耀文一个“你糊弄鬼”的眼神。 “不要这样看着我,今天是优差。”冼耀文指了指坐在另一侧安安静静的费宝树,“我太太,你今天给她当翻译逛纽约,马上简就会过来。” 一丝诧异从杨蕾孟脸上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看向费宝树,重新估计费宝树的年龄,可再是大胆估计,她也无法将费宝树的年龄压到三十岁往下。 “老妻少夫,老板是怎么想的。” 腹内嘀咕一声,她冲费宝树打起招呼,“老板娘,你好,我是杨蕾孟。” 费宝树羞涩道:“杨小姐,今天要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 见两人开聊,冼耀文重新低下头阅读文件。 他再次抬头是在今天特意早点来的辛普森打招呼之时,回应一句,拎了瓶波本威士忌和两个杯子,带着人上到天台。 站到天台边沿,派一支雪茄,倒上酒,男人之间的谈话就此展开。 “睡了几个?” “七个,不,八个。” “七还是八?” “八个,我昨天十点回家。”辛普森呷了口酒,说道:“从旅馆。” “见鬼。”冼耀文大声呵斥,“你把你妻子当傻瓜?” 辛普森悻悻道:“我妻子是不太聪明。” 冼耀文拿着雪茄的手指向辛普森,“克莱,永远不要小看女人,永远。在感情方面,每个女人都是猎犬,隔着一百英尺就能闻到你身上不忠的味道。你有两个选择,一,到此为止,做回好丈夫、好爸爸,二,找律师聊聊。” 辛普森不以为然道:“boss,事情没有这么严重。” “好吧。”冼耀文摊了摊手,“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多发表意见,你只要知道未雨绸缪,别等到事情彻底崩坏再想对策。” “我会的。” “玛丽莲·梦露、简·曼斯费尔德、格蕾丝·凯莉,你睡过吗?” “后面两个没有。” “很好,多给简·曼斯费尔德一点机会,和她保持良好关系。至于格蕾丝·凯莉,我对她有点兴趣,你约一下,请她中午来办公室。”(本章完) 306.第305章 等价交换 从天台下到三楼,冼耀文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让格蕾丝·凯莉见鬼去吧。 他看见一个女人跟着社里的兼职摄影师索尔·莱特从二楼楼梯角往上走来,脚穿高跟鞋,下身穿一条短裙,上身穿一件背心,一头金发,姣好的面容。 裸露在外的皮肤相当之细腻,毛孔也不粗大,脸上看不到雀瘢,这在西方女人当中是罕见的。 但这并不是女人最突出的特点。 他驻足,等女人走到他身前,处在同一水平线时,他迅速估计出女人的身高是198公分,去掉高跟鞋,腿长大约129公分,只会少不会多。 “嗨,索尔。”他主动打了声招呼。 “嗨,亚当,好久不见。” 冼耀文和索尔·莱特寒暄时,女人俯视的目光看向辛普森,微笑着打了声招呼,“辛普森先生。” “嗨,妮可。”辛普森回应一声,随即冲冼耀文说道:“boss,这位是妮可·肯尼迪,封面女郎的候选人。” “嗨,甜心,我是亚当。” “亚当,你好。”妮可脸上的笑容比方才还灿烂。 冼耀文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辛普森,后者会意,拿着东西走进办公室。索尔·莱特是有眼力劲的,仅慢了一拍就跟着走。 “妮可,你之前是模特吗?” “一直没有公司肯要我,我太高了。” “那是他们的损失。”说着,冼耀文手往上指了指,“请跟我去天台,我想仔细观察一下你的身材。噢,忘记介绍,我还有服装公司和模特公司。” 冼耀文还真怕对方会错意,比起上她,他现在更关心能不能用她。 妮可内心升起一丝窃喜,跟着冼耀文往天台走。 来到天台,冼耀文指了一处位置让妮可站直,他离着三四十公分相对而站,双手放到妮可的双肩,感受水平。 “你爸妈的身高分别是多少?” “我爸爸6英尺8英寸(2.03米),我妈妈比我稍微矮一点。” “所以,你们家族都是高个子?” “是的。” “你在读书时是排球队员?” “嗯哼,我是主攻手。” 出身高个子家族,又能担任排球主攻手,基本可以肯定妮可的身体是健康的,没有巨人症。 冼耀文蹲下身去,目光从妮可的脚踝一路往上,不放过一丝细节,到膝盖处时,他还上手进行检查。 妮可的小腿和膝盖都很完美,肌肤不存在色差,膝盖部位也没有褶皱。 看完大腿,他仰头说道:“请立站。” 闻言,妮可双脚的脚尖和脚跟贴紧,直立而站。 女人的标准腿型是“五点贴紧,四处分开”,即立站时,大腿、膝盖、小腿、内侧脚踝、脚趾尖等五个点必须贴紧,而五个点之间的四处间隔部位必须呈现分开的状态。 如果大腿贴近,但膝盖无法靠拢则为“o型腿”;如果只有膝盖能贴紧,两侧膝关节碰在一起则为“x型腿”;大腿间毫无缝隙则可视为“脂肪型肥胖”。 “完美。”冼耀文赞了一声,站起身,微笑道:“放松,请把衣摆上撩,脱掉裙子,我想看看你的臀和腰。” “抱歉,不太方便。”妮可带着一丝尴尬说道。 “哈,你来自加州南部?” “是的。” “安大略?” “嗯哼。” 冼耀文嗤笑道:“安大略很少下雨,确实适合开敞篷车,但这里是纽约,夏秋两季常有雷阵雨,下次记得拉上雨篷。” “我喜欢开敞篷车,凉快。”妮可笑着说道,脸上不见一丝羞意。 冼耀文将手放在妮可的小肚子上,询问道:“可以吗?” “嗯哼。” 用手感受一遍妮可的腰和臀,又仔细观察了上半身,冼耀文点上一根雪茄,问道:“有男朋友吗?” “没有。” “现在没有,还是从来没有?” 妮可迟疑了一下,说道:“以前有过。” 冼耀文轻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从来没有能获得更高的评价,你会不会重新回答?放轻松,长得高不是缺点。” “好吧,我没有交往过男朋友。”妮可如实说道。 “让我猜猜,你在学校一定有一个长颈鹿的外号。” “你猜对了。”妮可没好气地说道:“可惜没奖品。” 冼耀文轻笑道:“你没有,我有,恭喜你,我正式邀请你加入肯沃克公司,你将会得到一份不错的合约。” “当模特?” “不然呢。” 妮可欢呼一声,随即低头在冼耀文脸上香了一口,“非常感谢,boss。” 抬手抹去脸上的口水,冼耀文轻笑道:“不用谢。我还有一份奖品要给你,看我,亚当·赫本,同时在交往几个女朋友,拥有丰富的恋爱经验,我虽然很忙,但愿意抽出时间和你谈恋爱。” “这是交换条件?”妮可阴着脸说道。 “不,加利佛尼亚女孩,看我的脸。”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是奖品。” “哈。”妮可大笑道:“不觉得,我可以选择不接受吗?” “当然。”冼耀文摊了摊手,“后天早上十点过来谈合约,你可以提前和家人朋友告别,合约签订后,你将飞去香港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 “香港在哪里?” “中国。” “真难以置信。”妮可捂嘴道:“我要去亚洲?” “中午在这里举行冷餐会,我邀请你参加。现在这里是你的私人空间,自便。”摆了摆手,冼耀文转身走向楼梯。 回到办公室,冼耀文没有举行会议,也没有再找其他人一对一谈话。绝大多数职员都是他经手招进来的,他的boss身份无人不知,大家都清楚在拿谁的薪水,上下级关系清晰明确。 而他只能偶尔来花社,必须淡化自己在管理体系中的作用,以免增加职业经理人接手的难度。 上午剩下的时间,他依然是看文件,批示写在文件上,并未进行耳提面命,一切都交给郑慧娴和辛普森去执行、转达。 郑慧娴扮演着大管家的角色,而辛普森的插画师职能名存实亡,从入职以来,他做的主要工作是联络“女郎”,不然就他肥似猪的身材,怎么可能有七八个模特女星上杆子跟他睡。 中午的冷餐会交给郑慧娴主持,冼耀文仅仅与众人干了一杯,便邀请格蕾丝·凯莉来到天台一隅安静的边沿。 冼耀文靠在护栏上,手里摇晃着酒杯,炙热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欣赏着格蕾丝·凯莉于旗袍包裹间曼妙的身材。 格蕾丝·凯莉不见惊慌,落落大方地站着让冼耀文看个过瘾。 等看够了,冼耀文淡淡地说道:“你很美。” “谢谢。”格蕾丝·凯莉举杯说道。 冼耀文示意格蕾丝·凯莉身上的旗袍,“特意为我准备的?” 格蕾丝·凯莉冁然一笑,大方承认,“是的,当然,我自己也喜欢旗袍。” “社交的本质是等价交换和各取所需,你很聪明,已经猜到我想要的其中一件东西,本着公平的原则,请说一件你想要的东西。” 冼耀文看得出来格蕾丝·凯莉是社会人、明白人,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格蕾丝·凯莉眉开眼笑道:“上封面。”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件不算,即使你不提,也一定会上封面。” “我的意思是照片按照我的要求重拍。” “说说看。” “亚当,你去过美泉宫吗?”格蕾丝·凯莉晃着酒杯说道。 “茜茜公主的巨幅画像?” 格蕾丝·凯莉莞尔一笑,“是的,我想模仿那张画像拍照。” “如果衣服是你自备,我没意见。” 美泉宫里有一幅茜茜公主的巨幅画像,画上的她穿着一身镶嵌宝石的纱裙,即使宝石用赝品替代,做工复杂的纱裙制作成本也不会低。 “身为绅士,你不应该送我一件礼物吗?” “包含在交易里的礼物不能算是礼物,我的理解是你在试图打破等价交换的平衡,这样不好。” “好吧。”格蕾丝·凯莉被戳穿暗藏的心计,却是面不改色,淡定地说道:“你随时可以找我取你想要的东西。” “不着急,让我们给彼此体面。”冼耀文举起酒杯说道。 格蕾丝·凯莉淡淡一笑,举杯和他碰了碰,“亚当,你是个温暖体贴的人。” “呵。”淡笑一声,冼耀文轻呷一口酒,随即指了指站在另一侧的妮可,“我今天早上刚认识的女孩,非常看好她在模特领域的发展,可能会有一个品牌和她进行捆绑。” 格蕾丝·凯莉看着妮可说道:“你不觉得她的个子太高了吗?” “这也可以成为吸引眼球的卖点,不是吗?” “或许。” “优秀的女性都应该有一个契合她的服饰品牌,你是我见过穿旗袍最有韵味的西方女性。”冼耀文伸手在旗袍上捻了捻,“很可惜你身上这件不是按照你的特点量身打造的,制作它的人对旗袍也是一知半解。” 冼耀文松开手,看着格蕾丝·凯莉的眼睛说道:“在好莱坞亮相之前,有没有兴趣去香港一趟,参演一部香港电影?” “香港电影?” “嗯哼,我在香港有一家电影公司,打算拍一部用来冲击明年戛纳或者威尼斯奖项的影片,假如顺利获奖或者影片大受欢迎,女主的扮演者在好莱坞亮相将会变得非常简单。” “为什么会变简单?”格蕾丝·凯莉睫毛抖动了一下。 “因为我打算拍一部大女主片,一个伟大的英国女性的故事,我相信影片会在欧洲地区大受欢迎,上映之后,也会引起很大的争议,英国人大概会抗议为什么不找一个英国演员扮演女主,比如英格丽·褒曼。” 冼耀文耸了耸肩。 格蕾丝·凯莉思索片刻后,淡笑道:“亚当,这是下一笔交易?” “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你忽视了服饰品牌。”说到这里,冼耀文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吊起了胃口,“甜心,下一笔交易我们下次再谈,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不够,先让我们变得熟悉。” 话音落下,冼耀文举起酒杯。 “ok。”格蕾丝·凯莉举杯回应,“干杯。” “干杯。” 一口酒下肚,冼耀文道一声失陪,迈步走向放置食物的长条桌,拿了个盘子,取了一点食物,来到妮可身边,叉起盘里的苹果派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道:“嗨,甜心,不来一点苹果派吗,新鲜苹果做的。” “谢谢,我只想来点沙拉。”妮可冲格蕾丝·凯莉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的女朋友?” “只是朋友。”咽下嘴里的苹果派,冼耀文将餐盘递给妮可,擦拭一下嘴唇,拿出雪茄点上,“刚才在那边我看着你,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假如贴合你的腿部曲线定做紧身牛仔裤,你穿上一定会非常好看。” “是吗?”妮可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我从来没有穿过牛仔裤,根本买不到适合我的尺码。” “你马上就能摆脱这个困扰,我准备建立一家生产销售牛仔裤的公司,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借用一下你的姓氏,公司的名字就叫肯尼迪公司,品牌名是肯尼迪或者长腿肯尼迪,你喜欢哪一个?” “用我的姓氏?”妮可惊呼道。 “嗯哼,可以吗?” 妮可莞尔一笑,“非常荣幸。” “非常感谢,作为回报,肯尼迪公司会为肯尼迪小姐终身免费提供牛仔裤。”冼耀文打趣道:“每天两条够吗?” “啊哈,不够。”妮可大笑道。 “那没办法,只能这么多。”冼耀文从妮可手里拿回餐盘,叉起一块香蕉蛋糕,说道:“你确定不来一点?” “我要保持身材。” 冼耀文耸耸肩,自顾自吃东西。 待冷餐会结束,冼耀文来到47街的钻石区朱丽叶品牌办公室。 一进入办公区域,就看见全旭和其他几个创业小子围坐在一起,捧着酒杯,聊得兴高采烈。 办公区域本就不大,又是十几家创业公司在此聚集,一个陌生人出现,立马就落进创业小子们的眼里,一个个面面相觑,互相猜测谁这么不懂事,约了客户居然没有提早通知大家对戏。 众创空间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随时有一帮戏精帮着演戏,哪家公司要来个客户,其他创业小子都会搭把手,帮忙演个角色,从经理到保洁,无论什么职位,一准能演得惟妙惟肖。 全旭看见冼耀文,立马出言安抚众人,“伙计们,不用惊慌,不是客户,是我的boss。” 说着,他快步来到冼耀文面前,“老板。” “阿旭,不错。”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给贝蒂留个字条,我们去楼下的咖啡馆。” “好的。” 五分钟,两人坐进咖啡馆,冼耀文面前摆着几个文件夹,他翻阅文件,全旭做着汇报。 “老板,想要买大批量的二手牛仔裤只能去西雅图郊区,在那边有五家大型洗衣厂,我一一打电话问过,随时都有上万条牛仔裤。” “浆洗过的?” “浆洗过并补上纽扣。” “什么价?” “150美分,拿得多可以商量。” “540円,价格有点贵了。”冼耀文抬头,抚着下巴说道:“阿美横町的二手店从美国大兵手里拿货只需要三四百円。让寄样了吗?” “已经发出,大概明后天到。” 冼耀文轻轻颔首,说道:“在东洋,有一类妓女叫潘潘,只做美国大兵的生意。有些美国大兵常以旧衣物充作嫖资,而非给现金,潘潘收到旧衣物会拿到阿美横町的二手商店卖掉。 阿美横町位于东京都台东区的一个商店集中区域,前面几年那里自发形成了贩卖美军物资的黑市,阿美就是阿美瑞肯的阿美,横町在日语里的意思是横跨主要街道的小街道。” 解释完阿美横町,冼耀文接着说道:“在潘潘卖掉的裤子当中,最多的就是美国大兵当成工作裤的501牛仔裤,这种裤子很抢手,往往二手店来不及贴上价格标签就被人买走,而且价格不错,能卖到3200円左右,就是差不多9美元。 二战时期,当时间来到1940年时,东洋的物资已经相当紧缺,因此,在东洋国内,作为物资管制令的延伸,东洋政府设计了这对男性国民的国民服,分甲号和乙号,大致的样式和中山装类似。 虽说东洋政府一直没有强制国民穿着,但相对低廉的价格和宽广的购买渠道,促使大部分东洋人选择购买国民服。战后,东洋的物资更加紧缺,穿国民服的人数比战时还多。 501牛仔裤是靛蓝色的,在一片卡其色的国民服海洋里,会尤为突出,虽说价格并不便宜,但好在牛仔裤耐磨,一条裤子穿几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这就是阿美横町的二手牛仔裤热销的原因之一,个性、实用。 东洋人的身材矮小,美国大兵大多身材高大,顾客很难在二手店碰到符合自己体型的牛仔裤,出现可以穿的,自然是抢手,这就是热销的原因之二,稀缺性。 从1945年到现在整五年时间,在东京已经有一批人数不少的牛仔裤潜在消费群体,只要能把牛仔裤运进东洋,数万条还是不愁卖的。 早些时候,我跟几个潘潘聊过,她们把裤子卖给二手店的价格是300—500円不等,如果是稳定供货,对外批发价提高到1200円左右应该问题不大,一条牛仔裤的毛利大概在1.6美元上下。” 呷一口咖啡,冼耀文淡笑道:“假如巧妙利用不同二手店之间的信息差,完全可以一次性批发出去十几二十万条牛仔裤,但这样一来,这一块的市场也就毁了。 我想经手二手牛仔裤生意,靠它赚点小钱只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是培养市场。我看好牛仔裤在东洋的前景,现在只是吃点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在几年之后。” 说着,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个信封,分开放置在桌面,随后,指着较薄的一个信封说道:“里面有500美元,我对你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满意,给你的奖励。” 接着,又指了指较厚的信封,“里面有3000美元,你拿去撬动二手牛仔裤的生意,一个半月的时间,我要在新加坡看到3万条东洋人能穿的二手牛仔裤。 这是一道考题,明天中午的饭桌上,我要听你讲述方案,如果我认可了你的方案,每条牛仔裤你可以拿到20美分,不认可,我也会给你1美分以示安慰。” 打了个响指,叫醒已经追着20美分跑的全旭,“这是课外题,等我走了你再慢慢思考,现在先回归主题。” 话音落下,冼耀文低下头继续翻阅文件。 全旭安抚住脑中四处乱窜的美分,呡了呡嘴唇,咽了下口水,等嘴里的干涩感减淡,他静下心来,捋了捋思路。 “夏松芳遇到一点麻烦,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冼耀文头也不抬地问道:“毒品还是尸体?” “尸体。” “我会找甘比诺聊聊,你继续。”(本章完) 307.第306章 手把手教 “美国最大的丹宁布(牛仔布)制造商是位于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伯勒的conemills,李维斯的丹宁布大部份由它供应。conemills可以为新客户独立开发供应新布料,但最低订货量是50万美元。” “有要布样吗?” “要了,也在路上。” “继续。” “还有其他几家生产丹宁布的工厂名单在文件第7页,我一一打去电话进行过咨询,肯提供布样的都已经索取。”全旭见冼耀文没有让自己停下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在布什码头有一家叫纽卡罗的工厂,成立时间不到三年,现在濒临倒闭,正找人接手。” 冼耀文抬头说道:“这个纽卡罗有全面的技术吗?靛蓝纱线染色和织造厚重布料?” “都有,技术很全面。” “第几页?” “第12—19页。” “我看看。”冼耀文低下头,翻到第12页。 二十分钟时间,他看完了八页内容,抬头道:“纽卡罗的债务情况不够详细,调查一下会计和老板的关系,如果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登门拜访,1500美元之内,我都能接受。” “明白。” 一问一答,冼耀文将全旭在负责的事务一一过了一遍。 待文件看完,他将文件递回给全旭,并抛出一个令全旭尴尬的问题,“跟女人睡过了?” 全旭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道:“睡,睡了。” “不用害羞,十七岁已经不小了。”冼耀文拿出一支雪茄放到全旭面前,“曼哈顿、布鲁克林的站街女有的是跑单帮,有的被黑帮控制,也有的只是被皮条客控制。第一种需要注意钱包,第二种需要注意毒品,第三种需要注意仙人跳,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注意花柳。 你不是码头扛包的苦力,找站街女有点丢人,你之前不管找没找都过去了,以后不许再找。 脱衣舞酒吧也是一样,看可以,摸也可以,不能上。 哥伦比亚大学就在曼哈顿,在学校周边的咖啡馆、餐厅、酒吧,随时可以遇见女大学生。 在美国读大学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学费高昂,学生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都很大,许多人都会在学校周边勤工俭学,端盘子、洗厕所之类的。 压力太大的时候,去酒吧喝上一杯,缓解一下压力是很正常的事,如果能遇到一个倾诉对象,那就更好了,聊得开心,把人带回宿舍放纵一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放纵过后顺其自然,双方感觉很好,可以期待下一次,感觉不是太好,也不妨保持普通朋友关系,下次见面还能打招呼,偶尔聚一聚。 哥大是不错的大学,学生毕业之后十之八九都会成为社会精英,多结交几个不会有坏处。 但要注意一点,不要被肉欲冲昏头脑,分清楚什么是欲,什么是爱,不要轻易说我爱你,不要憧憬两个人的未来,也不要轻许诺言,这样会显得虚伪。 大部分男人都有一个毛病,脱裤子时什么都敢答应,提上裤子什么都不想认,这样不好,不说会被人看轻,就是自己也会搞得很累。 坦诚一点,直接让对方清楚你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你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找伴侣的,对方对你的期待自然不会过高。” 说着,冼耀文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一张纸币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抬起手,摆了摆。一个女侍应看见,走了过来。 “70美分。” “不用找了。”冼耀文将纸币放进女侍应手里,笑着说道:“甜心,理查德·威德马克的《无路可走》还在上映,今晚一起去看?” “我没兴趣。”女侍应直接拒绝,但人并未离开。 “除了电影,还有很多选择,几点下班?” “四点。” 说完,女侍应转身走人。 待女侍应走远,冼耀文站起身,说道:“这就代表有戏,下午我没时间,帮我买束花送给她。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她在打电话,如果没搞错,她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女人很多时候能激发男人的灵感,把握机会,明天见。” 冼耀文走了,全旭却是在位子上坐了许久,他有好多话需要细细品味。 或许是蔡志勇对曼哈顿一名情有独钟,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间节点,他的基金依然命名为曼哈顿。 曼哈顿基金,办公室设在华尔街的边上,站在窗户边正好可以看见摆放铜牛的位置,只不过创作铜牛的作者如今还在玩泥巴,地方空着,等待一件艺术品的到来。 冼耀文的艺术细胞被激活,一个创意从脑海中跳了出来——绿色的棒球帽上插一把绿色的韭菜,然后将n个棒球帽拼凑成一口黑锅的形状,锅的手柄对准东方,吸旭日之精华。 如此象征股市长绿,真乃好寓意。 “冼先生。” 冼耀文转过身,看向走进办公室的蔡志勇。 蔡志勇快步来到他身前,满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在餐厅遇到熟人,多聊了一会。” “没关系,是我的错,没有跟你约好具体时间。”冼耀文淡笑道:“办公室布置得不错。” “不是我布置的,留学生里有一位同学是学艺术的,他把我这里当成了练手的地方。”蔡志勇笑着走到酒台边,倒了两杯酒,端着返回到冼耀文边上,递给冼耀文一杯,“冼先生这次还是出差?” “是的,劳碌命,为了五斗米四处奔波。” “冼先生说笑了。”蔡志勇晃着酒杯,脸上泛着自信的表情说道:“你的资金我已经全部投入股市,运气很好,遇到了行情,已经有了19%的回报。” “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冼耀文喜不自禁道:“实在可惜,当初我应该多投一点,如今钱投进新生意,想撤出来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等手头变宽裕再追加投资。志勇,条件不会变吧?” 蔡志勇举起酒杯说道:“冼先生你是我的贵人,你的比例永远不会变。” “多谢。”冼耀文举杯回应,呷了一口酒,他说起这次来找蔡志勇的真实目的,“1943年3月,老蒋发表了《中国之命运》,指出战后建设需才孔亟。4月28日,老蒋指示国民政府教育部等部门‘以后对于留学生之派遣,应照十年计划,估计理工各部门高中低各级干部所需之数目,拟具整个方案为要’。 从1943年12月,教育部举办第一届自费留学考试开始,到1948年1月,国民政府以外汇支绌为由,宣布暂停留学考试,五年时间,一共派出数千名留学生。 这个情况,我相信志勇你非常清楚。” 蔡志勇点头道:“我不但清楚,且与很多人相熟。” “1946年,有几个比较特殊的留学生,就是由俞大维负责选派来美国学习制造原子弹的物理天才。本来没什么,只是平常的留学交流,但如今时局如此,这些留学生想归国或想留下都不容易,想走的美国政府不放,想留的赶着走。 想走的不多说,既牵扯国家斗争,又有党派斗争,我胆小怕死,不敢沾边。想留的人里面,我想招募一批学工和学医的。 学工的我想办法帮他们留在美国,我会给他们良好的研究和工作环境,以及高薪待遇,如果他们研发的东西能够带来巨大利益,我不介意和他们分享利润。 学医的人我打算安排到新加坡或香港,我跟人合作在两地筹建综合性医院,需要大量医疗方面的人才。当开荒牛累是累点,但好在我对医疗事业的兴趣极大,对人才的支持将会不遗余力,谁想从事医学方面的研究,建立研究中心,我会眉头不皱一下就拨款。” “冼先生是想让我帮你穿针引线?” “是的,拜托了。”冼耀文抱拳道。 “冼先生不用这么正式,留学生现在的地位本就比较尴尬,不少人都在找出路,你要招人,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及时雨,我在中间牵线,还能赚到不少人情。” 冼耀文淡笑道:“看样子我口头感谢就可以,不用给你封红包了。” “冼先生非要封,我也没意见。” 冼耀文摆了摆手,“红包我就不封了,给你分享一点我的发现。” “冼先生请讲。” 对冼耀文所谓的“发现”,蔡志勇非常感兴趣,能从蛛丝马迹推断出朝鲜局势,又能联系到美国股市的人,他可不敢不重视。 “自战争结束,美国男性从战场回归,美国每年新生人口的数量在稳步提高。前不久,人口普查局刚刚公布了人口普查数据,美国总人口1.489亿,其中0-4岁为16,163,571人;5-9岁为13,199,685;10-14岁为11,119,268;15-19为10,616,598人;60岁以上的老龄人口2300万稍稍出头,其他的都是壮年。 这个人口结构相当好,壮劳力充足,消费主力军庞大,纵观过去四年和今年上半年的新生人口情况,每年的新生人口在稳步提高。 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 蔡志勇脱口而出道:“美国经济将进入高速发展时期。” “时间由近至远,首先是婴儿相关的产业,奶粉、玩具、童装、卡通等,接着是电影、电视、流行音乐及其他娱乐产业,再然后,少年步入成年,他们需要结婚生子,需要房子住,需要一辆车,需要……” 冼耀文摊了摊手,“我想太具体的不用我多说,未来几年,美国的股市一定非常繁荣,志勇,恭喜你,一条黄金大道就在前面等着你。” 蔡志勇陷入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时,也提出一个疑问,“冼先生既然将美国经济看得如此透彻,又为何留在香港发展,不来美国?” “我不像你,生在大上海,长在富贵之家,我生在农村,从小家贫,不到十岁就给地主当短工,肩挑手提,劳累过度伤到了腰,偶尔弯腰还行,太过频繁,腰就如针扎般疼。 香港地方不大,水也浅,养几只王八还行,想养蛟龙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只是从农村出来的土鳖,泡在浅水里吃点虾米刚好,小富即安吧。” 蔡志勇脑子稍稍一转,便对冼耀文的潜台词了然,他举杯说道:“恭祝冼先生早日飞龙在天。” “呵呵呵,我都叫你志勇了,你也不用喊我冼先生,直接叫耀文吧。” “好。耀文兄,干杯。” “干杯。” 离开曼哈顿基金后,冼耀文到了先驱广场的梅西百货旗舰店。(本章完) 308.第307章 捡钱的机会 冼耀文来到家电区域,站在一台电视机前,试用此时非常希罕的电视遥控器。 说是遥控器,其实言过其实,这台天顶电子(zenith)出品的电视机,只不过是外拉了一条电线,将调台旋钮和开关按钮进行外置,如此一来,用户可以坐在沙发上完成调台和开关的操作。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开拓,特别是这台电视机的名字叫“懒骨头”,基本已经说明了研发思想和方向,相信天顶电子下一代就会推出无线的遥控器。 摆弄了几下遥控器,冼耀文退出导购的推销范围,站立一旁,观看电视机里播映的《猫和老鼠》。 两次因汤姆而发笑后,他神游外物。 当年,电视之父约翰·罗杰·贝尔德在研发电视机时,直接就是瞄着彩色电视机去的,只是技术上没有突破,退而求其次,先诞生了黑白电视机。 二十多年后的1946年,贝尔德病入膏肓之际,他研发的彩色电视机播出了bbc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大游行”节目,预示着彩色电视机时代的到来。 如今的电视机生产商都憋着一股劲在研发自己的彩色电视机,今年年初,美国无线电公司展示了全电子彩色电视显像管,该公司主席戴维·萨尔诺夫宣布“我们已踏上电视新纪元的门槛——彩色电视时代”。相信用不了几年工夫,彩色电视机就能走进千家万户。 冼耀文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电器企业命名为富兰克林电器公司,此名的出处是美国国父本杰明·富兰克林,以对他在电研究方面做出的诸多贡献表达敬意。 喝水不忘挖井人,卖电器的就该感谢那帮研究电的。所以,企业名是富兰克林,品牌名就叫泰勒斯(thales),将来若要发展子品牌,品牌名就从库仑、伏打、安培、马克士威等名字里面挑。 如此,情怀满满,富兰克林的逼格天然压其他电器企业一头。在此基础上搞一个泰勒斯奖,用来奖励对电学做出贡献的科学家,再搞一个富兰克林基金,无偿资助电学方面的研究,逼格直接会拉到最高值。 虚的方面想妥,冼耀文的思维转移到实上。 富兰克林电器的产品推出路线应该是电饭锅、洗衣机、电视机,然后再到多元化。 电饭锅要尽快着手专利注册事宜。 洗衣机好办,滚动式和搅拌式的洗衣机已经基本成熟,波轮式基本的原理他是懂的,在两者基础上研发波轮式的难度并不大,只是一层窗户纸,捅破就是了。 就是下一步带甩干功能,以及更下一步的全自动,也不是太难实现,甩干可以从独立桶开始,一个桶洗,一个桶甩,全自动可以从机械式定时器开始,等集成电路成熟,直接进入芯片时代。 电视机复杂一点,哪怕现在进入也已经落后别人几十年,他对电视机的认知不足,上一世没做过太多了解,也没有拆过,对黑白电视机的认知更少,只见过两次实物,一次是老头带着去国内西部农村体验生活,一次是在跳蚤市场,在他前几个月有意识地去了解之前,他甚至说不出电视机的主要配件。 要说他比其他人强一点的地方,就是对产品设计的认知,同样功能的电视机,他可以通过换壳和减配,卖出更高的利润、更好的行市。 但这只是小道,只在法律的根本是维护统治和统治阶级的国家比较好使,但凡法律是从保护国民的角度出发,一定会有严苛的广告相关法律,广告不能将牛皮吹得震天响,忽悠的效果会大打折扣。要硬吹吧,就怕一年到尾吃不完的官司,挣的那点利润还不够赔偿的。 基础不行,也不能出奇制胜,只能是彻底摆烂,等其他电器厂商将目光对准彩色电视机,慢慢收缩黑白电视机业务时,购买别人即将弃之不用的黑白电视机生产线,并尽可能收购黑白电视机相关专利,然后将电视机尽可能模块化,在保证基础功能的前提下,能拆的都拆出来,直接减配或者当成功能升级配件进行销售。 目前他能想到功能升级的外设,一为彩色贴膜,仅需买一张膜,黑白电视机就变成彩色电视机。 二为鱼骨天线,早在1926年,东洋东北帝国大学的宇田新太郎就设计出后被命名为“八木宇田天线”的引向天线,在东洋并未引起重视,反而是在欧美引起重视,被运用到雷达上,梅塞施密特bf110就有一款夜战型在机头加装基于“八木宇田天线”原理的雷达。 他对鱼骨天线比较熟悉,让他一个人上手“研发”,也是手拿把掐,而且,他脸皮够厚,好意思给“研发”出的鱼骨天线注册专利,如果能组成专利矩阵,那就再好不过。 为了推广鱼骨天线,设计一个鱼骨侠的超级英雄形象,推出一部卡通片,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电视机在性能上比不过别人没关系,可以选择不进入正面主战场,到次级战场,刚刚开发出来的处女地打游击,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广阔天地必然大有作为。 待积蓄出一定的实力,完全可以选择弯道超车,收购一两家注重技术研发多过市场营销,将自己送进死胡同的电视机厂商,把它们从岔路拉回到正确的营销道路上,在crt时代好好折腾一番,等到lcd和olcd时代到来,可以拍拍屁股闪人了,水太深,没搞头了。 以时间来计算,电视机有搞头的时间不过区区五十年,掐头去尾,仅能剩下三十多年,照死里卖,能卖出上亿台的业绩就属于撞大运,再多只能是得不偿失,付出的营销成本和所获的利润不成正比,卖出2亿台的利润未必能高过1亿台。 销售利润,即使算上可以预见的八十年代彩电走私潮,以及90年代大陆企业吹响世界五百强的号角,越过太平洋,开启海外版的摸石头过河,趁此机会可以将电视机业务打包卖给“民族企业”,只需给出收购款外汇和人民币对半的优惠条件用以媚上,辅以海外美金账户肥己,配合民族自信之表演欺下,卖出高价不成问题。 所有的可能性都算上,他只能看到10亿美元之数,且是尽量高估,平均到每年不足3000万美元,利润太过微薄,看样子,销售不能作为电视机业务的主盈利项,还是要将目光放在股市和连锁电器行的地产操作上。 再捋一捋思路,他基本定下将电视机业务独立于富兰克林电器之外,在泰勒斯下面新增一个“七色花”的子品牌,宣传时将两个品牌进行捆绑,一律以“泰勒斯—七色花”示人。 如此,泰勒斯品牌的营销可以覆盖七色花,将来拆分起来也比较容易,且当七色花打包出售后,还可以收几年的“碰瓷费”。合同条款需逐字逐句推敲,被碰瓷狠了,也可以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进行高额索赔。 在家电区域站了许久,冼耀文待理清思绪,跟在几个穿着考究的女人身后前往女装和童装区域,耳朵一直竖着,倾听明显是家庭主妇的女人们的交谈,抛开虽劲爆但实际没什么作用的对话,还是能筛选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自从战后男性回归,美国的许多家庭就变成男主外女主内,大多数已婚女人不会外出工作,只是在家里当一个家庭主妇,全职照顾家庭。此时的美国社会普遍认为家庭主妇是女性的归宿,做个好家庭主妇是世界上一切工作中最重要的。 许多丈夫认为妻子出门工作有损自己的身份,但凡家庭生活还能维持,就不可能让妻子出门工作。 由此,中产阶级的家庭妇女每天只需做简单的早餐和丰富的晚餐,以及收拾房间、洗衣服,大部分时间都会用来带孩子和邻居太太一起抽烟喝酒闲聊,兴致上来,也会偷闲逛百货公司。 当然,难免有一些家庭妇女在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失去生活激情,为了寻求激情,与每天都会上门的某个推销员或偶尔会上门的维修工发生点不轨之事。 偷听够了,冼耀文觅一僻静处,将自己代入家庭妇女的角色,在脑海中模拟家庭妇女每天都要做的事,以及她们的心理变化。 在模拟的过程,一件件产品被剥离出来记录成册。 他告诉蔡志勇的话是真的,只是选择性地有所保留,倒不是为了藏私,而是没必要说得太细,门已经打开,他相信蔡志勇自己会去细化。 就美国已经在爆发中的婴儿潮,未来三十年,在美国哪些商品会热销,大致已是明了,无法预测的只有那些暂时科技未突破的开拓性商品,例如大概很快会面世的录音机、录像机等电子产品。 蔡志勇会在股票上进行投资,而他既要介入某些领域,又要展开风险投资和股票投资。 在他的计划里,下一步就要注册一家“全球人实业”公司,并在其旗下设立三家子公司:硅谷置业、硫化银、马克思。 如今在旧金山湾区的圣克拉拉谷还不存在一个叫硅谷的地方,前世硅谷因何而得名已经不重要了,这一世,硅谷只会因硅谷置业而得名,在圣克拉拉谷的一片荒凉之地,硅谷置业会兴建一座座车库型办公室,对半导体创新企业进行定向招租——房租便宜,前后左右都是玩半导体的同好,就是下水道的尿液都蕴含着硫化银的半导体现象。 在下水道的下游,有一家公司叫硫化银,大门上贴着一条横幅“半导体人到碗里来”,不修边幅,嘴里挂着半导体者,可以随时推开大门,自有衣着光鲜的投资经理负责接待,只要是硫化银公司看好的项目,哪怕是凌晨两点需要投资,公司也会想办法筹集资金,哪怕是抢了毒贩的小金库。 不是半导体人也没关系,大胆说出你的项目,我推荐你买张机票飞到纽约,在那里有一家马克思公司,也是干投资的,做得很杂,什么项目都投。悄悄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马克思公司的人傻乎乎的,投资很容易拿。 经济高速发展的格局已成,人口红利又不甘寂寞呱呱叫,未来至少二十年都会是美国的创业黄金时期,创业的成功率颇高,只要眼睛不瞎,又有一套科学有效的审核方式和严谨的风控体系,从事风投就是一本万利的事。 随着目光拉长,视野变开阔,时光穿梭,就是看到数万亿美元也不在话下,从中切下一块,分到大几千亿美元不会太难。 这不是搞投资,而是咬在美国国运的奶头上吮奶,美得很! 如此一想,冼耀文并没有多少兴奋,反而有一点失落,他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的“事业”,未必能做出凭借记忆加一丁点智慧融合而成的成绩,仿佛无形中有一个声音在嘲讽他:“你个傻缺,在瞎忙什么呢?” 特别是这种傻瓜模式是可复制的,美国先行一步,欧洲各国紧跟其后,接着是亚洲一些国家地区,一个个国家都将迎来它们的创业黄金时期,他只要按部就班踩准节点,一个个复制过去即可,只需因地制宜做一些微调,对当地势力做出一定的妥协,大事可成矣。 失落归失落,事情还是要做,他从来不觉得每天为事业奔波是一种劳累,他乐在其中。钱嘛,有个一两百亿美元,想买什么都能买得起足矣,更多的都是冲着成就感去的。 兴致来了,随手一指,点到谁让谁成一方首富,这种感觉简直棒极了。 出了梅西百货,冼耀文在路边买了几份报纸,又买了两个希腊皮塔饼,随便找个可以坐的地方,一边看报纸,一边解决他的晚餐。 只要在1975年之后的大学听过金融课程,大概导师都会讲到“niftyfifty”,信雅达的翻译是“漂亮50”,这是美国股票投资史上特定阶段出现的一个非正式术语,用来指未来六十和70年代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的50只备受追捧的大盘股。 通俗地说,有这么50只股票,只需买入,接着就不用去管,只要等着数钱即可。 咬上一口皮塔饼,冼耀文拿出钢笔,在《华尔街日报》上画起了圈圈叉叉。 运通画个圈,值得投资。 美国家庭用品,将来会被辉瑞收购改名为惠氏,画个圈,顺便也给辉瑞画个圈。 安海斯-布希,曾经推出美国第一个可乐品牌“kingc”,不是很成功,不然就没可口、百事什么事了;好在可乐只是属于玩票,安海斯-布希主要生产啤酒,拥有一个冷门品牌百威,一不小心马上就要干到美国最大的啤酒企业,画个圈。 柯达,数码相机普及之前,它一直是胶卷界的霸主,未来二十年美国经济好,国民收入高,周末郊游拍几张照是稀松平常之事,没说的,画个圈。 陶氏化学、通用电气、宝洁、花旗银行、菲利普莫里斯、ibm…… 连续二十几只股票,冼耀文都在上面画了圈,只有可口可乐才画了个叉。可口可乐的市盈率已经超过26倍,这意味着股价被严重高估,如果后面没有几个大利好,股价想涨起来很难,往下跌的可能性却是无限高。 好在如今的美国股民买股票是趋向价值投资,看重的是分红,而不是股票溢价,而可口可乐的分红一直稳中有升,并没有多少人抛售股票,这就导致可口可乐的股票一直横盘。 冼耀文如今是散户小韭,心狂得很,赚一倍打底,翻两番不瞧,一变八微微一笑,只是拿点分红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现在买入可口可乐根本不是一个好选择。 相对比,ibm就是一个不错的投资对象,这家公司主打产品是打卡机和会计机,二战期间却能接到国防大笔订单,大量制造机枪、瞄准器、发动机等军火,一直都在大把搂钱。 二战之后,掌门人托马斯·沃森适时提出了“通过国际贸易实现世界和平”的口号,并不断宣扬自由贸易的好处。沃森本人又是马歇尔计划的坚定支持者,他积极推动重振欧洲经济计划,并为此做了很多公关上的努力。 沃森这个人很擅长同政府、大型企业打交道,即使美国政府没有计划采购的商品,他也能说服政府进行采购,靠着利润丰厚的政府订单,ibm一直活得非常滋润。 同时,ibm非常重视技术研发投入,即使在1932年美国经济最艰难的日子里,ibm照样拿出100万美元在纽约建立了一个现代化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在整个30年代的研发上,让ibm在技术产品上获得领先。 在战争期间,ibm进入计算机领域,其中重要的标志是1944年出资100万美元在哈佛大学研制成功的著名的哈佛一型计算机(mark1);1947年,同样花了100万美元推出选择顺序控制计算机(ssec)。 沃森是睿智的,他当ibm掌门的三十六年时间,将ibm带入辉煌,如今他已老迈,他的儿子小托马斯·沃森早在四年前就成了ibm的副总裁,并成了董事会成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为接班做准备,大概用不了多久,ibm就会进入小托马斯·沃森时代。 翻一下小托马斯·沃森的履历,1937年从布朗大学毕业,接着成为ibm最低级的推销员,需要拎着产品挨家挨户去拜访潜在客户,二战爆发后,入伍成为飞行员,一路干到中校飞行军事指挥官,在他服役即将结束时,他开始为福莱特·布拉德利少将工作。 这位福莱特·布拉德利是一位技术型少将,一直在参与美国空军的sage项目,即对地电脑追踪系统,到这里就可以依据ibm一贯的做事风格进行大胆的推测,不消说,sage项目的客制订单肯定会落入ibm的手里。 ibm1949年的财报上并没有体现出这一点,这就说明sage的研发还没完成或刚刚完成,订单刚刚启动,还未对外透露消息,等于说ibm手里大概率已经握着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未来某一段时间,股价会狂飙。 毕竟计算机在某个层面来说,已经不算是新鲜物件,但作为产品而言,大部分人都不认为计算机是实用的产品,严重低估了它的市场潜力,一旦sage的订单被公布,人们的想象空间就被撕开一道口子。 推敲到此,冼耀文按捺不住内心想当无名英雄的冲动,ibm可是蓝色巨人啊,他的最爱,雪中送炭力有不逮,锦上添花还是能做到的。 脑子一转,一个基于游戏星际争霸的科幻故事大致形成——宇宙中三个种族,人族、神族、虫族打得天昏地暗,各种策略,各种战斗场面,让读者看得欲罢不能。 谁知在一场大战打得正激烈时,人族的部队忽然消失不见。 剧情一转,来到一个美国普通家庭,一位爸爸强制退出游戏,打开一款会计软件,修改了账目后,通过adam-mail发送给自己的老板,顺便收了一封邮件,是他的朋友发来的请柬。 爸爸看完邮件,离开计算机,来到沙发旁坐下,从茶几上拿了一份“白头鹰”邮购公司的产品目录,开始挑选结婚礼物。 刚才被挤走的儿子,重新回到计算机边上,进入游戏,战场上,人族的部队又出现了…… 花社增加出版业务,找一个科幻作家写这部命题小说,等发行后,找几个计算机相关和不相关的名人展望一下计算机的未来,并将话题引到ibm身上,给股民更大的想象空间。 这么一圈操作下来,所要花费的精力不少,冼耀文手头只有260万美元的预算,且需要将资金分散到n只股票上,分配到ibm股票的资金不会太多,如此,会有用力过猛,杀鸡用牛刀之嫌。 他需要调查一下ibm的情况,并想办法筹集更多的资金。 当夜幕降临时,冼耀文来到valentino情人酒吧,扫视一圈,径直走向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亚当。” “卡罗,ciao。” “好久不见。”甘比诺一个熊抱抱住冼耀文。 冼耀文在甘比诺的背上拍了拍,“好久不见。” 寒暄过后,两人在挨着的两个位子坐下,甘比诺给冼耀文倒了一杯酒,随即端起自己的杯子,“亲亲(cincin,干杯)。” “亲亲。” 一口酒下肚,冼耀文放下杯子,对甘比诺说道:“卡罗,我的人被你吓着了,以后能不能换个地方干活?”(本章完) 309.第308章 完成两件事 “亚当,你知道的,人有时候身不由己。”甘比诺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 “我知道。”冼耀文颔了颔首,“不过以后请尽量避免。卡罗,夏只是一个普通人,让他看见太血腥的画面不好。” 甘比诺十分认真地说道:“亚当,相信我,不会有下一次,我可以用我家族的名誉起誓。” “不用这么正式,我相信。”冼耀文端起杯子。 甘比诺举杯回应后,从隔壁桌叫了一个人过来,向冼耀文示意道:“亚当,给你介绍,保罗·卡斯特拉诺,我的表弟,也是我上一任太太的兄弟。嗯……他的太太是我现任太太的妹妹。” 冼耀文脑子里快速捋了捋,保罗·卡斯特拉诺是甘比诺的表弟,也是前小舅子,现连襟,这关系还真有点复杂。 “嗨,保罗。” “亚当先生,你好。” 待两人简单寒暄,甘比诺说道:“亚当,保罗会负责阳光下的生意,制衣厂将由他进行管理。” 闻言,冼耀文面向卡斯特拉诺,伸出右手与对方握了握,“保罗,明天是否有时间,我介绍我这边的负责人给你认识。” “我随时都可以。”卡斯特拉诺说道。 “ok,给我一个号码,明天中午给你电话。”冼耀文说着,目光看向甘比诺,“保罗,我最近接触到一个新生意,阳光下的,利润很高,但有一点麻烦。” “什么生意?” “盘尼西林,你从正规渠道弄到盘尼西林,然后把它送到新加坡的港口,你就能拿到50%的利润。这个过程是合法的,你做的是合法贸易,但是盘尼西林最终会流入朝鲜,也许cia会找你麻烦。” 甘比诺哈哈一笑,“只要是合法的生意,我不怕任何人找麻烦。” “ok,你准备好派人去新加坡洽谈细节,然后请忘记我刚刚说的话,我不知道盘尼西林,也不知道朝鲜。”冼耀文盯着甘比诺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甘比诺将手放在心口,“我以我的家族名誉起誓,我不认识亚当·赫本,也从未见过。” “合法的生意说完了,我们说点不那么合法的生意。”冼耀文再次端起酒杯,说道:“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利益纷争,哪怕我从事的都是合法生意,从不轻易与人结怨,依然无法避免有人会打我的主意。就在不久之前,我差点被人绑架。” 冼耀文耸了耸肩,“幸好我比较胆小,对许多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都有所防备,提早发现了想要绑架我的人,先发制人将事情解决了。不过在解决的过程中,也暴露了一些问题,其中有一点就是火力不足。 卡罗,你能搞到长枪吗?全新或者品相比较好的旧货都行。” “制式武器吗?”甘比诺问道。 “最好是。” “制式武器的价格会比民用的贵不少。” “价格无所谓。”冼耀文耸耸肩,说道:“我需要150支m1加兰德,100支m1a1卡宾枪,300支m1911手枪,100支m3a1冲锋枪,50支雷明顿870型或者温彻斯特12型霰弹枪,20支m1903a4狙击步枪,200支m1917左轮手枪,每一支都配快速装弹器; 另外我还需要30支bar勃朗宁自动步枪,m2式勃朗宁大口径重机枪应该不容易搞到,不限数量,你搞到多少,我就要多少。 mk-2型防御手榴弹、m2型枪榴弹尾管、mk-iii型进攻手榴弹、mk-i照明手榴弹、m6毒气手榴弹、m14铝热剂手榴弹、m15白磷手榴弹、m8发烟手榴弹,前三样比较容易搞到,可以多搞一点,后面几样,每样100箱之内我都要,太多就不要了,我不想惹麻烦。” 甘比诺大笑道:“亚当,你要的武器够武装一支小型军队了。” “你见过没有重武器的军队吗?这些都是给我的保镳和安保队伍准备的,我马上要去非洲种香蕉,没有几支枪,我担心香蕉会被人抢了。” “哈哈哈,种香蕉。”甘比诺大笑一声后说道:“步枪、冲锋枪和手枪比较容易搞到,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搞到,我只能说尽力。” “嗯哼,子弹可以多搞一点,哪怕超出枪管的使用寿命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枪坏了,子弹还没消耗完。” “没问题。” “给我一个合法的账户,明天我会先存10万美元进去,然后我们签一份贸易合同,我向你采购卫生纸,啊,不是单纯的掩饰,我的确有需要从美国长期大量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如果你有兴趣,这笔生意可以交给你,虽然利润不高,但可以方便你做一些事情,我这边会配合你。” 甘比诺秒懂,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聊完正事,冼耀文并未久坐,他换场到goldfinger,坐在一帮华尔街精英之间。 大概是一些人刚有了一次不错的收益,酒吧的气氛稍显狂野,女人不少,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风尘中飘摇的人士。三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摆满了“深水炸弹”,桌边围着男男女女,玩着单词接龙的游戏。 一个人说一个a开头的单词,比如apple,一语双关,既是水果,又暗指胸,另一个人也要说一个a开头的单词,必须是食物,也要一语双关。 这游戏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一语双关,男女一起参与玩起来才热闹。 冼耀文手里握着一支啤酒,在喧嚣之下独斟自饮,一口酒,捻几颗免费送的花生,倒也自在。 只是这份自在并未维持多久,他等的雅各布很快就过来。 从吧台转移到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他先将画圈的股票和260万美元的投资给雅各布交代了一遍。 雅各布听完,痛并快乐着,大笔资金却要听命做事,没有自己的发挥空间,他的专业技能遭到无声嘲讽,好在佣金有保证,他新增了一笔不错的收入,不然真想发飙。 说完股票投资之事,冼耀文又提起友谊影业,“我在香港有一间电影公司,希望贝尔斯登提供金融方面的咨询服务。” “亚当,香港公司想在纽交所上市很难。”雅各布闻弦歌而知雅意。 “难不代表不能,我相信贝尔斯登能做到,条件可以谈。” 雅各布正色道:“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用别人的钱将公司经营好,实现我的诉求后,在一个合适的市值,主动寻求并购。”冼耀文凝视雅各布的脸,“为了尽可能提高市值,我需要专业人士参与规划友谊影业的发展路线。雅各布,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雅各布笑着摊了摊手,“公司未必会把这个项目交给我。” “我相信贝尔斯登的高层会重视客户的要求。” “也许。”雅各布拿起酒杯碰了碰冼耀文的杯子,随后指了指在玩游戏的人群,“亚当,一起过去玩玩?” “你自便,我更愿意安静地坐一会。” “好吧,失陪。”雅各布让酒保新上一轮酒,随后就往热闹的方向过去。 这一次,冼耀文也并未久坐。 差不多九点出头,他已经回到了酒店客房。 费宝树在看电视,nbc的《德士古明星剧院》,这个节目差不多就是将一个剧院舞台表演的节目放到电视上,脱口秀、独唱、杂耍小丑、小品都有,偏喜剧风格,要的就是电视观众发笑。 电视上正在播一出歌剧,尺度有点大,三个女演员都穿着开高衩的裙子,没穿安全裤,上衣各不相同,半截背心、深v套裙、露脐装,私密物件藏一半露一半,慷慨解囊给美国人民送上夜宵西施嫩豆腐。 盯着屏幕看上一会,冼耀文开始摘衬衣的袖扣,“能看懂吗?” 费宝树走到他身前,接过宽衣的活,“台词听不懂,表演能看懂一些。” 待费宝树帮着脱掉衬衣,冼耀文自行脱掉背心,随后从绑在胸间的特制武装带上摘下两把多用途无握把短匕,解开武装带,随后往下一蹲,分别从左右小腿处抽出一支滨田一式和一支瓦尔特ppk。 起身,从两边口袋的暗袋里各掏出两个弹匣;抽出皮带,卸下上面的钢针、钢丝锯;解开把手大门的两个扣子,卸下扣在扣子上的指北针和纽扣式置物盒;脱掉长裤,从裤衩的暗袋里掏出一个安全套,解开扎口,倒出两支金属材质的圆珠笔芯,检查一下是否漏“墨”。 一阵忙活,冼耀文身上的装备才一一卸完,只穿着一条裤衩坐到椅子上。轻拍大腿,费宝树便坐了上去,双手箍住他的脖子。 “今天玩得还开心吗?” “嗯。”费宝树轻轻点头,“简带我去了好多地方。” “都去了哪里?”(本章完) 310.第309章 大才入彀 “自由女神像、洛克菲勒中心、帝国大厦、中央公园、大都会博物馆、布鲁克林大桥。中午带我去吃了几十斤重的美洲螯龙虾,晚上吃墨西哥料理,很辣,我吃不太惯。” “辣椒以前民间叫番椒,文献记载中称为海椒,一个番字就说明辣椒是番邦来物,这个番邦说的就是墨西哥。墨西哥是辣椒的原产地,墨西哥菜当然会很辣。” 说到辣椒和墨西哥,冼耀文恍惚了一下,脑子里冒出一款与墨西哥沾边的小吃火辣奇多,也想到了开发这款小吃的企业百事公司。 之所以引起他天马行空的遐想,应该与他明天要见一个百事公司的推销员有关。 “老爷,你去过墨西哥吗?” “没去过,你问这个做什么?想去?” “好奇,也想去。” 冼耀文在费宝树的背上拍了拍,“这次没时间去,等你把女儿接到香港,你带着她们来美国进行一次游学之旅,去几所好大学走一走看一看,她们喜欢哪所大学,就可以作为自己负笈求学的目标地。顺便呢,你们也可以去墨西哥转一转。” 费宝树将头枕在冼耀文的肩上,呢喃道:“谢谢老爷。” “用嘴谢?”冼耀文坏笑道。 费宝树忽然脸上发烫,扭捏两下,起身,蹲了下去…… 夜! 多云转雷阵雨,2x2.2的小范围发生了七级地震。 正午。 泰国东北柯叻。 柯叻全称为纳空叻差是玛,意为狮子城。它是泰国东北部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被誉为泰国东北的门户和女英雄之城。 在泰拳界,柯叻和南部的有猜耶均享有拳城之美誉。 戚龙刀早就定下泰国之行,却因琐事耽搁,直到现在才真正成行。 从曼谷到柯叻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不得不令戚龙刀感叹泰国拳风之兴盛,随意到一地,都可以见到聚而练拳之所,十来岁的小娃儿就能将拳肘腿舞得虎虎生风,寸余粗的木棒轻松劈/踢断,十分生猛。 在感叹泰拳刚猛之余,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拳手练拳猛则猛矣,却只见刚不见柔,拳手通过击打由软而硬不断升级的物体,让身体的某些部位骨头崩裂重生、肌肉形成角质,这几乎所有格斗技都有、大差不差的训练之法外,却不见有任何养身之法。 生于武术世家,祖上多出一地名医的他,可以想象到泰国拳手进入中年后的惨状,积年累月留下的暗伤,届时都会跳出来讨个公道——萨瓦迪卡,老子伤了不给医,还要带伤出工,现在老子残了,就说赔不赔吧,不赔?老子疼死你个龟儿子。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暗伤早晚会跳出来索命。 穷文富武,家贫者就该学文,以期有朝一日考上功名,不该盲人摸象擅入武道,只一味向身体索取,却从不给与补偿,有违等价交换之天道,不遭反噬是不可能的。 一武半医,格斗之真谛是以最直接、最有效、最省力的方式杀死敌人,对人体骨骼、经脉、五脏之薄弱,需知之甚详,训练是为了让己之坚硬攻击彼之薄弱的技巧掌握得炉火纯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敌不死己必亡。 一武半医,因训练而精血消耗、身体损伤,自己需懂得进行食补或抓药调理,需家资丰厚,买得起珍贵食材和罕见药材,这就是贫者不武的原因,不说药材,光是吃,家无百亩良田不可供。 俗话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关于泰拳的起源有诸多种说法,有人说出自少林的单手碎砖,还有以肘击断木板的最基本的套路加以改良。 也有人说出自云南,因泰国的祖先泰族曾生活在云南南诏国,也就是后来的大理,直至元灭大理,泰族人便陆续南移至现今泰国北陲之地,并逐步沿湄公河顺流而下,至公元1275年,汇合成一个强悍的民族,定都素可泰,建立了暹罗王国。 从泰国历史变迁上,这个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然而就较为可靠的史料而言,18世纪大城王朝时的乃克侬东应为泰拳的祖师爷。 乃克侬东在缅甸军攻破大城时被俘虏为奴隶,而在一次庆典中缅甸国王安排缅甸拳师与其比武较量,结果他竟然连续打胜九人,到了第十人则不敢上场跟他比拳,连缅甸国王也不由得赞叹:“泰拳师武艺非凡,苟非其君王庸弱,彼辈当可免丧邦之痛。” 因而威镇缅甸,为泰拳的历史写下了光荣的一页。 泰拳自成为一门独立拳种以来,它就走了一条邪道,既不是为了战场杀敌而存在,也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目的明确地为了在台上角斗。 泰族立国后,战事连年不断,频受四周强邻的侵扰,因此,历朝皇帝都崇尚武力,以巩固其王朝统治和对付频生的内争外患。古代暹罗君王大都亲临战场,领兵杀敌,因此,不少王侯本身就是“奔南拳”高手。士兵们在战场上远距离作战时使用刀枪剑矢,近距离搏斗时则以拳肘膝脚作为进攻武器。 有关泰族人习拳练武的最早记载,可见诸《北方纪年史》,这是记述泰族进入中南半岛后,由素可泰王朝至大城王朝的早期典籍。据载,当时在军中已有拳斗的活动,作为休战期间侯王们的消遣娱乐。 拳赛虽然没有成为职业比赛,但诸侯们已有豢养武士角斗,以取悦君王的风气。随着宫迁拳师与退役士兵返乡,拳斗技能逐渐传入民间。据史籍所记载,大城皇朝初期颁布的法律,已有豁免在拳斗中杀伤对手者治罪的条例。 到了大城皇朝鼎盛时期(公元1350年),拳斗之风日益盛行,遍及全国。泰族人逐渐领悟到拳术可以养家糊口,乃至发家致富,故习武之风甚烈,不但成人好武,而且泰族儿童也能挥拳踢腿,习练拳艺。拳术已发展成民间的时尚娱乐活动。 公元1411年间,清迈王驾崩,两太子为争夺皇位相持不下,最后决定各选派一名武师作为代表进行比武决胜,规定搏斗到一方流血为止。经过几小时的剧烈格斗,结果南方武师因脚伤流血而败,北方武师取得胜利。这是泰国历史上首次拳赛的记载。 到了乃克侬东时期,泰国军队战力不行,奔南拳不兴,泰拳却在民间大兴,大事有纷争,各请一名拳师上台较技,哪方赢了,哪方就有理;有喜事,请几个拳师助助兴;有丧事,请拳师打一场去去晦气;国有外宾,拳师打一场扬扬国威。 凡是比斗,总有输赢,也就有了对赌的条件,拳师相斗,博取彩金,与斗鸡、斗狗同寓一纲目,从一个较高的维度去看,泰拳属于一种赌博,泰拳手是一种赌博高消耗道具,如骰子、扑克。 泰拳手有将自己当成扑克牌的觉悟,泰拳传承多年,泰拳手只有少数壮年时死于擂台格斗,多数还是死于进入中年就开始的病痛折磨,可谓晚景凄凉,但是一代又一代,泰国的男人还是对练泰拳趋之若鹜,没辙,生存问题面前,他们没有过多的选择,不打泰拳,他们熬不到晚景,少年时就得穷死饿死。 虽说近几十年泰国的生存环境已经改善许多,打泰拳之外,也有不少谋生手段可供选择,根本不愁填不饱肚子,但是,泰拳也一直在变化,自西洋拳传入泰国,其比赛的形式和技术逐渐被泰拳采纳并应用,尤其在国柱擂台初期,泰北腿王乃彭踢死高棉拳师后,为了安全,戴套式泰拳比赛开始采用,逐渐取代了传统的缠麻式拳赛,比赛回合也陆续减少到五局。 1937年4月1日,泰国政府教育署体育厅首次颁布了泰拳竞赛规则。至此,全国擂台比赛的制度和形式,终告完善统一。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泰国受到了战乱的影响,泰拳比赛也一度萧条不景气,数年间仅在内地佛寺盛会时偶有拳赛举行,大战一结束,叻喃隆拳场竣工,泰拳进入现代标准竞技。 各地拳师纷纷进京,为了名誉财富大显身手,使一度冷清的拳坛,空前活跃,不少著名泰拳手粉墨登场,靠着拳头打天下,将自己打进富贵阶层。 世间能成大事之路,沿途无不累累白骨,上路之人皆有不成舍身之觉悟,练泰拳者心知肚明自己是在拿青春健康换明天,这就减少了戚龙刀的心理负担。 在华裔宗师全成之子全仁的协助下,他开启了泰拳馆的拜访之旅,每路过一家泰拳馆,他就会上门拜访,用心观察当打之年和少年泰拳手,见到好手便以带薪练拳和未来康庄大道诱惑之,并辅以眼么前的实惠“安家费”,凡被招募之人,出发去香港之前,先发3000泰铢(20泰铢=1美元,折855港币)。 金元攻势下,他一路拿下不少泰拳好手,到柯叻又待了两日,已经凑足二十之数,他所带旅费也差不多告罄,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了冼耀文的客房。 已是七点,冼耀文却没出客房,正坐在椅子上,一边看报纸,一边收听电视节目。 电话声响,他接了起来。 “什么事?” “二十个,钱花得差不多了。” “是好手吗?” “都是好手。” “那二十个差不多了。在曼谷有一条三聘街,其中一段潮州人管它叫咸鱼街,你找个华人打听一下应该能问到。在街上有几家米行,你上门去打听一下一季能出多少货,怎么出,不用掩饰伪装,直接告诉对方你不做米面生意,只是受人所托。 等你回到香港,把你打听到的跟佩佩说一遍,她知道该怎么做。” “好的。” “再会。” 挂掉电话,冼耀文接着看报纸,到了将近八点半,他才下楼来到酒店大堂。 八点半整点,他等到要见的客人,唐纳德·肯德尔。 唐纳德·肯德尔,1921年出生于华盛顿州克拉勒姆县,他的家族在那里拥有一家奶牛场。在西肯塔基州立大学就读期间,加入海军,成了一名飞行员,退役后完成学业,于1947年加入百事公司,在纽约州新罗谢尔的一家装瓶厂担任普通办公室文员,后换岗到卡车司机,同时成为一名销售代表。 干上销售后,唐纳德·肯德尔的销售天赋被激活,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营销新星,百事公司总公司已经注意到他,将他纳入快速晋升的通道。 这些是猎头给冼耀文的资料,截至当下,但他对唐纳德·肯德尔的未来也有充分的了解,六年后,肯德尔就会晋升为营销副总裁,次年领导百事可乐的国际业务,在位期间,他将销售百事可乐的国家数量翻了一番。1963年,以四十二岁低龄成为首席执行官。 非创始人,非太子,肯德尔的晋升速度如此之快,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而实际上,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他是营销天才,也是管理人才,百事可乐能跟可口可乐势均力敌,甚至有几段时间超越,军功章他能拿走六七成。 “你好,唐纳德。” “你好,赫本先生。” 邀着肯德尔坐下,冼耀文立马说道:“你愿意跟我见面,是不是代表你愿意加入朱丽叶品牌管理公司?” 肯德尔微笑道:“10万的年薪,我很难不动心。” “如果我说10万只是个虚数,你实际能拿到的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我们是不是马上可以洽谈合同细节?”冼耀文摊了摊手,“抱歉,我有点着急,朱丽叶将迎来发展的黄金期,我一天都不想多耽搁。” “赫本先生,在猎头找到我之前,我并没有听过朱丽叶这家公司。” “不奇怪,算上我,朱丽叶一共只有四个人和两名负责法务工作的律师,在美国还没有正式的办公室,只在47街的钻石区租了两个工位。你即将担任的营销副总裁,手下并没有任何一名职员,招人、开拓市场,每一件事,都等着你去做。” 冼耀文淡淡一笑,“你上任后的第一年会非常累,没有上班,没有下班,一天1440分钟,每一分钟都需要随时进入工作状态,哪怕有人在喊‘yeaheon,baby’,只要来了工作,你也必须停下来。” 说完,冼耀文摊了摊手。 肯德尔会心一笑,“赫本先生不怕吓到我?” 冼耀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说道:“去年10月,我一共拥有1631美元57美分的资产,现在我的资产超过1000万美元,大概翻了不到一万倍,在美国也建立了一定的人脉关系。 我不是牧场主的儿子,曾经只有0.24英亩的土地,因为在反侵略战争中做出一点贡献,获得了一个类似国民警卫队的工作岗位。后来,又因为政治上的原因,我离开家乡,来到两英里之外的香港,路程很近,家却很远。 朱丽叶的营销总裁是我,副总裁和总裁也是我,我一人身兼多职,这是不合理的,只能作为过渡。 在营销副总裁之上,有营销总裁、副总裁、总裁、董事会成员、股东,这段路看似很远,其实可以很近,因为暂时挡在前面的拦路者只有我。” 冼耀文凝视肯德尔的面庞,露出灿烂的笑容,“唐纳德,你能被我发掘,是非常幸运的事,我的心理年龄比生理年龄成熟三十年,有少年人的伟大梦想,也有中年人的脚踏实地。 我能给你提供比之前更好的生活保障,也可以给你自由的发挥空间,每当你为朱丽叶赚到一笔钱,你可以暂时不去想工作,倒上一杯威士忌,一边喝,一边想哪几沓钱是属于你的。 ‘baby,i''ing’,哪怕当你喊这句话的时候,你的计薪表也不会停止运转,朱丽叶的每一块表都有自动上链系统。” 说完,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张现金支票,放到肯德尔面前,“1.5万的这张是给猎头的佣金,1万的这张是提前预支给你的奖励,你可以买一辆好一点的车,再给你妻子制造一个大惊喜; 在她最开心的那一刻,告诉她,一个婊子养的将会把你当作机器使唤,当她因为你太晚回家而不爽的时候,请在骂人时加上对象亚当。” 肯德尔大笑道:“我会的。” “很好。现在我们有一个紧急的问题需要探讨,朱丽叶的办公室应该设在哪里。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是在知名的大厦租一间办公室,帝国大厦、克莱斯勒大厦或者林肯大厦;第二是随便找一间办公室作为过渡,然后在近郊盖一栋艺术气息浓郁的建筑当作公司总部。你的意见呢?” 肯德尔思虑片刻后说道:“我个人比较喜欢第二个方案,但从公司的角度考虑,将办公室设在知名大厦对营销的帮助更大,我建议先将办公室设在知名大厦,等到朱丽叶有一定的知名度,再考虑建自己的总部。” “ok,按照你所想去执行。第二个问题,为了推广goodluck的总统系列,我之前已经让人在洽谈一个电影拍摄计划,邀请罗纳德·里根为男主角,拍摄《浪漫总统·克林顿》,这件事你要负责继续跟进。 这个计划会由三家公司进行合作,朱丽叶,发行《花花公子》的花社,还有一家香港电影公司友谊影业。朱丽叶和花社是我独资的公司,友谊影业是股份制公司,我是股东之一,同时也是首席执行官,它的利益代表是我。 关于花社,我正在执行邀请股东加入的计划,很快它会有另一个大股东,你可以将它视为外部的公司,你只需要考虑朱丽叶的利益,友谊影业也是一样,在计划中,我只会代表它的利益。” 冼耀文说的有点绕,但肯德尔听懂了,“boss,底线是什么?” “不出钱。” “ok。” “第三个问题,猎头告诉你的中华制衣工厂是我的产业没错,但并不属于朱丽叶的子公司,严格来说,中华制衣是朱丽叶的供应商,为秘密、goodluck两个品牌代加工。 同时,朱丽叶还拥有美国品牌freestyle,主要的产品是皮衣夹克,目前在香港已经有了一家供应商。 法国品牌powersuit,主要的产品是商务风格的女装,这个品牌暂时还没开始运作,只是在服装款式上进行了探索,之后会有设计图和样版给到你。 美国运动品牌pas,目标是包揽运动的全系列,但短期来说,会将主要精力放在运动鞋的开发上。 关于pas,有一件事需要马上安排到你的日程上,你要尽快飞一趟明尼阿波利斯,去见一下明尼阿波利斯湖人队的两位老板本·伯杰和莫里斯·查尔芬; 我看好这支球队,也看好去年刚成立的国家篮球协会(nba)今后的发展,朱丽叶需要隐秘拿下这支球队不低于30%且不高于50%的经营权。 因为这支球队刚拿下去年的baa总冠军,所以我对它的经营权估值是50万美元,这比本·伯杰和莫里斯·查尔芬两人买下底特律宝石队(湖人前身)花费的1.5万美元超出32倍,我希望你能尽可能节约成本。” 肯德尔点点头,“没问题。” “另外,朱丽叶还有两个刚刚申请注册的品牌肯尼迪和‘王妃与绅士’,肯尼迪的主要产品是牛仔裤,我的想法是另辟蹊径,从顾客相对较少的女款着手,过些日子会有几份设计稿给到你。 啊,朱丽叶有一名职员mr.全,他正在经手这个品牌的一些事务,你可以找他聊聊。 ‘王妃与绅士’对你来说可能比较难理解,它的主要产品是中国的一种服饰旗袍以及高定时装。旗袍不适合工业化生产,只能进行高定,我已经在香港筹备建立地球服饰研究学院,这间学院专门培养高级裁剪师。 我准备用几年时间整合香港、新加坡的高级时装店,让两地的高定只有王妃、绅士,然后依次进入洛杉矶好莱坞、纽约、巴黎、伦敦。 ‘王妃与绅士’不注重盈利,只注重提高朱丽叶的格调,从‘王妃与绅士’出去的每一件服装都会是精品,让贵族、老钱人明白穿朱丽叶的品牌是品位和格调的象征。” 冼耀文故作纠结了一会,才下定决心说道:“我正在秘密运作一个计划,将一位还未出道的女演员打造成著名的女明星,并帮她拿下几座小金人,然后帮她嫁进某个小国的王室,成为一名王妃。而她将成为‘王妃与绅士’的终身代言人。 这个计划暂时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不要对外透露。” “绝对不会。”肯德尔认真地说道。 “ok。这次要说的就是这些,今天是星期六,唐纳德,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boss,你也一样。” 与肯德尔分开,冼耀文回到客房,带上费宝树一起前往花社。 昨天已经麻烦了简,今天再麻烦不太合适,今天是周六,人家和雅各布很可能要约会,何况,也不适合让杨蕾孟今天再跟着当翻译,因私人之事占用公司资源,偶尔为之还行,太过频繁不好。 他从来是将自己和公司分得非常清晰,心中有一道分界线,一边是手下,另一边是职员,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本章完) 311.第310章 宫廷犹太人 周六的花社只有小猫两三只,大概是灵感来了过来加个班,亦或者躲避家庭的琐碎,只是过来躲清闲,捎带抽几支免费烟。 花社接了烟草公司的广告,因而享受到烟草公司带来的福利,在合作期间,花社按月都能收到烟草公司两大箱没有独立包装的香烟,大约6000支,足够社里的烟民上班时所需。 这可不是烟草公司大气,香烟福利是烟草公司一贯的压价策略,想做他们的生意,只能接受香烟半抵半送。好在烟草公司不算心黑,香烟是按零售价的三折抵的。 其实说起来,香烟抵不了多少合同金额,烟草公司的主要目的也不在于贪这点实惠,而是想要一种态度和对消费者的培养,赚万宝路的钱,买三五抽,的确不太合适。 给费宝树几张中文报纸打发时间,冼耀文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将心沉到工作里。 十点,妮可·肯尼迪准时过来,冼耀文拿出一份四十几页的合同给她过目。合同很细,考虑到方方面面,在“过份有利”的打官司必败的红线下,大部分条款都对肯沃克比较有利,对模特有相当大的约束,说是卖身契也不为过。 只不过在利益分配方面,对模特而言,还是比较公平的。 妮可看了一个开头便败下阵来,为了消除条款的歧义,合同中多用唯一涵义的生僻词,句子段落也非常生涩,对以英语为母语,又没有钻研过语法的人士非常不友好。 没有过多犹豫,她问冼耀文要过笔,在一式三份的合同上签了字。 等她签完字,冼耀文才揶揄道:“不看清条款就签字?” “我看不看有区别吗?” “没有,你只能选择签或者不签,我不可能更改条款。”冼耀文摊了摊手。 妮可将签好字的合同递回给冼耀文,“所以,我有必要看吗?” “好像没必要。”冼耀文冲妮可笑了笑,分别在三份合同上签好字,并将其中一份递回,“听说过小若热吗?” “知道,巴西的花花公子。” “对,就是他。明天他会来纽约,为了招待他,我让人租了一栋别墅,准备举办泳池派对,如果你有时间又有兴趣,我邀请你做我的女伴。” “什么样的派对?” 冼耀文看妮可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一脸坏笑道:“就是你认为的那种,除了毒品,什么都有。” “需要穿晚礼服吗?” “不需要。” “我会参加。” “嗯哼。” 妮可之后,冼耀文见了过来拜访的女导演伍锦霞。 伍锦霞人称霞哥,美国第二代华侨,祖籍台山,因年少时期曾任戏院售票员,有机会欣赏大量电影,无形中增加她对电影的知识,更结交不少留美的影人及粤剧界伶人,粤剧名伶韦剑芳、在美国华商资助下创办大观公司的关文清与赵树燊等,都与她份属友好,为她的电影制作路打下良好的基础。 1935至1941年,伍锦霞在好莱坞和香港两地拍片,1941年后,接管了家族的电影进口和发行买卖生意,并创办银光影业。四十年代中后期,伍锦霞曾一口气买下三十部南洋影片公司电影的美洲放映权,又购入大量粤语片在北美、中南美等地戏院发行。 说白了,伍锦霞手里掌握着北美、南美国语影院的发行渠道,在非主流的国语电影市场有很大的话语权。 国语片嘛,只有当地的华人才喜欢看,市场相对较窄,身为制片方根本赚不到多少钱。不过呢,蚊子再小也是肉,但凡伍锦霞给出的钱超过拷贝成本,这生意就值得一做。 这是直接的利润账,另外还有炒作账,例如拷贝卖进了乌拉圭,恰好又大受欢迎,便可以采用春秋笔法将它化成利好消息中的其中一股组成成分。 冼耀文只看重炒作账,对利润账不太重视,因此,他和伍锦霞两人很容易就达成共识——友谊影业以低价将北美、南美的放映权卖给银光影业,只是有个括弧,仅限华人经营的国语影院。影片进入当地主流影院上映,所获利益双方分成。 送走伍锦霞,时间已是中午饭点,冼耀文带着费宝树来到曼哈顿下东区的犹太城。 大多数人对一个事物或人群的印象都很是刻板,特别是离得比较远,平时无法接触到的,哪怕是针对一个上亿成员的群体,只有刻板的好或者坏、富或者贫的印象,且深信不疑。 拨开迷雾,探寻一下刻板印象是怎么形成的,只能找到令人啼笑皆非的真相,无非不过是被某种舆论所引导,先接触坏的舆论,就认为是坏的,哪怕后面再听到说好的舆论,也很难扭转最初形成的刻板印象。 犹如对犹太人的认知,在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中,犹太人都是有钱人,但事实上,有钱的犹太人只是少数,占总人口的比例微乎其微,大多数是普通人,甚至是穷鬼。 犹太城是东欧犹太人移民的聚居区,三十几年前,近百万犹太人从东欧陆陆续续迁徙到这里,与华裔移民比邻而居。 犹太人和汉人极为相似,几无纯正的血统可言,都是靠文化融合的民族,就是犹太人的先祖闪米特人,根本不能称为种族,当下的阿拉伯人、叙利亚人都是闪米特人的后裔,也不见犹太人和他们有多亲。 天下太平时,东欧犹太人见了西欧犹太人,不会同族见同族,两眼泪汪汪,只会操起家伙,往对方的头上砸,嘴里还骂骂咧咧,“恁你娘,东/西欧犹太佬还敢跟咱抢生意,老子弄不死你们。” 天下大乱时,全成了反犹太浪潮之下的可怜虫,这下不管东欧、西欧、伊拉克,只要是犹太人见了犹太人,那叫一个亲,仿佛对方是自己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凡是犹太人都是自己的亲兄弟姊妹。 人差不多都是这样,微末之时见谁都亲,同族同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得意之时,谁都不亲,遇到分家产,嫁出去的姊妹是泼出去的水,没资格分,对兄弟,恨不得全掐死;遇到定遗产,除了姓王,没人会把自己的家产分给隔壁邻居的孩子。 犹太城的东欧犹太人,绝大多数只是普通人,犹太老祖宗偏心,没将羊皮卷交给他们,但他们却挺招先来美国一步的其他犹太人待见,无他,犹太人当中的佼佼者正在往美国的统治阶级冲击,也在开辟后路以色列,需要大量的人出工出力、出钱出命,这不,大家都是犹太人,赶紧发动起来,团结到犹太的伟大旗帜下。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兄弟姊妹多吃了一块肉,大伯叔叔多分了一个碗,隔壁村把本村的水渠堵了,隔壁市创卫压本市一头,隔壁省的军阀要干本省的,隔壁国的野心家要干本国的,隔壁球的星际强盗要抢地球…… 范围从小到大,无处不见争斗,自己人的概念只取决于敌人要干多大的范围,别无其他。 国家这个范围,一次又一次被圈定,已经留下深深的烙印,一代又一代争霸者按图索骥,将自己的统治范围沿着烙印圈定,为了维护统治,会树立一个或多个假想敌,将“自己人”牢牢团结在自己周围。 相比其他民族,犹太人缺少国家的烙印,心怀大志者,有的想着觅一地,留下第一道烙印,成就自己家族的千秋霸业,有的想着鹊巢鸠占,在别人圈好的范围内,留下自己的烙印。 美国是大熔炉,一个多民族文化融合的国家,因为要吸收其他民族的精英,身为统治阶级的昂撒利益集团一直对“自己人”的概念保持飘忽的态度,骨子里的白人至上不敢宣之于口,当年屠戮印第安人的果敢已随风飘逝,面对如今的黑人问题,态度相当之暧昧和被动,圈或者不圈进来左右摇摆,弄出个不尴不尬的吉姆·克劳法,然后被动等着看黑人的应对。 对黑人摇摆,对犹太人也是如此,与社会认知从部落时代被强行拉进资本时代的黑人不同,犹太人在世界各地飘散,在各地上演了无数次从“本地人”夹缝中,给自己找到一块立锥之地的故事,不但活下来,还活得比本地大多数人滋润。 特别是在欧洲,古早时期,就有一批犹太人为了代表神的宗教(基督、天主)服务,管理信徒捐献给宗教的财产,收佃租、房租,拿着宗教的本金开展《圣经》所不允许的“钱赚钱”经营活动,即高利贷。 这批犹太人通过将钱或实物租借给欧洲各级皇室贵族并收取利息,以此换取政治特权和地位,从而成为犹太人中的特权阶级,在欧洲历史上有了一个特殊名称——“courtjew”,即宫廷犹太人。 宫廷犹太人作为国王及贵族的资助者、供应商和信贷提供者,通过向封建政权放贷,从中收取利息,成为欧洲封建统治者在经济领域的重要助手。他们为国王和贵族提供信贷及流动资金的回报,由此他们获得了铸造货币和收缴税款的权利。 因为他们为王室和贵族提供金融服务,宫廷犹太人被授予一些特殊的待遇,例如可以居住在城市中专属的犹太社区之外,不必佩戴辨识犹太人身份的徽章,不受犹太拉比的管辖等,甚至还可以用金钱换取贵族爵位,担任政府公职。 由于宗教问题,犹太人在欧洲社会地位低下,共济会是他们坚持特殊信仰的秘密组织形式,也是他们在经济、政治上互相支援和结盟的形式。 宫廷犹太人的地位存在风险,特别是当庇护他们的王公贵族死去时将失去被保护的地位,甚至会被放逐或处死。 宫廷犹太人在中世纪欧洲的封建政权内扮演着重要角色,几乎所有欧洲宫廷都有若干宫廷犹太人为其服务。 而放贷的结果之一是统治者若无钱还债,可以将所辖土地的税收权包给宫廷犹太人,任其自行搜刮。 只有了解宫廷犹太人,才能真正理解西方的资本主义制度。宫廷犹太人的经营模式是西方资本主义的真正源头,欧洲的资本主义最早就是以金融资本的形式出现的,而非经历了从商业资本、工业资本到金融资本的循序演化。 近代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并非通过工商业而是通过金融业,是通过放贷收取利息以及控制货币发行完成的。 地理大发现时期的商业资本和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业资本都是在金融资本的投资下发展起来的,所以工业和商业绝非资本主义的本质,金融才是资本主义的本质。 金融资本从开始就高高地居于资本市场制度食物链的最上层,操纵控制一切社会资源。 所以资本主义并非像马克斯·韦伯所说是日耳曼人或新教基督徒依靠勤俭的新教精神而发明。资本主义市场制度的创造者就是宫廷犹太人。欧洲的日耳曼基督徒——条顿骑士团通过与圣殿骑士团和共济会的结盟,加入了这一体系。 在历史上,无论日耳曼贵族还是平民阶层对犹太资本和市场的反抗最终都失败了,于是只有将资本主义认定为自身文化的产物从而自我催眠。但是在资本主义体系中,日耳曼人所掌握的只是工商业和服务业等低级资本,只有犹太资本家始终垄断着居于体系顶端的金融资本。 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的根源,始终是金融资本流动性的周期性短缺。这种短缺,是从属于金融资本的需要对经济结构的重新洗牌。这种危机并非如经济学所说是由于市场的自我调节而自然产生,而是金融家人为操纵货币流动性及其金融垄断性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操纵货币以制造经济危机,是欧洲金融资本自中世纪晚期就已熟知的手法,有史以来发生的一切经济危机,无一次不是源于金融资本家的人为操纵。 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一书,将资本主义的产生唯心地归因于日耳曼民族精神和新教伦理,这实际是有意识的误导。这种意识形态刻意掩盖了在欧洲演化千年之久源自宫廷犹太人的金融资本对推动资本主义制度产生的决定性作用。 欧洲资本的原始积累是在宫廷犹太人手中完成的,只有控制了国家财政和社会货币的金融大资本才有发起文艺复兴、大航海运动和进行产业革命、科技革命的经济实力。 可以说大多数没接触过犹太人的人群对犹太人的认知都来自宫廷犹太人,也就是现在的犹太金融家、银行家,华尔街背后的中坚力量。 冼耀文身体内一半的血脉就来自宫廷犹太人,他母亲那边的家族早一千多年前已经开始玩包税,某城邦国的赋税不是国王派人收,而是家族收缴后,先扣除国王之前负债的部分本息,然后才把剩余的交给国王。 连续几代国王都合作得不错,直到某一代国王雄心壮志,想法多多,借了需要上百年才能还清的债务,还了几年,他的心情是越还越不爽,某一天,心一横,有了一个念头——干脆把债主干掉,这样一来,钱也不用还了。 文抢的永远干不过武抢的,虽说家族早就对卸磨杀驴有所防备,但能做的只是安排好逃命的后路,不可能豢养足以对付国王的私军。国王的兵马杀到,留下部分人负责断后,其他人四散而逃。 冼耀文母亲的这一支逃到爱尔兰,直系祖先当年搭乘五月花号抵达现在的美国,并在这边开枝散叶。只是非常可惜,家族一直没有出现顶级精英人物,直到冼耀文母亲这一代,也仅是美国勉强入流的家族。 到了冼耀文这一代,他身兼两个家族的领导人之位,在金融领域只差一步,没有掌握美联储一定的话语权,无法直接参加犹太&昂撒虚拟币美元的炒作游戏,只能玩点老鼠仓。 在生存领域,却是做了不少工作,扶持代表自己利益的人加入军队行列。 能从外面抢的时候,内部不同的利益集团自然可以保持相对的和睦,当外面抢不动时,利益集团就会互相将对方当成抢劫的目标。 冼耀文穿越时,美元游戏已经有了难以为继的征兆,由于他家老头有先见之明,从发迹初始就在全球部署产业,在美国仅有小半资产,他不虞美国发生兼并赛,也不用为犹太集团的利益冲锋在一线,可以超然地坐看局势发展,以期火中取栗,将家族从财团改组为权财团。 如今穿越了,上一世的事多想无益,这一世却有机会赶上美联储话语权争霸赛,或许,第一届的犹太人美联储主席是他便宜岳父或大舅哥。 站在一家中餐馆的门口,冼耀文看着招牌上的“goshin”字样,再次怀疑这是“狗剩”的注音,而不是蹩脚的保护神的意思。 goshin是曼哈顿中餐馆当中的异类,上一代老板在开店之前,就将客户群体锁定了犹太人,所以店没有开在犹太社区和华人社区的交界处,而是深入犹太社区。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老板不知道是河北哪里人,但学的是天津菜,在遍地食粤味的唐人街,根本混不下去,这不,也算是歪打正着,goshin在犹太社区扎下根来,深受社区犹太人的喜爱。 goshin生意很好,不仅店里基本坐满了,大门口还有人拿号排队,冼耀文有特权,昨儿个已经定过位了,不用排队,直接往里进,刷了姓就被伙计带到一张大桌前就座。 不用点菜,昨天已经点了几道功夫菜,莲花扒全素、太极八卦鱼肚、鸡茸干贝、南煎丸子、干烧肉丝等,没有什么名贵食材,但非常考校厨师的手艺,而且做起来很费功夫,想现点,只能中午点晚上吃。 冼耀文问了伙计一嘴,得知有备料,加了一个油爆双脆,又是一道功夫菜。 伙计离开后,四处张望的费宝树转回头问冼耀文,“老爷,纽约的红毛鬼很喜欢吃中餐?” “现在可以说是,但以前不是。摩西五经中的第三本《利未记》里有一段话,大致意思是‘不能吃用羊妈妈的奶煮的羊羔肉’,有一个犹太人中的智者拉比将这段话总结为肉乳不同食,意思就是同一餐不能既吃肉又吃乳制品,两者必须先吃一个,隔上几天才能吃另一个。 二战之前,纽约这边主要盛行意大利和德国餐馆,很多菜品会用到奶酪,犹太人去餐馆吃饭,只能点比较异类的菜色搭配,这让他们很不舒服。” 冼耀文抬手往唐人街的方向指了指,“那边是唐人街,早四十年前还有不少刚刚从矿上或铁路上脱离出来的华人,那时候就有人做乞丐餐的生意,两美分任吃,有荤有素,吃饱为止。 当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荤菜都是屠宰场不要的下水猪牛羊杂。 这里的犹太人都是几十年前从东欧逃难过来的,很多人到了这里之后,兜里不剩半毛钱,只能找点苦力活做做,每天身体的消耗很大,便宜又有营养的乞丐餐正适合他们。 一吃二吃,不少人就喜欢上了中餐的味道。 后来,唐人街上的华人日子好过了一点,乞丐餐没多少人捧场,渐渐也就关门歇业,唐人街盛行起了现在的茶餐厅,恰好,犹太人的日子也变得好过一点,茶餐厅正好符合他们的消费水平,犹太人便继续吃中餐。 不过,之前喜欢中餐的犹太人只占少数,真正让这里的大多数犹太人喜欢上中餐的原因,是华人不过圣诞节,同样不过圣诞节的犹太人在圣诞节期间只能吃到正常营业的中餐。 一来二去,中餐馆对犹太人而言有了特殊的感情和意义。” 冼耀文指了指桌面,“这里是异族人开的餐厅,在这里进餐代表着犹太人对犹太本位主义的挣脱,是对于过分强调犹太文化的一种反思。 而且,这里的华人挣扎在美国主流社会的边缘,根本没有资格看不起任何一个异族,生意人又本着笑脸迎人的经营态度,不会敌视犹太人,让犹太人感到安全。 几种因素加起来,这里的中餐馆生意就很好,而且,大多菜色保持原汁原味,没有针对西方人做出改良,符合我们的口味。” “老爷,你怎么会这么清楚?”费宝树好奇地问道。 冼耀文淡淡一笑道:“你二姐是干餐饮的,她马上要来美国进修学习,按她的脾性,很可能在这边也会想着开家餐馆,我就想着帮她先了解一下这边餐饮的行市。” 即使岑佩佩没想到,他也会进行引导,他可是一直惦记着汉堡馃的事,无论是明面上的每日经营流水,还是可以藏在暗处的跑马圈地。 无论从短中长期来看,餐饮连锁都会是一门好生意,流水支撑自身扩张之外,还可以支援一下人民零售的前期扩张,等人民零售可以自我造血,双方的流水又可以流入金融版块,支援家族金融领域的发展。 一环扣一环,他要把汉堡馃打造成输血大动脉。等到功成身退的那一天,或许会把地产剥离出来,打包卖给另一个洋快餐品牌。 费宝树愣了愣,问道:“我需要干点什么吗?” “你不是已经在干了吗?”冼耀文笑道:“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想明白一个一直未想透的问题,对家里的服饰品牌生意有很大的帮助。等你完成在友谊置业的任务,你就回到服饰领域,能给家里出多大的力,看你自己的能耐。 有些话我跟你二姐说过,现在跟你也说一下。 家里的产业分为两块,一块是冼家的,名义上属于每一个冼家人,但实际上,我和耀武分割清楚后,我的那一块将来属于我的子女,母亲是谁不重要,只要是我的孩子,亲生孩子。 另一块属于个人,凡是出过力的人,都能分到应得的一份产业,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其他人无权过问。 比如说你,等你老的那一天,你想将产业交给你的孩子,没关系的,我不会表示反对,那是你个人的东西,处置权完全属于你。 我这么安排,就是不让你还有其他人患得患失,即使你在冼家待不下去,你也不会一无所有,属于你的东西都可以带走。放宽心,没人会卸磨杀驴,不用留一手,有多大的能耐使出来,贡献越多,得到的也越多。 这是利益分配方面,感情方面,一天是我女人,我就会为你遮风挡雨,让你衣食无忧。 我懂你这个年纪的女人,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永远不可能超过你那五个孩子,没关系的,你可以大大方方地为他们做打算。” “嗯。” 冼耀文的话让费宝树很受用,解决了她的一些困惑与担忧。 两人说着悄悄话,直到时间来到约好的点,全旭和保罗·卡斯特拉诺先后到来。 冼耀文给双方做了介绍,就让全旭讲述他构思好的二手牛仔裤计划。 3000美元,却要撬动3万条牛仔裤的生意,全旭听到要求时,已经有了借鸡下蛋的想法,昨晚他没睡好,构思了半宿,将自己想到的计划进行了反复的推敲,他成竹在胸。 现在见卡斯特拉诺这个外人在场,他对自己构思的计划更有信心,嘴里娓娓道来。(本章完) 312.第311章 局中人 “卡斯特拉诺先生,我有一笔生意想和你探讨一下。” 冼耀文见全旭朝着卡斯特拉诺去,便知全旭的计划基本能符合自己的心意,他会心一笑,坐看全旭表演。 卡斯特拉诺对今天的会面非常重视,如今家族的大老板阿尔伯特·阿纳斯塔西亚是在吉诺维斯家族的支持下,干掉前大老板文森特·马加诺而上位,这给了甘比诺启发,他也可以干掉阿尔伯特·阿纳斯塔西亚上位。 只不过,干掉一个人容易,但对付纪律委员会可不容易。 在二十来年前,纽约的黑手党界有一个人物萨尔瓦托雷·马兰扎诺,他赢得了卡斯泰拉姆马雷战争,自称为教父们的教父,建立了纽约五大家族的格局,并命令每个家族按月要向他进贡。 命令刚刚下达,还没收到第一笔进贡,五大家族就不干了,本来“战争”之前说好了,谁赢了战争只得一个“太上教父”的虚衔,现在却要叫他们进贡,没说的,干掉他。 最终,马兰扎诺被吉诺维斯家族的查理·卢西安诺派人干掉,他本可以继承虚衔,但他并没有那么做,他废除了这个虚衔,并认为这个虚衔会给家族之间带来麻烦,也使自己成为另一个野心勃勃的挑战者的目标。 卢西安诺的计划是借由设立纪律委员会维护自己在各家族中的权力,并防止未来再发生家族之间的帮派战争,不同家族的首领们同意卢西安诺所提出设立“委员会”的主意。 委员会主要由董事会所组成,负责监督美国所有意大利家族的活动,并协助调解家族之间的冲突。 委员会董事会成员为了稳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特意给委员会制定了一项权力,不管哪个家族,新老大要接过旧老大的位子,必须得到委员会的批准。 这意思就是说,即使谁干掉自己老大,没有委员会点头,也甭想坐上老大的位子,不仅如此,委员会还会派人干掉那个谁。 这项权力对委员会董事会的每一位成员都有利,不用担心自己手下谋朝篡位,不过呢,每个成员都心怀鬼胎,既想着自己不被干掉,又想其他成员被手下干掉,不然也不会有阿尔伯特·阿纳斯塔西亚干掉文森特·马加诺一事。 简单而言,阿尔伯特·阿纳斯塔西亚的所作所为是被委员会默许的,甘比诺想干掉他谋朝篡位,不太可能同样得到委员会的默许,要不然委员会的威信荡然无存,其他家族内部的成员会有样学样,谁都别想坐稳自己的位子。 尽管事情看起来很难,但并未熄灭甘比诺心中的野心之火,他想到了借刀杀人的计策,准备在某次委员会召开会议的时候,给警察通风报信,一锅端了,让委员会的成员疲于给自己洗脱罪名,没有时间来关注他。 这是甘比诺的计策第一重,保证他能够安然上位,但事情到此并未结束,委员会成员不是白痴,只需按照谁得利谁可疑的原则做一个排查,很容易就把他列为告密主要嫌疑人,报复自然是免不了的。 所以,他的计策还需第二重,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钱多人多,兵强马壮,扛住敌人最后疯狂的反扑。 这第二重,他将冼耀文算进了局里,最初只在一个钱字,经过昨天,又多了一个人字,要几把长枪差不多就该有多少兵,如果能问冼耀文借兵将委员会残余势力一网打尽,那就再好不过。 虽说还未从冼耀文这儿赚到一美分,他自己却是投入了不少,但从他调查到的冰山一角,已经让他对冼耀文颇有信心。 卡斯特拉诺对今天的会面重视,一是前妹夫表哥连襟甘比诺的大计,二是他自己的诉求,他对非法生意不感兴趣,只想着借非法力量辅助正当生意。 他父亲是屠夫,也是如今阿尔伯特家族的前身的前身的早期成员,家里的亲戚也多是家族成员,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他只能早早辍学,一边跟着父亲学习屠宰技术,一边帮家族收集每日数字(类似字花的私彩)的收据,随着年龄增加,他不得不成为家族的钮扣人,做一些他不感冒又不得不去做的打打杀杀事务,多年下来,他已经厌倦至极。 好不容易熬到今时今日,有了一定的自主权,他想做正当生意的冲动再也按捺不住。 “全先生,请讲。” “我们在东洋开发了一条销售二手牛仔裤的渠道,从西雅图收购二手牛仔裤运到东洋进行销售,就能赚到差不多一倍的利润。” 卡斯特拉诺瞄了冼耀文一眼,见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看着全旭说道:“全先生想怎么合作?” “卡斯特拉诺先生负责收购并将货物送到新加坡,剩下的工作由我们完成。我们双方各自承担彼此的成本,最终所获款项减去收购款,我们双方五五分成。” 全旭表面淡定,内心却有一丝紧张。他原以为今天只是向冼耀文阐述自己的计划,谁知道一上来就进入执行,他生怕自己的计划不能让冼耀文满意,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步子迈得有点大,居然敢舍一半利润出去。 “一条牛仔裤的利润是多少?” 全旭说道:“1美元左右。” “1.5美元左右。”冼耀文出言纠正道:“阿旭,不要太保守,放开胆子说。” 全旭对冼耀文微微颔首,冲卡斯特拉诺说道:“1美元有保证,1.5美元有希望。” “需要收购多少?”卡斯特拉诺问道。 不等全旭说话,冼耀文先一步说道:“第一批3万条,送进东洋销售后,需要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市场潜力,然后再决定下一批的数量。保罗,有一点必须向你说明,二手牛仔裤生意并不能做长久,你不用将它当成持续性的生意看待。 但是,东洋有许多商品供给不足,牛仔裤之后,会有其他生意可以做,利润都比较可观,所以,牛仔裤的品质必须有保证,打包装运之前,一定要细心检查一遍。” “我保证所有的牛仔裤都是合格的。”卡斯特拉诺迟疑了一会,又说道:“只是我不知道合格的标准。” “必须是旧的,新的牛仔裤有一个缺点,太僵硬,穿着不舒服,旧的反而穿着比较舒服;大腿中间往上不能有破洞,其他位置的破洞直径不能大于0.5英寸,破洞总数不能超过两个。 另外,你需要注意一个问题,东洋的个子很矮,我们需要的牛仔裤其中85%尺码是28、29,可以有少量的30、31,再大就不要了,27、26可以搭配一点。” 说着,冼耀文拿出纸笔,将尺码要求写了下来递给卡斯特拉诺,“大萧条时期,国会通过了极端贸易保护主义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案》,使总体实际税率达到了应税进口商品价值的60%,将贸易保护主义推向高峰。 此举引发了世界主要国家竞相大幅度提高关税,贸易战频发,严重摧毁了整个国际贸易体系,全世界饱尝贸易保护主义的恶果。 贸易保护主义加深了世界大萧条,也使得自由贸易逐步得到美国国内的支持。1934年《互惠贸易协定法》出台,授权总统在国会提前同意的减让关税范围内签订互惠贸易协定。 美国第一次确立互惠和非歧视原则作为对外贸易政策的基础,由此推动了全球自由贸易体制的蓬勃发展。二战结束后,美国确立了在国际经济体系中的霸权地位,为实现霸权稳定,美国开放国内市场,积极推动贸易自由化的进程。 1947年10月30日,《关税及贸易总协定》在日内瓦签订,并于1948年1月1日开始临时适用。 《关税及贸易总协定》的序言明确规定其宗旨:缔约各国政府认为,在处理它们的贸易和经济事务的关系方面,应以提高生活水平、保证充分就业、保证实际收入和有效需求的巨大持续增长、扩大世界资源的充分利用以及发展商品生产与交换为目的。” 冼耀文摆了摆手,“宗旨只要听一下就行,不用太认真,但现在以及将来,应该很长一段时间,美国以及世界主要奉行贸易自由化。站在美国的立场,出口的商品越多,意味着工作岗位也越多,经济越活跃。 出口增多,对美国是有利的。为了鼓励出口,在联邦层面,联邦税法中的企业所得税有抵免条款和退税机制;在州政府层面,各州也有自己的退税政策。 不同州之间的差异较大,有些州提供更为慷慨的退税政策,而有些州则相对较少。据我所知,德克萨斯州和佛罗里达州比较慷慨。 保罗,找个精通报税的会计师聊聊,可以让他帮忙设计一套方案,既能做一个积极报税的绅士,又能少缴一点税。” 冼耀文说的有点隐晦,但卡斯特拉诺听明白了,像他们这种黑手党家族成员个个是纳税积极分子,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他们想缴却没人肯收啊。 这不,遇到明白人指出一条明路,听着就比一家洗衣店一天营业额数千美元,凌晨两点影院座无虚席靠谱得多。 “谢谢,赫本先生。”卡斯特拉诺真诚地说道。 “不必谢。”冼耀文拍了拍手,“接下来,让我们好好享受美食。” 接着的一个小时,四人就着义聚永的玫瑰露品尝美食,还别说,卡斯特拉诺用筷子还挺溜。 餐后,送走了卡斯特拉诺,冼耀文带着全旭散步消食。 漫步于西装黑帽、鬓发垂颊、络腮胡,特征非常明显的哈瑞迪教徒之间,叼着雪茄的冼耀文淡声说道:“对待合作伙伴要讲诚信,不能耍小聪明,想多拿多占摆在明处,不能靠欺骗,特别是用非常容易被戳穿的谎言进行欺骗。 瞒下50美分的利润,不是高明之举,刚才你若是告诉卡斯特拉诺他可以从每条牛仔裤分到50美分的利润,他会同意的。” “对不起,先生,我没做好。”全旭面有愧色道。 “道光年间,有一个徽商舒遵刚,他说过一段话,我今天借花献佛,送给你。”吐出白雾,冼耀文吟道:“钱,泉也,如流泉然。有源斯有流,今之以狡诈求生财者,自塞其源也。今之吝惜而不肯用财者,与夫奢侈而滥于用财者,皆自竭其流也。 人但知奢侈者之过,而不知吝惜者之为过,皆不明于源流之说也。 圣人言,以义为利,又言见义不为无勇。则因义而用财,岂徒不竭其流而已,抑且有以裕其源,即所谓大道也。” 再吸一口雪茄,冼耀文语气平和地说道:“细细体会,好好悟,只要悟一半就够了。商贾之道,千变万化不离其宗,低买高卖四字足以概括。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自古以来能成大商者,无一不是奸猾狡诈之辈,但奸诈要用对地方。” “我晓得了。”全旭点头道。 冼耀文搭住全旭的肩膀,“时代在进步,商业模式在变革,低买高卖也要更新一下玩法。要是放在一百年前,只要搭通东洋和美国之间的业务联系,二手牛仔裤的生意就能吃上一辈子,因为以前的信息流通闭塞,五年、十年,也未必有其他人摸到这个生意的门道。 现在不行了,最多做上两笔交易,跟风者就会出现,一个接一个,后面将面临价格战,品质要求更高,价格却是越压越低,一段时间后,这个生意于我们会变成鸡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东洋的商人很有团结精神,自己人之间的竞争不会毫无底线,没有人会打毫无利润的价格战,也没有人会想着把市场打崩,二手牛仔裤生意基本上能长久做下去,直到东洋消费者嫌弃穿二手,用户群体消失。 东洋未来牛仔裤的市场大致会出现三种局面: 一,牛仔裤没了市场; 二,有一小批人打通从美国进口全新牛仔裤的通道,并牢牢握在手里; 三,东洋本土出现牛仔裤生产企业,从进口丹宁布制作牛仔裤开始,然后技术上突破,能制造自己的丹宁布,在东洋本土就实现从原材料生产到终端销售的闭环。 我的猜测是先二后三,不远的将来,东洋会冒出不少牛仔裤相关企业,在这些企业当中应该有我们一到两家,以方便我们分润东洋牛仔裤市场的红利。” “先生是打算在东洋开分厂?”全旭问道。(本章完) 313.第312章 力比多 “可能是分厂,也可能是一个东洋品牌。东洋资源匮乏,出口以劳动密集、资源消耗小的产品为主,如纺织品出口占到总出口超过30%的比重。纺织品是东洋目前赖以发展的支柱型产业,不会欢迎一个外国品牌销到东洋国内。 事实上,东洋对纺织品进口把关很严,除了部份本土没有的原材料,二战之后还没有纺织品进口的先例。” 冼耀文走到一台阶处,停下脚步,“东洋纺织企业的工人月收入大致在6500円至1.1万円不等,差不多就是港币102元至174元,与中华制衣的收入相当,比香港其他纺织企业好一点。 但东洋的物价要比香港高得多,横向比较,东洋100港币的收入只能相当于香港的60港币左右,精确点应该是58港币。 这意味着什么?” “香港纺织品企业主要的竞争对手是东洋企业。”全旭说道。 “对。”冼耀文颔了颔首,“全面的抗日战争结束了,我们纺织人的抗日战争才刚刚开始。香港的纺织企业主大多鼠目寸光,企业的生存发展只建立在对低廉劳动力的压榨上。 我虽然不去参加这协会那行会,但对他们的动向有所了解,提到我这个不合群、把工资抬高的假洋鬼子,他们哪个不恨得牙痒痒,幸亏我祖坟在内地,不然早被人刨了。” 全旭呵呵一笑。 “中华制衣建立伊始,我曾经有过一个算是高尚的想法,推高香港纺织工人的收入水平,但随着时间深入,我发现这么做只会吃力不讨好,我是个生意人,不是圣人,做事都会衡量得失,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是兼济天下的料,我干脆独善其身,香港纺织企业不走品牌化的路,面对外部竞争,只能抓住最大也是唯一的价格优势不放,四处打价格战。 价格战打到哪里,就会砸掉哪里一批纺织工人的饭碗,当下国际经济格局是贸易自由化,价格战小打小闹没什么,大多数国家为了不破坏大环境,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想搞大,不可能,各种限制措施绝对会接踵而来,主要几个国家,哪个又没有制定反倾销法?” 吸一口雪茄,冼耀文继续说道:“发展模式决定规模上限,香港的土壤孕育不出大型纺织企业,或者可以这么说,香港不会出现超大规模的生产型企业,在香港从事制造业没有太大的发展。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往外发展的原因。 服装不是原子弹,不存在太高的技术含量,根本做不到技术垄断,在供求关系里,永远不可能成为卖方市场,开拓销售市场要比抓生产重要得多。 一件衣服在贫困家庭的生命旅程是这样的,先是父母穿几年,穿破了,改小一点,给最大的子女穿,又穿上几年,改一改,给小一点的子女穿,等到实在没法改了,裁剪成条,给幺子女当尿片,烂的不能再烂了,当成抹布又能用几年。 几个几年加起来就是十几二十年,如果我们将销售对象锁定他们,喝西北风只能排在队尾喝人家喝过一遍哈出来的。” 在全旭的笑声中,冼耀文吟道:“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身为纺织人,要懂得嫌贫爱富,二三十年前,山东有个开染坊的人,叫陈立亭,另辟蹊径把染布业务发展到农村,在那时候叫智慧,现在不成了,就算把农村生意都做了,也挣不着几个鸡蛋。” 冼耀文指了指全旭的裤脚,“我记得每个月都有给你一笔置装费,裤子起毛边就不要穿了,我们是卖衣服的,艰苦朴素不能体现在衣服上,影响不好。” 全旭低头看了一眼裤脚,解释道:“今天早上裤脚被东西挂到,扯了好久才扯出来,扯破了。” “在办公室准备一两套衣服,方便随时更换。” “好的。” 冼耀文再次搭上全旭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就我们来说,要抓住的客户群是已经脱离了衣服用于遮羞保暖阶段的人群,注重款型对自身形象的提升,一件衣服不会穿太久。 比如我,一件衬衣不会穿超过三次,袖口和领口出现褶皱就不会再穿。其实我更喜欢穿旧衬衣,更舒服自在,相信很多人都跟我差不多。 但,这是不行的,如果这种穿着方式流行起来,对我们相当不利,我们要抵制鄙视这种穿着方式,在报纸杂志上多多宣扬我身上的这种穿着。 你以后的任务之一,就是和报社杂志社建立良好的关系,我每年会给你一笔预算,用来给我们的品牌刊登隐藏式广告。 所谓隐藏式广告,就是不那么直接的广告,比如一篇名人报道,通篇都是关于名人的信息描述,只在简短的衣着打扮描述时带上goodluck的品牌名,当然,文章需要配一张名人穿着goodluck的照片。 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榜样偶像的引导作用是无穷的,大多数普通人的行为模式与猴子无异,既自卑又好模仿,对大部分事物并没有鉴别能力,也没有思考能力,他们眼中的好与坏,多是有心人故意引导而成。 阿旭,你现在对商业的认知还很浅薄,多听,多看,多想,多自问为什么,三年之后,我希望你能反驳我,指出我这里不对,那里做错了。 你跟我之间只需利益保持一致,思想不用也不能保持一致,一个团体如果只有一种声音,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我让你来纽约,一是需要你做事,二是希望你抽出空闲时间攻读大学课程。正如我方才所言,时代变了,低买高卖的玩法也在变,如何买低,如何卖高,都需要专业知识的支持。 我对你的期望很高,好好干,不要令我失望。” “先生,我会努力,不会令你失望。”全旭认真诚恳地说道。 “我信你。”冼耀文在全旭的肩膀拍了拍,说道:“你有多大的能力,我就会给你多大的舞台,我们是做生意,不是抢地盘,做不到画个圈,主宰圈内的一切,父传子,子传孙,一代接一代传下去。 市场不扩则缩,没有一战定乾坤之说,战斗每天都会打响,自然也就没有飞鸟尽良弓藏的那天,也无所谓功高震主,有什么本事不用藏着掖着留一手,尽管都使出来,你的每一分付出都会变成金钱、股份回馈于自身。 功劳越大,拿得越多,而苦劳,既然含一个苦字,反应到回报上,自然会含一个薄字。利益属于我以及所有有功之人,苦劳者,最大的作用就是立成典型,引导底层职员学习,他拿到的回报,更多是一种作秀。 你懂我意思吧?” 全旭点点头,“我懂。” “昨晚在哪里过的夜?” 全旭羞涩道:“曼蒂那里。” “秉烛夜谈杠杆原理和重力加速度?” “不是,我和曼蒂讨论弗洛伊德的力比多概念。”全旭嬉笑道。 “哇哦,好高级的话题。”冼耀文夸张地叫道。 两人接着畅聊男人之间的话题,直到冼耀文和费宝树坐进车里。 下午。 冼耀文去了一趟新泽西州,在纽约造船厂下了一笔订单:两艘美国海军卖二手的pt艇(鱼雷巡逻艇),鱼雷发射装置一拆,其他全部保留;五艘全新打造的快艇,结构上冼耀文参照rab江河突击艇给出参考意见,并且要求加装新西兰汉密尔顿公司的喷水式推进动力系统。 这一笔订单需要花费将近14万美元的预算,不算贵,也不能说便宜,但这钱必须花,下一步他要打击大天二,然后成为大天二,两大五小是组成海面突击战术的载具,不可或缺。 另外还需要一艘物资补给船和一艘支援船,以及n艘冲锋艇、两架小型水上飞机。 这些都是配备给即将成立的雨夜钢琴突击队,又称缉私志愿者小队,旨在协助香港海关打击以黄金走私为主的走私活动,不要补贴,不求回报,甘愿成为无名英雄,即使被污蔑为大天二,也不屑站出去解释。 回到纽约,跑了一趟打猎用品商店,订购了一批usmc卡巴军刀。 这种刀二战期间打造了一百多万把,不仅海军陆战队有配发,就是打猎爱好者也是人手一把,属于这个年代的网红刀,商店库存充足,要个几百把随时都有。 冼耀文要的就是它够泛滥,雇佣兵不是小混混,也不是作家笔下的蹩脚杀手,仿佛巴不得所有人都认识自己,代号吊炸天,装扮特立独行,武器还得带有个性化标识,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生怕别人不能通过特征顺藤摸瓜逮住自己。 别人高调是别人的事,他的武装力量必须低调,武器要用大路货,船艇拉回去也要二次改装,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路。 …… 晚上七点。 第五大道一间德国餐厅。 冼耀文稍坐,就等来约他见面的bbh(布朗兄弟哈里曼银行)合伙人普雷斯科特·布什。 来美国之前,他已经给bbh发了一份贷款计划书,用股票进行抵押,向bbh申请贷款,因为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贷款计划,bbh方面需要一个层级够高的人和他洽谈。 美国的银行不少,贷款可以有很多选择,bbh并不是其中最优的一家,他之所以选定bbh,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bbh的代表是不是普雷斯科特·布什。 没想到还真是这位不太知名的“布什”,若论名气,普雷斯科特·布什的儿子老布什、孙子小布什可要比他响亮多了。 “亚当·赫本?” 已经上了年纪,却没有明显老态的老老布什来到桌前。 冼耀文站起身,彬彬有礼地说道:“布什先生,你好,我是亚当·赫本。”(本章完) 314.第313章 深入合作 老老布什在冼耀文对面坐下,露出富有亲和力的笑容,“能吃德国菜吗?” “没问题。” 老老布什招来侍应,两人各自点菜。 冼耀文点了柯尼斯堡肉丸子、油煎香肠配酸黄瓜、芦荟汤,咸点要了咸香洋葱蛋糕,吩咐侍应不用全上,只需上一瓣。 老老布什点了咸猪手、土豆沙拉、醋焖马肉、天与地,还要了一份黑森林蛋糕。 不得不说,老人家的胃口不错,牙口也挺好。 点好餐,老老布什从西服内兜掏出雪茄袋,抽出一支好友递向冼耀文。 冼耀文摆了摆手,掏出自己的雪茄袋,抽出一支朱丽叶2号拿在手里亮了亮,“我习惯抽这个。” 老老布什会心一笑,收回手,细致缓慢地捯饬雪茄。 冼耀文也一样,从雪茄袋的暗袋抽出雪茄剪,细心修剪起来。 半分钟过去,两个人的嘴里都叼上雪茄。 “赫本先生,你很看好股市未来的走势?” 冼耀文轻轻颔首,“是的,我很看好。” “不惜背负5.65%的年利率?” 闻言,冼耀文顿了一下,据他所知bbh的商业贷款年利率一般在6.2%上下浮动,没想到他的贷款方案居然能拿到0.55%的利率优惠。 “我相信股价上涨和分红能够覆盖利率。” 老老布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bbh可以同意你的股价上涨二次贷款方案,也同意股票二次抵押贷款方案,但上涨二次贷款只有第一笔和第二笔可以,且你需要提供额外抵押担保,股票二次抵押贷款必须打折扣,具体的折扣视当时的股价而定。” 冼耀文的贷款方案其实非常简单,用雅各布那里买入价275万美元的股票在bbh全额贷款,若是股价上升,例如股票价值变成300万美元,差额的25万美元他也要贷出来;若是股价下跌,例如跌到250万美元,他增加价值25万美元的抵押物。 而贷出来的275万美元,他会继续买股票,然后用股票抵押二次贷款,如此往复,直到银行不肯贷款为止。 刚刚老老布什的意思就是他只可以进行两次全额贷款,从第三次开始,贷款只能拿到股票价值n折。 “布什先生,折扣怎么计算?” “最高70%。” 冼耀文蹙眉,“最低多少?” “25%。” “条件很一般。”冼耀文直言道。 老老布什淡笑道:“股票抵押的风险太大。” “假如我第三笔贷款转去其他银行呢?” “赫本先生,这是你的自由。”老老布什风轻云淡地说道。 冼耀文顿了顿说道:“所有的贷款三年期,利息5%,折扣最低40%,最高调到80%,不额外增加抵押物,bbh通过折扣进行风险调控。” 老老布什沉默了一会,说道:“利息5.3%,折扣上调5%,必须增加抵押物。” 冼耀文闻言,抬起手,将侍应招到身前,“开一瓶你们店里最好的摩泽尔雷司令。” 说完,又对老老布什说道:“布什先生,这一餐你买单。” 老老布什乐道:“你可以多点两瓶带走。” “谢谢。”冼耀文冲老老布什颔了颔首,又转脸对侍应说道:“三瓶,两瓶用布什先生&赫本先生的名义寄存。” “哈哈哈。”老老布什大笑道:“赫本先生,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冼耀文淡笑道:“或许我应该再坚持一下。” “没有必要,我说的已经是bbh能给出的最好条件。” “好吧。”冼耀文摊了摊手,“我希望下周一能处理好合约,目前我的主要事业在香港,在纽约不能久待。” “没问题。”老老布什爽快地说道:“bbh的业务范围包括证券经纪服务。” “佣金有优惠?” “这是当然。” “ok,布什先生,你又赢得一笔业务。” 老老布什微笑点头,“非常感谢你对bbh的信赖。” 当菜上桌,由老老布什占据主动,两人聊起了股票,只是漫谈,老老布什并没有冒昧问冼耀文为何看好股市,这属于客户隐私范畴。穿插着还聊起各国的美食、高尔夫、出海垂钓等话题,相谈甚欢。 九点二十。 冼耀文来到布鲁克林迪卡尔布大道,junior''s餐厅附近的一间理发店门口。 推开店门,他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同时,目光也看到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面目全非、衣服破烂,左臂边上有一摊血迹,很显然尸体生前遭受过殴打盘问,最后被扎在心口的匕首收走了性命。 目光离开尸体,冼耀文看向悠闲地躺在理发椅上享受剃须服务的比尔·布法利诺,随即,往前走几步,站到理发椅前,掏出钢笔,旋开笔帽,将钢笔反握于手心。 “比尔,我是正当生意人,我需要一个解释。” 比尔睁开眼,看向冼耀文的脸,余光往他手上瞄了一眼,轻笑道:“抱歉,这是一个意外。” 说完,他看向理发店的角落,在那里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长相有明显的爱尔兰血统,又带着一点朦胧的瑞典人特征。 “弗兰克,把尸体处理掉。” 中年人弗兰克没有回话,只是走到尸体边上,弯腰握住尸体的两条腿,往理发店的深处后退。没一会,拿着水桶拖把回来,麻利地清洗地上的血迹。 看得出来,这不是弗兰克第一次做这种事。 待地上的血迹消失,地板恢复锃亮整洁,比尔对冼耀文说道:“干净了。要不要刮胡子,布朗的手艺不错。” “不需要,出门往左,有一间酒吧,我在那里等你。”说完,冼耀文转身就走。 “ok,boss。” 帕萨迪纳酒吧,一间脱衣舞酒吧,冼耀文到的时候,舞台上的表演正是高潮。 往舞台上的舞者瞄上一眼,他找了个位子坐下,掏出一张五美元的纸币,快速折成纸飞机,捏起,朝飞机头哈了一口气,手一扬,纸飞机画出一条优美的飞行线路,缓缓地落在舞者身前。 坐在舞台上表演的舞者见状,双手撑在地上将身体抬起,接着双腿往后伸,身体缓缓倒立,待头在下,她用嘴衔住纸飞机,仰头朝冼耀文抛了一个媚眼。 冼耀文回应一个飞吻,没有做多余动作或眼神暗示。 舞者没有接收到邀请的暗示,只好略带失望的情绪,继续她既定的表演。 在舞台上跳舞,舞者的收入来自客人打赏,如果被客人邀请跳小桌,不仅有打赏,还有出场费,收入会可观得多。 冼耀文对脱衣舞感兴趣,但不是谁跳的都有兴致欣赏。和大部分男人一样,他喜欢反差美,偏爱平时举止端庄的女士偶尔刹那间的浪,花点小钱就能得到的,激发不了他的多巴胺分泌。 点了一瓶啤酒,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杂志《yank》。 yank即洋基,最初是英国人对美国人的称呼,蕴含着一种不屑的态度,时间久了,不屑的意味不再那么浓郁,yank成了美国的俚语,意为美国佬,是褒是贬就看说这个词的人语气如何。 《yank》是美军的军需品,由陆军在二战期间主办的严肃刊物,发行的初衷是为了激励大兵们反法西斯的士气,而用来当做杀手锏的,是每期杂志附送的一张流行招贴女郎画像或照片。 女郎们会穿着严肃的暴露衣服,脸上挂着严肃的迷人笑容,摆着严肃的妩媚姿势,为严肃的事业做出自己微薄的贡献。 据传,某高射炮手看过《yank》杂志后,连续三天每天击落不下五架德军的飞机,因而获得“打飞机勇士”称号。 在严肃的脱衣舞酒吧,翻阅严肃杂志,非常配。 品酒,看杂志,偶尔抬头打量新来的一位客人——穿西装打领带,看起来斯斯文文,像学者多过职场精英。手里拿着一枝笔,不时抬头往舞台看一眼,接着在本子上画上几笔,再抬头,再画,接着就是低头不断书写什么。 打量了几次,冼耀文对男人在干什么起了探究的兴趣,他拎起啤酒瓶,走到男人身后,往本子上看了一眼,只见本子的左下角画着女郎的素描,其他空白区域却是布满了物理公式和示意图。 公式结合示意图,冼耀文认出来男人在计算量子电动力学方面的东西,具体在算什么,他就看不出来了。 脱衣舞酒吧里画女郎、玩物理,这让他想到一个人,理查德·费曼,曼哈顿计划的参与者之一,物理学界最离经叛道的存在。 想到此,他仔细端详了男人的脸,基本确认男人就是理查德·费曼,他会心一笑,没有惊扰对方,退回自己的位子。 费曼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蛮希望与对方交谈,只是时机不对,以他的背景这时候接触一个参与过曼哈顿计划的人,简直就是强烈要求fbi、cia给他开档案。 fbi的老大胡佛是个难缠的王八蛋,在他的职业生涯可没少干挖人隐私、抓人把柄,进而敲诈勒索的事,他能在fbi局长的位子一坐就是几十年,就因为手里掌握着不少大人物的黑料,压根没人敢动他。 就凭冼耀文今时今日的实力,惹到胡佛,很可能因为在脱衣舞酒吧不喝威士忌,被判入狱4999年。这还是好的,起码能活,就怕他的尸检报告上的死因是将手榴弹塞进自己小肠自爆而死,又或者吃屎太多,活活撑死。 想到胡佛,冼耀文没了继续看杂志的心情,而是开始捋自己在美国需要做的事情,将有可能吸引fbi目光的单独列出来,并思考应对策略。 他沉浸于思考时,比尔在他旁边坐下,叫上一瓶啤酒,出声把他叫醒,“亚当,在想什么?” 冼耀文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想把你埋哪里。” 比尔摊了摊手,“我说了,只是意外。亚当,我是律师,并不愿意和这种事情沾边。” 冼耀文盯着比尔的眼睛说道:“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听清楚,我是正当生意人,不想和任何麻烦的事情沾边。” “我以布法利诺家族的名誉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比尔语态虔诚地说道。 冼耀文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瓶和比尔的酒瓶碰了碰。 一口冰释前嫌酒下肚,冼耀文非常直接地说道:“比尔,我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巧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罗素想邀请你共进晚餐。”比尔看到冼耀文让他直给的眼神,只好摊摊手说道:“好吧,布法利诺家族的生意经营得不错,多年来积累了一笔钱,罗素想让这笔钱动起来,我想到了你,就是这样。” “干净的?” “当然。” 冼耀文沉默了一会,说道:“比尔,你知道代理理财要收佣金的吧?” “嗯哼。”比尔颔了颔首,“你可以说个比例。” “有多少?” “第一笔300万,其他的以后再说。” “收益预期。” “10%。” “500万,三年,不能提前赎回,三年后我返还750万。” “如果随时知道钱在哪里,没问题。” “这是当然。”冼耀文颔首道:“超出750万的部分,我拿80%,你知道的,我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成交。” 第二次干杯后,冼耀文说道:“后天上午十点去bbh。” “贷款搞定了?” “来找你之前刚刚谈妥。”说着,冼耀文向弗兰克举瓶示意。 见状,比尔待冼耀文喝下一口酒,介绍道:“弗兰克·西兰,爱尔兰人,会刷房子。” 冼耀文看向弗兰克,说道:“弗兰克,喜欢纽约吗?” “纽约太大,我更喜欢费城。” “相比纽约,费城更安逸一点。松风庄日式园林快建好了吗?” 东洋天皇为了拍美国政府的马屁,由东洋出资在费城的费尔蒙特公园深处兴建一座日式园林,即松风庄日式园林,名义上是和平礼物。 “还没有,我看还需要几年时间。” “真遗憾,下一次来美国我要去一趟费城,看样子想去园林还要等几年。”冼耀文故作遗憾地说道:“弗兰克,你对亚洲感兴趣吗?” “有兴趣,有机会我想去亚洲旅行。” “很好,过段时间我想把卧室的墙刷成费城的颜色,我邀请你去香港旅行,你可以痛快玩上几天,然后抽出两个小时帮我刷房子。” 弗兰克笑道:“我的荣幸。” 冼耀文颔了颔首,转脸看向比尔,“比尔,东洋的官司进行到哪一步?” “最多一个月,你就能拿到赔偿。”比尔自信地说道。 “不错的消息,值得干一杯。”冼耀文举起酒瓶说道:“恭喜你又快拿到一笔佣金。” …… 在酒吧坐了一个多小时,冼耀文回到酒店,见到傍晚刚到的龙学美。(本章完) 315.第314章 野心深沉 冼耀文一进入客房,费宝树便上前为他宽衣。享受贴心服务之余,他对龙学美说道:“抱歉,回来晚了,耽误你休息。” “我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龙学美回道。 “喔。我之前忽略了一个问题,你将来要经常到处飞,时差问题会困扰你的睡眠,休息不好就没法做事。道家对人的睡眠多有研究,有一套睡方和睡功,回香港后找个高人指点你一下。” 上一世,冼耀文的老头子刚发迹时从别人那里学了一点深度睡眠法,可以说受用不尽,有了一定实力后,老头子就命人收集各种功法,并投入巨资让实验室对睡眠进行研究,经过不间断的探索,到冼耀文成年时,家族的睡眠法已经迭代十几次,相当之成熟。 他掌握着维持浅睡和快速进入深度睡眠的诀窍,一惊就醒和睡成死猪之间,他可以做到轻松切换,正因为睡眠有保障,他才能保证精力充沛。 只不过这一世风雨飘摇,还远远没到能让他内心有安全感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只敢浅睡,仅寥寥几次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不然,他根本用不着午睡,只需晚上深度睡眠三四个小时,就能保证一整天生龙活虎。 家族的睡眠法十分有效,但不是谁都可以掌握,睡眠法是在道家睡功的基础上进行改良,道家内功是根基,修炼道家内功没有名师从旁指点,有一定的走火入魔(练成精神病)风险,且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这些他暂时都没能力给龙学美提供,所以,他也就不提自己懂睡功。 “我会的。”龙学美点点头。 “不用脱了,帮我拿两瓶盛堂水。”脱掉了衬衣,冼耀文止住费宝树去撩背心的手,向龙学美指了指客厅的桌子。 两人到桌前就坐,冼耀文开始询问工作。 “找到合适建办公楼的地皮了?” “美芝路近乌节路有一块l型的地皮,面积超过3万呎,很适合用来建大厦。” “安排好做勘测了吗?” “已经安排。” 冼耀文颔了颔首,“水仙。” “水仙让我带话,她已经安排了两个人,都是女的。” 李月如已经入局,冼耀文就不能看着她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对张哲宪不怎么放心,必须有人暗中跟着李月如,既保护她的安全,也顺便监视。 正好新加坡那边需要干脏活的人,他就让水仙收编几个红蝴蝶不想再瞎混的成员。 冼耀文从费宝树手里接过矿泉水瓶,放一瓶在桌面,又递了一瓶给龙学美,随后,揽住费宝树的腰,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 冲龙学美努了努嘴,说道:“宝树已经成为我的姨太太,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没多大的关系,以前是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说完,他在费宝树的翘臀上拍了拍,凑到耳边轻声说道:“你先去放洗澡水,我这边一刻钟就能结束。” “嗯。” 费宝树轻轻点头,顶着一脸娇羞起身走开。 起开矿泉水瓶盖,呷了一大口,压了压酒气后,冼耀文说道:“你小时候都玩过什么玩具?我的意思是买的,不是自己动手做的。” 龙学美想了一下说道:“我只玩过教会娃娃。” “济良所工业部生产的?” “我不知道,只记得叫教会娃娃,用一个铁皮的椭圆形盒子装的,铁盒有个提手,可以用来拎着走。”龙学美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那就是了。”冼耀文颔首道:“三十年代是上海最摩登的年代,也是上海玩具业发展最迅速的年代。从传统的七巧板到时髦的发条玩具;从六面画到积木构造;从活动赛璐珞玩具到活动铁皮玩具;从小型儿童脚踏三轮车到大型脚踏坦克车、脚踏飞机等,还有各式各样的迪士尼玩具、糖果玩具与各类儿童商品,种类可谓五花八门。 你玩过的教会娃娃,娃娃是济良所生产,铁皮盒子应该是上海康元制罐厂生产。 前些日子我在内地的报纸上看到康元制罐厂成立了工会,还说取回了抗战期间运往香港的模具,大概是准备重新组织生产,具体是什么章程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康元的老板项康原在香港,估计内地的厂子同他没关系了。 从1933年,康元兼并爱国玩具厂,康元就成了我们国家最大的铁皮玩具生产企业,产品有跳鸡、跳蛙、汽车、飞机、爬娃、甲虫、摇铃、六面画、象棋、升线猴等。 再说木制玩具,不仅是过去民间的传统玩具,也是近代玩具类别中的一大门类,历史源远流长,早在宋元时期,已有鲁班锁、七巧板、木陀螺等木制玩具的出现。 到了近代,商务印书馆提出以‘扶助教育为己任’,再结合西方教育理论,设计出国产第一代的教育木制玩具。接着又有1927年陈杏初创办的中国棋子玩具厂和1932年徐文杰、张协明合伙创办的中国工艺社生产积木、六面画、棋类等玩具。 1935年,由周学湖创办的上海卫生工业社,以地球牌为商标,研制出箱盒式和手提式木制小钢琴。”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在北欧小国丹麦,有一家企业叫‘leggodt’,意为玩得好,我们姑且按音译称呼它乐高。乐高原来只是一个木工作坊,三十年代初开始制作木制玩具。 做的玩具很简单,是上个世纪幼童教育思想家弗里德里希·福禄贝尔发明的积木,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等形状的木头块,可以垒成房子、大桥等,激发幼儿的创造性思维和动手能力。 我在伦敦时,知道了一家叫英国塑料玩具的公司,这家公司起源于一家叫kiddicraft的小玩具店,最初从苏联进口木制玩具销售,后来开始推出自己设计的木制玩具。 只是两年时间,kiddicraft的创始人佩奇越来越不喜欢用木材制作儿童玩具,他开始提倡使用塑料作为安全卫生的替代品。 1936年,kiddicraft开始使用新的注塑技术生产sensible玩具,并在1937年以bri-x为品牌销售这些玩具。 kiddicraft生产的其实也是积木,只是用塑料进行生产,积木和积木之间还有互锁部件。” 冼耀文淡淡一笑,“互锁部件听着很有科技含量,其实就是榫卯结构,积木的一面是榫头,另一面是卯眼,这样一来,积木就可以紧密贴合,能拼凑出各种形状的物件。 1940年,英国塑料玩具为互锁积木注册了英国专利,英国的其他企业生产类似的积木就是侵权。经过几年的研究改进,互锁积木有了很多改进,英国塑料玩具为改进一一申请了英国专利。 英国专利只能管英国和英联邦地区,我们正好被管到了,但丹麦并没有,去年乐高开始生产类似的互锁积木,如果英国塑料玩具在丹麦注册了专利,乐高就侵权了,免不了要支付一大笔的赔偿款。 我说了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在其他国家注册互锁积木的专利,等英国塑料玩具和乐高把产品卖出英国、丹麦,立即告它们侵权。”龙学美想也不想地说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样吃相太难看,你在美国注册一家童趣玩具公司,再以童趣的名义注册两个品牌,ygo、yyou,等品牌注册下来,以两个品牌名称注册两家子公司,然后以yyou的名义去注册互锁积木专利。 在注册之前,yyou要有一间可以生产互锁积木的工厂以及一间销售门店,工厂不用太大,可以生产就行,门店不用在好地段,这样操作,只是给我们自己蒙上一块遮羞布,我并没有生产互锁积木的打算。 具体的你跟律师聊,专利注册要严谨,不要给别人绕过的机会,将来我们还要本着友好的态度同生产互锁积木的企业进行友好协商,不告状、不索赔,只谈战略合作,一边给专利授权,一边拿出一点股份,如同两个邻居礼尚往来。” “好一个礼尚往来。”龙学美忍不住腹诽。 冼耀文指了指龙学美,笑骂道:“你肚子里最好没有在骂我,好处也会有你一份。而且,知法、懂法、守法、用法,不丢人,当道德与法律有冲突,该受到诋毁的是制定法律之人。” “我没有。”龙学美心虚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我接着往下说。”再呷一口水,冼耀文继续说道:“娃娃,又称人偶、玩偶,在西方是儿童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教育工具之一,追溯历史不太好追溯,谁也不清楚娃娃诞生于什么年代。 欧洲在中世纪时的玩偶设计题材,大多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十四世纪末,玩偶成为文化娱乐及上流社会女性夸耀之物。 由于需求不断增加,到了十六世纪,德国纽伦堡已变成欧洲的玩偶生产中心。经过不断求新、求变,欧洲到了十八世纪时已是玩偶工业最兴盛的时期。 而当时我们正处于吃糠咽菜的乾隆盛世,民间玩具艺人仍然在生产过去几百年前遗留下来的传统玩具。 一直以来,西方艺术着重写实,而东方艺术却着重写意。因此西方玩具在设计上像真度较高,而反观我们的民间玩具,设计上都比较艺术与抽象化。 当西方的娃娃与玩具制造技术在清末传入我国后,民间娃娃的传统造型和工艺也开始起了根本的变化,第一代洋为中用的上海制写实型教会娃娃就在当时诞生。 内地政权更迭后,教会就不被允许传教,传教人员被要求限期离境。” 说到这儿,冼耀文忽然问龙学美,“你信教吗?” “先生,我的简历上有写。” 冼耀文摇摇头,“你们女人啊,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恃宠而骄。我看过你的简历,知道你不信教,但我问的时候,你回答不信就好了,不要怼我。工作要严肃,活泼留在闲聊时。” “不信。”龙学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出了问题,立马改口道。 冼耀文轻轻颔首,“离开内地的传教人员以及济良所的人员,有不少滞留在香港,在报纸上刊登广告,不难把她们找出来。基督教和天主教有悠久的历史,也有悠久的经商史,历经上千年时间,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也建立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也许某个财团、富商,就是为两教管理财富的台面人物,不用怀疑,这样的人物绝对存在。 教义上不作比较,单说生存哲学,两教要比佛教领悟得更加通透,自佛教传入东土,至今已有1883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佛教修了多少庙宇,又悄悄囤了多少佛田收佃户的租子? 求子灵验的庙宇,难道仅仅有个密室供种僧与信女交配播种?就没有打讨要封口费的机锋? 人嘛,难得糊涂,真要认真追究起来,百家姓排后面那些人丁单薄的,搞不好早就断了血脉。有种就好,何须探究从哪借的。” 冼耀文摆了摆手,“有的没的我不多说,言归正传,我每年给你多发一笔信仰补偿金,回香港后,你开始信耶稣,心中可以不信,行为上一定要信。至于入哪个教,随你。 这是你要做的第二件事,第三件事,把济良所的人找出来,和她们合作建立童趣玩具香港娃娃分公司,她们投入技术,我们出资金,分公司的三成收益交给教会。 工厂由你来组建,产品创意交给我。 还是那句话,付出越多,得到也就越多,忙到崩溃时,可以骂我过过干瘾,纾解一时之郁闷,接着做事。 嗯,矛盾不要扩大化,骂我就行了,不要骂我的身边人,要知道身边人也包括你,千万不要闹出右手打自个左脸的笑话。” 龙学美啐道:“右手打左脸不顺手。” 冼耀文笑道:“打右脸顺手,往死里打。” 又是一口轻啐,龙学美不再嘀咕。 “娃娃的生意有大利可图,我已经构思了三板斧,只要劈出去,斧斧皆是黄金万斤,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龙学美郑重点头。 “再说赛璐珞,硝化纤维塑料,发明已有一百多年,传到国内也有将近四十年光景。1911年,留日学生姜俊彦从东洋带回赛璐珞模具,创办了国内第一家赛璐珞玩具工厂——大中华工厂,生产象头牌和进步牌玩具,还有乒乓球、烟匣、皂盒等。 很可惜,由于生产赛璐珞的原材料多是易燃品,工厂又不懂得规范安全生产,屡次发生火灾,赛璐珞产业在我们国家并没有发展起来。 不过,如今塑料进入了新时代,香港的塑料工厂如过江之鲫,多是小厂,本金不过数千至数万不等,本小利薄,做不了长远的打算,只能是市场上需要什么,它们便生产什么。 今天做水桶、水盆,明天做塑料玩具枪,能赚一个算一个,如此盲目发展,香港塑料行业肯定会很快迎来大洗牌,多数工厂会死掉,能活下来的都是佼佼者。 千人千面,每个人的野心有大有小,大多数人没多大的野心,但求小富即安。” 冼耀文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三下,“你要做的第四件事由几件小事组成,第一件,飞一趟底特律,与福特洽谈授权,允许童趣无偿将福特各种车型制作成玩具。 无偿是暂时,等玩具的知名度上来,我希望福特按照我们的销售数量多寡,支付阶梯金额的广告费。 这个诉求,第一次见面就要向福特表达出来。至于该怎么谈才不会被福特的人赶出来,你自己先思考,实在没有头绪再问我。” 冼耀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洽谈方案已经摆在这里,港大高材生,争口气,不要老是让一个初中生教你怎么做事。啊,对了,香港不承认内地学历,我在香港只是一介文盲。”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龙学美说道。 “呵呵。拍马屁也没用,不要让你的智慧睡大觉,把它们都叫醒。”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从底特律回来后,在纽约招几个工业设计师,组建童趣的产品设计部门。 请花社的郑慧娴吃顿饭,她已经混进纽约的艺术圈里,人面很熟,有她帮忙,这件事可以轻松完成。 啊,不要问我什么是工业设计,你自己去了解。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百样通,不如一样精,这俗话蛮有道理,但它只适用于靠手艺吃饭的人。 你是高级管理人员,具体的事务层面,大多数事情不需要你亲力亲为,你只需要清楚什么事情做到什么水平为合格或优秀,脑子里有清晰的判断标准即可。 在认知方面,你的目标应该是无所不知。”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接着是耳朵,然后拍了拍心口,“下到拉屎擦屁股,不用眼睛看也能擦准,上到弹道导弹,人类飞出地球。你不用成为专家,但必须有所了解,社交场合有人聊起该话题,你能做的不应该只是傻笑,或者转移到其他话题。 这是宽泛的,落实到商业范畴,从街头摆摊卖油炸鬼到卖飞机大炮,你没有资格说毫无了解,必须能大致说清楚商业模式,最好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每个行业都有周期性,有钱没脚背的好时节,也有挖地三尺难寻踪的坏日子。上回我去哥大听本杰明·格雷厄姆的公开讲座,他讲了一个观点:‘适当但不要过分的分散化,持股数在10到30之间’。 用通俗的话就是说,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要分散投资。 这个理论没多少人挂在嘴上说,却有不少国内的家族在过去的二三十年这么做,在国内各个势力之间分散投资,又分出一支赴国外发展,不管哪方势力得势,家族都能得以延续。 中华上下五千年,玩不腻的千金买马骨,总会有几个家族成为幸运儿,作为典型和榜样被树立起来……”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们还年轻,暂时不用考虑这么沉重的话题。总而言之,服饰只是我们的起点,还有很多行业等着我们去征服,不入则已,只要进入,我们的目标必须是行业标杆。 你的人生方向大致已经对了,有句意义不大的俗话对你来说有了大意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对你的要求不高,但凡你能有我一半努力,足矣。 阿美啊,我花大价钱请你,是想让你给我减轻负担,加把劲,多努力,尽快度过学习期,不要满足一年几万的收入,钱多到一定数量,就会由量变产生质变,你藏在心里不敢示人,甚至自己都会自嘲的理想,没准就有能力去实践了。” “真的可以吗?”龙学美讶然道。 “人生大部分烦恼,一个钱字就能解决,解决不了,只是因为钱还不够。人类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小到一家之主,大到一国之君,手里不握着钱袋子,谁会搭理? 自古以来,凡是跳出来造反争天下的势力,不管檄文怎么写,核心的意思就是追随他们的拥趸,钱袋子能够鼓起来。俗气点说,就是跟着老子造反,保你们吃香喝辣,大屁股的娘们都有份。” “哈哈哈。”龙学美大笑道:“先生你不要逗我。” 冼耀文淡淡一笑,待龙学美的情绪平复,他继续说道:“第三件事,我会给你一份香港塑料厂的目录,你筛选一遍,将适合成为我们代工厂的名单统计出来,吃下他们未来十年的产能,让他们给我们做代工。 怎么吃有很大的学问,等你做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再展开探讨。 几件大事,加上我没说的项康原,基本上将玩具产业都囊括了,玩具是个来钱快的产业,而且,当下正是发展的黄金期。 大乱之后大治,大治时大生,比如说东洋,为了尽快恢复人口,面子都不要了,凡是被二战波及的国家,都进入了大生育时代,孩子的钱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最容易赚的钱,不分上一杯羹,我心有不甘。” “先生为什么忽然想到做玩具?”龙学美顿了顿,补充道:“你之前从未提及这个。” 冼耀文轻笑道:“之前不提,是因为钱捉襟见肘,现在提起,是因为刚刚有人硬塞给我一笔钱,可以用三年,三年后至少返还150%。你要做的事,100万美元足够了,我会给你这笔预算。 新加坡的办公楼,我原本打算等宽裕点再说,现在有底气借钱了,我打算加快进程,今年年底就开始动工,我还得想一想去哪里借盖楼的钱。” “先生说的一笔钱是多少?” “500万美元。” “国泰大厦当年只花了100万马币,现在物价也没有涨到一倍,200万马币足够盖大楼了。” “阿美,你这个消费观念不行啊,用一年利息16.66%的钱用来盖短期内不会变现的大楼,这种行为太奢侈了。400万美元我只会用来钱生钱,盖楼的资金但凡年利率超过3.5%,我就会觉得亏得慌。” 冼耀文轻声嘀咕道:“最好能去哪里抢一笔,哪里有钱抢呢?” “……” 龙学美无言以对。(本章完) 316.第315章 借鸡下蛋 费宝树念过的书不算多,却有不错的美术功底,要不然她也不可能成为实习服装设计师。 吃过早点,冼耀文在案头画起了娃娃的分解图。 他要创造一种头、肩关节、髋关节可以扭动的娃娃,同时,还能给娃娃更换不同款式的衣服、鞋子、丝巾、珠宝、包包。 画图时,他考虑到珠宝和包包会有不好的价值观导向,容易被消费者的父母揪住小辫子告上法庭,也容易影响口碑,给它们打上了问号。 在他边上,费宝树正在创作一条拟人化的机器狗形象,狗狗叫本杰明,由亚当三世博士于2023年创造,在亚当三世的庄园花园里有一个树屋,其实是一个时空隧道,本杰明通过时空隧道穿越到195()年,陪伴在尚年幼的亚当一世身边,并发生一系列的故事。 不装逼地说,冼耀文创造的就是一个《哆啦a梦》为原型的美国价值观“机器狗”故事,只借鉴一些设定,故事情节全部需要原创。 靠强行打广告宣传玩具太费劲,不如走形象设计到漫画,再到卡通片,等各种形象具备广泛的知名度,然后顺势推出玩具来得酣畅淋漓,只赚一笔也变成赚四笔,漫画、卡通片、电影版权、玩具,一个人物火了,完全可以吃上大几十年。 他要是没记错,50年代全世界都是多事之秋,各个国家对主义、文化各种碰撞、限制,美国也不例外,漫画、电影、电视剧受到诸多限制,太过血腥暴力的画面不许出现。 50年代,超级英雄的日子不好过,不然他就要搞事情了,什么螳螂侠、牛羊马猪、鸡鸭鹅、狮子、老虎、大象、狼、美洲豹、白头雕,但凡长得不丑的动物,他都得弄个侠出来。 风头不对,先饶了它们,也饶了漫画(漫威)和nap(dc)。 身处当下,计划外的500万美元及后续更多,推着他进入之前有考虑过,却一直犹豫不决的玩具界,仅仅是昨晚回酒店路上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的思维已然跑得老远,漫威和dc自然也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如果晚个十几二十年,他会考虑收购这两家,当下一点念头都没有。 说到编故事,美国整体水平拉胯,并且有决定权的人也不需要太离奇的故事,因为观众不需要,偶尔来个烧脑的调剂一下还凑合,太频繁不行。脑细胞应付工作和家庭已经捉襟见肘,娱乐简单一点就行了,不要再摧残可怜的脑子。 超级英雄的漫画剧情非常单薄,且已经形成套路,设计新形象往固有模具里装就是了,想要几个就有几个,他若是想砸了这口锅,将超级英雄送上流水线都行,日产三千,年产一百零五万,设个产过半奖励,产量还能翻一番。 就刚刚在给分解图收尾的刹那,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新主意——龙具有兔眼、鹿角、牛嘴、驼头、蜃腹、虎掌、鹰爪、鱼鳞、蛇身,九种动物合而为一的形象。 分别推出九个超级英雄故事连载,等连载完,推出一个反派大boss,超级英雄都不是对手,正一筹莫展时,超级英雄联盟得到消息,反派大boss去了珠穆朗玛峰之巅,要开启女娲禁地,抢夺女娲在肚子里孕育了七七四十九万年诞下的龙珠。 九个超级英雄一起赶去拦截反派大boss的路上,遇到了龙道的隐世者,告知了九人之来历,也传授了“龙人合体”的秘诀,最终九人合体化身为龙,打败了反派大boss。 龙社,挂在花社名下的漫画出版社和卡通制作社,logo就是两条盘旋成阴阳八卦形状的水龙、火龙,中间两点是龙珠,也暗指南北半球,取龙社傲视天下漫画出版社之寓意。 既然他盯上了这块蛋糕,其他人只能吃他剩下的。 画完分解图,他又开始画恐龙,这个有点难,他不仅要画出恐龙,还要构思好怎么将恐龙变成一颗蛋。 在他的预想里,童趣会有一个子品牌“蛋蛋”,在品牌旗下会有许多变形玩具系列,比如说恐龙系列,囊括了所有已知的恐龙形象,一个系列为一整套,只单卖,不论套卖,其中会有一个或两个比较特殊,并采取饥饿营销的模式,不定时在门店投放,勾引小朋友常来店里逛逛,带动其他玩具的销量。 蛋蛋只是变形玩具的初级模式,后面还会推出更高级的变形人玩具,直接点说,他打算将变形金刚玩出新花样。 甭管画得好不好,恐龙是被他画出来了,可分解图却是一时无从下手,他的立体想象能力不是太好,一时半会儿想画出分解图有点为难自己。 既然为难,他就懒得自己动手了,找个专业的人代劳就是了。 将半成品的图一收,拿出几张新稿纸,画起了发光悠悠球的结构图。 悠悠球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百年的古希腊,要说现代悠悠球,原型应该是菲律宾的togalog,先是一种打猎的武器,然后转变成休闲活动。 悠悠球第一次成为工业生产的产品,拥有专利,迄今也有八十多年的历史,而第一次大规模生产是在二十二年前,一个菲律宾裔美国人开了几间工厂生产悠悠球,只是干了没几年,因为销量不佳,他把工厂打包卖给了一个叫当肯的人。 当肯接手后,销量也没有改善,只好苦熬了十几年,一直到1946年,悠悠球的销量才有了起色。 悠悠球曾经被注册过专利,并已过期,这就意味着悠悠球没有组成专利矩阵的可能,谁都甭想靠专利将竞争者拒之门外。 没有专利就没有多大的搞头,冼耀文对基础的悠悠球兴趣不大,所以一上手就是发光悠悠球,他打算在悠悠球内部置入发电机部件,当悠悠球转动起来,会发出五颜六色的灯光。 发电机部件好办,二战时期的法国已经给士兵配发手动发电手电筒,只有打火机大小,有原型可以参照,且他曾经有过diy小型发电机的经历,还真难不倒他。 彩色灯光也不复杂,他都不打算给溜溜球安太多灯泡,只安一个,不同颜色靠彩色贴片来实现,灯光有节奏地闪烁用旋转时的遮罩来实现。 两大难点一解决,剩下还有重心的难点。这个也不复杂,用填充物来配重,可以随意改变悠悠球的重心所在,发散一下思维,通过重心的改变,还能制造更花狸狐哨的悠悠球。 不到半个小时,发光悠悠球的结构图就被画好。 接着,他又拿出一张新稿纸,准备画呼啦圈的结构图。 呼啦圈也是有年头的玩意,最早脱胎于滚铁圈(滚轱辘圈,最早用藤条编制),不好说最早的起源是哪里,亚欧非三洲历史上都有类似的记载,不过最早将圈环套在腰上扭的是古希腊人,目的就是减肥。 可以说呼啦圈自诞生以来,它的作用就没变过。 依照美国当下的家庭主妇保有量来分析,呼啦圈的市场相当广阔,但怎么推广出去是个问题,等推广出去,怎么抵御分杯羹的龟孙又是另一个问题。 思索着,冼耀文站起身来到空旷处,拉出一张适合跳健身操的歌单,反复筛选了一遍,选中《penguin''sgame》,将一个不存在的呼啦圈套在腰上,嘴里哼了一遍节奏找找感觉,到第二遍,他随着节拍扭起了腰,双手也没闲着,或伸展,或举高,或交叉,或拍手。 影视剧植入广告的周期太长,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又是苍白无力,对潜在客户群没有太大的冲击力,他的做好事不留名之血液激情澎湃,无名英雄即将再次登场。 他打算无偿给电视台做一个早间健身节目的策划案,并附赠呼啦圈一车、健身舞一套、舞曲一首。 “leftleft,rightright,goturnaround,gogogo……” 随着节奏哼到第三遍,冼耀文的舞风一变,一只手拿着呼啦圈,冲着台下的观众抛起媚眼,另一只手伸进解开的衣领,抚摸着锁骨,上牙轻咬下嘴唇,做出妩媚的动作。 康庄大道要走,歪门邪道也不能放过,他还打算将呼啦圈打入脱衣舞酒吧,甚至打入闺房的大汗淋漓。 “呼啦圈搭配牛仔裤,还缺一把剪刀,找个生产剪刀的企业进行捆绑营销?” 念头一起,冼耀文又很快放弃,有些事情还是悄悄进行为好,搞得太正式,容易被杯葛。 又哼两遍节奏,确定有搞头,他就不再折腾自己,后续的编舞、编曲都可以交给专业人士,另外,还要考虑找哪个“医学博士”负责背书。 呼啦圈是冼耀文既定童趣的第一款玩具,简单的生产工艺,一旦打开局面就是海量的订单,用来磨合代工厂再合适不过。 冼耀文回到案头甫一坐下,费宝树便忍着笑意将稿纸放到他眼皮子底下,“老爷,你看看。” 对着稿纸看上几秒,冼耀文评价道:“画的不错,但是过于一本正经,等下我带你去买几本漫画,你翻一翻,感受一下漫画风格。” “嗯。”费宝树轻轻颔首。 简短交谈,冼耀文伏案构思策划案。 十点,在酒店外的车上,比尔给了冼耀文一张花旗银行的现金支票,附带一份资金来源明细和各种票据,以用来证明钱是干净的。 冼耀文细心看了一遍,各个环节的票据齐全,挑不出毛病,他可以放心收着现金支票。 只收支票,不带签个协议什么的,没那个必要,口头说好的事情他必须认,三年后若是交不出750万美元,布法利诺家族自然会用子弹找他讨个说法。 将支票夹进支票本放入公文包,冼耀文转脸看着比尔说道:“比尔,有两点我要事先申明,第一,我会从中拿出100万转去香港,并且不会向你交代使用明细,你可以当它消失了;第二,其中200万我会用于购买花社的股份,占股6.25%。” “第一点没问题,第二点……”比尔惊呼道:“亚当,你在逗我?花社价值3200万?美元?” “当然是美元,比尔,你不用怀疑我的智商,股份会在三年内经过稀释、套现,三年期一到,大概剩不了多少,到时候是套现拿现金还是持有股票,由你决定。” “准备上市?” “嗯哼。” 比尔沉默片刻,“我要增加投资的权利。” “ipo之前。” “成交。” “比尔,我重申一遍,是购买,不是入股。” 比尔轻笑道:“亚当,我确信自己清楚购买和入股的区别。不到两分钟,300万属于你了,还有200万你打算怎么花?” “等花完,我会知会你。”冼耀文淡笑道:“我们等下签两份协议,一份购股协议,一份委托协议,三年内我完全拥有股份的处置权。” “这么着急?” “是的,很急。”冼耀文颔首道:“晚上我约了小若热,协议签订的日期写上个月中旬。” “巴西的那个矮子?” “嗯哼。” “他是花社的股东?” “很快。” 两份协议加一份借贷协议和抽屉协议搞到下午两点,完事后,冼耀文和比尔两人跑了一趟花旗银行,将支票兑现,并把钱按照100万、200万、200万分别存入三个户头。 他这次是以美国人的身份入境,这个身份将在美国长期使用,容不得沾惹污点,所以,想将钱转去香港,不能再使用在伦敦用过的对敲方式,只能采取合法的手段——等童趣注册下来,将钱注入童趣,接着办理一系列的手续,以海外投资的名义出境。 而之前签的借贷协议和抽屉协议就是对应这一笔钱,有了借贷协议,资金来源清晰,不会惹上麻烦,有了抽屉协议,借来的钱依然要还,但可以由童趣还给香港冼三或岑四。 其中200万是他的卖股收入,这笔钱没啥问题,不过他会用于投资,明年报税截止前,不大可能收回资金,更不可能用于消费,他还得另外划算一笔钱用于缴税。 另外200万再说,免不了要走一遍合理避税的流程。 [后面这种细节就不写了,估计有不少书友嫌水,大家自行脑补吧。] 在银行处理好业务,冼耀文去了一趟哥大,找巴菲特叙旧之余,也捎带着打听了格雷厄姆的近况,以及盖可保险的情况。 除了脑子里的记忆之外,自从上次购买了盖可保险的股票后,他一直在通过公开渠道获得的信息分析这家公司。 盖可保险的全称是政府雇员保险公司,成立于1936年,它的主要业务是车险,而客户群体主要是公务员这一低风险的驾驶员群体,这就导致盖可保费收得多,但需要赔付的概率极低,且业务模式采用寄信直销与报销,此模式可节约10%-25%的中介费。 综合来看,盖可已经踩中汽车业高速发展的风口,未来可期。另外,盖可还有一个大优点,规模不大,市值不足2000万,砸200万下去,可以占股逾10%。 在美股历史中,盖可并没有出现在表现突出的top榜单里,也不算是多大的公司,上一世并不在冼耀文的关注名单里,他并没有对盖可做过深入的研究,根本不清楚太细节的历史; 掌握的最有价值的信息来自一场酒会上巴菲特的发言,在分享过往经历时,巴菲特以盖可为案例分享了他的失败经验——他在哥大求学期间投资了盖可,但持有了一年,赚了50%的收益就抛掉了,假如他将股票持有十年,将会获得超过129倍的收益。 十年129倍,这个收益非常可观,假如没有发生蝴蝶效应,或者往好的方向效应,他只需要在三年到期时,另外拿出一笔钱和比尔进行结算,他便可以继续持有盖可的股份。 如果这三年股价疯涨,八成的涨幅都在这个时间段,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按照协议,超出750万的收益他占八成,差不多等于他空手套白狼赚到1.6亿美元左右,七扣八扣,到手1.2亿美元问题不大。 如果涨幅不紧不慢,他只好投入成本,降低收益倍数预期,承担一定的风险。很显然,这种情况最有可能发生,所以,他必须将盖可剖析透彻,得出趋向万无一失的结论才能把钱投进去。 很凑巧,巴菲特正好计划着买入盖可的股票,最近一直在做功课,且与格雷厄姆就盖可进行过深聊,对盖可的了解颇深,从巴菲特这儿他了解到不少之前未掌握的内幕。 就现在掌握的信息,已经足以让他下定决心找格雷厄姆当面聊聊。 与巴菲特聊了一个多小时,冼耀文紧赶慢赶抵达辛普森租下的别墅,辛普森人已经在泳池边一大群莺莺燕燕丛里,只一眼,他看见坐在一张躺椅上的妮可。(本章完) 317.第316章 壕无人性,被财富打脸 “嗨,妮可。”冼耀文来到妮可身前,打了声招呼。 “嗨,亚当。”打完招呼,妮可娇嗔道:“我已经来了半个小时。” 冼耀文坐到躺椅未被霸占的边角,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来早了,看你的样子,已经知道今天来的客人是谁。” 妮可指了指莺莺燕燕聚集的方向,“小若热,她们都知道。” 循着妮可所指,冼耀文再次看向莺莺燕燕,“她们当然知道,如果不打出小诺热的招牌,很难请到这么多女士,即使请到,也不会打扮得如此隆重。” “隆重?你确定不是‘失礼’?”妮可意有所指道。 冼耀文在妮可所指的“失礼”之处扫上两眼,淡笑道:“失礼吗?我反而觉得她们非常热情,精心打扮了自己最好的礼物。” 妮可转脸盯着冼耀文,戏谑道:“你为小若热准备的礼物?” 冼耀文摊了摊手,“显然她们非常乐意。” “我也是礼物吗?” “当然不是。我没有和踮起脚才能亲吻的女孩交往过,非常好奇,我想和你交往。” “交往?”妮可的眼神从戏谑变成奚落,“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半年?” “见鬼。”冼耀文叫道:“你真没有交往过男朋友?” “嗯哼。” “哇哦,毕业晚会无人问津,真是悲惨的中学生活。” “你在嘲笑我?”妮可黑下脸来。 “不,你太敏感了。”冼耀文真诚地说道:“在香港,像你这样的女孩会被许多男孩喜欢。” “身高?” “守身如玉,我的意思是保守。”冼耀文耸了耸肩,说道:“人生绝大部分的第一次没有什么意义,但许多人总会注入不一样的情感。加利福尼亚女孩,我不适合做你第一个男朋友,所以,交往就当我没提过。” “为什么?”妮可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是一个坏男孩,第一个男朋友应该找一个更好的。”说着,冼耀文站起身,“失陪一下,我要到处看一看,今天的派对对我很重要。” “ok。” 冼耀文走到泳池的另一边,从莺莺燕燕丛里将辛普森喊了出来,“克莱,一切ok?” “boss,我已经检查过三遍,没有问题。” 冼耀文指了指辛普森脸上的口红印,“不是你的派对,收敛一点。” 辛普森悻悻道:“女士们很热情。” “让她们忍耐一会,夜幕降临时,她们可以尽情挥洒自己的热情。”说着,冼耀文拍了拍辛普森的臂膀,“等下我和小若热聊完就会离开,下半场要靠你主持,尽情地玩,但不要过线,我不想看到有意外发生。” 辛普森喜不自禁道:“boss,请放心,绝对不会发生意外。” “去吧,我到处看看。” 冼耀文去看了食物和酒水,又跟请来的爵士乐队打了个招呼,随后,进屋脱掉身上的商务装,换上一条泳裤,上身穿上宽松的背心遮掩会令女人尖叫的腹肌和公狗腰,小若热是纯金钱玩家,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得给他留点面子。 捧一杯酒上到别墅二楼的天台,坐到华灯初上时,乐队的小号手吹响了手中的小号,俄而,其他节奏跟上,一曲偏向自由风的爵士乐奏响。 音乐一响,代表着派对正式开始。 冼耀文下楼,走到话筒边上,冲乐队轻轻点头,“《rose,rose,iloveyou》,谢谢。” 《玫瑰玫瑰我爱你》是近些年最有世界影响力的中文歌曲,或许是因为它够爵士,或许因为它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对爵士的回应,爵士人们都愿意捧一捧,在爵士圈里,这首歌尽人皆知。 “roseroseiloveyouwithanachingheart,whatisyourfuturenowwehavetopart,standingonthejettyasthesteamermovesaway,flowerofmyaicannotstay,玫瑰oh玫瑰formyeasternrose……” 随着伴奏响起,冼耀文打着响指,扭腰抖脚,嗨唱起来。 一朵朵重复的玫瑰,仿佛是一声声暗号,姑娘们听见,骚动起来,扭腰的扭腰,跳水的跳水,尽情展示身体上最吸引眼球的部位。 泳池边有一百多位姑娘,如冼耀文所说,辛普森在邀请时用了小若热的名号,如若不然,想凑够这么多人会费劲少许。 小若热泡妞豪爽大方之名威震四海,在场的众人,打冼耀文开始,谁又不是想从小若热身上捞点好处,有区别的地方是黑心的程度不同。 “‘please玫瑰forrose’youcanhearthemsay,allmylifeishallremember,orientalmusicandyouinmyarms,perfumedflowersinyourtresses……” 随着音乐渐入佳境,妮可来到冼耀文对面,嘴里大笑着随心、毫无章法地舞动。在她身上,冼耀文看见了迪吧的精髓所在,一帮不懂舞蹈的傻帽瞎踩音乐节奏一通乱扭,并赋与自由之精神。 自由就自由吧,冼耀文配合妮可扭动起来,freestyle,感觉对了就行,不谈什么章法。 两人扭动时,格蕾丝·凯莉走进别墅的大门,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个中年人从一辆总统专座的林肯车上下来。 一直在关注门口的冼耀文看见了三人,但他并没有去迎接,一曲唱罢,让乐队奏响《友谊地久天长》,他将妮可拉到话筒边,搂着她的腰,开始了男女二重唱。 曲未进入高潮,个子矮矮却是非常夺人眼球的小若热已经站到冼耀文两人对面,兴趣盎然地看着两人。 侍者知机的举着托盘来到他面前,一杯香槟奉上。 歌曲继续,冼耀文只是给了小若热一个打招呼的眼神,并得到举杯回应。 格蕾丝·凯莉站在一处,看了冼耀文两人一会,随即从托盘拿了一杯香槟,走到一张远离人群的躺椅坐下。 莺莺燕燕依然在泳池边继续她们的玩乐或者说表演,辛普森事先有过交代,她们只能被动地等小若热过去,而不能主动靠过来。 小若热是遥远的,花社能给她们的好处却是近在眼前,登上第一期《花花公子》的模特们,享受到了出名的好处,活更多了,含金量更高了,在名利场里泡着,她们知道轻重。 “we''lltakeacupofkindnessyet,forthedaysofaulngsyne。” 最后一句歌词哼完,冼耀文松开妮可的腰,从靠近的侍者举着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来到小若热面前,弓腰招呼道:“贵诺先生,你好,我是亚当·赫本,你可以叫我亚当。” 小若热举了举杯,轻笑道:“亚当,派对很有意思。” “谢谢。”冼耀文举杯回应。 “给你介绍。”小若热示意其身边的中年人,“弗兰克·麦克纳马拉,大莱俱乐部的创始人,他想让我投资大莱俱乐部。” 冼耀文一听,顿时心生兴趣。 他在餐厅遇到过大莱俱乐部的推销人员,这家俱乐部经营一种产品“大莱卡”,这就是世界上第一张信用卡,作用不算太广,只能在纽约一千多家餐厅进行消费。先消费,月底和大莱俱乐部之间进行结算。 “麦克纳马拉先生,你的大莱卡很有意思,我很感兴趣,等下我们聊聊。” 麦克纳马拉对冼耀文的感兴趣却不怎么感兴趣,他经营着一家信贷公司,算不上顶级富人,但也不缺钱,他想让小若热投资,一是出于分担风险的考虑,二是看中了对方的人脉和贵诺家族的生意网络对大莱卡的帮助。 “非常荣幸。” 冼耀文对大莱卡感兴趣,只是因为它是第一张信用卡,而不是有兴趣投资,背后没有一家大型银行撑腰,发行信用卡根本谈不上有多大的前景,只要银行见识到信用卡对业务的促进作用,立马会入局抢夺市场,面对银行的激烈竞争,大莱卡只有被动招架的份。 不过,投资不行,投机还是可以的,银行入局之前,大莱卡会有一段时间的高速发展期,股份的价值翻几个跟头很正常。 “麦克纳马拉先生,请自便,我和贵诺先生聊几句。” 麦克纳马拉举了举杯,转身走开。 冼耀文邀着小若热来到两张躺椅前坐下,他直入正题,“贵诺先生对花社做过了解吗?” “亚当,《花花公子》是一本不错的杂志,我很喜欢。” 对小若热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冼耀文忍不住腹诽,“跟草包做生意也他妈不轻松。” “我的意思是我在信中说的投资计划,花社作价3200万美元,邀请你入股200万美元,我再以600美元的价格卖给你18.75%的股份,如果三年后……” 小若热摆了摆手,打断冼耀文的话,“亚当,我说了,我很喜欢《花花公子》,我会投资,如果你已经做好协议,现在就可以拿过来给我签。我只想尽快听你说信中没说的话,以及……” 小若热指了指莺莺燕燕,“是为我准备的吗?” “是的。刚才和我一起唱歌的那位叫妮可。” “妮可。”小若热摊了摊手,笑道:“亚当,我明白,请快点,我等不及了。” “稍等。” 冼耀文站起身,心情复杂地往屋内走去。 小若热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本来以为需要经过一番努力才能敲定投资事宜,谁知道…… 轻易得到并没有让他多开心,反而陷入深深地失落,他被小若热用财富搞自卑了,千般算计的八百万美元,在人家眼里并不当回事。 “妈的,穷鬼就没有自尊嘛。”吐槽一声,冼耀文加快了脚步。 自尊先放一边,赶紧先把钱抓住。 来到公文包前,取了事先准备好的协议,快马加鞭返回到小若热身前,协议和笔奉上,看着对方只是快速翻了翻协议,接着在签名栏签上自己的大名。 然后掏出支票本,快速填写起来。(本章完) 第317章 毛遂自荐 撕拉,填写好的支票被撕下,小若热拿着支票递给冼耀文。 冼耀文接过,扫上一眼,金额没问题,其他也没有问题。支票由合众银行出具,最大可填写七位数金额,即9,999,999美元,并盖着银行的担保证明印鉴。 此支票属于证明支票的范畴,去银行见票即兑,不用操心账户里有没有钱,根本不用担心跳票,冼耀文切切实实拿到了800万美元。 支票收好,将两份协议递给小若热,“贵诺先生你并没有仔细看协议。” 小若热笑道:“协议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民间流传着不少小人物用小聪明算计大人物的故事,粗看有滋有味,细思只能极恐,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隐含前提,大人物遵守着某种规则,而这种规则小人物貌似不用遵守,但现实呢? 世界上所有的规则都是给小人物准备的,冼耀文但凡在协议里做手脚,小便宜可以占点,但紧接着贵诺家族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就来了,不守规矩,挨打也是活该,没人会来蹚浑水帮他主持公道。 小人物占了大人物便宜这种事情,通常都有一个前提,“便宜”在大人物眼里不值一提,犯不着跟光脚的计较。若是吃得亏大了,不说超越规则的手段,就是在规则内,也能让光脚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说当下,若是石硖尾的寮民冲冼耀文来一句“莫欺少年穷”,但凡冼耀文上心了,他可以保证对方一定有机会喊“莫欺老年穷”,大概还有机会听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但是,吓唬谁呢? 做人失败了,做鬼就能成功? 即使越穷越光荣的畸形年代,穷鬼也只能饿着肚子昂首挺胸嘴上光荣,出门前还得记得多灌几瓢凉水,免得肚子的咕咕叫散了光荣的架子。 对比小若热,如今的冼耀文就是光脚的,假如被小若热针对打击,够他喝上好几壶,既定的道路要走起来会变得艰难无比,三步一个捕兽夹,五步一个贝蒂宝贝,咻的一声,无数钢珠四散开来把他腿打折。 “所以,我看不看有什么区别?”小若热再次摊手说道:“亚当,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ok?” “ok。”冼耀文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坐到躺椅上,点燃雪茄,“贵诺先生并不喜欢工作,对吗?” “不。”小若热点上一支烟,缓缓吐出白雾,笑道:“我喜欢看剧本。” 冼耀文耸耸肩,“难道不是看电影演员?” “哈,亚当你懂我。” “是个男人都懂,只不过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贵诺先生你一样。” “亚当你发行《花花公子》是为了学我?” “并不是。”冼耀文指了指莺莺燕燕,“是因为我知道每个男人都喜欢这样的生活,仅仅需要60美分,就能放肆欣赏得不到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愿意掏这笔钱呢?” “哈。”小若热大笑道:“亚当,你很懂男人。” “我也懂贵诺先生你,不仅拥有20多亿美元的财富,还有不断创造财富的桑托斯港以及一大批公司,钱看似花不完,大可以享受生活一直到死,不用操心怎么赚钱。但事实上呢?” “亚当你觉得我的钱花不到死的那天?” “如果一切不改变,当然是可以的,但事实上世界一直在改变,如同桑托斯港的租约,它是有期限的,据我所知,只剩二十二年?” 小若热想了好一会,才点点头,“你说对了,桑托斯港的租约1972年到期。” “二十二年看似很长,其实很短,一晃就会过去,二十二年后,贵诺先生你就会失去最大的收入来源,收支平衡被打破,到那时你会发现,你的财富在快速缩水,一天比一天少。 再说20多亿美元的财富,其中现金应该只占少数吧?” 小若热颔首。 “持有资产时的价值只是一个数字,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当出售资产时,买家给出的报价才是资产真正的价值。20亿美元的资产出售时能价值几何?7亿?6亿?还是更少? 贵诺先生有没有想过,当你走到这一步时,剩下的资金是否足够你花到老死的那一天?是否把你的妻子和孩子们计算在内,他们一共几个人,人数是否固定不变,他们一年花多少是否有标准?” 不等小若热回答,冼耀文接着说道:“我相信贵诺先生你一定没考虑过这些变数,而且我还知道你的堂兄弟们和你有着类似的人生态度,大家都在使劲花钱,没有人负责赚钱。” 小若热蹙眉道:“亚当你对我的情况不够了解,实际上有一批得力的职业经理人在为我赚钱。” “职业经理人?”冼耀文哈哈大笑道:“贵诺先生你有关心过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吗?我猜应该是没有。贵诺先生,赚钱很难,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点以后才能休息,需要操心很多事情,如此才能保证我的财富一直在增值。 我的产业还不足贵诺先生你的2%,就要让我花费这么多精力,贵诺先生你丝毫不关心,你敢确信你的产业一直在正常运转?你敢确信你认为的得力职业经理人一直在帮你忙碌最难的财富增值,而不是用报表欺骗你,并用你的资源为自己创造好处?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我们刚刚签订的协议不是贵诺先生你亲自来签,而是派一个经理人过来,我一定会送给他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尽可能为自己多争取一点利益,比如花社的估值会提高到4000万美元,甚至5000万美元。” 小若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带着一丝郁闷说道:“我关心,这种事情就能避免吗?” 冼耀文摇头,“不能,事实上这种事情非常普遍,并没有一种很好的办法杜绝它发生,就是我的企业也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能做的就是不被人当做傻子,不让下面的人做得太过分,尽可能控制住无形损失的金额不会过大,保持在可容忍的范围之内。” “没有好办法,那坏办法呢?” 冼耀文再次摇头,“每个人对价值的认知不同,有的女人你想睡她只需要一条价值一千美元的项链,而有的女人却要一栋价值五十万美元的房子。贵诺先生,在好莱坞你见过两个价值相差500倍的电影演员吗?” 小若热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相差几十倍的也没见过。” “能到好莱坞发展,并被贵诺先生你欣赏的女演员,本身已经是女人当中的极品,各有各的特点,谈不上谁比谁好一两倍。最大的区别还是对自我价值的认知,同样一件事,有的女演员要得多点,有的要得少点。 职业经理人也是一样,比如我认为他的工作和付出价值百万美元,这是比较公正合理的价值。事实上,我给出的报酬往往大于我的职员创造的价值应得的。 但是有的职业经理人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自己应该获得的报酬是千万美元,只得到百万美元让他们心理不平衡,为了弥补损失,他们会借着工作的便利为自己创造好处。 假如只是几十万,且没有对我的企业造成太大的破坏,我会视职业经理人的价值选择视而不见,假如越来越过分,我依然会按照职业经理的价值,将他扫地出门或者适当的时候进行敲打。” 抽一口雪茄,冼耀文接着说道:“贵诺先生,企业管理没有一劳永逸,人也不会一成不变,此刻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会因为疏于管理,三个月或者半年后,变得不可信任。 或许在报表上你的企业一直运营良好,每年都能赚到不菲的利润,但实际上很可能已经在透支生命力,业务萎缩甚至已经没有业务,也许三五年,也许七八年,企业未必还能生存下去。 如果是二十几亿美元的现金,贵诺先生你的人生会非常圆满,你根本不用为钱发愁,每个月至少要花掉二百多万美元,才能完成老死时正好花完的目标。 但是,资产……” 冼耀文摇摇头,“你的老年生活可能会非常凄惨,住在里约热内卢的一间小房子里,靠一点微薄的政府救济金苟延残喘,记者们会蜂拥去采访你,让你成为读者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贫民窟的父母们会对子女们说:‘花花公子若热·贵诺今天到我们饭店吃客人剩下的食物,就是桌上的汤汁都要舔干净。’ 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没关系,你已经是笑话,不必在意故事的真假,可以随他们编排。” 小若热黑着脸沉默许久,一支烟抽半支丢掉,续上一支,如此重复了三四次,他将烟碾灭,看着冼耀文,态度诚恳地说道:“亚当,非常感谢你对我说了我之前没有听过的话,不好听,但提醒了我一直没有注意到的问题,我的钱未必能花到我死的那一天。 现在,请说出你的目的。” 冼耀文将雪茄搁在烟灰缸上,正襟危坐,“很简单,我想毛遂自荐做你的资产管理人,在我上任之前,找第三方对你的资产进行审计,统计出一个正确的数字。 给我三年时间,我让你的资产增值10%,五年时间增值20%,然后进入良性循环,保证可以远远超过你的支出,八年之后,你找另外一个人接手我的工作。” “你如何保证一定能做到?” “做不到,我把我的资产全部给你,做到了,我要资产增值部分的30%。” “你的资产有多少?” “加上你刚刚给的支票,不足4500万美元。” 冼耀文很不要脸地将花社按3200万美元进行计算,其他资产也有一定的虚增,仅仅是将港币换成了美元。 沉默片刻后,小若热说道:“我要考虑。” 冼耀文耸耸肩,说道:“贵诺先生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用于考虑,我的事业正处于高速发展期,要为你服务,至少等到明年10月之后。” “很好,狂欢起来,不开心的事先放到一边。” “请自便,我去找妮可。” 小若热哈哈大笑道:“亚当,你太无趣了。” “不,我觉得自己很有趣。”冼耀文站起身,弓了弓腰,“让我们各自去寻找乐趣。” “好吧。”小若热摊了摊手,起身往莺莺燕燕走去。 进屋里换回商务装,放好支票和协议,冼耀文拎着公文包来到还在原地坐着的格蕾丝·凯莉身前。 “要不要加入进去?” “你觉得我需要?” “不,我只是礼貌性地询问。”简单对话后,冼耀文弓腰在格蕾丝·凯莉的背上拍了拍,示意她让出半张椅子。 格蕾丝·凯莉会意,手里的烟递到另一只手,微微站起挪了挪翘臀。 冼耀文挨着格蕾丝·凯莉坐下,为了不吃吸二手烟的亏,点燃了半截头雪茄,更浓郁的白雾笼罩格蕾丝·凯莉的白烟。 格蕾丝·凯莉猛吸几口,将只剩四分之一的香烟扔进烟灰缸,嘴里吐槽道:“无聊的派对。” 过滤嘴早二十几年已经发明,却因为材质的关系,并不怎么受烟民们的认可,过滤嘴香烟的销量不佳,更多烟民还是吸无过滤嘴香烟。 四分之一的无过滤嘴香烟长度,以最常见的中指和食指夹吸,已经开始烫手,一般老烟枪会在这个时候改为用指尖捏烟,再啜上几口,实在拿不住了才会丢掉。 格蕾丝·凯莉最后几口就是如此,老烟枪基本没跑。 “是有点无聊,我不应该把你叫来。”看着已经融入莺莺燕燕,玩得正嗨的小若热,冼耀文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还没吃晚饭。” 冼耀文冲露天灶台的方向努了努嘴,“有很多高级食材,厨师也是顶级的。” 格蕾丝·凯莉看一眼灶台的方向,随后转脸看着冼耀文,“我不想在这里吃,去我那里,我们完成之前的交易。” 冼耀文轻笑一声,“我令你把持不住?” 格蕾丝·凯莉嗤笑道:“你认为自己魅力十足?” 冼耀文敛去笑容,淡声说道:“格蕾丝,我接触过各种女人,经验丰富,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大概能猜到,请不要将我拉进你的征服男人的游戏里。如果你有需要,我们私下相处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爸爸,我会经常称赞你。” 格蕾丝·凯莉眼里的诧异和惊慌一闪而过,嘴里嗔道:“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冼耀文嘿嘿一笑,没做任何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想要的已经拿到了,我要的不用着急。有一位伟大的女人,她叫格蕾蒂斯·艾伟德,她拥有英国、中国双重国籍,她是一位传教士。 1930年,艾伟德先生从英国去中国天津传教,因为她出生于一个窘困的家庭,成为传教士之前,一直在富人家里当女佣,成为传教士后,也没有什么积蓄,所以,她去天津没有选择直达的邮轮,而是选择搭乘前往西伯利亚的火车,几经辗转才到天津。 在中国传教期间,她收养了一百多个因为贫穷和战争流离失所的孤儿,并在战争期间将他们一个不少地送到了战火没有波及的城市,送进了宋美龄建立的孤儿院。 不仅如此,美国之所以会组建飞虎队帮助中国抗日,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第二笔交易,你就是扮演她成为一位大女主。” 说着,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掏出支票本,开了一张5万美元的支票,“艾伟德先生在伦敦,你去见她一面,听她亲口讲一遍她在中国的经历,并帮我将这张支票交给她,就当作版权费。” 格蕾丝·凯莉接过支票,问道:“为什么你称呼艾伟德先生?” “在中文里,先生代表男性之外,还是一种尊称,男女都适用。”收好支票本,冼耀文站起身,郑重地说道:“在正式拍摄之前,你将接受一次考核,我对这部电影非常重视,如果你不足以担当大女主,第二笔交易作废。” 格蕾丝·凯莉自信地说道:“没有我演不好的角色。” “哈,希望如此。”冼耀文指了指格蕾丝·凯莉手里的支票,“你的片酬在里面,不用向艾伟德女士提我的名字。” “什么意思?以我的名义给她?” “嗯哼。”冼耀文挥手以作告别,“你是聪明女人,我不介意你借此做点文章,拜拜。” “真是一个奇怪又危险的男人,居然能猜到我的心思。”冼耀文走远后,格蕾丝·凯莉嘀咕道。 叫上妮可,冼耀文离开了别墅,将狂欢之所留给了小若热。目的达到了,他又开始为账单心疼,什么都是顶级的,花费不菲。 …… 翌日。 冼耀文和比尔去了bbh,一口气办理了两笔275万美元的贷款和一笔275万美元x0.75的折扣贷款,反正买股票也是bbh代劳,钱根本跑不出bbh,老老布什拍板缩减业务流程。 只不过,当他提出干脆把后面几次折扣贷款都给办了时,老老布什不同意了,必须等着看一下股市行情再决定是否放贷,而且还要分批。 没辙,他这次只会增加价值756.25万美元的股票。 出了bbh,冼耀文去了合众银行,将800万美元的支票兑了之后,200万存进花社的户头,600万存进朱丽叶品牌管理的户头。 如此一来,很早之前既定的80万美元支出被600万美元覆盖,他在美国可以动用的私人资金差不多逾310万美元,他得好好合计这笔钱该怎么花,争取实现最大的价值。 “沃伦。” 午餐时间,冼耀文在哥大的食堂找到巴菲特。 见到冼耀文,巴菲特略带一丝诧异,“亚当,你怎么来了?” 冼耀文大剌剌地坐到巴菲特的对面,看了一眼餐盘里的食物,“不欢迎我?” “不,只是因为你昨天刚来过。”巴菲特将餐盘往边上挪了挪,“有事找我?” “是的。昨天回去以后,我思考了好久,最终下定决心投资盖可保险,这件事我想拜托你。” 巴菲特兴奋地说道:“多少资金?” “两百万美元。” “两百万美元?”巴菲特先是瞠目结舌,随后眉头紧锁,“你想入股盖可保险?” 冼耀文轻轻颔首,“入股和买股都可以。” “为什么要投资这么多?为什么是我?”巴菲特沉思片刻后说道。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们昨天的讨论忽略了一点,浮存金,虽然保户向保险公司交纳的保费并非保险公司的资产,在财务报表中应列入‘应付账款’中,属于公司的债务,当保户出险时,拿出来付给保户进行理赔。 但是,这些资金,保险公司在留有一定比例的近期理赔或支付金额后,其余的可以拿出去投资,我很看好当下美国的投资市场。 第二个问题,因为你姓巴菲特,因为你是格雷厄姆教授的学生,入股成功后,我希望你能出面担任盖可保险的董事会成员,股东权益全权由你行使,你可以自己行使,也可以授权给其他人,我不过问。 另外,我会支付你1万美元的佣金,以及5%的收益分红。” “你不是为了长期持有?” “长期持有,但会有卖出的那一天。” 又是长考后,巴菲特说道:“成交。” 闻言,冼耀文立马开了一张1万美元的支票递给巴菲特,“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佣金先支付给你。” 巴菲特接过支票,用手指弹了弹,笑道:“亚当,谢谢你的慷慨。” 又递上一张比尔的名片,冼耀文说道:“签合约、要钱都找他。我很快就会回香港,我们下次见面会在几个月以后,哥们(buddy),保重。” “马上要走?” “明天早上的飞机去洛杉矶,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冼耀文摊了摊手,“所以,再见。” “保重,下次见。” 走出哥大的大门时,冼耀文会心一笑,心想自己这一下揠苗助长可够狠的,千万不要让青涩的巴菲特膨胀。也没辙,谁让巴菲特的身份正好合适出面,有个众议员的老子,又是格雷厄姆的学生,比自己一介白身可强多了。 买股票想买就能买,投资岂是想投就能投的,除了前途未卜的新创业公司,是钱就往怀里搂,其他企业哪家会不看重资金的附加值。 街边买个热狗糊弄一下肚子,下午坐在花社的工位,与郑慧娴聊起龙社之事。 龙社独立注册,实为童趣的子公司,却挂在花社旗下,将来的业务两条线,大部分的版权资产归龙社独家所有,小部分花社占股,如此,对花社的股东也有一个交代。 交代完龙社之事,他又开始搞esop,即员工持股计划,既然花社是瞄着上市前进,员工持股也就成了题中应有之义,等杂志多发行几期,视形势发展,再决定计划开始执行的时间。 esop,他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制定个计划手拿把掐,依样画瓢画完了,将计划书锁进保险箱。 正当他要细细琢磨花社新增的200万美元该怎么花时,一个人来到他的工位前。 “boss,我是新进职员休·海夫纳。”(本章完) 第318章 军事家族 “休,欢迎加入花社。”冼耀文看着海夫纳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 “boss,我有一个想法……” 不给海夫纳继续往下说的机会,冼耀文问道:“工作上的?” “呃,是的。” 冼耀文往椅背上一靠,直视海夫纳的双眼,“休,你有好的想法应该先告诉创意部门的同事,如果其他人不认可,你又认为你的想法很好,你可以递交一份报告给郑,我会看到的。” 说着,冼耀文掏出20美元放在桌上,“出门,往右边走700英尺,那里有一家蛋糕店,老板是蒙大拿州人,巧克力思馍饼做得很好吃,买点回来和部门的同事分享。休,再次欢迎你加入花社,希望你在这里工作愉快。” 冼耀文的一通输出,令海夫纳有点郁闷,不应该是我说出想法,然后得到赞赏和重视吗?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海夫纳拿起桌上的钱,顶着郁闷朝办公室外走去。 看着海夫纳的背影,冼耀文摇了摇头,早了几年,海夫纳还是青涩的愣头青,尚未长成他需要的大才。 思维回归钱该怎么花,他思考了一会,决定让200万美元在账户上趴一阵,等《花花公子》销量再上一个台阶,稳定下来,再执行邦德战略以及电影、电视战略也不迟。 私人的钱,他打算拿出40万美元作为龙社的启动资金,注入富兰克林电器200万美元,150万留在美国“总部”,50万带回香港,用于建立短期只生产电风扇和电饭锅的“香港制造集团”,名字起大一点,规模也叫大一点,方便将来独立后再拆分上市。 香港制造集团的定位和中华制衣类似,并不属于富兰克林电器的子公司,双方是合作的关系,在利益分配中,大部分属于富兰克林电器。 关于两者的关系,还要打个埋伏,他并不想让香港那边的人知道自己是富兰克林电器的老板,以他对华商的了解,起码超过八成的概率会有其他电器厂跳出来挖香港制造集团的墙角,最有可能的手段无非就是压低工价,这样挺好,谁跳出来就将谁套牢。 再延伸一下,适当的时候或许香港制造集团可以扮演一回悲情英雄,洋人狼子野心,有些汉奸背信弃义,坑了我们一回又一回,我们宣布跟洋人划清界限,走民族品牌路线,打造东方明珠牌?狮子山牌?回归牌? 拿出50万注入全球人实业,先将马克思的架子搭起来,硫化银和硅谷置业等一等,半导体的商业价值还不清晰,但军用价值一直未被低估,操控半导体行业想想挺带劲,但真这么干可不行,好处全被他占了,让别人干瞪眼,不被撕烂才怪。 硅谷置业可以独资,硫化银必须对外募资,朝着投行的方向发展,排排坐分果果,好处大家分,才能将这口饭吃安生。 剩下的20万,拿出几万去近郊买地盖栋别墅,有个四五万,足够盖一栋漂亮的水泥建筑。 其余的留着零花,开销越来越大,十几万美元也不怎么经花。 钱的事情划算好了,冼耀文参与旁听了一个会议,随即再次将花社老板的责任暂时放下。 翌日。 冼耀文一行三人飞到数千公里之外的洛杉矶,见了正在好莱坞巡视产业的阿瑟·兰克,米歇尔的面子非常管用,轻松敲定了兰克影业和环球影业在东南亚的代理发行业务,以及友谊影业在英国的发行业务交给兰克影业。 兰克影业拥有英国三大院线中的两个,基本上说,友谊影业打通了在英国全部城市上映的渠道,并且不用太过担心英国的审查制度。 因为英国的诸多殖民地都在闹独立,英国这段时间非常注重与“海外控制地”之间的交流,香港电影进入英国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会不会大赚就看友谊影业的影片能不能讨观众欢心了。 轻松搞定阿瑟·兰克,令冼耀文感觉到愉悦,他再一次清晰感受到米歇尔这个大股东的作用。 整个白天在空中,晚餐时间商务洽谈,恰好是景色最美的晚上有时间陪费宝树在好莱坞四处走走。费宝树没怎么看过好莱坞的片子,不需要去明星扎堆的酒吧凑热闹,两个拖一个把时间挥洒在街上。 没时间多逗遛,第二天,把龙学美留在好莱坞处理友谊影业美国分公司的注册事宜,冼耀文和费宝树飞回了纽约,让费宝树在酒店休息,他一人马不停蹄坐车前往新泽西,去夏洛特家族做客。 在夏洛特家族,冼耀文见识了这个名声不显的家族之底蕴。 阿罗伍德的母亲娘家是格兰特家族,该家族最杰出的人物是南北战争时期的尤利西斯·格兰特,先是陆军上将,然后坐上总统宝座。格兰特家族并非政治家族,而是军事家族,成员多在陆军任职,尤利西斯之后,没有太出彩的人物,但家族校将云集,在陆军有不小的话语权。 相比格兰特家族,夏洛特家族的底蕴差上三分,之前只是一个祖上不简单的普通商业家族,到了阿罗伍德父亲爱德华·夏洛特二世这一代,家族成员先后加入三军,出现一水的上中校,只有爱德华是从准将的军衔退役。 到了阿罗伍德这一代,堂兄弟、兄弟但凡身体条件允许,一律从军,兄弟九个,不是在欧洲战场就是在亚洲战场拼杀,个个运气不差,无一人挂,只有一个因伤退役,其他八个留在军中,且是一水的少校。 夏洛特家族有此底蕴,就不奇怪阿罗伍德这个偏文职的马润少校能次次踩中晋升的节点。 就汉城的商业合作事宜,冼耀文和爱德华进行了一次深谈,爱德华认可了冼耀文的想法,表示夏洛特家族会尽力提供支持,并提出两家在商业上展开合作。 聊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冼耀文略带一丝郁闷,爱德华这个老东西居然好意思说夏洛特家族的商业事务是阿罗伍德的堂妹其中之一,只有二十岁的琼·夏洛特负责。 糊弄谁呢,家族枝繁叶茂,能让二十岁的小丫头担当大任,他这是摆明成了夏洛特家族的待考察联姻对象,他只要敢表现得再好点,“待考察”仨字就会抹去,到时候就被动了。 他总不能挑明说看不上夏洛特家族,要攀一根更高的枝,伤和气不是,也不能装傻充愣,不合逻辑,刚刚卖力表现精明,遇到联姻就变傻了,糊弄不过去。 只能寄希望琼·夏洛特是一位新女性,不吃联姻这一套,最好够叛逆,赶紧找个有情饮水饱的真爱搞大肚子,如此,他就用不着伤神了。 …… 翌日。 美国这边先告一段落,冼耀文和费宝树登上飞往香港的航班。 龙学美要晚点回港,处理好美国这边的事务,她还得去伦敦结算橡胶期货的资金,并注册迪恩公司,将钱注入公司账户;飞巴黎处理秘密品牌的一些相关事宜。 9月12日,傍晚,飞机降落启德机场。 冼耀文让家里来接他的车先把费宝树送回去,他自己在机场逗留,等待新加坡的航班。 等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和谢丽尔碰了头,接过对方的行李。 “有遇到麻烦吗?” “没有,一切顺利。第一批货会在月底之前抵达,商行的资金不足。” “来得及,股东大会也到了该开的时候。” 说着,两人往机场外走去。 等坐进车里,冼耀文说道:“下次交易时,你向对方提出我们需要辫子。” “辫子?头发?”谢丽尔诧异道。 “是的,女人的头发。”冼耀文颔了颔首,“和你接触的人未必熟悉,你可以提醒对方,德国商人在本世纪初已经在山东地区用缝衣针换妇女的头发,一名许昌商人白锡和发现了这个生意,他回到家乡,发动同乡和他一起做档发(假发第一道粗加工品)。 第一次,我们要辫子,按照档发的档次分类进行分类,要五千条,以特级和一级为主,并让对方附上一份辫子报价单和档发样品。 等交接结束,你告诉对方,辫子是代别人交易,下一次交易你不再参与,由双方自行接触。” 假发不仅谢顶人士需要,时尚人士同样需要,不同的衣服要配不同的发型才能穿出味来。当下流行的发型多与烫相关,频繁烫发会伤头发,这对爱美人士就不友好了,与其经常烫发,不如戴假发来得方便。 不同款式的衣服搭配不同风格的假发,做一个时尚的百变女郎。 冼耀文之所以盯上假发生意,就是出于连带销售的思考,衣服连带裤子,裤子连带鞋……连带丝巾、太阳眼镜、珠宝、手表,以及化妆品、假发,再然后还有刮胡刀、脱毛膏等等。 朱丽叶品牌管理旗下的所有品牌会营造出一张连带网,从女人该穿什么衣服出发,如何搭配发散到其他服饰,与男伴的协调发散到男性品牌,牵着的狗也要协调,将来会推出宠物奢侈品牌。 无论哪种服饰,都需要女人拥有曼妙的身材,先发散到运动及运动品牌,将来还会推出各种减肥产品。 更远的将来,还会往汽车、游艇、房子及内部装饰发散。 冼耀文打算将一些女人捧到天上去,打造一群拥有高品位、高格调的新时代女性。 这是大的方向,小的方面,假发是他给黎民祐准备的生意,工厂的名字都想好了,幸福,得此名一是因为假发的英文“hairpiece”和“happiness”的发音相近。 二是因为他打算将一部分生产任务交给内地,由此,内地会多一家或几家创汇的工厂,会有一批妇女成为光荣的工人阶级,外汇对内地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创汇二字可以让她们平安度过艰难岁月。 一部分生产任务会以家庭计件加工的方式散到九龙城寨和几个寮屋区,假发的钩织不容易上手,不是谁都有能耐做,所以工价不会给太低,能惠及一批妇女带着家庭脱离贫困,提高自己在家庭内的地位,同时,也会让少许妇女摆脱沦落风尘的命运。 如此一来,既可以降低生产成本,又能惠及一批人,幸福工厂之名,担得住。 “不是商行的生意?” “是我给某位探长准备的生意,以后再告诉你细节。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不要了,我已经提前通知四妹今天回来,她一定给我准备好了晚饭。”提到四妹,谢丽尔的心情变得愉悦。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变化,之前的厂妹如今却有佣人服侍,恍如隔世。 “ok,下次。” 对谢丽尔,冼耀文非常之满意,短短数月,不但从geordie口音变成伦敦腔,工作也做得有声有色,虽说缺乏一点创造性,但执行力很强,他只需要吩咐,谢丽尔就能不带走样的执行,在谢丽尔身上,他看到了女性的耐力,也看到了张力。 还别说,有了自信后,谢丽尔脸上的雀斑没以前瘆人了,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小可爱。 嗯,可爱的评价失之偏颇,凡是能帮他赚钱的人,他看着都可爱。 一个小时后,冼耀文坐在饭厅,在窗外大雨瓢泼的伴奏下,听冼玉珍讲述学校的趣事。 出差多了,形式主义不必再讲究,这次回来,他并没有提前通知,两女还没回来,就是王霞敏也不在,忙着在外面扮演歌手方静音的身份。 “大哥,同学们都喜欢我的书包,问我是从哪里买的,我说我不知道,是我大哥送我的,她们都羡慕我有个好大哥。”冼玉珍喜滋滋地说道。 冼玉珍的书包是由冼耀文设计的简约风格,没有花哨的修饰,却是周芷兰用够做十来双皮鞋的牛皮打造,一眼奢华,上手一摸便知价值不菲。 “小丫头,知道拍我马屁啊。”冼耀文笑着说道。 “嘻嘻。” “傻乐。”冼耀文摇摇头说道:“你呀,在学校乖一点,不要主动惹事,也不要怕事,有人欺负你,直接打回去,有大哥二哥给你撑腰。” “大哥,同学们都很好,没人欺负我。”冼玉珍眨了眨眼睛说道。 其实冼玉珍又怎么可能被欺负,从暑假时期读的夜校选择皇仁书院主办的,到现在入读圣保罗,都是冼耀文精心安排的,两间学校貌似没什么门槛,但普通人家还真进不去。 住在深水埗,念的学校却在港岛中半山麦当奴道,他就是想让冼玉珍继续保持早起的习惯,圣保罗校风保守,女生一律穿白色的旗袍校服,没机会攀比穿着。 但冼玉珍每天上下学被车接车送,一应文具不是自己制作就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精选,不奢华,有点眼力见儿的却能看出来一眼贵,综合来说,不傻都能看出来冼玉珍非富即贵,小丫头又是好脾气,谁没事会招惹她。 “没人欺负就好。”冼耀文抚了抚冼玉珍的秀发,“大哥这次又给你带回来不少礼物,吃过饭你自己上去拿。” “大哥,你以后不用给我带太多礼物,你赚钱好辛苦。” 冼耀文笑道:“你大哥我可谈不上辛苦,倒是你马上会很辛苦,过些日子,我会请个法语老师教你法语,你每天在学校上完课,回来一三五上国语课,二四六法语课,星期天上午学钢琴,下午才是你自由活动的时间。” “读书才不辛苦,我中意读书。”小丫头歪着头说道:“大哥,国外是怎么样的?” “你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什么不好回答,老爷你今天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话到人到,岑佩佩来到冼耀文身前。 冼耀文拍了拍自己边上的椅子,示意岑佩佩坐下,嘴里继续回答冼玉珍的问题,“国外有好多国家,每个国家都不一样,大哥去过的没几个,没法给你一个比较完美的答案。你想知道国外是怎么样的,最好的办法是自己亲眼去看看,你每年都有两个假期,可以给自己规划一个环游世界的计划,大哥会支持你。” 冼玉珍眼睛发亮,“我能出国?” “为什么不能?”冼耀文轻笑道:“现在你就可以离开去想一想第一个要去的国家,一刻钟后回来吃饭。” “嗯嗯。”冼玉珍点了点头,顶着锃亮的百瓦灯泡蹦蹦跳跳走了。 小丫头刚出饭厅,岑佩佩便问道:“老爷,你让阿珍出国?” “阿珍多去外面长长见识,不会像你一样被穷小子的花言巧语拐跑。”冼耀文勾住岑佩佩的下巴笑道。 岑佩佩含情脉脉道:“我愿意被老爷拐。” “傻丫头,对不起,没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冼耀文将岑佩佩搂到自己怀里。 岑佩佩用头摩挲着冼耀文的下巴,“没事的,有好多人帮我庆祝,谢谢老爷帮我准备的宴会。” “只要你开心就好。”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子,单手打开,从盒子里取出一枚铂金戒指,戴在岑佩佩的左手无名指,“你的生日礼物。” 岑佩佩抬起手,欣喜地看着,“老爷,这根手指是戴婚戒的。”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婚戒是成对的,老爷你的手指够用吗?”岑佩佩酸溜溜地说道。 “手指不够用,心够,在我心里你就是香港冼家的女主人,你应该感觉得到。” “嗯。” 两人温存了片刻,岑佩佩以女主人的身份说起了家里的事。 六号楼已经建好,冼玉珍搬到了四楼,家里的大厨房也搬了过去,以后家里的轮值安保和配套服务人员会在那边吃饭。 七号楼的框架也好了,正在搞室内粉刷,地面只是铺了水泥,等冼耀文决定是做水磨石地面还是铺地砖。 八月份家里的日常开支超过了2500元,九月份领工资的人增多,开支会更多。 各种零零碎碎,岑佩佩了然于胸。 冼耀文一一回应,并提出置办一份专门保障家里开支的产业,由此,两人热火朝天地商量该置办什么产业,必须不用太操心,每个月又能有稳定的数千元收入。 两个条件一综合,很容易就把矛头指向置业收租,很快两人敲定注册一家“冼氏家用”置业公司,由冼耀文出资,岑佩佩管理,以月租金1万为目标收购唐楼和铺面。 目标达成后,冼耀文无需再注资,冼氏家用靠自我造血扩大资产规模。按岑佩佩的意思,家用最多占到月租金收入的一半,不够用就节流,剩下的一半只能用于扩大规模。 对她的提议,冼耀文欣然同意。 到了吃饭的点,出现的只有冼玉珍、周芷兰和开心果王霞丽,冼耀武入营了,只有周末才回来,苏丽珍还是那个德行,只要冼耀文不在家,她一般都会自己开小灶或者跟牌友吃外面。 冼耀文不好再说她,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如此,岑佩佩占到一半的责任。他也该知足,两人只是暗中勾心斗角,没有大打出手,家宅乍一看还是安宁的,其乐融融的。 餐桌上,冼耀文和开心果偶尔调笑几句,大多数时间是跟周芷兰聊皮鞋店。 店已经开张,也有客人光顾,但都被高昂的价格吓走,周芷兰有点心慌。冼耀文劝她别慌,生意不着急,继续打磨手艺,等待时机,时机一到,他会带客人过来。 高定不是取个名这么简单,得有高超的手艺顶着,凭周芷兰目前的手艺,还撑不起高定二字,得去祖师爷的国度意大利网罗几个老鞋匠过来。 高定是冼耀文制定的长期战略,五年出苗头,十年见雏形,二十年上轨道,急不来,也不用急,他早做好贴补五年的心理准备。 奢侈品对社会的附加值低,带动不了多少就业,不涉及民生,这就意味着政权不会重视这个行业,顶多是眼热加收一笔奢侈品消费税,背后的老板爱谁谁,就算是将这个行业垄断,也没人会主动跳出来叽歪反垄断。 垄断是不可能垄断的,冼耀文的既定目标是所有奢侈品的消费,他都能分一杯羹。说白了,朱丽叶品牌管理自我发展壮大之余,还会四下出击,入股其他奢侈品牌。 值此一众奢侈品牌正处于发展萌芽阶段,他又岂能不把握住机会。 …… 第二天。 冼耀文自己开车出门,车子行驶到东京街,钻进一条岔道停了下来。 稍等片刻,戴老板钻进了副驾驶。 “一切平安,号码帮在深水埗扩张地盘,前几天晚上都有火拼。” “打谁?” “秤钩。” “呵,柿子会挑软的捏呀。” 秤钩是粤东社的俗称,三十年代中期成立的社团,初期的主要成员来自和胜的和字头分支和胜义,到如今没多少年头,却可以称为夕阳社团,在深水埗的地盘主要是石硖尾一带。 “他们打他们的,不惊扰到家里就行。既然没事,你们几个轮流放两天假。” “got。” 上午,他到了中华制衣,在办公室看了一会报表,然后到处转了转,一切运行正常,郑致平把厂子管理得井井有条。再观察一段时间,他大概就可以放手生产环节的事务。(本章完) 第319章 敌现,好运来七寸被打 十点左右,冼耀文来到弥敦道。 钟林已经将人事科从中华制衣独立出来,挂了hk咨询的牌子,办公室就在传销公司楼上,并占了底楼的门面。 无论是战略咨询、审计、税务及法律等服务,都不是轻易能上手的,hk咨询刚刚挂牌,跑去其他公司说要给人家提供战略咨询、制定公司发展路线,人家不拿笤帚赶人材怪。 没有知名人物坐镇,hk咨询只能从小处入手,这不底楼的门面开了一家职业介绍所,做的是给人介绍工作的买卖。 业务流程很简单,先去外面搜集各种招聘信息,手里握着一些岗位需求,然后坐等求职者自己撞上门来,交10港币的介绍费,工作人员会亲切地询问求职者会什么,并按照求职者擅长的给出一条信息,某某茶餐厅缺一个洗碗的,求职者屁颠屁颠过去见工。 若是一次成功,一单生意完成,若是不成功,求职者可以回来再拿一条信息,再次去新地方见工。 一般来说,第二次的岗位会比第一次的差,如果还有第三次,那就更差,活重薪水低,是个人都要。三次还没成功,多数求职者自己会害臊,不好意思再找上门,单子就算不完美地结束,遇到难缠的,视情况继续给信息或退钱。 说白了,职介所赚的就是信息费。 冼耀文到的时候,职介所外面站着不少人,有单人,也有两三个人一起,站边上听了几耳朵,他就听到小聪明劲在沸腾——三个人凑钱,一个人去拿信息,三个人一起去见工。 会心一笑,往店里瞅了一眼,冲里面在指导工作人员的钟林招了招手。 钟林看见招呼,来到冼耀文身前,“先生。” “老钟,生意还好吗?” “包了几个新厂的招工,生意还不错,就是要给五至七块不等的回扣,赚得不多。” “群招的单子好做,有三港币的赚头也不少了。赚钱是其次,重要的是锻炼队伍,把hk的名声打出去。” 钟林点了点头,“我在几个寮屋区和油麻地火车站都设了点,还找了变戏法卖艺的,让他们帮忙打广告。” 冼耀文乐道:“你这主意不错,还可以让人跑一跑廉价旅馆、笼屋,住在那里的人都有一点来钱的门道,却又不怎么稳定,正是我们最匹配的客户。” 钟林蹙眉道:“先生,那两个地方住着不少吃手艺饭的,这种人介绍出去,容易砸我们招牌。” “你没说错,只是担心过度,偷惯了的人,有几个能从良老老实实靠卖力气赚钱,遇到的概率还是低的。不过呢,一些容易接触财物的岗位,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是个贼就比一般人精明,怕只怕他们放长线钓大鱼,也玩一手打入内部的计谋,出了事我们的责任就大了。” “我会小心。” “《求职报》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定好15号发行第一期报纸,那天是黄道吉日,讨个吉利。” “样刊呢,定下了?” “定下了。”钟林点头道:“所有刊登的招聘信息都和用人单位打过招呼,不会出现过期的情况。” “嗯。”冼耀文颔首,“只有招聘信息太过单调,招一两个初级编辑,让他们学习美国杂志《读者文摘》里励志故事的精髓,编立足于香港的励志故事。 在工厂里努力工作五六年,受到老板的肯定升到了主管,升职加薪又收获爱情;在茶餐厅勤勤恳恳洗碗三年,被老板的女儿看上,不但继承了岳父的茶餐厅,还在这基础上开了两家分店。 总之,文章的核心思想是勤劳肯干,不耍滑头,一定能迎来幸福。文章的版面不用太多,每一期半版就好了,正好用来给求职者等车、等待见工时消磨时间。 啊,第一期已经定下就算了,从第二期开始。” 钟林稍稍犹豫后,说道:“编辑放在哪边?” “你这边,十三幺那边除了印刷和发行,不用牵扯太深。” “好的。” “我让你找的人有眉目了吗?” “只在吊颈岭打听到两个河南人做过档发,但做过的时间不长,当老师傅都不够资格,更别说当厂长。” 冼耀文摆了摆手,“找不到就算了,只能花点钱下单去国外找。你联系一下几大咨询公司,比较一下哪家在法国的业务开展得比较好,我要的人在法国比较容易找到。改天拿份协议给我签,算是我给hk下了一单。” “收费标准怎么定?”钟林小心翼翼地问道。 冼耀文轻笑道:“抄作业。” “明白。” 与钟林聊完,冼耀文上楼进了传销公司的办公室。 林醒良见到他,就把他请到收音机边上,“先生,等下会播一个广告,你听了就明白。” 冼耀文闻言,立马就明白好运来有竞争对手了。 凝神倾听,广播里的节目主持人没一会儿就讲完故事,切入了广告环节。 “穿金得利,交好运,金得利衬衣,成功男人的标配。金得利,派好运,金得利衬衣举行优惠大酬宾,买两件送一件,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广告一结束,不等冼耀文发问,林醒良便说道:“广告从昨天开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昨天我联系不到先生。” 冼耀文轻轻颔首,“我在天上。哪家?” 林醒良寒着脸说道:“长江布业旗下的长江制衣。” “周家?”冼耀文抚着下巴,笑道:“真有意思,周懋臣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身上了,不打一声招呼,合作伙伴变竞争对手,没规矩了啊。” “先生,可能不是周懋臣,7号的报纸上有一篇文章说周懋臣病了,已经在医院住了五六天。” “报纸。” 林醒良一溜烟的功夫为冼耀文取来报纸。 冼耀文拿过报纸,将文章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内容和林醒良说得差不离,但文章没配图,字眼也不够坚定,不像报道,更像是一篇八卦文。 将报纸递回给林醒良,冼耀文撂下一句“一个小时后回来”,人匆匆离开。 半个小时后,黄大仙祠啬色园牌坊边上,齐玮文站到冼耀文身侧。 “两件事,第一件,我想知道周懋臣真病假病,第二件,周懋臣为什么会病,是不是因为周家兄弟争家产。” “周孝桓出了名的败家子,他会是周孝赟的对手?” “装傻充愣是老掉牙的戏码,用过的人不在少数,不差周孝桓一个。” “周家和你有仇?” “以前没有,从昨天开始有了。” “要快?” “越快越好。” “收买佣人、医生最快,要花点钱。” “我只要快。” “有步话机了,我让人给你送一部过去。” 齐玮文说完,转身就走。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冼耀文嚼着雪糕,回到传销公司的办公室,不慌不忙地坐到大班桌的对面,将捎带的一块雪糕递给林醒良。 “阿良,做生意难免会遇到竞争对手,没有金得利,也会有亨得利、金利来,这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只有一台家用缝纫机的夫妻店,没准过些年也会对好运来造成重大威胁,我们不可能说不许他们做衣服,想尽办法挤垮他们。 金得利的广告是有点恶心,摆明了是学我们,我猜金得利不仅广告会学我们,就是其他做法也会大差不差地抄过去用。” 冼耀文啜干净木棒上的雪糕,将木棒扔到烟灰缸里,搓了搓手,接着说道:“金得利这个时候冒出来,算是打中我们七寸了,好运来品牌的知名度刚刚打开,还没有在消费者心目中形成特殊的情愫,很容易被另外一个品牌替代,如果金得利背后站着一位聪明人,金得利的定价应该跟好运来一样。” 林醒良黑着脸说道:“不仅价格一样,门店的模式也差不多,金得利港岛的柜台在先施百货,九龙这边还没有。” 冼耀文颔了颔首,“应该也快了,估计离我们不会太远,在国货公司边上找一找,肯定能找到。一个品牌突兀的降价是大忌,很大的可能品牌会掉价,品牌形象受损,已经买过好运来,并对品牌有一定好感度的顾客,很可能产生逆反心理,从喜欢到憎恶,且无法再次扭转。 买两件送一件,金得利这一招厉害了,开业大酬宾让利销售,消费者能理解,过了时间不再优惠,消费者也能理解,最多是没有优惠不买,不至于恨上金得利,我们可就被动了。” 冼耀文摇了摇头,“这次竞争,我们胜也好败也罢,一定会有损失。阿良,公司有多少现金?” “六千多。” “不够,去银行取三万,订几桌鱼翅席好好招待报社的人,吃好喝好,一人518的大红包。如果没猜错,报纸上做文章会是金得利策略中的一环。” 冼耀文目光一凛,“我不介意报纸上有夸金得利的报道,但不想看到关于好运来的负面新闻,告诉那些握笔杆的,该吃就吃,该拿就拿,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如来佛祖,逢年过节我们都会有孝敬。” “先生,要不要威胁一下?” “威胁只会落人口实,非智者所为,还是说个旧闻吧,我记得七月中旬的《工商日报》上有篇文章,说一个佣人因为东家克扣了几元钱,砍了东家七八刀,还好没砍中要害。把报纸找出来看一遍,适当夸张,都是舞文弄墨的行家,能听懂。” 冼耀文在桌面敲击几下,“这件事今天就办,只要报纸上没消息,无论事态怎么发展,影响都不会太大。” “先生,周家实力雄厚,人面又广,如果肯下血本,我们未必能阻止报社刊登消息。” 冼耀文淡淡一笑,“下血本就是一心置我于死地,那就不是商业竞争,而是生死大仇,事情反而简单了,周家做初一,就不能怪我冼某人做十五。 如果金得利是周懋臣在主事,老派思想,没有万全的把握,不会把事情做绝。周懋臣是老狐狸,不可能不摸我的底细,他清楚废了好运来也打不死我,会顾忌我的反扑。 如果是周孝赟或周孝桓在主事,我不介意把他们其中一位视为满清阿哥,就当一回包衣奴才,立一次从龙之功。” 见冼耀文底气十足,林醒良的心情也安定下来,他笑着说道:“周家的小子哪有资格和先生相提并论。” 冼耀文摆了摆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金得利不会是好运来唯一的竞争对手,也不可能是最强的竞争对手,这次既是渡劫,也是练兵,不入火坑,焉能凤凰涅槃,放下包袱,干它。” “干它。” 十二点整点,冼耀文离开传销公司,在路边打了个电话,上了一艘九龙仓附近的疍家食船。 停泊岸边稍等片刻,等来了刘荣驹。 泛舟出海,几道疍家海鲜上桌,用海马泡制的疍家酒入杯。 冼耀文举杯,“十三幺,作价五百万,要不要?” “那份咸湿报是冼生的?”刘荣驹诧异道。 冼耀文嗤笑道:“不用装不知道,我不信刘生你猜不到。” 刘荣驹举杯微笑回应,“我的确猜到了,《十三幺》和《福报》日进斗金,冼生怎么舍得卖掉?” “我之所以创建十三幺,是为了给好运来打广告,现在它的使命完成了,而我又爱惜羽毛,不想让人知道我和十三幺有关系,卖掉是最好的选择。 短则四五年,长则五六年就能回本的好生意,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刘生,由你来接手,回本的时间还能缩短四五成吧?” “最多三成。” “那也不差了,要吗?” “要,先给三百万,剩下两百万半年付清。” “东福和拿不出五百万?” “我自己买。” 冼耀文吹了声口哨,“大富豪啊。” “冼生不要嘲笑我,我哪敢跟你比钱多。”刘荣驹轻笑道。 “要是有钱,我就不会这么早把十三幺卖掉,等半年再卖,不但能多拿几个月分红,价格也能往上抬一抬,哪里都要花钱,等不及啊。” 冼耀文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有些事我要说明一下,十三幺的主编黄祖强拿两成份子,到八月份截止,他的份子我给,另外还会给他一笔补偿,九月到十二月,你负责给,必须给,这是我当初承诺过的。 明年你还用不用他,份子还给不给,那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了,我不掺和。 十三幺旗下还有一份《骡马报》和即将发行的《纺织报》,这两份报纸本身赚不到钱,我别有目的,我要带走,不算在十三幺的资产内。 另外,还有一份《求职报》,属于我的另一个公司,只是借着十三幺的渠道印刷和发行,我希望能继续借,你不愿意借也没事,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另找渠道。” “没了?”刘荣驹问道。 “没了。” “我都答应。” 冼耀文举杯说道:“谢谢。” “应该是我谢冼生你,卖给我一份好产业。”刘荣驹红光满面地举杯,“饮胜。” “饮胜。” 互换位置,冼耀文不会以五百万的价格买十三幺,远期风险和名誉损失会让他却步。但刘荣驹买过去绝对是赚的,已经是社团龙头,再担一份咸湿报的老板之名,无所谓的事,而且以社团思维来运营十三幺,成本可以压低不少,也能有更劲爆且廉价的内容,销量很有机会再创新高,三年甚至两年回本都有可能。 刘荣驹也是食脑人士,个中关窍岂能心里没谱,用自己的钱买,而不用东福和公账,他的心思已是一目了然。 正因如此,效率超音速,三点还差一刻,冼耀文已经拿到310万,多出来的10万是未来十年的房租,刘荣驹不打算对十三幺大动,地址都不准备搬。 就是已经在预料中的一点让冼耀文略微不爽,310万全他妈是现金,干净的只占六成,其余四成皱巴巴只能算是小问题,大多数都是脏不拉几,但凡钞票上有可能出现的污渍,一样没跑。 挑出最脏的五十万,分三十万和二十万两摞放进包里,其余的扔家里,四点多一刻,冼耀文坐进山今楼的包间,一枝笔在本子上画着魔方的分解图。 真该死,前几天他居然没第一时间想到魔方。 其他人他不清楚,反正他第一次接触魔方并没有着迷拼色,而是想了解内部驱动轴的构造,上手第一个魔方就给拆了,后来,各种阶、各种面体的魔方都拆过。 说到底,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是反骨,遇到的每一个规则,都要探寻一下规则背后的本质,谁也别想让他盲从。 唰唰唰,下笔如有神,三阶、一阶、二阶、高阶;正四面体、正六面体、正八面体、正十二面体、菱形十二面体、十四面体、二十面体、球形体、柱形体、星形体;两轴类、四轴类、六轴类、八轴类、十二轴类、多轴类与混合轴类,各种各样的魔方结构在纸上出现。 未来二十年,谁也别想绕过专利,“rubik''scube”不会再出现,世间只有“adam''scube”,魔方就让它继续存在,他想不到比魔方更传神的词汇。 一边画图,他一边反思,为什么当初思来想去决定从服装业开始切入商业,而不是玩具业,相比较,玩具比服装更容易形成规模,资金积累的速度也更快。 或许是潜意识里认准服装业的上下游产业辐射能力更强,能绑架更多的人形成利益共同体,正所谓挟民自保,一个关乎数千数万人就业,影响四五倍人口生计的制衣工厂,应该多获得一点便利,挡住一些无形的麻烦。 谁敢胡来,他敢破产,让女工放下针线,立地成左派,谁胡来,斗谁的地主。 说到斗地主,不知道工会接不接定点罢工的单子,他觉得工会很有必要在自己的斗争史上加上“长江布业九月罢工革命”这一段,也应该涌现出“狮子山五壮士”。 算了,罢工是双刃剑,靠罢工起家的政权,对罢工可是严防死守,既伤人也伤己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慎用。 话又说回来,廉价劳动力才是香港在国际大市场的第一竞争力,中华制衣发高工资,已经让他成为拖慢香港经济发展的罪人,还是悬崖勒马,少作恶吧。 “周家,有一手呀,时机把握得真好,不管是谁在主事,只希望你脑子清醒点,打商战就打商战,不要将斗争扩大化,打商战,老子输了高看你一眼,以后视你为师,扩大化,胜之不武啊。” 面对商业竞争,冼耀文并不惊慌,反而是兴奋,香港这个小水塘不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去了国际上也只有被人踩的份,他盼望能打一场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商战,好让他适应这个时代的斗争。 思绪如电时,包间的门被叩响。 “进来。” 门推开,戚龙刀从外面走进来。 “先生。” 冼耀文放下笔,看向戚龙刀,“烧饼,泰国之行顺利吗?” “一切顺利,我带回来不少泰拳高手。” “那就好,先磨合着,过段时间再用他们。现在遇到一点事,需要你制定一个方案,从马鞍山的矿上偷炸药,然后炸死周懋臣全家,既要隐秘,又要有人背黑锅。周家不是普通人家,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要给港英政府一个交代,要给法律一个交代。” “找几个亡命徒,伪装成抢劫杀人?”戚龙刀问道。 “不太好,还是夺妻之仇,能扣在周懋臣头上最好,不行就扣在周孝桓头上,他的头大,一扣一个准。勇士的炸弹最好绑在身上引爆,现场洒满他的血泪控诉传单。” “先生,这样的人不好找。”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顾家的好男人、好丈夫,病入膏肓的,保他家人有瓦遮头、餐餐有肉,一世小康。” “明白了。” “先做方案,未必会执行,不到执行的那一刻,目标不要告诉勇士,做不做都给他好处,不做只是打点折扣,别让他带着遗憾愧疚走。” “是。” “你已经是将,学会拱卒,不要只知道自己干。” “got。” “你先走,我还有客人。” 戚龙刀走后,冼耀文接着画图,差不多六点,他刚把本子收起来,黄祖强到了。 让伙计送来茶水,冼耀文亲自给黄祖强斟茶。 一边斟茶,一边说道:“老黄,我们第一次谈话是在哪个茶楼来着?” 一声老黄,让黄祖强心念一动,冼耀文一开始叫他黄生,后来都叫黄主编,这还是第一次喊他老黄。 “得云茶楼。”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收回手,给自己的茶盏斟茶,“第一次在得云茶楼,后面每一次都在茶楼,始于茶楼,也要终于茶楼,如此才算圆满。” 放下茶壶,拿出雪茄袋,修剪好,派给黄祖强一支,并帮他点上。 烟雾缭绕间,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我遇到一点事,不得不把十三幺卖了。” “卖……咳咳咳。”黄祖强被烟呛着,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面色苍白带青,幽怨中带着郁闷说道:“十三幺卖了?”(本章完) 第320章 江湖路远 “是的,卖了,没提前和你商量,我要向你说声抱歉。”冼耀文微微点头表示歉意,随即拿起放在地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二十万的那一摞放在桌面,“我跟买家已经说好了,你截止到八月底的分红由我负责,今年剩下几个月的分红,他会负责。 明年怎么样,你自己和他谈,可以选择重新谈分红,也可以选择离开,不用担心,只要你走得漂亮,没人会阻拦你。” 冼耀文将钱往黄祖强的方向推了推,“分红我就不去细算了,分红还有我对你的补偿,都在这里。” 黄祖强往桌面扫一眼,从钱的厚度猜到应该是二十万,对钱,他没有什么不满,前不久刚刚分红过一次,八月底前他应得的分红其实没多少,说良心话,二十万很够意思,只是,被抛弃让他十分难受。 不等黄祖强的思绪跑太远,冼耀文又说道:“老黄,我是商人,且是一个能算得上精明的商人,我猜你心里肯定不太舒服,为了让你的不舒服快点散去,我再说句会让你更不舒服的话,就算是以毒攻毒。” 黄祖强凝视冼耀文的脸庞,等待他说下文。 冼耀文淡淡一笑,说道:“回到得云茶楼那一天,当时,按你的处境,是不是我非得出两成份子才能请动你?有没有可能出三百或者四百的月薪就能把你请动? 答案是什么,我想你心里清楚。 十三幺发展到今时今日,你居功至伟,你曾经膨胀了,初心不再,想单飞了,我忍你,承诺提高分红,且不拦着你走,只想请你走得漂亮点。 扪心自问,我冼耀文对得起你。” 吸上一口雪茄,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为什么要给你两成份子?因为我虚伪,既要里子,又要面子,想到做咸湿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计划好卖掉,只是按我的预想,十三幺不应该卖得这么早。 两成份子不是对你的肯定,而是给你提前支取的补偿,就应在我刚才说的那声抱歉。” 说着,冼耀文又从包里点出3万放在桌面,“这些是给大家的,你做个分配方案,分给每一个人。不知道我的,继续不知道,知道我的,告诉他们忘了我是十三幺老板这一茬。” 冼耀文把话说透,且句句在理,黄祖强也没什么好说了,他没被亏待,还说什么呢? 他心里叹了口气,说道:“郝运来的故事还没连载完,后面要怎么办?” 冼耀文轻笑道:“继续连载,买家和我交好,这点面子他会给的。忘记介绍了,买家是刘荣驹,东福和那个。” “……” 陡然间,黄祖强想喷死冼耀文。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我说了,只要走得漂亮,没人会拦着你。中立报社开业的时候,给我送张请柬,让我有机会和未来报业大亨套套近乎。” 一连三个“走得漂亮”,令黄祖强心中大定,之前已经拿到手的分红,现在的二十万,还有后面的分红,足够让他创建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报社,并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运营。 他站起身,冲冼耀文鞠了个躬,“老板,感谢一直以来的关照。” “老黄,不必如此。”冼耀文起身,将黄祖强按回椅子上,又在其肩膀上拍了拍,“江湖路远,你我有的是相交的机会,以后我叫你老黄,你称呼我耀文,得闲多叹茶。” “一定一定。”黄祖强抱拳道。 冼耀文嘿嘿一笑,端起茶盏说道:“还没喝过你请的茶,这回你请。” “老板,这里是你的买卖。”黄祖强笑道。 “给你打八折,收个成本价。” “以后也打八折吗?” “只要你来,都是八折。” “那我以后要常来。” “常来,我让佩佩给你备点好茶叶。” 黄祖强骨子里其实暗藏文人之清高,冼耀文并不看好其自办报社能够成功,但也不绝对,没准还真能成为报业大亨,再说,若是黄祖强开口求助,他大概率会相帮,交好一个准报业大亨错不了。 上下级关系解除,两人平辈论交,黄祖强心情十分畅快,侃侃而谈,隐隐主导了闲聊之话题而不自知,加上冼耀文自然切换到倾听者,氛围相当和谐。 聊到八点,两人总算是熄火,冼耀文赶紧出了包间,腾出来好招待下一拨客人,往后厨边的小桌一坐,等岑佩佩一起回家。 挺凑巧,只等了不到三分钟,岑佩佩端着一个碗从店外走进来,到了冼耀文身前,揭开盖在碗上的餐盘,将一碗面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冼耀文往碗里一瞅,两片煎过的午餐肉、两颗菜心、一个荷包蛋,下面是满满一碗歪歪扭扭的方便面,这不是餐蛋面吗? “老爷,尝尝看,午餐肉加蛋,我打算加到菜单里。” “午餐肉加蛋这名字太西式,还是叫餐蛋面比较好。”说着,冼耀文从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夹起一片午餐肉说道:“斯帕姆午餐肉,二战时期的配方,淀粉太多,小白都不吃,失败。” 拨弄荷包蛋,“蛋黄流出来了,失败。” 夹起菜心咬一口,“汆水时间太长,失败中的失败。” 再夹一口面尝了尝,“面有筋道,加了鸭蛋,成本不会低,极度失败。” 岑佩佩娇嗔道:“胡说八道,午餐肉是自己做的,蛋黄是被你挑破的,菜心没汆水,只用开水烫了烫,面里没加鸭蛋,只加了一点劲道王。” 冼耀文把嘴里的面吐了出来,“劲道王是什么东西?” “na2co3。”岑佩佩一脸笑意。 “小苏打就小苏打,说什么劲道王,改名字问过索尔维和侯德榜了吗?” “就是劲道王啦,配方里不仅有小苏打,还有其他化学成份,效果好多了。” 冼耀文闻言,将面碗推到一边,“化学成分能不用就别用,加太多不好。” 岑佩佩坐到冼耀文对面,笑着说道:“老爷,世界万物都是由化学元素组成的,煎炒炖炸啦,镬气啦,其实都是为了让食材中的脂肪、蛋白质等分子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一系列的气味和香气化合物,酮啦、醇啦、醛啦,等等; 这些化合物会附着在食材表面,并在进入口腔后与人体体液中的化学物质相互作用,我们就能感觉到更复杂的味觉感受,一样食物好不好食,是由化学反应式决定的。” 冼耀文乐道:“学了点化学的皮毛就到我这里班门弄斧,既然你说到化学反应式,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完全反应?哪些化学元素会被人体吸收?哪些会被排出?哪些会沉淀在体内? 哪些会把你从化学提溜到法律领域?多大的量又会逼你快速精通审计学和企业破产108条小妙招?” 岑佩佩噘嘴道:“老爷小看人,我找陈威廉聊过,清楚各个国家的食品安全标准,我还会背黑皮书(1949年fda颁布的食品行业规范《食品中有毒物质的评估程序》)呢。” 冼耀文竖起大拇指,“岑老板,好犀利,以后我当姑爷仔,你养我啊。” “嘻嘻嘻,不要,你太丑。” “丑没事,能干就行,昨晚你还夸我能干呢。” “讨厌。” 两人从茶楼一路逗笑到车里,岑佩佩坐冼耀文的车,李诗英开车跟在后面。 冼耀文一边开车,一边注意观察四周,“从明天开始,让诗英贴身跟着你,我会让龙刀加派两个人跟你的车进出。” “老爷,出事了?” 冼耀文将金得利的事情说了一遍,“以防万一,你出发去美国之前都小心点。” 岑佩佩乖巧地点点头,“我会小心,老爷还是多交代她几句,整天不着家。” 冼耀文轻笑道:“丽珍我反而不担心,不是去百货公司,就是在深水埗,我会给军装警打招呼,让他们照应一下。” “真有事,军装警顾不过来吧?”岑佩佩蹙眉道。 “我有数,会安排好的。明天我去接妈,以后就让她住家里。如果麻烦,我会来点狠的,你别怪我。” “没事。”岑佩佩幽怨道:“她哪还有一个当妈的样子。” 冼耀文拍了拍岑佩佩的手,“好了,别这么说,以后就好了。” 回到一号楼,苏丽珍已经在了,坐在客厅,手里拿着一本账在翻着。听到动静,将账本放在沙发上,扭着腰肢贴到冼耀文身上,“先生。” 冼耀文摘掉袖扣递给苏丽珍,“晚上没活动?” “下午打了几圈。”苏丽珍将袖扣扎在旗袍上,抬手帮冼耀文解扣子,“晚上我都在家里看账本。” 冼耀文将手搁在苏丽珍的腰上,比了比腰围,“变肥了一点。看什么账?” “有变胖吗?”苏丽珍下意识低头看了看。 “不要紧,我就喜欢你肥一点。”冼耀文的手往下滑,捏了捏。 “嘻嘻,痒。”苏丽珍扭了扭腰,说道:“渔好借的账,霍三很厉害,钱全部借出去了,现在每天本息能收一万五。” “没规矩,霍三是你叫的,叫洪伯母。” “好嘛,洪伯母。”呢喃一声,苏丽珍帮冼耀文脱掉衬衣,挂在肘窝里,又帮他脱掉背心,一弓腰,鼻子贴在指挥塔上摩挲。 冼耀文按住她的头往外一推,“急什么,还没冲凉呢。” “半个月了,能不急嘛。”苏丽珍幽怨地睖了冼耀文一眼。 “急也不在这一时。”冼耀文捏住苏丽珍的脸,淫笑道:“等下把我洗白白,你随意糟蹋。” 苏丽珍轻啐一口,手搭上冼耀文的皮带。 一晃的功夫,冼耀文坐在浴缸里,手里拿着账本,苏丽珍坐在浴缸边沿拿着搓澡巾给他搓澡。 “生意进展比我想象得快,我原本想造船需要时间,没想到洪英东能想到以旧翻新和分解造船的办法,这一拨生意他能赚不少。” “我们也能赚不少呀,每条船都有回扣。” “返点。” “哦,一样嘛。” 冼耀文将账本一合,放到一边,仰头说道:“给洪伯母带句话,注意鱼市的价格波动,只要波动一大,生意就该收缩了。” “先生你还不知道呀?鱼市已经被东福和控制,好多鱼都涨价了。” 苏丽珍抓着搓澡巾在敏感点摩挲,冼耀文微眯起眼,“红衫鱼味道不差,可煎,可蒸,可煲汤,可它为什么沦为下价鱼,石硖尾好多人家隔三差五都能买一条煲汤?” “红衫鱼多啊,每家鱼台都有。” “就是咯,红衫鱼多,它就卖不上价。现在渔船还不多,每天能上市卖的鱼有限,涨价所有人都得利,自然没人站出来反对,刘荣驹自然能操控住。 但是看着鱼市有利可图,其他社团会跳出来抢地盘;看到打渔好赚,是个人都想买船出海。 等渔船一多,每天要上市卖的鱼也会变多,多到根本卖不完,到时候的局面是供大于求,鱼价自然要跌。那个时候渔好借应该已经撤出来,填补上的其他人吃相肯定不会有渔好借好看,即使不是高利贷也差不了多少。 那个时候,控制鱼市和放债的未必是同一批人,也许鱼市和放债各有各的规则,利益并不一致,能把鱼低价卖掉的渔民未必是欠债渔民,但是放债的人可不会管欠债渔民有没有把鱼卖掉,他们只会用各种办法逼债,难免有一些渔民要遭殃。” “啊!”苏丽珍的手一僵,“不会死人吧?” “贪心鬼肯定要死几个,主要还是渔家阿妹遭殃吧,渔家阿妹上岸赚钱,三成去西环,两成去湾仔,没人逼已是形成风气,有人逼更不用说。 后面入场的贪心鬼自求多福,渔好借后期的客户我打算出手扶他们一把,你悄悄去注册一家金好运运输公司,晚些时候,我们要做短途海运生意,先经营香港到澳门的路线,后期再新开香港到台湾的路线。” “先生想买下渔民的渔船?” 冼耀文仰头笑道:“你这个浪蹄子不仅身子变肥,脑子也变肥了啊。” “难听死了。”苏丽珍啐道。 冼耀文浪笑一声,说道:“买要花大笔本钱,不划算,还是合作比较好,金好运接货运单子,然后把活派给渔民,等单子完成,客户付的运费我们拿三成管理费,给渔民七成。” “去澳门的货运单子有这么多吗?” “将来会有的。” 说着,冼耀文搂住苏丽珍的腰,一使劲将人往浴缸里拖。 “脱衣服,让我脱衣服。” “脱了多没劲。” 对话间,苏丽珍已经落入浴缸,浑身湿漉漉。 她的小拳拳落到冼耀文胸口,幽怨的声音响起,“先生你好讨厌,刚做的衣服。” 回答她的是撕裂声,旗袍的衩开到了腋下。 “讨~厌!” …… 翌日。 吃过早点,穿着一件灰色格子带白色条纹旗袍的苏丽珍上了天台,坐到一条六米半长的晾衣绳下,手里拿着一片划粉往一件烂旗袍上画裁剪标记线。 在她头顶垂挂着满满当当的烂旗袍,好一点的只有一两道长裂口,差的稀巴烂,想拼凑起来都有点费劲。 她打算废物利用,将烂旗袍裁成丝巾。 天台另一侧,叼着雪茄的冼耀文和刚回来的戚龙雀站在边沿。 “人已经安置在小鸦洲,一共30个人,26男4女。” “验过成色吧?” “最差的一个在水下憋气13分27秒,最好的一个23分46秒,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水下刺中游鱼,在水里不用借力泡二十几个小时。” “有没有听力很差的?” “有一个,女的,罗子雅,小时候耳膜没刺好,要大声喊才能听得见,和聋子没区别。” “罗子雅?” “第二声,罗兹雅。” “身高?” “154.7公分。” 冼耀文颔了颔首,“老陈醋在回来的路上,基础训练由他负责,海训等装备到了再说,你对接完就不用管了。” 戚龙雀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冼耀文接过打开封口,从中抽出一沓照片,都是李月如的,街拍、摆拍、限制级都有。他看了一遍,从中选出一张带地标的街拍照,其他的塞回信封。 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信封,将街拍照塞进去,封好递给戚龙雀,“交给烧饼,他知道怎么做。” “好。” 两人刚聊完话,岑佩佩上了天台,径直走到冼耀文身前,“老爷。” 冼耀文掐灭雪茄,问道:“怎么了?” “有点事跟你商量。” “你说。” 岑佩佩挨着冼耀文站定,小声说道:“我想去士巴汽水厂挖个人。” “北角那家?” “嗯。” “挖什么人?” “林恩贵,汽水和啤酒酿制专家,也是机械工程师。” 冼耀文轻笑道:“方便面还没投产,你又盯上汽水了?” “老爷你不知道吧?”岑佩佩嘚瑟地说道:“用油炸过的面表面有很多小孔,吸水后会膨胀,吸收二氧化碳能涨得更粗,方便面和汽水一起吃到胃里,会把胃撑起来,容易吃饱。” “昨天化学,今天物理,满嘴科学,你想当居里夫人啊?”冼耀文戏谑道。 “不许笑我。”岑佩佩扭捏道:“我就是觉得两样东西搭配起来卖能卖得更好。” “专业术语应该说是关联销售或捆绑销售。”冼耀文敛去笑容,正经地说道:“你的想法非常好,值得肯定,我给你提供一点建议,腊肠吃过吧?” “没吃过。”岑佩佩似笑非笑道。 “淘气。”冼耀文抚了抚岑佩佩的头发,说道:“腊肠我们吃得多了,广东叫腊肠,其他地方叫香肠,口味不太一样,做法大同小异。香肠其实很多国家都有,在德国就有各种各样的香肠,有跟我们一样用猪肠衣,但主要用羊肠衣,因为他们喜欢把整根香肠拿来煎,猪肠衣却容易爆开。 我在东京见过一种烟熏肉,其实就是香肠,只不过它不是用肉做的,而是鱼糕,就是把鱼肉打成糊混上淀粉。这种香肠我吃过,不好吃。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早十几年前,东洋就尝试利用产量丰富的鱼肉代替红肉制成香肠,以减轻后勤压力。最初,他们将鱼肉塞入胶管,再用棉纱线系住两端,由于整个过程采用纯手工,纱线常因系不紧而造成漏气。 后来改用u型铝封口,并开发了使用钢丝的结扎机,但不是铝封口脱落就是胶管外壳破损,无法实现批量化生产,直到战争结束,这个想法都没实现。” “化学家。”冼耀文揶揄岑佩佩一声,接着说道:“三十年代,陶氏化工把pvdc,即聚偏二氯乙烯工业化。pvdc最大优点是对众多的气体或蒸汽有很高的阻隔性,且在高温的环境下阻隔功能不会明显下降,是当今世界上塑料包装中综合阻隔性能最好的一种包装材料,而且,这种材料无毒,非常适合作为食品包装。 很可惜,pvdc现在主要用于武器、弹药的包装,陶氏化工不对外供应产品,也不转让技术,不过将来一定会的,食品包装会从牛皮纸、铁皮进入到pvdc时代。 西方人也吃下水,但吃的人不多,主要还是用来做饲料,猪羊牛肠在西方卖不上价。昨天的那碗面,我觉得午餐肉配方便面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信仰的关系,西方不少国家几乎不吃鸡爪,不是做成饲料,就是拿来扔,你去买鸡肉,完全可以要求一只鸡搭配两只鸡重的鸡爪为添头。 猪脚也差不多,不怎么值钱,买猪肉时也能要点当添头。 还有,鱼市上有不少下价鱼,红衫鱼啦,黄立啦,吃着味道不差,价格又不贵,要是搞批发,价格就更便宜了。” 冼耀文摊了摊手,冲岑佩佩笑了笑,“化学家,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鸡爪和猪脚搅成肉泥太可惜了吧?”岑佩佩心疼地说道。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一锅卤水传三代,人死绝了它还在。运用你的化学知识改良一下卤水的配方,比如加入适量的亚硝酸盐和蛋白质发生化学反应。 一碗食也方便面,配两根用化学香肠王调配的食也淀粉香肠,搭配两只食也亚硝酸盐卤鸡爪,吃两口,喝一口食也二氧化碳汽水,美滋滋。觉得不够味,一咬牙,买一只食也肉香王卤猪脚,吃着香喷喷的猪脚,给个皇帝当都不换。” 岑佩佩眼睛里冒出星星,金闪闪,似港币又似美元,“老爷,你的主意太好了,我要买两家腊味店。” “腊味店有什么好买的,买几个配方就好了。” “当然要买店,等我到了美国,我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肉不值钱,全拉回来做成亚硝酸盐卤味,放在店里出售,挤死其他腊味店。” “想得挺美,却很幼稚,全香港只剩你的腊味店又能怎么样?一年能赚多少?还是把你的小脑瓜子用在正道上吧。”冼耀文在岑佩佩小脸上轻拍一下,“化学家,回忆一下我想让你成为什么人。” 岑佩佩嘟着嘴说道:“零售嘛,腊味店也是零售啊。”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不跟你扯,回到你说的那个林恩贵,士巴汽水厂是利家的产业,去他家挖人,你就不怕被扔到虎门鸦片池里淹死?”(本章完) 第321章 天不藏奸 “只是挖一个技术人员,哪有这么夸张。”岑佩佩不以为然道。 “如果是昨天以前,我会支持你,今天你要么放弃,要么换种方式。利孝和、周孝桓是准连襟,这时候不要节外生枝。” 岑佩佩犹豫了一会说道:“换什么方式?” “入股,拓展食也汽水新业务线,利益共享。” “跟别人分钱啊?”岑佩佩陷入纠结。 冼耀文轻笑道:“不用纠结了,碳酸饮料已经有了巨无霸可口可乐,规模效应已成,新品牌无论影响力还是成本都拼不过人家,虽然不是没有超过它的可能,但是同样的付出换到其他领域,能创造出更大的收益,没必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食也汽水的天花板就是占据香港的大部分汽水市场份额,一年的销量有数的很,就这个目标,你却要干倒十几个竞争对手,劳心劳力,最终只能在石硖尾称首富,没多大的意义。 卤味只有在华人当中有市场,淀粉肠只有在从贫穷走向富裕,且国民没什么机会吃到肉的国家、地区才能形成热卖,不然,有多少人会不吃新鲜肉,选择吃淀粉? 这两样是给方便面打辅助的,你还是不要本末倒置,将主要精力放在方便面上。方便面市场定位比较清晰,在亚洲各个地区都会有市场,欧美就不用去费劲了,因为饮食习惯的关系,方便面根本流行不起来。” “为什么流行不起来?” “等你到美国,自己去观察不同国家的西方人早中晚都吃点什么,再找他们探讨一下对方便的理解,如果你能去研究一下西方社会的劳动三权和集体劳动关系,你会更了解西方人,也能搞清楚什么商品在西方有市场。” “喔。”岑佩佩思虑片刻,问道:“汽水真的走不出香港?” “给你打个比方,鲁菜是宫庭菜,按说比粤菜高级一点,可鲁菜重油重盐,不符合香港人清淡的饮食习惯,鲁菜到了香港绝不可能成为主流。可是为什么香港人口味清淡呢? 以前的人是因为生存环境的原因,选择了清淡饮食,现在的人,比如说你,想吃什么口味的菜都行,为什么没变成重口味?” “我从小就吃的清淡,已经习惯啦。”岑佩佩理所当然道。 “再比如说粤剧,总有票友会说谁谁谁演贾宝玉,演樊梨花演得像极了,为什么要说像极了,他们是见过贾宝玉还是见过樊梨花?这个像极了是按照什么依据得出的? 你信不信让白雪仙演你,和你演自己进行比较,票友们都会说白雪仙演岑佩佩像极了,另一个谁啊,演得一点都不像。” 岑佩佩呵呵一笑。 “世人的认知很大一部分是被有意或无意引导驯化,最早的河水只遵守一条规则,往低处流,后来的河水却是沿着河道往下流,冥冥之中被禁锢在一条固定的通道里。 犹如井底之蛙,看到的天只有井口大,给它换另一口井口一样大的井,它就会认为外面的天和原来的天一样大,哪怕这只青蛙是智者,它绞尽脑汁想啊想啊,也只能想到外面的外面可能有好多井口一般大的天。 在食也汽水之前,碳酸饮料已经被定义了,喝过的人已经对它的口味有了一个认知,或者说形成了一个标准,只有和某个口味相似的饮料才是碳酸饮料,才是好喝的。 没喝过的人,可能已经从喝过的人嘴里听过对碳酸饮料的描述,他们脑子里有自己关于碳酸饮料的定义,包装、颜色、口感,甚至是具体的品牌和某一款饮料。 食也汽水是和其他汽水的口感大同小异,还是另辟蹊径? 如果是大同小异,食也汽水永远是没有居上机会的后来者,争抢市场份额,口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仰仗其他外在条件,包装、终端价格、渠道高返点等等,一句话,成本会很高,利润剩不下多少。 如果是另辟蹊径,干嘛一定要叫汽水,干嘛一定是碳酸饮料? 你可以换个思维,从凉茶、绿茶、红茶、果汁,甚至是白水着手,认知可以驯化,味觉也可以驯化,自己走一条别人没走过的新路,你可以指着路边的牛粪说是黄金,只要你能说服别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爷,我有点乱,要好好想一想。”岑佩佩摇头道。 “慢慢想,计划可以做大点,做事还是脚踏实地,先把方便面推出市场,做好了再谈其他。” “嗯。”岑佩佩点点头,“我先去上班。” “小心点。” 到了上班的点,冼耀文先去了一趟中华制衣,从人事科拿了入离职登记表,看一遍最近入职的人员名单,然后将离职女工的名字抄了下来,附上住址等信息。 除非天降机缘或家中大变,女工从中华制衣离职都可以列入非正常现象,平时无所谓,不必去探究,被人高价挖走也正常,打份工而已,谁给的待遇高给谁干,天经地义之事。 现在,他却有兴趣知道女工的去处,对去了长江布业的女工,他想叙叙旧。 抄好名单,他挂了个电话,随后上了办公楼天台,站在边沿,盯着办公楼的大门出口处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 他在观察人员的进出,也在思考办公楼里有没有人被收买。 企业里面有别人埋的钉子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企业越大,钉子也就越多。要求普通打工人讲忠诚,是非常荒诞的行为,只能是工资待遇给高点,将背叛墙稍稍盖高一点,尽可能降低吃里爬外的人数。 从郑致平往下,将所有办公室人员捋一遍,在疑似对自我价值评价过高的人员名字上做了标记。 对自我价值有正确认知的人,心里清楚自己的价位,对超出价位的报价会警惕,在顿顿吃饱和一顿吃撑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只有看不清自己的人,才会面对选择做出错误的判断。 有点可惜了,当初给办公楼装电话时,他出于信息保密的考虑,选择了安装多部电话,而没有设立接线室进行内部电话转接,不然,从接线员嘴里能获得更多的有用信息,让他对每个人的判断能精准一点。 不过,问题不大,没有更多的信息辅助,他也能列出一份嫌疑名单。 肚子里做完文章,冼耀文去一楼的机房转了转,检查了电话和供电线路,也检查了灭火筒,接着又去车间和仓库转了一圈,并交代安保近期对防火要做到严谨中加三分严谨。 九点半,他来到元朗南生围砖窑林立的一带,找到砖窑取黄泥的点,然后沿着黄泥的踪迹,在附近寻找适合建新砖窑的点。 他打算建立一家砖瓦厂,取名重生,借着房地产崛起的步伐搭顺风车倒是其次,最主要还是因为他富有同情心,且支持火葬,见不得有人横尸荒野,那样不礼貌。把人烧了,骨灰赶时髦扬到海里,这不就礼仪周全了。 砖窑嘛,稍加改动就能增加焚尸功能,而按照英美法系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原则,没有尸体,一般来说就不可能存在谋生案。犹如战场上统计战损,就算被炮弹的气浪冲到八百里开外,只要没找到尸体,只能记为失踪,不能说是阵亡,也许人家就是天赋异禀。 没有谋杀案就是失踪,报失踪,等七年,感情淡了,申请死亡证明,未亡人名正言顺分遗产,与新欢你侬我侬,大团圆结局。 在附近走了一圈,冼耀文来到一片不错的荒地,离最近的一片大黄泥地不到三百米,且海拔较低,从黄泥地到荒地可以建一条索道,原材料的运输成本不会太高。 在荒地绕上一圈,到处跺脚检查土地是否松软之余,双眼如雷达,在地上扫描是否有黄鳝洞。 黄鳝只会选择在地底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打洞,如果见到黄鳝洞,那就意味着要增加一笔地面夯实的预算。 检查的结果并不理想,不仅到处有积水的小水坑,还找到不下十五个黄鳝洞。 冼耀文觅一高处登高望远,四下查看了一番,决定掏夯实地面的预算。无他,荒地的地理位置不差,过些年,会有一位心心念念想要结婚的有为青年帮他买单,且十之八九会付他小费。还有更多的有为青年会齐心合力抬他登上亿万富翁的宝座。 找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他掏出笔记本写起了计划书。 重生砖瓦厂买地和建厂的成本,他打算由友谊公司出,但又不打算占米歇尔的便宜,所以他打算以未来的优惠价砖块供应换取友谊公司的投资,并把砖瓦厂的经销权也交出去。 重生砖瓦厂只赚取有限的生产利润,将大部分利润割让给友谊公司,如此一来,厂里不需要太多管理人员,只需要一个工头即可,也不需要组建业务团队,运营成本压到最低。 慢慢积攒的利润也不用抽走,只需不断买地,也许有一天,年流水只有千把万、利润百来万的砖瓦厂,却能有数亿的估值。 写计划书时,他的思维发散,决定将砖瓦厂保持在作坊的状态,非必要的机械化一律不上马,主要采用人力作业。 除了烧砖,砖瓦厂的其他岗位谈不上技术可言,有把子力气就能轻松上手,就把“重生”经营成一个逃港者的驿站,这里赚不到大钱,却有口饱饭吃,歇歇脚,找到去处随时可以走。 这样一来,既能捞仁义之名,又能一直维持低薪,里子面子都有。 …… 下午一点。 冼耀文来到油麻地公众四方街,卡罗琳和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已经在等着,他一靠近,卡罗琳便递上一个安全帽,嘴里一边说道:“boss,这是钟,米歇尔小姐介绍的友谊置业副总经理,钟自己有一间地产公司。” 冼耀文闻言,冲中年人微微颔首,“钟经理,你好。” “总经理,你好,我是钟石泉,以后有什么没做到位的地方,请总经理多多海涵。”钟石泉脸上挂着生意人的笑容,谦逊地说道。 冼耀文摸了摸安全帽帽里的棉花填充,脑中一闪而过再吃一笔专利红利的念头,随即戴上安全帽,淡笑道:“钟经理既然是地产行业的先行者,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会差,友谊公司的宗旨是一分耕耘一分半收获,钟经理,让我们携手共进,一起开创友谊置业的辉煌。” 钟石泉抱拳道:“我一定鞠躬尽瘁,绝不敢懈怠。” 冼耀文轻笑一声,“钟经理是儒商啊,说话文绉绉,书卷气扑面而来,挺好,正好冲淡我的市侩。钟经理,我裤卷刚放下没多久,乡野村夫粗鄙未消,往后多担待。” 说着,不等钟石泉回话,他就对卡罗琳说道:“下次我视察工地,另一个副总经理也必须在场,明白吗?” “明白。” “烟带了?” “嗯哼。”卡罗琳从包里拿出一条烟递到冼耀文手上。 冼耀文拿好,朝着一栋正在拆的旧唐楼走过去。靠近时,手里拎着一瓶汽水的刘荣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刘生,一点小生意还需要你亲自过问?” “知道冼生你要来,过来看看。”说着话,刘荣驹三只手指抓住汽水瓶盖,一用力,将瓶盖拔起,汽水瓶递给冼耀文。 “好手力。”赞了一声,冼耀文接过汽水瓶,指了指旧唐楼,“没遇到麻烦吧?” “只发生了一点小事,没人死,也没人受伤。” “这就好。”冼耀文颔了颔首,将手里的烟递了过去,“给弟兄们分分,两点钟有甜水,冰镇的。” “我代弟兄们谢谢冼生。” “不用客气,带我到处转转。” 刘荣驹带着,一行人穿梭于烂砖破瓦之间,卡罗琳手捧建筑规划图,东指指西点点,给冼耀文做着介绍。 当下香港的建筑规定延续自战前,“不超五层、建蔽率60%、地积比率(容积率)300%”,即100呎的土地面积,最多只能盖60呎占地面积的楼,而地积比率想利用到最大化,理论上应该“300呎÷60呎=5层”,但有不超五层这条卡着,实际上最多只能盖四层,共计240呎的住房面积。 有这坑爹规定,没地方说理,因此,四方街项目几无设计可言,只是本着在有限的面积里尽可能多得住房面积的态度,整个项目的构造成了两片夹心饼干,一片夹着一条马路,另一片夹着一条美食街,将被建蔽率坑走的面积尽可能利用起来。 美食街只是立项,根本没打算真正打造成美食街,盖的是唐楼,每一栋楼都有可以当作店面的底楼,想开店哪里都可以,根本没有设计美食街的必要。最初的图纸上,美食街的位置是停车场,不给批才不得不改成美食街,打算先拖着,等到香港停车困难,街上设咪表,再拿去重新批一次。 停车场、美食街都不是冼耀文的主意,而是米歇尔提议的,已知港府的一些规划,令她的目光非常深远,根本用不着冼耀文扮先知。 该说不说,有可能整个四方街项目就是停车场能带来最大的利益。 将整块地皮逛了一遍,一行人来到阴凉处,冼耀文问卡罗琳要过建筑规划图,拿在手里仔细研究了一遍,分别在不同位置的三栋楼上打钩,随即手指点了点,对卡罗琳说道:“这三栋保留,不要对外销售。” “为什么?”卡罗琳看一眼规划图,问道。 “位置好,留着卖给关系户。” 关系户就是冼耀文自己,他打算自己买下三栋楼,埋一个至少二十年以后才会引爆的炸弹。 现在新盖的唐楼根本没有历史价值可言,当香港的住房进入更紧张的阶段,拆旧建新自然而然会规模化出现,此时不怎么起眼的四方街,将来大概率会位于热闹地段边缘,加上四方街项目定位是小户型,升值空间有限,且大部分住户会成为小市民,相对比较好对付,综合来看,具有非常可观的重建价值。 待进入房价飙升的年代,一定会有新兴地产商盯上四方街,不管其他住户开价几何,他是准备开出天价,不给现金也行,原拆原还,他心不狠,一呎补偿三四呎就行。 几十年租金,加上一笔大的,没有四五亿,也能搞个三四亿,攒着给孙辈买尿不湿。 “关系户?”卡罗琳狐疑道。 “我的家人朋友,还有我的妻子们的家人朋友。”冼耀文简单解释一句,转脸对钟石泉说道:“钟经理,尽快约巨鹰置业的罗鹰世洽谈细节,一个半月内,我要看见两栋楼交付,一个季度内,至少八栋楼交付,兔年新年之前,这个项目要完结。另外,半个月之内,我要见到钱。” 别看四方街项目的总面积是10.7万呎,其实规划的楼只有16栋,一栋楼占地3600呎,有24个单位,每层8个,分别是400呎4个、500呎4个,一栋楼只有一个楼梯,而楼梯和过道占据的面积需要从每一个单位平均抠出,即所谓的公摊。 将所有的单元卖完,友谊置业能拿到的利润只有百万左右,当然,不包括未计算在内的底楼,这个不着急卖,让它先炒一会。 “是。” 虽说任务很重,但钟石泉并未感到为难,他看过冼耀文制作的计划书,不得不感叹是天才的设计,从买地皮到房屋面积设计、销售手段,再到垫资建造,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无本驱动了数百万的大生意不说,该怎么卖也已交代得明明白白,他只需照着既定招数执行即可,谈不上有多大的难度。 “卡罗琳,你可以约欧德礼见面了,兰克先生那边我已经谈妥。今天我不去办公室,明天早上十点,我们把友谊置业的三个项目都讨论一下。” “ok。” 离开四方街之后,冼耀文来到传销公司的办公室,林醒良不在,招待他的是林醒良的秘书欧阳佩琳。 欧阳佩琳是美国西部淘金华裔第三代,她父亲原来定居旧金山唐人街,随大流来了香港当金山阿伯,只是回来稍显早了点,置办了不少物业后,赶上小鬼子登岛,本来没什么,只是浮财变成一文不值的军票。 可惜,这位金山阿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没管住裤裆,睡到汉奸情人的床上,挨了一通收拾,命是侥幸保住了,家财却是散了个一干二净。 欧阳佩琳求学年龄的当口赶上了家道中落,没念多少书,却因奶奶是泰国人和在旧金山居住多年的关系,会讲一口流利的泰语和英语。 欧阳佩琳给冼耀文倒了一杯水,随后抱了一大摞衬衣放在桌上,“老板,这些是林经理吩咐买的金得利衬衣。”(本章完) 第322章 再一再二不再三 “佩琳,不要叫我老板,叫我冼先生就好了,你老板是阿良。”冼耀文淡笑一声,拿起一件衬衣看了起来。 受限于印花技术及流行的关系,此时市面上主要是商务风的衬衣,不同厂家生产的衬衣样式大差不差,区别并不大。 冼耀文手里拿着的衬衣即是如此,粗看之下,除了胸口口袋上绣着的商标不同,金得利和好运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细看就会发现金得利的衬衣在做工上不如好运来精细,衣领、衣摆、面门襟、底门襟、钮扣、袖口都可以看见瑕疵。 解开衬衣纽扣,敞开观察内里,看不见长线头,却能看见短线头,剪线头的工序不够严谨,可能并未单独为工序,而是包装工兼着干。 将所有的衬衣解开,统统检查一遍,冼耀文发现并不是偶然现象,十之八九都存在短线头的问题,这就透露出三个信息:剪线头非单独工序;品控不严格;包装工的工资不高,工作强度较大,做事有情绪。 再观察缝线,可以发现衣边不够平整,有细微的褶皱,走线不够紧实,因线张力不均匀,导致线松紧不稳定,断断续续有虚线现象,这就透露出两个信息:车衣女工多半是新手,对缝纫机不够熟悉,缝纫机前后倒针有虚线是多发病,老手都能上手自己调调;机修工不得力,女工自己不会调,机修工就该及时帮忙处理。 思维发散一下,大致可以判断出金得利生产车间的管理不行,从生产厂长到组/线长都得挨训;机修工工作不得力还能有的混,可能是厂里某高层的小舅子或大外甥。 也有一种可能,金得利并没有自己的工厂,而是走代工的路子,只是代工厂关系很硬,没准就是周孝赟或周孝桓的情人的弟弟或情哥哥开的。 冼耀文脑子里冒出一出凤凰男的狗血剧,主角雄心壮志,却是四处碰壁,有一个相信他终有一日会飞黄腾达的女友,为了助情郎成功,甘愿委身贵公子,并让情郎扮作自己表哥/弟,求贵公子提携。 凤凰男发愤图强,用巧计算计贵公子,夺其家产,成功之后对女友百般嫌弃,与贵公子的妹妹大婚,女友气不过,由爱生恨,再次委身另一贵公子,携大招对凤凰男展开报复…… 献妻求成的故事一点都不狗血,官场多见,商场也不少见,没准周家公子真给他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金得利的活太糙,不太像是周懋臣这种老江湖的手笔,更像是双商高明却缺乏实战经验的后生仔之行事做法。冼耀文想到周孝赟侵吞岑记之老辣,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对手是周孝桓这个公子哥。 招了招手,在贴上来的戚龙雀耳边说道:“联系阿叶,让他去打听一下邓波儿和周孝桓是不是还在一起;回家一趟,问问邓波儿搬走之前,有没有周孝桓之外的男人去找过她,如果答案不够明确,去找一下林可萍,孕妇睡觉轻,大晚上容易听见一点动静。” 戚龙雀要离开之际,冼耀文又把人叫住,“查一查周孝桓的未婚妻陆雁苏是不是从美国回来了。” 他见过周孝桓几面,没看出来对方能有如此老道的手段,假如金得利背后站着的人是周孝桓,他更坚信对方身边最近出现了高人,而分析金得利的策略,他从中看见了西方商业竞争套路的影子,若真有高人,该高人多半从西天取经回来——西方商学院留过学或在西方工作多年。 假如真是陆雁苏在搅风搅雨,就比较符合他对高人“双商高明却缺乏实战经验”的判断,熟读经典商战案例,理论扎实,但没有从事过实际的管理工作,更可能对服饰行业缺乏了解,能头头是道说出各种专业词汇,却不清楚该如何落到实处。 比如品控,可能这个词从高人嘴里吐出来过,却又无法执行到位。 高人飘在天上,没接过地气,志向远大,自信和上进心十足,回港商业第一战瞄准风头正劲的冼耀文,借此向全香港发布宣言:“陆媚娘向一代商业女王陆则天前进,颤抖吧,凡人们。” 戚龙雀离开后,冼耀文指着衬衣的各种瑕疵,让欧阳佩琳记录下来,然后拿着两件衬衣来到一抹阳光斜着打进室内的窗口,先后抖了抖两件衬衣,观察阳光漫反射出的灰尘数量。 灰尘飞扬,密密麻麻,看数量至少是好运来的二十几倍,金得利的生产环境堪忧。 中华制衣的衬衣生产工序中有抖灰和晾晒,布料裁剪好后,会抖一抖布料,将浮灰、线头抖去;衬衣成型后,再抖一遍;包装之前还要拿到太阳底下晾晒几个小时,且仓库里安了水银光弧灯,对包装好的衬衣进行人工紫外线二次消毒。 这么做是考虑到衬衣经过水洗,衣领、衣袖容易变形,而绝大部分顾客会将新买的衬衣直接穿上身,经过晾晒消毒,顾客能获得更好的穿着体验,也极大降低感染皮肤病的概率。 如此贴心的考虑,冼耀文却没打算以此为卖点广而告之,只想让顾客在生活中自行发现好运来和其他品牌的差别,穿好运来,浑身舒适,穿其他品牌,身上时不时发痒,忍不住要挠一挠。 男人穿衬衣,看着有型,其实挺遭罪,只是细微的一点差别,体现出来的效果却犹如经过放大器放大,变得十分明显,顾客一定能发现好运来的诚意贴心。 好运来也好,goodluck也罢,对目标客户的定位都是相对成功的男士,这一类男士存在共性“比较有脑子,懂得思考”,默默地关心他们,却不主动说自己为他们做了什么,只是在偶然间让他们发现自己付出很多,这样的营销效果要比不断夸耀自己做得如何好更加有效。 当然,这种方式只适合高端品牌,面对普罗大众的低端品牌,还是不断推出品牌感恩歌、感恩舞,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洗脑,效果来得更为直接。 毕竟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猪八戒尝不出人参果,野猪吃不了细糠,见人下菜很有必要。 看着泛着白光的灰尘,冼耀文点上一支雪茄,思绪飞到高街癫狂院、佐治五世公园乱葬岗。民间所说的高街癫狂院就是域多利精神病院,日占时期那里被日军宪兵控制,建地牢为审讯华人的刑讯室,华人死亡无数,死后被埋佐治五世公园。 在民间,高街癫狂院有一丝神秘色彩,传闻颇多,各种版本都有,有一个版本接近731,说癫狂院是研究细菌武器的地方,日军经常抓人送进去做试验。由此可知,“细菌武器”之说在香港是有受众的。 如今报纸上一直在关注朝鲜战场的局势,也关注东洋因战争而带来的局势变化,每天都能看到东洋相关文章,在传媒界,普遍倾向美国会参战,而东洋将成为战争物资的供应方。 两者一结合,可以编一个特高科秘密来港挖掘日占时期所掩藏细菌武器的故事,掩藏之地就在金得利仓库的底下,而挖掘并不是一帆风顺,闻讯而来的保密局特工、澳洲特工、苏联特工和特高科在金得利仓库上演了一场大乱斗,无意中打破了一个瓶子,死伤无数,金得利衬衣被细菌武器污染。 这个故事抛出之前,需要找几个敏感体质的人去买衬衣,并当场试穿,一穿上浑身就起红疙瘩,呼吸急促,口吐白沫,马上需要急救。连续出现三四个后,故事就可以抛出了。 这一手操作下来,能宣判金得利死刑,只不过香港商人不是傻子,不会被故事唬住,很轻易就可以将矛头指向他冼耀文,手段过脏,容易被商界杯葛,他的名声有臭大街的风险。 对他而言,好运来这块牌子远远没有口碑重要,编故事的操作好像不太可取,这操作不上不下,拿来传八卦再合适不过,热度容易起来,反而人命官司只会被悄悄议论,不会形成舆论效应,对他的影响不会太大。 “这次中庸之道不太合适,只能选择两极,要么堂堂正正之师,要么果决一点把周家灭了……果决不了啊,只是商业竞争就要抄家灭族,我在别人嘴里还不成天生杀人狂了,装了这么久立下的人设还不得崩塌。” 一阵权衡,冼耀文还是维持昨天定下的“黑手段有备无患,打堂堂正正商战”的策略,敌不黑,我不黑,敌若黑,雷霆万钧。 再次拿起衬衣置于阳光下端详,他思索着灰尘的阳光用法。 思考无历日,不知何时,林醒良已站在他身边。 “先生。” “嗯。” “报社我已经摆平了,花了差不多两万一。” 冼耀文收起手里的衬衣,扔到身前的椅背上,转脸看向林醒良,说道:“这么说,我的担心没有多余?” “先生料事如神,有好几家报社的总编或副总编被打过招呼,只差润笔费没到位。”林醒良恭维道。 “知道是谁在出面吗?” “没有人出面,只知道从周公馆打出的电话。” 冼耀文闻言蹙眉,“天下文人多怯懦,男盗女娼肚中藏。文人十之八九色心比天高,色胆怯如鼠,包一艘画舫,找几个曲艺精湛的卖唱女,多花点钱选几个会扮学生的舞女,教会她们逢人就娇滴滴喊老师。 等把斯文用来扫地,报社的人在你面前君子坦荡荡,你下的功夫才能算是到位。周公馆不是港督府,不可能没人出面,我要知道名字。” 林醒良顺着思路心生恶计,“要不要安排人拍照?” 冼耀文轻笑道:“阿良,威逼利诱之道不能追求高利润率,反复投入产出,保持一个合理的利润率是最完美的。要挟的利润率太高,高到会死人,无本生意过于迷人,容易让人上瘾,做了一次还会惦记下一次,一次次得手,令人迷失心智,失去判断力。 殊不知,弹簧被压到极限,只要不断就会反弹,做恶事也要保持友好,本着交朋友的态度,不然,会遭到反噬。” 林醒良思虑片刻,郑重地点点头,“先生,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冼耀文拍了拍林醒良的肩膀,“不要乱了方寸,也不要顾此失彼,外部市场的开拓千万不能松懈,这段时间多多辛苦,等过了这道坎,好好放松几天。” “公司里全体同仁都在努力,派去东南亚的人已经做出不错的成绩。” 冼耀文轻轻颔首,“致平告诉我传销公司前些日子下了不少订单,做得好,下个月我给你一个小单位,你用来奖励最优秀的那一个。你自己想买房就买,不用划算着自住,就拿来出租,遮雨的家我会替你打算,暖心的家得靠你自己抓抓紧。” 林醒良轻笑道:“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找女朋友。” “你啊,别拿工作当借口。”冼耀文在林醒良胸口拍了拍,眼睛瞟一眼刚走进办公室的戚龙雀,“明天加个班,到我那里吃晚饭。” “好。” “走了。” 冼耀文迎向戚龙雀,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坐进车里。 “问过了,三个男人经常会去找邓波儿,除了周孝桓,顾嫂看见过另一个男人早上八点左右离开,什么时候去的没注意。” “几次?” “看见过两次,差不多时间。” “没找林可萍?” “不在。” “缓缓,先等阿叶消息。” “明白。” “去九龙塘花园城市。” 九龙塘花园城市,一个二十几年前规划建设的中型工商业市镇,区内33公顷的土地上兴建了250间附有小花园的独立两层或三层别墅,亦设有学校及游乐场等设施。 该区的建立充满殖民地色彩,当年主要吸引英国富商居住,故仿效英国乡村,区内所有道路以英国郡名命名,例如舒梨道、雅息士道、罗福道、律伦道等。 该区曾出现烂尾危机,1925年工程遇上省港大罢工,加上东主义德病逝,开发的公司面临清盘,当时业主及股东请求富商何东协助,何东先组织九龙塘花园会所,然后继续工程。为感谢何东协助,区内其中一条街道命名为何东道。 进入花园城市,戚龙雀将车开进何东道,并停在一栋别墅前。 花园城市的别墅,说是别墅其实差点意思,按英国那边的说法,更适合称为小平房,但按照香港的习惯,可以称为超千呎豪宅,1400呎左右的建筑面积加上500呎左右的小花园,住四五口人还是蛮宽敞的。 看着小花园里的绿植,冼耀文忽然想起当初定下的住到半山的目标,按他现在的实力已经够资格在半山买房置业,但他却没有跟别人去扎堆的想法。 当初的目标重要的不是住在哪里,而是地位,说到住,他觉得住在深水埗挺舒心的,周围烟火气环绕,闹中取静,基本上,冼家在香港的大本营就定在现在的位置,然后四处天女散花。 恍惚间,戚龙雀按响了门铃,门被打开,一个佣人和他说了两句,门被关上,过了一会又打开,潘秀秀探出身子,看到冼耀文,便快步走了过来。 “耀文,你怎么来了?” 冼耀文快速打量潘秀秀的全身,见她穿着正装便直接说道:“妈,是佩佩让我来找你,她想让你搬去跟我们一起住,我的想法跟她一样,你去拿上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其他什么也不用带,我会给你置办新的。” 听着冼耀文命令式的口吻,潘秀秀很是不舒服,嘴里傲娇地说道:“我住在这里很好,哪也不想去。” 冼耀文似笑非笑道:“妈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你那位脸上的两个洞是我扎的,为佩佩扎,也是为你而扎。给你山今楼的股份,是我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有个稳定的进项,好有底气保留一分体面。 佩佩已经有了一分体面,将来还会更体面,你是长辈,不帮忙没关系,但请不要拖她的后腿。搬去跟我们一起住,吃穿用度上会保证你体面,男人你可以另外找,三五天换一个也没人会说你。” 听到最后一句,潘秀秀瞬间恼羞成怒,“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 “妈,如果跟你说道理能说通,今天我就不用站在这里,所以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你继续和张德荣厮混,会让佩佩很难做。”冼耀文撩开衣袖,故意看一眼手表,“你有五分钟去拿东西,没有东西好拿,现在就可以上车。” “我不……” 不等潘秀秀将走字叫嚣出来,冼耀文冷声道:“掌嘴。” 戚龙雀甩手给了潘秀秀一记耳光,潘秀秀瞬间懵了,痴痴呆呆僵在那里。 “拉上车。”冲戚龙雀说了一句,冼耀文迈步走到别墅大门前,对一直在偷看的女佣说道:“我是冼耀文,麻烦你转告张德荣,再一再二不再三,谢谢。” 说完,掏出二十港币塞进女佣手里。 回家的路上,潘秀秀并没有闹腾,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冼耀文没找她说话,只是自顾自看报纸。 差不多四点半,车子就来到家里楼下,透过车窗,冼耀文扫到冼玉珍坐在便利店门口,手里好像拿着东西在穿串串。让戚龙雀停车,他走上前去。 “穿珠仔呀,一串能赚多少?” “大哥。”听到声音,冼玉珍抬起头,冲冼耀文笑了笑,“穿三串就有一仙。” “喔?这么多,你一天穿300串,不是就能挣到三元了?”冼耀文淡笑道。 “穿不了这么多,我一天最多能穿五十多串。”冼玉珍乐滋滋地,仿佛为自己也能挣钱而开心。 “真厉害。”冼耀文笑着竖了竖大拇指,旋即又将笑容敛去,淡淡地说道:“考你一道数学题,一元钱四个人平分,每个人能分到多少?” “两毫五仙。” “八个人分呢?” “一毫两仙五厘。” “十六个人分呢?” “六仙两厘……”冼玉珍愣了一下说道:“大哥,比厘小的单位是什么?” 冼耀文摆了摆手,“数学题我们晚点再探讨,我先跟你说说你在做的事,你知不知道穿珠仔的活是从哪里来的?” “顾嫂从石硖尾拿来的。” “石硖尾又是从哪里拿来的?” “汝州街的饰品厂。”冼玉珍小眼睛一眯,问道:“大哥,你想做这个生意?”(本章完) 第323章 伐冰之家 “你大哥我想做粪缸生意,你跟我一起卖好不好?”冼耀文没好气地说道。 冼玉珍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好,一个粪缸能用几十年,卖粪缸赚不到钱。” “说话就说话,不要摇头晃脑。”对冼玉珍不自觉的动作,冼耀文不由蹙眉,女生说话摇头晃脑可谈不上有什么美感,特别是冼玉珍的动作之前是没有的。 “哦。”冼玉珍吐了吐舌头。 又是一个之前不会有的动作,冼耀文猜测应该是冼玉珍在摹仿学校的女同学,小丫头的自信心还没建立起来,内心依然敏感自卑,不然,不会屑于模仿别人的小动作。 “小丫头见识还不错,知道卖粪缸赚不到钱,那你怎么会觉得我能看上穿珠仔的生意?” 冼玉珍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大哥你一步步引导我往那个方面想吗?” “你啊,自作聪明。”冼耀文拍了拍冼玉珍的脑瓜子,不再卖关子,直入正题,“我跟你说,饰品厂的串珠订单数量基本是固定的,穿珠仔的活也差不多是固定的,越多的人穿珠仔,每个人能分到的活就越少,而且,做的人一多,饰品厂就会降低手工费,你现在穿三串赚一仙,也许十天半个月后,穿五串才能赚到一仙。 大哥有能力让你吃好穿好,车接车送,不需要你赚钱贴补家用,再说你穿珠仔赚的钱够买用来给你保养手的牛奶吗? 你穿一串珠子对手造成的损耗,要泡多少加仑的牛奶才能保养过来? 牛奶多少钱一加仑你知道吗?” 冼耀文竖起食指,“你穿珠仔越多,亏得越多,你算错了经济账。这是其一,其二,知道都是什么人在穿珠仔吗?长洲岛的农民,没什么进项,却用着一元一度的电,晚上穿珠仔不敢点电灯,只能用火水灯(煤油灯)照明。 寮屋区的居民,没工作的人就靠穿珠仔、糊火柴盒、钉珠片、造手袜、揼椰子衣、吹电灯泡仔赚点辛苦钱买米买菜,你不愁吃穿,穿珠仔跟他们争食?”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在久远的古代,只有卿大夫以上的贵族丧祭,才有资格用冰,因此,他们也被称为伐冰之家。《大学》里收录了一段孟献子曰过的话,我念一遍,你给我牢牢记住。” 被冼耀文的严肃镇住的冼玉珍点了点头。 “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凡事都要留有余地,给不如自己的人留条活路。 大哥对饰品生意还是挺有研究的,想赚到钱不会太难,但大哥不能去做。因为开一家饰品厂不需要多少本钱,不少人都有能力开一家,饰品生意容易上手,不需要太专业的知识,只要肯干,亏本的可能性比许多生意都要小。” 冼耀文指了指石硖尾的方向,“很可能那里就有人通过饰品生意改变现在的窘境,大哥做生意野心大,我要是做饰品,肯定要往大做,这样一来,饰品行业的进入门槛会被提高,许多人就要失去改变人生的机会。 你呀,想赚钱是好事,但要用一般人做不到的方式去赚,写文章投稿到报社,写电影剧本寄给电影公司,作曲寄给唱片公司,接一点翻译的兼职工作,这些,大哥都有能力帮到你,只要你行,不愁赚不到大钱。” 说着,冼耀文伸手入口袋,摸出一张纸币,“你现在还没赚大钱的能力,就从赚小钱开始,上楼带小白出门遛一圈,在老师抵达之前回来,这一元就是你的了。” “大哥,遛狗很简单的。”冼玉珍嘟囔一声,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冼耀文捏住冼玉珍的下巴,淡笑道:“简单轻松、报酬又不低的活,哪里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都被畜马乘控制着留给家里人或家生子,放心去吧,因为有你才有遛狗这个活,别人干不了。” “哦。” 冼耀文抚了抚冼玉珍的头,“内地的货币单位只有元角分厘,香港是元毫仙厘,比厘更小的没有了。去吧。” “嗯。” 冼玉珍走后,冼耀文跨进便利店,对站在柜台里的顾嫂说道:“高经理来过了?” 顾嫂顶着红璞璞的脸颊说道:“十天前来过,看了账本后说这家店没有继续开下去的必要,等新店开业,让我和董姐过去上班,这里的店铺关掉。” 冼耀文颔了颔首,“让你和董嫂去新店上班是我安排的。当初开这家店其中一个目的是让你和董嫂学习过渡,等你们走了,店铺也没必要关掉,把股份算一算,我让其他人来接手。新店那边,大家依然会有股份,具体的数额等老顾、老董回来再讨论。” “先生,高经理说新店会很大?” “很大,卖的东西会很齐全,需要很多工作人员,也需要不少管理岗位,你和董嫂过去后从小组长干起,手下管四五个人,干不好撤职,干得好往上升,犯重大错误开除,没有任何特权,和其他员工一样。” 顾嫂自信地说道:“便利店没有什么是我和董姐不明白的,不会给先生丢脸。” “嗯。”冼耀文指了指柜台上当盒子使的抽屉,“做完这些别再拿了。” “先生刚才的话我听见了,不会再拿了。”顾嫂红着脸说道。 “顾嫂你两次见到那个男人的当天,有没有见到邓波儿?” 顾嫂回忆了一下,说道:“第一次有见到。” “几点?” “吃午饭前,十点的样子。” “有没有打照面?” 顾嫂指了指店外,“那天我和她就在那里打了照面,还说了两句客套话。” “顾嫂你当初跟着部队多久?” “正式随军三年多,又跟着从北到南逃了半年命。”顾嫂唏嘘道:“还好当初没跟着往云南跑,要不现在还在钻林子。” “一帮大嫂子小嫂子聚在一起,什么都聊吧?” 顾嫂刚刚消去的红晕重新爬回脸上,扭捏道:“有些女的嘴上没把门,什么都敢说。” 冼耀文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磁性的声音说道:“顾嫂,你慢慢回忆一下邓波儿那天的脸颊、眉梢,是不是觉得她前一天晚上有被滋润过?” 顾嫂回想了一会,点了点头,“我觉得像。” “是看着觉得,还是心里认为?” “看着像,邓波儿那天特别精神好看。”顾嫂指了指自己的右鼻翼,“她本来这里有一窝黑点,那天没有了。” “周孝桓,就是那个开车的富家公子,那天的前两天来过吗?” “没有,五六天前来过。” “好,我知道了,你接着忙。” 冼耀文回到四楼客厅,电话凑巧响了。 “亚当,我,索菲亚·李。” “oh,索菲亚,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来俱乐部,今晚会举行非常有趣的比赛。” “有趣的比赛?赛狗还是赛猪?” “先赛蜗牛,然后玩一种非常新鲜的扑克玩法,亚当,你听过新奥尔良扑克吗?” “听说过,玩多大?” 新奥尔良扑克未来会叫德州扑克,因被几个来自德州的赌鬼引进拉斯维加斯而得名,在美国并不算是什么新鲜玩法,至今已经流行了一百多年。 “大小盲10/20。” 一般想上桌玩德州扑克,至少需要准备小盲两百倍的筹码,小盲10,即意味着2000筹码可上桌一战。 “ready,steady,slow!你有宝贝要参赛吗?” “飞翔的荷兰人。” “好名字,我有荣幸和你一起拉头牛吗?” “当然,如果你想,当骑师也没问题。”索菲亚咯咯笑道。 “ok,可以对外宣布飞翔的荷兰人骑师是盖茨比,不,还是改成皮普。” “《远大前程》,嗯哼?” “是的,晚上见。” 挂掉电话,冼耀文转脸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潘秀秀,随即给岑佩佩去了个电话,让她早点回家。 打完电话,冼耀文下楼去了“休闲”,往躺椅上一躺,上海梳头婆宋蝶、大澳修甲刀何水尾、扬州三把刀徐三、北平答应执事纳兰淳熙便摩拳擦掌围了上来,准备好好秀一秀自己的功夫。 修头发、修指甲、修脚同时进行,纳兰淳熙左手握报纸,嘴里京片子念着新闻,右手置于干果盘中,手指灵活地剥着各种干果的壳,时而捻起一撮送进冼耀文的嘴里。 龙学美用心了,休闲的工作人员天残地缺,非聋哑即瞎,只有纳兰淳熙不聋不哑也不瞎,出生时身体健全,却不幸赶上了裹小脚的尾巴,左脚的脚趾骨被折断,走路只能拄拐。 来香港之前,纳兰淳熙在八大胡同讨生活,是跟在花魁身边的辅助型工作人员。犹如电影主角需要配角搭戏,明星需要经纪人张罗,花魁除了姣好的容貌和若干提升逼格的技能之外,也需要旁人进行辅助,帮助炒作提高身价,给客人提供附加贴身服务等。 享受着环绕立体服务,冼耀文浑身舒爽之余,八卦之心升起,“淳熙,当年小凤仙和蔡锷好过吗?” 纳兰淳熙停止念报,说道:“先生是想问蔡锷将军当年逃出北平一事?” “是啊,都说是小凤仙帮助蔡锷逃出北平,你在八大胡同多年,应该听说过一点细节吧?” “听过一些,据八大胡同的一些老人讲,当年蔡锷将军逃出北平其实是他的姨太太潘蕙英定下的计策,小凤仙只是收钱办事,帮着演一场戏打掩护,她和蔡锷将军并无私情。” “只是恩客和名妓的关系?” “天下男人皆薄幸,蔡锷将军也未能免俗,当年频频光顾烟花柳巷,说到底也是一介嫖客。” 冼耀文淡笑一声,“后来小凤仙去了哪里?” “据说是去了沈阳投奔仇月祥的义女仇乐弟,仇乐弟就是后来的孟幼冬,孟小冬的亲妹妹。” “听着有点乱。” “先生,仇月祥是孟小冬的姑父,也是她的师父,孟小冬的父亲孟五爷身体抱恙,家庭负担很重,就把小女孟幼冬送到朱家寄养,改名为仇乐弟。” “原来如此,这么说小凤仙和孟小冬有旧?” “不太清楚,我都是听人说的,东一点,西一点,零零碎碎,不成本儿。”(本章完) 第324章 金季商行股份 “不成文儿也好,可以放心大胆地演义。”冼耀文嘟囔一声,挥了挥手,让纳兰淳熙接着读报。 待放松结束,回到楼上,只见岑佩佩,却不见潘秀秀。 “妈呢?” “在我那边,老爷你打她了?” “劝不动,我让龙雀打了她一巴掌,不然人带不回来。考虑一下把妈送到国外去生活,省心一点,以免将来你为难。” 岑佩佩蹙眉道:“妈一个女人去异国他乡,我不放心。” 冼耀文淡笑道:“去新加坡,给她买几栋店屋收租,再开家小店,不愁吃喝又有点事做,每天都能过得很充实。去澳洲,给她买个牧场,每天挤挤奶,种种花,想热闹可以进城玩几天。 去美国,给她开间餐馆,每天早上开门,半夜关门,忙得团团转。选择很多,总有一个地方是妈喜欢的,我这个当女婿的会让她富足过完下半生。” 岑佩佩的眉头蹙得更深,“老爷你不希望妈留下来?” 冼耀文将岑佩佩拥入怀里,柔声说道:“有些不好的事情我知道你已经预想到了,不然不会催我把妈接过来,妈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谄言,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何况天天在一个屋檐下呆着未必是好事,远香近臭,女儿和妈妈保留各自的生活和私人空间,想念了就去看望,这样其实挺好的。妈不在你身边用不着担心,衣食住行我都会给她安排好,还会安排一个私人医生,把一切能预防的意外都考虑到。 其实啊,妈年龄不大,重新……” “老爷,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我带妈一起去美国。”岑佩佩果决地说道。 “难为你了。” 在岑佩佩的背上拍了拍,冼耀文心里舒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冼耀文两人来到海军俱乐部,在门岗处靠刷岑佩佩的脸进入大厦,坐电梯到三楼,进入一个热闹的大厅。 在大厅的中央有一张圆桌,中心点画着一个红色的圆形,六七只壳上画着图案的蜗牛趴在那里,红色圆形被白色圆环包裹着,圆周是红色的。看两个圆形大小,应该是赛蜗牛的标准33公分赛道。 圆桌边上,索菲亚在安抚她的飞翔的荷兰人,冼耀文让岑佩佩先过去,自己却是走向开盘口的人。 “飞翔的荷兰人赔率多少?” “1.2。” “买多少能打到1?”说着,冼耀文伸出右手,“亚当。” “格利菲斯。”格利菲斯和冼耀文握完手,拿起笔在纸上算了算,“亚当,你只要买540元,赔率就降到1。” “ok,我买540元。”冼耀文点好钱递出时,指了指格利菲斯西装包裹着的乌拉圭国家队队服,“下午刚踢过球?” 格利菲斯接过钱,说道:“从球场直接过来,亚当,你踢球吗?” “踢,我是齐齐尼奥(zizinho)的球迷。” “哇哦,巴西队。”格利菲斯撩开西服,露出球衣上的3号,“我是特杰拉的球迷,非常可惜今年没去马拉卡纳球场看他踢球。亚当,想不想报仇?” “为什么不?” “每个周三、周五,下午四点,花墟球场。” “ok,我会去踢你屁股。” “我等你。”格利菲斯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冼耀文笑了笑,指了指赛蜗牛的桌子,格利菲斯环顾四周,见没有出现其他新来之人,他封盘和冼耀文一起走到赛场边上,他走向裁判,冼耀文走向索菲亚。 随着格利菲斯在裁判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裁判立刻高声喊道:“所有选手就位。” 冼耀文等索菲亚将飞翔的荷兰人放入赛场,就在她耳边说道:“勃艮第蜗牛,我的天哪,你从餐厅找来的?我在它身上下了540元。” 索菲亚微笑道:“亚当,我替飞翔的荷兰人谢谢你的支持,请相信它。” “ok。” 随着冼耀文话音落下,裁判已经喊出“ready”,紧接着又是“steady”,过上一会,大声的“slow”喊出,蜗牛的主人们迅速收回按住蜗牛的手,各种各样的加油声此起彼伏。 脱出束缚的蜗牛们沿着主人给它们指定的方向,往圆圈外缓慢挪动。 当蜗牛们往终点前进时,有人哼起《去齐格飞防线晾衣服》的调子,这是一首诞生于二战英国远征军前往法国时的歌,作者是爱尔兰人吉米·肯尼迪,英国战务部见这首歌有不错的鼓舞士气作用,遂大量录制胶片并在bbc广播反复播放。 这首歌调子欢快,歌词只有四句,英国人听上一遍就能学会,所以,此时有人起头,很快就形成大合唱。 歌词进入重复时,冼耀文也融进大合唱,瞬时,赛场上的蜗牛被所有人冷落,大家昂首高歌,摆着扎啤的托盘在穿梭,一个来回,每个人手里都有了一杯扎啤。 三分钟的歌曲结束,扎啤被举到半空,异口同声的“敬英格兰”响起。 煽情结束,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比赛上,赛场上一团糟,有的蜗牛还在起点,有的蜗牛停在半途不动,只有三只蜗牛还在往终点爬,只是速度并不快,要决出胜负起码还要两分钟。 真是糟糕的比赛,赛蜗牛的职业选手不出意外都能爬进两分半。 冼耀文的钱已经打水漂了,趴在起点的蜗牛里有飞翔的荷兰人,他应该猜对了,这该死的勃艮第蜗牛就是从餐厅拿的。 “索菲亚。”冼耀文带着怨气的声音响起。 “亚当,请保持绅士风度,我有一条拉布拉多,你的钱有机会赢回来。”索菲亚笑着说道。 “但愿如此。” 冼耀文说了一句,举杯回应拍口袋向他挑衅的格利菲斯。 边上的索菲亚见状,说道:“小格利菲斯,亚当你这么快就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是刚刚约好踢球。”冼耀文看着索菲亚说道:“所以,老格利菲斯有什么特殊之处?” 索菲亚含胡地说道:“gchq(政府通信总部)、mi5(军情五处)。” “嗯哼,格利菲斯在政治部工作?” “是的。”索菲亚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的桌子,“过去聊几句。” 两人在桌边坐下,索菲亚随意地问道:“亚当,你最近很忙?” 冼耀文颔了颔首,“数月之前,我去了东京,在黑市上找到一批药物,让谢丽尔联系那边进行交易,价格还不错。很可惜,东洋对药物进行管控,想从东京长期拿到药物很难。 半个月前,我去了美国,建立了盘尼西林的供货渠道,第一批货很快会从美国发出,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筹集货款。” 索菲亚舒心地说道:“需要多少?” “五百万,我能拿出两百万。” “股份60%?” “55%,5%是我的服务费以及生意运营当中产生的非正常开支。” “非正常开支包括什么?” “武器、武装人员薪水及抚恤金,以及不方便记录的成本,曾国藩说过县官不如现管也,索菲亚,想让走私生意顺利运行,仅仅是你们的支持还不够。” “理解。”索菲亚点点头,“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大家。” “金季商行除了走私,还有其他正常业务,是我认为非常有前景的业务,所以,55%仅仅是走私生意的股份,不是金季商行的股份,想要金季商行的股份,需要二次洽谈。” 索菲亚若有所思道:“亚当,你很有信心?” “当然。” “我想谈。” “索菲亚,我可以按50%给你算,其他人我只能给到40%。有一个条件,将来你想出售股份,我有优先购买权,我不买,你才能卖给别人。” “我想听你说说其他生意。” “索菲亚,洋行垄断进出口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以后香港生产的大部分产品可以由工厂直接出口,只要工厂能找到客户。找客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其实很难,中华制衣开业之后,我的大部分精力就用来构建美国、英国、法国的销售渠道,直接点说,我将成为一名大采购商。” 冼耀文朝刚和别人聊完,向着他走来的岑佩佩摆了摆手,指了指远处的桌子,“对于商人来说,香港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优惠的税收、廉价的劳动力,有了这两点,就有底气面对来自世界的竞争。 朝鲜战争打响,影响了之前非常辉煌的转口贸易,香港的经济重心会从转口贸易转向工业生产,但香港的市场太小,本地消化不了太多产品,只能往外走,出口贸易将会成为一个批量制造百万富翁的领域,我说的是英镑。” 索菲亚笑着说道:“亚当,你这位大采购商将会采购什么产品?” “先是衣服,然后是玩具和塑料产品,实际上生意已经展开,我和几家制衣厂签订了代工合同,他们会按照我的要求生产衣服。” 索菲亚思考片刻后说道:“我想投资150万,其中100万不在300万的份额内。” “索菲亚,虽然每个股东能提供的附加值会计入成本,不会体现在分红上,但是你们的投资在计算股份时,依然考虑了附加值的因素。” “亚当,我明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100万能占到多少股份。” 冼耀文故作思考了好一会,为难地说道:“我只能给你6.5%的股份,不讲价,这已经是我的底线。还有,不要再介绍新投资人给我,出口贸易不用太多流动资金就可以运作,我不缺资金。” “成交。我的资金在伦敦,你要等上一段时间。” “没关系,我们在伦敦交接资金。索菲亚,我要解释一下,6.5%的股份是我卖给你的,不是投资,100万不会到金季商行账户,500万已经足够金季商行运营。” “无所谓,只要我的分红有保证。” 冼耀文举杯道:“你不会因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本章完) 第325章 吞金兽 “干杯。” 一口酒下肚,冼耀文将话题转移到黄金上。 “索菲亚,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香港现在的金铺多过米铺?” “话我没听过,但我知道香港有很多金铺,也有很多人在走私黄金,香港的黄金价格比国际黄金价格高出许多,只要将黄金运进香港,就能获得不菲的利润。”索菲亚不疾不徐道。 “朝鲜的战争还未陷入胶着,除了盘尼西林,那边对其他产品并不急需。上次出差我去了非洲,建立了一条黄金供应渠道,随时可以拿到大批黄金,香港的金价越贵,我们的利润越高。 非常明显,香港的金价还有不错的升值空间,只要改善当下肆无忌惮走私黄金的现状,金价一定会往上升,所以,我们需要推动一次专门针对黄金走私的打击行动,并且在行动展开之前,先一步运输大量黄金进入香港。” “亚当,你拿到的黄金成本是多少?” “国际金价加上微不足道的运费。趁着高价出售,我们可以获得不菲的利润,等金价往下掉,我们还可以往回收,一卖一收,打击黄金走私一紧一松,然后再紧,《狼来了》的故事,我们可以再讲一遍,而且,第二遍的故事可以公开讲,我们的黄金来路不怕别人知道。 故事讲了两遍,第三遍就不能讲了,再讲,狼真的来了,到时候,我们可以跳过金银业贸易场,推动建立香港黄金期货交易所,我们有足够的现货黄金,想从期货市场套利不会太难。” “亚当,真不敢置信,你已经将计划做到这么远。”索菲亚低声惊呼道:“其实我可以拿出更多的资金,考虑一下。” “索菲亚,其实我们还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真遗憾,我错过了一次好机会。”索菲亚不无遗憾地说道:“推动打击黄金走私不难,但不可能打击干净。” “不需要打击太彻底,垄断的买卖会被别人觊觎,索菲亚,到那时,我不认为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守住我们的利益,大概会为别人作嫁衣。” 索菲亚想到了四大洋行,也想到了英国本土的财团,她不寒而栗道:“亚当,还是你想得周到。” “有针对性地打击某一个黄金走私组织,需要我们自己执行,商行需要一挺维克斯.50重机枪四联装型。” “维克斯已经淘汰了,为什么不用厄利孔20毫米机炮?” “呃,索菲亚,厄利孔是皇家海军的现役防空武器,你不怕海洋军事部调查?” 索菲亚轻笑道:“亚当,现役武器才容易操作,淘汰的武器在仓库都有记录,拿出来容易,交待不出去处会很麻烦。” 冼耀文摊了摊手,“好吧,厄利孔更好。商行不会付钱给你,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你的回报会体现在附加值分红里。” “ok。使用的时候,记得打扫战场,不要留下弹头。” 冼耀文颔首,“我明白。” 机炮这种大杀器是用来给突击队遭遇强敌时保命的,哪里会轻易使用,一旦使用,肯定会将敌人的船打沉,来个死无对证,平时只用机枪足矣。 “牌局开始?” “嗯哼,有个问题,同花打不打得过俘虏豪斯?” 索菲亚娇笑道:“除非五张牌抱在一起。” “从后面?” “啊哈。” “我们走,我要补回损失。” 暧昧谈话一触即收,冼耀文还真怕索菲亚生出和他打友谊赛的念头,不说陈威廉的因素,就是索菲亚的长相也不符合他的审美。 牌局没什么好说的,德州扑克想赢大钱,运气当然最重要,但是,关键牌时技巧的重要性占到一半以上,恰好计算和微表情观察是他所擅长的,且上一世他偶尔会参加有职业牌手参与的百万美元私局放松放松,他的牌技绝对不差。 今天他也算是赌博的新手,还没出保护期,好牌不断,想买同花买顺十有六七中,小对冲上去,转牌能凑成俘虏或四条,想不赢都难。 两个小时的牌局,他大赢670元,这还是遇到河牌别人打重注,他明明赢定了却fold(弃牌),而且,极少去拿别人的价值,算是白白浪费了新手保护期的惊天牌运,不然能轻松赢过万。 当牌局结束,冼耀文两人离开海军大厦,来到三角码头。 站在岸边,冲海里招招手,便有一艘距离最近的小艇如箭般穿过泊船快速靠过来,到岸边前,一个急转,小艇打横,艇上美食的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老板,吃什么?” 岑佩佩见冼耀文的目光盯着海面,她便做主点餐,“艇仔粥、鱼片粥、烧鹅濑、两客炒蚬。” 冼耀文看见海面上一艘小艇靠在驳船边兜售龙眼,思绪被带进水果生意。 香港的水果栏不是想开就开,需要领牌,牌不是想领就领,港府有意识控制着牌照的数量,以保证从业商家不会过多,杜绝过于激烈的竞争导致商家无利可图。 毕竟要收税嘛,商家全完蛋了,问谁收去。 领牌只针对岸上的水果栏,在海上卖水果没人管,这个空子就被人钻了,驾着小艇,不仅在海上卖,上下班摆渡的高峰期,还会停在码头向乘客兜售。 各种信息在脑中交织,冼耀文想到了一个对水果栏掀起洗牌风暴的计划。 把计划推敲了一遍,他心里默默说道:“计划就叫洪先生。” “老爷,喝粥啦。” “来了。”冼耀文走到车前盖边,接过岑佩佩递来的匙羹,问道:“小艇怎么走了,碗不要了?” “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我把碗买了,不耽误老板做生意。”岑佩佩说着话,从自己碗里舀了几片鱼到冼耀文的碗里,“老爷,刚才打牌时,索菲亚说要介绍陆军的军需官给我认识。” “看样子是人家主动想认识你。” “我猜也是,夏利里拉兄弟给的回扣肯定没我多。你说,见面时我要不要答应?” 冼耀文略一思考,说道:“答应好了。” “答应?”岑佩佩诧异道:“为了点小利润和夏利里拉兄弟结仇?” “此一时彼一时,首先,这对阿差兄弟对我们已经不成威胁,其次,他们是聪明人,知道没法跟你竞争,我马上要增加代工厂,你让他们找我聊。” “这样啊,我知道怎么做了。” “见面的日子最好定在周末,你叫上钟洁玲一起去,人情落一点到耀武头上。” “让钟洁玲参与会不会太早了,还没过门呢。” “这个弟妹跑不了,岑记商行的股份送她两成,什么时候送你自己把握,只要赶在婚礼前,别让她误会是结婚贺礼。” “老爷,你是不是准备分家了?” “树大分叉,弟大分家,耀武有了小家也该有点和大家无关的产业。改天你算一算二号楼一共收了多少租金,把钱交给芷兰,以后二号楼的租金交给她收,再从冼氏家用的唐楼里拿出一套送给亲家。钟洁玲不是省油的灯,我这个大伯哥要给芷兰撑撑腰。” 岑佩佩嘿嘿一笑,“老爷,你够操心的。” “芷兰对冼家的价值可不比钟洁玲低,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排挤,然后离心离德。进了冼家的门,就是冼家的人,我不奢求每个人能做到相亲相爱,相看两厌可以不看,但不能互相递刀子。” 岑佩佩噘了噘嘴,“你又敲打我。” “不敲打你,你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冼耀文放下匙羹,掏出手帕抹了抹嘴,“你先回去,我去一下北角,晚点回。” 岑佩佩乐道:“老爷,你不要太赶,今晚不回家也没事的。” “你啊。” 冼耀文点了点岑佩佩,坐进自己车里。 出差归来,以上下级的身份见第一面不合适,他要去柳婉卿那里待会。仅仅是待会,按日子算,柳婉卿在招待亲戚,今晚疯不起来。 …… 翌日。 友谊公司逼仄的总经办,冼耀文坐在大班椅上,听卡罗琳和袁文怀汇报友谊影业的相关事务。 虽然冼耀文已经让袁文怀不用再去主动搜罗美女,但他并没有听,训练班招生和转学校双管齐下,又去百货公司和航空公司转了转,全香港在外抛头露面的美女差不多被他筛了一遍,成果就是冼耀文手里厚厚的附带照片的花名册。 一边听汇报,一边翻看各色美女的资料,令人心旷神怡。 “邵氏的制片经理已经来过,签订了正式制片合同,剧本还没有定下。合作的第一部影片会成为今后参照的样本,我认为应该掌握好质量的尺度,不能过好,也不宜过差。” 冼耀文抬头看了袁文怀一眼,“你说的很有道理,给邵氏拍的影片要严格控制成本,我的要求是利润控制在1.5万—2万之间,不能多,可以适当少。 邵氏只是委托拍片的起点,将来还要和其他公司合作。潮涨潮落,影视业会有难熬的日子,不景气的时候,公司得靠委托拍片养活人,不能光看利润少就不重视。 邵氏给了我们15万,我们就应该力保影片能给邵氏带去翻倍的利润,在制定质量标准时,按照这个来。面对客户,我们友谊影业的斜天平偏向客户,多给客户一点实惠。 你继续。” “总经理,公司还没有宿舍,应该按照什么标准?” “宿舍就算了,太麻烦,统计一下各区的租金,取中间值作为租房补贴的标准,你做一个计划书给我。还有,提前做好另一个计划,就是在公司剧组经常取景的点置办一些房间,按照酒店式进行管理,剧组拍夜戏的时候方便留宿。 房间要分出三六九等,男女主演、导演为一等,单独的一间一居室,房间按照酒店50元/夜的档次进行布置;剧组其他人,包括茶水和清洁,一律列为二等,两人一间,人均面积50呎,可以冲凉,也能洗衣服。 留宿期间,不许接待访客,不许窜房过夜,要瞎搞去外面找地方,第一次犯,当月所有收入全部扣除,第二次犯,半年,第三次,把人赶走,堵死在影视业混饭吃的路。”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我转移下话题,先说一下剧组的纪律。不管是谁,必须按时到剧组,忙完自己的工作才能离开,迟到早退必须有正当理由。 如果有演员仗着自己正当红耍大牌,无视剧组纪律,给我把人往死里用,有什么活都接,一边榨干价值,一边把人挤对走,是主动走,不是赶走,公司还要赚一笔违约金。 另外还要执行连坐制,谁罩着的演员犯错,谁也要承担连带责任,喜欢做大,做去,出了事能担得住就行。公司不管职员的裤腰带,松紧由己,谁想靠裤带松往上爬,随便。” 冼耀文指了指袁文怀,“你也给我当心点,你想睡谁我不管,能睡到是你的能耐,但是,出了事,你要挨的板子会比其他人更重,每次解裤带前给我好好权衡。 裤带解下时,脑子别发热,不要什么事都敢答应,有女演员闹到我这里,我会给她撑腰做主,问你讨要承诺过的东西。 一句话,睡可以,你自己摆平手尾。” 袁文怀不以为然道:“总经理,我和曦华的感情很好,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冼耀文淡笑道:“我只听过宫中太监玩对食,未曾听闻七尺男儿不偷腥,或许你是个例外,身坐盘丝洞,却是坐怀不乱真英雄,不要紧,保持恩爱,证明我的话是错的,把我的脸拍肿,再挂到耻辱柱上。” 袁文怀脸色一黑,腹诽道:“这是料定我把持不住?” 花名册上的照片一张张在他眼前晃悠,越看越是觉得自己的定力也许可能没那么强,自己的脸可能不保,早知道避而不谈。 冼耀文可没心思去猜测袁文怀心里想什么,对他而言,明知娱乐圈的乱象是锁不住的,他也不打算逆风而行,乱就乱去,只要先敲打到位,杜绝有人拿公司的利益填补自己管不住裤裆惹下的亏空,如此,乱中也会有序。(本章完) 第326章 人民资本主义 器材租卖、取景地点、训练班、影片项目,一件件事情讨论过去,临了,还讨论了技术上的问题,如何将影视拍摄中已经在使用的吊绳技术进一步开发成吊钢丝,讨论时,钢丝和wire随意切换,切来切去,单词的读音稍变,“威亚”一词在嘴皮子上蹦跶开来。 在冼耀文主讲的讨论里,话题从威亚说到武侠,说到打斗动作要从一板一眼的刚向行云流水的柔进行转变,又说到了好莱坞已经在使用的移动摄影车和金属轨道,以及从鸡有一条平衡感很好的脖子,延伸到“鸡头稳定器”,再将话题扩大,在友谊影业旗下成立一家新公司——神学。 神学思维最大特点就是总以一本有限的教义,试图去解释世间无限的万物,且在逻辑上可以自洽,没法解释的地方,一句“神赐与的”就能蒙混过关,颇有以不变应万变的境界之高深,值得学习。 神学公司的主要业务是研发影视制作相关的器材、技术,而冼耀文心里非常清楚他想要的一些技术并不是当下能够实现的,但他又很想看见实现,这不,取名神学,权当是许愿,静待神赐予。 务虚是如此,务实方面,神学公司可能在实际应用技术方面无法突破,却百分之十亿能研发出抬升股价的技术。 正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冼耀文深入研究分析过水变油、水动力汽车等诈骗案例,并亲历了一血测万病的融资,对编造技术性利好消息颇为精通,假如在不远的将来,友谊影业的股价不能令他满意,他不介意编出一两个跨时代的技术。 当然,这是下下策,虽说在法律的角度,他可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但抵不住无数滴溜溜转的脑瓜子和嘚啵嘚啵的嘴皮子,羽毛难免会蒙上一片灰。 上上策他也有,那就是拍出全球第一部票房过亿美元的影片,影片上映之前,先邀请一帮金融专家在媒体上讨论票房过亿的战略意义,氛围烘托得差不多,现实发生,股价蹭蹭蹭。 假若紧跟着再来一部票房更上层楼的,那股价基本没治了。 票房过亿,真人电影有点悬,他想把赌注压在动画电影上,动画电影能实现所想即所得,也能覆盖全年龄段,上限很高,且他脑子里装了千千万万个曹植,七步一创意,破千之前不带卡壳,总能想到一个破亿的创意。 即使临门一脚就是进不去,也不必惊慌,他还准备了后手天价版权转让——童趣筹资十亿美元,分期五十年购买友谊影业影视人物版权。 当然,对外宣传时,“分期五十年”这种修饰性词汇可以隐去不说,突出重点“十亿美元”。 等神学开业,左手搞研发,右手搞创作,早日助友谊影业飞龙在天。 友谊影业的事务讨论完,冼耀文和卡罗琳去柳婉卿的大办公室,友谊置业几大巨头讨论地产相关事务。 从最简单的四方街项目开始讨论,顶着两只熊猫眼的钟石泉阐述了他构思的营销计划。 钟石泉自从昨天离开四方街就开始构思计划,五分之四茶叶的茶水一杯接一杯,彻夜未眠,早上冲个凉水澡,喝一盅妻子准备的补汤就往公司赶。 虽说昨天冼耀文并没有明确要求钟石泉拿出一份计划书,但十点开会讨论项目的日程安排已经给出暗示。他是大股东安排进公司的人,且是在总经理不知情的前提下被安排,他若是不展露一点能耐,以后很可能小鞋一双接一双地穿。 “总经理,还有各位,我有一个想法,在四方街清理出一块地方,举办一次上海麻将女子锦标赛,邀请北角、深水埗、油尖旺等地居住的上海婆参加,奖品分别为,冠军两个半价单位指标,亚军一个半价单位指标,季军一个四分之三价单位指标。 指标即折扣,冠军可以以半价的价格购买两个单位,亚军、季军以此类推。 在比赛期间,给参赛选手和观众宣传我从友谊商场计划中汲取灵感想到的返租计划,房主购买了单位,可以和公司签订长期租房协议,公司按月向房主支付房租。 而公司收回单元,可以加价对外出租,牟取差价;或于建造之时,将其中一栋或两栋按照旅馆所需格局进行建造,建成后,整栋出租给旅馆老板,以获得长期稳定的高租金收入。” 冼耀文压了压手,让钟石泉停下,“钟经理,详细说一说,旅馆老板为什么要将旅馆安在四方街,以及高租金收入的支撑是什么。” “总经理,几个月前在尖沙咀一带出现了一种新的……”钟石泉斟酌了一下词汇,“一种新的马栏,不接待上门的客人,客人只能打电话到马栏,提出自己的要求,然后由马伕送马去指定的地方,行内称为黄色架步,一般都是在旅馆。” 冼耀文轻笑道:“不用说得这么隐晦,你说的新马栏我知道,金山阿伯从三藩市带回来的模式,叫应召,马伕在美国叫爹哋,我还知道黄色架步说法的来历。钟经理,你说的旅馆是不是当年东洋商人在香港开过的‘一日元住宅’?” 钟石泉心生佩服,“是的,去马栏光顾容易偶遇熟人,应召这种模式能很好地保护私隐,一定会盛行,按时计费的钟点房也会广受欢迎。” 冼耀文颔了颔首,“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只停留在推测上,不够明确,我需要一份有数据支持的报告,包括鸡妹的收费,一天能做几个客人,通常去哪里比较多,客人是哪一类人,年龄段、收入水平,这些在报告里都要体现。” “是,我会尽快做好。” “你继续。” 冼耀文心里对钟石泉已是初步肯定,能想到返租和钟点房,说明其对产业有深刻的认知,能想到举办上海麻将女子锦标赛,说明其对上海婆的生活状态和脾性知之甚详。 麻将比赛还有奖品,一定会有不少上海婆积极参与,而上海婆大多数有能力掏出买房的钱,是精准的潜在客户群体。 “……” 钟石泉主讲完,轮到卡罗琳。 友谊商场地块没有出现新的对手,万国影业欧德礼那边已谈妥,地皮拍卖时只会象征性地叫几次价,如此,只剩下李裁法一个对手,离拍卖还有几天时间,看看来不来得及把这小瘪三解决了。 上海大厦那边,地皮比较分散,繁琐一点,却未遇上为难事,卡罗琳和其中几个地主正在搞价格拉锯战。 说过地皮,又讨论了友谊商场招商会的细节,地皮一下来,招商会就要紧锣密鼓地开,不然根本没钱开工。友谊公司的钱这里花点那里花点,剩下不多的那点得紧着发工资,要是第一个月工资都不能按时发,职员至少得跑一半。 卡罗琳后面就没人主讲了,柳婉卿和费宝树暂时只有听的份。冼耀文叫上卡罗琳,回到自己办公室,俩人接着开友谊物业的讨论会。 再完事,还有友谊公司的集团高层会议,参会人还是他俩,主要讨论公司架构的问题,辅助部门已经在搭建中,冼耀文提了提自己的要求。 等会开完,中午的饭点已过,卡罗琳出去吃,冼耀文拿了一份已经凉透的饭餸。 青年会这里的位置对职员不是太友好,步行五分钟路程内不容易找到实惠的食肆,包伙食变得很有必要,这不现在开始试吃各家的饭餸,准备筛选出几家,按月轮着吃。 打开饭盒,见有鸡又有烧肉,冼耀文便知是按尾牙的标准做的,掐指一算,今天不是初二也不是十六,根本不是包伙食业内的尾牙加餸日,估摸着是老板为争取订单的手笔。 边吃边看报,吃了三口,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开,是柳婉卿,手里捧着一个汤钵。 “总经理,我给你泡了紫菜汤。” “放下吧,下次不用这么做了,你不是我秘书,没有照顾我生活的义务。”冼耀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柳婉卿将汤钵放到冼耀文身前,嘴里说道:“可你是我男人。” “有些话不要让我重复说。” “我知道在公司你是上级,我是下级,但这不是工作。” 冼耀文抬头看着柳婉卿淡淡一笑,“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一样,在公司我们仅仅是上下级关系。一个子公司副总经理给总公司总经理送紫菜汤,我要喝了,明天你是不是就敢送补汤,后天敢把我生拉硬拽到你床上?” “我今天就敢拽。”柳婉卿冁然笑道。 “不闹。”冼耀文指了指餐盒,“你在哪吃的饭?” “跟你一样。” “也是这几个菜?” “大家都一样的。” “哦,这家还可以。没事你可以出去了,不要妨碍我吃饭。” “有事。”柳婉卿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冼耀文说道:“星期六我要带骞芝去月园,你能不能陪我去?” 冼耀文干脆答应道:“可以,睡了她妈这么久,我也该跟她认识一下,如果相处的好,就让她管我叫爹。” 盛骞芝的底子很好,只要不长偏,将来的长相不会差,漂亮女儿多多益善。 “干爹?”柳婉卿颤声道。 “后爹。” 柳婉卿脱口而出道:“你要给我名分?” “名分我不是早就给你了?” “不一样,那是为了我工作方便。” “不管为了什么,给了就是给了,我都会认。”冼耀文摆了摆手,“好了,出去吧。” “好。”柳婉卿欢快地答应道。 柳婉卿走后,冼耀文聚精会神地阅读报纸上的一篇文章,经济学相关的,先是阐述了“人民资本主义”这一约翰·斯通提出的概念,接着又阐述股份公司既是筹集巨额资本迅速而有效的手段,亦是社会资本增殖的有利形式。 理论性的内容后面,又是鼓吹推销小额股票、在企业内部推行职工持股计划的煽动性言论,并指出这些措施会使企业的所有权发生根本性的革命变化。 随着内容深入,冼耀文脑子里冒出一句口号——在美国人人都是资本家。 “开始鼓吹人民资本主义论了。” 冼耀文仰躺在大班椅上,陷入信息回忆和思维整理。 许久,一条条信息被他组织起来: 从冷战的角度来说,人民资本主义论有一个核心定义——人民也是资本家,资本主义已经出现质变,并具有人民性。延伸出去,人民资本主义的宣扬者将美国描绘成一个繁荣的、没有阶级的社会,矛头直指社会主义的阶级论。 政治理念的斗争对他而言没有轻松的油水可捞,他不太关心,他比较关心小额股票和员工持股计划,从本质上而言,伴随着人民资本主义而来的两个举措,初闻是凯恩斯主义,但细细一闻,马克思的味道非常之浓郁。 二战后,从种种迹象表明,美国迫于冷战压力,正在逐渐摒弃古典自由主义,在劳资关系、社会分配、金融监管等方面进行了广泛的社会改良,技术进步、生产率提高的成果更多地惠及中下层国民。 这段时间美国经济平稳增长,贫富差距缩小,润物细无声中,社会分配进行着改变,从古典自由主义经济信奉的“公平与效率不可兼得”,到借鉴了马克思经济理论的“社会化大生产必须分配公平”的理念,正试图建立一种以社会福利保障体系为核心的公平机制。 结合“全球化重视实体经济的贸易、投资自由化,关税及贸易总协定要求开放实体经济领域的贸易、投资,但各国对虚拟经济领域的金融投机实行严格监管,确保战后匮乏的外汇、物资流入实体经济,推动经济复兴”这一时代背景,可以分析出美国正往一条符合庄子思想的内圣外王道路上走,一改欧洲过去对外掠夺,却只惠及少数人的弊端,有了那么一点好处见者有份的意味。 布雷顿森林体系奠定了美国世界金融霸主的地位,美元成了锃亮的镰刀,随时可以对外收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美国一旦开启对外收割,主攻路线是金融,战略也是金融,而鼓吹人民资本主义,完全可以视作对外进攻的号角。 美国内部在公平化,而欧洲在经济复兴中不可避免要执行“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策略,将资源优先提供给各行业中表现亮眼的企业,这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垄断怪兽。 欧洲人享受一阵纵向改变的幸福日子之后,就会发现横向比较的不幸福,可以预见欧洲的一部分菁华还会往美国汇聚。 当人民资本主义之风吹进南美这片独裁盛行的土地,那可就不得了了,且有的乱呢。 如此种种,冼耀文对撒在股市上的投资彻底放心,蝴蝶翅膀即使扇得再用力,也吹不偏美股上扬的趋势,人心不足蛇吞象,翅膀扇不偏的同时,他又希望有些事情被扇偏,比如古巴危机完全可以提前到明后年嘛,也好有机会做空捞上一大笔。 “真恨自己不懂导弹,不然一定往莫斯科送设计图纸。” 冼耀文胡思乱想的同时,也在琢磨如何借到更多的金融霸权之东风。至于稍显任性的人民实业、人民零售等企业名称,已如他当初所想,两头皆政治正确,最终解释权留在了他手里,人民超市的招牌完全可以往大做。 琢磨了一会,还未有收获,他就不得不停下来,卡罗琳敲门进入,手里捧着文件。尽管友谊公司的业务还未完全展开,但已经有了不少琐事,离开半个月落下的工作都得补回去。 看文件、签字、会客,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子公司的管理体系没构建好,事情只能集中到他手里。 过了三点,与他有关,又不关友谊公司的事也找上门来。 周裕彤来了。 “冼兄,金满福八月初八举行开业剪彩仪式,姚探长和刘探长都希望你能出面主持剪彩仪式。”周裕彤甫一坐下便说道。 “周兄,由我这个小股东主持不合适吧?” “我和两位探长的想法一样,没有冼兄你就没有金满福,由你主持再合适不过。” “八月初八……下周二。”冼耀文算了算日子,说道:“好吧,既然你们一致要求,我也只好勉为其难。阿差请了吗?” 此时的香港金铺基本有一名持枪保安,多为印度人。 “还没有,打算这两天找。” “没找就别找了,我开了一家安保公司,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周裕彤笑着说道:“区区小事,好说。金满福开业酬宾活动之后,我打算金满福和郑大福一起再搞一次优惠活动,下一批货要多订3000两。” 冼耀文故作斟酌,“如果周兄手头宽裕,还是多订一些,昨晚我参加了英国佬的宴会,无意中听见有人说起港府要大力打击黄金走私。” “当真?”周裕彤睁大眼问道。 “嗯。” 周裕彤闻言站起身,围绕椅子来回踱步。 …… 我猜能跟到这里的书友,高考学子的可能性不大,反而学子家长可能性更大。高考,学子辛苦,家长也不轻松,向大家道一声辛苦了,保持平常心,后面辛苦的日子还长着。 “爷爷,我要这个。”(本章完) 第327章 男人都爱玩球 良久。 周裕彤停住脚步,“冼兄,能不能赊一批货给我?” “多少?多久?” “这一次我打算多订8000两,赊8000两,钱半年内付清。” 冼耀文思考片刻后说道:“我多给你4000两,凑够2万两,还是半年内付清,有问题吗?” 周裕彤笑道:“没问题,多谢冼兄。” 冼耀文晃了晃自己的双手,“口头感谢就不必了,呐,周兄是不是觉得少点什么?” “哈哈哈,一只手指一枚,冼兄去郑大福随便挑。” “十枚夸张了,两三枚足矣,你可不许把贵的藏起来。” “绝对不藏。” 两人互相调笑几句,等叙旧味够浓时,周裕彤告辞离开。 一个走,另一个又来,只是过了五分钟,跟钟石泉聊完的罗鹰世来了,两人就四方街的工程聊了几句。 巨鹰置业后天就会进场,一些细节上的事情过一过,冼耀文顺便提了提砖块专供的事宜。等重生砖厂建成,凡是给友谊置业干活的建筑商,一定要用重生的砖块,且账单算,不搞交叉账。 砖块只是第一步,沙子很快会跟上,稍晚点,金大押也会入局。 友谊置业的垫资模式会一直持续下去,新冒头实力不足又想接工程的建筑商,无需发愁拿不出垫资款,金大押完全可以帮忙,且利息不会太高。 冼耀文打算在金大押旗下组建银行最早的班底,从垫资款介入地产领域,慢慢往筹集拍地款蔓延,地产商拍地钱不够,他可以帮忙,只需将地皮抵押,借三四成问题不大。 香港地产看似兴盛的迹象已显,但崩盘的危机也已埋下,左右派小闹小崩、大闹大崩,每次动荡,总会震死几个野心十足敢于梭哈甚至玩杠杆的勇士,他对勇士的遗产垂涎欲滴,打骨折的地皮那叫一个香,只要吃上一小口就会令人欲罢不能。 罗鹰世走后,冼耀文打开保险箱,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从中拿出《初步规划报告书》,这是一份由主持了伦敦战后重建工作、著名城市规划师帕特里克·阿伯克龙比,于1948年所构建的香港发展城市蓝图。 这份报告对于香港的住房到交通,市区到乡郊,经济发展以至政府决策的方面都有详尽分析和建议,并首次提出以海底隧道形式,从尖沙咀来往中环,以纾缓交通及完善维港两岸的运输系统。 报告中对各区的发展方向已经有了规划: 何文田东部、九龙仔东部、九龙塘西部、青山道、观塘填海区、红磡填海区、醉酒湾、荃湾、启德区北部、北角十个新发展区的住宅区; 长沙湾、油麻地的轻工业区; 荔枝角、观塘、铜锣湾、鲗鱼涌、太古的重工业区; 西环、长沙湾的厌恶性行业; 大角咀、旺角、红磡、马头角、西环、东角、北角、筲箕湾的轻重工业区; 中环的政治和商业中心。 此规划和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应该是实施阶段进行过微调。 通读一遍报告,确定自己已经记住,他将报告撕的粉碎,搁在窗台上付之一炬。 点上雪茄,他在脑子里计算着建造海底隧道所需的预算,以记忆中的红磡隧道规模为蓝本,按照当下建材价格来计算,一条隧道建成所需的预算大概需要1亿港币。 以目前国际上已经盛行的bot模式通常的特许运营周期,结合港府一贯的做事风格来看,特许经营权的期限估计是30年,算上货币贬值等一干因素,每年必须超过650万的收益才能保本。 得出这个数字,他就懒得往下想了,以目前香港的汽车保有量,这时候投资隧道建设,根本无利可图。看样子,红磡隧道并没有提前现世的可能和必要,之前开会时的上海隧道构想无实现之可能,要想其他可行性方案。 保守估计在港的上海人拥有2亿美元以上的浮财,可谓是鸡中的梵天鸡,借过来下个蛋怎么也得价值2000万美元,仅凭他已经构思好的友谊商场、上海大厦、上海号游轮,还不足以实现这个目标,他还得加把劲。 一次思考,时间已经来到四点,下楼乘车来到界限街,报格利菲斯的名字进入花墟球场。 花墟球场是俗称,正式的名称叫警察会球场,是警察足球队的主场所在。 英国是现代足球的起源地,英国佬对足球自然是喜爱的,这也影响到香港的足球文化,本世纪初就有了甲乙丙三个足球联赛,参赛的队伍除了一些准职业的球队之外,还不乏港会、海军、警察等多支政府部门的球队,且有的部门不止一支球队。 比如警队就有三支球队,一支踢甲组的西警队,由清一色的英国籍警员组成;还有一支华警队,由华人警员组成,一支欧警队,以英国籍警员为主,但也有华警和阿三,这两支球队参加乙丙两级联赛,成绩一直不咋地,只能算是业余球队。 车子在停车场停好,冼耀文甫一下车,两道人影便冲他走了过来。 “冼生,来踢球?” 循声望过去,冼耀文看见腆着笑脸的吕乐,也看见双手挂在他手肘的浓妆艳抹一位。 “原来是吕生,你也来踢球?” “是啊。”吕乐往前走了两步,在冼耀文对面站定,“这里有三个球场,冼生在哪个球场踢?” “我是第一次来,不太清楚,英国佬一般都在哪踢?” 吕乐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英国佬都在南场踢,有人守着路口,不是被邀请进不去。” 冼耀文听出吕乐话中的试探之意,他往吕乐所指的方向瞄上一眼,淡淡一笑道:“昨天晚上刚认识一个政治部的英国佬,开盘口赢了我一笔,今天我过来踢爆他屁股。吕生你几点钟开球,如果有时间,还得麻烦你帮我带个路。” “我那边不急,人还没来齐。”吕乐轻笑道。 “那,劳驾。” 吕乐带着,一行人往球场的方向走去,来到一扇钢丝门前,再次用格利菲斯的名字打开门,进入球场区域。 目光对向球场,冼耀文一眼就看到带球往前突进的格利菲斯,还别说,看他盘带的功夫,球技应该不差。 只见格利菲斯带着球突进禁区边缘,正准备起脚,对面的后卫斜冲出来推了他一把,左脚还故意前伸绊了他一下,格利菲斯一个重心不稳,摔成大马趴。 “哈,果然是英国佬,踢球脏是有传统的。”心里暗笑一声,冼耀文举起双手鼓掌,嘴里大叫道:“特杰拉,摔得好!” 坐在草皮上的格利菲斯听见,回击道:“亚当,fuckyou。” “fuckyoutoo,格利菲斯。” 吕乐是文盲,更不懂英文,但fuck还是听得明白的,见冼耀文敢对英国佬fuck,对“冼耀文和英国佬交好”的传闻信了几分。以前只是听闻,现在却是亲见。 球场里的格利菲斯站起来后,就对边裁做了一个换人的动作,随后往场外慢跑而来。 “你刚才应该滚进禁区,可能拿到点球。”不等格利菲斯彻底靠近,冼耀文就冲他说道。 格利菲斯回怼,“换衣服,你表演给我看。” “好啊,有没穿过的球衣吗?” “跟我来。” “等等。”冼耀文叫住格利菲斯,指了指吕乐,“给你介绍,吕,深水埗警署探目。” 格利菲斯瞄了吕乐一眼,随意点了点头,立马又催促道:“快点,我等不及踢你屁股。” “吕生,不好意思,先失陪。”冼耀文拍了拍吕乐的臂膀,随即冲格利菲斯说道:“用嘴只能亲我屁股。” 两人一路互怼着进入更衣室,格利菲斯给冼耀文找了一套红色没拆封的队服,冼耀文穿上和他身上的黄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随即又套上令人胆寒的彪马atom带旋钉的足球鞋。 看到球鞋,格利菲斯诧异问道:“亚当,你去过西德?” “没有,鞋子是在纽约买的。” “据我所知,彪马没有卖出西德。” “那我就不清楚了。”冼耀文穿好鞋子,起身蹦跶两下,让脚适应鞋子的笨重,“也许卖鞋子的老板是足球的狂热爱好者。” “也许。”格利菲斯并未多纠结鞋子,见冼耀文已经准备就绪,摆了摆头说道:“我们走。” 返回球场,场内不见人影,一个个都在场外休息,半小时一场的三场制比赛已经结束,休息十五分钟后进行第二场。 正好,冼耀文有空档找一找球感。 这世上没有男人不爱运动,也没有男人不玩球,再是不喜欢球的男人也至少会玩两个球,冼耀文博爱一点,喜欢的球很多,足球就是其中之一,排在最喜欢的球第三位。 他喜欢看足球比赛,也喜欢踢,而且踢得还凑合,即使放到巴西的业余爱好者当中,他也能混入最顶尖的一批人里。若是放到某国,不说球技,光跑,他也能跑死国家队,气得教练老铁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吹头发,嘴里喊不出666。(本章完) 第328章 及时雨 冼耀文在颠球并把球哐哐踢向竖杆时,有人却在背后为他默默付出。 唐纳德·肯德尔这位营销副总裁,忙于建立朱丽叶品牌的组织架构之余,还乐孜孜的操心着超出他岗位义务范围的工作——入股运动品牌。 不得不说,如今还不是运动的美好时代,运动品牌无东风可借,只能潜龙在渊,默默发展。 在英国的博尔顿,有一家“福斯特和儿子们”公司,早在1905年就设计生产了钉跑鞋,哈罗德·亚伯拉罕穿着这款钉跑鞋拿下1924年巴黎奥运会百米冠军。哈罗德·亚伯拉罕自发性的代言,让这款钉跑鞋风靡全大不列颠,鞋子大卖,年销售量居然超过令人不敢置信的五千双。 这个数字一点不带讽刺的意味,已经大大超过了英国职业和半职业田径运动员的数量,买得起的都买了,市场占有量百分百,可以和谁也跑不掉的税收相媲美。 尽管市场占有率高,但绝对销售数量不够,“福斯特和儿子们”公司的利润非常一般,发展了几十年依然是一家小公司,不说整个英国,就是在博尔顿也排不上号。 就是这家名气不小却不怎么赚钱的公司,受到了一家美国公司的青睐,不但入股15万美元,拿走了35%的股份,还出价7万美元买走了钉跑鞋的版权,尽管福斯特家族并没有为钉跑鞋注册专利。 交易由福斯特的第二代掌门人完成,在南非打猎时遇到南非短角羚的福斯特家族第三代兄弟俩一无所知,因为南非短角羚屡屡从他们俩的枪口快速奔跑逃脱,让两人有了短角羚很能跑的认识,心中隐隐有了将自家鞋子品牌命名为短角羚的想法。 短角羚的发现与命名都由南非的荷兰后裔完成,在南非荷兰语中,短角羚被叫作rhebok或reebok。 肯德尔不仅完成了入股和版权交易,且从福斯特家族拐跑了一个人,杰森·福斯特,这位新人还没去纽约朱丽叶品牌管理公司认认门,就被肯德尔任命为帕拉斯营销副总,跟着外聘的团队飞往德国巴伐利亚奥拉赫河河畔,闯进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工厂阿迪达斯,对鲁道夫·达斯勒说:“达斯勒先生,让我们携手弄死河对岸的杂种。” 差不多同一时间,龙学美以马克思聘请的团队进入了另一家小有名气的工厂彪马,对阿道夫·达斯勒说:“达斯勒先生,让我们携手弄死河对岸的杂种。” 纽约,全旭站在楼道里郁闷地抽着烟,想着该如何完成自己新接到的任务——入股意大利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比耶拉上,一家名叫“比耶拉针织厂”的股份制企业。 这家企业原是斐乐兄弟创办的一家小型家族纺织企业“f”,1942年与镇上另一家叫“f”的纺织企业合并成比耶拉针织厂,成了斐乐大家族的企业,生产一种只在比耶拉省山区有市场的内衣。 全旭很是郁闷先生怎么会对万里之外的一家小纺织厂感兴趣,也在头疼该怎么入股。他知道入股这个词没多久,更别提该如何实践。 哐哐哐,皮球一次次撞击在竖杆上,经过反弹回到冼耀文的脚背,再一次次踢出,好好秀了下脚法。 但经过休息走过来的格利菲斯对他的脚法却是不屑一顾,“亚当,你敢不敢站远一点?” 冼耀文看向格利菲斯,傲慢地摇摇头,“你不懂,这是巴西非常流行的一码训练法,只要掌握,在25码也能踢中横梁。” 格利菲斯嗤笑道:“我们打赌,你在25码踢中一个球,我给你1000港币,踢不中你给我100港币,噢,不,你只需给我1仙,赌几个球随你。” “十万比一,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但打赌只限今天,我不能无休止地陪你玩。”格利菲斯耸了耸肩道。 “我有一个条件,你当守门员。” 说着,冼耀文的脚背接住反弹回来的球,将球挑到半空,人往前跨出两步,快速转身,左脚在地上一蹬,人凌空跃起,右脚背狠狠砸在下落的足球上,咻的一声,足球如炮弹般往远处射去,时速至少170公里。 人落到地上时,冼耀文看向格利菲斯,淡淡地说道:“你确定要打赌吗?” 格利菲斯收回盯着足球远去的目光,心有余悸道:“你只要收回最后的条件,我跟你打赌。” “不,这个条件必须有,赌注可以改为十比一,并限定我不能踢少于1000次,少一次就算我输,格利菲斯,10万港币轻松到手,如果我是你一定接受。” “ok,我们交换,我来踢,你守门。” “不……” 冼耀文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广播里传出《奇异恩典》的曲子,格利菲斯脸色一变,对冼耀文说了声“下次再踢球”,随即匆匆往更衣室的方向跑去。球场外在休息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纷纷站起冲向更衣室。 此情此景,不用多猜,一定有大案发生,而且多半死了英国籍高级别警察。 “不知道谁这么勇敢,英国警察都敢动,真当英国佬只会收黑钱啊?”冼耀文心里暗暗想着,眼睛却是看向跟着英国佬跑动的吕乐。 待球场不见人影,冼耀文缓缓走向更衣室,换好衣服离开球场。回深水埗的路上,可以看见艇仔、jeep仔、猪笼车在马路上快速穿梭,车斗里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军装警,一辆车里坐着一队头戴蓝帽子的华人大块头,这是驻守新界的鲁籍冲锋队,居然也被调动了。 冼耀文心里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案子,不知不觉间回到家,被在家的王霞敏告知索菲亚来过电话。 拿起电话打回去,索菲亚第一时间说道:“亚当,半个小时前发生了一起大案子,一辆警车运走私黄金被拦截,负隅顽抗,打死了一名警司、一名督察,还有几个华警。” “警车里是警察?” “不仅有警察,还有几名战斗素养很高的匪徒。” “所以,事情变得更加容易?” “是的。” “再见警察,我去准备鲜花和帛金。” 挂掉电话,冼耀文去杂物间里找出中元节时剩下的黄表纸,烧给已经挂掉和即将挂掉的匪徒,都是及时雨宋江啊,想什么来什么。 当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冼耀文打出几个电话打听案情,并组织出一条脉络——这是一个刘福在抓,韩森负责的案子,今天由英国警司负责统筹指挥摘桃子,谁知道居然碰到了硬茬,匪徒只疑似死了两个,警察却死了八个,桃子没摘到,命倒是送掉了。 如今案情的进展是车没找到,人更不用说,正展开全城大搜查。 冼耀文没去饭厅吃晚饭,宋师奶送了一盘拼菜上天台,他坐在石桌前,一边黄酒小酌,一边等消息。 酒过三巡时,戚龙刀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前,放下几个弹壳,“8毫米南部子弹、康绥靖主任公署子弹厂生产的7.92毫米枪弹,还有点三八。” 闻言,冼耀文瞄了一眼桌面的弹壳,随即拾起最大的那枚,失望道:“百式冲锋枪、瑞士sig启拉利轻机枪,我们都没有吧?” 戚龙刀没有回答,他心知冼耀文知道答案。 冼耀文轻摇头,“启拉利,只比捷克式少一点,没有指向性。” “看子弹上的编号是1934年生产,用这把枪的人很可能是抗战前的刘湘旧部,而且是精锐部队的一员。” “不好说,内地在宣传的飞夺泸定桥,用来掩护的就是一挺启拉利,四川产的子弹早就漫天飞,不好判断枪的来源。”冼耀文点上半截头雪茄,接着说道:“来源就不去管了,我们手里没相同的家伙,我的想法破产,事情都停一停,等这个案子过去。” “明白。” “小面,下去打点饭,一起吃点。” 说完话,冼耀文默默抽着雪茄,为好运没有连连而郁闷。他本打算借机假冒悍匪把李裁法办了,谁知道悍匪居然用这么冷门枪械。不管是百式还是启拉利,香港的军火贩子手里根本没有。 郁闷之余,案子也愈发勾起他的兴趣,百式搭配启拉利,战斗素养又强,溃兵的身份呼之欲出,敢明目张胆用长枪,又不太像是在本地扎根的势力。本地势力哪有不知道在香港持枪无所谓,动枪可就是大事,特别是长枪,直接会刺激到英国佬的敏感神经。 现在更是死了警队高层,案子没了转圜的空间,英国佬不弄个水落石出,根本不会罢休。 “外部势力走私黄金,还有警察参与,是勾结还是警察本身就有社团背景?” 日占前夕,警队强拉过一次壮丁,主要来源是码头苦力和黄包车夫,这些人十之七八是社团外围,吕乐就是在这时期当的警察,本身是潮州帮的一个烂仔。 思来想去,冼耀文还是认为这帮悍匪的幕后是本地社团,而且隐隐是溃兵组建的社团其中之一,指向李裁法非常牵强,断了他当场击毙悍匪,栽赃李裁法的念头。 此案对他而言,好处只能拿一次,不能无休止地薅羊毛。 既然没什么念想,冼耀文只好放下,拿起桌面的小报《立报》,阅读上面的一篇散文《狮城的日与夜》,笔者以第一人称撰写的一个发生在新加坡的浪漫爱情故事,男主角化名“阿哲”,女主角化名“阿月”,却是贴着李月如的照片,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读到最后一行,冼耀文敲了敲报纸对戚龙刀说道:“写文章的这个人都安排妥帖了吧?” “是的。” “张哲宪的笔迹拿到了?” 戚龙刀点头。 “明天过来拿信,找个写信佬模仿张哲宪的笔迹抄一遍。” …… 晚上九点,冼耀文接了一个电话,坐车出门来到东京街和荔枝角道的路口,汽车稍停,戴着礼帽、一身中性打扮的齐玮文钻进车里,挨着冼耀文坐下,随口说道:“周懋臣真的病了,crc。” 冼耀文淡笑道:“故意说个缩写,考我啊?结直肠癌,确定吗?” “诊断单上就是这么写的。”齐玮文不以为然道:“医生说周懋臣已经没有化疗的必要,给他开了瑞士一种还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止痛栓剂。” “那就是等死了,真是人生无常。” 冼耀文叹了口气,心里寻思周懋臣估计等不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栓剂高效止痛效果刚发现没几年,这时候的止痛栓剂靠谱的可能性极低,痛到受不了,大概率会沾那玩意,吸食过量而死的可能性很大。 “谁在陪护?” “只见到姨太太凌君如和女儿周若云,没见到周孝赟和周孝桓。” 冼耀文沉思片刻后说道:“听说过金得利衬衣吗?” “广播里听见过广告。” “周家的,矛头直指好运来,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周懋臣的主意,接线员安排好了吗?” “只安排进去一个,你不会这么快想唤醒吧?” “不是,只是随口问问。”冼耀文否认道:“周懋臣在东华医院?” “对。” “我和周若云有过几次接触,方便偶遇吗?” “除非你去肿瘤科探望病人,不然偶遇的可能性不大。” 冼耀文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现在很想知道金得利背后站着谁,周懋臣真得病反而让我束手束脚,我与周家有合作之实,却未论过辈分,若是下手太狠,容易被人诟病欺负后辈。” 齐玮文嗤笑道:“要不然你装病,让你姨太太出面。” “馊主意,我是弱冠之年,不是已知天命后继有人,一装病,还未稳固的人脉关系至少完蛋一半。”冼耀文摇了摇头,“帮我去摸摸情况,我要知道对手到底是谁。” “好。”齐玮文应一声,“今天的枪声听到了吗?” “没听到,知道。” “不要沾边,有人在搞经费。” 冼耀文乐道:“啧,还玩自筹经费那套啊?” 齐玮文似笑非笑道:“你想听?”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关我事,不好奇,也不想沾边,只想吐槽,死了两个,英国佬这次不会善罢甘休。” “也不关我事。跟你说,我在八乡锦田河上游买了一块地,4.52万呎,准备好盖房子的钱,我要在那里盖一座庄园。” “嘶。”冼耀文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面积,你是打算让我破产啊,先盖间别墅过渡一下,庄园缓缓。” 齐玮文娇嗔道:“又没让你现在就盖,买地只花了7万多,我自己能盖间别墅,你就不用管了,慢慢攒盖庄园的钱吧。” “地皮价格倒是不贵,改天我过去看看,如果位置不错,可以考虑多买一点。” 齐玮文头一歪,靠在冼耀文肩膀上,“不要改天,明天早上你陪我一起去,别墅你也要住,我们一起商量怎么盖。” “好吧,我听你的,明天一早就去。”(本章完) 第329章 牛鬼蛇神出没 一大清早。 冼耀文陪齐玮文去了一趟元朗八乡,她买的土地在莲花山山脚的河背村,从地图上看,离当下还不存在的河背水塘距离一里多的山路。 地方很好,齐玮文算是捡到便宜了。只不过有莲花山挡着,从冼家出发到地皮的直线距离不到11公里,实际距离却有将近24公里,自住还不错,开发房地产不太行,且位置在山脚,自然保护区一划一个准,很容易成为“保护”香港房价的牺牲品。 因此,冼耀文坐视地皮边上将近70万呎的便宜荒地不动心,只是去了一趟村公所,将不规则的地皮扩充成一块长方形,面积正好8万呎,分毫不差。 处理好地皮事宜,冼耀文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让戚龙刀派人带上汽油去烧地,留出三米作隔离带,将整块地皮浇上汽油彻底烧一遍,矮树杂草全部放过。 第二件是请罗鹰世派个施工地,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地皮边界建一圈围墙,不多占,也一寸不让。 第三件是请个戏班子去村里唱戏。 村民有淳朴的一面,也有狡诈的一面,不尽快将地皮围起来,过上一段时间,可能会莫名其妙多出密密麻麻的果树苗,甚至是多出几个坟,然后就是陷入无休止的赔偿扯皮。 一团乱麻的官司,根本没法打,赔钱是一定的,赔的干脆,说明好欺负,制造机会再来第二轮,不干脆,那就得忍着死鸡死鸭往院子里扔,甚至是天降屎尿,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可能遇到。 好人做在前,礼数到了,大部分村民的恶会被堵在肚子里。 上午操心地皮,下午陪柳婉卿母女去月园,或许是盛怀毓罕少陪盛骞芝顽耍的原因,被陪着玩耍的盛骞芝并没有排斥冼耀文,反而因为他会玩,一直黏着,摩天轮、过山车、小火车、旋转秋千、射击、投篮等,凡是月园有的项目都玩了一个遍。 晚饭在月园内的餐厅吃,饭后还在园内的原天星戏院现掹衫尾看了一场电影。 丘德根不满足于窝在乡下,一有机会就往城里钻,天星戏院仅仅是他进城的开始,后面逮到机会还会有所动作。 对此,冼耀文乐见其成,签回来这么多代理发行的合同,掹衫尾的观众也要开开洋荤,先从南洋开始,老片子引进一拨,印度电影也不错,片长三个小时,又有歌舞表演看,观众会觉得非常实惠。 只不过为了发行其他语言的影片,友谊影业需要建立一支规模不小的配音队伍,打造充满友谊特色的粤语配音腔和国语配音腔。 离开月园时,盛骞芝在冼耀文背上沉沉睡去,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 回家未搭车,柳婉卿相伴冼耀文左右,两人惬意慢行。 “骞芝今天很开心。” “嗯。” “我想在辉浓台买层楼搬过去住,现在住的地方租出去。” “辉浓台挺好的,还是买一栋吧,你把两万美元拿出来,不够的我来出,楼记在骞芝的名下。” “嗯。”柳婉卿甜滋滋地点点头。 “登记之前,把她的名字改了,你觉得冼月清这个名字怎么样?” 柳婉卿止住脚步,诧异万分,“姓冼?” “不然呢?”冼耀文也止住脚步,看着柳婉卿说道:“你想让我给别人养孩子?” “不,不。”柳婉卿回过神来,“改姓蛮好的,可骞芝的名字是我起的,我不想改。” “依你。” 冼月清这个名字本就是冼耀文刚刚想到,没费多少心思,也没有多少坚持。名字无所谓,主要是姓,姓一改,潜移默化就会考虑冼家的利益。 把头枕在冼耀文臂膀上,柳婉卿笑盈盈地说道:“我要不要也改姓?” “文件上就别改了,平时的自称随你,冼柳婉卿,还是挺顺口的。” “唔。” 柳婉卿将手抓得更紧。 “欧~文。” 随着冼耀文拖着长音的呐喊,中场的皮球被吊到空中,落点处于他的前面,跑动中的他往后瞄了一眼,双脚往前再次跑动,随后人往前跳跃而起,头顶在皮球上,一个鱼跃冲顶,皮球如炮弹般直扎球网。 从地上站起,往中场的方向狂奔,来到穿三号球衣的格利菲斯身前,冼耀文朝他竖了个中指,啐一口“fuckyou”。 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之前,过周末的冼耀文早上就来到蓝塘道892号别墅,坐在院子里的遮阳伞下,翻阅旧书摊上淘来的旧书《奇女子余美颜浪漫情书》。 余美颜是不折不扣的奇女子,在平均每天和2.669个男人睡觉的四年时间里,她不仅成了性派作家,还有过三段浪漫的爱情故事。 据说余美颜对男人还挺挑剔,只有看上眼的,她才会提供似性又似爱的关系。如果这个情况属实,那她的效率不一般,估计一次至少看上眼几十个,然后让“候爱人”拿号排队。 余美颜走了不到二十二年,曾与她有过欢愉的男人大多健在,吃过她八卦的人尚有电影消费欲望,如果拍一部她为女主角的纯真爱情故事,一定有话题,也有市场。 把书翻完,冼耀文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海王》,情归大海,与鱼虾蟹为伴,恨天下愚人不懂我,可悲,可怜,可叹!” 放下笔,他冲安静坐在一旁的费宝树说道:“如果要拍一部关于余美颜的爱情故事片,你说女主角谁来演比较合适?” 费宝树抬头,视线离开杂志,想了一会说道:“老爷,余美颜声名狼藉,不会有人愿意饰演她。” 冼耀文轻笑一声,“你想当然了,我可以说不仅有大把人乐意拍,还有不少人愿意免费拍,甚至倒贴。当电影明星是摆在你们女人面前一条最好的路之一,特别是没什么学识空有其表的女人。 余美颜要拍,唐怡莹我也想拍,与溥仪青梅竹马,差点成了皇后,结果被嫁给溥杰,两人一地鸡毛,唐怡莹主动勾搭了张学良,被张学良识破她工于心计,转而又勾搭上卢筱嘉; 然后又是小鬼子借着溥仪不能生育,安排嵯峨浩和溥杰联姻,企图名正言顺地让两人之子继承伪满皇位,唐怡莹被离婚。 唐怡莹年轻时的故事也算是多姿多彩,只是可惜她现在在港大当导师,为人师表,不好直接调侃,只能化名,女主角的名字就叫唐怡滢,莹字加上三点水。” 费宝树忍不住噗呲一声,“老爷,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不,这叫基于事实的尊重。”冼耀文稍一寻思,“算了,还是不耍这种小聪明,直接换个名字,知道唐怡莹往事的人应该能看明白,不明白就在报纸上发文章隐晦点明。” 说完,他在纸上又写下一行字:“《高端爱情》,若无一方诸侯之衔,廿卅万可遣之兵,岂可言爱我?” 根据真实人物改编的故事自带观众基础,很容易做到保本,且有颇高的上限,只要成功一两部,这个类型就算是开拓了,一年输出一两部,各种类型的人物轮着来,观众不容易审美疲劳。 冼耀文把在港的失势风流人物捋了捋,分左右在纸上写下两列名单,左穷右富,左边的名单等人死了再考虑拍,右边的名单得抓紧,趁着家底还厚,上门聊聊付费拍自传电影的买卖。 随即又列了一份富豪名单,也打算差人上门拜访,探讨一下给先人拍片立传。 灵感如泉涌,或许友谊影业可以开展给富家子弟拍片庆生留念的业务,不现实的生日许愿在电影里实现,只需支付拍摄成本,神仙、皇帝、乞丐,想演什么演什么,开发无厘头新流派。 花花公子的单子就不接了,一出手就是十万几十万的公子哥还没出现,只出得起几千一万的舅少档次太低,没必要太给他们脸,让他们继续当舅少,但要引导他们改变消费模式,从送花篮过渡到买唱片,歌伶发唱片,不买上八百一千张,好意思说自己是舅少? 冼耀文抚了抚下巴,钢笔继续划动,“每张唱片有唯一编码,上市销售一周后会进行抽奖,被抽中的唱片所有者可以同歌手‘共进晚餐’,同时获得成为金牌赞助人的机会,只需赞助五万元,赞助人和歌手的宣传进行捆绑,每当歌手自我介绍时,都要提一下金牌赞助人的名字或企业名字,为期半年。 赞助人若是肯多出十五万,可以以赞助人姓名或企业名称为名创作歌曲,每次公开献唱必唱此曲,也为期半年……” 他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着,费宝树却不知道何时被佣人叫走,回来时倒是知道的,因为带回来两个客人,需要寒暄。 客人来到近前,冼耀文起身,等着费宝树介绍时,目光在客人身上一扫而过,一个四十岁稍出头的男人,略有文气,一个三十七八的女人,浑身散发着良好的家教。 “老爷,这位是王先生,这位是王太太倪静娴,是我的旧识。”费宝树落落大方地介绍,没有掩藏冼耀文的身份。 冼耀文冲男人伸出右手,“王先生你好,我是冼耀文。” “冼先生你好,我是王纯壮。”王纯壮握住冼耀文的手说道。 冼耀文松开手,对倪静娴行注目礼,“王太太你好,老妻少夫,宝树心有顾虑,只敢把我藏于金屋,一直不知她有你这位好友,真是失礼。” 倪静娴莞尔一笑,“冼先生,言重了,宝树真幸运能遇到冼先生。” “应该是我幸运。”冼耀文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先生、王太太,请坐。” 四人围坐,佣人上茶后,互相说了一通铺垫的客套话,待气氛到了,倪静娴才说到正题。 “宝树,这次举家来港,亦秀、亦方、亦聪没有一起来,我不担心亦秀、亦方,唯独心忧亦聪,他年纪尚幼,心性不定,容易惹出祸端,我想拜托你写封信回上海……” 不等冼耀文把话听个囫囵,一个佣人来到他身边,对他轻声说道:“老爷,你的电话,冼公馆打来的。” 冼耀文颔了颔首,冲王家两口子说声抱歉,进客厅接了电话,然后出现在花墟球场。 面对冼耀文的中指,格利菲斯只是耸了耸肩,并未回怼。没什么好怼的,进球竖中指庆祝并不是冼耀文的专利,五分钟前他刚对冼耀文竖过。 冼耀文报完仇,走向自己的中锋队友欧文·贝克汉姆,互相击掌,“欧文,传得好。” “亚当,射得好。”贝克汉姆满脸笑意,为刚才的精彩配合而兴奋。 “再来?” “yeah。” 两人互相搂着肩膀来到中场,一人分站一个方位,做好了随时抢断的准备。 都是业余爱好者,踢几分钟就能互相清楚对方什么成色,冼耀文这边,真正算得上会踢的只有他、贝克汉姆,还有一个后卫安德鲁·甸,三人能做到脚背接球,也能做到精准传球,其他人都差点意思,球传到他们脚下能蹚出几米远。 随着哨声响起,黄队开球,球被传到格利菲斯这个蹩脚前锋的脚下,冼耀文用余光瞄一眼裁判的位置,背对裁判贴了上去。 “嗨,bitch,小心球。” 一句垃圾话抛出,不等格利菲斯带球走人,冼耀文将左手食指勾成“7”,重重击在格利菲斯的侧腰上,待其吃痛愣神,右脚一勾,球来到他脚下。 蹚出两步,找到贝克汉姆的位置,外脚背搓球,足球划着弧线,往贝克汉姆跑动的方向飞去。手往身后一甩,拍掉拽着自己球衣的手,无球往前快速跑动,左扭右拐,小心躲避随时会伸出的脏手脏脚。 跑到进攻范围,等着贝克汉姆传球时,只见贝克汉姆被一名防守队员拽住了球衣,另一名防守队员趁机将球偷走,攻防互换。 冼耀文连忙转身,快步跑向格利菲斯,然后一直贴着,等格利菲斯跳起用头接球,手往前一伸,拽住格利菲斯的短裤往下一拉,手随即快速缩回。 非常可惜,角度没找好,小动作被裁判看个正着,吹了。 黄队再次发球,冼耀文想上前抢时,被黄队两名后卫夹击,一个拽衣服,一个踹脚…… 球就是这么踢的,在场上的没一个是干净的,各种脏动作不断,三十分钟一场的球,裁判要吹哨十几次,这还是可吹可不吹的一律不吹,不然哨子根本不用停。 等一场球踢下来,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头上、脸上、衣服上、腿上,无一不是沾满草屑和淤泥,冼耀文被重点照顾,衣服裤子、手臂上留下了层层叠叠的手印,腰上隐隐作痛,被人抓起一块淤青。 “fuckyou。” 在球场边休息时,格利菲斯来到冼耀文身前,撩开衣服转了一圈,展示了六七块淤青。 “看我。”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手臂,“doublefuck。” “好吧,我们扯平了。”格利菲斯瞄了一眼,坐到冼耀文身侧,拽走他手里杯子就往嘴里倒,咕嘟一口,半杯水下肚,提起边上的水壶倒满,一口气喝完,“晚上俱乐部打牌?” “没意思,你不是我的对手。” “亚当,你只是运气好,能叫到牌。”格利菲斯不服气地说道。 “运气也是实力。” “运气不会每天都有。” “ok,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实力,但不是今天,我和五姨太已经约好看电影。” 格利菲斯嗤笑道:“第五个?一共几个?” “格利菲斯,你问的太多了。” “好吧。”格利菲斯摊了摊手,“改天再约。球踢得不错,要不要加入我们球队?” “警察?” “不,红魔。” “利物浦?” “yeah,球队成员都是利物浦球迷。” “我是蓝军。” “切尔西?你在逗我?”格利菲斯大叫道。 “我在斯坦福桥球场看过比赛。” “你应该去安菲尔德球场看看利物浦的比赛,相信我,你会喜欢上红魔。” “也许。” 离开球场后,冼耀文回到费宝树那,但待了不到一分钟又匆匆离开,皆因又有电话找他,对方留下一句话:“衣服纽扣用铜的好不好?” 这句话有意义的只有一个铜字,铜紫红色,与橙色接近,代表橙色警报,家里有事发生。 火速赶到东京街,进入一栋唐楼的四楼,来到窗户边,接过蒙着纱布的望远镜,“什么情况?” “便利店门口的中年人,身上有两把枪,一直在偷偷观察一号楼。”戴老板的视线盯着瞄准镜,头也不抬地说道。 透过望远镜,冼耀文锁定中年人,观察了一阵,说道:“你觉得是杀人还是绑票?” “绑票的可能性更大。” “操,都拿我当肥羊啊。”冼耀文吐槽一声,扯掉望远镜上的纱布,把望远镜扔给戚龙雀,“换个地方,验验成色。” 说完话,从边上撩起英七七狙击型,拉栓推弹,将枪搁在戴老板事先准备好的站立射击架子上,枪托抵在右肩,右眼凑近瞄准镜,略带别扭地瞄准中年人。 他有一个从未对外透露的秘密,他其实是个左撇子,右手能做的事情,左手可以做到更好,射击也是一样,右手狙是精确射手,左手狙可以做到超远距狙击。 三岁被老头子带着玩枪,六岁开始打猎,一玩就是将近四十年,用过世界上存在的所有枪械,打掉的子弹过百万发,射击对他而言,犹如呼吸,只要枪托抵在肩窝,他的身体会自动调节到最佳的射击状态。 锁定中年人的双眼后,冼耀文对着空气说道:“看出一点什么?” “不确定,不像常规军队的路子。” “看着像是接受过专业的情报员训练,但又不那么专业,应该是原军统或中统的内勤人员,基本可以排除台湾派遣的可能,不是特工,是匪。” “要击毙吗?” “风口浪尖上,开枪很麻烦。冲钱来的,有的谈。” 冼耀文内心的猜测更趋向中年人是单纯为钱而来,而不是接了杀他的单子。中年人身上的衣服整洁合身却陈旧,不太像是临时找的衣服,可见日子过得拮据。 调整枪口,对准中年人刚刚掏出的火柴盒,贴图是澳门的中西娱乐楼,这种火柴他见过,是中西娱乐赌场的定制火柴,赌客在赌场里赌钱可以问荷官要,外面没得卖。 目光透进推出的盒子,可以看见火柴还有一半多;中年人点烟时,一口气吸烟持续了将近一秒,一段肉眼可见的白色烟纸燃烧,间隔将近两秒才将嘴里的烟吐出,老烟枪无疑。 中年人很可能刚去过澳门,或者是澳门过来的过江龙。 忽然,中年人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接着脸色微变,迅速将头转回,故作自然地从木凳上的油纸里捻起一颗花生米,吃花生米,小酌一口酒,不经意间又往刚才的方向睨了一眼。 “能发现望远镜的反光,可以确定接受过情报员训练。拿着两把什么枪?” “没直接看到,只看到轮廓,看大小像马牌撸子。” “8+1,18发子弹,如果是用枪高手,会很棘手啊。”冼耀文呢喃一句,继续观察中年人。 过了一会,戚龙雀返回。 冼耀文又观察了好一会,开口说道:“小面,去会会他,从东南方向切入。问他想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如果想顿顿饱,子弹退膛,卸下弹匣,聊聊。” “如果反抗?”戚龙雀问道。 “衣服整洁无褶皱,十之八九有老婆,孩子可能五六个,敢反抗,鸡犬不留。” “明白。” 戚龙雀此去有惊无险,十分钟后,冼耀文坐在中年人的对面,相距两米,位于东南方,丝毫不影响射界,也不在徒手攻击范围之内。 冼耀文抛给中年人一支雪茄,“想绑我换几个钱花?” 中年人接住雪茄,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即嘿嘿一笑,“朱丽叶,我以前抽过两次,一根够我吃上好几天,冼老板真是大财主。” 冼耀文轻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以前是宝安站的,看你的年纪,至少是个中校吧?” “少将。”中年人自嘲道:“混不到一口饭吃的少将。” “刀口饭吧?” “只能吃这口饭,其他饭吃不上。”中年人脸上布满苦涩。 “澳门很难混?” “不好混。” 冼耀文点燃雪茄,将打火机抛给中年人,等中年人叼起雪茄,问道:“我的命值多少?” “二十万。” “不是很多,也不少。”冼耀文颔了颔首,“莽撞了一点,你应该先在外围摸清楚情况再扎进来,是不是米缸快见底了?”(本章完) 第330章 另类关系 中年人苦笑道:“快揭不开锅了。” “人呢,为了填饱肚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值得理解,哪怕你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依然这么说。只不过理解归理解,假如你对我造成任何损伤,我的报复自然是无休止的。我这个人胆子小,既怕贼偷,又怕贼惦记,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不留一丝隐患。”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你的运气不错,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前就被发现,你我现在算是无冤无仇。 你需要填饱肚子,我需要人为我卖命,我们之间互有需求,完全可以进行互补。你刚才说我的命值二十万,本着平等的原则,我也给你的命标价二十万,假如你在做事的时候,真把命送掉了,你的妻儿会拿到二十万剩余的部份。 这是底线,假如你一直幸运,我会一直养着你,然后按照你的付出,支付你等价的报酬。等到你干不动的那一天,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正当生意,让你的晚年生活不愁吃喝,也不会太无聊。” 说到这,冼耀文拿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从里边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打开袋口,拿出一厚一薄的两个信封,将两个信封抛给中年人。 “来都来了,不能让你白来一趟,你可以带走薄的那个,也可以两个都带走。” 中年人闻言,打开薄信封看了一眼,估计一下张数便知应该是一千元,震惊冼耀文出手大方之余,不用打开厚的信封便知里面装着五千元。 他没有一丝纠结就把两个信封都揣进兜里,随后带着恭敬的语气说道:“老板需要我做什么?” “名字。” “李卓,三十七岁,原保密局长沙站参谋,擅长射击。” “参谋?负责在部队驻点?” “是。” 冼耀文颔了颔首,“擅长用什么枪?” “枪牌撸子配快慢机,点射结合火力压制,二十步内弹无虚发。”李卓丝毫不谦虚地说道。 “卖命的工作容不得弄虚作假,老李,你说弹无虚发,我给你分配任务的时候就会按照这个标准来,把命丢了你可不要怪我。”冼耀文似笑非笑道:“现在还有机会改口,你要不要换个说法?” “不用。”李卓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既然你这么自信,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给你半分钟起一个代号,不要龙啊虎啊,越低调越好。” 李卓略作思考便说道:“头碗,头发的头,碗筷的碗。” “家乡菜?” “是的。” “你之前不是跑单帮的吧?” “有几个靠得住的人。” “鸡公碗小组,成员十六名,分甲乙两组,每组八人,两组采用轮休制,保证随时有一组待命。你是组长,组员由你自行招募,你不用告诉我组员都有哪些人,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不用知道我的存在。 等下我会给你五万,两万用来采购武器和训练装备;一万五是安家费,你分给组员;剩下的一万五在深水埗范围内给鸡公碗找一个窝。 组员包括你基本工资是两百,不管有没有任务,工资每月照发,过年过节还有其他福利;每次出任务都有奖金,数额视任务的重要度和难度而定,一般不会低于四千,如何分配你自行决定。 执行任务中阵亡有抚恤金,并按月发放养儿金,直到幺子女年满十八周岁,两金的数额我要好好想一想,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子女有多有少,不患寡而患不均。 总之,我不会让组员有后顾之忧,只要我不倒,肯定会帮他们将孩子养大,而且会给孩子们安排一份营生。” 冼耀文凝视着李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给你和组员们的承诺,一诺千金,若是我没做到,你们可以随时反水来干掉我。我对你们负责,同时也有严格地要求。 鸡公碗是一种很常见的碗,稍殷实的人家都会有几个,我对鸡公碗的要求就是中隐隐于市,不显山不露水,不出任务时,只是普通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不要给我生出什么幺蛾子。 这是第一点,低调,第二点,忠诚,吃我的饭服我的管,对脑后有反骨的人,我没有底线,不吃祸不及家人那一套,不说活人,就是地皮我也要铲掉三尺。 上去吃顿便饭,饭后再给我答复。” 天台单开一桌,几个菜加一个海鲜粥底火锅,提前庆祝手里有了一支持有成本相对较低,也相对可靠的武装力量。 没有一劳永逸的忠诚,只有细水长流的细心呵护,绝对的忠诚持有成本很高,就像犰狳小队,需要照顾方方面面,冼耀文不可能要求手里的武装力量都是绝对忠诚,不说成本负担不起,也没有那个必要。 管理最完美的永远都是金字塔结构,从上到下,忠诚度由高到低,最底下的一层虽为地基扛起整座金字塔,却是最次要的,可替代性很强,无论缺了谁,系统照样正常运行。 鸡公碗的定位在金字塔的中间偏下,独立性很强,由李卓为纽带联系两端,组员不会明确知道为谁卖命,分配给他们的任务也会尽可能零散,拖延他们猜到的速度。 鸡公碗只是一片试验田,总结经验之后,类似的小组会组建多支。 …… 周一上午。 冼耀文到了金季商行的办公室,同谢丽尔探讨了商行改组的事宜,金季商行将会建立四家子公司: 金季物流,所有走私相关的业务都挂在它的名下,并逐步开展物流业务; 金季代理,在现有的缝纫机代理业务基础上,增加拉链和尼龙丝代理业务,拉链已经锁定ykk,尼龙丝再议; 金季贸易,主营香港工业品的出口,并注册金季商标,对部分产品进行贴牌操作; 金季药品,以收购的柏林药房为基础,逐步建立遍布港澳的连锁药店。 谢丽尔担任金季商行总裁及金季物流总经理,前一职位为虚,后一职位为实,她下一步的工作一是继续运营走私业务,二是负责罗莎琳德的飞翔货运、天空旅行者入股事宜。 上次在青年会友谊公司办公室见过罗莎琳德之后,中华制衣和飞翔货运建立了业务关系,将一些发到东南亚的急件订单交给飞翔货运,经过一段时间的合作和背景调查,冼耀文决定入股。 无论是黄金走私还是汉城的生意,都有必要掌握自己的空运能力,何况朱丽叶品牌管理将来也需要便捷的快速运输通道。 同谢丽尔聊完,冼耀文来到新宁楼,站在楼下细细打量整栋楼。 今天早上他在报纸上看到广告,利家有意出售新宁楼,报价220万,按说这个价格并不算高,买下来还是划算的,只不过他在权衡是否有这个必要。 金季商行一改组,人员就要扩充,目前的办公室肯定装不下,加上历山大厦随时会重建,找一个大型的办公场地是亟需之事。 买下新宁楼,自用一部分,其余的继续出租,每年可以回笼一笔租金,加上土地增值,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他有资本轻松度过资金占用期。只不过相比较这种简单的资产膨胀方式,相同的时间,把钱投入到其他领域,创造的收益会大得多。 两相比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根本用不着纠结,他只是在思考,未来两年之内,他能不能把220万港币变成一笔可有可无的闲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购置物业增值。 在新宁楼下站了一刻钟,冼耀文离开了,他虽然对自己信心十足,但真不敢狂妄到两年时间视百万如无物。花大笔资金买楼不适合现在的他,还是找块便宜的地皮自己盖更实惠。 离开铜锣湾,冼耀文去了荃湾沙咀道,在一众待售的地皮之间选了几块位置最差的,打算等龙学美回来决定其中一块。 沙咀道这里的地皮每呎不到10元,买下两万呎,盖一间类苏式厂房的loft建筑,加上内部装修,总成本40万元绰绰有余,用上几年,把阁楼一拆,直接可以当厂房使。 蓝莺莺从迷醉中慢慢苏醒过来,她躺在床上,眼睛还未睁开,鼻子嗅到一股浓重的男性荷尔蒙味道,也感觉到臀部的隐隐作痛,尽管如此,她浑身却有一种放松的舒服,非常异常。 她不想睁眼,生怕现实夺走她的舒适感,她明确地感到有一只手扣在她的右边高耸上,抓得不紧不松,让她既感到一种松弛,同时又有点兴奋。 忽然,手抽走了,胸腔里被失落充盈,她睁开眼睛,略微抬起头转脸,看见旁边的男人已经从酣睡中醒来,侧着身,后脑勺对着她,年轻的躯体,浑身明显的肌肉让她感到兴奋与害羞,特别是那个挺翘、有型的臀。 不知道多少分钟之前,她失忆了,沉沦了,喊了一个好几年没有想起的名字,她只记得自己很主动地去扯男人的衣服,她记得用牙将他白衬衣的扣子咬掉,男人怒了,将她摁在床上,这正是她想要的,她希望男人愤怒,粗暴地对待她。 她已经受够了不坚挺的温柔,没有自知之明地问她棒不棒、爽不爽,有些事情还是粗暴一点更美。 拖鞋的趿拉声响起,男人下床走向了卫生间,蓝莺莺坐起身,躺在床靠上,贪婪的目光跟着男人进了卫生间,转了一个圈,跟着湿漉漉的头发返回。 离开荃湾后,或许是今天来过新宁楼的原因,冼耀文想到吃川菜,午饭他是在新宁川菜馆吃的,下楼时在大门口遇到了蓝莺莺,被她拉着回到楼上认认门。 两人已经确定了情人关系,却徒有虚名,并没有情人之实,既然撞见,那就履行了名为权利的睡觉义务。 冼耀文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毛巾挂在脖子上,趿拉着拖鞋进入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汽水,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用手拿着,走回卧室,目光正对盯着他看的蓝莺莺。 “醒了?” “刚醒。” “也好。”冼耀文再呷一口汽水,把瓶子放到梳妆台上,走到床边坐下,“我马上走,说不好下次什么时候会过来,那个人在香港吗?” “谁?”蓝莺莺心虚地明知故问。(本章完) 第331章 周孝赟求见 冼耀文淡淡一笑,没有理会蓝莺莺苍白的回避,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我决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主要定位在工作上,私交方面,你不用为我守着,遇到喜欢的男人可以大胆交往,我不会生气。只有一点,上床之前先跟我打个招呼,你保持礼貌,而我拥有知情权。” 蓝莺莺的脸色变得苍白,支支吾吾道:“老,老公,你不要我了?” 冼耀文在蓝莺莺的小肚子上拍了拍,“行了,不用装,我的话没那么难理解。我有老婆,也不止你一个情人,很忙,就算轮着来,一个月我只能来你这里一次,何况,我刚才的感觉很一般,没有达到应该有的快感,相反,你的体验倒是挺美妙。 但是很抱歉,是我花钱养着你,我们之间应该是我主你次,多练习厨艺,以后我偶尔会过来,我们一起吃饭聊天,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你想结束的那一天。” “你,我…你刚才不痛快?” “是的,我单方面感觉我们不合拍,没关系的,情人之间未必一定要上床。”再次拍了拍蓝莺莺的小肚子,冼耀文站起身,“我带你见过不少人,他们都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所以,我们彻底结束之前,你和其他男人低调一点,不要让我措手不及。” “我,你……”蓝莺莺内心升起一股不被重视,自尊被践踏的忿怒,她抽出靠着的枕头,砸向冼耀文,“你混蛋。” 耀文接住枕头,扔回到床上,“以后遇事请保持理智,明明冷静下来反思,会令你欣喜若狂的事,何必一时上头,事后还要想着如何挽救弥补。走了,记得这周内去公司报到。” 他穿好衣服走了,留下一时未转过弯来,心有怨气的蓝莺莺。 去了传销公司,关心一下好运来两家店最近两天的销量,很不好看,销量断崖式地下滑,只有正常销量的五分之一。 冼耀文却是对此保持乐观,情况比他预计的要好一点,可见好运来之前的营销策略没错,品牌已经深入不少顾客的心里。 看过报表,冼耀文将报表递回给站在边上的欧阳佩琳,“等林经理回来告诉他,英国海军有一种训练方式叫团建,主要是为了增强个人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学习一下,组织一次团建活动,除了门店值班的赛尔斯,其他不在岗的赛尔斯都要参加。 团建的最后一个流程是大吃一顿的晚宴,吃贵的,吃好的,就按照两百元一桌进行预算。让他尽快筹备,我会出席晚宴。” “先生,行街不用参加?”欧阳佩琳问道。 冼耀文淡笑道:“下次想好了再问,行街留在香港的只有后勤,难道把人从外边都召回来?” “呃。” 欧阳佩琳正要陷入尴尬时,林醒良大班桌上的电话铃声拯救了她,接起一听,话筒递给了冼耀文,“先生,找你的。” 冼耀文接起电话,直接说道:“什么事?” “我,周孝赟来电话,六点半,他会过来。” 冼耀文呵呵一笑,“有意思啊,把电话打到你那里去,那就别失礼,多准备几道菜。” 周孝赟主动要求见面,基本可以说明金得利与他无关。 晚一点的时候,齐玮文那边也传来消息,周孝桓出现在荃湾白田坝村的长江制衣,身边还有一个气质不俗的女人陪同,冼耀文的猜测隐隐往全中的方向迈进。 六点半,山今楼的包厢里,冼耀文见到了周孝赟。 周孝赟气质不俗,天庭饱满地格方圆,印堂宽平有度,眉毛浓淡适宜,双眼细长眼神敏锐,神韵十足,耳大垂厚,腮骨饱满有力,嘴巴很大且嘴唇肥厚,非常标准的事业有成的华人长相。 “周生,三月十五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会面。”冼耀文手里握着茶筅轻轻搅动茶盅里的大麦粉。 岑佩佩心思挺野,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大麦茶的做法,复刻出来供应店里的老客,为了保证品质,还搞来青海的大麦。好茶、冷门茶一样样增加,她这是想给喝涮锅水的叹早茶文化正名,把山今楼往名至实归的方向发展。 冼耀文今日心血来潮,想起了泡大麦茶。 “大麦茶,冼生很懂茶?”周孝赟的目光一直随着冼耀文的手转动。 冼耀文一边往茶盅注入温水,一边说道:“一介山野村夫入都市,为了不让人笑话粗鄙,很是恶补了一些上流文化,有两样学得最好,一样茶,一样外宅,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周孝赟淡笑道:“冼生还是性情中人。” “周生倒是有点无趣,周家名声显赫,坊间多有周家之传闻,但我从未听过周生的花边八卦。” “红颜知己两三个足矣,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将茶盏搁在周孝赟身前,冼耀文轻笑道:“周生的境界高,吾不及也。等我厌倦笑傲花丛,我要向周生讨教一下如何返璞归真,到时还请不吝赐教。请茶。” 香茗入喉,冲淡机锋,也冲直了肠子,周孝赟搁下茶盏,主动破功,“我要替德荣向冼生说句抱歉,他做事太过了。” 冼耀文也搁下茶盏,拿起搁在烟灰缸上的雪茄,“第一次不知者不罪,我过了,第二次欠考虑,佩佩颜面有失,他过了,一来一回,有来有往,就当是打平了,周生以后不必再提。” 周孝赟微微颔首,说道:“很早之前我就开始关注冼生,看着你声名鹊起,对冼生的商业才华很是佩服,希望能有机会同冼生你在商业方面展开合作。” “周生是不是忽略了中华制衣和长江布业的合作伙伴关系?” “冼生能有今日成就,岂会不明白知战之地、知战之时的道理。”周孝赟看着冼耀文的脸,淡淡一笑,“不如我们交疏吐诚。”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火攻篇里提到的三点,我只占了第三点,不知道周生能不能给我带来前两点?”冼耀文从干果盘里捻起两颗鲍鱼果放到周孝赟身前,“巴西栗,我从美国带回来的,周生尝尝。这种栗子树长在亚马逊雨林里,雨林里巨树丛生,经常挡住阳光,巴西栗种子难以发芽; 它们一直在土里沉睡,可能一睡就是数十年,十六世纪,雨林里来了一群西班牙人,带来了斧头等工具,他们砍倒大树,阳光射到地面,沉睡的巴西栗迅速发芽生长,长成参天大树,成为亚马逊雨林的主人。 还得感谢西班牙人,不然我们今天就吃不到滋味不错的巴西栗。” 冼耀文呵呵一笑,接着说道:“说到吃,我忽然又想到五味鸭,记得五岁那年,台山的五味鸭传到宝安,在酒楼里大受欢迎,一时之间,宝安鸭贵。见有利可图,我阿爸也学别人养鸭子,第一茬卖得不错,第二茬他多买了一倍的鸭仔,却没有扩大鸭棚。 鸭棚就变得拥挤,通风不是很好,加上鸭食也供应不足,导致棚里的鸭子脾气变得暴躁,大鸭纷纷撕啄鸭仔,吞食同类,鸭仔见了便开始模仿,攻击同类并相食的行为在鸭群中迅速扩散,当越来越多的鸭子加入其乐无穷的活动中,能活下来的鸭仔不及半数。 正当我阿爸欲哭无泪时,长大的鸭子却被酒楼高价收走了,经过弱肉强食筛选活下来的鸭子,滋味要比普通鸭子美妙的多。 这之后啊,我阿爸走了一段弯路才掌握了养这种鸭子的诀窍,很是赚了一些大洋,也有能力把我送进私塾念书,让我遇到了先生,有了大名耀文,不然我可能一直被人叫小名旺财。” 冼耀文话音落下,周孝赟立马鼓掌,“冼生说的故事真是精彩,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对这句话不是完全赞同,很多时候,得道者形单影只独徘徊,失道者却是狐朋狗友酒满杯,苦也。” “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冼耀文吟完后说道:“我与周生不同,对孟子的言论甚是推崇,也深受其益,幸之。” “君子之交当以诚。” 冼耀文呷一口茶,说道:“我与周家有合作,又与周小姐有旧,周老先生身体有恙,我理应去探望,却又怕唐突,周生,你说我去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冼生可以上午过去,下午我父亲要午睡。” 冼耀文颔了颔首,“好,我明日去医院探望周老先生。周生,既然你约我见面,想必已有章程,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入股中华制衣。” “可以,中华制衣作价4000万,我最多能让给周生两成股份。”冼耀文干脆地说道。 周孝赟蹙眉道:“冼生对中华制衣的估值是不是太高了?” “中华制衣不缺发展资金,也不缺助力,而且我对它的未来很有信心,要达到4000万的估值用不了多久。周生,搭顺风车可以,但出于礼貌,你理应掏钱加点油。” “礼貌我有,中华制衣这辆车又是否足够结实?” “不结实怎么载客?”冼耀文淡笑道:“周生不妨先说说想要多少股份。” “冼生你已经把话说死,我只好说要两成。” “我们之间可以签一份协议,三年时间,中华制衣的估值超过4500万,周生的投资生效,如若不然,周生可以把钱要回去,我外加15%的利息,即120万。不想把钱要走也行,我照给利息,投资依然生效。” 周孝赟摇了摇头,“协议不错,利息太低了,汇丰的贷款利息是6厘。” “我贷款不到3厘。周生是不是搞错了主次关系,利息只是给你的补偿,我们在聊的是入股,想赚利息不如去放高利贷,九出十三归,利滚利,三年时间足够滚到数百亿。 协议里还需加一条,三年后,我有权利以两倍的价格回购周生的股份,让周生痛痛快快搭一次顺风车。” “冼生对中华制衣真这么有信心?”周孝赟诧异地问道。 “我对自己有信心,周生或许可以考虑下借给我800万,三年后我还你1600万。”冼耀文气定神闲地说道。 “冼生缺钱?” “周生不缺钱?” “缺,我一时拿不出800万。” “这就是周生你的不是了,既然头寸紧张,何必提入股。”冼耀文端起茶盏,“请茶。” 周孝赟一边端盏,一边说道:“先付200万,其余600万半年付清,冼生意下如何?” 呷一口茶,冼耀文不疾不徐地说道:“800万可以做好多事,虽然我有信心不会让周生亏本,但把钱投资在其他地方,周生可能得到的回报更多。” “我只是一时头寸紧张。”周孝赟淡淡地说道。 “既然周生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合作愉快。”冼耀文举起茶盏说道。 “不用这么早说合作愉快,我还想入股友谊公司。” 冼耀文噗呲一声,哈哈大笑道:“周生真会开玩笑,我对友谊公司的信心超过中华制衣数倍,估值也是超过数倍,如果周生只是想把友谊公司当成跳板,我看就不必谈什么入股,我直接把米歇尔约出来,大家一起坐坐。” “交好摩根小姐只是我的额外目的,我真的看好友谊公司未来的发展。”周孝赟依然淡定地说道。 “如果我说800万换不到友谊公司5%的股份,还需要周生为友谊公司额外做出贡献才能匹配,周生会作何感想?” 周孝赟闻言色变,“冼生,你的信心会不会大过头了?” “不是我的信心大过头,是周生没找到最佳角度看待友谊公司的未来,周家两代人从事纺织业,数十年时间积累的经验,能让周生看懂纺织行业,却是很难看明白其他行业。周生,隔行不取利,入股友谊影业之事就别提了,改天一起喝下午茶。” 周孝赟苦笑一声,“冼生提出的条件这么苛刻,我还能说什么?” “请茶。”冼耀文淡笑一声,端起茶盏。 “请。” 一口茶下肚,两人聊起风花雪月,谁也没主动挑起如何对付周孝桓的话题。 时机未到。 ……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 “打倒土豪,打倒土豪,和劣绅!和劣绅!” “打开蚊帐,打开蚊帐,有只蚊!有只蚊!快啲攞把扇嚟,快啲攞把扇嚟,拨走佢!拨走佢!” “frèrejacques,frèrejacques,dormez-vous?dormez-vous?sonnezlesmatines!sonnezlesmatines!ding,dang,dong。ding,dang,dong。” 同周孝赟谈话结束,冼耀文到了柳婉卿的住所,一曲法国儿歌《雅克兄弟》,他反复哼唱了各个版本,好不容易将冼骞芝小丫头送入梦乡。 出了小丫头的房间,来到客厅,冼耀文挨着柳婉卿坐下,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看起来。 柳婉卿转脸看了他一眼,“骞芝睡着了?” “嗯。” “我做的方案有问题吗?” “看完再说。” 冼耀文花了三分钟看完纸上的内容,将纸放回茶几,说道:“基本没什么问题,我提一点建议,招商会现场的布置上海味要浓一点。” 柳婉卿顺着思路想了一会说道:“要不要请周璇到会场唱《夜上海》?” “不太合适,招商会的氛围还是要严肃一点,而且,我听说周璇已经回内地,想请她也不太方便。”冼耀文搂住柳婉卿,在其臂膀上拍了拍,“你接着忙,我先回去了。” 柳婉卿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冼耀文,“今晚能不走吗?” “今天不行,我还没有向家里两个正式介绍你的存在。”摩挲着柳婉卿的臂膀,冼耀文说道:“这一阵生意上的事情太多,我没什么心思操心家里的事,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安排大家见个面,把事情摊开聊一聊。” “好吧。” 一个多小时后,冼耀文泡在自家的浴缸里,苏丽珍窝在他怀里,手里拿着搓澡巾搓着他的手臂。 “今天又收了一栋太子道的唐楼。” “你觉得惠王爷还能当多久的王爷?” “说不好,最近这些日子惠王爷有所收敛,败家的速度没有以前快了。” “有迷途知返的可能吗?” “不可能。”苏丽珍鄙夷道:“惠王爷迟早会把家败光,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 “没得救?” “没得救。” “既然没得救,下一栋就该压价了,反正钱也是花在赌桌上,不如我们多拿一点实惠。惠王爷早点把家底败光,没准会少招惹一个女人,少生几个孩子,投胎到一个败光家底的少爷赌鬼家里,这人间不来也罢。” “也是哦,上次我在麻雀馆里见到一个小孩子找父亲,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他父亲还在牌桌上打牌,一把牌能输掉几十块。” “这样的赌鬼还有人借钱给他赌?” “听说家里有两个女儿,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很标致。” “难怪。金大押的典当业务稳定了吗?”(本章完) 第332章 当铺思想 “差不多已经稳定,每天都有七八个客人。” 当铺根据当期和利息不同,可以分为当、按、押,在港澳一带通常会在名称前加一个“大”字,例金大押,其意是一家叫“金”的当铺。 银行可以说是当铺思想的延续,吸收储户资金,贷给所需者,并从中赚取息差,兼而经营保险箱业务。 大当的业务模式是贷款和保险箱合二为一,一些富户出于财务安全或急需资金周转的目的,会把皮裘、首饰和古董等贵重物品存放于大当,年限可以很长,资金不够雄厚根本无法经营大当。 大按在财力和规模上不及大当,当期通常为半年至一年,可续期一个月,业内的利息标准为月息三分,一般只接受贵重物品的典当。 大押的当期最短,通常为四个月,而利息标准则是十分。大押的利息高,但对典当之物却没有太高的要求,求当的人多数抵押棉被、衣服鞋帽等东西,当市道不佳时,一些人甚至抵押生财工具,如戏班抵押乐器和戏服、三行工人拿斧锯和木刨等求当,以解燃眉之急。 有句吆喝词“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面烂袄一件”,经常能从当铺二叔公(朝奉、掌柜)的嘴里听见,这既是为了压价,也是为了推卸责任,“破烂”很容易保存失当,典当时贬得一文不值,赎当时自然可以避免扯皮。 金大押虽名为大押,却是以大押的当期和利息标准做大按的生意,破衣烂衫一概不收,只对贵重物品感兴趣,而且偏爱死当,客人在典当之时如果言明为死当,估价会更高,但会失去续期的权利,理论上超过当期一秒就不可赎当。 遇到升值空间特别大的典当物,也会将典当变成直接交易,以免夜长梦多。 当然,金大押没有古玩行当的打眼、捡漏一说,不以现在时的认知差、信息差欺骗客户,是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将官窑说成民窑,也不会将真迹说成仿作,压价在明处,如价值万元之物当六千,客户爱当不当,一切本着公平自愿的原则。 “什么当品收到最多?” “先生,你猜。”苏丽珍狡黠一笑。 “你让我猜,那肯定不是正常当品,不正常的当品我只能想到襁褓里的婴儿。” 古时,做父母的担心婴儿体弱多病,不好养活,会带着婴儿去当铺“当一当”——事前父母会先给当铺打招呼,典当时,二叔公在柜台接住婴儿,送到店内拜祭神明,而票台在红色假当票写上“长命富贵”,盖上挂角印,再给婴儿的衣衫盖印,由二叔公交回父母手中,父母奉上红包作当赎,如此便可消灾解难。 “先生一猜即中,不好玩。”苏丽珍抓住换挡杆摇了摇,嘴里娇嗔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我下回会故意猜错几次,让你有成就感。” “还是不要了,我就喜欢先生的精明,让我心里很塌实,不用担心任何事情。”苏丽珍手在冼耀文的身上摩挲,嘴里动情道。 “手先别乱动,我还有事情要说。” “嗯,不动。”苏丽珍嘴上不动,手却继续游移。 冼耀文无奈摇摇头,只能放快语速道:“我问你,张张太找到新饭票了吗?” “饭票?”苏丽珍迷糊了一会,马上反应过来,“养她的男人?” “对。” “还没有,从张家搬出来后,她在九龙塘租了一个单位,每天还是和我们几个一起打牌,只是人变了,输不起了,一输钱就耍脾气,还会趁我们几个打迷糊的时候炸胡,我发现两次没有点破她。” “她现在吃了今天,明天未必还有,没着没落,对钱着紧一点,可以理解。”冼耀文扶着苏丽珍站起,两人擦干身子裹着浴巾来到客厅的沙发相拥而坐,“你觉得张张太这个人怎么样?” “长相?” “长相还用你来告诉我吗?脸长得还行,胸大屁股翘,又有一股骚劲,有不少男人喜欢她这种女人。” “先生也喜欢?” “我当然是喜欢的,不然不会和你聊她。”不等苏丽珍的嗔怪声响起,冼耀文接着说道:“在生意场上,长得漂亮又放得开的女人会如鱼得水一般,非常吃得开,特别是面对刚刚有钱的生意人,有些事情不再是仅能想象,而是有能力去实现,比如娶姨太太和养情人。 张张太这样的女人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占有欲,为了博红颜一笑,会有不少生意人头脑发热,放弃一些应得的利益或者付出一定的代价,为了一亲芳泽,肯付出的就更多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禁运会对香港经济造成重击,仓储、货运、银行、保险等行业首当其冲,一部分从事转口贸易的人员熟知工业原料的供应来源和产品销路,他们会转投工业生产以谋求生机。 未来几年,在香港开纺织、制衣、塑胶、钟表工厂,非常容易做出成绩,看着生意好做,会有更多人往里面挤。 做生意需要本钱,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本钱做生意,借钱是在所难免的,银行有贷款,通常利息是6厘,这个利息并不高,但银行有一定的门槛,而且,华商并不擅长和银行打交道,许多人赚了钱会把现钱放在家里,或者买一些黄金塞进墙缝里、埋进土里。 去一户生意人家里,把最不起眼的几个位置砸开,一定会有不错的收获。 市面上也有一些专门的放债人,通常利息是1分8厘,这个利息没有高到离谱的地步,要是用来生意周转还是可以接受的,只不过这个钱不是谁想借就能借到,没有足够地位的人担保,根本别想借到钱。” 冼耀文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我在里面给你准备了250万现金,其中200万用于开展企业借贷业务,分成两块,一块是抵押借贷,另一块是信用借贷。 抵押借贷你是清楚的,我不赘述,信用借贷就是无抵押的借贷,借债人只需凭借不错的口碑和一张嘴就能从我们这里把钱借走,当然,数额不会太大,1000起借,最高2万。” 苏丽珍说道:“先生,没有抵押,你就不怕借钱的人跑了?” “第一,我们只借给生意人,大多数人还是讲信誉的,加上数额不是太大,只有极少数人会目光短浅地坏了信誉;第二,我们一开始就要做好一部分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并制定好一个比例,一旦比例有超过的危险,我们就要采取非常规措施。 这个措施我后面再讲,我先说另外50万用来做什么。香港现在并没有高利贷相关的法律条文,对贵利也没有做出上限规定,只要有本事把放出去的数收回,做高利贷还是挺赚钱的。” 冼耀文故作尴尬一笑,“我好像在说废话,对高利贷你比我熟悉,我直入正题。高利贷是好生意,但有些人一开始却没有本金运作,你要做的就是把本金借给这些人,月息2厘,不能多也不能少。 这件事你不能亲自出面,需要有个人代你去做,私下找姜唐聊聊,让他给你推荐一个人,送财童子不难做,对人选的要求不用太高,会做人就行了。” “为什么不找国龙帮忙,我跟他更熟悉。” “国龙不姓苏,更不姓冼,我给他的好处已经够多了,再给得等他表现出更高的价值,无功受禄,容易被当作理所当然,也会让他自视过高,以为自己放个屁都能值十万八万。” 冼耀文撩起苏丽珍的秀发,用手指梳理着结块,“蚂蚁趴在长颈鹿头上敢于嘲笑食蚁兽的矮小,殊不知一只食蚁兽一天要吃掉三万多只蚂蚁。人最难的就是认清自己,侏儒踩在高跷上踩得太久,会渐渐淡忘自己是侏儒的事实,混在巨人堆里谈笑风生,好不痛快。 不用叫醒他,让他沉迷其中,但要让他明白他能做巨人仰仗的是高跷。” 苏丽珍摇了摇头,“我不是太明白。” 松开苏丽珍的秀发,冼耀文在她脸颊上抚了抚,“现在不明白没事,以后我会做给你看,你可以慢慢学。” “嗯。” “我刚才说了,一旦要不回的坏账太多,就要采取非常规措施。所谓非常规措施,就是把坏账按照收回的可能性进行归类,第一种逾期,拖欠未还超过一个季度;第二种是呆滞,拖欠超过半年;第三种是呆账,借债人已死或跑路。 在借款即将到期的前三天,工作人员应该带着礼物去拜访借债人,友好地告知借款即将到期,并询问按时还款是否存在困难,没困难最好,如果有困难,不同的困难有不同的应对方式,里面的学问很多,业务开展以后,我会亲自对工作人员进行培训。 这是第一步友好拜访,第二步就是友好协商,对还款态度较好,但的确没有能力归还的借债人,要积极给他们提供帮助,怎么帮助也容后再说;对还款态度不好的借债人,直接进入第三步友好催款,还不能收回借款,再进入第四步不友好催款。 到了第四步还不能收回借款,就可以列入坏账。坏账也还要接着催,而且要安排专门的人负责催坏账,只要有一丝可能,就得把钱收回来。 实在收不回来的,按照一定的比例把三种坏账进行组合打包,以不同的折扣卖给放数的,我们收不回来的账,不代表他们收不回来。毕竟我们做的是正当生意,很多手段不能用。”(本章完) 第333章 商场无处不世故 吃早点时,冼耀文手里拿着《立报》在阅读。 《狮城的日与夜》连载到第二回,阿哲和阿月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阿月告知阿哲自己的过往——原是富商小妾,被人勾引成了澳门一李姓鸦片王的女人,后与鸦片王的秘书私通,两人私奔到狮城,谁知双宿双栖的日子没过几天,秘书卷了她一笔钱还有用来保命的材料走了。 保命的材料并未指出与鸦片王有关,但通读文章,但凡阅读理解能力没问题,都可以看出来材料绝对与鸦片王有关,且十之八九是罪证。 今日文章的配图是李月如穿着泳衣站在泳池边的跳水板上,回眸一笑的瞬间。 据李月如所说,她在香港时罕少抛头露面,更不要说与李裁法一起,没多少人知道她与李裁法的关系,如果不是李裁法自己注意到报纸,大概没有旁人能告知。所以,现在还没办法判断李裁法是否看过文章。 吃过早点,冼耀文让戚龙雀通知戚龙刀,制裁计划的“撩裁”可以进行了。 李月如私奔的事情一出,李裁法肯定会杯弓蛇影,将另外两个女人陈蕙英、黄小曼看得更紧,特别是手里还握着一笔钱的黄小曼,应该会特别照顾。 但看管看,不可能把人锁在家里不让出门。只要出门就有接触的机会,派一帅气的姑爷仔扮演追求者撩拨黄小曼的心弦,也撩拨李裁法的怒火,令他对李月如的恨意增添几分。 今日八月初八,金满福开业剪彩的日子,冼耀文和岑佩佩在客厅嘀咕了一阵,岑佩佩出门代表他去医院探望周懋臣。他不能自己去,若与周懋臣面对面,有些问题就不能避而不谈。 周懋臣在死之前肯定要对周家家业、子女做出安排,在他还能动之前,周家的接班人会定下来,然后将自己积攒下的人脉移交给接班人,可以预见周懋臣会连轴出演大戏《临终托孤》,冼耀文如果去了,极有可能被迫出演配角,成为托孤人之一。 有一个画面是可以想象出来的,病房里有其他人在场时,周懋臣将姿态摆得很低,用近似央求的语气请冼耀文多多照顾自己儿子。 人之将死,为了儿子,周懋臣不顾自己的脸面,不会有任何人看轻他,却能将冼耀文将死。 同行是冤家,这话对,也不对,自打胡雪岩之后,中华大地还没有其他商人将生意做到他的高度,除了色情行业是民族企业清一色,其他大多行业仰洋人之鼻息。 国仇家恨的大背景之下,没有哪位商人能将生意做到垄断行业、市场的高度,往往是市场很大,却穷极一生只能吃掉一小块,于是,许多商人有共富之大胸怀,自己是染布的,有亲戚上门取经,会手把手地教,更有甚者带动父老乡亲一起干。 这就是为什么不少行业的从业者都带有地域特征。 香港的情况也差不多,最肥美的那块被英国佬占着,华商有不敢与之为敌,却能让大家同仇敌忾的竞争对手,华人的商界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有立意上对抗洋人的华商总会,但深入了解一下,一个个都热衷于搞小团体,地区性、行业性商会如过江之鲫。 生意人在自己身上贴上各种标签,然后目光如炬观察其他商人身上的标签,玩起了连连看的游戏,按照游戏规则来说,冼耀文身上的标签和周家高度重合,他开制衣厂时,周家“帮”了一把,提供原材料,现在周家的孤儿卖衬衣,你冼耀文不帮忙不为过,但是出手打压就不对了,市场这么大,你一人也吃不完,大家抱团取暖,一起对付洋人不好吗? 假若周家不生萧墙之祸,周懋臣之死并不会削弱周家多少实力,有的是人继续捧臭脚,冼耀文若是对周孝桓上狠招,欺侮“孤儿寡母”的恶名算是背定了。 冼耀文是商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和当地的商界和光同尘,遵守当地的游戏规则,多交友少树敌,个性太强,同其他人格格不入,生意不可能做大。 如果放在半年前,周懋臣命不久矣对冼耀文而言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他会立马推崇“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个论调,贴到周若云身边,主动被团结,进而背叛性别,为女男平等奋斗,第一战就是女儿和儿子享有同等的继承权。 攀龙附凤,走无数前辈已经证实是捷径的凤凰男之路。 现在就算了,虽然他不清楚周家在暗处藏了多少家底,但即使比他多也多不到哪里去。细算一下,他目前有能力调集逾2000万美元的现金,加上银行贷款,数字还会更大,属于自己的资产离2000万美元也仅是一步之遥,水涨船高,没有若热·贵诺的身价,已经不值得他当一回凤凰男。 冼耀文挺惋惜之前没有顺着周若云这条线,喊周懋臣一声伯父,将自己侄子、弟弟的辈份定下来。不然,今天去医院的就是他,在病床前满地打滚,哭诉二哥不做人事,以大欺小。 在书房里泡了一会,冼耀文在客厅接待了来访的刘荣驹的大姐刘若玲,同时也是黎民祐的妻子,以及黎民祐的弟弟黎民乐。 两人带来了50万现金,也大致表明了情况,刘若玲为主,黎民乐为辅,将会进入合作的企业任职。冼耀文给两人大致说了说幸福工厂,又打发他们去一趟麒麟围,找陈日新商议购买便宜的地皮,幸福工厂将会建在中华制衣附近。 此时,尖沙咀天文台道。 姚木、刘福、周裕彤等一众人站在金满福的门口,等着吉时,也等着冼耀文。 姚木脸上乐滋滋的,再过些日子就是刘福的生日,这可是大日子,大摆寿宴是免不了的,一众便衣自然要带着礼物去贺喜。礼物嘛,没有比黄金摆件更合适的了,金满福将会迎来一大票生意。 刘福脸上喜滋滋的,不仅因为金满福的生意,也为自己即将收获一批黄金而喜,家底变得更加丰厚,他的退休生活和子女更有保障。 周裕彤脸上喜洋洋的,参股金满福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当初郑大福申请枪牌,那叫一个艰难,不仅要一趟一趟地跑,个中花费很是不少,轮到金满福,程序不要太简单,不用申请,就有人将枪牌送了过来。 从今天开始,军装警会增加天文台道的巡逻密度,原来闲时停在别处的一辆巡逻猪笼车也停在了街口,这会震慑住抢匪,让他们在选择抢劫目标的时候绕着天文台道走。 金满福被重视的同时,郑大福也受惠,几家门店都会受到军装警的关照,在巡逻密度、巡逻签到簿以及定点饭堂方面做出有利于郑大福门店的调整,基本可以保证郑大福不会被抢。 这是明面上的好处,暗地里与便衣交好,也可以震慑社团,以后会少掉不少麻烦事。 这是其一,安全有保障,其二,与冼耀文进一步交好,平价黄金的供应有了保障,两个保障俱全,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加快郑大福的扩张速度。 周裕彤转脸看向站立在一边的安保莫长风和厉元朗,双眼透出满意之色,只见前者穿着长衫,魁梧雄壮,后者穿着一套西服,短小精悍,两人都是威风凛凛,绝对能震慑住宵小。 而且送他们过来的安保公司经理介绍过两人,莫长风是洪拳门徒,不仅擅使裙底穿心腿(电影里的佛山无影脚),武功不俗,还能摇旗,随时随地能喊来数百号人。 厉元朗祖籍舟山,从小修习家传船拳,后举家搬到海丰,机缘巧合修习了青塘拳,将两地之船拳融会贯通,最是擅长在狭小空间格斗,又有过从军经历,对枪械也很熟悉,有他把守门店金库通道,可确保万无一失。 可心底对两人越是满意,越是难以抑制羡慕嫉妒,他从扫地洗厕所,给人端茶递水到今天的位置,足足花了十年。 冼耀文呢? 离卖给他72根小黄鱼,换得四万三的本钱才过去不到一年,已是打开局面,攒下偌大家业,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正惦记着,人到了。 冼耀文甫一下车,便直奔人群,抱拳道:“姚老板,刘老板,周老板,恭喜恭喜。” “冼老板,同喜同喜。”三人纷纷抱拳回礼。 周裕彤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红包递给冼耀文,“冼兄,这是给舞狮准备的。” 冼耀文摆了摆手,“金满福站在台面的人是周兄,剪彩仪式理当由你来主事,点睛也要由你来,趁着吉时未到,我去给员工发个红包,让他们知道一下我这个小老板。” 话音落下,不等周裕彤客套拉扯,他大步流星走进店里,对着柜台里的员工递出红包,“我是金满福的小股东冼耀文,金满福的生意还要拜托大家多多辛苦,一人一个,沾沾喜气。” 第一个接过红包的员工等冼耀文发完红包便恭敬回道:“冼先生好,我是店长王景平。” 冼耀文伸出右手和王景平握了握,“王店长,金满福是一家好店,不会让你吃亏,周老板是一位好东家,不会让你受委屈,安心做事,其他不用担心,该有的都会有。” “冼先生,我一定会尽职尽责。”王景平诚恳地说道。 “好。”冼耀文微微颔首,“王店长,我会关注你。” 说着,他和其他员工一一握手并送上勉励的话,寒暄完,又回到店外。 他一走出店门,就有人忍不住拆开红包,瞬间惊呼,“哇,番婆,冼老板好大方。” 他的惊呼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往他手上看,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印有丰收女神克瑞斯头像的汇丰版十元面额纸币,顿时跟着惊呼一声,低头拆自己的红包。 冼耀文这边被姚木和刘福带着认识各路来观礼的客人,冲姚木来的姚氏宗亲会代表以及几个商人,冲刘福来的刘氏宗亲会代表、龙冈总会代表等。 两人大概事先通过气,没有邀请警队人员和官员,冼耀文只看见韩森带着几个便衣在角落里,应该是被喊过来做安保的。 见完客人,冼耀文走到韩森身边,“恭喜,破了大案,探长之位指日可待。” 前几天发生的警车运金案,最关键的找到犯罪嫌疑人和击毙、逮捕都由韩森带队完成,由于案子太大,桃子估计不会被摘得太厉害,大部分功劳会落在韩森头上,对其将来的升迁帮助很大。 毕竟警队就算再腐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可能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花钱买位子,资历要熬,功劳要有,临门一脚才是金元攻势。 韩森眯起眼,乐呵呵地说道:“刚升过一次,再升需要时间。” “会有机会的。”冼耀文派了支雪茄给韩森,“过些天我打算组织一场足球赛,需要找场地,还需要几个人做服务,因为踢球的大多是英国佬,有警队的,也有军队的,最好是找会说几句简单英文的人。 这段时间我事情有点多,你辛苦一下,把这件事接过去,要花多少钱,你给我打电话,我让人给你送去。” 冼耀文已经把话说得够直白,韩森又岂会不明个中三昧,他激动地说道:“冼生,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冼耀文在韩森的臂膀上拍了拍,“花钱能解决的事就不要想着用其他办法,踢球是开心的事,有人不开心就不好了,不用为我省钱。” “了解。” “明天去我那里食宵夜,八点能到就行,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好。”韩森点了点头。 放鞭炮、舞狮、剪彩,一系列的流程之后,金满福开始营业,因为有开业大酬宾,周裕彤又把郑大福的9999金移植了过来,进店的客人不少。 静立一边观察片刻,可以发现柜员对客人一视同仁,无论是穿着光鲜或普通,都是热情接待,并没有嫌贫爱富。稍想一下就能明白,穿着光鲜者容易出大单,穿着普通者购买率更高。 周裕彤是开金店的老手,又是从服务客人的第一线一步步爬上来,要说金店的生意运营,他明显要比冼耀文专业,冼耀文大概没什么先进经验与其分享。 要说服务,并没有随着时代发展而进步,反而随着人权的逐渐深入人心而开起了倒车,过去的美人盂、美人纸、肛狗之类的变态玩意,放到如今是无法想象的。 在柜员前做了一会指导的周裕彤来到冼耀文身前,“冼兄,该去酒家了。” “好,周兄坐我的车,我带了两箱码头老鼠(蜜桃红),等会一起搬一下。”(本章完) 第334章 龙道武师 “中华制衣公司董事会即日成立,董事长为冼岑佩佩女士……” “中华制衣公司原总经理冼耀文,从即日起不再担任总经理一职,新任总经理林醒良……” 金满福剪彩仪式的次日,9月20日,《工商日报》刊登了这两则公告。 上午,履新的林醒良出面与周氏商行大班周孝赟签订卖股协议,周氏商行出价800万购入中华制衣20%的股分,周孝赟加入中华制衣公司董事会。 签约仪式对外公开,有多家报社记者出席见证。 冼耀文没有参加签约仪式,而是泡在大众安全警卫的天台。 在戏曲当中负责翻跟头、摇旗呐喊等武打戏份的演员,有一个专业称呼叫武行,粤剧和其他戏曲不一样,头上长犄角,特立独行,管武行叫龙虎武师,随着唱戏的进入影视业,这个词也会被带过去。 冼耀文不太喜欢龙虎武师这个词,龙呀虎呀,俗不可耐,改成龙道武师就好听多了,超凡脱俗,上档次。 就在刚刚,龙道武师工会成立,工会宗旨是为龙虎武师谋福利,章程是从美国演员工会薅的,首先是入会,只要在一部影视作品中担任过龙道武师,并且薪资达到了工会标准,即可领一份入会申请表,填写并缴纳108元的入会费以及第一个半年的手续费18元。 此后每年的会费会根据会员的收入情况有所变化,最高可达3088元一年。 当然,会员的钱不会白交,加入工会的好处多多,第一,加入工会意味着最低薪资有保障。 工会会订立薪资标准,并代表龙道武师和制片方进行协商,制片方给出的薪资不能低于薪资标准。并且,工会会参考龙道武师近期参演相似类型影片时取得的片酬,并根据龙道武师的劳务性质以及社会热度等因素进行协商。 协商只有一个原则——尽可能给龙道武师多要钱。 第二,钱要赚,也要有命享,工会非常重视龙道武师的休息权益和工作环境,工会将制定条例,工会龙道武师每工作12至14小时,就必须休息10小时。法定节假日要休息,8个小时以上算加班。 协议还规定其成员在演出开始后6小时内享有不少于30分钟的用餐时间,而且每隔6小时就要安排用餐一次。对于违反上述基本规定的制片方,工会一般会通过财产性罚款的方式以保证工会制度的实施。 此外,对于服装清洗、住宿条件、养老金等方面,工会也会设有规定,争取事无巨细,全方位保证龙道武师的利益。 制片方要连轴转自个转去,工会龙道武师不奉陪,局限于工会本身的经营思路,工会以收取龙道武师的人头费实现盈利,是人,不是牛,也不是马,既然是人,就得有最基本的保障。 工会不会让自己的会员当牛做马,更不会让制片方玩“少喂食,喂点咖啡,牛、马嗷嗷叫干活”的手段,有这个想法的制片方,工会拒绝与其合作,制片方可以找外面的野生龙虎武师,他们做惯了牛马,累了困了,自己会掏钱买咖啡提神醒脑,好用得很。 当然,前提是能找到,都龙道武师了,和龙道自然脱不了干系,实际上龙道武师就是龙道大战略中的一环,以龙道命名一个行业,然后垄断这个行业,龙道武师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龙道武术/动作指导、龙道特技。 就这么说吧,凡是影视剧里的动作戏,不管是动作创意设计还是执行,在香港龙道必须垄断,去了外面不管什么坞,也必须占据统治地位,凡动作必龙道。 香港不可能存在野生龙道武师,有人犯贱不做人,非做牛马,那是他的自由,没关系,做去吧,工会不会对其做出直接打击,比如把腿打断,只会做间接性的打击。 不抱团取暖非要野生的龙道武师,肯定有追求、有想法,别人做出高难度动作,不得挑战一下,做出更高难度的动作? 只要野生龙道武师抱着这个心思,就可以挖坑等着他往下跳,一次摔不死,两次总能摔个半身不遂。即使野生龙道武师自己没有超越的想法,制片方和导演也会有,为了拍出好的效果,打断手摔断腿只是平常之事,想吃饭,看完跌打接着来。 第三,结账或继续参与条款,工会给予制片方无条件开除工会龙虎武师的权利,无论是因为工会龙虎武师与导演关系不和,或制片方不满意工会龙虎武师等原因都不受限制,想开人可以直接开,不用给出理由。 但另一方面,一开始约定的薪资要照付,做不做都得给,一分都不能少,即当工会龙虎武师与制片方签署了该条款,无论是否实际参演电影,或者更换龙虎武师,也必须付钱。 第四,赔偿条款,工会龙虎武师参与影片拍摄期间意外受伤,制片方需要承担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以及一笔补偿,若不幸身亡,各种费就不用展开细说了,可以直接进入总数讨价还价环节。 龙道武师工会成立不到三秒钟,龙道武师团成立,下辖研究班,主要负责开发各种格斗射击动作、飞车特技和爆炸效果,以及相关技术研发,威亚、特制玻璃、特制砖墙、特制桌椅、保护设施等; 法务班,顾名思义,主要负责解决法律相关的工作; x家班,班主姓张就叫张家班,姓李就叫李家班,以此类推,第一个要组建的是以刘焕荣为班主的刘家班,刘焕荣既会蔡李佛,又打过多年仗,格斗射击都可以轻松上手,用来当开荒牛再合适不过。 冼耀文过来的时候,顺便把刘焕荣也带了过来,就在刚刚,刘家班成立,冼耀文正手舞足蹈地给刘焕荣讲解何为龙道武师。 郝运来这个ip所有权属于中华制衣,自然不可能卖给刘荣驹,原本他是打算等小说连载结束再考虑拍片,金得利冒了出来,计划不得不提前。 对郝运来系列影片,他的野心极大,想着颠覆动作片,硬马硬桥还未大热就打算把它扫出历史舞台。 飞天遁地、剑气、拳风、内功疗伤等等,都将在影片中出现,不切实际却又能令观众看得如痴如醉,或许郝运来系列第一部或第二部将会成为香港首部票房过百万的电影。 威亚一词虽未流行开来,但吊绳、吊钢丝在影片拍摄中早有应用,杂技表演中应用就更早,不算是什么新鲜玩意,冼耀文跟刘焕荣说了说,刘焕荣就能做到举一反三。 从威亚又说到轻功的表现形式和打斗动作的优美,在现实的基础上放大化、夸张化,接着还说了如何套招假打,例如挨一巴掌凌空旋转两圈半,摔在桌子上将桌子撞个粉碎。 做好启蒙,又秀了一段跑酷,冼耀文抽身离开,剩下的就让刘焕荣联合其他人慢慢摸索。大众安全警卫融合了各门各派的高手,大家凑在一起集思广益,不难拼凑出几套优美的打斗动作。 当套路形成,理清动作设计之规律,就会犹如数学有了公式,衍变出千变万化、花里胡哨的题目,只要不走入“一边放水,一边灌水,问何时能灌满”的反人类思维死胡同,龙道武师的动作套路公式自然会被总结出来。 …… 三角码头。 岑佩佩和高燕如站在一起,看着码头苦力在搬运人民超市的货物。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人民超市第一家店已经选址中环毕打街一栋面积3000呎的唐楼里,将楼道进行改造,底楼和二层相连,有了5700呎左右的营业面积。 店面还在装修当中,货物却要先准备起来,香港没有完整的内循环体系,如果将岛屿封闭,根本做不到自给自足,超市所需的货物大半要从外部引进。 今天抵港的货物是从南洋进口的,以农产品为主,也有一些工业产品和洋货。南洋地区的国家曾经或现在依然是殖民地,不仅进口殖民国的工业产品比较方便,有些产品在当地还有生产基地,一部分美国、法国、西班牙、荷兰的产品,从南洋转口,反而更加实惠。 高燕如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南洋,借着惠康时期积累的人脉,轻车熟路地和当地的商行或贸易公司建立了供货关系。 “岑经理,你看一下。”盯着码头苦力看了一会,高燕如递给岑佩佩一个文件夹。 岑佩佩接过翻开看了下,顿时诧异地说道:“拥有雪柜的家庭地址,高经理什么时候做的这个统计?” “第一次和冼生畅聊时,冼生吩咐做的,人民超市主要的经营思路是薄利多销,但也要有高利润商品,需要冷藏的商品就属于这一类,冼生的意思是利润可以加到100%—1000%不等。” “这么贵能卖出去吗?” “应该没问题,办馆的不少商品利润也很高。”高燕如颔首道:“冼生当时给我讲了光绪的故事,戊戌变法后,光绪帝被软禁,忧郁成疾。据说,他于1908年某日的日记中写道:‘我病很重,然而老佛爷一定会死在我之前,如果这样,我要下令斩杀袁世凯和李莲英。’ 当时,74岁的慈禧因得了严重的痢疾,已经躺在乐寿堂的榻上奄奄一息。李莲英得知光绪帝要杀他的消息,跑到慈禧床边,哭天抹泪地将光绪日记中的内容告诉慈禧。慈禧听后大怒,说:‘我不能死在他之前’。 随后,她下了一道密旨。 于是,就在群臣和太监们正忙着张罗慈禧丧事,准备随时发丧时,乐寿堂内的一名小太监,突然捧着一个瓷盖碗跑到光绪帝面前说:‘这是老佛爷赏给万岁爷的塌喇。’ ‘塌喇’在满语中是酸奶的意思。光绪喝了下去,没想到当天晚上在床上打滚,大叫腹痛难忍。没过多久,就传出光绪驾崩的消息。此后,乐寿堂才哭声一片,表明慈禧太后已死。” “塌喇?酸奶?”岑佩佩一下抓住了重点。 “是的。从清初皇太极征服蒙古,蒙古贵族与清王朝的联姻日益增多。蒙古族的习俗由此传入清代宫廷之中,其中就包括酸奶,不过与蒙古族不同,清宫廷的奶制品多由牛乳制成,很少用羊奶或马奶。 由于清宫廷很喜欢吃酸奶,当时的达官贵人无论来自哪个民族,也以吃酸奶为时尚。据说北平的豆汁能流行起来,就是因为它的味道有点酸,看着又和酸奶有点像,吃不起酸奶的包衣奴才只能喝豆汁向主子们看齐。” 岑佩佩嗤笑道:“据说是老爷说的吧?” “是我说的。” 冼耀文快步来到岑佩佩身前,目光却是盯着码头苦力中两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两个少年,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十一二岁,还处于肩不能扛的年纪,其他苦力都是肩膀扛麻袋,他们两个却是用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捡的儿童三轮车驮着麻袋,一拉一推,效率不差。 “老爷。” “冼生。” 冼耀文收回目光,看向两人,“燕如,还要多久货物能备齐?” “冼生,月底之前一定能备齐,不会耽误10月1日开业。” “很好。员工的培训怎么样?” “正在进行,一切顺利。” 冼耀文颔了颔首,挨着岑佩佩站立,脸继续对着高燕如,说道:“差不多一百年前,英国佬已经发明了第一台立式研磨碾米机,这个机器包括一个带有研磨辊的丝网研磨室,糙米从上部入口进入,精米从下部出口离开,麸皮通过丝网排出。 这项技术很快传播到缅甸,到了如今,缅甸在热带地区拥有最先进的碾米技术。 八十年前,美国发展了砂浆式碾米技术,谷粒通过下拉产生的摩擦接触进行研磨,六十年前,低速水平研磨技术发展起来,效率很低,却有了抛光的效果。 三十年前,东洋在这项技术上取得了进步,其主要提高负载稳定性,使机器能够以更高的处理量运行。增加了转子和滚筒之间的轧距,导致筛网需要更大的空间才能发挥作用去除麸皮。为了提高机器效率,通常会在糙米中添加石粉,通过控制设备出口大米流量来改变机器碾磨作用。 小时候有没有抓过米象玩?” 高燕如颔了颔首。 “有没有想过大米为什么会长米象?” 高燕如愣了愣,说道:“我从小就觉得这是正常现象,还真没想过为什么。” “正常,我们华人所受的教育核心是循规蹈矩,本来就有扼杀想象力的作用。我小时候是皮猴子,也发现了大米会生米象,但我去思考过为什么,只是一直没找到答案。 上一次去美国时,我去拜访了农业和生物学方面的专家,解了小时候的疑惑。 糙米保留了稻谷的种皮、谷皮等富含营养的绝大部分组织,而这些部分往往很可能带有虫卵,如果在加工中没有将虫卵杀死,它们一旦遇到合适的湿度和温度会孵化成小虫子,而糙米又提供了丰富的营养,虫子会长得很快。 所以,大米会生米象,储存稻谷的谷柜会长飞蛾。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要在碾米之前加一道工序烘干,五六十度的热风烘稻谷,可以杀死大部分的米虫虫卵,然后从东洋进口几台碾米机,对大米进行多次抛光,去除附着在大米上的糠麸,改善大米口感,也去除部分寄生虫卵的糊粉层,让大米不会生虫且卖相更好,犹如研磨过的钻石,晶莹剔透、光鲜亮丽。 这样的大米好处不用多说,坏处只有一个,抛光过的大米不如粗加工的有营养,但这对精米的潜在客户群体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大米中损失的那点营养可以从菜上得到补充。” “建立一个自营的大米品牌?”高燕如问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4毫的大米利润太低了,上等人就该吃上等米,8元一公斤,两点五公斤装的卖20元,五公斤装的卖40元,才是比较合理的价格。 没有更重的规格,没有量多优惠,上等米就得小量包装销售,在包装上下点功夫,让它看起来更上档次。 在报纸上发表关于米象的文章,基于事实、避重就轻,片面强调客观事实,有选择地说真话,不要让人抓住话柄。” 高燕如点头称是,并对冼耀文生出钦佩之情。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你们两位大经理继续聊酸奶,肚子饿了,我去吃碗碗仔翅。” 说着,他来到码头另一侧,要了碗仔翅,蹲在地上,一边舀着碗仔翅,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筹佬桌,此时一趟货搬完,苦力们正排着队拿着竹筹兑工钱。看着领到钱的苦力脸色难看,筹佬的小弟时有推搡苦力之动作,苦力的工钱肯定会被克扣一点。 看了一会,他又看向搬货的苦力,欣赏起苦力的身材,大多是脂包肉,一看就是干重活出大力的好手,少数肌肉线条明显,看着不错,但干活会差一点。 “三角码头,英雄地风云地,这里不知道要诞生多少夜壶。”感慨一句,冼耀文起身面向大海,神游外物。 当他被吵闹声揪回来,只见刚才注意过的两少年被筹佬的小弟按在地上摩擦。 “怎么回事?” “竹筹太多,被筹佬扣了大部分,小的那个不服,踢了一个人的裆。” “哈,有点意思。等他们挨完揍,请他们吃碗碗仔翅,桀骜不驯,没准将来能成人物。”(本章完) 第335章 因材而用 事情并没有按冼耀文所想的发展,两少年还没挨完揍,岑佩佩已经上前打抱不平。 只见她带着李诗英来到打人的两个小弟身前,轻喊一声别打了,两个小弟停住手,朝她打量了几眼,说了句场面话,悻悻离开。 她把两少年扶起,拿出手帕帮两人擦拭脸上的浮灰。 见状,冼耀文蹙了蹙眉,对戚龙雀说道:“接着的几天我会尽量晚上少出门,其他人也是一样,你针对所有保镳展开一次特训,安生日子过久了,警惕性下降了,该敲打敲打。” “明白。” 看着李诗英,戚龙雀的眉头蹙起,李诗英的站位有问题,手也没有做好拔枪的预备动作,遇到突发情况根本来不及保护夫人,她这个保镖简直形同虚设。 看了一会,冼耀文走到岑佩佩身前,故作不知道:“怎么了?” “他们两个被筹佬欺负,二十几根竹筹只拿到五根的钱。”岑佩佩说着,折叠手帕,将干净的一面覆在大少年的手掌上扎紧,嘴里温柔地说道:“伤口有点深,记得去医院包扎一下。” 不等大少年回话,边上的小少年抢先说道:“漂亮姐姐,我们没有钱。” 说完还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岑佩佩,其意不言自明。 “叫什么名字?”冼耀文看向小少年,手伸进口袋里。 大少年瞪了要说话的小少年一眼,对冼耀文说道:“先生,我叫黎惜如,他是我弟弟黎惜珍。” 一听名字,冼耀文真想夸自己一句,眼神太牛了,看谁,谁是人物,这俩少年不就是四大家族的白粉双黎么,贩毒几百吨,却能全身而退,得到善终。 手指再次捻动,改变原本只打算掏一张的想法,从口袋掏出三张十元纸币递给黎惜如,“码头不是这么好混的,你们年纪还小,扛包不是你们应该干的活,香港潮州人遍地,找个胶己人码头拜一拜,想吃上饭不会太难。” “谢谢先……” 不等黎惜如把话说完,黎惜珍插话道:“我们不认识胶己人,先生能不能帮我跟大哥找个码头?” 冼耀文淡笑道:“挺机灵,想让我帮你们找码头不是不行,先去看伤,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新衣服,然后想办法找到我住哪里,只要你们能找到,我就帮你们找个码头。” “真的?”黎惜珍眼睛一亮。 冼耀文没有回答,只是将钱塞进还在愣神的黎惜如手里,又在他的肩上拍了拍,随即拉着岑佩佩的手离开。 待走出一段距离,他淡淡地说道:“下次当心点,如果他们两个是来要你命的,你已经死了。” “老爷,哪有……”看见冼耀文严肃的眼神,岑佩佩把话咽了回去,只能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当心一点不会错的。” 岑佩佩属于听劝的人,冼耀文不打算说重话。 两人会合高燕如,来到码头的公共仓库看着货物入库,随后进行盘点和二次验货,以及对接保险公司的人员,对货物投保。 在码头忙完,三人去了门店,查看装修之余,冼耀文和高燕如探讨了货物的摆放问题,不同分类的货物该摆在哪个区域,具体的货物该放在货架的第几层,事无巨细,一点一点确定。 探讨之余,又说了说人民超市旗舰店之事,港岛东南角的填海工程已经开始,具体一点就是三湾填海,第一个工程是填平铜锣湾避风塘,兴建维多利亚公园。 公园所需土地规划之外,土地是要对外出售的,冼耀文对此很感兴趣,打算至少拿下12万呎的地皮,暂时不盖大楼,也不打算闲置,而是盖成单层平房的人民超市旗舰店,一间超级大卖场。 12万呎的地皮,建筑面积11万呎没多大问题,单单人民超市是用不完的,免不了分出一部分区域租给服装品牌和奢侈品牌,同时也会规划餐饮区,岑佩佩一直不太重视的汉堡馃第一家门店就会开在餐饮区最好的位置。 平房状态会一直保持到香港楼市大热,到时是自建大厦,还是以地皮入股项目或入股亟需利好消息的置业公司,一切待定。 说完旗舰店的计划,冼耀文对高燕如如是说道:“燕如,旗舰店这块地皮要靠人民超市的现金流将它收入囊中,在它之后,人民零售还会有几次大动作,尖沙咀、九龙塘,按照人民超市门店的辐射范围进行规划。 地皮和人民超市无关,它们将会放在人民零售下辖专门负责置业的子公司,你的股份会进行穿透,这几块地皮,你同样拥有与人民超市相同的股份。 所以,请放心,你的每一分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高燕如笑盈盈地说道:“冼生,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现在只是期待人民超市走出香港的那一天。” “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人民超市和人民便利的发展会很快,加油吧。” 勉励了高燕如一番,冼耀文和岑佩佩一起回家。 时间有点晚,家里的晚餐已经开始,因为有客人张张太在,苏丽珍没有躲在自己楼里开小灶,很难得地来到饭厅就食。 冼耀文落座同张张太寒暄两句,接着就是边吃饭,边跟开心果王霞丽聊天。 在冼家吃了几个月,王霞丽的个子没往纵向长多少,横向却是肉眼可见的鼓起来,暂时还是肉嘟嘟,可以冠以可爱形容,再长下去,好词只能以安慰的形式输出。 对此,冼耀文没有发表控制饮食的看法,当下的社会风气对肥胖并不歧视,反而有不少人羡慕和期待,由他提出,容易被误解,只能等着王霞敏意识到这个问题。 处于长身体年纪的冼玉珍,冼耀文倒是给她制定了饮食计划,日常多食用鸡、鱼、虾,偶尔吃鸭肉和牛肉,猪肉一个月只能吃两次,且是不带一丝肥肉的肉丝。 虽说冼玉珍的定位是联姻工具,但冼耀文希望出现双赢的局面,他看好的联姻对象,同时也是冼玉珍个人中意的对象。他的眼光肯定是高的,一般二般的家族和人肯定看不上眼,要跟上他的眼光,冼玉珍必须打铁自身硬,眼光要高,也能够得上。 样貌、身材、学识、能力、身份,各项都得拔尖,不做霸道总裁爱上离婚带两娃、好吃懒做且有狐臭的我的春秋大梦。 饭后,冼耀文和王霞敏聊了几句,一是关心一下她的演唱事业,她是好运来品牌的一面旗帜,也算是友谊影业推出的第一位歌手,牵涉方方面面;二是交代一下五号楼的内部装修事宜,时间很快,过两天他又要飞新加坡参加蔡光耀的婚礼,后面就轮到他了,留给装修的时间不算太多,需要抓紧。 聊完,搬食材和烧烤架到天台,冼耀文一边穿烤串,一边和张张太单聊。 食材很杂,有从石硖尾小孩子手里收来的土狗、蝉、蜈蚣、异鱲、拟平鳅等小野味,也有各种海鲜、肉类和蔬菜,种类不少,数量却是不多。 在张张太眼里,大多食材有点瘆人,同她今天的精心打扮形成鲜明的对比。 冼耀文之前只见过张张太两次,一次匆匆一瞥,一次在苏丽珍楼里,他逗留了好一会,张张太的长相早被他看在眼里。 首先张张太极其美貌,她的美貌源于完美的身材和五官,整体轮廓非常出色,头部、脖子和身材堪称顶级,用“天使面容、魔鬼身材”来形容她也不为过,骨相相当之美。 身材堪称完美的魔鬼身材,平添了一份胖而有分量的美感,又别有一番瘦削的妩媚风情。身材健康完美,比例匀称,给人眼睛一亮的感觉。 五官更为出众,她拥有一双明亮而大的杏核眼,即便到了年老也不会衰退。鼻子小巧玲珑,鼻梁高挺细直,并非突出的鹰钩或朝天鼻,而是具备着美女常见的小巧娇俏的鼻子形状。 嘴唇饱满有形,形成m型,唇珠、唇峰十分突出饱满,展现出极具性感的外观。皮肤白皙到发亮,身体稍微发热即刻会白里透红,为闺房之乐增添一分情趣。 美中不足的是,张张太的美貌没有伴随高贵,反而透着一股土气,给人一种她在东施效颦的错觉。 穿好几个串放在托盘里,冼耀文冲放在边上的雪茄袋努了努嘴,张张太见状,从雪茄袋里取出一支雪茄叼在自己嘴里点上,抽了两口,摇曳腰肢走到冼耀文身前,塞到他嘴里。 冼耀文吸一口,张张太将雪茄取出,等着冼耀文吐出白雾,又将雪茄塞回。冼耀文抽了几口,指了指烟灰缸,又指了指张张太的位子。 张张太将雪茄搁在烟灰缸上,走回自己的位子坐好。 “丽珍跟你说过了吧?” “她说冼生想帮我一把。”张张太边说,双眼边放电。 冼耀文呵呵一笑,“媚眼就不用给我抛了,如果你对我感兴趣,早就有机会撩我,不会等到现在。男女之间除了上床,还有其他亲密关系。” “冼生怎么知道我对你不感兴趣,也许我是碍于丽珍的关系,不好意思打她男人的主意。”张张太的电眼并未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放肆。 “好吧,那我说得直接一点,我会和上过床的女人进一步发展成工作关系,但不会和已经、正在建立工作关系的女人上床,你们女人当中很少见有人能将生活和工作很好地分割开,相比特定的某个女人,我更喜欢钱,有了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 所以,想和我一起共事,不要想着将彼此的关系搅成乱麻,清晰明确的互相利用的关系是最好的,我利用你的能力赚钱,你利用我给你搭建的平台赚钱,各自拿到应得的,谁也不欠谁。” 闻言,张张太正襟危坐,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冼生不想趁机占点便宜?” “丽珍没告诉你我开了家电影公司?要占便宜,公司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你很美,但不是所有男人都吃你这套,抱歉,恰好我就不吃你的容貌。”冼耀文摆了摆手,“关于上床的谈论到此结束,我们进入正题。” 张张太恍惚了一会,恢复正常后说道:“冼生请讲。” 冼耀文拿起两根竹签夹住雪茄吸了一口,“等下会过来一位准探长,今年三十二岁,人长得还不错,你若是看得上眼,不妨勾搭一下成为他的情人,吊住他,你就有了基本保障。 当然,我也不否认,一旦你和他建立情人关系,对你的工作展开有不少好处,即对我也有好处。 不过呢,北方人有句口头禅,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你不是一个安分的主,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头上绿油油,无论靠哪个男人,只能靠一时,靠不了一世。 时间过得很快,你离人老珠黄只是几年工夫,女人不会永远年轻,却永远有年轻的女人,有了污点就是一辈子的事,一旦知道你的过往,就算爱死了你的男人,也不见得会一直对你好。 与其去赌虚无缥缈的感情,不如抓住靠你自己的本事能抓住的东西。你是个聪明女人,章程要抓稳,不要头脑发热。” 张张太颔了颔首,对冼耀文的话表示认同。 “我看重你的容貌,和男人谈生意,你能占到不少便宜,但我不是要你通过和别人上床而做成生意,事实上,我们要做的是别人求着我们的生意,是别人巴结你,不是你巴结别人。”冼耀文指了指张张太,“所以,管好你的扣子,不要见到动心的男人就解开。” “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让我动心的。”张张太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样最好,有个我帮过忙的小老板很早就想请我去他府上吃顿便饭,因为忙,一直推脱着,已经有些日子了,再不去,有看轻人之嫌,我打算明天登门,你跟我一起去,他会是你第一个客户。” 再吸一口雪茄,搁回到烟灰缸上,“他是开塑料厂的,等下你走的时候,我会给你几本塑料的杂志和书籍,都是英文的,我不管你看不看得懂,明天吃晚饭之前,你必须对塑料产业有一个笼统的了解,不要一问三不知。” 张张太莞尔一笑,“书和杂志我不需要,我一看书就头疼,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完成冼生的吩咐。” 冼耀文呵呵一笑,“恭喜你知道捷径怎么走,不过书还是带走,你不看,需要有人看。凭你的本事,诓一个助手在身边应该不是难事,交际你自己来,具体的事交给助手去做。关于报酬,你之前一个月有多少零花?” “没有定数,有时几百,有时一千多。”张张太顿了顿,又补充道:“偶尔也有三两千。” 冼耀文知道可以无视偶尔,但他还是说道:“前三个月是你的学习期,我给你一千五每个月的生活费,过了三个月,我对你的表现做个总结,我们面对面再聊一次你的待遇问题,多少现在还说不好,我只能说绝不会亏待你。” “谢谢。” “不必客气,我刚才说过,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多寡都用不着谢我,我们之间是互利互惠。” 张张太心情愉悦地点点头。 该说的说了,冼耀文接着穿烤串。差不多时间,苏丽珍上了天台,冼耀文不让她帮忙穿烤串,只让她陪张张太聊天。 穿烤串对冼耀文而言可不是劳作,而是一种享受,天天用脑过度,偶尔做点不需要用脑的机械劳动,也算是一种调节。 不到八点,韩森来了。 冼耀文负责烤串,介绍人的活交给了苏丽珍,她只是给张张太和韩森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没有给出任何暗示,一切都由着两人自行往下发展。 烤串、撸串、喝酒,冼耀文没去在意张张太和韩森两人是否有所发展,稍制造了一点气氛,便陷入自娱自乐,抓一把烤串来到天台边缘,边撸边喝,享受夜晚的静中之动。 次日。 冼耀文去友谊公司坐班,上午十点旁听了袁文怀组织的编剧会议,出席会议的人他大多不认识,熟悉的只有李湄、朱萱等几个属于公司内部的人员,其他的是外部的文人,听到风声过来参会,好给自己找个饭辙。 编剧会议的主题是给大家传达友谊影业收剧本的标准与要求,想要投剧本的人要按照标准的格式来,否则不收。 去年许多文人从内地一窝蜂跑到香港,世道艰难,赚不到饭吃,有些又跑了回去,但留下来的更多。马路上砸下一块招牌,被砸的一半是力工,一半是卖不出字的文人。 就说十三幺的撰稿人,之前哪个在内地的时候不是在正经大报上发表严肃文章的,到了香港没饭吃,咸湿文照样得写,不然带着家人一起饿肚子。 之前他和冼玉珍说可以往报社投稿写文章赚钱,纯属不负责任的说法,老手都没饭吃,更别提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本章完) 第336章 你真是一个无耻的人 会议室里的人他不认识几个,但小半的笔名耳熟。 笔名南宫夫人的潘柳黛是其中最知名的,是之前媒体喊出来的文坛四才女之一,据说古早时同张爱玲交好,后又因为在报纸上把张爱玲狠狠损了一顿而交恶。 潘柳黛在报纸上狠狠奚落了张爱玲引以为傲的贵族血统,在报上她如是写道:“胡兰成说张爱玲有贵族血液,因为她父亲讨的老婆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她是李鸿章的外重孙女。 其实这点关系,就好像太平洋里淹死一只鸡,上海人吃黄浦江的自来水,便自说自话说是‘喝鸡汤’的距离一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点点亲戚关系。” 深究起来,张爱玲和李鸿章确实说不上有太直接的关系,即使李鸿章被诛九族,张爱玲想不死也有操作空间。 潘柳黛在内地时文风犀利,文字之间戾气十足,看谁不顺眼喷谁,很是得罪了一帮同行,到了香港之后,文风依然犀利,但戾气倒是收敛起来,混了一个专栏,文章大部分都和爱情与性有关,尤其是后者居多,非常前卫,也因此不仅能吃上饭,还能吃好。 冼耀文扫过几篇潘柳黛的爱情文章,要给出一个评价,只能是辞藻华丽、内容空洞,今天见到本人,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只需将赞美女性容貌的词汇反过来,大抵就是潘柳黛的长相,轰轰烈烈的爱情于她而言,只剩旁观与想象。 翻着手里的花名册,冼耀文在潘柳黛名字旁边写下一行字——可试着约稿一部风月片剧本,注:武戏部份可全盘接收,文戏部分审慎。 会议旁听到一半,冼耀文将夹了张字条的花名册交给了李湄,他先一步退出会议室,来到财务室,找会计李文涛拿了账本。 李文涛是在香港出生的英国人,纯白人,李文涛也不是中文名,只是音译,不用说,他是米歇尔安排进公司的,前汇丰的雇员。 友谊公司的账户开在汇丰,即使不通过会计,米歇尔也对公司的账户资金流动一清二楚,她懂分寸,在会计和出纳之间,选择了安排会计,把出纳留给冼耀文安排。 出纳叫夏云湖,冼耀文从中华制衣抽调过来。 中华制衣的财务科从一开始就是人员冗余,如人事科一般,也是做好了随时成为独立公司的准备,只不过财务科的科长招华昌没有钟林得力,独立计划暂时未执行,但龙学美经过伦敦时,会先一步注册一家九九歌会计事务所。 冼耀文的目的很明确,九九歌是奔着全球顶尖的会计事务所去的,事务所本身的盈利能力只是其次,他比较看重将来的上市企业第三方审计这块业务。 毫无疑问,九九歌将来一定会参与到企业的财务造假当中,会计事务所不配合企业拿出他们想要的报告,西北风都别想喝上,只不过相对造假拿高额佣金,九九歌更大的使命是为另一个团队筛选做空的对象。 左手配合造假吃罚单,右手做空找补偿,既服务魔,也服务神,两手都要服,两手都要硬。 翻完账本,冼耀文的头就疼了起来,这段时间友谊影业开支巨大,等月底发完工资,账上只会剩下毛十万,这还没减去几笔应付款,如果一减,基本上只能勉强保持五位数的余额。 下个月的工资在哪里,这已经是冼耀文必须解决的难题。 财务上各家子公司已经开始独立核算,前期从友谊公司账户支出,算是公司成本支出,但后期的收入会暂时留在子公司账户,只有在规定的上缴利润时间,子公司才会有部分资金划拨到友谊公司账户。 原则上来说,友谊置业和友谊影业没有一毛钱关系,友谊置业眼看着会有一笔不少的应收款,短期之内可以挪作他用,但这笔钱宁愿放在银行吃利息,也绝不会挪给友谊影业使用。 都在草创期,友谊置业还背负着巨额贷款,不继续输血已经说不过去,抽血简直没天理。 下个月,友谊置业可以拆东墙补西墙,友谊影业的东墙又在哪? 拍摄计划做了一大堆,钱呢? 友谊影业可以动用的钱只有邵老六给的15万,这还是专款,挪用一两万属于预计利润的部分可以,挪多了,拿什么补呀。 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他和米歇尔按比例注资或借款给公司,只不过他想再撑撑,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回自己办公室,冼耀文拿出友谊影业的员工花名册,正准备看看哪些人适合输送出去走穴挣钱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来者并非李湄,而是袁文怀从拔萃女校搜罗来的刘亮华,小姑娘,今年才十七岁,家世很好,她爹对她甚是宠爱,在湾仔一带给她买了十几栋唐楼,让她成为随身携带十几个冧巴(number粤语谐音,意指门牌号)的女孩。 “耀文哥,你在忙啊?”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课?”看见是刘亮华,冼耀文笑着说道。 刘亮华系出名门,父亲曾是十九路军军处处长;伯父曾做过nj市长和审计处处长,江湖传闻他曾经和宋美龄有过一段,真假不知;姐夫是《成报》的创办人之一,家世不错,但跟冼耀文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其实不然,刘亮华管刘福叫堂叔,叫刘荣驹堂哥,这么一来,耀文哥就有了出处。 “大夫说我今天生病,我请假了。”刘亮华狡黠地说道。 冼耀文看了看刘亮华脸上的气色,下意识又瞄了一眼小肉弹,“我看你的气色很……” 不等他把话说完,门又被叩响。 “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长得很敦实的中年人,原永华公司的男演员罗维,现在是友谊影业旗下独立制片公司泰山的人。 泰山是卜万苍组建的公司,班底都是从外面找的,唯一一个原永华公司的人就是罗维,谁让罗维是他十分喜爱的契仔。 罗维走进办公室,往刘亮华的脸瞄了一眼,随后是小肉弹,不经意间,目光又对向冼耀文,笑呵呵地说道:“冼老板,我契爷要开一部新戏,让我送剧本给你过目。” 巧了,不来人则已,要来人就是一窝蜂地来,不等冼耀文同罗维对话,门又被叩响,这回来的是袁文怀。 冼耀文从三人脸上一扫而过,心底会心一笑,想着有些事情已经被他改变,眼前的三人会不会陷入原先的历史轨迹,剪不断理还乱。 跳出三人,他还想到了上次见过一面的罗广耀,刘亮华的未婚夫,在银行任职,就等着刘亮华中学毕业完成婚约。 思绪一闪而过,冼耀文看向袁文怀说道:“文怀,什么事?” “老板,会开完了,我打算到隔壁请大家吃顿饭,但我去找夏云湖支钱,他不肯支给我,非让我拿单子来找你签字。”袁文怀气呼呼地说道。 “是我吩咐的,账目出了点问题,预支先停一停。”说着,冼耀文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点了点,感觉不太够,就把钱塞回兜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里面有两千,点一点,写张收条给我。” 袁文怀闻言,拿起信封点了点,确认无误,快速写了一张收条,离开前,目光也在小肉弹上停留片刻。 袁文怀离开,罗维的事继续,冼耀文接过剧本随意翻了翻,便对罗维说道:“罗先生,请你转告卜导演,最晚后天中午前给他答复。” “好的,那我先告辞。” “再见。” 罗维一走,冼耀文的嘴唇顿时发苦,剧本不错,基本偏向可投,而且卜万苍这个项目是独立制片人制度运行后的第一个项目,妥妥的马骨,其他人都在看着友谊影业怎么做,即使明知必亏,闭着眼睛也得投下去。 念头一闪而过,冼耀文看向刘亮华,继续之前的话,“我看你脸色很好,不像生病的样子。” “耀文哥,女人病你不懂。”刘亮华咯咯笑道。 “我很忙,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回家歇着,好好养你的女人病。”说着话,冼耀文低下头,翻看手里的花名册。 “耀文哥,我想当制片人。” “毛还没长齐呢,当什么制片人,跟着老师好好学,将来专门给你开部戏。” 刘亮华来到冼耀文身边,拉着他的手,撒娇道:“耀文哥,我没说现在就当制片人,我是说将来当制片人,你把我安排进剧组学习好不好?” 冼耀文抬头看了刘亮华一眼,略作思考后,指了指桌上的剧本,“你把剧本拿到外面找麦琪复印一份带回去,今天看完,明天早上过来找我,给出你的意见。” “好好好。”刘亮华连忙答应道:“哪个是麦琪?” “最右边的一排工位,金色头发、华人脸。” “呃,我说不好英文。” “本地人,讲白话的。” “哦。” 刘亮华走了不久,李湄来了,手里拿着剧本。 “剧本我已经看过,有几个小地方需要改动一下,男主角的名字改成来浩云,江湖人称赌神,女主角的名字你不想用李湄,依你,叫张敏也不错,但是人物设定需要微调一下。” 冼耀文指了指李湄的胸脯,“你想象中的自己和别人眼中的你,区别有点大,回家照照镜子,突出你自己的真实优点,把虚假的那些删掉。 还有,最后一幕戏升华一下,对手是小鬼子,赌注是被俘的抗日义士,过程你来构思,我要的结局是来浩云丢了一根食指,张敏被小鬼子报复,被轮奸加上肚子里只有三个月大的孩子被剖出来,撑着见了来浩云最后一面断气。” 李湄蹙眉道:“为什么张敏的结局要这么惨?” “如果《赌神》的票房够好,肯定要拍续集,除了来浩云,其他角色都要换一遍,讲述一个新故事,来浩云是男主角,他的身份设定不能有污点,换女主角总不能是因为两人感情不和,那只能是女主角死亡。 当然,你想演女主角可以接着演,第二个女主角可以是张敏的孪生妹妹,或者和张敏长相十分相似的女人,人物设定改一改,让观众有点新鲜感,但是……”冼耀文拖着长音,说道:“你还是要死,怎么个死法你自己想,要够惨够煽情。” 李湄没好气地说道:“第二次还要死,难道还要拍第三部?” 冼耀文淡笑道:“第三部有很大的可能会拍,但你第二次死和这个无关,我是出于公序良俗方面的考虑,把赌徒捧成神本就是不对,如果一点恶果都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男主角不能死,只能死亲近之人。” “婊子立牌坊?”李湄脱口而出。 冼耀文瞪了李湄一眼,“理是这么个理,但身为大学生,说话还是要文雅一点,做不到文雅就不要装文雅,以后成了明星会经常面对记者采访,率真一点,活得也轻松一点。” “……” 面对冼耀文的敲打,李湄无言以对。 “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修改剧本的同时考虑一下自己的造型,我给你四个字媚而不妖,突出你的胸脯和大长腿。” 李湄走后,冼耀文接着翻花名册,页脚差点捻出毛边,也没想出未出茅庐的女演员们如何靠走穴快速赚到上百万的办法。 明天很美好,今天不好过。 临近中午饭点,冼耀文给周孝赟打了个电话,约对方在半岛吃饭。 十二点半,两人在半岛的餐厅相对而坐。 “冼生,好手段,我差点着了你的道。”甫一坐下,周孝赟便用兴师问罪的语气说道。 冼耀文不以为然道:“有吗?” 周孝赟吐出一嘴白雾,气哼哼地说道:“你可没有事先告诉我好运来商标不在中华制衣手里。” “有没有事先说重要吗?结果是周董不但成功成为中华制衣的股东,且有意外之喜,成了传销公司的股东,也有了好运来商标20%的所有权。” 周孝赟之所以愿意以800万吃下20%中华制衣的股份,自然是把好运来这个牌子也考虑在内,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冼耀文不会在这方面耍小聪明,签约之前的资产审核环节,已经让林醒良出面交代清楚。 冼耀文这么说,周孝赟一口浊气只能堵在胸口,结果于他而言的确没被坑,但过程让他心有不爽,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些隐藏的想法,遇到机会随时准备实施,可他发现想法大概是无法实施了,人家早就做好了护城墙,就等着有心之人撞个头破血流。 平复一下心情,他淡然道:“冼生,我非常庆幸自己入股中华制衣,这是非常英明的决定。” “周董,不是入股,是我卖给你20%的股份,你还欠我私人600万。” “我很清楚这一点,不用你提醒。” 冼耀文摊了摊手,淡淡一笑,“身为新股东,对工厂、公司一点贡献都没有,这有点说不过去,现在好运来遇到一个棘手的竞争对手,我代表岑佩佩董事长向周孝赟董事下达一个任务,一个月之内搞垮金得利。” 周孝赟哈哈大笑,“你在这里等着我?” 冼耀文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桌面,“周董,我相信里面的资料会对你有帮助。” 周孝赟止住笑容,拿起文件夹翻阅起来。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邓波儿怀孕了?” 冼耀文睨了周孝赟一眼,没有回答。 周孝赟讨了个没趣,只好直奔主题,“她肚里的孩子,你确定不是孝桓的?” 冼耀文端起水杯呷了一口,随后不疾不徐地说道:“二十天前,我去了美国,做成了一笔不错的生意,本是意气风发,觉得天下之大,我冼耀文大可去得。 可谁知道,刚下飞机就被打了个耳光,别美国了,香港老窝都要被人抄了。又是让人去查,又是使劲想,花了几天时间才搞清楚金得利背后站着谁。 或许是上天注定我和你们周家有缘,邓波儿住哪里不好,偏偏住在我那里,我虽然平日里对邓波儿并不关心,但她在我的楼里进进出出,去她房里的男人自然会落在旁人眼里,我让人问了问,就找出周孝桓之外疑似和她有关系的男人。 深入调查一下,疑似也变成确定,再让人跟一跟,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能听到一点,在邓波儿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中,她亲口说孩子不是周孝桓的。” 其实,邓波儿怀孕是真,后面那些都是扯淡,大概邓波儿也不敢确认孩子的父亲是谁。 周孝赟寒着脸说道:“这个消息有几个人知道?” “我的人嘴很紧,我没兴趣传别人八卦,这个消息只有你知道,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姓周,周孝桓是我弟弟。”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理解。”冼耀文颔了颔首,“我是外人,欺负令弟会让你难做,正因为出于这个考虑,我才把对付金得利的任务交给你。” 周孝赟嗤笑道:“冼生,你真是一个无耻的人。” “我也想不无耻,佩佩去看望了周老先生,他对金得利没给出任何交代的话,周董现在又告诉我周孝桓是你弟弟,怎么,周董和周老先生形成默契,打算拿我当磨刀石磨一磨令弟?” 周孝赟收敛起笑容,不苟言笑道:“冼生多心了,我的目的很明确,但又不想做得太过分,毕竟血浓于水。冼生昨日在报纸上刊登的两条消息,我并没有找你兴师问罪。” “我可以给周董和周老先生面子,就怕令弟,还有未过门的令弟妹不知轻重,特别是令弟妹,没学到洋人商学之精髓,学来一堆糟粕,也丢掉了老祖宗留下的儒商精神,我若是投鼠忌器,出招不够凌厉,就怕她学不会,将来入了周家的门,丢的还是周董的面子。” 周孝赟淡淡一笑,“我的要求很简单,周家的颜面不容有损,周孝桓不受到身体上的伤害,其他人我不管。” 冼耀文呵呵一笑,“周董,其实对你而言有更简单的办法,将我们刚刚的对话复述给周老先生,我想你的诉求应该可以达到。” “唉,几十年的枕头风岂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哈哈,周董真是妙人。”冼耀大笑一声,道:“留洋者分两个极端,其一,醉心学问,心无旁骛;其二,融入西洋之环境,行为举止西化,钱钟书笔下的方鸿渐就是一典型。 稍晚点,我会打电话去纽约,托熟人查一查令弟妹在剑桥的过往,只希望她在哈佛的生活多姿多彩,那事情会简单得多。” “如果事情如冼生所想,我希望后面的事情由我来做,我一定会给出一个圆满的交代。” “可以。”冼耀文颔了颔首,“周董,让我们边吃边聊点好运来业务上的事。”(本章完) 第337章 网铺开 “在聊业务之前,我先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说着,周孝赟冲冼耀文身后招了招手。 冼耀文转头循着周孝赟招手的方向看去,看见袁文怀和一个年纪相仿的人站在一起聊天,而这个人向周孝赟示意了袁文怀,大意是要跟袁文怀聊几句。 冼耀文转回脸,冲周孝赟说道:“边上那个是袁文怀,友谊影业的经理。” 周孝赟笑着说道:“真巧,我要给你介绍的那个是林葆诚,我正在和他合作建立一家针织厂,如果冼生不介意,我希望他能在中华制衣任职。” 冼耀文淡笑一声,“我当然不介意,不知这位林生是精通业务还是生产?” “业务。” “待会我和他聊聊。” 话音刚落,林葆诚和袁文怀已经聊完,两人连袂走了过来。 “周生。”林葆诚来到桌前,先向周孝赟打了声招呼,随后面向冼耀文,“冼生,你好,我是林葆诚。” “林生请坐,刚刚周董已经介绍过你。”冼耀文冲林葆诚说了一句,又冲袁文怀说道:“文怀,你也坐。” 待两人坐下,冼耀文冲林葆诚说道:“林生和文怀认识?” “我和文怀是圣约翰大学的校友,我比他高一届。”林葆诚笑着回道。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冼耀文轻轻颔首道:“刚刚周董正在说要在中华制衣安排一个职位让林生屈就,又说林生是业务方面的大才,正好我之前已经在筹谋增加好运来品牌之外的加工订单,需要一个人牵头成立一支业务队伍,去北美、欧洲人工成本较高的国家承接代工业务。 这样的业务虽然利润不如自营品牌,但胜在简单、稳定,只需将衣服加工好,按时保质保量交付,我们就能拿到加工费差价。 前期我已经做了一些工作,有几个意向订单正要签订,林生搭建好业务队伍的框架后,需要尽快飞一趟纽约,把意向订单签订,再跑一跑美国的其他大型服饰品牌商,争取多接一些订单。” 林葆诚点了点头,“订单方面我会尽心,只是按照中华制衣现有的规模,能够承接的订单是有数的,如果订单过多,又该如何保证生产?” “关于产能扩充,我已有安排,我的秘书正在国外,等她回来,我会让她和林生对接,到时你会清楚中华制衣的产能潜力,以便从容安排订单。” 周孝赟插话道:“冼生,是中华制衣承接代工订单,还是中华成衣?” “当然是中华成衣,单独立这块牌子就是为了做代工。”冼耀文用这句话作为结尾结束了代工的话题,转而说道:“为了宣传好运来,令品牌形象深入人心,我之前做了诸多布置,在咸湿报上连载隐含广告的小说,在各处的墙上刷广告,和其他品牌进行联合营销,向电影公司免费赞助衬衣,以及在执行中的广告歌曲计划和正要执行的品牌广告影片计划。 友谊影业在之后的影片拍摄当中,只要能够安排,都会在精彩的镜头出现好运来的巨幅广告,这是其一。其二,友谊影业还会推出从剧本编写环节就围绕好运来展开的定制剧,我已经让人搞了一个剧本,第一部定制剧不久之后就会开拍。” 冼耀文看着周孝赟说道:“在周董成为中华制衣的股东前,更确切地说,在好运来品牌诞生没多久,我已经制定了这个计划。当时友谊影业还没成立,我心中选定的合作对象是另一个假想,关于合作要付出的代价,我已有预案。” 周孝赟淡淡一笑,“冼生,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你不必解释,无论这个计划要支出多少,我都不会反对。” 冼耀文轻轻颔首,心想有的时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周孝赟清楚他冼某人的利益大头在哪边,不会担心他向友谊影业输送利益。 “谢谢周董的信任,过两天会有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给到你。” “好。”周孝赟点头道:“肚子有点饿了,我们点菜?” “侍应生。” 边吃边聊,午饭吃到了下午茶时间。 散席后,冼耀文并未离开,打个电话去办公室,让人送来他需要的东西,他在半岛喝着下午茶办公。 另外一边,卡罗琳的心情糟透了,她刚刚参加完土地拍卖,友谊商场的地皮被友谊置业收入囊中,但付出的代价很大,104.98万元,折合每呎29元,比柳婉卿的地皮价格高出一倍不止。 她回到车里,重重地拍了几下方向盘,嘴里连绵不绝地吐着英国国粹,把李裁法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一遍。 许久,她发泄够了,拿出小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补了补妆,发动汽车,辗转坐到了冼耀文对面。 冼耀文看到卡罗琳的脸色,便知事情不可能顺利,他轻声问道:“什么价?” “29。” “通知米歇尔了吗?”冼耀文面不改色地说道。 “没有。” “比我们的理想价位高出将近40万,给米歇尔打个电话,让她过来聊聊。” 差不多过去一个小时,米歇尔来了。 “亚当,你打算怎么做?” 米歇尔是金钱动物,谁妨碍她赚钱,谁就是她杀父仇人,她说话时牙齿咬着烟嘴,翡翠质地的烟斗差点被她咬碎。 “不是我打算怎么做,是你打算怎么做,我相信你一定知道香港的社团为什么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无非就是你们英国佬玩的以华制华的把戏。社团倒了一家还会冒出新的,矮骡子死了一个还有千个万个在候补,利益当前,我们华人有着异常聪明的愚蠢,黑锅有的是人抢着背。 如果李裁法只是一个矮骡子,死了就死了,做得干净一点,不会有人揪着不放,但他不是普通的矮骡子,而是和葛肇煌、向前一样,有着复杂的政治背景。” 冼耀文摊开双手,看着米歇尔的脸,似笑非笑道:“左?右?不,港府只想站在中间,不偏左也不偏右,不想得罪左,也不想得罪右。只要不过分,不管是左还是右,都不会去压缩他们在香港的生存空间,即使做得过分一点,大概也不会送上法庭审判,而是驱逐出境。” “见鬼。”米歇尔暴躁地说道:“亚当,不要表现你愚蠢的聪明,告诉我,我们应该怎么做。” “不要着急,耐心一点,我马上说。”冼耀文轻笑道:“李裁法在制作贩卖吗啡,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秘密,我和姚木、刘福交好,这是你也知道的秘密,据我所知,他们两个包括一众手下,并没有从李裁法那里分到一杯羹。 而英籍警察很少会直接找人要规费,一般都是让华警出面,即使自己出面,收了钱之后,总要交代辖区差馆的华警予以方便。上次我拜托姚木捅了李裁法一下,结果没有一个英籍警司跳出来。 在香港贩毒,小打小闹没人管,像李裁法这个规模,如果上面没有一个英国佬罩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李裁法的关系不在警队,那应该在哪里?” 米歇尔不以为然地说道:“丽池花园原本是北角空军俱乐部,李裁法如果没有打通空军的关系,丽池花园不会到他手里。亚当,直接一点,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月如被我送走了,但我和她之间还有联系。”冼耀文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立报》放在桌面,手指在最新的一期点了点,“你找警队的关系捅李裁法一下,李月如那边已经有了布置,只要捅狠一点,逼李裁法离开香港暂避风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丽池花园、青山大酒店、香港小姐,我最感兴趣的还是香港小姐,在李裁法手里只能选出几个舞女,在我们手里却能捧红几个大明星。” “公司行为?” “嗯哼。” 米歇尔抽着烟,沉思了片刻,“李裁法的吗啡生意你想让谁接手?” “我对毒品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的朋友想怎么处理都行。”冼耀文装作没听懂米歇尔的潜台词。 米歇尔看着冼耀文,认真地说道:“我需要一个名字。” 冼耀文沉默片刻,说道:“明天告诉你。” “ok。” “公司账上快没钱了,假如明天下班之前我还没想到快速赚钱的办法,我们需要借给公司一笔钱。” 米歇尔将香烟从烟斗里拔出来,碾灭在烟灰缸里,嘴里随意地说道:“我没问题,你给我一个数字就ok。抱歉,我要先走,银行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需要会面。” “拜。” 米歇尔走后不久,冼耀文拿出信纸,用英文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写完交给戚龙雀,“找写信佬翻译成中文照抄一遍,翻译好的信交给阿敏,让她亲自交到郑月英的手里,原信带回。” “明白。” 附近就有写信佬聚集的点,戚龙雀去得快,回来也快,英文信很快又回到冼耀文手里,他上了个厕所,信变成灰冲进了下水道。 庙街,半个小时后,郑月英从信封里抽出信纸展开,看见完全陌生的字迹,她恍惚了一下,心中有点失落,随即,提起精神阅读只有两行字的内容:有一笔生意,规模不小,你未必吃得动,最好还是当个中间人。等消息。 郑月英读了两遍,第一遍看字,第二遍解读深意。待领会信中之意,她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看向王霞敏,说道:“先生没有其他吩咐?” “没有。” “请转告先生,我等消息。” “好的。” 简短对话,王霞敏离开。 冼耀文这边,差不多五点时候会合了张张太,一起前往薄扶林道。 路上,冼耀文两人小聊了几句。 张张太说起今天她和一个塑料厂的老板从叹早茶一直聊到吃午饭,对香港的塑料产业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冼耀文对她的取巧表示肯定。 五点四十,来到薄扶林道73号的楼道口,庄母和庄嘉诚已经在等着。 冼耀文拎着路上买的水果快步走上前去,来到庄母近前客气地说道:“伯母,居然劳你等候,失礼了,真是失礼了。” 庄母慈祥地笑道:“冼先生是嘉城的贵人,没有冼先生的帮忙,嘉城渡不过前面的难关,对冼先生用什么礼数都不为过。” “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冼耀文递上水果,“伯母,一点小心意,请笑纳。” 庄母看一眼水果,接了过去,“冼先生有心了,饭菜已经备好,请随我上楼。” “你请。” 庄母先行,冼耀文和庄嘉诚联袂紧随其后,无言中,上到三楼,进入庄家客厅。 庄家典型的唐楼格局,饭桌摆在客厅的中央,客厅不大也不小,没有开阔之感,也不会显得逼仄,一应物件归置得整整齐齐,不见半分凌乱。 进入客厅,招呼的人变成庄嘉诚,指点了卫生间的位置,待冼耀文两人先后进入卫生间洗手,遂招呼围饭桌而坐。 庄母从厨房端来几个在灶头热着的菜,晚饭正式开始。 庄嘉诚去拿放在饭桌中间的酒瓶时,冼耀文介绍起了张张太,“伯母,嘉城,这位是邱小姐,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主要针对小型工厂主提供借贷和投资业务。” 庄嘉诚拿酒瓶的手猛地停顿了一下,刹那间又恢复正常,拿着开瓶器打开瓶盖,倒酒时不经意地问道:“问邱小姐借钱怎么算利息?” 张张太微笑道:“月息2厘,可以提前还,用多久利息就算多久。生意刚刚开张,一个客户都没有,庄生你的朋友如果需要资金周转,还请介绍给我,不想负债经营,也可以聊聊投资入股。” 庄嘉诚闻言瞥了冼耀文一眼,脑子快速转动,思索着“生意”的利润,以及是否有深意。 须臾之间,他脑子里已经对潜在客户量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创业艰难,香港小型工厂遍地,其中至少六七成处于三更穷五更富的状态,缺少资金周转是常态,临时周转一下或借钱扩大生产规模,大部分工厂主能接受2厘的利息,生意差不了。 至于背后的深意,他隐隐有了点猜测。 “邱小姐,如果我碰到有需要的人,一定会引荐给你。” “谢谢庄生。” 庄嘉诚给众人倒好酒,举起自己的杯,“冼生,上次的事多亏你帮忙,我敬你一杯。” 冼耀文端起杯子,说道:“以后直接叫我耀文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不用再挂怀,说起来,我有不对的地方,有些话说得太重,今天借花献佛,一切对与不对都融进酒里,干杯。” “干杯。” 一杯酒下肚,庄母站出来编织了一会儿气氛,差不多时又沉寂,将舞台交回自己儿子。 酒过三巡时,庄嘉诚拿出一支塑料卡宾枪,向冼耀文介绍起来,“耀文,这是我对比了两百多家塑胶公司的新品后重新设计的产品,还没有投入市场,麻烦你帮我看看,给点建议。” 冼耀文接过枪,仔细端详了一会,“样子和真枪的区别有点大,但外观符合我们东方人的审美,只要抓好品质,我相信销量不会差。” 将枪放到桌上,他接着说道:“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做不得数,你想得到最真实的反馈,最好找几个最终端的客户,就是小孩子,家里生活条件从高到低,各个典型都找两个以上,把枪给他们玩,听他们说说哪里好,哪里不好。” 庄嘉诚略激动地说道:“谢谢,你这个建议对我太有用了。” 冼耀文呵呵一笑,“既然对你有用,那就算我帮了你一个忙,作为回报,你也帮我一个忙。” “请讲。”庄嘉诚心里既狐疑又怪异。 “在美国时侥幸赚得一笔钱,考虑这笔钱该怎么花时,忽然发现美国女人近几年都挺会生的,从你这里得到的灵感,我想着卖玩具应该不错,于是在美国注册了一家玩具销售公司,又调集了一笔资金来香港准备建立几家加工厂。 是这样,现在有一个玩具已经注册了专利,但这个玩具比较简单,要模仿和绕过专利不会太难,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开模定型,生产一大批产品运到美国配合营销计划的进行; 我自己建厂生产太耽误时间,我想把部分生产任务拜托给你,任务有点重,每个月至少要给我供应300万个产品,如果能超过500万个更好。” 腾! 庄嘉诚从位子上弹了起来,舌头犹如打了八万个结,磕磕绊绊地说道:“5,500,万,个?”(本章完) 第338章 两个大女儿 冼耀文淡笑道:“别激动,量是不少,但利润很低,我会把成本算得很死,能给你留下的毛利润不会超过2仙,基本上应该在1.5仙上下。” 庄嘉诚脑子里很快跳出“90万”这个数,振奋片刻,又马上想到一个最实际的问题——要生产这个产品,需要投入多少资金改进生产工艺? “耀文,产品的生产工艺复杂吗?” “我要做的玩具叫呼啦圈,只需用1英寸的聚乙烯管做成3英尺的圈,要求有两点:第一点,重量控制在400克,误差±5克;第二点,聚乙烯管是环绕彩色的,类似理发店门口的三色灯,增加美感。” 庄嘉诚一听,心中大定,呼啦圈的制作难度尚不及玩具枪,以他工厂现有的机器就能生产,且开模也不复杂,几乎不用改进生产工艺,只需要按照产能需求增加机器数量和增加工人。 “工艺不复杂,我的工厂能够生产,只是要实现你要求的产能,需要添加不少机器和工人,我拿不出这笔预算。” “你尽快给我一份成本预算表,我会按照单个呼啦圈的成本加1.5仙给你下第一笔500万个的定单,合约签订后,你能拿到三成订金。” 冼耀文指了指张张太,“资金不够,你找她。我给你的承诺是6000万个的订单,再多就得由市场决定。 实不相瞒,我对呼啦圈的终端售价暂定70美分,毛利润率控制在17%左右,等呼啦圈上市销售,跟风的绝不会少,竞争应该很快白热化,或许,利润率三五个月后就没法保证,当利润率低于12%,我会终止呼啦圈的业务。 到时候,你有三个选择: 第一,我给你介绍几个销售商,你自己生产,自己卖; 第二,跟随我的脚步,停止呼啦圈生产,我给你新的产品订单,利润依然不会太高,但至少保证你有利可图; 第三,第一和第二相结合。 嘉城,是这样,我给你订单,你负责生产,由产品引发的所有风险都是我在承担,而你,生产一个,我就会付你一个的钱,哪怕产品滞销,我亏损严重,我依然不会少你货款。 你的风险只来自和订单无关的方面,所以,我不可能给你高工价,能理解吗?” “我完全理解。”庄嘉诚端起酒杯,说道:“耀文,我只赚取我应得那一份,你赚再多都是你应得的,我不眼红,我只会感谢你给我机会。” “能理解就好,你还是把酒杯放下,一看你就没量,不用难为自己,不能喝就别喝。”冼耀文按住庄嘉诚的手腕,将酒杯按回到桌面。 庄嘉诚羞赧一笑,没坚持举杯。 一旁的庄母听之,看之,由衷为自己的儿子开心,秋来鹊鸣,贵人盈门,庄家崛起有望。 一顿饭,宾主尽欢。 送张张太回住所的路上,冼耀文趁机给她上了一课,交代清楚应该掌握的知识点。回自己家的路上,又琢磨着从友谊影业的女演员里给张张太挖掘一个竞争对手,没有竞争,容易恃宠而骄,时间久了就不美了。 回到自家楼下,冼耀文看见黎家两兄弟蹲在车库门口,还真被他们找对了地方。 下车,冲一脸兴奋的两兄弟招了招手,待对方来到近前,他在两人脸上各端详了片刻,然后说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我帮你们找份夜班的工作,再借钱给你们交学费,你们白天上课,晚上工作,靠读书出人头地; 第二,就像昨天说的,我给你们找个码头,混得好飞黄腾达,混不好横尸街头。 给你们三分钟,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说罢,冼耀文拿出半截头点着。 黎惜如和黎惜珍对视一眼,轻声商量起来。 冼耀文并不在乎两兄弟怎么选,他只是享受下棋带来的快感,世界为棋盘,他人的人生为棋子,他的手决定着棋子的落点,也决定着他人的未来。 这种感觉,非常之美妙。 周幽王的思想境界比同代人先进了两千七百多年,深得现代青年及时行乐之精髓,活得通透,只求自己快乐,不管死后洪水滔天,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那叫一个洒脱随性。 冼耀文不敢与周幽王比肩,科技的高速发展并没有荡涤他脑中的迂腐,家族传承吾辈责这句话烙印在他身上,怎么也甩不脱,正因为有着“但存牛马崽,留与子孙牧”的想法,他才会背负社会责任,才会去揣摩被剥削者的心理活动,心存善念,努力维护牛马化身为龙的窄道。 这是上一世,这一世他尚且窝在牲畜圈里,畜生道路漫漫,屠龙少年的化龙事业还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黎家两兄弟的讨论超过了三分钟,冼耀文的半截头已经烧掉一半,黎惜如才走到冼耀文身前说道:“冼先生,我们想拜码头。” “想清楚了?”冼耀文淡笑道。 黎惜如咬咬牙,说道:“想清楚了。” “跟我上楼。” 冼耀文带着两兄弟来到饭厅,让宋师奶给两人盛两碗甜汤喝着,他上楼打电话。 介绍码头,红口白牙说着容易,真要做起来一点不简单,他只认识潮州帮背后的大水喉,哪里认识什么潮州码头。人情既然要给,就要给到位,潮州人去潮州帮混比较合适,哪怕杀鸡用牛刀,也得把黎家两兄弟安置到位。 电话打给了周孝赟,说了这档子事,对方在嗤笑声中应承,让他等电话。 等了十来分钟,一个自称王老吉的人打来电话,说派人过来接两兄弟,冼耀文推辞,只是要了地址。 来到楼下饭厅,黎家两兄弟已经在那摸肚子,饭桌上煮甜汤的瓦罐空空如也,两只小碗干干净净。 “你们真不客气,我还没喝呢。”冼耀文坐到黎惜如边上,笑着说道。 黎惜如一脸害臊地说道:“冼先生,我,我们……” 冼耀文在黎惜如肩膀上拍了拍,“没事,跟你们开玩笑,码头给你们找好了,王老吉,开字花档的,再过一会,他会去士丹利街吃宵夜,你们现在过去刚刚好。” 见黎惜如脸上动容,冼耀文再次拍了黎惜如的肩膀,“感谢话就不用说了,临别送你们兄弟俩一句话,你们选了一条不归路,往后做人做事都要低调,越高调死得越快。去吧。” 黎惜如站起,拉着黎惜珍给冼耀文鞠了一躬,冼耀文受了,摆了摆手,让兄弟俩出发。 翌日。 想了一个上午,冼耀文也没想到不透支未来的快钱来路,只好打了个电话给米歇尔,两人按股份比例借给友谊公司170万,其中150万直接划拨友谊影业,剩余20万为友谊物业预留。 银行有人,动作不会慢,挂掉电话不到十分钟,友谊公司有钱了。 拿起泰山送来的剧本《女人与老虎》再次细读,虽说即使必亏也要投,但他还是想有一个开门红,还好,第一个要拍片的是卜万苍,他的电影以摄影技巧和画面优美著称,情节讲述曲折、悱恻,跌宕起伏,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报纸上对卜万苍的评价,对友谊影业意义不大,有意义的是,卜万苍的影片至今还没亏过。 “婉芳,让袁经理来一下。” 吴婉芳,冼耀文的办公室秘书,工位在办公室门口,负责打印、接电话、传达等一些琐事。安了通话器,以后找他的电话会先接到吴婉芳那里,他可以灵活地选择不在或转接。 “老板。”没一会,袁文怀来到办公室。 “文怀,泰山的项目是公司第一个独立制片项目,交给你负责,制片人也由你兼着,在剧组你多盯着点,该花的钱别手软,不该花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剧本我看过,有些镜头必须在片场拍,我该去协调哪家的片场。”袁文怀说道。 “关于片场,我们不要有偏向性,都交好,哪家适合就去哪家,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租金不用斤斤计较。”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往大班椅椅背上一靠,冼耀文淡声说道:“昨天亮华那丫头来过,说她以后想做制片人,你给她一个副制片人的头衔,带她一起去剧组。” 袁文怀蹙眉道:“刘亮华去剧组能做什么?” “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只要不胡闹,她要是胡闹,你跟我说一声。” “好吧。” 袁文怀离开后,冼耀文走了一会神,八卦一下三角关系会不会提前上演,罗维是有太太的,还给他生了六个女儿,没儿子,好像是休妻的好由头。 乱七八糟的念头去得很快,转瞬中午饭点到了,他收拾一下,给吴婉芳交代了一声,起身前往费宝树居所。 费宝树没来上班,她的大女儿和三女儿今日过罗湖,她去接人了。 此时,费宝树的居所,费宝树母女三人刚刚下车。 三女儿孙树莹看着不见气派却直觉面积不小的别墅,心想过去的日子又回来了。 孙家并非一帆风顺,很早之前,孙家有过一次破产危机,之后的日子大不如前,上海沦陷时,又遭遇一次危机,之后国民政府的“经改”,孙家再遭重创,如今的孙家依然还算富裕,但已大不如前,只剩一个豪门的架子,孙宅不如费宅。 “姆妈,这是你的宅子?”孙树莹四处打量后问费宝树。 费宝树红着脸支支吾吾片刻,才心一横,说道:“我丈夫送给我的宅子。” 之前,费宝树给三女儿的信中已经说过自己再婚,但只提及冼耀文名讳,信息一概未透露,倒不是玩神秘,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孙树莹未有所动,边上的大女儿孙树澄却已上前拉住费宝树的胳膊,轻声说道:“姆妈,只要你快乐,我们就会快乐,我支持你再婚。” 费宝树闻言眼眶湿润,回忆起几年前她想离婚时,也是大女儿安慰她,也是差不多的话,一切仿佛昨日。 轻拍大女儿的手背,费宝树仰头看向对方的脸,慈祥说道:“囡囡,你受苦了。” 孙树澄个子很高,有172公分,两年前进了中央航空当空姐,在飞机上认识了一家美国公司的华人高管,两人闪婚,然而新婚燕尔还未过,丈夫便心脏病发作,她成了寡妇。 孙树澄抚摸费宝树的脸庞,呢喃道:“姆妈,我不苦。” 孙树莹上前抱住费宝树,说道:“姆妈,我也支持你再婚,继父今天不在家吗?” 这话令费宝树又陷入难堪,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是沉默,许久才说道:“他在上班,中午会回来吃饭,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我为你们准备的房间。” 进入屋内,孙树澄和孙树莹看过自己的房间后,不约而同要去主卧看看,费宝树不想,却又拗不过,只好带着两个女儿进了自己房间。 进入房间后,孙树莹打量整个卧室,目光最终停在琳琅满目的梳妆台台面,各种她认识或不认识的化妆品、珠宝漆盒,足见姆妈的生活水平之高。只是,为什么只有姆妈的,没有继父的,难道继父都不用头发油吗? 带着疑问,她发现了衣帽间的门,走过去,将门推开,看见了左右两边泾渭分明的男女服饰,男左女右,她掠过右边,直往左边瞅。衣架上清一色的衬衣、西裤,别无其他。 走上前,拉开一个抽屉,琳琅满目的袖扣,拿起几个欣赏一番,放回原处,关上抽屉,打开另一个,入目整齐排列的手表,各种品牌都有,却只是凡品,不见顶级奢华的款式。 又是欣赏把玩一会,她的注意力被衣柜一格里的背心吸引,太奇怪了,背心叠放得整整齐齐,新旧程度一致,好像是新买的浆洗过一次就摆在这里再没穿过。 她抽出夹在中间的一件,左右端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正欲回头询问,费宝树来到她身前,拿过背心,利索地重新叠好放回衣柜。 “我们出去说。” 带着两个女儿来到花园里的遮阳伞下就座,费宝树正要坦白时,听见了车子驶入的声音。 她听见了,两个女儿也听见了,三人纷纷转头望去,看着冼耀文下车,看着一张和煦的笑脸朝她们走来。 “姆妈,这是哥哥还是弟弟?”孙树澄问道。 心有所感的孙树莹说道:“阿姐,我看这是继父。” 孙树澄闻言一惊,转脸看向费宝树,“姆妈?” 费宝树脸颊绯红,染上瞬间致哑和软脖子病毒,低垂着头,不会说话。 如此种种,冼耀文看在眼里,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费宝树身后,一只手搁在她的臂膀上,先后冲孙树澄和孙树莹笑道:“你是树澄,跟你妈说的一样,个子真高;你是树莹,你妈没说错,果然是沉鱼落雁。你们好,我是冼耀文,照顾宝树后半生的男人。” 孙树莹虽已隐隐猜到,但听到冼耀文的自我介绍,她的内心依然错愕,反而刚才被惊到的孙树澄内心平静,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她是费宝树的贴心小棉袄,正如她所言,姆妈喜欢,她就喜欢。 孙树莹想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冼耀文,数次张唇,话含在嘴里出不来。 冼耀文挨着费宝树坐下,朝孙树莹淡笑道:“你妈说你在燕京大学念书,学的是走在时代前沿的新知识,接触的是开放包容的新思想,见到老妻少夫不用如此惊讶。你可以叫我冼先生,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你我同龄,月份你大一点。” 听见儒雅之言,孙树莹心里平静少许,迟疑片刻,说道:“冼先生,你喜欢姆妈什么?”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有些事我要先坦白。我不是专一的男人,宝树之前,我已经有三个女人,还有一个过些日子过门,她应该算是比宝树早进门。宝树之后,我还会有其他女人,所以,如果在街上看见我和其他女人走在一起,不用惊讶。” 轻握费宝树的小手,冼耀文接着说道:“你的问题,我不太好回答,我说不上来喜欢宝树什么,只能说和宝树在一起的感觉很好。不用问我这种感觉什么时候会变,不会变的,我和宝树没有轰轰烈烈地开始,自然也无所谓沉寂,我们会一直平淡,却又安稳,不会起什么波澜。” “我不明白。”孙树莹轻轻摇头。 “不明白是好事,很多时候,明白不是因为擅长思考,而是因为经历过。不用为宝树担忧,我不是她的最佳选择,却是对的选择。”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你用你的双眼看世界,看宝树,看(kān)着我,等盖棺定论的那一天,记得对我说一声谢谢。” 孙树莹不是太明白冼耀文的话,却也说不出哪里有错,对这个同龄继父,她不知该如何评价。 冼耀文就是要跳出孙树莹这个小妞的认知,说点她听不明白的,感情这玩意,重实践轻理论,没经历过,任是双商深不可测也白瞎。女人带们,真理已是与他无缘,只能靠歪理糊弄一下,目前看来,效果还行。 还别说,他这两个继女长得都不错,无数限制级的影片片段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保持着正经,轻拍费宝树的手背,“她们两个舟车劳顿,早点开饭,吃完歇息一下,晚上在外面吃,让她们体验一下香港的夜景。” “嗯。” 费宝树吩咐佣人开饭,众人转移去饭厅。 菜色丰盛近奢靡,有几道是冼耀文爱吃的,其余十几道不是上海菜就是苏北菜,应该是为两个女儿准备的,许久未见,母爱如火山喷发之倾巢。 已经摆明要长期相处,冼耀文并不打算短期伪装成自己做不到的模样,他摆出能长期扮演的样子,只是来了一段饭前的开场白,便进入日常化的边吃饭边看报。 今日刚到的法国报纸,路上耽搁,新闻早成旧闻,再不抓紧看,就是屎也只能吃长期冷冻的僵尸屎,热乎的休想。 冼耀文看报,更方便娘仨互诉衷肠,三人唧唧咋咋,互相说着上次见面之后的事。孙树澄眼里只有姆妈,孙树莹的眼睛却有闲关注冼耀文,并惊诧于这个男人居然能阅读法文报纸。 一小碗饭下肚,孙树莹舀着汤喝,脱离诉衷肠,找冼耀文搭讪。 “冼先生在看什么?” “广东话叫包急,上海话好像叫包之。”冼耀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孙树莹娇嗔道:“我是问你在看什么新闻。” 冼耀文抬起头说道:“什么新闻都看,我在法国有生意,需要时刻关注法国在发生什么事。你吃饱了?” “吃饱了。” “困吗?” “不困。” “哦。”冼耀文颔了颔首,“等我五分钟,我们聊聊。” 说着,冼耀文放下报纸,专心扒碗里的饭,五分钟内吃完并洗漱,俄而,他和孙树莹又坐回遮阳伞下。 捧着茶盏,冼耀文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年龄相仿,但从宝树那里论,我是你长辈,理应照顾你出嫁前的生活,就是等你结婚生子,我也要给你撑腰。 不自谦地说,我的生意做得还算成功,有能力满足你一些愿望,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 之前,我和宝树聊过对你和树澄的安排,其他可以依你们自己的意愿,唯有一点,我们两人都希望你们负笈游学,哪个国家,哪所学校随你们挑,我会帮你们解决介绍信。” “我和阿姐在这里打搅你们?” “并不是,只是我们都觉得做学问是世上最快乐的事,希望你们更多地享受这份快乐。当然,这个事情不急,你们先玩一段时间,抽着空规划一次出国旅行,想好去哪里,要去多久,欣赏美好风景之余,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出国旅行?去哪里都可以?” “是的。” 瞬间,孙树莹对冼耀文的好感飙升,不仅因为慷慨,还因为颠覆。刚才在饭桌上,费宝树给两个女儿介绍了冼耀文的基本情况,主要是她所知的生意方面,孙树莹还以为冼耀文是个满身铜臭只知道赚钱的商人,现在看来并不是。(本章完) 第339章 他,他是继父 “我想去意大利,参观朱丽叶的居所,站在她和罗密欧约会的阳台领略他们视角的风景;我想去英国,到洛伍德义塾走一走,感受简·爱的气息;我想去法国,触摸加西莫多敲过的钟。”孙树莹一脸憧憬地说道。 “我要说一点让你扫兴的话,莎士比亚创作《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灵感,来自他在一座咖啡馆偶然听到的两个世仇家族一对少年男女为爱情殉葬的故事。 据说当时他听到这个故事,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将它写成这部流传百世的不朽名剧,并将故事发生的地点选在他从未去过的中世纪意大利城镇维罗纳。 罗密欧和朱丽叶是真实人物的可能性非常低,即使他们真实存在于历史当中,那个阳台也不可能在维罗纳。 《简·爱》是作者夏洛蒂·勃朗特按照自己的经历进行艺术加工的故事,故事中的洛伍德义塾是虚构的,你大概没机会去那里,即使是它的原型柯文桥女子寄宿学校,好像也已经不存在,至少我在英国时没听人提起过。” 冼耀文淡笑道:“两个坏消息后,有一个好消息,巴黎圣母院那座钟还在,你不仅可以触摸,还能如加西莫多一样把它敲响。 你还可以去杜洛瓦与情人幽会的建筑参观,批判一下他的无耻,去巴士底狱闻一闻雅各宾派留下的气息。对了,整个巴黎就是一个悲惨世界,你穿上高跟鞋漫步于巴黎的街道,小心看路,左边是黄色积水,右边是联绵地雷,真是该死的巴黎。” 孙树莹双眼神采奕奕,喜悦沿着眼角往外流淌,“《漂亮朋友》、《双城记》、《悲惨世界》,高跟鞋是《红杏出墙》吗?” “是也不是,高跟鞋,还有香水、伞裙,它们出现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不讲卫生、肮脏的巴黎,前两个世纪不少作家不约而同地在巴黎创作出伟大的作品,其原因就是巴黎的熏天恶臭能让他们脑子保持清明,灵感连绵不绝。” “呵呵,你对巴黎有偏见?” “没有,我只是在讲述事实,浪漫的故事往往由浪荡的灵魂所创造,直到去世几周前,雨果依然风流不断,以至于他的传记人给不出一部完整的花边合辑。 他利用自己的名望、财富和权力随心所欲地拈花惹草,无论是交际花、演员、妓女、真心仰慕者、少中妇女、女仆或是像路易斯·米歇尔这样的革命家。 福楼拜终身未婚,但感情方面行径极端荒唐,常流连风月场所,他的死因有多种说法,其中之一是死于花柳的并发症。 据传莫泊桑的母亲是福楼拜的猎艳对象之一,可能就是因为此,福楼拜才会指导莫泊桑写作。 莫泊桑不仅在写作上青出于蓝,在猎艳方面更是如此,美国作家弗兰克·哈里斯在他的自传文学《我的生活与爱情》中,写了一段关于莫泊桑的话:莫泊桑多次与我说,只要是他看上的女性,就一定能抱在怀里。 啊,对了,莫泊桑是因为早年染上花柳,非常痛苦,因而得了抑郁症,后来更是并发精神病症,最终割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人无完人,其实许多被冠以伟大的人,他们的私生活都经不起推敲,喜欢一本书,只停留在文字的美好即可,不用试图去窥探作者的内心世界和生活,坚贞浪漫的爱情故事非常有可能是作者搂着他人太太时获得的灵感。” 冼耀文的话犹如一只苍蝇钻进了孙树莹嘴里,她恶心、反胃,她对冼耀文忽然有了莫名的反感,“你好讨厌,破坏了我心中的一片美好。” 冼耀文淡笑道:“那我只能说句抱歉。” “不需要说抱歉,你只是在表达你自己的观点,只不过我不喜欢。” “人们通常喜欢和志同道合的人共事,因为观点相似,相处起来比较融洽,但这有一个致命缺陷,甲认识不到的错误,乙同样认识不到,即使避开个人野心引起的内讧不谈,这样的队伍迟早会分崩离析。 俞伯牙和钟子期琴瑟和鸣之前,可能因为谁多喝了一口肉汤而大战三百回合,奏响《高山流水》时,俞伯牙的眼眶是乌青的,钟子期一张嘴就能看见他少了一颗大门牙。 一曲肝肠断,偷桃知音何处觅。谁又知道伯牙子期都是擅使猴子偷桃的宗师,打累了才会相对而坐,一边弹奏,一边恢复体力,为下一个三百回合做准备。” 孙树莹捂着嘴笑道:“你这样调侃先贤好吗?” “跃然于纸上的,只有虚幻、怪诞、编造,当文字排列组合成故事,就有了世界上最虚假的东西,哪怕是最真诚的那一部分,也是经过精心粉饰。 每个人都有认知的局限和观点的偏向,同一个人让不同的人去书写,就会出现不同的故事,真实的伯牙子期到底是怎么样的,数千年后的我们不可能有绝对正确的认知。” “你不认同历史书籍上对历史人物的描写?” 冼耀文颔了颔首,“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是的,我不认同。如果换一个历史权威问我认不认同他描写的某个历史人物,我可能会说认同,因为我不会把时间和金钱花在反驳对我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上。 历史从来没有标准答案,但掌握话语权的人赋予了标准答案,当你不能凌驾于规则之上,你只能按照强权制定的规则行事,质疑标准答案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这等于在破坏规则。 啊,不要告诉别人我不认同,我不会承认,甚至会说你在诬陷,我是一个保持质疑,又清楚标准答案的人,答卷可以拿到满分哦。” 孙树莹沉默了一会,说道:“不遵循自己的内心吗?” “遵循内心,很多时候是很可怕的。人穿衣打扮,其实就是在粉饰内心的丑陋,让别人看见一个外表光鲜的自己,我踩在你的新鞋上,你大方地说没关系,但你的内心很可能恨不得我下一秒不得好死,如果你遵循内心,我死定了。” 孙树莹莞尔一笑,“我没有你说得这么小心眼,也没有这么狠心。” “我相信,我只是打了一个夸张的比喻。”冼耀文摆了摆手,“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回归到旅行上。意大利、英国、法国,都有不少值得一去的地方,欧洲的其他国家也一样。 欧洲不大,你可以随意选择一个起始点,买一辆汽车,自驾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遇见迷人的风景,你就停下车子,在当地逗留一段时间,等玩尽兴,再去下一站。 正如我前面说的,我的生意做得还算成功,负担你的旅费不会有丝毫压力。在旅行开展之前,你需要做的是学习一些生活技巧,开车、简单的烹饪、各种辨别方向的方法,掌握可以简单交流的语言,诸如此类,很多。” 冼耀文站起身,走到孙树莹身前,弓腰给了她一个拥抱,“宝贝女儿,欢迎来香港。” 突兀的拥抱和称呼令孙树莹两颊绯红、手足无措,她只能僵在那里被冼耀文抱着。 …… 冼耀文倒没觉察到什么,他的心思就没往乱七八糟的方面想,一心只惦记着将孙树莹同化成冼家人,眼瞅着已是出阁的年纪,不抓点紧不成。 两人又聊了一会,冼耀文就劝孙树莹去小憩,他自己回青年会坐班。 刚坐了不到一刻,蓝莺莺叩门进入办公室,坐在冼耀文的对面,开门见山道:“我想兼职做经纪人。” 冼耀文放下手里的钢笔,看着蓝莺莺说道:“上次跟你说起还不太乐意,现在怎么想通了?” 蓝莺莺呡了呡嘴,并未作答。 “你不想说就算了,原因只对你自己重要。” 冼耀文隐隐猜到他之前说蓝莺莺在演艺道路上不会有太大发展,以及上次在新宁楼里太直白的话让她对自己将来的生活产生了危机感,想着抓紧眼前可以抓住的机会,给自己增添一点保障。 他往椅背上一靠,淡然一笑,“你去找一下袁经理,他手里有公司演员的花名册,先挑一个带着,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把经纪人做好,如果可以,公司会给你多分配几个。” “老公,来之前我打听了,刘琦已经是公司的人,我就要她。” 老公的称呼没变,但语气有了变化,冼耀文听着和老板、经理已经相差无几。 这样很好。 “刘琦是老江湖,你未必拿捏得住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挑一个可以轻松拿捏的。” 冼耀文已经见过刘琦真人,身高165公分,体重不到45公斤,三围37、23、38,和报纸上刊登的数据出入不大,整个人看起来烟视媚行,是妖姬型的女人。 几十年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星张敏和她有六七分相似,相比较,冼耀文还是觉得刘琦更胜一筹。 这是外表,内在方面,刘琦不是一个简单女人,就袁文怀搞来的资料上显示,刘琦出身优渥的家庭,父亲是陆军少将,年少时热衷戏剧的她和不愿女儿抛头露面的父亲交恶,随即离家自立。 颠沛流离的几年时间里,她混迹于各色男人之间,交际手腕很是了得,徐继庄倒台,与上海银庄老板分开之后,以自由演员的身份在永华拍片,一直未受重用,但演艺的角色分量却是稳步提升,据传她喜欢在拍戏期间和导演谈朋友,而且进入同居状态非常快,嗯,分开也快。 “老江湖好呀,知道怎么使劲争取机会,我省力好多。”蓝莺莺理所当然道。 冼耀文轻笑道:“怎么使劲我不管,但不要爆出什么负面消息,公司把人签回来是为了细水长流赚钱,不是一阵风刮过去就算了,你既然带人就要把人带好。” 蓝莺莺幽怨地说道:“我还要靠经纪人分红给自己攒养老钱,我会小心的。” “不要这么哀怨,我不仅给你鱼,还教你怎么打渔,你现在选的这条路比靠男人强,用点心做,你不会后悔的。刘琦不错,找个借口带她去体检,特别是女人病,每一项检查都要做。” 闻言,蓝莺莺的幽怨更甚,“找新情人还让我牵线搭桥,老公,你太欺负人了。” “除了你,我没有兴趣在公司找第二个情人,只是想打个野食,为生活增添一点乐趣,顺便也想和她交交心,我有点工作正想找人负责,觉得她可能合适。” “我不行吗?” “你要是行,我早跟你说了。”冼耀文摆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等你觉得可以拿捏她,安排我和她私下见个面,公事之外的,你懂我意思?” “懂。”又是幽怨的语气。(本章完) 第340章 来点刺激的 荷里活道,王羲之居所。 王羲之握着笔一气呵成照着样稿写好一封信,将笔搁下,抬手用袖子擦拭一下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随即,瞄一眼桌上的笔迹样稿,将信纸拿起,逐字逐句检查一遍所有的字。 良久,再次擦拭汗珠,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一沓钱揣在身上,收拾一下桌面,零零碎碎收进抽屉里,盖住黄灿灿的五颗子弹。 王羲之姓黄,显然,王羲之不是真名,而是业内对他的称呼,他是字画造假的大拿,古今名人的字画尽可仿造,栩栩如生,不是在古玩行里浸淫多年,眼力非常了得之人,根本认不出他的仿作。 王羲之原来在天津地界混饭吃,去年随波逐流来了香港,虽小有积蓄,但除了一手作假的功夫,他并不懂经营其他生意,这不,在荷里活道租了一间店面,做起了古玩买卖,作假的勾当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煞的把他的老底透了出去,煞星上门,让他摹仿别人的笔迹写一封信,左手润笔,右手子弹,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好在信写好了,只等人家来取,子弹应该是用不上了。 他大爷的,谁不知道我王羲之是个口风很紧的人,用得着拿子弹吓唬我,还是五颗子弹,生怕我忘记自己还有一个私生女? 冼耀文这边,处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工作,在正常时间下班,到电话公司往巴黎打了个电话。 莫泊桑于1882年用出版《泰利埃公馆》所得稿费,在诺曼底海滨小城埃特勒塔建了一栋别墅,面积250㎡,附带一个4800㎡的花园,莫泊桑在那生活了7年,创作了《漂亮朋友》、《皮埃尔和让》等作品。 他下午在报纸上看见这栋别墅出售的广告,标价700万法郎,折合2万美元不到,以这个价格在法国小城买一栋几十年的老别墅稍显贵了点,但加上莫泊桑的名字,价格就显得非常实惠。 他打算买下来,在孙树莹这位疑似文艺女青年生日的时候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 打过电话,冼耀文来到跑马地的一处网球场,站在球场边,看冼玉珍和一个男生把网球打过来拍过去。男生叫叶观雄,大概是当下网球打得最好的华人,今年六月代表香港去温网打了比赛。 自1909年香港草地网球协会成立,网球这项运动就在香港火热起来,1911年举行了首届草地锦标赛,1937年举行了首届硬地锦标赛,每一届比赛都会吸引许多人参加,全城瞩目。 当然,此时的网球虽然不如高尔夫般高贵,非一般人才能拿到球会的会员证,但置办一套打网球的行头对一般家庭来说负担还是挺重的,且香港没有公共的网球场,只能到草地网球协会下属的球场打球,要么按小时付费,要么是协会的成员,无论哪样,需要付出的成本都不低,这也造成这项运动很小众。 看了三个球,冼耀文将目光对向球场的另一边,几个小孩子站在离球场十来米远的地方,目光随着网球游弋。 有两个小孩一只脚站地,另一只脚脚尖插在泥里,做好了随时准备起跑的姿态,看这架势,应该是等着网球打飞好往落点飞奔,争夺网球的归属。 十米,大概是打球人和捡球人无意中形成的潜规则,超过这个距离,球归捡球人,谁捡到是谁的。 球场总会出现各种偏向竞技的潜规则,比如乒乓球有抢台,公共球桌未必讲究先来后到,后来者可以向先到者发起挑战,打几个球,输方将台子让出来,并留下乒乓球或球拍走人。 叶观雄是专业的,冼玉珍这丫头有打网球的天赋,只打了没多久就打得有模有样,见小孩子等得望眼欲穿,冼耀文来到冼玉珍放包的地方,拿了一个网球往小孩子的方向扔去。 顿时,犹如白条掉进鲶鱼窝,小孩子们叫唤着,乌泱泱追着网球跑,有掉鞋的,有鞋子挂到小腿上的,也有摔个大马趴的,最终的胜利者出乎预料是一个小丫头,她拿着捡到的网球冲其他人炫耀了一会,然后在羡慕嫉妒的哄抢中跑远。 其他人佯装追出一段,赶跑一个竞争者后,回到十米线,继续望眼欲穿。 冼耀文没再扔球,兔子在树上自个撞死不可能成为常态,在他之后未必会再有扔球之人,如彩票头奖般的善意还是收敛着点,多一个幸运儿,会多出数倍的失意人陷落。 又看冼玉珍打了几球,冼耀文冲她的司机兼保镖纪昆仑招了招手。 纪昆仑,女,1940年考入燕京大学,在校期间一直没有好好念书,加入了秘密反伪国民政府武装抗日杀奸团,偷偷把时间用在练习射击、情报传递技巧之上,第一次执行任务中被俘,好在家中花了大价钱,保住了一条命,被送到北平炮局关押。 期间,经历了日宪兵队的酷刑审讯,遭受了各种非人待遇,抗战胜利出狱时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治疗了两年情况才有所好转,现在精神分裂是好了,但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烙印却抹不去,已无法适应正常生活。 待纪昆仑来到自己身前,冼耀文语气温柔地问道:“还做噩梦吗?” “做。”纪昆仑语气冰冷地回道。 “找个男人,不行就找个女人,有人慰藉会好一点。” “恶心。” “北平日宪兵队的小鬼子在抗战期间一直没打散,编制保持到遣返东洋,当年那些小鬼子的下落不难找,我下次出差去东洋你跟着,把丢掉的魂魄找回来。” “谢谢。”纪昆仑的语气依旧冰冷。 “最近有没有事?” “一切正常。” “嗯。” 颔了颔首,冼耀文从包上拿起毛巾,等着已经朝他走来的冼玉珍。 “大哥。” 冼耀文递上毛巾,“擦擦汗。” 冼玉珍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随后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大哥,我去洗澡,你再等一会。” “去吧,我在这等你。” 女人洗澡快不了,女孩也差不多,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冼玉珍换上一套碎花伞裙,脚上穿着一双帆布鞋,手里拿着梳子、丝巾。 不用多言,冼耀文接过梳子,给冼玉珍梳理头发,一缕缕往后梳,拢在一起,将丝巾当成其中一股,编织出一条蓬松的马尾辫,丝巾剩余的长度挽出蝴蝶的形状。 打扮好,冼玉珍上了冼耀文的车。 “昨晚我看见你在天台上堆土,准备种什么?” 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台,怎么打理随个人的喜好。 “我想种公饭(覆盆子)。” “公饭还用种?夏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 冼玉珍嘻嘻一笑,“大哥,种在天台上,我想吃的时候随时能吃到。” “那好,明年大哥吃公饭就靠你了。” “好呀。”冼玉珍点点头,“大哥,你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 “快中秋了,我想去采桂花做桂花红豆蓉月饼。” 冼耀文轻笑道:“自己做月饼,你不怕你嫂子打你?半个多月前,你嫂子就到外面到处拉月饼订单,只拉到三千多个的订单,不足以覆盖山今楼的皮费,她正心里不爽呢。” 冼玉珍瞪大眼睛说道:“怎么会?嫂子不是说最近店里每天都忙着做月饼,就怕做不过来。” “那是我下的订单,深水埗谁不知道我们冼家是土财主,不安富恤穷,我们即为富不仁,有人劫富济贫,我们成为富而不骄,而不是富甲一方。你切记视富如贫,学习丰富多彩,学富才高方能日富月昌,最终富甲天下。” “大哥,好多富哦。”冼玉珍嬉笑道。 冼耀文抚了抚冼玉珍的头,“大哥再多富也没你多,你是我们冼家的一朵人间富贵花,再过两年,大哥把你卖去石硖尾首富之家,这样家里过年过节也能吃上咸鱼。” “嘻嘻,我才不要。” “由不得你。” 两人一路笑闹着来到费宝树居所,三辆车会合,一起驶向仙掌夜总会。 仙掌不设舞女,消费不低,同样的开支,在其他夜总会可以搂着舞女蹦嚓嚓一个晚上,会来这里消费的,多是冲着吃饭听歌,起码坐在这里时,色心会用素质遮掩起来。 女孩子嘛,对夜总会这种偏风月的场所肯定是好奇的,与其等她们按捺不住跟其他人偷偷溜进来,倒不如循序渐进揭开神秘面纱。 如他所想,不仅女孩子好奇,费宝树这个中年妇女同样,四女无人接菜单,点菜的任务甩给了他,八只眼四下打量。 翻遍整本菜单,又多次询问侍应生,冼耀文总算是点了一桌菜,南北中西的大杂烩,还点了冰激凌当甜点。 冼玉珍的父亲从少年时期就是抓野味的好手,抓蛇、设陷阱、下竹笼,天上地下水里的野味各种抓,可惜宝安没什么稀罕野味,一直卖不上价,只能换点针头线脑,外加改善伙食。 冼玉珍的母亲是巧妇,烹饪的手艺不差,家里的伙食能做出花来,相比其他农村丫头,冼玉珍可以说从小破衣玉食,到了香港,她最稀罕可以放开肚子吃的白米饭,还有她母亲巧妇难为的冰食和白砂糖甜食,两相结合的雪糕、冰激凌是她的最爱。 也因此,她对各种食材多久能冻成梆硬门清。 侍应生离开后,冼耀文拉了拉裤裆,松了松鞭,抽马赶上四女的目光,四双凑成五对。 视线从一张桌子掠过,看到了胡蝶,身边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大概是未来的李夫人胡不知道什么松,想了一会,冼耀文实在没法完成填字游戏,也就不纠结,倒是她被谣传的身世给了他几个伦理狗血故事的灵感。 以客家山区等郎妹的习俗为蓝本,写一个三十五岁的等郎妹兵荒马乱时期从山区出来,横跨省港新,万里寻夫的故事。 场景从山区到香港,再到新加坡,从军阀混战走到了抗战,从1935年到1945年,从香港的矿场到新加坡的矿场,最后戴上了红头巾,走到了豆腐街,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丈夫牵着一个小娘惹从车里出来,身后还有一串子女。 看着自己皲裂的双手,抚摸两鬓的斑白,等郎妹释怀,两年后,等郎妹将自己的姓氏一拆为二,开了一家山今茶楼。 茶楼开在武吉班让,那里是客家人的聚居区;女主角要用心选,能引起新马客家人的共鸣,《等郎妹》在新马的票房理想,再以郎的视角拍一部客家人在新马奋斗的戏,嗯,开服装厂,中华制衣,女主角要参演,看情况可以给她一点山今楼的股份,让她站台。 邵老六那边要拿下长期合同,最好一直合作到邵老六自己来港建立邵氏,亦或者不给邵氏出现的机会;陆运涛那边要换股,最好是个位数的友谊影业股份拿下陆运涛几家影业公司的股份大头,这两点都需要友谊影业的影片在新马两地票房芝麻开花节节高。 一个胡x松让冼耀文的脑子转了七万八千转,构思了十七八个剧本创意,贯穿了七八桩生意。 再挥鞭,目光紧追,在另一张桌见到了之前在坚尼地台山脚遇到过的几个少年,已经是公司训练班学员的程月如也在,哦,不,她已经换了两个艺名,一开始用她自己的英文名琳达,后来又换成“linda”的音译林黛。 据训练班的老师评价,这个小丫头十分有个性,自恃出身名门,目空一切,嚣张跋扈,却挺会搞交际,在训练班拉帮结伙,有几个女学员围绕在她身边。 同时,因程思远在她出生不久去了欧洲,回国后又很快与她母亲离婚,她的人生中缺乏父亲的角色,缺少安全感,内心非常脆弱,哭功一点即透,眼泪说来就来。 喜欢拉帮结伙是一个不错的优点,等训练差不多了,去逮一次她欺负其他学员的现行,不罚她,反而捧她当女主角,立起来给其他女学员当靶子。 演艺圈苟且之事多了,学员毕业后初出茅庐,挨骂受委屈都是正常的,负面情绪日积月累,容易将仇恨的矛头对准公司,需要给她们一个敌人用来憎恨,以缓解心中结郁。 当然,互相撕逼才比较好管理,靶子要多立几块,在公司里弘扬山头主义。 在林黛的脸上多看几眼,冼耀文给自己来了两次“她是美女”的心理暗示,毫无疑问,林黛不是太符合他的审美,但她又是当下流行的两种美人之一,浓眉大眼、热情奔放,除了他,公司其他人都说她美,且十有七八的评价是特别美。 那就美吧。 再看几眼叫尚厚的少年,想着改天让袁文怀抛去橄榄枝,这少年符合当下女性心中“漂亮”男性的标准,靠脸就能吃演员这碗饭。 [用漂亮来形容男性一点都不违和,这个词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用来形容男性长得英俊,在不少文献中都能找到记载。我在四五十年代的电影台词里听到不下五次,离现代最近的一次听见,应该是1992年《综艺大观》倪萍评价黎明,多漂亮的小伙子。] 目光转到舞台区域,看见顾薇走上了舞台,虽已签约友谊,但冼耀文并没有拦着她在这里继续演唱。 出唱片挣不到几个大子,真想赚钱还得靠走穴,夜总会、酒家、歌台是主流,开业、婚礼、庆生稍冷门,白事是非主流,有活也可以接,先死亡爵士,过几年再搞死亡摇滚组合,五千块钱唱一宿,附送俩大孝子。 思绪沿着走穴渐行渐远,一直到几个菜上桌,费宝树将他叫醒。 务虚的中午已经走过程序,现在只要紧着吃就好,按他的习惯,费宝树先给他盛了一碗汤,看着碗里的食材,她居然认不出,只好问道:“老爷,这是什么汤?” “台湾人从东洋人生吃鱼肠得到的启发,用翻车鱼的鱼肠,搭配中式酸辣汤的做法,入胡椒、香醋、香菜,做成这道妙龙汤,你没注意,刚才我点菜时侍应生说过。”冼耀文将汤碗往边上一放,拿起公筷指了指汤盆,“动筷子,翻车鱼的鱼肠很美味。” 大家一起动筷,外形如黄喉的翻车鱼鱼肠被夹进菜碟,又送入口中,随即众人皆赞,伸四五次公筷总有一次落在汤盆里。 席间,冼耀文只和费宝树窃窃私语,将孙树澄和孙树莹留给冼玉珍对话,带她过来一起吃饭,就是为了让她当僚机,通过她的口说关于他的好话。 “老爷,树澄下午跟我说,她暂时不想再念书,想找份工作。” “想找什么工作,还是进航空公司?” “她想找其他工作。” “工作不急着找,先让她玩一段时间,我找她聊聊再看着给她安排。” 冼耀文想着树澄是个寡妇,给自己手下撮合容易被曲意解读,配个寡妇,有恶心人之嫌,若是弄巧成拙就不美了,她还是比较适合配对忌讳较少的老外,不想去留学,就给她安排一份经常接触老外的工作,等她学会欣赏老外,多带她出席社交晚宴,总会遇见她看对眼的。 “我听老爷安排。”费宝树糯糯地说道。 冼耀文一只手伸到桌下,在费宝树的大腿上摸了摸,压低声音说道:“明天中午一起吃饭,下午我们偷个懒去偏僻的海边,记得在车上备一套衣服,我们玩点大胆刺激的。” “嗯。” 费宝树的脸颊瞬间犹如桌上的白灼虾,红心带白边,带着温热,皮肤下的白肉映照出来。小心翼翼地瞥了两个女儿一眼,既担心又期待。 上一回,家暴成了离异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回,臣服强大异性的血脉觉醒,她沉沦于家暴。 砰! 杯子的碎裂声打搅了暧昧的气氛,冼耀文循声望去,林黛站在那里惊慌失措,在她脚边不远,散落着一地碎玻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站着的男人正在收回举起的手,往桌上一眼,没错,少一个杯子。 视线在男人脸上停留了一会,冼耀文看着林黛的同伴已经作势起身扑向男人,他招了招手,对凑近的戚龙雀说道:“让开明(兽)去问问那个女的,谁的错。” “明白。”(本章完) 第341章 追梦人 不等纪昆仑走到林黛身前,几个少年已经抡起拳头砸向男人,但男人只是一个简单的后撤步就避开拳风,随即左腿提起,往其中一少年的小腿一蹬,少年失去重心,一趔趄,上身前倾,男人一记左勾拳挥出,砸在少年的右下颌骨,只听见牙齿碰撞的“硌”一声,少年被ko。 得,王八拳vs练家子,两三个的人数优势等于白瞎。 被ko的少年懵了一会,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手伸进嘴里捏着一颗牙齿晃了晃,随即另一颗,少顷,脸颊挂上羞愤,王八拳再次握紧,往没有趁势将几个少年都拿下的男人再次扑上去。 这一次,少年不用再挨揍,夜总会的保安到了,麻利地将两拨人分开,一个貌似经理的人物上前打圆场。同时,已经和林黛说完话的纪昆仑走了回来。 “她说都有错。” “你认为呢?” “人多的这一边错。” “盯着,她比我们早走,跟着目送到家,后走就不用管了。” “是。” 也看到动静的费宝树等冼耀文和纪昆仑交流完,转过脸来问道:“老爷,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公司的人?” “就是友谊影业的学员,不用管她,我们接着吃。” 招呼一声,大家继续动筷。 战场那边,两边的人被经理安抚好坐回位子,侍应快速清理了碎玻璃,夜总会的氛围回归正常。 当菜吃得差不多,冰激凌上桌时,林黛那一桌人都还在,男人那一桌有了点变化,一桌人全站了起来,刚才打架的男人还往夜总会大门的方向迈出几步。 只见他很快和一个打扮风格和冼耀文相似的男人面对面站着,态度略谦卑地引着男人走向桌子。 “大哥,二哥欸。” “看见了。” 刚来的男人正是冼耀武,那一桌人是什么身份就不能猜测了,如无意外,应该都是今天刚周末放假的警察训练学校学员。 冼耀武往桌子走去时,目光四处游弋,很快发现了冼耀文他们这一桌,打量了桌前每一个人,并未贴过来,而是走向迎接他的人,寒暄过后落座。 见冼耀武已有意识培植自己的势力,冼耀文很是欣慰。 吃过冰激凌,让侍应收拾了桌子,点几杯饮料,几人接着聊天听歌。 未几,聊得正嗨的冼玉珍忽然头一侧,挨着冼耀文说道:“大哥,我想上去唱歌,你陪我去好不好?” 冼耀文转过脸,轻笑道:“想唱什么歌?” “《如果我知道你要来,我会烤一个蛋糕》。” “艾琳·巴顿?” “嗯嗯。” “好,大哥给你伴舞。” 说着,冼耀文起身站到冼玉珍身后扶着椅背,等她起身往后挪了挪椅子,随后抬起左手,窝出臂弯,等她的手穿过臂弯,带着人往舞台走去。 一番交涉,两人站到话筒前,冼耀文弓腰冲着话筒喊道:“雷迪森and杰特们,请掌声欢迎国际巨星希拉里·赫本小姐为大家演唱《ifiknewyouwerin''i''d''vebakedacake》,music。” 此时的香港还不流行类似的风格,客人们听着冼耀文的喊话很是新奇,纷纷友好地给面子鼓掌。 在掌声中,冼耀文和冼玉珍完成换位,他左手抬起打着响指,右脚往前伸出,脚尖随着伴奏敲击地板。冼玉珍害羞了一下下,便勇敢地面向台下的客人,双手捻起裙子,冲大家施礼。 待进入节点,冼玉珍欢快地哼唱起来。 冼耀文身体放松弛,膝盖微微弯曲,双脚向内翻转,重心从一条腿转移到另一条腿,跳起了已经流行了二十几年的查尔斯顿舞。 查尔斯顿要的是欢乐和松弛,不用拘泥于特有的舞步,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冼耀文就是如此,每一步都是不过脑子的即兴发挥,芭蕾、伦巴、探戈、交谊、霹雳、kpop,各种学过或无意中看过的舞步随意融入,他自我感觉良好。 “阿薇,这个男的跳舞真好看。” 舞台联接的后台出口,顾薇和她的好友陈美琴站在一块。 或许应该称她为朱缨,冼耀文之前没收她,但她姣好的容貌还是机缘巧合被张善琨发掘,如今她已经是新华影业的演员,和张善琨夫妇的关系处得不错,艺名还是童月娟取的。 “他是我老板。” 欣赏舞蹈之余,顾薇想到冼耀文之前说过的话,心里不由为自己的好友担心。 “他就是你老板啊,半唐番,长得还挺漂亮。他结婚了吗?” “不知道。”顾薇狐疑地看了朱缨一眼,“美琴,你不会对他有想法吧?” “怎么会,你别瞎说。” “最好真没有。”顾薇心里说道。 “姆妈,你喜欢他哪点,我怎么感觉他和你格格不入,不是一类人。”孙树莹目光凝视着冼耀文,头一歪对费宝树说道:“他自己也说了有许多女人,你们的年龄又相差这么大。” 费宝树平和地说道:“你不是姆妈不会懂,老爷懂我想要什么,不需要开口,他就会帮我准备好。老爷坦诚,该告诉的都会告诉我,不会瞒着。一切事情老爷都有计划,我知道今天怎么样,也知道明天后天会怎么样,心里踏实。” “一切都有计划,不是没有惊喜?” “姆妈这个年纪,不需要惊喜,只求安稳。”费宝树心里说道:“我的惊喜可不能告诉你。” “安稳……” 孙树莹嘴里咀嚼着,眼睛注视着冼耀文丝滑的舞步,如此乖张,她无法把他和安稳联系在一起。 林黛那桌在谈论冼耀文,冼耀武那桌在谈论,其他桌也在谈论,无意中,冼耀文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他的舞蹈新奇、混乱,却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蛋糕”的歌曲长度不过是两分多钟,不知不觉,冼玉珍已经哼到最后一句,冼耀文却是有点嗨,止住舞步,朝台下施了一礼,随即走到钢琴边,占了琴师的位子。 按动琴键,《追梦人》的曲子响起,冼耀文对着冼玉珍拖过来的话筒轻声吟道:“1940年,有一位北方姑娘,她家境优渥,她是天之骄子,她有能力前往大后方,也有能力去没有被战火点燃的国度,她没有,她选择留下,她迎着小鬼子的刺刀上前,她抗争。 结果,她活着,她也死了。 1943年,有一位南方姑娘,她为了一批据说要送去前线的盘尼西林,选择主动暴露,她被俘,被凌辱,被刺刀掏空了肚子。 可笑的是,盘尼西林没到前线,而是去了黑市,赚得盆满钵溢的那些人成了抗日英雄、爱国者,他们如今住在北角、九龙塘,吃着锦衣玉食,感慨成王败寇。 北方姑娘,南方姑娘,谁人知? 《追梦人》送给她们,送给每一位为抗战牺牲的姑娘,希望下一世,你们不用学着坚强。” 闭上眼,手指翻动,冼耀文轻声哼唱: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冼耀文”作祟,冼耀文唱得非常动情,长眠于牵牛花丛里的飞蛾,是“冼耀文”在黑白世界的一抹彩色,对她,他有一丝情愫,也说不清楚是不是爱情,只是特别。 冼耀文是懂的,那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共鸣,与己契合的磁场之吸引。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谁又不是追梦人。”顾薇叹息道。 林黛寻思道:“这首歌好听,给我唱会怎么样?” 费宝树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与冼耀文年纪相仿,两小无猜,望着他柔情似水。 孙树莹的魔盒被打开,好奇心溜了出来,忽然间,她坚定了深入了解冼耀文的心思,她仿佛对这个男人着迷。 孙树澄惊讶这个继父多才多艺,会跳舞,会弹奏钢琴。 冼耀武的目光从费宝树脸上扫过,心里嘀咕,“大哥看上哪一个?不会三个一起吧?” “这个漂亮男人好厉害。”朱缨的精神病毒蠢蠢欲动。 “谢谢。”纪昆仑眼神中有了一丝灵动。 冼玉珍满眼都是小星星,她对冼耀文向来感激,也一直崇拜,大哥仿佛什么都会,即使不会,很快就能学会。 “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一曲唱罢,冼耀文和冼玉珍回到座位,两人并未因为各唱了一首歌被众星拱月,氛围只是稍有变化,一桌人接着听歌手唱歌,差不多时间离开。 回到家时,冼耀文听到书房里传出滋啦滋啦的动静,他进入书房,坐在大班椅上等待片刻,滋啦滋啦声消失,他从桌面型传真机上扯下一米多长的传真纸。 三十年代无线图片传真技术获得重大突破,美国的新闻行业出于业务竞争需要,开始建立新闻图片专用传真网络,1933年,美联社购买了电报电话公司的图片传真系统,建立起了一个全国性的图片传送网络,美联社称其为“wirephoto”。 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一种通过传真向终端用户传递报纸信息的商业模式兴盛一时,显然,这种商业模式未获得成功,用户寥寥,但其对传真技术的发展作出一定的贡献。 同样是三十年代末,致力于建立一个高效的“配送式”的传真网络,主要面向有传真业务需求的小型企业和个人客户的西联公司,建立了一个传真电报网络,发明了易用型传真机telefax,使用一种非电解质的teledeltos电记录纸。通过这些设备,用户能够快速连接到最近的西联中心局。 1948年,桌面型传真机(deskfax)上市,是telefax的小型化版本,其价格低廉,易于使用,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第一次美国出差归来,冼耀文就带回来一台桌面型传真机,只是之前只能当作摆设,西联公司离香港最近的一个信号发射器在东京,超出信号接收范围,直到几天前台北也有了信号发射器,传真机总算能发挥效用。 冼耀文没急着看传真内容,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台高尔文公司推出的车载式对讲机,以及高尔文改名为摩托罗拉后推出的第一款面向大众的商用手持无线对讲机。 此时,九龙新界的高楼不多,理论上只要在三五处高地立几个信号塔进行中转,对讲机就能覆盖冼耀文八九成的活动半径,加上齐玮文送来的步话机作为辅助,他在九龙无论何处都能摇人。 只不过在组建无线通信网之前,先要制定几套密语,对讲机的电波太容易截获了,根本不用英国佬情报机关不知道挂在哪个部门名下的电讯侦测车出动,一个无线电爱好者花点心思就能锁定频率。 尽信不如不信,无线电可以用,但不能派大用,否则就等着别人挖好坑往下跳吧。 想清楚一些弯弯绕绕,冼耀文放好对讲机,拿起传真纸,阅读上面的信息。 信息是关于陆雁苏的,有名有姓,有固定的调查范围,不需要思维强大的脑子进行推理,只需要腿勤快点,不太难就可以收集到信息。 全旭花了500美元请了一个赏金猎人,成果就是冼耀文手里的一米多长。 好消息,陆雁苏不是什么乖乖女,在哈佛期间除了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她同时也在积累感情经验,啧,交过四个男朋友,两个确定发生过实质性关系,一个缺乏证据支持。 足够了。 冼耀文贴心地拿出剪刀,将传真纸上的几张照片剪下来,重要信息用打字机重打一遍,组合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份简洁明了的报告,装进一个信封里。 翌日。 冼耀文没有在家里解决早餐,而是早早来到鰂鱼涌的海边,架起鱼竿便放任不管,打开保温盒喝着从家里带的粥。 差不多半碗的量下肚,精神萎靡,脸色却很好的邓波儿来到他身前。 看一眼邓波儿,冼耀文淡笑道:“你们女人不少气血不通畅,表现在脸上就是皮肤黯淡,你以前就是这样。现在你的脸变得更有光泽,让你看起来比以前漂亮多了,怀孕是好事,雌性激素增加,内分泌状况得到改善……” “房东,我不想听你废话,说电话里的事。”邓波儿脸拉下来说道。(本章完) 第342章 因势利导 冼耀文将保温盒放在地上,盖上盖子,随即,取出一支雪茄炮制起来,动作比平常要慢得多。 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邓波儿心浮气躁。 包括他明明清楚邓波儿的作息,却大早上把人约了出来,对一个赌徒来说,没休息好上牌桌是大忌,心浮气躁,无法思考,基本包输,邓波儿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赌徒。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冼耀文的雪茄终于叼在嘴上。 啪嗒,点燃雪茄,慢悠悠地吸了几口,冼耀文不疾不徐地说道:“邓小姐,深呼吸,怀孕初期脾气变暴躁是正常的,过了前三个月就好了。” “有屁快放。” 冼耀文颔了颔首,“谢谢提醒,我早上没有放屁的习惯,一般都是晚上放,八点二十五,一分不差。” “你……” 邓波儿的脸由愠怒变成狰狞。 “都说了,深呼吸。” 冼耀文站起身,抓住邓波儿的双臂,不顾她的反抗,将人按在折叠凳上。弯腰,拍掉小腿处被踹出的鞋印,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好了,不逗你,我进入正题。” 接过戚龙雀递来的另一张折叠凳,在邓波儿对面展开,“我知道你是周孝桓的情人,你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另外一个相好,经过之前的电话,你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怀孕了,经过刚才我说的话,你知道我知道。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自己也不敢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果被周孝桓知道你背着他养了个相好,我想孩子是谁的对你的意义就不大了,或许从今天开始,你从里到外都穿红色,这样一来,当你说我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的时候,会比较有说服力。” “冼耀文,不要再浪费时间,直接说你想干什么。”邓波儿根本没有耐心听冼耀文在这说排比句和恫吓,只想快点知道他的想法。 冼耀文淡笑道:“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不要虚张声势的凶恶,更不要态度这么差,对方捏着你的把柄,吃定你了,这个时候会先甩你两巴掌,然后撕掉你的衣服,把你玩到鼻青脸肿、混身淤青。 你除了哭,还能怎么办? 你什么也干不了,只能乖乖听话,主动登门送钱,还得被随便玩,一次,两次,无数次,对方的胃口被越养越大,直到某一天你受不了,不顾一切要把对方干掉。 顺利还好,你的生活也许自此一帆风顺,要是不顺利,呵呵……” 邓波儿的思维被冼耀文带着走,呵呵后面省略的是什么,她完全能想到。天天在欢场泡着,丑陋之事见得多了。 正当她的脸愈发难看,冼耀文的话音再次响起。 “不用担心,在我这里你不会被如此对待,你我无冤无仇,还在一个屋檐下共处过数月,怎么说也是缘分,即使不帮你,也不会害你。” 冼耀文将昨晚的信封递到邓波儿手里,“里面是关于陆雁苏在美国时期行为不检点的证据,拿着去找周孝赟,陆雁苏太聪明了,周孝赟大概不会乐意看到自己有一个太聪明的弟妹,你蠢一点,他大概更喜欢你。 自己多保重,下回不要拿有钱人当傻子,如果不是我被迫介入,迟早会东窗事发,周家可不是什么儒商家族,码头的潮州人可以随意差遣,大概沉尸海底是你最好的结局。” 忽然,冼耀文故作刚想起,“啊,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以你那个相好的身份,要处理得干干净净,行价最多一千,找人时要当心点,找有规矩的,不然后患无穷。” 说完话,冼耀文拿起保温盒,继续喝粥。 邓波儿坐在那里,用晕乎乎的脑子试图理清乱麻,但睡眠不足导致思维并不活跃,且丢三落四,没办法梳理所有细节,想让自己冷静思考的她,却有个小人不断催促她做决定。 犹如牌桌上对手推了allin,她没办法理清对手之前下注的细节,只能在call去抓鸡和fold之间进行毫无技术可言的权衡,说白了,纯粹赌运气。 不过,邓波儿怎么抉择都无所谓,她是棋盘上小卒子,毫无反抗能力,冼耀文见她,只是一种因势利导,同周孝赟结盟后,金得利其实已失去和好运来堂堂正正过招的机会,金得利不足为虑,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既是对陆雁苏的报复,也是在伺机抛出橄榄枝。 他对陆雁苏有点兴趣。 邓波儿坐了将近一刻钟,没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冼耀文紧随其后走人,今天事情依然不少,他有的忙。 上午泡加山球场。 先是格莱美的训练室,站在一旁观看模特们的日常训练。 看步伐、看胸、看腰、看臀,看见进步不明显的模特,他还会训几句。 “腰扭起来,肩不要动。” “朱莉,气势,全天下老娘最美的气势……很好,保持。” “杜鹃,松弛,腰加点幅度,不错,头发颤起来,很好,大腿跟上……核心力量不够,平衡也差,从明天起仰卧起坐和单腿深蹲多加一组,两周后再调整。” 杜鹃是所有模特当中潜力最好的,冼耀文给她找了一个非常适合的模板,腰精雅思敏·盖瑞,把柔弱无骨和水蛇腰具象化的神人。 “吉吉,123,转,撩头发,不行,重来……123,转,撩头发,nice,加强练习。” 拍完好运来广告,宾妹吉吉正式加入格莱美,从她略黑的肤色以及良好的身形条件和黄金身材比例,冼耀文也给她找了一个模板,黑珍珠老米。 “钟情,野性一点,就是这样,咬手指……好,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很好,脚放松,忘记猫步,随意一点……步幅稍稍大一点,好,胸颤起来……别害羞,当我是死人,123……” 钟情不太适合成为中规中矩的模特,她适合不走寻常路,走不正经的模特路线,要说模板,她也算有一个,就是那位戏说拯救了香奈儿的伊娜,只不过冼耀文没打算让钟情复刻,而是保持她自己的个性,走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路。 给每个人都训了一遍,冼耀文走到训练室的另一边,站在新来的菜鸟大高个妮可身前。 “嗨,昨晚睡得好吗?” 妮可正在做平板支撑练习,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地上也是湿答答,她喘了口气说道:“不是太好,没吃到你承诺的接……” “接风宴。”冼耀文用中文说道:“会有的,在你开始控制饮食之前,一定能吃到。” “好吧,请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很累。” “ok,让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冼耀文在妮可的臀上瞄了一眼,“之前我对你的臀观察失误,不够挺翘,相信我,你将接受的训练会非常辛苦,明天抓紧时间欣赏香港的景色,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每天会累到不想动。” 妮可睖了冼耀文一眼,“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不用谢,欢迎来香港。” 在妮可的背上拍了一下,冼耀文转身走人。 格莱美训练室隔壁就是友谊影业的训练班,因为大多数学员还是学生,训练班分成了日夜两班,签正式学员约的白天上课,签实习学员约的傍晚开始上课,两者的区别只体现在基本薪资上,后者的薪资只能领七成。 训练班里并没有人,都在球场上练早功,冼耀文靠近的时候,一半学员在打哈欠,另一半身上湿答答的,刚刚经过剧烈运动,嘴里却是在绕口令。 打哈欠的估计是迟到了,这才从打开口腔的第一练开始,等下有苦头吃。 最近几年跑到香港的京剧演员不少,但香港是粤剧的天下,京剧演员很难找到饭辙,没登台的机会,有脑子活的就按照梨园行的规矩开办学校,什么中国戏剧学校、春秋戏剧学校、中华戏剧学校、东方戏剧学校,名头一个比一个响,看着还挺唬人,其实都是野鸡学校,玩的还是师傅带徒弟那套。 徒弟签一张类似卖身契的约,十年八载,师傅有义务给徒弟饭吃,而徒弟在这期间一切收入归师傅。基本上徒弟稍微练出点模样就得跟着师傅到处找演出的机会,生冷不忌,只要给钱,在哪演都是演。 尽管已经这么卑微,但演出的机会依然不多,对师傅而言,挣得并不多,就说于占元,中国戏剧学校的党高官兼校长兼教导主任,反正职位他全兼了,学校的收入也全归他,可他日子还是紧巴巴的,只能有兼职就干。 学校名头再响,不怎么挣钱却是事实,所以,类似的学校没有泛滥,大多数京剧人并不能凭自己多年打下的功底混饭吃,为了生存,有的去粤剧班从头开始,有的去了码头扛包,有的擦皮鞋、拉黄包车,怎么说以前大小是个角,日子过得实在惨点。 冼耀文大手一挥,让袁文怀将改行的这一帮全给网罗回来,试用期仨月,月薪五十,过了试用期月薪有得谈,过不了,只好对不住,哪来的回哪接着卖大力去。 日报学员不多,满打满算十五个,老师却有四十二个之多,两个老师教一个学员,还能富裕不少。 当然,老师并不全是唱京剧的,班主任周仲彝、副班主任顾贻白,都是理论和实践双修的大家,从事戏剧教育多年,桃李满天下。 还有一位兼职副班主任马施维茨,曾经是伦敦音乐与戏剧艺术学院的表演教授,如今在香港经商,但依然没放下对表演的热爱,经商之余办了一个歌剧的兴趣班,可惜即使他免费教也收不到多少学生,袁文怀找过去,说这儿学生多,马施维茨也就来了。 表演老师罗杰斯,曾经在好莱坞混过几年,从一边打工一边支付各种表演班昂贵的学费开始,各种派别的表演方法没少学,可一直找不到拍戏的机会,心灰意冷之下跟别人到黄金遍地的东方乐园上海闯天下。 这一来就回不去了,兜兜转转,黄金没见着,白俄富婆倒是找了一个,可惜是一位家底快见底的富婆,两人居安思危,上进心爆棚,然后把钱亏个精光。 自打那时候开始,罗杰斯的日子就过得惨兮兮,长得太挫,当个英语家教都混不进富贵人家,只能在奢望母凭女贵的弄堂家庭里找口饭吃。据说来香港都是一路扒火车加步行,走了一条最难的南下之路。 罗杰斯是看到招聘广告自己上门应聘的,冼耀文对其非常满意,有表演功底,有丰富的东方底层生活经验,又是个在好莱坞混过的老外,完全可以教学员融合好莱坞风格的表演,将来学员去好莱坞镀金会更好融入。 除了武打明星,冼耀文根本没想过要把公司的人送到好莱坞发展,白人至上的世界,黄种人在那里受歧视天经地义,反过来也是一样,香港电影不可能让一老外当唯一正面主角,顶多就是出于票房的考虑,弄一个双主角。 明知走不通的路,他不会硬闯,送几个幸运儿过去镀镀金,回来捧成国际巨星,这种操作还是要有的,顺便把在圈里呆着不安分地送去看看外面的狼,回来之后肯定会安分一些。 罗杰斯之外,还有之前排话剧的老师,形体、造型、武术、国语等老师,可谓是一应俱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随着学员打好基础,训练班还会逐步邀请已经隐退的演员来开讲座,就是张织云、杨耐梅这两个反面典型也会来,定金都已经下了。 冼耀文的目光从一个个学员脸上扫过,接着倒回来扫视一遍身材,心里寻思谁会成为公司风月片的开山鼻祖。 基础训练阶段一过,训练班就要开始给学员分流,按生旦净末丑的分类,主要将学员分为正旦(青衣),从一开始往女主角的方向培养。 花旦,直白点说就是花瓶,将来主要演女二女三或者在纯男人戏里增添一抹色彩,这种就是长得不错,但演技不太行的。 武旦,即女打星,男岑龙,女冼凤,冼耀文早把艺名准备好了,就看谁有资格用。 在表演张力上,东方人普遍不如西方人,而且因为文化的差异,东方文戏也很难打入西方市场,培养影帝、影后,只能用来图个名头,靠他们扛票房不灵,选一两个重点对象发育一下即可,没必要过多投入。 相对来说,动作演员的天花板更高,而且没多大的文化隔阂,影片无论发行到哪里都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动作片将会是公司收入的主要来源,所以,武旦和对应的武生,是公司的重中之重,比正旦更重,正旦会吆喝的最响,但武旦的收入更高。 老旦,有一定年纪的女配角。 目前训练班还没有这样的角色,等第一批学员毕业,训练班会专门开一期老旦班,学员的招收针对性会很强,比如演卖鱼芬的演员很可能主职就是在菜场卖菜,豪门老太太真是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尽可能实现本色演出。 彩旦,即丑角,分两类,一种是原生长相就丑,一种是扮丑,两者训练班里都有适合的对象,冼耀文此时正对着看的女学员就是天生丑的——高颧骨,鱼泡眼,冲天鼻,牙齿地包天,左脸颊还有一个痦子,上面有一撮黄毛;胸左大右小,非常明显,且不在一个水平线,右高左低;家境不差,可能是父母出于怜惜,从小饮食就不节制,挺着一个脂肪肚。 她的艺名由冼耀文钦定,颜如玉,以后扮演的角色,大抵会叫如花、赛西施、赛貂蝉一类,形成极度反差,观众见她出场就乐呵。 颜如玉是乐天派,公司对她的定位,她不表示反对,只隐晦提出请求,将来能和漂亮的男演员配对演夫妻,冼耀文答应了。 扮丑交给公司将来公认的第一美女有力竞争者,要的就是两极反转。 闺门旦,即小演员,目前训练班还没有,不过已经让人在物色当中,会演戏的小女孩不难找,晚上去庙街走一遍,少说能收罗到七个八个。 另外,冼耀文还想吃点现成的,香港这里的鸡花,新加坡那边的琵琶仔,花点小钱请人去“主持正义”,多才多艺的小姑娘收罗回来,搞点十三金钗、十五乐坊之类的组合,演戏之余,还可以四处走穴。 在球场站了一会,冼耀文没上前打岔就离开。 找了一家戏院,观看李海泉做配、他儿子李振藩主演的电影《细路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业内明明有传言袁步云收了个小演员为契仔,并赐名李小龙,可报纸上的广告和字幕上的细路祥演员名字都是李龙。不过,李龙也好,李小龙也罢,都是李振藩就是了。 《细路祥》的剧情不怎么样,若不是带着研究的心态,冼耀文未必能坚持看完。 这部粤语片有不少可取之处,最突出的就是表演风格生活化,不像国语片,表演的痕迹很重,故意让观众能看出是在表演。 演员选得也不错,李海泉非常适合演大佬身边的狗腿子,袁步云长得不赖,又有一丝邪性,适合演斯文败类,就是出镜不多的几个女工,表演也是可圈可点,可以让袁文怀抛橄榄枝。 李小龙的表演颇有灵性,在文戏方面深挖,没准将来能当个影帝。只不过他再好也是一个细路仔,等他成长起来,冼耀文多半不在影视圈混了,再好也不是他的菜。 …… 下午三点。 同费宝树一起探索了神秘洞穴的冼耀文神清气爽地坐进自己的办公室,和一段时间没光顾的老情人山口淑子探讨《李香兰》的剧本和剧组组建事宜。 剧本的大致框架就是冼耀文当初说过的,编写由山口淑子自己来,前段时间她都在忙着写剧本,毕竟可以说是她的自传,她相当重视,全身心投入,也顾不上对冼耀文饿着她有什么微词。 “冼光复你想由谁扮演?” “冼光复只是戏言,光复的名字留着,姓换一个,只要不是冼,其他随意,叫李光复也没关系,演员你来提议,由我拍板。”冼耀文嘴里说着,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谱子放在桌上,“我为你写的歌,你考虑下交给谁唱。” 李香兰拿起谱子,一看歌名是日语“不要走”,目光往下一扫,歌词也是日语,觉得稀奇之余,按照谱子试着轻哼,陡然间,她感觉到一股悲意,心里也有点诧异。 “你确定这首歌是你写的?” 冼耀文淡笑道:“你有疑问?” “扯犊子,这曲子明显的东洋风格,肯定是东洋人写的。”山口淑子笃定地说道。 “呵,你忘了我在哪里念的书?” 山口淑子半信半疑道:“真的?” “假的,小仓留下的曲子,我填的词。” “这样。你打算把它当成《李香兰》的插曲?”(本章完) 第343章 金包银 “不,这个版本是用来在东洋发行的,同一首曲子,你重新填两个版本的中文词,形成不同的两首歌曲,一首《倒春寒》,一首《秋意浓》。 前者分别用在你回东洋的轮船上和藁火酒店的床上两个场景,后者用在《李香兰》杀青时,你向剧组的人员道谢,并重新介绍自己的场景。” “我离开时是二月,电影在十月拍摄,季节上的确应景,只是同一首曲子反复用会不会不好?” “好不好等后期做完就知道了。”冼耀文转了转椅子,说道:“你知道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李香兰这个项目预算会很高,如果亏损,我没法向大股东交待,淑子,请用心。” “哈依。” 冼耀文从抽屉里拿出请款簿,填了一张请款单,把第二第三联撕下交给山口淑子,“这是第一笔启动资金,你去出纳那里领钱。我郑重地告诉你,把账记好,将来要对账,如果账对不上,我会把你吊起来打。” 山口淑子睨了冼耀文一眼,夺过请款单,“你还怕我贪了?” “我不怕你贪,就怕账不明,剧组花掉的每一笔钱必须有据可查,这个要求不只针对你,公司的每个项目都一样。公司将执行制片人中心制,项目的核心控制权集中在制片人手里,在影片的制作过程中全面贯穿营销策略和团队协作原则,通过严谨的调研、科学的制片流程,最大化地实现影片的商业价值。 导演只负责影片内容的制作,当然也包括对剧组人员的调配,所以,身为项目负责人的你,首先要确定谁做导演,然后和导演一起确定演员和幕后人员的人选,将剧组搭建起来。 你有两件最重要的事,第一,当然是演好角色,第二,营销,影片的宣传工作不是从制作完成开始,而是从立项就开始,即从今天开始,我要隔三差五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李香兰》的新闻。 公司马上会组建传媒关系科,负责报纸、杂志、电台以及电视台的关系维护工作,满映粉饰太平的那一套也可以算是营销的一种,用你在满映的所学为公司的营销策略添砖加瓦。” “因为我的片酬高,就要做这么多事?”山口淑子幽怨地说道。 “不,片酬对应的是演员山口淑子,我刚刚所说的这些对应的是制片人李香兰。制片人中心制意味着制片人、导演、主要演员都会参与项目分红,项目成功,主要人员都能获得可观的收益。 至于分红比例,就要看谁对项目的贡献最大,一般来说,应该是主演的比例最高,因为观众主要还是冲着他们走进戏院。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影片的质量并不高,但因为营销做得好,最终获得的票房比较可观,分红比例就是制片人比较高。” 说着,冼耀文指了指山口淑子,“你今年已经三十岁,又有一张趋近西方人的立体面孔,老得会比较快一点,当演员的黄金年龄满打满算最多还有十年,是打算用十年时间赚够下半辈子的花销,还是为将来转型打基础,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无论你的人生计划是怎么样的,我都会给予你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你当制片人就是给你的一种帮助,让你多做一点也是一种帮助。 你要负责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大笔开支,不是只有数量意义的机械劳动,你负责的事情越多,我担的责任就越大,所以,别抱怨,你正在享受我拍过你屁股的特权。” 山口淑子若有所思道:“我的将来?” “是的,出去慢慢想。”冼耀文揿住通话器,说道:“婉芳,请卡罗琳过来。” 思路被打断,山口淑子幽怨地睖了冼耀文一眼,“就不能多给我几分钟?” “不能。” “讨厌。什么时候去我那里,我给你做杀猪菜。” “今天不行,明天周末是保养枪支的日子,后天或者大后天,我会提前跟你说。” 又是一口轻啐,山口淑子口是心非道:“只是吃饭。” 冼耀文颔了颔首,揶揄道:“我知道,我会先把食材洗干净,你可以生脍,也可以寿喜锅。” 山口淑子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放浪坏笑道:“不,我要割烹。” 割烹是指高级日料餐厅,割烹以吧台和餐桌为中心的开放式厨房,用餐过程中可以直接观赏主厨的料理表演,或是听主厨介绍食材与料理理念,互动性较强,且食客可以直接闻到镬气。 “我只是食材,任由你摆布。”听到叩门声,冼耀文紧接着又说道:“现在,收起你的淫笑,请出去,还没到小鬼子进村的时间。” 山口淑子也听到了叩门声,没有再说不合时宜的话,干脆地起身走人,与卡罗琳交错。 “boss,有什么吩咐?”卡罗琳不等坐下就说道。 “你觉得梁怎么样?” 冼耀文说的梁全名梁瀚宇,是明星杂志社的经理,也是主编,曾在《良友画报》担任骨干编辑数年,算得上是业内的精英人士。 “不坏。” “嗯哼。”冼耀文颔了颔首,“我需要你去一趟新华社,找社长梅女士谈一谈大陆明星的信息渠道问题。《明星》不会只刊登我们公司内部明星的文章,只要是电影、电视明星,只要有热度,不论国籍、政治倾向,都可以刊登。 美国那边的信息渠道我会搞定,我需要你搞定英国、法国、大陆以及台湾,算是给梁树立几个参考案例,后面的交给他去搞定。” 卡罗琳略作思考,“去之前,我会先发一份正式的商务函。” “商务函是不错的想法,如果你敲定的合作方式是供稿,那就再好不过,我们可以按照文章的篇幅和照片数量支付酬金。” “ok,我只谈商业合作,不谈其他。”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冼耀文在便笺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递给卡罗琳,“格蕾丝·凯莉,今天六点半到,你去机场接人,然后把人安排在隔壁,明天你当导游,带她到处玩玩。” 说着,冼耀文低头在另一张便笺纸上又写下两行字,递给卡罗琳,“记得买束花替我向她表达歉意。” 卡罗琳扫一眼便笺纸上的字说道:“boss,明天是周末,我已经两个周末没有休息。” “嗯哼,我已经收到你的投诉建议,你可以对我的安排选择满意或非常满意的评价,现在,转身,出去,左转回你的办公室,摔文件骂我,你可以骂三分钟。”冼耀文故意抽了抽鼻子,说道:“第四天了,血腥味还这么重,我建议你换个牌子。” 卡罗琳没好气地说道:“谢谢和谢谢,我想知道招待费用是不是公司负责?” “住宿和正常餐饮公司报销,你想要的不正常的部分,我个人负责,没关系的,你可以随便花。” “谢谢,这次是真诚的。”卡罗琳说着反话。 “周末愉快,我也是真诚的。” 卡罗琳离开后,冼耀文又坐了片刻,收拾好东西走人。 文咸东街东端,文咸东街东端,有一条不足20米长、只能单线单向行车的细小横街,名叫孖沙街。 此街虽然狭窄短小,却是香港黄金交易的核心地带,金银业贸易场就在此地,周边金铺林立,同时,这里也是此时香港的金融中心地带,在街上随便挑个人来上一闷棍,没准就像打boss爆装备一样,金条、大额现金哗啦啦掉满地。 之前说过,现在有不少商人不懂或不愿与银行打交道,现金都是放在家里或部分用来买黄金,毕竟黄金容易藏,鸡窝、化粪池,随便哪里一扔即可,根本不担心蛇虫鼠蚁,一般毛贼也想不到。 除此之外,黄金还可以用来炒,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差价。 香港光复后外资、华资银行以及银号钱庄相继复业,而港府则继续实行战前的外汇管制。由于当时内地货币贬值,江浙一带和华南地区等富户纷纷抛售纸币,将手中纸币兑换成外币、黄金。此举促使大量资金流入香港,直接注入外汇市场、证券市场和金银业贸易场。 当时除了黄金、白银,甚至连美钞、卢比、西贡纸等外汇交易都可以在香港买卖。期间,上海、羊城的行庄与香港的银行、银号、行庄等更结成三角套汇关系,令内地热钱顺利流入香港市场消化。 去年,解放战争进入最后的胶着时,金价日日大升,本地金商纷纷从伦敦买金,以应付内地流入金市的投资需求。但金价偏偏持续上升,供不应求,港金最终升至金商的临界点。 倘若当时金价再升,交易仓额超出本港金市负荷,大马路一带的字号恒生、大新都可能面临倒闭。那时价差是1倍,举例说5元从伦敦买入,就可以在香港卖出10元,故当时货源非常紧张,令现货交收延误,仓息加上溢价都足够沽金的行家黄金和银根同时短缺。 当时市况可算是严峻,恒生银号创始人之一、金银业贸易场理事长何善衡召开大会时甚至声泪俱下,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果不把本港黄金价格调整折价,金价日日升,金商识印钞都解决不了,大家都要倒闭。” 要说香港的炒金主力,可以分为广东帮、上海帮、福建帮,潮州人自己抱团,不在广东帮之内,组成一个潮州帮。 当时广东帮李革文、张卓然等大户同意何善衡调整折价之策,上海帮附和,最后是潮州帮、上海帮大手笔买入黄金,恒生、大生等广东帮银号沽出黄金应市,双方赚钱离场,但上海帮的客源不绝,没法再应诺订单或要赔偿客户之损失。 如今朝鲜半岛战火点燃,上海帮没有吸取去年的教训,不停扫金,而广东帮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沽出的机会出现。 冼耀文在金银业贸易场不远处下车,点上一支雪茄,打量贸易场的大门。 不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朝他走了过来。 “冼生?” 冼耀文冲来人笑道:“我是冼耀文,陈生,你好。”(本章完) 第344章 冤家牌 来者陈梓然,林醒良舅公的小舅子的孙子,可以算作远房表哥。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林醒良发达了,亲戚间的走动自然也就变得频繁,不说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就是林氏宗亲会都高看他一眼,他已经参加了两次宗亲会的议事会,隐隐成了林氏在香港的头面人物之一。 陈梓然是裕德胜记的出市代表,即买卖手,手下有报价员和交易员,若是想揸货,就扫视贸易场里的行情黑板,见到哪个价格和数量都不错,一指黑板,交易员立马冲上去划一道斜线,即表示把货吃下。 若是想沽出,去黑板上写下价格和数量,等待要揸的代表去划斜线,或者报价员冲天大喊一声,“玖陆,20手,有没有要的?” [金银业贸易场的黄金交易单位是两,通常是100两起步,即为一手,口头报价时,一般省略百十个三个单位,玖陆就是九万六。] “冼生,你好,你好。”陈梓然点头哈腰道:“场里刚刚收市,大家在联谊,冼生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们出市经常联谊吗?” “大家的关系相处得很好,每隔几天就会联谊。” “哦,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搅陈生你开心了,今天过来就是认识一下陈生,改天找个地方,我们好好喝几杯。”说着,冼耀文冲陈梓然伸出右手。 “好的,好的。”陈梓然握住冼耀文的手,“冼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先别过。” 辞别陈梓然,冼耀文又来到大马路(德辅道中)一带,这里的金号林立,抬头随便一扫,密密匝匝的金号招牌。 车子未停,只是趁着行人较多,车速本就提不起来的机会,慢悠悠地行驶,冼耀文透过车窗,用稍显别扭的姿势抬头数招牌。 金银业贸易场玩的是大宗交易,动辄百两千两,且进场交易需要贸易场理事会点头,只有被认可的行员字号才能往场内派遣出市代表,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一般人想要炒金,只能跟金号之间交易。 简单地说,金银业贸易场犹如证交所,金号是证券公司,炒金者是股民。 金号的黄金买卖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正常的卖货收货,金号制定卖货价和收货价,顾客来买或者卖,只需按价交易即可,低买高卖,利润有保证。 另一种就是炒金模式,炒金者在金号挂揸的委托单,金号收了钱会立即向炒金者开具凭据,某年某月某日在本号存金几两,价格几何。 炒金者拿着凭证观望金价,一旦黄金涨价想要沽,可以拿着凭据到金号挂沽单,如果有其他的炒金者要揸,金号就会对接揸沽双方完成交易,稳稳当当赚两头的手续费。 整个交易流程虽然揸沽双方都没有见到黄金现货,但并不能把它归入纸黄金交易的范畴,因为炒金者随时可以拿着凭据向金号要求提走黄金,而金号大亏或大赚就看能不能赌对黄金价格走向。 理论上来说,香港的金价是由广东帮、上海帮这些炒金帮操控的,他们可以联合起来炒作市场,金价跌涨就在他们一念之间。 假如金号有1万两的黄金储备,只做1万两的揸单,那就是稳当当赚手续费,根本不用担心金价飙升或暴跌。 因为“理论上”的存在,香港金价一直被控制着从未低于国际金价,卖给炒金者的黄金本身就已经包含差价利润,假如金号的黄金是从伦敦市场买入,而不是从金银业贸易场揸货,金号包赚不赔。 但是,人的贪念是无穷的,金号不会满足于仅做微风险的有限交易,1万两的黄金储备做2万两或更多的交易是稀疏平常之事,理论上的现货黄金交易,实际上就是纸黄金交易。 一旦金价暴涨,而金号没有在贸易场做对冲,即在金价较低时揸入足够的黄金储备,金号只有三种应对之策: 上策是风险转移,将炒金者的沽单和揸单对冲。 中策是十五秒学会点石成金术,变出黄金兑现给炒金者,或者上演一出“83吨铜板砖”的戏码,从银行变出一大笔钱。 当然,这基本属于扯淡,从最大个的汇丰往下数,香港还不存在任何一家银行负责贷款风控的重要人员和大股东的利益不一致,想打动这样的人吃里扒外,先看看自己能不能付得起代价,再请菩萨保佑大股东银行家的头衔是偷来的,压根屁都不懂。 不是国有银行,资产所有权雷打不动属于人民,祖坟冒青烟当上行长,还不赶紧趁着支配权没有过期,抓紧时间手提肩挑将使用权多出租几次,多捞点三权皆属于自己的资产润到伦敦、三藩市,那不是虎嘛。 乾隆皇阿玛一百多年前就伸着舌头说了,拿着外国的护照,为祖国做事更方便。 这就是十八世纪一〇后的觉悟和情操,且学着吧。 下策是认赔,金号自己把沽单消化了,或者揸入现货黄金给炒金者兑现。 香港的盘子到底是小,骗子一窝窝,傻子不够用,鼓点敲响,花传上三四轮,骗子就得跪成一片,拿出藏好的洋葱往眼眶一抹,眼泪巴巴地哭诉: “爹,我的亲爹,您可不能瞧不起接盘侠啊,再不好听,它也是个侠,我的亲爹欸,儿子求您了,您得接着呐,不然俺一头撞死在您面前。俺发誓,下一回一定整一个更漂亮的局,您就好吧。” 当然,上策之上还有上上策,那就是手头持有海量的低成本黄金库存,如此一来,就有了真正操控市场的基础,如果再有庞大的现金流,那就更好了。 看到裕德胜记的招牌时,冼耀文的目光在招牌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车子驶出了大马路范围,他的“金街”之旅告一段落。 …… 晚上。 海军俱乐部,冼耀文和岑佩佩两人又在这里参加活动,同上次一样,依然是蜗牛赛后打德州,参与的人稍有变化,索菲亚和格利菲斯都在,多了欧文·贝克汉姆和陈威廉。 “亚当,你看好哪支球队?” 冼耀文掀起自己的两张底牌瞄了一眼,方片a、黑桃a,他拿了一手坚果牌。将牌盖回,拿起桌面的酒杯晃了晃,接着转脸看向格利菲斯,“你说什么?” 就在刚刚,他们几人讨论了1950-1951的英甲,关于哪支球队会夺冠已经有过争论且下了注,现在格利菲斯再问出这个问题,让冼耀文有点摸不着头脑。 格利菲斯没有回话,只是指了指冼耀文手上的沛纳海radiomir腕表。 “哦,感情上我会选择国际米兰,致敬它的反抗精神,如果要下注,我会选择ac米兰。” “ac米兰1.1,国际米兰0.9,赔率不再变,你要买多少?” “ac米兰冠军,国际米兰第二名,尤文图斯第三名,我买组合,赔率多少?” 格利菲斯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你下注轻,我陪你玩玩,15倍。” “10英镑,ac米兰夺冠90英镑。” “成交。” 说着话,格利菲斯拿起三个25面额的筹码丢了出去。 轮到冼耀文说话,他仔细瞅了一眼格利菲斯丢出的筹码金额,接着掀开自己的底牌再次看了一遍,故作思考片刻,拿起一摞筹码把玩了一会,这才带着一丝纠结将三个筹码扔了出去。 格利菲斯上回输给了冼耀文,这回他很想拿回价值,从冼耀文看牌开始,他一直在盯着,冼耀文call了,他脑子里就在推测冼耀文的牌型组合。 格利菲斯的举动落在了冼耀文的眼里,他心里暗笑,格利菲斯观察他的微表情只能是徒劳,上回打了一次,他已经找回上一世打德州无所谓的感觉——没有胜负心,也不在乎金钱得失,只把打牌当成交际过程中的无聊环节,以及对数学的温习和对策略的修炼,他又怎么会因为牌局而微表情发生变化。 要说有变化,也是他故意为之。 话又说回来,即使他着紧牌局,格利菲斯也别想通过观察他的微表情解读到什么正确信息,能打德州职业赛的牌手,哪个又不是操控微表情的高手,他和职业牌手打过那么多私局都没吃过亏,更何况只是面对业余玩家。 “我一对q,你什么牌?”格利菲斯故意问道。 “方片2、草花7,最烂的牌。” 7和2的杂色组合是德州最烂的起手牌(有争议,有人说2和3才是最烂),没有成顺子的潜力,击中顶对也不过一对7,拿到这种牌一般都会fold,除非事先订过规矩,这种起手牌成功收池有彩头。 “啊哈,我相信你。”格利菲斯笑道:“等下我来抓你的鸡。” “十分欢迎,我不介意多给你贡献一点价值。”冼耀文耸了耸肩,对坐在他下家的陈威廉说道:“威廉,耀武用不了多久就会结婚,我想给他准备一个新婚礼物,你的律师楼准备拓展国际业务吗?” 陈威廉笑道:“你想投资我的律师楼?” “如果你不介意。” “可以谈,但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陈威廉律师楼的名字不会改。” “其实威廉&维克托律师事务所这个名字很棒。” “我并不觉得。” “好吧。”冼耀文摊了摊手,“该你说话。” 只要经商就一定会遇到法律相关问题,自然免不了和律师打交道,现阶段冼耀文的产业不多,在律师方面的开支尚不明显,等到开展高价值企业的兼并案或者打高赔偿金额的官司,开支就会非常惊人,其程度会让任何一个人都想建立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一家业务覆盖主要产业所在地的跨国律师事务所是冼耀文必须拥有的,短期不亟需,正好有时间让事务所从小规模进行扩张,如此,不仅能减少投入,且开辟一块新的收入来源。 从陈威廉对改名的抗拒来看,陈威廉律师楼大概不是一个好目标,他要启动备选方案——找未来弟媳妇谈谈,从零建立一家律师事务所。 今天玩德州的人只有六个,正好是小盲位、大盲位、枪口位、早期位、中期位、关煞位,一般来说,位子越靠后越好。当然,这个位子不是固定死的,每一局结束后,庄家按顺时针方向下移一位,即这把的小盲位,下一把就变成关煞位,以此类推。 这一把陈威廉处于中期位,他后面只剩下索菲亚,哪怕起手牌只有4和9杂色,他还是call了。 索菲亚也是一样,红心k和红心q,毫不犹豫跟了进来。 转回到小盲位,贝克汉姆直接fold,大盲位的岑佩佩也是直接fold,如此,场上剩下四个人,负责发牌的人,姑且叫荷官,发出三张翻牌,分别是红心4、红心9、草花10。 格利菲斯心中先是一喜,他的起手牌是方片10和黑桃10,击中了顶三条,坚果牌无疑,胜率飙升了几十个百分点。接着又陷入纠结,公共牌两张红心,后面三家当中有极大的概率一家在听同花,公共牌还有转牌和河牌两张,击中的可能性非常高,他现在最佳策略是提高下注额,踢走手里只有一张红心的人。 边思考,边演戏,折腾筹码几分钟,他扔出一摞筹码,总计450,超池,差不多彩池的1.5倍。 轮到冼耀文,他取出一支雪茄放在鼻下反复嗅了将近一分半钟,接着慢慢修剪雪茄,其间,他还看看彩池,瞅瞅格利菲斯,等雪茄修剪好,放在桌面,拿起酒杯晃呀晃,磨了将近五分钟,他才把牌滑向荷官,直接fold。 他的a一对已经没多少价值了,除非剩下两张牌发出两张a或者a+4、9、10任意一张的组合,凑成四条或葫芦,不然只有挨听花或听顺打的份,何况格利菲斯下了超池,极有可能听三条成功,即使是偷鸡,他的位子也没有抓鸡的资格。 德州的位子非常重要,很多时候位子好比牌好更为关键,直接决定获取价值的大小,位子不好,即使手拿天牌也未必能拿到多大的价值,除非运气好遇到冤家牌,那就能拿到较高价值,但反过来,也会付出高额价值。 就像现在这把牌,如果冼耀文跟下来,如他所愿发出a和10,格利菲斯一旦allin,他肯定会秒call,这种公共牌牌面,a葫芦不开牌实在说不过去。 这一把牌就是位子的因素让他避免了损失,如果他后面没有其他人,他的牌就是可call可不call,call的面更大,因为他只输4、9、10对三种牌型,从概率上值得一搏。 排除有透视眼的事实不谈,德州就是数学、心理学的奥林匹克竞赛,谁掌握得好,谁的胜率就高,当然,打牌的水平再高,也干不过逆天运气,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概率、策略都得靠边站。 陈威廉击中两对,只考虑片刻就选择call。索菲亚听两张牌,随便来张不是10的红心,她的胜率就极高,值得call。 荷官发出转牌,一张红心j,索菲亚击中同花,且听一张卡牌同花顺,她的牌变成坚果牌,胜率八成以上,河牌如果发出红心10,格利菲斯惨了。 从格利菲斯的视角来说,上一条街另外两家都call,其中一家十之八九在听花或听顺,现在公共牌三张红心,同花击中的概率六成以上,他不能再下注,最好能免费看到下一张牌,于是他选择check。 陈威廉的两对根本打不动,对他而言,能免费看到下一张牌是最好的结果,他也check。 到了索菲亚这里,目前手拿坚果牌,但有小概率会输,她的最好选择就是加注,打跑起手牌较小的那家,降低临门一脚反转的概率,向起手牌较大的那家要价值。 于是,她表演了两三分钟,一脸为难地下了750,超过半池。 按照索菲亚的下注轨迹,格利菲斯已经能推测出她手里的起手牌大致是什么组合,他想要赢,可以搏六张牌,三个4和三个9,红心10不敢想,一旦真发出红心10,同花顺面就出来了,他四条10也成了,十死九生也得call。 三条10,没看到河牌,根本不可能fold,一通半表演半真实地思考,他选择call。 轮到陈威廉,直接fold,两家call再去搏渺茫的概率,实属不智。 荷官将手里的扑克牌最上面的那一张盖在桌上,掀开第二张牌放在桌上,赫然是一张红心10。 格利菲斯的皮下脂肪瞬间撑开一张痛苦面具,心里咒骂,“见鬼,居然发了一张最不想见到的牌。” 反观索菲亚,再次拿到坚果牌的她心中大定,但眉头却是紧锁,保持片刻,又故作一脸轻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腹腔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沉默,“allin,快点allin。”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格利菲斯这下是真纠结,一杯酒下肚,筹码被玩出花来,最终,手指在桌面敲击一下,check。 “allin。” 索菲亚不装了,全部筹码被推了出来。 “fold。”格利菲斯不做思考,掀开起手牌,说道:“四条10,让你偷鸡成功。” 格利菲斯的潜台词是想看一下索菲亚的起手牌,但没有拿到最后一点价值的索菲亚并没有把起手牌掀开,只是莞尔一笑,“小格利菲斯,被你猜到了,我的确是偷鸡。” “见鬼。” 格利菲斯咒骂一声,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索菲亚。 新的牌局继续,冼耀文看了眼起手牌,杂色j和2,瞬间决定fold,但还没轮到他说话,他只能不动声色。 不知道格利菲斯是真有牌还是上头了,下注125,冼耀文将牌一扔,站起身走向一隅的吧台,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正端杯,索菲亚来到他身前,给自己续上半杯酒。 “亚当,钱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给你,但遇到一个问题。” “什么?” “玛琳想买股分。” “她要多少?” “10%,她可以出200万。” 冼耀文蹙眉道:“索菲亚,你真应该做好保密工作。” “亚当,如无意外,葛量洪在香港的时间还很长,玛琳成为股东会给商行带来许多益处。” “我知道,但10%实在有点多,我需要考虑。” “不要考虑得太久,打击黄金走私还需要葛量洪点头。” “嗯哼。” 其实没什么考虑的,他是弱势一方,葛慕莲没有贪得无厌,股份应该给,深入捆绑,金季商行的蛋糕能做更大,份额降低,可分配的数字提高,他的收益并不会减少。 不过嘛,乔还是要拿的,答应得太干脆,就怕又会跳出一个郑慕莲。 索菲亚靠着吧台,呷了一口酒说道:“我和威廉分开了。” “所以?” “没什么,只是通知你一声。我和佩佩约好明天去打猎,一起参加的都是夫人。” “玩得开心点。” 小聊几句,两人联袂回到牌桌,冼耀文第一把就拿到冤家牌,拿了几条街的坚果牌,结果到河牌时被格利菲斯博到他想要的牌,支付了不少价值,但他并未急着拿回价值,只是保持较低的入池率,位子不错或拿坚果牌才会下注。 又是一手牌,冼耀文起手牌黑桃8和黑桃7,第一条街只有贝克汉姆fold,荷官发出三张翻牌,分别是黑桃4、黑桃j、红心8,冼耀文听花。 陈威廉和索菲亚两人check,打算免费再看下一张牌,但到了岑佩佩手拿黑桃10和黑桃9的她,听花、听两头顺,直接下注40。 岑佩佩紧了一个晚上,没牌根本不会入池,形象很好,格利菲斯想也不想,丢掉了他的a和q杂色。 冼耀文call,陈威廉和索菲亚fold,在池里的瞬间只剩岑佩佩和冼耀文。 荷官发出转牌方片a,无关大局。 岑佩佩check。 冼耀文未作思考,扔出五个25面额的筹码,冲岑佩佩笑道:“给你添一件新衣裳。” “我想多买几件。”岑佩佩甜甜一笑,秒call。 荷官发出河牌,一张红心7,岑佩佩击中顺子,冼耀文7和8两对。 岑佩佩知道自己拿到坚果牌,心中大定,不动声色地敲了下桌子,又是check。 按照她的下注轨迹,冼耀文很容易就推测出她手里大致有哪些牌型,这一手check,不是勾引他主动下注,就是想免费看到他的起手牌,他的推测更倾向勾引,觉得她应该是击中了顺子,他最合理的策略是免费看她的起手牌。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下注200。 见状,岑佩佩冲冼耀文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双手遮住两边脸颊,低下头假装思考,实则心中暗笑。 一番表演,将筹码全推了出来。 “allin。”(本章完) 第345章 老狐狸只是病了,不是死了 “我告诉你,我家的鸡不是谁想偷就能偷的,偷我鸡,休想,我call。”说着话,冼耀文直接把自己的起手牌翻开。 岑佩佩笑嘻嘻地翻开自己的起手牌,“不好意思,我不是偷鸡贼。” 其他人一看她的起手牌,纷纷会心一笑,牌局打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每个人都是什么牌风,大家心里大致有数,换他们处在冼耀文的位子,不难fold,心知冼耀文摆明在给自己女人送价值。 冼耀文的筹码比岑佩佩多,尽管allin,他还是剩下625的筹码,没有补码,只靠着仅存的筹码玩到牌局结束。 英国佬一般一天四餐,早中晚外加下午茶,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散了也就散了,没有一顿大酒的余兴节目。 北河街的深水埗码头,冼耀文两人下了船,就在码头喝上了艇仔粥。 码头前的铁栏杆上,靠着的岑佩佩喝了几口粥后说道:“老爷,我们哪天开始做交接?” “等我从新加坡回来。” “嗯。等我从美国回来,我们是不是就该准备要孩子了?”岑佩佩一脸希冀。 “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不用胡思乱想,你年纪还太小,没到最佳生育年龄,晚两年再说。” 岑佩佩嘟了嘟嘴,“两年哦,好长,老爷不知道要找多少女人,用多了坏掉怎么办。” 冼耀文嗤笑道:“放心吧,我只会比你更着紧,会用心保养的。” “哼,保养,家花野花,一刻没得闲。我看后宅还是要有人管着,不能让老爷你夜夜笙歌。” “吃力不讨好,你就别惦记了,野心不要往后宅长,还是向外比较好。”冼耀文顺势转移话题,“美国那边,我没让人给你准备房子,等你自己过去,花点时间了解纽约的住宅情况,然后再决定是买现成的,还是买地自己盖。 我的意思是属于你个人的房子,给你最高15万美元的预算。” “15万是多还是少?” “不算汇率,美国的房子比香港的便宜,15万的预算非常宽裕,庄园以下,什么房子都能买得起。” 岑佩佩略作思考,“我自己决定?” “是的,你可以只花1万多买套大公寓,剩下的钱自己拿着,现在是美国做投资的黄金期,待你归来,身价数百万美元也不错。” 岑佩佩嘻嘻一笑,“老爷,这又是你对我的考验吧?” “算是吧。”看着地上恍如白昼的月光,冼耀文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嘴里幽幽地说道:“快中秋了,赠月饼这件事要做好,不要钱花了,反而挨人骂。” 岑佩佩也抬头望月,“不会的。” 传统佳节有意义也没意义,这因人而定。 就说中秋节,许多香港人并不期待它的到来,甚至巴不得没有这个节日,因为过节就意味着要送礼。 月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古已有之,此时香港的月饼文化已经非常发达,将月饼分成了两大类,一类是自己吃的,散装,买上几个蜡纸一包,鸡油、猪油将蜡纸浸出印记,不敢偷吃的小孩子能把蜡纸舔出洞来。 对此时的香港小市民来说,物资相当贫乏,小市民的孩子一年吃不到多少荤腥甜,重油香的甜月饼,能让他们肚子里的馋虫癫狂。 第二类是礼品,精美的纸盒或铁盒包装,铁盒要贵上五毫,一盒月饼从六七元至几十元不等,颇为昂贵,月月光的小市民根本掏不出买月饼的钱。 正所谓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供给,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当铺早有月饼当,后知后觉的高利贷也有月饼贷,餐饮行业不仅出化学家,还出金融家,差不多二十年前,月饼会应运而生。 小市民加入月饼会,就可以按月供月饼款,拿出月收入的十分之一,大约三元交给饼铺来收钱的伙计,并盖上一个供款印鉴,直至临近中秋供款期满,便可按六七折的售价领取数盒月饼。 什么楼花、期房,不过是拾人牙慧。 月饼会不仅有分期供款的操作,还有附送赠品吸引顾客的手段,最初送为试炉温而焗制的猪笼饼,用竹织笼装着送小孩,现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铁板日历、利是封,有的会附送自家茶楼的茶券,专做高档月饼的还会送腊味,生意经念得贼溜。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家境不好,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只送散装月饼或不送就行了。 还真不行,礼品月饼是吃的不买,买的不吃,购买者购买月饼基本不是为亲戚好友准备,而是为上司。 能在各个领域混上管理岗位的人,肚里多少有点墨水,古代苗草不分者能写出《劝农》,到了现代,即使不知道忠孝礼义廉,还能不知道冰敬、炭敬? 寒窗苦读,拍马舔屁,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有还看今朝风流人物,容易嘛,我可以不爱吃月饼,谁敢不送,我就敢给谁穿小鞋,砸谁的饭碗。 周一的上午,提前一天,冼耀文就到中华制衣给女工发月饼,蜡纸封好的两筒,猪油白糖豆沙馅月饼,一筒糖放得多,甜到发腻,给女工维护邻里,一筒糖放得少,给女工的孩子、弟妹换换口。 中华制衣的女工一人足以养活一大家子,小孩子平时能吃到甜食,加上食堂的饭菜从不缺油水,女工多少能往家带一点,女工家人油水不说充足,起码不会太缺,馋虫得到有效遏制,小孩子不会被一点甜食骗走。 “中秋快乐,阿娣,你家娟子不错,英语说得很流利了,有语言天赋,好好培养,没准你家就要靠她翻身成新贵。” 女工阿娣接过冼耀文递上的月饼,喜孜孜地说道:“谢谢老板,没有老板娟子哪有学洋文的命。” “不要这么说,厂里给你们提供一点保障是应该的。明天食堂炖肘子,一人一个,记得带家伙什装。”临了,他还说上一句,“中华制衣感谢你的付出。” 从一个个工位过去,冼耀文能叫上每个女工的名字,对家里的基本情况也有所了解,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等他离开一个车间,相邻的女工便开始交头接耳。 “老板人真好,能嫁给他就好了。” “阿芝,不要蒙查查啦,老板点会中意你,放工去我屋企,我细佬介绍你啦。” “霞姐,你莫害我,你弟弟一个月才三十几块,不能嫁给老板,我也要找个赚得比我多的,我可不想再捱苦了。” “我细佬系技工,人工好快会涨嘅。” “等涨了再说。” 名叫阿芝的女工,车完手上的衣服,来到车间外,追上了冼耀文的背影,痴痴地望了好一会,这才往厕所走去。 她不是花痴,只是厂车刚到位的时候,冼耀文为了统计路上所需的时间坐过一次,非常凑巧和她挨着坐,两人有过短暂的交谈,仅此一次,她的择偶标准拔高三个维度,第一给冼耀文做妻,第二做妾,第三才是其他男人。 走过几个车间,发好了月饼,冼耀文发现女工们的容貌比上一次巡视车间所见要好看几分,不用风吹日晒,皮肤恢复如初,生活变好,心态跟着变好,乐观表现在脸上,加上开始注重穿衣打扮,变美是正常的。 不过,他准备煞风景,上班穿旗袍高跟鞋,这是盯上他的工伤预算了啊。 回了办公室他就开始翻布样,看价格,在纸上一通算,不管怎么看发工作服都比工伤率提高划算,于是,他又开了香港工厂之先河,准备发工作服,并进一步完善劳保。 东华医院。 在卫生间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没拉出便便,只拉出血,且嘴里吐了不少的周懋臣在佣人的搀扶下躺回病床,恢复一下体力,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叫小姐进来。” 佣人领命,不到半分钟,周若云进了病房,倚在周懋臣嘴前,轻声问道:“爸爸,拉出来了吗?” 周懋臣摆了摆手,“里急后重,不碍事。跟我说说金得利的情况。” “爸爸,你先好好休息,家里的事等你身体好点……” 不等周若云往下说,周懋臣直接打断,“不用说了,我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好不了了,在我死之前,你大哥,你二哥,还有你,我都要做好安排。若云,别怪爸爸,爸爸大概等不到你出嫁的那一天。” 周若云眼里溢出泪水,“爸爸,我不嫁人,我在家伺候你一辈子。” 周懋臣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傻丫头,不要说傻话,现在这样也好,你可以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不用再听我的安排。说吧,我想听听陆家丫头的本事。” “爸爸,未来嫂子很能干,金得利每天都能卖出几百件,保持这个销量,金得利用不了多久就能在香港站稳,下一步可以往外销。” “知道好运来的销量吗?” 周若云迟疑片刻后,说道:“听说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 “好运来有什么动作?” 周若云再次迟疑,“好像没有。” 周懋臣点了点周若云,“你啊,你啊,用不着骗爸爸,爸爸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冼耀文凭空出世,很快在香港站稳脚跟,又和英国佬打成一片,他的能力、手腕毋庸置疑,肯定相当了得。 好运来是怎么起来的,我都看在眼里,各种手段,足见冼耀文心思之缜密,商业思维之开阔。 上次你周uncle来看我,跟我说了点冼耀文的事,你周uncle说冼耀文已经站在东莞帮的背后,成了大水喉,还在密谋一桩大生意,方方面面的势力被串在一起,很不简单。 不是我看轻你二哥,自己的种,我自己清楚,你二哥绝对不是冼耀文的对手,如果不是有周家这块招牌,冼耀文投鼠忌器,你二哥大概早被沉尸海底。” 周懋臣怒喝道:“纨绔了十几年,刚刚看见有点成器的样子,就敢去算计别人的命根子,胆子不小,就是太蠢,柿子不知道挑软的捏。 那天你听见冼耀文的女人怎么称呼爸爸,又说了些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她要做什么?” 周若云闻言,开始回想那天的场景: 岑佩佩一来,就将姿态摆得很低,称呼爸爸为伯父,叫自己周姐姐,又替不能亲自来看望爸爸的冼耀文表达歉意,表现非常谦卑。 “爸爸,是不是冼耀文想和我们周家攀交情?” 周懋臣自嘲道:“你把我和周家看得太重了,冼耀文如果想攀交情,早就应该有所表示,不会等到我行将就木才让一个女人过来。他不是要攀交情,是想论辈分,我是他伯父,你二哥就是他哥,哥哥欺负弟弟,本就理亏,被欺负的弟弟进行反击,把哥哥打了,天经地义之事,我这个伯父偏帮自己儿子,根本不占理。” “唉~”周懋臣叹了一口气,“我不知该高兴,还是沮丧,那天我猜到冼耀文的意思,如果我们周家讲理,他冼耀文也讲理,生意上的事用做生意的手段解决,他不会来阴的。如果我们不讲理,他就会无所不用其极。 若云啊,那天爸爸还以为冼耀文是顾忌我,才不得不选择讲理,看到《工商日报》的公告,我才想明白冼耀文是顾忌快死的我,他爱惜羽毛,不想背负骂名。” 听见自己父亲看过《工商日报》,周若云也就不再对关于周孝赟的消息小心翼翼,“爸爸是说大哥入股中华制衣的公告?” “你大哥好眼力,冼耀文好手段,公告一出,他冼耀文不管怎么对付你二哥,我们周家交好之人都不会站出来帮你二哥,我周懋臣两个儿子争家产,谁又会来蹚这趟浑水。” 周懋臣的说法,周若云不敢置信,“爸爸,你是不是把冼耀文想得太厉害了?” “我不担心高估他,只怕低估他,知道你二哥搞了金得利,我就托人去彻查冼耀文,付出一些代价,查到不少以前没查到的事。 冼耀文真正的启动资金是560万,资金来自英国伦敦,他在新加坡靠橡胶期货赚了将近1500万,钱大部分留在新加坡置业。橡胶期货不仅新加坡有,伦敦也有,他在伦敦有没有炒? 爸爸在伦敦没熟人,查不到,但我想应该是有的,赚了多少谁也不知道,可能比新加坡还多。 你爷爷当年在三藩市做过几年生意,我们家在美国有不少熟人朋友,你顾伯伯还在读大学的继女就在冼耀文的杂志社做事,不久之前,冼耀文卖掉杂志社25%的股份,知道股份值多少钱吗?” 周懋臣自问自答道:“整800万美元,4500多万港币,按这个价格计算,冼耀文在美国拥有价值超过1亿8000万港币的资产。这仅是机缘巧合查到的,他冼耀文在美国还有没有其他产业? 若云啊,你说我是不是把冼耀文想得太厉害,听我刚刚说的,你还这么认为吗?” 一脸震惊的周若云磕磕绊绊地问道:“爸爸,你说的都是真的?” “昨晚华叔来过。” “你身体忽然恶化就是因为昨晚收到消息?” 周懋臣疲惫地点了点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爸爸我被吓到了,我怕我刚走不久,你二哥就下去找我团聚。那天岑佩佩的表现你也看见了,不说冼耀文,就算是她,你二哥和陆家丫头绑在一起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我真替你二哥担心呐。” “爸爸,冼耀文再厉害,他在香港的根基也不如我们周家,我们不用怕他,何况二哥跟他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商业上的竞争,大家说开就好了,最多我们吃点亏,把金得利便宜卖给他。” “就怕冼耀文现在不光要对付你二哥,还想在你大哥和二哥之间煽风点火,他好伺机觊觎我们周家的家产,也怪他们两个不争气,他们兄弟齐心,外人怎么会有可乘之机。”周懋臣一脸失落地说道。 “不,不会吧?” “不得不防啊。” 如果冼耀文在这里,他听到一半就能猜到周懋臣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惜周若云不是冼耀文,她此刻已经有了周家危在旦夕的错觉。 “爸爸,我们该怎么办?” 周懋臣摆了摆手,“只要爸爸还在,家里的事就用不着你操心,你去打个电话,把你大哥叫来。” 青年会。 总经理办公室。 冼耀文手里拿着一支唇膏,正在给李湄抹嘴唇,一边抹,一边说道:“你的唇形饱满,但嘴偏大,蓝调的红色比较适合你,画成猎人弓箭型唇,嘴看起来会小一点……好了,你照下镜子。” 李湄闻言,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嘴唇,果然比自己画的要精致许多,她嘴角一勾,轻笑道:“没想到老板还擅长帮女人抹口红,是在老板娘那里练出来的?” “双手向两侧平举。” 李湄依言将两只手平举起来。 冼耀文帮她拉了拉衣袖,随后拿着划粉在其腋下部位画线,“女人沉沦于男人,往往从好奇心开始,我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不要对我好奇,以免陷进我这滩很难逃脱的泥潭。” 李湄咯咯笑道:“老板,你会不会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信?” 冼耀文往后撤了一步,划粉划过李湄前胸,“在女人面前,聊关于男女之间的话题,我的好胜心会变得特别强,不自觉就会施展勾引女人的技巧,你这种还没度过感情实习期的雏鸟根本顶不住,我们还是不要就这个话题深入。” “我不信。” 冼耀文转到李湄身后,在其后颈部位画线,“我前面说的话已经略微施展了一点技巧,你的好奇心不就被我勾起来了。” 李湄一愣,心里一想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画好线,冼耀文绕着李湄转了一圈,“袖子画线的地方镂空,腋下画线的地方用薄纱面料,前胸和后背剪掉,一套黑色,一套c102红色,面料f309。不需要我解释编码的含义吧?” “我还没忘。” “希望你也没忘记服装设计师的基本功,按我刚才说的出两张设计图,给我过目后再拿去……”冼耀文稍稍一愣,“之前考虑得不够充分,公司需要招两个有一定创新能力的裁缝,你先出设计图,裁剪再议。” “等我的服装定下,是不是就该组建剧组了?”李湄说着话,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先别穿。”拦住要穿上自己衣服的李湄,冼耀文在她小肚子上摸了摸,随后又摸了两侧的腰,“组建剧组之前,你去训练班练一下形体,把你的小肚子减了,顺便学习一下怎么灵活掌握自己的眼神,你的眼神太凶了,一张好脸被它毁了大半。” 李湄眼白一翻,“我凶吗?” 冼耀文颔了颔首,“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位好演员应该掌握通过眼神向观众表达情感的技巧,当你学会如何用眼神给观众讲述一个故事,你就不用担心当不上女主角。 我在美国的电影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它提到了一个新名词catchlight,眼神光,这是一种拍摄的灯光技巧,能让演员更上镜,它需要演员眼里有戏。 有一部影片《房客》,卢西恩·巴拉德导演拍的,里面的女主角叫梅尔·奥勃朗,香港有这部影片的拷贝,你自己想办法看一下这部片子,好好欣赏奥勃朗的表演,或许对你会有启发。” “老板你跟我说这个,是打算重点栽培我?”李湄淡笑道。 “借用一下你刚才说的自作多情这个成语。”冼耀文在李湄的胸上扫了一眼,接着看向大腿,“我只念在我们之前宾主一场,让你提高一下演技,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对赌协议,如果《赌神》亏本,你不仅要偿还我帮你垫付的钱,公司亏了钱,你也要给出一个交代。 公司将会开辟一种新的影片分类,风月片,我想风月二字不需要我多解释,拍风月片不需要你有演技,观众只会将目光放在你的身体上。 我对风月片很有信心,相信它一定能够赚钱,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相应地,参演的女演员能够拿到丰厚的片酬,当然,对女演员,社会上免不了风言风语。 所以,公司不会逼迫任何一个女演员参演风月片,只会对适合的女演员进行劝说,演不演由女演员自行决定,你不同,一旦《赌神》亏本,就没有你自主选择的余地了。” “我相信《赌神》不会亏。”李湄色厉内荏地说道。 冼耀文吹了一个口哨,“不用虚张声势,也不要嘴硬,上次谈话时,我相信你因为对电影的茫然无知而迷之自信,随着了解深入,这种自信也该动摇了。 自信需要本钱,显然目前的你不具备让一部影片成功的本钱,《赌神》剧组什么时候组建由你决定,我只给你限定一个期限,90天,超过这个时间,《赌神》项目就跟你没关系了,你不用继续履行赌约。 上一次你无知者无畏,这一次一知半解,我怎么也逃不脱设计你的嫌疑,希望下一次你胸有成竹。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我给你一步登天的机会,但相应的风险需要你自己承担。” 冼耀文拍了拍李湄的肩膀,“我对你另眼相待,给你搭一张通天梯,是希望看到你爬上来,不要看不见下面的刀山火海,也不要只看见刀山火海。衣服穿上,有人进来会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冼耀文收尾的话,让李湄的注意力转移,她睨了冼耀文一眼,将衣服穿好。 李湄离开办公室后,冼耀文翻了翻学员花名册,企图从中找出一个可以扛得起“肉弹”称号的人。 对当下男性对女人容貌和身材的喜好,他已经抓住了脉搏,一个家世不普通,又能当得起“肉弹”的女演员,能给观众带去视觉冲击之外的情绪价值,即意淫空间。找一个这样的女演员当公司风月片的开荒牛,地基会更加夯实。 从花名册上没有收获,冼耀文的思维飞到台湾和东洋,台湾正在搞戒严,群众的言论、出版、集会、旅行自由受限,搞艺术的人在台湾生活应该挺压抑的,找找关系,以高薪招聘几个好的过来。 东洋那边要简单得多,让松田芳子去新宿筛一遍,想找几个丰满的不难,抗日记忆犹新,观众一定会乐意在另一条隐秘战线将抗日斗争继续下去。 斟酌一下想法,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他又开始琢磨去哪里找台湾文艺界的关系,对这个他两眼一抹黑,别说熟人,就是人名都说不出几个。 “婉芳,进来一下。” “老板。” “你去告诉麦琪,让她找友谊影业的每个人问一问,在台湾文艺界有没有熟人,如果熟人在影视行业,特别标注,明天把名单交给我。” “好的。” “我下午要出去,两点、四点会分别打电话回来。” 吴婉芳点点头,退出办公室。 过了十来分钟,冼耀文接了个电话,林葆诚打来的,约他共进午餐。(本章完) 第346章 家学渊源无草包 警队曾经有一位副警务处长司葛,他在语言方面非常有天赋,会说粤语、国语、乌尔都语、旁遮普语,1943年,被日军杀害,享年44岁。 司葛有一位好友葛量洪,1925年,两人在北平认识了两姐妹,玛琳·萨姆森、琼·萨姆森,纷纷坠入爱河。 有了爱情,通常会有结晶,司葛和琼·萨姆森有一个儿子,诺曼·斯科特,是警队总部的一名督察,通常人们会称呼他为万司葛。 此刻,冼耀文和万司葛坐在西餐厅里,双方操着儿化音进行交流。 基因遗传得好,万司葛比老子司葛掌握的语言更多,17岁就进入华人政务司工作,不但会说广东粤客闽三大汉语方言,还会围头话,略懂粤北土话、畲话,给他换身皮,广东境内随意潜伏。 冼耀文看着万司葛,内心有掐死对方的冲动,他在语言方面有点天赋,但仅仅是有点,上一世为了学语言,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不像万司葛这种逆天的天赋,属相鹦鹉牌复读机,听一句就能说一句,学语言如喝水般简单。 “亚当,有人托我把这张银票儿交给你。”万司葛将一张现金支票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冼耀文身前。 冼耀文拿起支票扫一眼,确认无误,装进公文包里,“合同上的名字是哪个,三儿还是小四?” “莎莉,她已经动身来香港。” “有句话我要事先申请,我没有看管股分的义务,如果这位莎莉做出什么不当行为,一切后果由你们自行承担。” “莎莉是我堂姐。”万司葛淡淡地说道:“她是股东,分红也由她支取。” 出面的人物都是从萨姆森家族往外延伸,看样子对金季商行的入股行为是以葛慕莲为主导,葛量洪扮演了对枕边人“失察”的角色。 政治人物的避险老套路,有管好一州一市的睿智,却对枕边人选择性失明,且十分尊重对方的隐私,什么事都不会过问,出了事那叫一个茫然不知,哪怕枕边人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还是啥也不知道。 冼耀文是相信这种灯下黑的,因为他也不清楚苏丽珍在外面搞啥名堂,但他有大义灭亲和划清界限的决心,他从来不认识什么苏丽珍、李丽珍。 “另外的股东会议也是莎莉出面?” “是的。” “诺曼,你是文职?” “人事及训练处下辖人力资源科。”万司葛笑道:“冼耀武?” “嗯哼。” “他在营里的表现非常优秀,如果他成为大状,有可能会被列为典型,尽管是兼职警察,还是有机会去苏格兰场受训。” 冼耀文淡淡一笑,“那是以后的事情,眼前我只希望他能被分配到深水埗警署,上下班方便点,中午还能回家喝汤。” “你确定?如果不加干涉,他会分配到总部。” “确定。” “你会如愿。”万司葛轻笑道:“一个人情我可以卖两家。” “不客气。” “哈哈。”万司葛大笑道:“谢谢,亚当,你很有趣。” 冼耀文举起盛水的杯子,“为有趣干杯。” “干杯。” 放下杯子,拿起刀叉,冼耀文边切肉边说道:“诺曼,你有什么爱好?” “音乐、古董、高尔夫,你呢?” “我的爱好比较广泛,大部分体育项目都喜欢,所以我正打算创建一个运动品牌,还有音乐、电影也喜欢,也被我当成事业在经营。” “我不会把我的爱好变成事业,把工作当成爱好太痛苦。” “你享受结果,我享受创造的过程,你躺在躺椅上倾听《沉睡的泻湖边》,我指着埃里克·科茨的鼻子咒骂,他再写不出好曲子,我会取消和他的合作。” 说着,冼耀文耸了耸肩。 “哈,我讨厌你描述的真实,宁愿相信轻松的音乐是妙手偶得,不去追寻美好的事物背后发生的龌龊。” 冼耀文轻笑道:“我恰恰相反,最喜欢追寻写出浪漫爱情故事的作家是搂着几个妓女想出的桥段,两个?三个?如果能知道妓女的名字,那就再好不过。” 万司葛摊了摊手,“好像我们的爱好没有交叉点。” “事实上已经有了一个交叉点,还有一个点等待交叉,我喜欢骑驴。” “爷们,骑驴你可找错人了,满四九城打听打听,我万司葛在琉璃厂是有一号的人物,宣统从宫里往外偷偷倒腾的那些物件,大半到了我手里,世袭罔替八大铁帽子王直系后裔,个个跟我铁瓷,我当年没少帮他们干兄弟杵的勾当,你还能比他们倒腾来更好的物件?” [兄弟杵,以开错价吸引顾客购买,“原价”800的玩意叫价80,顾客以为捡了便宜喜滋滋买走了,谁知那玩意就值8块。兄弟杵在直播带货界已发扬光大,找个直播间蹲一蹲,很容易看到活灵活现的表演。] 冼耀文竖起大拇指,呵呵笑道:“听您介口音,老北平人了,一准行内人没错,我班门弄斧了。” 万司葛笑着摆了摆手,“我没去过北平,只是听我爹哋妈咪说了不少北平的故事,我爹哋认识一个专门做博物馆骑驴生意的商人,见识了琉璃厂许多有意思的事。” 骑驴即掮客、中介,八国联军之后,有那么一批洋人活跃在内地的古玩市场,专门购买各种精品转卖给博物馆,像大英博物馆,也有小比例的中国古董是真金白银买过去的。 “香港这里有荷里活道,你是不是经常去捡漏?” “古玩行里的人精得猴儿一样,哪有这么多漏可捡,我一个洋鬼子更别指望捡漏,只是礼拜天偶尔过去当个帮闲,做点兄弟杵的买卖。” 冼耀文嗤笑道:“恶趣味,但是我喜欢,遇到大鱼叫上我,我也挣点。” “冇问题。” …… 两点半,利舞台。 冼耀文坐在林葆诚的邻座,欣赏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话剧《雷雨》。 《雷雨》的影响力毋庸置疑,自打1946年韩国光复节那天在汉城首演,将近五年的时间,数次演出,次次加演,虽说“六二五战争”开启那天,这部话剧就被禁了,但为了慰问受战争折磨的人,聚集在汉城的学生和艺人们决定上演一出戏,大家毫无争议地选择了《雷雨》。 相对的,《文艺报》上却能看见对《雷雨》的批判,说是缺少革命的力量,曹禺好像虚心接受了批判,准备修改旧作,大概革命版《雷雨》要不了多久就会面世。 《雷雨》在香港的影响力同样不小,开工的时间点,戏院依然卖出三四成的票,这成绩实属不差。 “冼生以前看过《雷雨》吗?” “十来岁时看过文艺团体劳军队慰问伤兵演过这出话剧,那时看不懂,只知道盯着四凤看,现在能看懂了,却一直没想起来看,还好林生你约在这里,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着来看。” “我一直对艺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工作之余不是看戏,就是看字画展,自得其乐。冼生喜欢看戏吗?” “如果你说的戏包括西洋影戏,我是喜欢看的,其他偶尔会看,谈不上多喜欢。” “电影我也喜欢,有好的片子都会上戏院观看。” “电影我很喜欢,可掐着点去戏院看,对我来说没那么方便,为了迁就自己,才想着进入影片发行业,我准备搞一个私人的拷贝室,有闲暇时,一次看两三部。” “这样是畅快,不知道冼生的拷贝是否外借?” 冼耀文淡笑道:“林生想买台放映机,拷贝问我借?” “正有此意。” “我送林生一张终身有效的借阅证,不,应该叫借观证。” “那就多谢冼生。” 舞台上的表演正进入佳境,两人暂时停止谈话,欣赏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表演。 “冼生,我准备飞一趟那霸,美军的后勤正在招标,我想拿下军服的订单。” “林生之前跟军队打过交道吗?” “未曾,但有所了解。” “行李除了衣物,你还打算带什么?” “红酒、雪茄、美元。” “需要多少列张单子,我跟周生商量后会让人帮你准备。” “孝赟说冼生在东洋有业务,不知是否有人脉让我借用。” 冼耀文脸上绽开灿烂笑容,“说到人脉,我还真有,而且是美军内部的人脉,虽然未必对招标有所作用,但起码能告诉林生庙门朝哪个方向开。” 林葆诚眉欢眼笑道:“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对那霸之行更有信心。” “那就预祝你初征凯旋,或许我该考虑年底换一个更大的礼花。”冼耀文说着指了指舞台,“又要上演好戏,看戏,看戏。” 有句话叫老板张张嘴,秘书跑断腿,几天前,冼耀文给龙学美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好运来衬衣巴黎、纽约大卖”,就因为这句话,龙学美把纽约拜托给了全旭,她飞到了巴黎。 还好,老板虽然把人当驴使唤,但做事还是靠谱的,她来到巴黎不仅可以使唤德国女人阿佳妮,还能让律师德赛兹帮忙处理一些手续上的事宜,且可以求助纪梵希先生。 忙碌了几天,好运来专卖店在旺多姆广场开业。 当然不是真的开业,可以说一切都是假的,唯有租下店铺是真的,但店铺并不是为好运来租,而是为朱丽叶品牌管理公司旗下的goodluck品牌。 好运来专卖店是一家奇怪的店铺,明明开在巴黎,门头却是中文招牌,店里的陈设不是借的,就是买的二手,哪怕作为商品的衬衣,大部分是纪梵希先生帮忙从其他店铺借的,只有寥寥几件是她从纽约带过来,没有好运来的标志,还是她在巴黎下单赶工定做,又做了一批好运来的包装袋。 站在店铺门口,龙学美仰望天空,期盼和煦的阳光早点洒下来。店门口稀稀疏疏站着六十几个人,都是她找来的托,待会还要拍摄客流如织、大排长龙的照片,没有人可不行。 见阳光害臊躲在云层里不出来,龙学美心里那叫一个急,这帮法兰西懒鬼可是按小时收费的,如果拖到中午,不仅小时费增加,还要给午餐费和下午茶费,支出会成倍增加。 都怪她怕耽误事,太早把人叫过来,如果集合的时间晚一个半小时就好了。 阳光在她的期盼中终于舍得滚出来,询问摄影师,得到已经足够拍出法新社级别的照片,她大手一挥,立即开工。 托该进店的进店,该离店的离店,该排队的排队,布置了一刻钟,生意兴隆的氛围被营造出来,摄影师捕捉到最好的镜头就是一阵咔咔咔。 咔咔咔,冼耀文上好玩具车的发条,递给一边眼巴巴等着的小孩。 小孩接过玩具车,蹲在地上玩了起来。 冼耀文转脸向茶几,拿起茶盅给岑佩佩的茶盏里倒上茶,“知道这小孩是谁家的吗?” 岑佩佩闻言,收回挂在舞台上的目光,往地上扫了一眼,说道:“罗家权的孩子,行堂。” 说完,她又将目光挂回舞台。 岑佩佩最近迷芳艳芬迷得不行,这不,冼耀文看完《雷雨》去山今楼找她,就被拉着来艳海棠班听戏。 冼耀文能听粤剧,但挑戏,遇到合他胃口,他也能沉进去,显然此时舞台上在唱的并不怎么合他胃口,无意中闯过来的小孩,解了他少许沉闷。 “罗家权,姓罗,应该就是了。” 一股熟悉感扑进冼耀文嘴里,喉咙瘙痒,忍不住轻哼,“onlyyou,cantakeme取西经;onlyyou,能杀妖精鬼怪;onlyyou,能保护我,唔使俾啲蚌精蟹精dap我,你有你咁劲,就是onlyyou……南无阿弥陀佛。” 听到怪声,小孩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玩具车。 有些人的长相三四岁看到老,眼前的小孩就是了。 又给上了几次发条,戏班就有人过来把小孩提溜走,山今楼岑老板已是戏班挂了号的米饭班主,岂可打搅她听戏。 没了小孩解闷,冼耀文看着舞台听了几句戏,目光停留在芳艳芬身上,一个主意冒了出来——拍一部关于粤剧角儿成长的戏,以弘扬粤剧文化为名,绑架正当红的名角免费出演,靠着堆明星也能让票房大卖。 这一步实现,利润全部拿出来分给参演的名角,处好关系,顺势推出粤剧馆计划,盖一间综合性剧院,包含粤剧博物馆、兴趣班、舞台,在阁楼给岑佩佩设计一个大套间。 粤剧馆以百老汇为蓝本,穿透“班”的隔阂,只有名角儿才有资格当台柱子,登了台,想唱几场不是角儿决定,也不是粤剧馆决定,而是上座率决定,当上座率低于九成,就没有后面的场次安排。 大致要营造出这样一种现象:是不是名角儿不由谁的嘴决定,能在粤剧馆连唱八场才能称角,连唱十八场才是腕,唱满二十八场才能称为名角儿。 每个角背后多少都有几个米饭班主,想捧自己喜欢的角,简单,把没卖出去的座位包圆了,让自己支持的角实现连场。不是把票买了就行,人也必须到,不能让人看见有空座。 米饭班主不够,座位包不圆,角儿自己掏钱,段位上去了,后面自然能加倍捞回来。 凡演出必满座,粤剧馆的逼格满满,良性循环,不愁不卖座,成本能以最快的速度赚回来,接着就是纯盈利。钱能赚多久,就得看粤剧能坚持多久,传统戏剧逐渐式微已现端倪,绝大多数从业人员没饭吃是早晚的事。 粗略的计划形成,冼耀文接着推敲细节,诸如粤剧馆盖在哪里,大概多久会运营不下去,粤剧馆该怎么搬迁到新地址,旧址应该建什么。 一圈囫囵想下来,他确定这个计划有搞头,不说其他,单说粤剧馆这个由头,就能找港府低价批一块好地皮。 引华民沉迷戏剧,疏于对政治之关心,又显香港文娱之繁华,这会是英国佬所希望看到的。 只需操作时小心一点,别让英国佬一激动免费拨出一块地,要知道免费才是最贵的,将来想更改土地用途就难了。 一出戏谢幕,冼耀文的内心戏也编得差不多了,陪着岑佩佩离开,他并未将自己刚划算的计划分享给对方,这个计划他要悄悄进行,制造出一个大惊喜。 翌日。 中秋佳节。 冼耀文将几张底片和照片装进信封里。 昨日收到巴黎和纽约发来的传真,传真纸上的照片经过重拍、冲洗,变成了底片和照片。 从笔筒抽出钢笔,持笔稍稍构思,冼耀文在纸上写下三个新闻标题:《扬我国威——好运来纽约/巴黎大卖》、《震惊!法兰西人/迈瑞肯人居然排队买国货》、《肤色不纯,血却纯,民族企业家冼耀文》。 端详一下,划掉第三个标题,在下面重新写上:“攘外必先安内乎?——天高海阔,好运来的目标:星辰大海”。 再起一行,写下:“隐晦点出陆雁苏在美国留学期间,与其他女人共侍东洋财阀之子,牺牲良多才讨得摧毁香港工商业先锋女将之职。”(本章完) 第347章 四顿团圆饭 接着,洋洋洒洒写下一大段东洋战后复兴和香港经济转型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貌似有理有据,其实经不起推敲。 事关东洋,报纸读者自带偏见,貌似已经足矣。 写好,检查一遍,用打字机重打一份,将信封交给戚龙雀,交待几句,让他给林醒良送过去。 戚龙雀离开后,冼耀文来到楼下,站在楼梯口,看岑佩佩和周芷兰、王霞敏三人带着临时雇来的一帮妇女分包月饼。 几天前,冼耀文在山今楼为石硖尾下了三万个月饼的单子,数量不足以人人有份,但只计算孩童,却是绰绰有余。而且这批月饼比正常月饼的尺寸大1.5倍,厚度也差不多厚1.5倍,切成数份,家人分而食之,不至于只能尝出咸淡,多少能感受到中秋味。 忙碌了一阵,看着妇女们已经能够熟练分包,岑佩佩三人带着一些月饼先行前往石硖尾。 冼耀文远远地吊在后面,并未上前,一路跟到石硖尾路口,看着几人支开摊子,岑佩佩拿出月饼分给路边玩耍的小孩们,又对他们说了什么,小孩们嘴里咬着月饼,一路小跑回寮屋区。 未几,一帮妇女跟着小孩们快步围过来。 正在此时,一辆卡车从远处驶了过去,眨眼间停下,从车上跳下两个人,在地上铺了一块油布,又配合车斗里的人将一头头炮制好的大白猪搬下车。 两个月饼、二两好肉、三两孬肉,这是中秋礼包的组成,一共1.5万份,先到先得,对反复排队、重复领取的现象,只能装作预想不到。 猪肉案摆好,杀猪佬就位,一扇猪肉被剁成一条条,边上的人用草绳将猪肉一拴。等有了一案猪肉,月饼就开始发了。 初时,人还不是太多,等一批人领了月饼离开,消息就散开了,更多的小孩、妇女赶了过来,也有少数的成年男子。 香港的工厂越开越多,就业岗位却是越来越少,工厂的岗位只对正当年的年轻人比较友善,四十左右的壮年很难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随着对内贸易的减少和对转口贸易的未来悲观情绪蔓延,码头上也不再需要过多苦力,在繁华掩盖之下,香港的失业率已是颇高。 寮屋区成年男子在家吃闲饭的不在少数,越闲越懒,越懒越闲,肚子吃不饱也不耽误花花肠子蠕动。 有活干的不会是什么好活,天天累死累活,回家倒头便睡,对当下盛行的晚间活动参与不积极,妻子受了冷落,只好引进外援,窝在家里的懒鬼便当起了义工。 这样的龌龊事不少,每次方元珠假借看女儿,实则到冼家改善伙食,都会说起这一类的八卦,谁家的谁被堵在床上,谁又被追得光屁股满寮屋区转,一口气总能说六七八九个。 这还不算大事,太闲了,手会痒痒,很容易就想着赌两把,社团在对市场的洞察和对服务的认知都处于世界领先的梯队,寮屋区不是没油水,就看会不会刮,外面有的,石硖尾都有,大小赌档也有好几个,不说挣得盆满钵溢,起码不比开戏院差。 “怎么不过去?” 不知何时,齐玮文站到了冼耀文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一个熟人,路过这里。” “你很闲?” “小洋鬼子,牛马都要喘口气,何况是人。”齐玮文吐了一口白烟到冼耀文脸上,轻笑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怎么忽然想到来找我。” “看见你就过来了。”齐玮文指了指岑佩佩几人的方向,“真善还是作秀?” 冼耀文睖了齐玮文一眼,“有区别吗?” “没区别,对他们来说动机不重要,实惠拿到手就好,但愿你没想过加倍往回收。” 冼耀文轻笑一声,“一个人快饿死时给他一个饼,等他缓过劲来,拥有了二十个饼的时候,我从他那里讨五个,这算不算作恶?” “你还真想着往回收?”齐玮文诧异道。 冼耀文摇了摇头,“人活着,衣食住行医,哪样都少不了,买谁的都是买,为何不能从佩佩手里买?今日因,明日果,不求人感恩,也没有几个人会感恩,就当是打个广告,先混个面熟。” “为什么是岑佩佩,不是你自己?” 冼耀文嬉笑道:“齐长官,在你的谆谆教导之下,我也算半个情报人员,习惯了低调。” 齐玮文轻啐一口,“我可没教过你。” “我是徒子徒孙,哪用你亲自教。”冼耀文搂住齐玮文的腰,“徒孙和师祖搞在一起,我们是不是大逆不道?” 齐玮文白了冼耀文一眼,“你什么都懂,手却不老实,斯文败类这个词就是为你这种人准备的。” “把我往坏人堆里推,你也成不了好人。话说回来,我还没去过你住处,我们哪天是不是去你那里把合卺酒喝了?” 齐玮文愠怒道:“为什么不是冼家?我见不得人?” “我在哪里,冼家就在哪里。”冼耀文抚了抚齐玮文的后背,“等你最忙的那阵过去,你开始调养身体,调养半年,我们要个孩子。” 齐玮文冁然而笑,“我之前还在期待你会用什么新鲜手段让我忠心耿耿,原来还是老掉牙的手段。” “手段不怕老,实用就行,捆紧一点,我们上床的时候,也不用分出几分心思防着对方忽然一刀扎过来。” “我不是武则天,没那么大野心,你的担心纯属多余,不过嘛,要个孩子也挺好,不用我说,你也会物色一个随时能替代我的人,早点物色吧,再干几年,我想在家专心带孩子。” “不着急,等我们有老六或老七再说。” 齐玮文戳了下冼耀文的胸口,娇嗔道:“我才不要生这么多,最多三个,一男二女,老大是姐姐,老二是弟弟,老三是妹妹,有姐姐帮忙照顾弟弟妹妹,我一个人能带得过来。” “依你,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两人在腻歪时,分月饼在顺利地进行着,无人捣乱,也没有狗血之事发生。 反观两人,腻歪够了,齐玮文抛出一个消息,“刘家仪找到了,在高雄,嫁给了一个飞行员。” “有刘家仪的照片吗?我在刘家没看到她的近照,只记得她小时候长得不错,如果没长歪,现在应该是个美人。” “没拿到照片,我拜托的人只是从人员登记信息中找到她,听他说照片上的刘家仪很漂亮。” 冼耀文脸色一沉,“你能不能搞定?” “你担心一个普通飞行员的太太对你不利?” “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风险我也不打算冒,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何况刘家仪还是一个漂亮女人,脚下有捷径。确定是刘家仪,就把她干掉,身体带不回来,头也要带回来,我要亲自辨认。” 齐玮文蹙眉道:“杀人容易,想把尸体带出台湾有难度。” “人为财死。” “你肯付出大代价?” “一万不够,三万总够了吧?” “刘家仪没这么值钱,我找找熟人,台湾的日子不好过,肯做的人不难找。”齐玮文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世间的烦恼都是由念而生,放下欲念是一种内心境界。若放不下,便饱受烦恼折磨,放得下内心才能坦然宁静。” 冼耀文淡笑道:“你欣赏弘一法师?” “难道我不能欣赏他?” “这倒不是,我其实也很欣赏弘一法师的才学,只是不太看得上李叔同,空有一身才气,不报国就算了,家总是要养的,富家之子,年轻时享尽荣华富贵,浪够了,坐看家道中落而束手无策,有两个妻子、一双儿子要养,他遁入空门找自己的清闲自在去了。 他若是家产没败光时,把家产分给两个妻子,自己身无长物出家,我还能高看他一眼,可不早不晚,偏偏是蒙荫耗尽,要靠他养家糊口时,他出家了。 他出家的缘由,多多少少应该有逃避的心理,若不是才学傍身,李叔同不过是登徒子、负心汉罢了。” 齐玮文大笑道:“怨气好重,是不是想到自己的凄惨身世?” “你礼貌吗?”冼耀文睨了齐玮文一眼,“我的身世与凄惨不沾边,也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洋鬼子父亲没什么怨气,等闲下来我会去找他,不管他钱多钱少,我和他存在血缘关系是客观事实,短则两三月,长则半年,我跟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会友好分享他的遗产。” “你这叫没怨气?”齐玮文窃笑。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你提到李叔同,我忽然想到可以拍摄一部关于他的影片,将他十五岁便流连于秦楼楚馆,因妓女而绝食,在东京画裸画的那些经历还原出来,应该有不少人喜欢看。” “你礼貌吗?”齐玮文一记白眼,“人都死了,烟消云散,还要扬他的丑?” “弘一法师自出家以来,二十五年间遍访各地,弘扬佛法,广施教化,我可是听说他老人家圆寂时烧出七彩舍利子1800颗,他是得道高僧,四大皆空,妻儿尚可不顾,又岂会在意别人拿他年轻时的浪荡史赚些许银两。 你要知道拍一部戏直接让上百号人有工钱,上百个家庭有饭吃,间接影响的人就更多了,也许功德足以让弘一法师荣登电影天王之位,手持拷贝,护持西南长洲。” 齐玮文摇了摇头,“你啊,正经时一本正经,不正经时满嘴胡言,哪个才是真的你?” “正经和不正经都是我。”冼耀文从背后搂住齐玮文,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等我从新加坡回来,我们开始谈恋爱,你是新女性,盲婚哑嫁太委屈你。” 齐玮文睫毛微微抖动,莞尔一笑,“好啊,你打算怎么谈?” “小傻瓜,谈恋爱不用做计划的,跟着感觉走。” 齐玮文扭头在冼耀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脸往后移,凝视着他的脸庞,倾听着他的呼吸。 两人就这样许久,直到岑佩佩那边的月饼、猪肉所剩无几,齐玮文脱出怀抱,脸正对着冼耀文说道:“我该走了。” “晚上在家里吃饭?” 齐玮文摇摇头,“我可以当小,不能伏低做小。今天你要分身乏术,我不给你添乱。” 齐玮文可不是什么善解人意、温柔贤淑的女人,这是使了“不争为争”之计,高招,冼耀文不可以化解,只能老老实实中计。 “你开火吗?” “偶尔自己做。” “中午我去你那吃吧,吃完饭赏太阳。” “好,我去买菜。” 冼耀文相熟之人其实都不差几盒月饼,但这是他在香港的第一个中秋,礼数不到不合适。岑佩佩那边一收摊,两人就展开了送月饼之旅。 罗鹰世、洪英东、周裕彤、赖百欣、丘德根、庄嘉诚等商业上的关系,就是杜月笙家也跑了一趟;姚木、刘福、刘荣驹、李洛夫、司徒志仁等警队及延伸的关系;钟洁玲家、周芷兰家、王霞敏家等属于亲友范畴的关系。 跑完这些,冼耀文在家里坐镇等着收月饼,岑佩佩、苏丽珍、王霞敏接着跑,不管地位高低,只要是友好关系,上午都得跑一遍。 好在各家的情况大差不差,客人都密,冼耀文招待客人犹如走马观花——坐下,倒茶,聊两句,呷一口,谈话收尾,下一个。 坐到中午,岑佩佩接班,冼耀文溜到齐玮文那里二人世界。 下午,传销公司、友谊公司、格莱美、金季商行、人民超市、大众安全警卫,转上一圈,赶回家换班,岑佩佩也得给山今楼、食也、岑记商行三家的员工发月饼。 到了四点,书房里满满当当都是月饼,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翻一下名单,不仅事先列好的名字已经打上钩,没列的也有六七个,该来的都来了,出发北角。 每逢佳节倍思亲,外宅也是宅,月可以不共赏,饭不能不扒拉几口。 这种时刻,不能指望女人理解,她们理解不了,不满、不平衡一定是有的,只能将负面效应尽可能降低。 到了柳婉卿的住所,饭桌上已摆满菜,柳婉卿跟冼骞芝两人在玩翻绳。 见到冼耀文,冼骞芝嘴里嚷了声“爸爸”,丢下绳子,朝他扑了过来。冼耀文一弓腰,将小丫头抄进臂弯里,目光朝柳婉卿一瞥。 上次哄小丫头睡觉时,小丫头还叫他叔叔,这次忽然改口,不太可能是小丫头自发的。 果然,柳婉卿回应他一张复杂的笑脸,有邀功,有忐忑,也有期待。 收回目光,冼耀文看向冼骞芝,蔼然笑道:“芝芝,是不是想爸爸了?” “想。”冼骞芝点点小脑袋,抱着冼耀文的脖子,噘嘴道:“爸爸,你好久好久没回家啦,芝芝想听你唱歌。” “爸爸错啦,芝芝先去洗手,等吃完饭,爸爸唱歌给你听。” “嗯嗯。”冼骞芝又点小脑袋,急吼吼地说道:“爸爸放我下去,我要洗手手。” 将小丫头放下,看着她跑向卫生间,冼耀文来到柳婉卿身前,挨着她坐下,嘴贴到她耳边轻声却严肃地说道:“你给我搞清楚,你是亲妈,我是继父,我还没想着当后爹,你这个后妈倒是迫不及待。我和骞芝之间可以慢慢来,用不着揠苗助长。” 在柳婉卿脸上摸了一下,冼耀文继续说道:“以后不要耍这种小心思,更不要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家再多,也不会忘记哪一个。” 柳婉卿糯糯地点点头,“晓,晓得了,我不会了。” 冼耀文摆了摆手,“准备开饭吧,给我盛小半碗,等下还要去宝树那里。” “嗯。” 柳婉卿盛好饭,冼骞芝刚好从卫生间出来,三人犹如三口之家,两个大人夹着小孩子就座,夹菜也是紧着小孩子。 待冼骞芝的菜碟里堆满了她喜欢吃的菜,柳婉卿说道:“先生,辉浓台的房子已经打扫好了。” “想好哪天搬了吗?” “这里的家具我只打算把床带走,东西不多,最近的日子就可以搬。那边的家具我想找个木匠慢慢做,房客都被我送走了,木匠有地方铺摊子干活。” “搬家只能你自己辛苦一下,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知道的。”柳婉卿点点头,“先生对书房的装修有要求吗?” “没要求,只需单独拉一根电话线,还有天台上要给我留一个角,过些日子会有人过去立信号……铁架子。” “哦。做家具的木料要不要好一点的?” “你看着办好了,钱不够跟我说。” “钱还剩下不少,装修够了。”柳婉卿忽然面色潮红,低下头说道:“马上要搬走了,先生还没在这里夜宿过。” 闻言,冼耀文不由蹙眉,“给你一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今天绝对不行。” 柳婉卿失落地说道:“过了今天,以后就没机会了。” “没了就没了,今时不同往日,你的身份已经发生变化,我们之间名正言顺,偷的感觉早就没了,等我回来重新排期,以后一个月会有六天半在你这里留宿,撑不死你。” “讨~厌!” 食讫,冼耀文陪冼骞芝玩了一会,匆匆赶往蓝塘道。 尚有一段距离,冼耀文便下车步行。车子的动静大,一开过去费宝树就能听见,免不了起身迎接,今天他不想这样。 月亮已经挂在头顶,走进花园时,见到费宝树母女三人坐在收起的遮阳伞下,赏月聊天。桌上的菜冒着热气,应该是费宝树算着时间做的。 靠近时,时而关注大门口的费宝树还是发现了冼耀文,笑容挂起,起身迎了上来,“老爷,你来啦。” 冼耀文握住费宝树的手,拍了拍手背,“抱歉,来晚了。” “没关系的,来了就好。要洗手吗?” “刚洗过。” “那,开饭?” 冼耀文再次往桌面一瞄,“开一坛黄酒,我跟你喝一杯。” “嗯。” 吩咐过佣人,费宝树拉着冼耀文的手送他坐到主位,冼耀文向两个“大女儿”颔了颔首,“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孙树澄说:“没关系的。” 孙树莹却有点吃味地说道:“我们等你好久了,肚子都等饿了。” “我的错,我的错,改天我带你去公园坐小火车,呜呜呜,况且况且。”冼耀文嘴里说着俏皮话,心里却是敏锐地感觉到孙树莹的语气有点不对,不像是为自己母亲打抱不平,更像是情人之间的抱怨。 孙树莹娇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惜了,小火车我早就想坐了,不带着小孩不好意思去。” 孙树莹轻啐一口,没有再出言抬杠。 边上的费宝树不需要提醒,只给冼耀文盛了一个碗底的饭,随着佣人抱着黄酒过来倒上,没有开场白的晚餐开始。 费宝树往冼耀文菜碟里夹了一个芋艿,几条毛豆,又从八宝鸭的肚子里挑了香菇和栗子。 芋艿是红梗芋艿,做菜不太行,更适合做点心,冼耀文拿起芋艿,剥掉三分之一的皮,蘸了点白糖,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剩下的搁在桌上。 吃过芋艿,再吃毛豆和香菇、栗子,把费宝树准备的中秋三宝尊重一遍。 随后,他看向孙树澄,说道:“这两天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工作?” 孙树澄轻轻摇头,“想不好,不知道该做什么。” “既然这样,听我安排?” 孙树澄点点头。 “公司马上有一部戏要开拍,负责人是山口淑子,嗯,就是李香兰,我不给你安排具体的职位,也不会向别人交代你我的关系,你听山口淑子的差遣,跑腿、打下手,等戏开拍,可能还要当杂工、服侍人,所有杂七杂八的工作都要做,工钱一个月45元。” “老爷……” 冼耀文摆摆手,让费宝树不要说话,“这份工作你先做着,应该会很累,这样你的心暂时能安定下来,后面想怎么样,你可以慢慢思考。” 浪子他见得多了,隔着十米远,他都能闻到孙树澄身上浪子的味道,她的人在这里,心却在外面流浪,只是不知道是受到上一份空姐工作,还是受到亡夫或亡夫这件事的影响。 孙树澄未作考虑,直接点了点头,“我接受这份工作。” “好,等电话,会有人通知你去上班。” 对冼耀文的观察敏锐和安排贴心,孙树莹再一次心生好感,来香港的路上,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大姐有点不对劲,表面看起来正常,但总感觉她有心事,她猜测是姐夫的缘故,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有“外人”来给大姐做疏导,她乐见其成。 安排好一件事,饭桌上不再聊正经话题,闲聊几句,几人玩起了诗词接龙,每人轮流念一句诗词,后面的人念出下一句,如此往复,接不上的人罚酒一口。 这边结束,从容走出花园的冼耀文,歘的一下到了码头,一阵突突到了北河街,坐进来接的车里,唰一声,坐进了自家饭桌。 桌上的菜还没上齐,宋师奶仍在厨房研究打击乐,他左右的哼哈二将脸上不见幽怨,却不闻老爷、先生的招呼,心里还是幽怨的。 可以理解,位置互换,他也会幽怨。 为了安抚,他只能双手张开,一边搂一个腰,放低姿态说道:“今天是团圆的日子,我不走个过场说不过去,让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后面我会有所表示,一定让你们满意。” “怎么表示?”岑佩佩嘟嘴道。 “找个番婆给你们伏低做小,早上请安,晚上给你们洗脚,你们要是不开心就饿她两顿,不需要理由,只要你们想,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还不过瘾吊起来往死里打。” 苏丽珍扑哧一笑。 岑佩佩睨了一眼,娇嗔道:“老爷,你别想这样就糊弄过去。”(本章完) 第348章 剩者为王 “哈哈哈,不会,不会,我的表示你们一定会满意。”冼耀文打着哈哈,瞥了一眼墙上闪烁的红光以及正走过去的王霞敏,心里估计这电话多半应该是找他的。 如他所想,王霞敏接听后,就冲他说道:“先生,摩根小姐的电话。” “一分钟后切上去。” 上到书房,蹑着脚避开月饼,走到大班椅前坐下。 “米歇尔,是我。” “现在来我家,叫上那个人。” 冼耀文寒着脸说道:“那种买卖我不想参与。” “亚当,没让你参与,只是让你带人过来,你要明白双方没有信任基础。” 冼耀文沉默了一会,说道:“怎么分?” “30%。” “知道了。今天中秋,我明天飞新加坡。” “给你两个小时够吗?” “一会见。” 回到楼下,冼耀文将戚龙雀叫到楼道里,在其耳边轻声说道:“给郑月英打电话,让她一个半小时后在三角码头等,事情有眉目了。” “明白。” 回到饭厅,冼耀文只是说了一句等下有正事,岑佩佩两人便不再闹腾,在和谐的氛围里吃过团圆饭,给柳婉卿挂了个电话,收拾好行李出门。 差不多八点五十分,在三角码头,冼耀文见到在等他的郑月英。 郑月英看见他,立马迎了上来,“先生。” “嗯。” 冼耀文颔了颔首,在郑月英身上打量一番,相比从前,她身上多了一分戾气,多了两分沉稳。 “对方只打算给你留三成,我不知道对方能给你什么,要你自己谈。” “三成可以了。” “你确定?” “是的。” 冼耀文盯着郑月英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既然你同意,那三成就是所有的三成,不要想着偷藏。我是介绍人,如果你被对方抓住把柄,我会很没面子,也会失信于人,后果很严重。” 郑月英与冼耀文目光对视,态度诚恳地说道:“先生你对我有恩,我不会做让先生为难的事。” “好,走吧。” 来到半山米歇尔的别墅,让郑月英在车上等着,冼耀文先行进入花园。 泳池边,灯光的昏暗边缘,一颗火星子时明时暗,若隐若现,冼耀文靠上前,穿着丝绸旗袍的米歇尔全身映入眼帘。 吹了一声口哨,冼耀文由衷赞道:“米歇尔,你是我见过穿旗袍第二好看的番婆。” “第一好看是谁?” “一个叫格蕾丝的女人,啊,不是我们共同认识的那个。” “所以,这个我不认识的格蕾丝是你的姨太太还是情人?” “都不是。”点上雪茄,吸上两口,冼耀文说道:“客人在屋内?” 米歇尔将烟蒂丢在地上,夺过冼耀文手里的雪茄吸了一口,白雾弥漫间,她轻声说道:“交易之外,还有一笔新交易,对方想把钱交给我管理,年回报率只要求3%,我在犹豫。” 冼耀文从米歇尔手里拿回雪茄,连吸几口才说道:“汇丰?” “汇丰有很多合伙人,我不能犯错。” “我明白。”冼耀文颔了颔首,“说你的想法。” “我们一起注册一家公司,股分一人一半,你负责投资,我投入人脉资源。” 冼耀文轻笑道:“我要15%的盈利提成。” 米歇尔怒目而视,“亚当,不要太过分。” 冼耀文搂住米歇尔的肩膀,说道:“想要获得巨额回报,我想投资的领域绝大多数是你的人脉覆盖不到的,你的人脉价值并没有你想象得大。我能走到今天,你对我的帮助发挥了巨大作用,我一直铭记于心,所以,股份份额按你所说,但提成我必须要。” 米歇尔冁然一笑,“你的意思是你能创造出超出我想象的回报率?” 冼耀文郑重地点点头,“你的理解完全正确,我们之间除了利益还有友谊,相对于利益,我更看重友谊,我给你的条件已经是我的底线,说实话,我做了很大的让步。” “真的?” “嗯哼。” “把你的提成列入成本,回报率还能保持35%,你的要求我答应。” 冼耀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把名字改成米歇尔·赫本,我就同意你的无耻要求。” “不错的提议,如果我们之间签一份离婚后你的财产一人一半的婚前协议,我不介意改个姓氏,也不介意多几个妹妹,五个?还是七个?”米歇尔揶揄道。 “确切地说,你只会成为我的姨太太。” “亚当,还没到做梦的时间,5%,我的底线。” “12%,我的底线。” 米歇尔甩开冼耀文的手,与他相对而站,“亚当,我是女人,你应该有绅士风度,8%,不能再多了。” 冼耀文摊了摊手,“既然你打出女人牌,我只能做出最大让步,依你,8%,外加10万年薪。” “超过15%的回报率才有薪水。” “大概多少资金?” “涉及一大批人,每年不会低于1500万。亚当,蚁多咬死象,如果亏损,我们会很麻烦。” “只是5%,风险不大。” “ok,可以让那位女士进去了。”米歇尔奚落道:“又是一位女士,亚当,你的桃花运真好。” 冼耀文冲戚龙雀轻轻颔首,嘴里怼道:“或许你也是我的桃花运。” “亚当,请不要在我家里做这种白日梦,我不是波伏娃。” “哇哦。”冼耀文夸张地叫道:“波伏娃,真是一个时髦的名字,她今年四十岁?” “四十二岁。” “真是遗憾,年纪大了一点,不然我真不介意和一个女哲学家发生关系,开放式关系,真是绝妙的点子,只有推崇个人自由和享乐主义的法兰西人才能想得到。” 米歇尔给了冼耀文一记白眼,“你是否有打算给自己取一个约克夏的外号?” “请把种猪加上,谢谢。” 又是一记白眼,米歇尔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躺椅边坐下,点上一支烟,望着已经靠近的冼耀文说道:“招商会你要缺席?” “最难的部分我已经攻克,如果简单的事情都要我亲力亲为,下面的人都应该开掉换一批新人。” “你是不是对我插手人事有意见?” 冼耀文占了半张椅子,挨着米歇尔坐下,“你多虑了,我对权力并不痴迷,也不留恋友谊公司总经理的位子,如果你能找到人替代我,我会非常开心。” 米歇尔莞尔一笑,“我猜你舍不得友谊影业总经理的位子。” “恰恰相反,那个位子是枷锁,我被羁縻,不可随性而为,跳出来反而能肆无忌惮。” “嗯哼,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米歇尔一语双关后,话题来了个大跳跃,“亚当,说说中华制衣。” “你想让我现在履行承诺?” “为什么不。” 无需犹豫,答应周孝赟入股时,冼耀文已经想到了米歇尔这边,“750万,20%,你和我的股份注入一家新公司,为第二轮和第三轮融资做准备。” “保证第一大股东的持股数?” “也为了将来方便套现,多套几层壳,我们撤出比较容易。” “你不打算长久经营中华制衣?” “你说对了。”冼耀文颔了颔首,“从一开始我对好运来的市场定位就是亚太地区,更确切地说是汉语文化圈,虽然好运来现在刚处于初级开拓期,但已经能看见它的瓶颈在哪里。 大致来说,好运来会经历三个阶段:快速增长期、瓶颈期以及衰退期。 制衣业几乎不存在技术门槛,拥有一两千元的起步资金就能办一家小制衣厂,衬衣款式相对固定,我们能做,别人也能做,好与不好的区别只在于材质、做工,这两样只要舍得投入成本和精力,谁都可以做到。 好运来现在有一定的名气,但不是天下闻名,等到它的名气再上一个台阶,等到制衣业同行将它的成本了解清楚,好运来就会陷入同质化竞争。 意思就是竞争对手和好运来做同样款式的衬衣,品质相差无几,然后模仿好运来的营销策略,甚至直接冒用好运来品牌,但是价格压低20%甚至更多。” 冼耀文轻笑一声,弹了弹烟灰,“中华制衣执行高薪制度,且有不少福利,这两样加高了不少成本,尽管如此,好运来的利润率依然很高。 竞争对手没有福利,也不执行高薪制度,薪水尽可能压低,对利润率的期待值也降低一点,这样一来,同样一件衬衣,竞争对手即使将价格降低到好运来的30%,依然有利可图。 面对这样的竞争对手,好运来如何自处?” 米歇尔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好运来扩张的速度越快,将来市场萎缩的速度相对也会更快?” “知道秦始皇吧?” “嗯哼。” 吸一口雪茄,冼耀文不疾不徐道:“秦朝最富有的人是巴寡妇清,她的成功之道就是敏锐地抓住秦始皇追求长生不老的心理,第一时间拔得头筹,为秦始皇独家供应朱砂。 汉代最富有的人……” 冼耀文摆了摆手,“太遥远的我就不说了,你一个番婆未必知道,我就说近代的,一个是伍秉鉴,另一个胡雪岩,这两个人你应该都有所耳闻,怡和银行刚在羊城创建的时候还叫渣甸洋行,后来搬到香港,借助怡和行的名声更名为怡和洋行。 当时伍秉鉴能成为全球最富有的人,是借助了乾隆发布的命令,洋人来华贸易只准通过羊城一口,这一政策让羊城十三行垄断全中国的对外贸易,也成就了它的繁荣。 伍秉鉴的成功之道,可以归纳为垄断。 胡雪岩应该不用我多说,或许你爷爷当年为了见他一面,做出过很大的牺牲。” “王有龄、左宗棠。”米歇尔摇头晃脑地说道:“胡雪岩的成功是政治投机的成功,他成也政治,败也政治。” 冼耀文嬉笑道:“你一个番婆在我面前摇头晃脑之乎者也,有点不尊重我,你还是讲英文好了。” 米歇尔不苟言笑道:“亚当,请继续严肃的话题。” “ok。”冼耀文耸了耸肩,说道:“自秦汉以来,中国历代最富有阶层,都有一个共同点:巨额财富积累并非依靠创新,而是靠政府的特许经营和获得垄断地位。 既然巨额财富积累的核心是维持与权力的友谊,甚至是输送利益,权力赋予准入机会和垄断地位,进而获得巨额财富,那么财富要么用于个人享受,要么用于利益输送,绝不会用于技术创新。 头部是如此,中下层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过去几十年社会动荡,朝不保夕,更加没有多少人去技术创新。 纵观华商前几十年的发展之路,绝大多数人都在走别人走过的路,较优秀者引进西方已经成熟的生产体系,生产自己的产品,见到这种产品有市场,就会有无数人挤进去分食。 好在内地的市场够大,而且没有哪一家企业发展到较大的规模,大家把市场分而食之,都能吃到六七分饱。 如今情况不同了,小小的香港挤进来一大堆从内地过来的华商,香港缺少资源,可供发展的工业有限,加上巴统的成立,选择面变得更窄,相较之下,纺织业成了比较好的选择。如无意外,香港纺织业马上会迎来爆炸性的发展。” 冼耀文摊了摊手,“好运来越成功,跟风模仿就越多,金得利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大概还会冒出好来运、运来好、来好运,产品泛滥,品牌区隔模糊,同质化竞争达到一个顶点,就会演变成激烈的价格战,不求赚钱,只求把竞争对手都熬死,剩者为王,谁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经过激烈的价格战,还会有胜利者吗?”米歇尔问道。 “白热化的价格战一旦开启,就不存在胜利者,所有人都是输家。不能形成事实上的垄断,在香港根本不可能打造出有影响力的大品牌,最多只是偏安一隅。 中华制衣的中远期发展不能寄希望于好运来,只能着重发挥廉价劳动力的优势,依靠给人工昂贵的企业代工取得利润。” “在价格战打响之前,你是不是准备把好运来品牌出售?”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会,我只会对外出租好运来衬衣的贴牌权,获得授权,生产的衬衣可以贴好运来的牌子,只要交钱,我就给授权,谁都可以。” 米歇尔哈哈笑道:“照你所说,好运来品牌还有继续持有的意义?” “当然是有的,好运来是我创立的第一个品牌,有非常大的纪念意义,或许将来我在澳门开的酒店就叫好运来。” “澳门开酒店?你想介入博彩业?” “有点想法,不过是以后的事,以后我们再慢慢聊。”冼耀文看了一眼手表,“证券交易所和证券经纪协会于1947年合并为香港会,因为内地的战争,不少上海商人移居香港,受益于外来资金的流入,股市曾一度较为活跃。 但1949年战争格局已定的背景下,大量商人和资金财富随之东移,香港股市急转直下,成交活跃度也出现明显收缩。 上海人对金融活动的参与有年头了,期货、股票,被收割了一次又一次,依然热情不改,只要有投机的机会,北角的上海居民还是会参与进来。 资本都是逐利的,随着从事贸易的资金大量投入到工业生产,香港的工业发展势头会起来,自然会吸引大量外资进入香港参与投资,实体投资进入和退出都比较繁琐,投资在相应股票上会方便许多,形势不好随时可以撤出,追涨杀跌,灵活机动。” “亚当,你预测香港股市会繁荣起来?” “是的,会有一段时间的繁荣,然后在某一刻股市发展又陷入停滞。” “为什么停滞?” 冼耀文睖了米歇尔一眼,“冷战格局下的意识形态斗争,美国新闻署已经在鼓吹人民资本主义,宣称美国的资本主义实际上做着共产主义所承诺的事,而苏联的社会制度则是建立在奴隶般的劳工基础上。 舆论战即将打响,大概以后经常能看到双方互相抹黑的新闻,诸如苏联是狗屎;美帝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食不果腹;美国的跟班英国朝不保夕,在英国佬的控制下,香港人人沿街乞讨。 香港是意识形态斗争的桥头堡之一,等到斗争白热化,你觉得左右派能保持克制,只把斗争维持在文字和语言的互相谩骂、抹黑? 被骂多了,憋了一肚子邪火,总想着通过一种更直接的方式进行表达倾诉,举起横幅上街痛痛快快呐喊,见到反对者,挥出正义的铁拳。 说不好是什么时候,但香港总会乱上几次,到时候我们将面临一次抉择的机会,对香港的未来保持乐观还是悲观,乐观抄底,悲观走人。” 米歇尔沉思片刻后说道:“亚当,我不得不承认,你所说的大概率会成为现实,看来从明天开始,我要关注大陆和台湾发行的报纸,一切事情在发生前都有征兆。”(本章完) 第349章 一切皆有可能 “嗯哼。750万一次付清,对你来说没难度吧?” 米歇尔莞尔一笑,“很有难度,我可以先期支付200万,剩余的550万半年内付清。” 冼耀文耸了耸肩,“看来香港无秘密可言。” “啊哈,你把周孝赟入股的消息刊登在报纸上,根本没想过保密不是吗?” “yeah,这是造势的一部分,你也是一样。对了,你的价格是1000万元20%的股分,对外宣传和账目都是如此,过些日子,两个价格会不小心被泄露出去。” “为什么不是马上,及时宣传的效果是最佳的。” “还不到时候,现在宣传除了获得虚名没多大意义,等股市开始繁荣,第二轮、第三轮融资开启,到时才是最佳的宣传造势节点。” “亚当,你的计划安排非常清晰,我真应该早点入股中华制衣。”米歇尔不无惋惜地说道。 “如果不是发生一点意外,我不会这么早开启融资。”冼耀文指了指别墅的大门,“很晚了,今天还要聊吗?” “今天不聊,下次还是要聊,你不想听听对付李裁法的细节安排吗?” “细节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时间和结果,空军也在?” “当然,利益还要延续,丽池花园和青山酒店我们需要接手。” “所以,谁也没得罪,只是换一副白手套?” “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嗯哼。” 一阵闲聊,冼耀文看见郑月英从室内走出来,脸上隐约挂着春风。两人目光交汇时,她展露出笑容,看样子谈得不错。 未作交流,郑月英先行离开。 未几,室内走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英国男人,径直往两人走了过来。 “米歇尔。” 米歇尔起身说道:“爱德华,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合伙人冼耀文,你可以称呼他亚当。” 来人和冼耀文握了握手,“爱德华·泰尔,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戴磊华。” “亚当。” 简单寒暄,三人一起进入室内,米歇尔又给冼耀文介绍了站在李裁法背后的空军中校克劳德·蒙哥马利,一个在英国空军未必受欢迎的姓氏。 四人在沙发前围坐,一人端着一杯酒,开启了正题。 克劳德首先说道:“股份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10%。” 米歇尔在冼耀文耳旁轻声说道:“原来是30%,丽池花园和青山酒店一样。” 冼耀文轻轻颔首,没表示异议。 一开始他对李裁法的资产还有点兴趣,可谁让他的发展速度快,而且已经得了一笔李裁法的红利,他对丽池花园和青山酒店的兴趣不大,股份多少都无所谓,只要不是白忙一场。 见状,米歇尔冲克劳德说道:“我们没意见。” 克劳德举了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要其他股东的股份。”戴磊华说道。 “我们只出收购股份的资金,麻烦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米歇尔有点多此一举地用了“you-all”,大概是想让冼耀文听明白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戴磊华:“没问题。” 冼耀文:“爱德华,请给李裁法逃跑的机会。” 戴磊华笑道:“亚当,李裁法非常麻烦,我们不可能把他送到赤柱。” “哪天行动?” “后天晚上。” “有哪一位需要上头条,我可以安排。” 戴磊华眉欢眼笑道:“亚当,会有人感谢你。” 中秋夜,不眠夜。 离开米歇尔的别墅后,冼耀文回到深水埗码头,向赶过来的戚龙刀交代了一些事情。 随后,他前往半岛酒店,叩响了格蕾丝·凯莉的房门。 反复敲了几次,过了将近一分钟,依然听不见房内的动静,看一眼手表,来到楼下的酒吧,在吧台前看见了凯莉的身影,在她边上,还有一个男人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没有上前,只是找了个位子坐下,叫过侍应点了一杯喝的。 端着杯子,往一隅的点唱机瞄了一眼,起身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投进投币口,扫了眼只有寥寥几个镌刻歌名的按键,选中了《一步之遥》。 歌曲悠扬,他虚倚在点唱机上,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晃动。 突兀的音乐声引起了凯莉的注意,她转脸望了过来,回眸一笑。摇着婀娜多姿来到冼耀文身前,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冼耀文冲吧台努了努嘴,“追求者还是一起迎接过日出?” 凯莉嗔视冼耀文几秒,怄气道:“我们一起闻过泥土的芬芳。” “会玩。” 凯莉娇嗔,“你过来是想看我和哪个男人一起迎接日出?” “不,太晚了,不想回去吵到我妻子,就来到这里,想问你借半张床。” “需要我夸你是个好丈夫吗?”凯莉奚落道。 “不需要,只希望没有打搅你。” “你没有打搅我,他只是一个无关的男人。”凯莉举杯和冼耀文碰了碰,“第一次交易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在飞机上。” 冼耀文淡笑着呷了一口酒,“不,今天只是单纯借宿。我在新加坡买了一个小岛,经过简单的开发,岛上有小码头,也有一栋房子,我们可以在岛上待一天。我们之间虽然是交易,但我还是希望能给你留下恋爱的感觉。” “为什么不能是真正的恋爱?我并不讨厌你。”凯莉冁然笑道。 “因为你是一个矛盾体,外表清纯高雅,宛如一只天鹅,你的身上永远透着一丝丝冷,万般柔情里带着高不可攀,令人不敢靠近,只能远观。但在你冰一般的外表之下,却掩藏着火一般的热情,放浪不羁。” 冼耀文晃了晃杯子,轻笑道:“今晚你可以亲我,可以抱着我入睡,仅此而已,不能更进一步。” “你在戏弄我?”凯莉脸现愤懑。 “当然不是。”冼耀文拿掉凯莉手里的杯子,搂着她踩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跳探戈需要一首好的音乐,踩准音乐的节点,才能让舞步优雅,太快会显得滑稽,太慢又会显得狼狈。” 说着话,两人一起向外倾斜相互远离,围绕中心轴快速旋转,直到冼耀文后退一步。 “人生也是一样,身边需要一个伙伴为自己喝彩,如果你愿意,我会是你的伙伴。” 凯莉眼角轻轻颤动,仰起脸说道:“什么样的伙伴?” “可以倾诉,可以上床,只有友情,没有爱情的伙伴,大概还有一些共同的利益。”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冼耀文笑着反问。 凯莉脸上微微一愣,旋即,笑容绽放如花,“是啊,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段seguidis的步伐后,冼耀文拉着凯莉回到点唱机旁边,将凯莉的酒杯递给她,继而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凯莉的,“忘记我们之前的交易,把你的演员合约签在花社,有我给你保驾护航,你可以少做很多交易。” 凯莉莞尔一笑,“所以,我们现在谈利益,不再有小岛?” “小岛当然有。”冼耀文贴在凯莉耳边说道:“我还没有看到你激情如火的一面。” 凯莉转脸,踮起脚,也贴在冼耀文耳边,露出狡黠的眼神说道:“你会看到的。” “我期待,再舞一曲?” “为什么不。” 冼耀文再次往点唱机里投入一个硬币,选中《莉莉玛莲》,一首适合安静舞步的歌曲。 两人搂在一起,随曲摇曳。 法国先锋诗人菲利普·苏波说“舞蹈是所有艺术中最情色的艺术”,舞蹈创造了一种亲密接触的契机,在一般的社交情景下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是1.2—3.6米,而在舞池跳舞时,两个人则往往迅速破入彼此的亲密区域,距离缩短到半米内。 眼神的频繁接触、距离的缩小进一步升级了舞者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活动比舞蹈更多地促成肢体接触,随着舞者之间越跳越近,身体的触摸从禁忌变成了常态。 触摸也可能是对方不想要的,或是友好的、邀请的、激情的、有性意味的…… 只是交谊舞中最简单的步伐,不是模仿鸟兽春情期求偶的动作为起源的拉丁舞,并不含有强烈的暗示,但不可否认,两人在无言的摇曳中,关系在升温。 当然,主责不在舞蹈,而在两人自身。 自从进入艺术戏剧学院,继而在百老汇的舞台剧中开始作为配角演出,又使劲寻找参演电视节目的机会,凯莉已经瞄准好莱坞前进。 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好莱坞的红沙发文化从未对外保密,凯莉非常清楚想实现自己的目标会面对什么,有些步子她其实已经迈出,冼耀文原本只是她的平凡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一步居然踩在升降机上,先是一期封面,然后是女主角,现在又是保驾护航,而且,交易也变成伙伴。 她的心是悸动的。 自从在报纸上见到格蕾丝·凯莉这个名字,冼耀文便想到了摩纳哥,想到了蒙特卡洛赌场和避税天堂,赌场不算什么,一个有机会掌握话语权的避税天堂,对他的吸引力相当之大。 于是,凯莉在他眼里成了一座桥梁,或连接兰尼埃三世,或通往女王之路,是谁不重要,谁肯给他想要的才重要。 如果一切顺风顺水,他并不想太过改变人物原本的人生轨迹,如果不顺利,或许有人早逝,也或许有人变长寿,没准到了2024年,凯莉依然健步如飞。 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当晚,冼耀文并未食言,他真的只是借了半张床,两人并未发生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飞往新加坡的路上,两人交流不少,彼此加深了了解。 当飞机在机场降落时,两人已经算是朋友。 冼耀文并未告诉蔡金满自己哪天来,无人来机场接机,一行三人打了个车去河谷。 水仙的捷豹不在,人却在。 冼耀文一踏入客厅,她便视凯莉为无物,上前帮他脱外衣。 九月的新加坡依旧燥热,今天还没风,机场一路过来,身上已经出了不少细汗。 让凯莉先去冲凉,冼耀文和水仙坐进了茶室。 弄茶的当口,水仙便开始汇报工作。 “先生,杨佩云在新世界顶了一个现成的歌台,她现在正到处招兵买马。” “搞清楚仙乐倒闭的原因了?” 水仙给冼耀文倒上茶,细声说道:“我找了原来在仙乐登台的陈美光、白凤和林兰,她们三个对杨佩云的评价差不多,说杨佩云小气,客人的打赏从来不肯给她们,几次说提高待遇一直也没提,后来有人高价挖她们,一个个都走了,没了台柱子,仙乐也就经营不下去。” “杨佩云经营能力怎么样?” “交际能力很好,有不少舍得花钱的老板经常去捧场,我找了几个原来仙乐的普通客人问过,他们对杨佩云的评价都很好。” 冼耀文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人事关系处理不好问题不大,你可以把这块工作接过来,杨佩云只需要负责台面上的事情。因为投资歌台只是小投资,我没有太重视前期的背调,杨佩云这个人怎么样,只能由你慢慢观察,也慢慢磨合。” “如果她不老实,我该怎么做?” “商业上的事就用商业手段解决,最激烈的手段无非是把她踢出局。如果超出了商业范畴,就看她做了点什么,该怎么对付她由你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见光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再是私会党,不要手痒打打杀杀,这个世界有法可依,要适应拿法律当武器。” 水仙咯咯笑道:“先生,我早就从良了。” “你大概是没法从良了,最近有了几笔收入,已经有足够的闲置资金用来建红楼,从明天开始,你就把红楼的事情操持起来。 一,寻找合适的地址。 二,总结新加坡权贵的喜好,红楼需要尽可能满足他们每一个人的需求。 三,凡休闲娱乐场所都离不开女人,红楼也是一样,但红楼不是琵琶馆,我们要的是红颜知己,她们只需要陪客人聊天,当客人喜悦时陪伴,当客人推沮丧时安慰,紧扣善解人意四个字。 我们不要求,也不赞同她们与客人发生关系,一旦谁和客人上床,她在红楼的工作也就到头了,后面怎么样,就是她和客人之间的事,假如客人想把她养在红楼,可以答应下来。” “先生是想欲拒还迎,让客人主动上钩?”水仙轻笑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是,你的理解有错误,我的想法是这样,你去公馆挖一两个‘阿姨’,让她们负责红楼的心理疏导师……红楼的女人,正式称呼是心理疏导师。 阿姨负责心理疏导师的招聘、培训和管理工作,培训的内容撇除那方面伺候男人的技巧,琴棋书画和学识方面增加强度,一个合格的心理疏导师,不仅要有琵琶仔相当的琴棋书画能力,还能畅谈经济、政治方面的话题。 我清楚后面那个阿姨教不了,老师我会安排。 关于培训,有一个要点,千万不能对心理疏导师进行‘她们的工作是伺候男人’的明示或暗示,严格来说,她们的工作正如职业名称,是对客人进行心理疏导,可以归入医生的范畴,通俗点也可以理解为聊天解闷。” 水仙嬉笑道:“我懂了,先生是打算先给红楼立块没有婊子的牌坊,然后花枝招展的心理疏导师在客人面前晃呀晃,又是善解人意地陪聊,让客人心痒痒,主动做出越轨的事情。 哼,男人我见多了,劝妓女从良,拖良家下水,没有一个能经得住这种诱惑。” 水仙忽然捂住嘴说道:“不对,先生是个例外。”(本章完) 第350章 李裁法覆灭 冼耀文睖了水仙一眼,“最后一句欲盖弥彰,纯属多余。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细想一下,还是挺有道理的。 从19世纪初,美国独立,到1919年,阿富汗独立,之后,伊拉克、埃及、加拿大、澳大利亚、约旦、新西兰、巴基斯坦、印度等等,英国的殖民地都在走向独立,马来亚、新加坡独立是早晚的事,这是大浪潮,英国阻止不了。 不管新加坡将来是自己独立还是并入马来亚,等英国佬离开,这里掌权的人会换上一批,你觉得他们会是哪些人?” “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平民。” “你说对了,再怎么改朝换代,平民永远是平民,只有少数幸运者才有机会改变平民的身份。鼓动别人出力,总要许下一点甜头,再立几个榜样让大家深信不疑,所以,总有平民能成为幸运者。 新加坡将来的掌权阶层主要来自现在已经不普通的人,也就是红楼的潜在客户,我要建立红楼的目的,简单点说,就是提前交好将来的掌权阶层。 人与人交往,最好是构建共同利益,人生四大铁说的其实都是一回事,只不过是利益的不同阶段。 关于红楼的宗旨,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红楼是一个平台,我们是掮客,是客人之间构建共同利益的纽带,不是隐私窥探者,红楼不能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只有具体到个人的讳言莫深。 所以,心理疏导师是一个非常正经的职业,只是非常凑巧,从事这个职业的都是漂亮女人,而她们是否一直保持正经,取决于客人本身。” 水仙蹙眉道:“先生,我们知道太多秘密,会不会有危险?” 冼耀文轻笑道:“危险当然会有一点,但不会太大,绝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当新加坡的太上皇,只是为了我们在新加坡的产业快速发展和安全保障,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把握好一个尺度,我们不会成为别人必须被排除的异己。 何况,新加坡太小了,又没有资源,想要发展,只能选择与外部合作。你在内编织利益网,我在外打入新加坡的合作伙伴阵营,于公于私,客人们都不能和我们撕破脸。 好了,大方向就是这样,目标还很遥远,眼下要紧的是把一件件小事做好,选址、构建心理疏导师培训体系、招聘人材,我说的是招聘,只能利诱,不能威逼,强扭的瓜不甜,每个心理疏导师必须是自愿加入。” 水仙点了点头,“先生不用担心,自愿当琵琶仔的女孩子我接触过不少,知道该怎么和这种女孩子打交道。” “其实差不多异曲同工,只要把道理讲透了,她们自然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嗯。” “何鹤年那边借给他20万后,有其他新进展吗?” “暂时没有。” “继续跟踪。李月如和张哲宪的关系有没有变化?” 水仙扑哧一笑,“李月如看张哲宪越来越不顺眼,可能好不了多久。” “小白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月如没离开张哲宪,这个人就不能大用,你多带李月如出来走走,让她多见识一下其他男人,张哲宪如果要偷腥,帮他一把。” “好。”水仙倒掉冼耀文茶盏里已经凉透的茶,重新倒上温茶,“先生,这个番婆是你新情人?” “现在不是,以后是也不是,有点复杂。你啊,对我的个人生活还是少关心,早跟你说了,做我的伙伴比做女人好,还没跳进火坑,就别惦记着往里跳,等你跳下来,你会憋一肚子怨气守活寡,天天咒我不得好死。” “没试过又怎么知道。”水仙忍俊不禁道。 冼耀文摸了摸水仙的脸颊,温柔地说道:“有些事不需要试,新加坡能找到守寡等着立牌坊的寡妇,你去找一个问问,108个淫贼闯进她家玷污她,她心里是哭还是笑,有些架子一旦端起来就放不下,心里的苦只有自己清楚。” 水仙嬉笑道:“如果我一定要试呢?” “别闹。”冼耀文抽回手,说道:“就是你愣头青,我也不给你试的机会,刚刚过去的中秋可把我折腾坏了,我不想再添文化同源的女人,过年过节分身乏术,太累。” 水仙眼中的阴郁一闪而逝,淡笑道:“番婆差不多该出来了,我去开饭。” “去吧。” 冼耀文岂会不清楚水仙对他的心思,可水仙事关他在新加坡的利益,人必须待在新加坡,他一年能来新加坡的次数有限,且得紧着蔡金满那边,到时候两人只能犹如牛郎织女,每年能在一起的天数一只手数得过来,长年累月独守空房,不生怨气才怪。 短暂的蜜月期一过去,就会陷入长时间的冷战,明明可以简单相处,非得复杂化,除非他脑子有坑。 不跨出第一步,幽怨只是暂时的,一年过不去,两三年总能过去,脑子不再发热,回归理智,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坚实平稳,不会大起大落。 近则不逊,远则怨,不是极度亲密的稳定才是最好的。 冼耀文这边儿女情长,香港那边却已是风起云涌,戴磊华开始行动。 香港警队能升到警司级别的人,无一不是有丰富的履历,就像戴磊华,少时在英属圭亚那生活,后往英国接受教育,先后入读伦敦圣保罗学校和牛津大学艾克斯特学院。 于1937年加入英国加勒比海殖民地特立尼达的警队任职警官生,开始从事初级警务督察的工作,翌年获擢升为助理警司。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曾于1939年至1942年于英军服役参与战事,随后转到英属印度警队短暂服役,再然后才到香港升任警司。 窥一斑而见全豹,香港警队的英国佬没有饭桶,只不过背负的使命是维稳,不是维护法纪、主持正义。 只要不搞颠覆,不动英国佬,记得交规费,华人爱干嘛干嘛。当然,一切都得低调——低调砍人、低调贩毒,不要搞出大新闻,搞去。 随便搞,不代表放任自流,谁在搞什么,英国佬都会做到心中有数,就比如上次黎民祐带队捅了青山酒店的地下吗啡作坊,李裁法事后悄悄换了一个点,非常隐秘,但还是落入英国佬的眼里,这次搞李裁法,戴磊华有的放矢,不仅从容不迫,且捎带撒人情。 九龙塘一片空地前,戴磊华站在车头研究了一会地图,便招呼站在不远处的冼耀武,“维克托,过来。” 冼耀武小跑两步,来到戴磊华身前,一跺脚,敬了个礼,“sir。” 他是被戴磊华以协助办案的名义从黄竹坑借调来的,跟在戴磊华身边充当传译员,给他刷资历的意味不言而喻。 “维克托,命令姚木带队封锁丽池花园前后门、英皇道道路两段,等我命令进去临检;命令刘福前往元朗锦田水头村,包围李裁法的吗啡作坊,八点三十分准时发动攻击。” “yes,sir。” 冼耀武小跑着来到公共人力车站,拿起警队铺设的警用电话分别打给姚木和刘福,随后又往深水埗的某公用电话打了一个,只简单说了句“八点半”。 打完电话,小跑着返回,同戴磊华共乘一车前往青山酒店。 水头村村外一座不起眼的土砖房里,几个年轻后生支着一张牌桌,正打着麻将。 “香港这帮瘪三动了裁法娘舅的生意,不知道裁法娘舅什么时候带我们做事。”青龙位的年轻人盯着牌河,打出一张白板。 “落花生。”归心位的年轻人将一张三饼扔进牌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骂道:“本地的巡捕欺人太甚,当年在上海滩,阿拉敢叫巡捕出来洗地,现在窝在这种小地方还要对本地瘪三低三下四,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出门位的年轻人明显带着怨气,将一张条子重重拍在桌上,嘴里嘿嘿冷笑,“等裁法娘舅开口咯,上次有个叫冼耀文的小赤佬触裁法娘舅霉头,总要收拾的,就怕裁法娘舅他老人家在城里吃香喝辣,已经记不得我们这帮兄弟咯。” 他这话一出口,牌桌上空瞬间凝聚冷空气,气压骤降,青龙位和归心位的两个年轻人分别咳嗽一声,将目光移到他处,不敢搭腔。 “初五,侬对裁法娘舅有意见啊?”白虎位的年轻人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似笑非笑地说道。 “钊哥,我不敢。”被叫做初五的年轻人话说是不敢,但语气中蕴含不满,“我只是觉得憋屈,大家当年一起跟着裁法娘舅来香港,倒夜香的林阿四都被人叫一声四爷,谁还记得我们是谁?” 钊哥咧嘴一笑,如长辈般拍了拍初五的后脖颈,“原来是因为这点小事,把心放肚子里,裁法娘舅什么时候亏待过兄弟?” 初五叹气低声道:“钊哥,阿拉晓得裁法娘舅不会亏待兄弟,只是窝在这里,想玩女人都没有,抱怨几句。” “哦,抱怨几句。”钊哥轻轻一笑,再次拍了拍初五的后脖颈,陡然间,五指发力,一把钳住初五的脖子,往后一拽,初五痛苦的面容随之仰起。 青龙位和归心位两个年轻人见状,正准备起身相劝,却被钊哥冰冷的眼神一凝,顿时噤若寒蝉,身体绷得笔直,正襟危坐。 钊哥脸上的笑容敛去,盯着初五冷哼一声,“我册那侬娘,抱怨?初五啊初五,你有什么资格抱怨?要不是裁法娘舅带你来香港,你最好的结果就是扫大街,狗食都吃不上。” 初五忍痛挣扎欲脱身,伸手去抓钊哥的胳膊,可不等他的指尖碰到钊哥,钊哥率先出手,一把扭断初五伸出的手腕。 “啊……”初五面目狰狞,身体禁不住蜷缩成一团,嘴里大叫,“烂头钊,侬……” 钊哥面色一寒,不待初五骂出口,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撞在牌桌上,咔嚓,牌桌碎裂,哗啦,麻将牌散落一地。 瞬时,鲜血顺着初五的额头流淌,他头昏脑胀,整个身子瘫软在地。 钊哥不等初五瘫倒,再次抓住他的头发往地面撞去,初五的额头和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宛如大鼓在敲《将军令》。 咚,咚咚,咚咚咚~ 连绵不绝地撞击,初五额头的皮肉已经磨破,凹出一个大洞,森森白骨显露,汩汩鲜血流出,眼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钊哥这才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 “小赤佬,骂我?” “刘爷,李裁法来了。”屋外的暗处草丛里,韩森挪到刘福身边说道。 刘福闻言蹙眉,“这个扑街怎么来了,让兄弟们当心点,英国佬不想抓李裁法,等下给他留条生路。” “是。” 李裁法下车后走进屋内,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心情本就不好的他不悦地问道:“阿钊,怎么回事?” 钊哥见到李裁法,挂上笑容,把沾着鲜血的藏到背后,“裁法娘舅,初五这个小赤佬居然敢骂你老人家,被我教训了一顿。” 闻言,李裁法勃然大怒,疾步快走来到初五身前,抬起脚一下又一下跺在初五的头上,“骂我,敢骂我,小赤佬,我让你骂我……” 李裁法宛如恶魔的凶样令其他三人不敢置信,裁法娘舅一直是大亨派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其实也不能怪李裁法失态,几天前,他看到报纸上登着李月如的照片,心里已经不爽,想着派人去新加坡找李月如,只不过他刚好接了一个大单子,有一大批“货”赶着出,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打算出完货再说。 谁知道今天居然有人给他送来一封张哲宪这个小瘪三的信,交代了张哲宪和李月如是怎么好上的,还有两人欢好时以骂他为乐的私隐,且随信附带几张照片,张张不堪入目。 不仅如此,张哲宪在信的末尾还交代了写信给他的用意,原来李月如把张哲宪甩了,跟新加坡的一个私会党头目好上了,还把他的吗啡生意以及手里握着一大笔钱的消息告诉了对方,打算到香港来杀他的人夺他的财。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月如私奔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打他的主意,他的肺都要气炸了,只想杀几个人去去胸中浊气。 这不,可怜的初五赶上了。 “骂我,起来再骂啊!” 一下,一下,又一下,李裁法的皮鞋后跟捣在初五的太阳穴上,先红,后白,再红,再白,接着犹如香喷喷的豆花上撒着辣椒酱,热气腾腾,一点都不瘆人,反而令人食欲大开。 归心、出门、青龙三位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豆花,鸦雀无声。 良久,时间已经来到八点二十九出头,李裁法总算是停住自己的脚,一脸嫌弃地看了眼皮鞋,抽出西装口袋里插着的手帕,弯下腰细心擦拭鞋面。 待擦拭干净,李裁法看着钊哥说道:“阿钊,召集几个兄弟去新加坡办……” 哐当! 土砖房的大门被踹开,一连串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响起,“都不许动,我们是香港皇家警……” 砰砰砰! 不等例行公事的喊话结束,枪声便响起,随后,各种枪声乱作一团。 “裁法娘舅,往这边走。” “当心证据。” “一个都别放跑。” 屋外一块高地,戴老板趴在草丛里,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注视着下面的一切。他是来等待机会送李裁法上路的,有好的机会一枪毙命,找不到机会就跟着。 “韦伯利mkvi,警队同款,万一出现意外,你就用这个掩护我们。” 鰂鱼涌附近的一栋唐楼前,戚龙刀将一把左轮手枪递给豆腐,随后推开车门,一行三人慢悠悠地往对面的唐楼走去。 在唐楼前,停着一辆车,驾驶位和副驾驶都坐着一个人,见靠近的三人立马警觉起来,副驾驶的人还冲三人喊道:“干什么的?” “警察办案,不要……” 噗,噗噗~噗,噗噗,连续六枪响起,不仅完成了射杀,还进行了补枪。 “……不要大喊大叫扰民。” 戚龙刀把开枪前的话说完,上演了一出冷幽默。 看着豆腐,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车子,随即,四下看了一眼,见附近无人,低垂着头,摘掉头上帽檐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腰间一抹,拿出一副黑色头套戴在头上,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 边上的鸡瘟如法炮制,也戴上头套。 豆腐顾后,戚龙刀和鸡瘟两人走进楼道,并没有摆出攻击队形,轻松宛如回家一般。 这里是陈蕙英的住所,整栋唐楼只住着陈蕙英和一个老妈子,戚龙刀事先来踩过点,两个保镖被干掉,楼里便没了持枪之人,根本用不着担心冷枪。 上到二楼,戚龙刀两人变成蹑脚而行,再到三楼,两人来到一扇门的门口,戚龙刀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然后脑子里回想着陈蕙英和老妈子的身高,手里持枪朝着门缝的两个点瞄了几次,待就绪,他朝鸡瘟挥了挥手。 鸡瘟见状,蹑着脚退回到楼梯口,接着迈着正常的步伐返回门前,贴到视线死角的墙上。 戚龙刀把耳朵贴在门上,枪口在门上敲击两次,等听到屋内已经有人朝门走来,他蹑脚往后撤了一步,双手自然下垂,做好随时举枪射击的准备。 嘎吱,门开启一条小缝,露出一只往外打探的眼睛。 噗,噗……噗。 戚龙刀一枪射在开门人肚子上,开门人因子弹动能而弓腰,头卡在门缝中,紧接着,他朝开门人眉心射击,迈步上前,手前伸,枪口离头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再次射击。 推门,身子往前探抱住尸体,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鸡瘟绕过戚龙刀,持枪进入屋内,往左右一扫,未见到人,小碎步快速上前,来到客厅一个惊惶失措的女人身前,不等女人叫出声,枪口戳进女人嘴里,压着声音说道:“不许叫,一叫我就开枪,听明白了眼睛眨两次。” 枪口堵在嗓子眼,女人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听话,连眨两次眼。 “很好,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鸡瘟把枪口从女人嘴里抽出,问道:“姓名。” “陈,陈蕙英。” “直接告诉我家里值钱的东西放在哪里,让自己少吃点苦头。”嘴里说着话,鸡瘟把枪口杵在陈蕙英胸上,然后慢慢往下滑动。 “我说,我说,卧室里有个夹万,值钱的东西都在里面,钥匙在衣柜的西服口袋里。”面对生命威胁,陈蕙英如竹筒倒豆子,痛痛快快交代。 “谢谢,走好。” 话音未落,鸡瘟已经用手肘箍住陈蕙英的脑袋,右脚同时抬起压住陈蕙英的胸口,手逆时针发力,咔吧,颈椎断裂,中枢阻断。 鸡瘟松开陈蕙英,手指按在她的颈部大动脉上,静待一会,等到没有脉搏,他才将手拿开,卸下背包,取出裹尸体的油布,将尸体打包好。 另一边,戚龙刀刚刚将尸体和痕迹处理完,两人一起进入卧室,一个负责收拾行李,制造出逃假象,另一个拿钥匙开夹万。 等这边处理好,三人又赶去了李裁法三老婆黄小曼的住所,干掉了黄小曼和李裁法唯一的儿子李幼龙。 戴老板这边,在重重包围之下,李裁法却是侥幸逃脱,可惜他的身后追着一帮警察,戴老板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李裁法要死,也可以死在香港,但不能让外人知道他死在香港,生不能见人,死不能见尸,必须无声无息地消失。 戴老板没辙,只能远远地缀在后面。 相比这两路的惊心动魄,冼耀武这边就要轻松许多,有了上次的教训,青山酒店已经彻底成了正经买卖,戴磊华下令对整个酒店进行地毯式搜索,可除了一点经营款,根本没搜出任何赃款和赃物。 没有意外之喜没关系,至少酒店的账本还有一些单据拿到手了,有了这些玩意在手,接手酒店的生意会变得简单点。 冼耀文这边相当惬意,吃过饭,他和凯莉两人上街散步,经过一辆雪糕车,买了两块雪糕,两人啃着雪糕,看被称为“kohyok”的江湖郎中在路边给人治病。 进门票一元钱的街头马戏团看老虎和狮子表演,也看了走钢索,表演者走在钢索上,嘴里还衔着一根顶着圆筒等杂七杂八物件的棍子。冼耀文的目光更多放在站于钢索旁配合表演的女人,穿着一身白,下身超短裙,表演既有型又白,很是好看。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进了牛车水宝塔街,路过一间洋服店,见里面的裁缝在制作亚麻裤,凯莉见猎心喜,走进去量身订做一条。 经过桥南路,在东兴饼家各买了一个圆形、三角形和四边形的蛋挞,分而食之,两人出了牛车水,来到新加坡河畔,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商行,脚步停在一间糕饼铺,买了红龟粿,继续往前,在一家卖酒的商行买了一瓶威士忌,你一口,我一口,吮着瓶口吹。 到了埃尔金桥,两人站在桥上吹风、吹瓶,未几,凯莉借着酒劲拉着冼耀文上了桥边一艘驳船,在银铃般的笑声点缀下,凯莉脱掉了外衣,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潜在水底二十多秒,她冒出头冲冼耀文挥手,“亚当,下来啊,水很凉快。” 冼耀文没有煞风景的告诉凯莉边上的一些船上住着人,更没有告诉桥过去的上游是洗米洗菜的地方,桥下是洗衣服的地方,而她所在的位置是附近居民涮马桶的地方,他只是摆手说道:“我帮你看衣服。” “你是不是不会游泳?” “我会。” “下来,衣服有人看着。” 凯莉说完话,身子往下一沉,含了一口水进嘴里,吐出一道水箭直奔冼耀文的面门。只可惜力道不足,半路就往下坠落。 冼耀文憋着笑,问道:“水甜吗?” “非常甜,就像蜂蜜水,你要不要喝一口?”凯莉故意勾引着冼耀文。 冼耀文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不,我喝酒。格蕾丝,等下记得提醒我买牙膏,家里只剩下三支牙膏,再不买就没得用了。” “你把牙膏当成点心吗?” “是的,我最喜欢吃黑人牙膏,它的味道很像巧克力。” “真的吗?” “yeah。” 冼耀文提瓶正想往嘴里送,就见到一艘驳船上出现一个起夜的少年正要拉机枪枪栓,眼瞅着就要往河里扫射,他连忙喊道:“别尿,河里有人。” 驳船上的少年闻言一个激灵,往河里一瞅,嗖的一声躲回船篷里。 “亚当,你在说什么?”河里的凯莉并未注意到少年,一脸迷茫地问道。 “你上来,我告诉你。” “不,我再游一会,你现在告诉我。” 冼耀文耸了耸肩,“格蕾丝,有些事情不能太好奇。”(本章完) 第351章 猪奶闸门 “我就是好奇,告诉我。” “好吧。格蕾丝,你表演过背景是中世纪的舞台剧吗?” “当然。” “中世纪的城堡有一种职业叫贡农,负责清理城堡厕所下面的废水池,由于这种工作在当时的贵族们眼中并不是很干净,所以只被允许在夜间进行,其收集的废水也被称为夜土。 在新加坡现在还有一种职业叫收粪婆或夜香婆,工作性质和贡农差不多。这里没有抽水马桶的家庭,会有一只木头做的圆桶,名字就叫马桶。每天晚上,粪婆都会上门收集一天的存货,你猜,清空的马桶是在哪里清洗的?” 凯莉闻言色变,“见鬼,亚当,不要告诉我是这里。” 冼耀文一脸坏笑道:“ok,我不告诉你。” “fuckyou。” 一声咒骂,凯莉手脚并用快速往驳船游过来,上了船,趴在船边一阵干呕,一串串的脏字被吐出来。 被骂的冼耀文只能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已经告诉你不要太好奇。” “&……%¥” 又是一串不比夜香干净的脏字。 许久,凯莉大概已经把肚子里所有的脏字用了三遍,她一脸愤慨地盯着冼耀文,嘟起嘴,眼里循环播放着“givemekiss”,快步朝他扑过来。 “啊哈,不要忘记衣服。” 大笑一声,冼耀文一溜烟跑了。凯莉不用光三支牙膏,他绝不会和她亲嘴。 当万籁俱寂,李裁法终于摆脱了警察的追捕,坐在某无名山脚喘着粗气,等气顺一点,他开始抱怨自己倒楣,这次人赃俱获,事情有点麻烦,他要先躲一躲,然后再看看有没有转圜的空间。 静下心来细思片刻,他做好了先去台湾,点齐兵马再杀向新加坡的决定,不弄死李月如那个贱人,他意难平。 噗噗~噗噗噗噗! 李裁法低头看了眼胸口迸出的血花,一脸不敢置信。 不远处,三个人从树荫里走出来,一个在前,两个在后,前面那个走到李裁法身前,枪口杵着李裁法的额头,一言不发,直接扣动扳机。 一枪头,两枪胸。 “其他人的骨灰埋了,他的骨灰粪缸里。” “是。” 秋凉,无悲意。 一个没怎么活通透的乱世夜壶命丧于此。 清晨。 把嘴巴抹黑就能冒充乌鸦的爪哇八哥飞进屋里,肆无忌惮地品尝桌上的糕点,吃上几口,抬头瞄一眼被一支箫杵着下颚的冼耀文,嘴里骂骂咧咧,“吹甚么吹,没见小太爷吃早餐呢?” 笛箫有共通之处,会吹笛子,想上手箫不难,冼耀文不做音乐大家的梦,短笛基本玩明白,他不着急往精进的方向努力,而是玩起了洞箫。 初玩,勉强能吹奏完整的曲子,一曲《似是故人来》被他吹得堪堪逃离噪音的范畴,但他有情怀加持,犹如耳道里趴着一队百万调音师,曲子自是悦耳动听。 原本,他想和水仙的琵琶共奏一曲,水仙却说有一大堆事要做,早餐没吃就走了,此时人却在楼下,跟单独出去走走的凯莉坐在露天的桌前喝咖啡。 如人吹箫,好坏自知,找借口溜号没事,可好歹走远一点,待在眼皮子底下,真他娘欺人太甚。 “算逑。” 一句大概辛弃疾生前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箫音一变,冼耀文吹响自编的《破阵子》。 车作的福特飞快,陶冶过情操,冼耀文捡回市侩,来到同济医院前金季商行新加坡办公室门口。 没进去,而是把周展元叫到外边的咖啡馆。 周展元是个功臣,剥离冼耀文亲自操过心的单子,不知不觉,他已经替金季商行创造了毛12万马币的纯利润,折合22万港币。 冼耀文提壶给周展元倒咖啡,一边倒,一边和煦地说道:“展元,这段时间你的工作颇有成效,为商行创造了不少利润,你大小也是个经理,商行决定给你配辆车,再给你增加150元的固定报销额度,这个额度对用途没要求,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有票据。” “谢谢老板,是老板给我机会,我才能做出成绩。”周展元压制住心中的兴奋,谦虚地说道。 “一是一,二是二,你做出的成绩和我的关系不大,主要是你个人的努力。为了奖励你,也为了鞭策你更加努力,我决定到了年底给你补发你全年提成的20%,如果到了年底,你能把利润做到35万,数字可以提高到50%,有没有信心?” 冼耀文并非在开空头支票,印度那边对家用缝纫机的需求进一步增大,合作的印度商行订单的货物件数一次比一次多,即使按正常的形势发展下去,到了年底,利润也能看到二十六七万,周展元的“更加努力”只需要完成不到十万。 “有,我不会让老板失望。” “很好。”冼耀文端起杯子呷了口咖啡,“业务上的事就这么说,你做得越好,能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多,商行不会给你打折扣,只会加倍奖励。 几天前,商行刚刚进行改组,目前新加坡的办公室已经不直属于金季商行,而是被放到子公司金季代理的旗下。 金季代理的业务将会从缝纫机代理扩张到拉链代理和尼龙丝代理,如果出现什么新产品新技术,它也会积极谋求代理权。 简单而言,金季代理是扎根制衣领域的一家代理公司。 在你加入之前,缝纫机的业务基本是我亲自在操持,你加入之后,香港那边的业务是商行总经理在操持,我从旁辅助。” 冼耀文顿了顿,话头一转,“前面几天,商行发生了一件大事,引入了战略合作伙伴,商行多了两个股东,都是身份不简单的英国人,对商行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 但相应地,商行会成立董事会,以后任何事情不是我一言而决,需要充分尊重董事会的意见。 股东有股东的意见,管理人员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为了在两者之间形成一个平衡,我决定在商行内部实行合伙人制度。 当职位和贡献达到一个标准,就会晋升为合伙人,既能享受商行的利润分红,也能进入董事会,对商行的一切事务享有一定的话语权。” 冼耀文指了指周展元,“金季代理需要一个总经理,缝纫机业务需要一个主管经理,两个职位暂时空缺,就目前来说,你是金季代理资历最深的经理,我已经把你列入这两个职位的候选人。 为了保证合伙人制度的推进,金季代理的总经理会由我先兼任,直到从业务主管经理当中挑选出一个最有资格的晋升,如此,担任总经理的人成为商行合伙人,开始享受分红。 展元,其他业务线还没建立,你有很大的先行优势,但你的优势不是绝对的。商行正迈入正轨,对经理级别的人员招聘标准会提高,你将要面对的竞争对手,会同时具备学历、能力、家世三点当中的两点,一定会是劲敌。 身为老板,相对于过程,我更看重结果,你为了一个单子付出了多少,这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最终没拿下单子,你的付出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做业务,只谈功劳,不论苦劳。就像是这里的办公室,我从不关心你和你手下的业务人员几点上下班,拉不来订单,天天加班到半夜也没意义,只会增加商行的开支。” 再呷一口咖啡,冼耀文不疾不徐道:“我看好你,可以偏袒你,但你想晋升只能拿业绩说话,50%的提成对你的意义不仅仅是一笔额外的收入,而是长期额外收入的引子,或者可以说是改变你社会地位的机会。懂我的意思了?” “老板,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看重。”周展元掷地有声道。 “从今天开始,新加坡办公室除财务之外的一切事务由你说了算,包括人员招聘和薪资标准制定,你有权把业务团队扩大到你满意的规模,也有权招聘任何人,举贤不避亲,你的家人朋友都可以。 但是,如果业务受影响,或者办公室被搞得乌烟瘴气,我的板子早晚会落下来,到时候别说疼。 这是其一,其二,我放权到这种程度,非常方便你以后另起炉灶,金季商行不是监狱,想走,只要合同到期交接好工作就能走,你想单飞没关系,只要三年内不从事和缝纫机相关的生意。 这是口头协议,但你应下了就得遵守,不遵守的后果会很严重,我不想你体会到有多严重。” “老板,我没想过……” 冼耀文摆手打断周展元的话,“我知道你现在没有这个想法,这句话是说给以后的你听的。我会逐步把商行的管理权交给管理人员,将来不再参与商行的具体工作,现在不提前跟你说,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直接跟你面对面说。 展元,为你自己,也为了我,做出一点漂亮的成绩,只争朝夕,不负韶华,你我共勉。” “是。” 给周展元画完大饼,冼耀文回了一趟河谷路,取了从香港带来的手信,赶到华厦未来岳母家。 叩响705室的门,开门的是一脸欣喜的蔡金满。 “你来了?” “昨天傍晚到的。”透过蔡金满让开的缝,冼耀文走进屋内,扫了一眼,没看见丈母娘李认娘,“阿妈呢?” “阿嚒去买菜了,家里只有我一个。”蔡金满关上门,跟着冼耀文走到桌前,看着冼耀文往桌上放了一大堆东西,“带这么多东西?” 冼耀文转脸看着蔡金满,淡笑道:“香港带来的一些吃食,阿妈出去多久了?” “没一会。” “没一会就好。”冼耀文一伸手,揽住蔡金满的腰,一带,把人搂进怀里,一脸坏笑道:“趁着阿妈不在,我要在你身上做个记号。” 说着,他一侧头,用嘴堵住蔡金满的嘴。 突遭攻击,蔡金满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脸颊紧跟着通红,俄而,轻启唇齿,放横冲直撞的敌人进入自己的领地,面对天下第一的绞舌技,她没有丝毫抵抗力,只好闭上眼束手等待宿命的安排。 未几,沉醉! 君子动口不动手,止于嘴,冼耀文并未有其他动作,当听到蔡金满因缺氧呼吸变得急促,他及时鸣金收兵。 “我尝到冬瓜和香兰叶的味道,早饭吃的娘惹粽?” 面对冼耀文的问题,蔡金满的羞意上复叠羞涩,蚊声道:“刚刚煮好,几分钟前吃的。” “喔,难怪味道这么浓郁,我想吃一个。” “嗯。” 闻言,蔡金满快步走进厨房,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不顾滚烫,上下摩挲,想着尽快赶跑羞意。 客厅里,冼耀文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方才的一吻不是他情动,而是理性的安排。让蔡金满离开,给她一点私密空间回味、平复心情,是他无数次实践当中潜移默化而成的经验。 “抱歉,你得不到爱情的真诚,只能收获责任心。” 心中默默说了一句,冼耀文拿出一支雪茄,缓慢又细致地修剪起来。 一支烟的工夫,蔡金满捧着一个盘从厨房出来,将盘放在冼耀文身前的桌面,递上筷子,一脸希冀道:“我改了秘方,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好,我试试。”冼耀文淡笑着接过筷子,夹在粽子中间,将粽子夹断,从粽子的中心点挑了一块,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送进嘴里细细咀嚼,“我口味轻,对我来说,猪肉碎的味道调得稍稍重了点,五香粉可以少放一点,很好吃,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支持你在香港开一家娘惹菜餐厅。” “开餐厅?”蔡金满一脸迷茫道:“我从来没想过开餐厅。” “以前没想过,现在有必要想一下。”冼耀文搂住蔡金满的腰,细声说道:“等你到了香港,会遇到几个问题,第一就是吃,家里平时吃粤菜和江浙菜,长期吃,你未必吃得惯,我不想你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迁就我。 所以呢,我们结婚以前,你要找到一个帮你做饭的娘惹厨娘一起去香港,将来饭桌上有各种菜,可以按照自己的习惯吃,也可以什么都吃。” “不用找厨娘的,我自己可以做。” “做饭不是你的义务,你平时想吃自己做的菜,可以偶尔下厨,但不能把它当正经事做,我娶你不是让你当煮饭婆的。 你大姐、二姐都会做饭,但她们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我们冼家不养闲人,不管是男人、女人,都要给家里赚钱。 以后我会把一块生意交给你,你要做的是把生意顾好。” 蔡金满摇摇头,“我不会做生意。” “是个人都会做生意,我会手把手教你,这个我们以后再说,我先说第二个问题,虽然你随时可以回新加坡住一段日子,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生活在香港,你会交到一些新朋友,可是新朋友很难和你交流新加坡的事,特别是过去的事,你需要交一些从新加坡到香港的朋友。 少数新加坡人撒在香港人群里,想遇到有点难,你需要一个让你轻松认识新加坡人的媒介,嗯,地方,娘惹菜餐厅就是这个地方,等餐厅开起来,名气会传播出去,在港的新加坡人都会知道有个小娘惹开了一家娘惹菜餐厅,他们自己会找过来。” “开餐厅就是为了让我交朋友?”蔡金满眨了眨眼,有点不可思议。 冼耀文捏了捏蔡金满的脸颊,一脸笑意,“不然呢?你不会以为香港有很多人喜欢吃娘惹菜吧?赚不到钱的,娘惹菜餐厅只是给你解闷的地方,香港对你来说是异乡,有个地方让你会同乡不好吗?” “好是好,但没必要为了点小事弄得这么麻烦。”蔡金满既感动又觉得兴师动众不妥。 “你觉得好就行,麻不麻烦是我的事。”冼耀文抚了抚蔡金满的秀发,“我现在很忙,以后还会一样忙,能用来陪伴你们的时间不多,分到你这里就更少,你的婚后生活不仅仅是围着相夫教子打转,你要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做一些只为了让自己开心的事,听戏、看电影、打牌,什么都好。” “阿嚒说,娘惹出嫁从夫,要温柔贤淑,持家有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好餐会社交,辅助丈夫的事业。” “你说的是老皇历,不太适合我们冼家,不过呢,出嫁从夫是对的,你听我的,我怎么说,你怎么做,物色一个厨娘,最好再物色一个贴身的女佣,你可以跟阿妈说,让她帮你操持。” “我听你的。” 蔡金满把头靠在冼耀文臂膀上,刚刚陶醉了没一会,身子宛如弹簧般弹回,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 原来门锁在转动。 待推门声响起,冼耀文转过头去,“阿妈。” “耀文你来了。”李认娘快走几步,来到冼耀文身前,“昨天到的?” “是啊,昨天傍晚到的。”冼耀文起身,拿过李认娘手里的菜篮子,转手放在桌面,“阿妈,大哥的婚礼是什么章程,我怎么看家里没什么准备?” “光耀和玉芝要举行西式婚礼,酒席在莱佛士酒店办,家里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李认娘的语气里蕴含一丝不满。 “西式也好,方便,阿妈可以轻松一点。998号还没盖好,大哥的新居安排在哪里?” “45年家里投标租下欧思礼路938号,敌产管理处的主管是熟人,租金按照战前的,很便宜,之前一直都是转租给别人,前些时候收了回来,让光耀两人先过渡一下。” “有了安排就好。阿妈,我本来想着今天过来帮把手,既然家里没什么要干的,我想带金满出去走走,午饭就不在家吃了。” “你们去吧,晚饭记得回来吃。” “好的。” 离开蔡宅,冼耀文并未带着蔡金满离开华厦,而是进了华侨银行。 他的脸在大厅经理那儿已经被标记,简单沟通,就被人带到周福隆的办公室。 蔡金满和周福隆已经见过,无需介绍,简单寒暄便直入正题。 “周经理,中华制衣打算在樟宜买块地建新加坡分厂,今天过来,一是想为分厂开个户头,二是想找你贷笔款用于买地。我的想法是这样,先由我担保办理贷款,等地到手,再用地皮进行抵押。” 周福隆诧异道:“冼先生,恕我不能理解,你打算买多大一块地皮?” “不会太大,2万呎左右足矣。” “樟宜的地皮不贵,区区两万呎不过是数万至十数万之间,以冼先生的信誉,根本不用担保。” “周经理,中华制衣新增了两位股东,现在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产业。” 周福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冼先生什么时候想用钱,填张单子随时可以支取,手续可以缓一缓再办。” “那就先谢过周经理。”冼耀文稍稍顿了顿,接着又说道:“还有一个事想麻烦周经理,我对新加坡的建筑行业不太熟悉,还烦请周经理给我引荐一家有盖厂房经验的建筑公司。” 周福隆双眼微眯,笑呵呵地说道:“这个事情不难,稍微晚点我联系几家熟识的公司,问问是否有余力再接一个工程,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给冼先生打电话。” 冼耀文抱拳道:“再次感谢。” 正事聊完,小聊几句闲篇,在进入需要客套一起吃饭的时间点前告辞离开。 刚出华侨银行的大门,蔡金满就把刚才已经在肚子里憋着的话说出口,“阿嚒认识好几个建筑队的老板,欧思礼路建房的建筑队就是阿嚒找来的,你要找建筑队可以问阿嚒的。” 冼耀文淡笑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建筑公司的大门朝哪边开?有时候找人帮忙,不是真的有忙需要别人帮,给你打个比方,有一天我跟你说,金满,帮我一个忙,我钱多的花不完,你找两个人过来帮我一起花。 这世上只有不知道怎么赚钱的人,没有不知道怎么花钱的人,我请你帮这个忙,只是为了送钱给你花罢了。为什么送钱给你花?因为你丈夫是冼耀文。” 蔡金满喜眉笑眼道:“你刚才是为了送钱给周经理花?” “周福隆是老江湖,见过钱,做事知道分寸,他不会见钱眼开从中捞钱,只会赚点人情。我刚才那样做不叫送钱,只是最基本的礼尚往来。”冼耀文拍了拍蔡金满的臂膀,“你先带我去吃饭,下午我们去大哥那里。” “你想吃什么?” “你拿主意。” 蔡金满想了一会摇摇头,“我想不到去哪里吃,我很少在外面吃饭,高档餐厅去的更少。” “不一定要去高档餐厅,路边摊、餐车都可以。” “嗯……去牛车水吃餐车两餸好不好?” “好。” 餐车两餸其实就是把快餐店安在一辆餐车上,在蔡金满的指引下,两人来到一辆大餐车旁,一长溜,可以蹲下六个人,还有雨蓬可以遮阳挡雨。 此时还未到正饭点,但餐车的凳子上已经蹲了五个人,只剩下铅锅和汤锅所摆一角有两个互为犄角的空凳。 冼耀文上前掏出手帕将一张凳子的凳面擦拭干净,让蔡金满坐下,他自己脱掉鞋子蹲到另一张凳子上,截然不顾其他食客看西洋镜般的目光。 餐车有五个菜,两荤三素,单打贵一点,菜稍微多点,两餸、三餸套餐实惠一点,菜少一点。点上两个套餐,所有菜都来上一点,自己打两碗免费汤,端起盛到冒顶的白米饭,开吃。 冼耀文的生肖是变色龙,无论何种环境都能和光同尘,狼吞虎咽、吧唧嘴,他也能耍得有模有样,唯一和其他几个食客不同的地方是握筷子的姿势。 真是怪了,五个食客居然都是握毛笔的姿势握筷子,不知道是哪里的习俗。 蔡金满将荤菜里最大的一块肉夹到冼耀文碗里,细声问道:“好不好吃?” “好吃你大爷。”这是冼耀文没说出口的心声。 肉,皮很厚,三根细长的毛不规则排列,在黄金分割点有一块凸起,呈圆锥形,尖尖上有一个宛如火山口的凹洞,这分明就是放猪奶的闸口,冼耀文真恨不得自己有扒拉菜的坏习惯,不然早该发现这块肉。 一歪头,贴在蔡金满的耳边说道:“不吃了,我们换个地方,一会再跟你解释。”(本章完) 第352章 赌 两人换到一酒家解决午饭,小插曲很快过去。 临了,冼耀文也没有给出解释,不好解释,膈应母猪肉是他自己的问题,不是母猪肉的错,这年头的母猪肉在市场上正常流通,通常价格只有阉猪的一半到三分之一。 价格低是因为母猪产过崽且活得久,又没阉过,运气好只是口感差,运气差炒出来的肉滂臭,却不耽误熬猪油、解馋,贫苦人家的孩子能吃上母猪肉都得回味三秋。 至于后世母猪肉为何声名狼藉,不过是自然法则而已,低级动物的天职之一就是给高级动物背黑锅。 午后,天气闷热,两人在然利直百货蹭了俩小时冷气,捎带手买了一只女式罗马表,两点半的样子到了黎觉与王律师馆。 事先约过,王长辉出面接待,蔡光耀陪同。 蔡光耀拿出几份文件给冼耀文签字,王长辉在边上说话,“耀文,你遇到对手了,有一家叫丰隆的公司正在大量收购廉价地皮。” 冼耀文在一份文件上签好名字,抬起头说道:“长辉兄,丰隆是做什么的?” 冼先生、王律师的称呼太生分,上一回冼耀文就将两人之间的称呼推进到兄弟。 “倒卖物资,老板是福建过来的郭家四兄弟,主事人是郭芳枫,八块半大洋的半价票下南洋,发展到今天算是一段佳话。只是丰隆的第一桶金来自走私印尼的橡胶给东洋,令人不齿。” 丰隆加郭芳枫,冼耀文便知道王长辉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新马两郭还是有点名气的,没打过交道,但有所耳闻。 “后来呢,还是倒卖物资?” “战争快结束之前,丰隆借着与日军交好的便利,低价囤积了大量废钢铁、旧器材等物资,战后价格暴涨,赚了一大笔。” 冼耀文轻笑一声,“有点意思,长辉兄知道郭家大概的家底吗?” “过千万是有的。” “挺有实力。”冼耀文若有所思道:“麻烦长辉兄帮我打听一下丰隆手里都有哪些地块。” “不难打听,明天我让光耀把明细带给你。” “多谢。”客气一句,冼耀文低下头,拿起一份新文件看了起来,但嘴没闲着,“我在樟宜需要一块用来建制衣厂的地皮,两万呎左右就好,很急,我离开新加坡前,工程队要进场。” “这一回待几天?” 冼耀文抬头看了蔡光耀一眼,说道:“参加完大哥的婚礼就走。” 王长辉一算日子便抱怨道:“只剩下不到两天半,时间有点紧张,怎么不早点给我来个电话。” 冼耀文淡笑道:“没办法,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从容安排,只能拜托长辉兄辛苦一下,作为补偿,我下个新单子,帮我注册一家金满堂服饰公司。” “好丰厚的补偿。”王长辉揶揄道。 冼耀文是律师馆的大客户,代理注册这种简单业务属于增值服务,根本不可能体现在账单里。 冼耀文耸耸肩,没有回话,接着看文件。 边上的蔡金满沉浸在甜蜜里,金满堂,毫无疑问,金满二字是她的名字。 正在工作时间的蔡光耀却是满腹心事,这段时间他经常跟着黎觉去最高法院处理诉讼案件,一来二去,关系超越了老板与员工的边界,黎觉是一个喜欢吃也喜欢喝酒的人,经常带着他去高档餐厅暴饮暴食,跟着黎觉,他吃的过量,喝的也过量。 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黎觉似乎已经把他当做进步党的一员,他已经帮黎觉跑了两次事关进步党党务的腿。 进步党是新加坡的主要政党,黎觉是策划人,该党的领导人多数是30年代在英国念法科或医科的留学生。 他们对英国的价值观佩服得五体投地,凡是英国的东西,样样都是十全十美。他们对自己没有信心,对新加坡的华人、印度人和马来人的能力,更没有信心。 说实话,他和进步党的理念不合,却不妨碍他先加入进去,他有政治抱负,但对新加坡的政治缺乏了解,就是距离最近的立法议会也是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在伦敦时接触过林丰美等马共的人员,已经解散了的马来亚民主同盟的过去的主要左翼领导人约翰·伊巴事先没通知便跑到欧思礼路来找他,两人在走廊里阔谈了半个小时。 事后想想,他应该被约翰·伊巴列入了招兵买马的对象。 政治上的事困扰着他,即将举办的婚礼也给他带来些许烦恼,芝的父亲邀请了不少有地位的参加婚礼,他家这边有点不对等。 蔡光耀脑子里乱糟糟,没注意到冼耀文已经在等他递上新的文件。 “大哥,文件。” 见蔡光耀走神走得太远,冼耀文不得不出言提醒。 蔡光耀回过神来,连忙递上新文件,“不好意思,走神了。” 冼耀文没有追问走神的缘由,只是加快了看文件的速度,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看完所有文件并签字。 总金额400万的置业款已经花了毛300万,最多再有一个月资金就会告罄,下一步就该进行杠杆操作,进入抵押贷款、置业、再抵押的循环。 为了这个游戏顺利地进行下去,他需要在新加坡尽快有一个稳定的进项。 处理好文件,冼耀文带着蔡金满去挂了个长途,随后到了武吉士的一间咖啡馆佘园。 新加坡的咖啡馆分两种,海南咖啡与其他,十个海南商人八个卖咖啡,海南人是新加坡咖啡业名副其实的霸主,其中又以琼南人开设的咖啡馆为尊。 琼南人的咖啡馆走精品流的路子,单杯冲泡,价格比一般咖啡馆贵一点,相对清静。 佘园的面积约1500呎,内部摆设采取的是中国传统的茶馆形式,古色古香,淳朴典雅。墙上一面玻璃镜子,反射出咖啡店内部装饰,雕满虫鱼花草的柜台、云石桌椅,显得舒适、宽阔、大方。 咖啡桌别出心裁,不仅每张桌子的下边置放一个痰盂,且桌面是圆形设计,以厚玻璃作面,下有一层格,格中央装了一盏小灯,格内置放点心糕饼,从玻璃下看,可看见各类点心。 格的四周设有小木门可自由开关,顾客不论坐在哪个角落,都可打开小木门随意选择点心。结账时,老板只要点算格内的糕饼,便知顾客吃了多少。这样的设计非常灵巧,也非常实用。 冼耀文两人在一张桌前坐下,店里的伙计就匆匆往里间走去,没一会,一个穿着可峇雅的半老徐娘从里间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两人的桌前。 “冼先生。” “蓝老板?” 半老徐娘莞尔一笑,“冼先生叫我娥娘好了。” “还是叫你蓝老板,娥娘,额娘,我觉得有点吃亏。” 蓝娥娘回眸一笑,“冼先生喜欢叫什么都行,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千金?” “我未婚妻,姓蔡。”冼耀文淡淡地介绍道。 “原来是蔡小姐。两位,咖啡要冰的还是温的?” “温的,谢谢。” “请稍等。” 佘园,这个店名的指向性不要太强,这里是佘爷佘阿贵的店,蓝娥娘是什么身份自不必说。 相约见面时,佘阿贵提议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冼耀文原本还不疑有他,见到蓝娥娘,他估计佘阿贵打着把蓝娥娘安排进福利酒店的主意。 安就安吧,一个大股东安排吃闲饭的人都说得过去,何况蓝娥娘粗看是个精明人。 目光跟着蓝娥娘一小会,冼耀文拿出一张报纸看了起来。未几,蓝娥娘端着两杯咖啡过来,见他在看报纸未出声打搅,放下杯子便走开。 大约过去一刻钟,李月如来了,挨着冼耀文坐下,拿出一张设计图摊在桌面上。 冼耀文把图纸细看了一遍,问道:“预算多少?” “主体建筑和配套125万。” “计算运输了吗?” “运输也包括在内。” “工期呢?” “最快一年。” “等不了,最长七个月,最好半年就交付,让他们报个半年工期的报价。” “时间短一倍,报价可能要涨一半。”李月如蹙眉道。 “涨不了这么多,人工要增加多少能算得过来,最多加20万,145万之内要搞定。”冼耀文放下设计图,看着李月如的脸说道:“你接下来要安排好时间办两件事,第一件,去趟美国。先到纽约跟我安排的人会合,由对方带着你去拉斯维加斯参观学习。 赌场、歌舞女郎、脱衣舞酒吧,所有的娱乐场所都要参观。 等从美国回来,再去趟澳门,参观学习之余,挖两个老荷官回来当老师。福利酒店的荷官将会以女荷官为主,不一定非得漂亮,只要不丑就行,老师一到位,马上开始秘密招聘培训。 培训的内容一是专业技能,二是语言,与工作有关的几句,海南话、客家话、白话、闽南话都要掌握,英语是重中之重,能流利用英语对话工资能高一点。 第二件事,找个有名气的风水师上岛看看风水,动静闹大点,越多人知道越好。 这件事等第一件办好后再执行,开始之前跟我打个招呼。” “我以前听李裁法说过,荷官手里要有活,女人几个月时间能练出来吗?” 冼耀文摆了摆手,“赌场出千赢赌客钱的那一套过时了,我们福利酒店不赌牌九,也不赌骰子,到了拉斯维加斯,你会见到一种玩法叫ckjack,两张扑克牌拼出点数比大小,最大21点。还有一种玩法叫puntbanco(百家乐),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玩法。 还有一种需要脑子计算的玩法叫新奥尔良扑克,这种玩法很适合用来比赛,我有想法引进,稍稍改变一下规则,改个名字叫福利扑克,将来面向全世界举行比赛,奖金定得高一点,比如100万美元,我相信经过比赛的举办,福利扑克和福利酒店会很快全世界知名。” 顿了顿,接着说道:“赌博对赌客来说,赌的是运气,但对我们坐庄的而言,我们既不赌运气,也不靠出千坑赌客,只抓住两点,抽水和概率。” 冼耀文指了指蔡金满,“打个比方,她是赌客,嗯,假设她是男的,全副身家10万元,她来到我们酒店赌,我们不能想着一副牌就把她掏空,而是要让她尽可能多玩几把,比如一次押10元,她输了,我们收钱,她赢了,我们赔给她9.5元,因为我们要抽水5%。 当然,不是赌客赢了钱就要抽水,会分情况,这个以后定规矩的时候细说。 10万元,每次押10元,即使她每副牌都输,也要玩1万副牌,加上来来回回拉扯,可能需要几个月才会输完。” 冼耀文轻笑道:“这是理论上,实际上她在我们酒店泡着,要吃饭,要睡觉,乏了去浴室泡个澡,去骨场捏一捏,赢钱了,庆祝一下,去马栏一人三骑,输钱了,去马栏双马并行去去晦气。 福利酒店不仅靠赌桌赚钱,所有的配套也是为了赚钱,她的10万元至少有5000要让她花在配套上。 这是配套存在的意义,我再说回赌本身。” “冼先生,我还没到,你们怎么就说上了。”就在这时,佘阿贵走了过来。 冼耀文冲他笑了笑,“佘爷,我们刚刚在说福利酒店业务细节上的事,你现在开始听也不晚。” 稍稍寒暄,又派了雪茄,冼耀文继续之前的话题。 “第一,本钱。相对赌客,我们的本钱必须是无限的,所以要限制赌客押注的最低和最高金额,太少没赚头,我们不伺候,太多,我们的风险太大。” 点上雪茄吸一口,冼耀文又指了指蔡金满,“还是打个比方,她的本钱是50万,我们是100万,如果不限制押注的最高金额,她押50万,中了一把从此就不再光顾,我们就损失永远拿不回来的50万。 如果她连押两把都中,我们的酒店也不用开了,关门上街要饭去吧。” 佘阿贵不解地说道:“我们为什么会输?开赌场哪有不养几个赌术高手的道理。” “佘爷,强中自有强中手,一代新人换旧人,你说养一个赌术高手一年要给多少供奉?我们又该养几个?养了高手是不是就能万事大吉?”冼耀文摆了摆手,“事情无绝对,高手还有更高手,与其琢磨养高手,不如改变赌的方式。 有的人天赋异禀,耳朵特别灵,听骰子一听一个准,也有眼睛特别亮,哪张牌九牌在哪里都能看清楚,这些虽然都有规避的办法,但不能保证绝对有效,所以我刚才跟李女士说我们酒店不采用牌九和骰子的赌法,而是采用西洋扑克牌的赌法。” 冼耀文把之前说过的一些内容给佘阿贵重新说了一遍,等他能跟上节奏,这才继续说道:“就我刚才说的puntbanco的玩法是这样的,每次发两副牌,一副牌是庄,另一副牌是闲,赌客可以押庄或押闲,也可以押和、庄对、闲对……(百家乐规则就不水了,不知道的自己搜一下) 因为补牌规则的关系,庄赢的概率超过五成,闲赢的概率四成几,和的概率很小,所以,只要庄赢,我们就抽水5%,变相把庄赢的概率压下去,让庄闲之间相对平衡。” 冼耀文指了指佘阿贵,又指了指蔡金满,“佘爷押庄50万,她押闲40万,如果和,那就不吃不赔,进入下一副牌,如果闲赢,我们赚10万,如果庄赢,我们亏7.5万。 如果佘爷还是押庄50万,而她只押闲10万,那佘爷就要拿走30万,只能押20万,我管这个叫限红,一张赌桌,每一副牌,我们限定最多盈亏10万。 而我们赌桌的数量会超过100张,取双数,按输赢对半来计算,我们是包赚的,这就是概率。 我们不用担心某个赌客赢,在一定的金额范围内,赌客赢得越多越好,一个赢大了的赌客,会给我们带来一批新的赌客。” 冼耀文指了指天,“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这世上成功者只会占少数,大多数只会成为失败者,赌也是一样,只有像我们这样坐庄才可以保证永远赢,赌客逃不出概率和两个心字,贪心、不甘心。 赢了一次,还想赢第二次,赢了第三次,赌客就会把我们酒店当成送财童子,娶老婆养孩子买房子都会指望我们,贪得无厌。 再是洪福齐天之人,也不可能次次赢,输一次没什么,骑马溜一圈解解乏,第二次重新来过,但输了两次、三次,赌客就应该上头了,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到了第四次,押注就会变重,然后越来越重,直到输光为止。” 冼耀文又指了指店门外停靠着的自行车,“自行车能撞死人,却没有多少人被自行车撞死,因为每个人和自行车面对面的次数并不多,可如果自己不想活,主动去和自行车面对面,次数一多,总有一次会被撞死。 这就是概率。 不怕赌客赢钱,就怕赌客赢了钱不再光顾,只要还来,我们就有机会把钱加倍拿回来。” 佘阿贵感慨道:“冼先生这是细水长流的经营之道。” “佘爷,暴利的吃相太难看,根本没法持久,我们每次只需赚取有限的利润即可,细水长流,到年底一盘账,赚得绝不会少。所以,我们酒店做的必须是合法的生意,而且要把利润的大头交出去。” “交给英国佬?” “对,交给英国佬,光明正大地交,我会去总督府推动向我们征收重税,大头交在明处,好处给在暗处,只有这样,我们的钱才能拿得稳,生意才能长久做下去。” 佘阿贵沉思片刻,恭维道:“冼先生想得真周全,我的投资投对了。” 冼耀文淡笑道:“等酒店开业,难免会有人上门捣乱,佘爷,酒店的安全就要仰仗你了,开门做生意,不好太得罪客人,安保还是得以震慑为主,不到万不得已,打打杀杀难免就免。” “该怎么做?” “挑二十个形象好一点的兄弟组建酒店保安队的班底,我负责找人对他们进行岗前培训。” “好。” “……” 三人的小会议接近六点才结束,就酒店的事务掰开揉碎了细细过了一遍,每个人的职责进行了明确。 离开时,冼耀文邀请李月如共乘一车,在半路两人下车来到僻静处。 “你不用再担心李裁法。” “他死了?” “听说是的。” 李月如一脸萧瑟地说道:“听到这个消息,我好像并不开心。” “可以理解。”冼耀文轻轻颔首,“好好调整情绪,福利酒店还要由你挑大梁。” “嗯。” 冼耀文凑到李月如耳边说道:“警察没搜到李裁法贩毒的赃款,也没有落到我手里,这笔钱在哪里你心里有数也好,没数也罢,就当没这回事,这钱不好拿,容易有命拿没命花。” 李月如轻笑道:“想要也没办法,我真不知道他把钱藏哪里。” “走吧。”(本章完) 第353章 千里请救兵 翌日。 傍晚,加冷机场。 冼耀文抱住远道而来的施夷光,“莉莉,好久不见。” “亚当,好久不见。” 两人松开怀抱后,冼耀文看向站在边上的储蓄飞,指了指对方的眉角,“有点丢人啊,跟小鬼子打了多年仗没挂彩,几个非洲土著倒把你伤着了。” 储蓄飞抹了抹眉角,不以为然道:“只是被流弹擦到。” 冼耀文手指点了点储蓄飞,继而转脸看向施夷光,“莉莉,你一定饿了,行李给我,我们去酒店。” 一个小时后,经过梳洗的施夷光和冼耀文在莱佛士酒店房间的桌前对坐,桌上摆着晚餐。 冼耀文举杯道:“莉莉,感谢你能过来。” 施夷光微笑着举杯回应,“亚当,我们是朋友。” “干杯。” 一口酒下肚,冼耀文放下杯子,说道:“不瞒你说,我在香港有不少英国朋友,但没有一个人和詹逊熟识,没办法,我想到了远在黄金海岸的你。” 施夷光轻笑道:“你应该早点想到我,我不仅认识詹逊uncle,还认识福尔格。” “是的,我应该早点想到你,不过,现在也不晚。”冼耀文将福利酒店的计划说了一遍,“我的条件,詹逊以及总督府延伸出去要解决的关系分享15%的分红,福尔格以及警队的其他关系分享10%,至于你,给我1.15万英镑,我转让给你5%的股分。” “为什么不取个整数?” “汇率。” 施夷光摇晃着酒杯淡笑道:“亚当,你总是这么贴心。” “你的话听起来有点怪,不过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冼耀文再次举杯,“ok?” 叮! 酒杯相碰。 “ok。” 又是一口酒下肚,施夷光幽幽地说道:“亚当,有人让我转告你,是时候进行一次分红。” 冼耀文颔了颔首,从公文包里拿出仓单放在桌面,“橡胶期货,已经到期可以交割,要橡胶还是要钱都可以,价值16.48万英镑。给我半年时间做调整,半年以后,每个月按挖出来的黄金数量进行一次分红。” 施夷光收好仓单,说道:“我会说服其他人。” 冼耀文指了指坐在一侧的储蓄飞,“想要更多分红,就给他一点帮助,给他搞点迫击炮,如果有哈里霍普金斯更好。” 施夷光睨了冼耀文一眼,“要不要搞几架兰开斯特?” “我更喜欢斯图卡。” “亚当,用火炮性质就变了,如果走漏了消息,大家都有麻烦。” “好吧,实在不行,维克斯重机枪和布伦式轻机枪也是可以接受的。” “没问题。”施夷光瞄了储蓄飞一眼,说道:“亚当,光有武器没用,你的人要果敢一点。” “嗯哼。” 食讫,冼耀文和储蓄飞两人进了储蓄飞的房间。 冼耀文修剪好两支雪茄,派给储蓄飞一支,并帮他点上火。 “刚刚施夷光说的,听到了?” “是。” “猪鼻孔在印尼训练一批菲律宾老兵,等训练结束,我会让他抽调一半人去你那边进行岗位对调,等人到位,你让一半老兄弟回香港休假一段时间,后面我会把他们安排在马六甲海峡一带。” “当海盗?” “主要负责安保工作,有闲暇时替天行道,打击一下刚刚抢劫完,货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海盗,嗯,行话应该叫黑吃黑。” “有招惹海盗的必要吗?” “有些东西不能光明正大地买,只能靠抢,我又不想兄弟们去当海盗,只好黑吃黑。等你回去,帮我物色一个人,负责和海盗交易赃物,先混熟了才好进行下一步。” “黑人?” “嗯。” “明白。” 冼耀文拍了拍储蓄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犰狳小队度过了磨合期,我们彼此建立了信任,接下来金季商行马上会迎来暴利,兄弟们都能拿到大笔分红,有人会想着安逸,不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这我能理解。 但你要让他们明白,安逸是要建立在有人扛枪守护的基础上,新人到位,老人才能退。如果不想守三年之约,不给我从容的时间进行安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往后的分红与他无关,由新人继承。” “目前人心比较稳定,还没有人萌生退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库马西只能找到女黑人,兄弟们都不喜欢。” 冼耀文轻笑道:“这个问题不难解决,只要能多赚钱,有的是人愿意去。在市区找一栋大房子,过些日子我让人送几个东洋娘们过去,只待三个月,之后换一批朝鲜娘儿们,越南、泰国、马来亚,三个月一轮换,让兄弟们玩开心了。 不过,有两点需要特别注意,第一,让兄弟们把嘴闭紧,不要忽然脑子开窍,会说日语、朝鲜话,什么都往外说。 第二,每人每个月只能休假两次,每次只能找不同女人,绝不允许光顾同一个女人第二次,谁犯浑,直接取消他的休假资格。” “明白。” …… 9月30日这天,冼耀文跟着施夷光去总督府面见詹逊,向对方展示了福利计划: 福利酒店投入运营伊始,上缴税额从酒店收入的25%开始,往后逐年递增1%,直到固定在35%。 酒店从每年的净利润中拿出10%用于新加坡的慈善事业,其中90%由酒店建议、经总督府同意,用于发展新加坡的经济、工商事业。 注:涉及工程与物资购买,优先英国人的公司。 酒店每年拿出1.5%的毛利注入总督府即将建立的职工保障基金(普通工作人员分一点),并负担总督府室内心理建设(酒会)、户外拓展(打高尔夫)的费用。 酒店每年向警队捐赠一笔固定数额的“装备改善金”,并单独向辜加警察团(警卫团)、志愿特别警察队(辅警)捐赠一笔固定数额的“薪资补助”。 詹逊收下了计划书,并称会尽快推动计划通过。 他能这么爽快,15%的分红和冼耀文抛出的一个问题发挥了决定性作用,这个问题就是“英国还能掌控马来亚多久”。 见完詹逊,又见福尔格,并成功把10%的分红送了出去。 不送不行,总督府是县官,警队是现管,不把警队摆平,有的是合理合法的手段整福利酒店。 一个上午的忙碌,基本实现在新加坡拥有一个稳定进项的目标,以支持其他计划的展开。 下午一点半,冼耀文和施夷光签署完股份协议,在莱佛士酒店的餐厅就餐。 “亚当,下午给我当导游。” 冼耀文用餐巾擦拭一下嘴唇后说道:“抱歉,我没时间,我的未婚妻的哥哥今天在这里举行婚礼。” “真是遗憾。”施夷光端起水杯,“说到婚礼,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我的结婚请柬。” “嫁给爱情吗?” “没这么幸运,不过不讨厌。” “所以,我以后应该称呼你铁娘子?” 施夷光冁然一笑,“我喜欢这个名字,以后私下里就叫我铁娘子。” “yes,madam。” “亚当,不久之后我就会回到伦敦,进入工党占有的选区出选下议院议员,我需要你在商业上提供帮助。” “保守党?” “是的。” “你下一步是不是修习法律然后投考律师公会?” 施夷光淡笑道:“亚当,你好像很熟悉游戏规则。” “还算了解,即使一切顺利,你想当选也需要几年时间,结婚,有了孩子,才容易被选民认可。”冼耀文耸耸肩说道:“ok,为了我们的友谊,你到哪个选区,我的投资就会进入哪个选区,帮你争取一部分选票。” 施夷光举起酒杯,“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地久天长。” 吃过饭,两人在酒店大门口照了一张合影,储蓄飞跟着施夷光出门,冼耀文留在酒店看报。 差不多四点,蔡金满来了酒店,冼耀文变成狗腿子,跟着蔡金满和酒店确认一些事,无非不过就是桌子和菜单的安排。 大概是因为蔡光耀和阮玉芝两人早三年前就在英国秘密结婚,甜蜜的婚礼已偷享,这次的婚礼更多是给亲戚朋友一个交代,并没有引起两人足够的重视,观婚礼的准备,与其说是婚礼,倒不如说是聚餐比较贴切。 亏他早早飞过来,还一心想着毛脚女婿出点大力。 四点半,主角来了,冼耀文到水仙的房间冲了个凉,换上一身水仙给他准备好的西服,棕色,尺码大一号,穿在身上不修身,却不至于松松垮垮,打上领结,三分像侍应,四分像夜总会保安,还有三分像卖保险的。 弄妥帖,回到宴会厅,站到蔡金满身边。 此时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一些宾客,着装比较统一,男性西装,女性旗袍,仅花色略有不同。 当蔡金满注意到冼耀文的出现,她的目光顿时打量冼耀文全身,遂轻声说道:“你穿这套西服不好看。” “我不需要好看,大哥大嫂才是今天的主角。”冼耀文转脸,刻意放大动作打量蔡金满身上的旗袍,“你穿这一身很好看,我想亲你。” 蔡金满脸颊上的红晕刚爬到半坡,顷刻被客套的笑容冲散,嘴里压低声音说道:“嫂子的父亲过来了。” 冼耀文转脸望去,正好与来人目光对视,对方脸上堆起笑容,快步走上前来,“冼先生。” 阮玉芝的父亲阮守智是华侨银行经理,级别比周福隆高,但负责的事情没有周福隆紧要。华侨银行经过多次兼并重组,股东不少,内部派系横生,阮守智貌似不是李家的人。 “阮伯父,你好。” 听到“伯父”二字,阮守智的笑容里多了几份真。他其实并不是太中意蔡光耀这个女婿,一是因为蔡家的家世差了点,二是不怎么喜欢蔡光耀这个人。 首先,不声不响和自己女儿私定终身,罔顾自己女儿之名节,既无家教,又无担当。其次,提亲居然没找媒人,而是自己贸贸然上门,一点规矩都没有。 若不是木已成舟,生米已成熟饭,他未必会答应这门亲事。不过,他好像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眼前的蔡家准女婿。 “耀文,等下一起喝一杯。” “好的,阮伯父,晚一点我去找您。” “好好,你们先忙。” 阮守智正欲离开之时,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阮经理,恭喜恭喜。” “丘经理,感谢你能过来。”寒暄一句,阮守智对来人示意冼耀文,“丘经理,给你介绍,这是我亲家的女婿,也是我们银行的大客户,冼耀文先生。” 来人闻言,看向冼耀文,“冼先生,你好,我是华侨银行的客户经理丘德拔。” 冼耀文握住丘德拔的手,客气道:“丘经理,你好,我是冼耀文。感谢你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大哥的婚礼,一会请多喝几杯。” “一定,一定。” 眼下不是搞商务社交的场合,简单寒暄,阮守智引着丘德拔离开。 冼耀文没有抢风头之心,却似乎有抢风头之举,几息之后,李成智过来说了几句,接着又是黎觉、王长辉,生怕再有人来,冼耀文不敢再站显眼处,跟蔡金满说一声,躲去厕所吞云吐雾。 等他再回宴会厅,仪式已经开始,一段类似工作汇报的相识相知过程讲述,有点沉闷,接着也没什么互动环节,新人跟着摄影师自顾自拍照去了,各个角落一通拍,捎带把客人也装进照片的边角。 然后就是等吃,冼耀文跟蔡家的小辈和蔡金满的表亲一桌,离主桌不太远,蔡金满给他介绍了主桌不认识的女性,祖母念娘、亲家母有娘,加上丈母娘认娘,这认、有、念还能排出一则故事。 还好到了蔡金满这一辈不时兴以“娘”字命名,不然她很可能叫金娘。 到了吃的环节,冼耀文腹内对大舅哥颇有微词,中餐西摆,不伦不类,菜少盆大,看似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其实没什么吃的,这还不算什么,就当是西化。 可眼瞅着菜都见底了,还不见新人给宾客敬酒,这就不是西化能解释得通的,除了伊斯兰婚礼,他还没见过不敬酒的,就算新人不敬,家长也得敬。何况,英国人对婚礼极为重视,敬酒环节是少不了的,感情西化的时候把这当糟粕了呗。 等到已有宾客离席,还不见主桌有动静,冼耀文不再观望,端着杯子走到丘德拔坐的那桌,寒暄两句,问了送请柬的地址,马上回位子,一直坐到散席,阮守智那一杯就免了,主桌没动,他不好凑上去。 10月1日。 早上去樟宜看过王长辉找的地皮,定下了之后,冼耀文写了一封信,找写信佬翻译成印尼语,寄给印尼梭罗市一个叫葛桑的人。 十年前,葛桑写了一首《美丽的梭罗河》,一鸣惊人,被翻译成十多种语言传唱世界。 昨日在报纸上看到关于葛桑的一则报道,说他的老婆是一个赌鬼,虽因此而分离,但依然要帮老婆背一笔赌债,日子很不好过。早上,冼耀文打去报社打听了一下,决定邀请葛桑加入友谊影业,尽管梭罗河后没听说葛桑有传唱度很高的作品。 不碍事,哪怕葛桑已是江郎才尽,用枪手也得把他堆成灵感不绝,名声基础摆在那里,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 葛桑入彀后,冼耀文打算招一批印尼的音乐人,就他所知,其实香港流行音乐的形成受东南亚的影响颇深,特别是印尼和菲律宾,印尼的作曲、菲律宾的编曲是香港流行音乐的组成元素之二。 论香港歌手的翻唱歌曲数量,东洋第一,欧美第二,印尼可以排到第三,引进印尼音乐人可以算得上是妙招,印尼之后,亚洲但凡有音乐市场的国家,音乐人要引进一个遍,出口转内销,在亚洲国家都是灵光的招数。 中午吃饭的时间,冼耀文去了一趟蜜驼律,看了一间店屋,回到河谷店屋,他起草合同,以市价租下店屋当作友谊影业驻坡办公室。 无论是影片发行还是唱片发行、明星走穴,新加坡这边都需要有人对接,设立一个办公室很有必要,人员不需要多,一个或两个人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兼了。 当他在租赁合同的甲乙签名栏都签上自己的名字时,他的茶盏被人端走,一串带着热浪的声音响起。 “太热了,我要洗个澡,亚当,一起吗?”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半干未干的头发,“二十分钟前刚洗过,你自便,等你出来,我们聊一下合同细节。” “什么合同?” “有个服装品牌王妃与绅士邀请你当终身形象代言人,前三年每年给你1万美元的代言费,后面按照你的名气重新洽谈代言费,我替你答应了,没提出任何要求。” 凯莉轻笑道:“你的品牌对吗?” 冼耀文放下笔,将合同收好,随后面向凯莉,抱住她的腰,“你猜对了。” “我会吃亏吗?” “你自己应该能想到。” 无需多想,凯莉瞬间就理清弯弯绕,“需要我说谢谢吗?” “公平交易,不需要。《八福客栈》会拍摄一段幕后花絮,大约三分钟,你穿着各种款式的旗袍,出现在各种场景中,另外在香港拍摄期间,你需要为品牌拍摄一组宣传照。” “我没问题。” 冼耀文松开凯莉的腰,“你先去洗澡,下午我要去拜访一些服装店的老板,你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 “ok。” 两点钟开始,冼耀文和凯莉两人脚步匆匆地穿行于洋服店老板多为广府人的宝塔街、加东,以及老板为广府人和印度人各一半的乌节路未来的远东商业中心和幸运商业中心路段,老板以客家人为主的军港、芽笼。 避开一些生意火爆的老字号,专往生意一般或开业不久的洋服店里钻,向老板推销王妃与绅士的泛品牌化概念。 说白了,他想在王妃与绅士品牌下打造裁剪师标签,将每家洋服店当作王妃与绅士的子品牌进行运营,裁剪师即品牌,先进行较松散的合作,品牌对裁剪师进行推广,让洋服店占点便宜,吃点甜头,等大浪淘沙留下的裁剪师精英吸纳为品牌股东。 裁剪师只是开始,未来还会延伸到设计师独立品牌,或许还有明星品牌,专攻明星粉丝市场,拓展服饰业务线的同时,也给友谊影业将来的股价上涨贡献一份力量。 一个拥有无限遐想空间的新业务对股价的刺激作用绝对是巨大的,可以讲许多故事,一定程度上来说,股市是讲故事的地方,故事的力量驱动企业价值。 所谓利好和利空消息,无非是大多数人都相信能驱动企业价值上涨或下跌的故事罢了,如果不听、不信故事,也就无所谓利好和利空,但这是不现实的,金融说到底其实就是人性的游戏。 新加坡不大,但要转的街多,等冼耀文两人到芽笼40巷,已是晚上八点出头。因为在芽笼发现洋服店主要做马来人和印度人的生意,而马来人舍得花钱做衣服,且对衣服款式没有什么要求,也不会讨价还价,他转得就细一点,六条巷不到20家洋服店,他一家都不打算放过。 从一家洋服店出来,冼耀文拿起吃了一半的莲蓉包吃完,漱了漱口,擦拭嘴唇,将公文包交给已经乏了不想走的凯莉,钻进下一家洋服店。 进到店里,冼耀文打量了一圈,就之前积累下来的经验,判定眼前的店是一人店,所有事情老板一个人干,于是,走到缝纫机前,冲正在忙碌的老板说道:“汝好。” 听到动静,老板抬头瞥了一眼,加快送布的速度,等车完最后的几针,脚停住,手转一下手轮,将布一拢,站起身说道:“先生,做衣裳?” “今天不做衣裳。”冼耀文指了指贴着墙的展示柜,“我能看看没人领的新装吗?” “先生随便看。” “谢谢。” 冼耀文轻轻颔首,走到展示柜前,扫一眼里面挂着的西服,选中一件他最不顺眼的取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看完,挂回去,再取一件他最顺眼的。 未几,他对老板说道:“老板,你店里原来有两个师傅?” “一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冼耀文顿时恭维道:“老板的手艺真好,兼上海派和广东派所长,线该藏就藏,该收就收。” 老板一听,这是一位懂行的,心里顿时不太乐意,十之八九,这个半唐番没生意做。 这套路冼耀文不是第一次用,经验正热乎,眼前的老板抬头纹一皱,他就知道接下来要放什么屁,不等对方开口,他紧接着又说道:“免贵姓冼,开了一家服装公司,不知道老板有没闲暇接订单。” “原来是冼先生,这边请,这边请,我给你泡杯茶。”(本章完) 第354章 能干的生活秘书 10月4日。 冼耀文将窝在自己怀里沉睡的岑佩佩挪开,摸黑下床来到书房,打开大班桌上的台灯,瞥一眼闹钟,随后提起话筒放到耳边。 “请讲。” “老板,我是郑慧娴。” “深夜一点半打电话来,有急事,还是忘了时差?” “急事。”电话那头,郑慧娴急促地说道:“中午我和杨蕾孟一起吃饭,她说起香港那边有人在打听老板……” “停,听我说。”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脑子转了转,说道:“被打听的那个人姓顾,打听的人姓周,中年人,是不是?” “对。” “杨蕾孟竹筒倒豆子?” “听她的意思大概是这样。” “好,我知道了,她嘴巴那么闲,给她安排一点耍嘴皮子的活,让她嗓子说到冒烟。” 郑慧娴咯咯笑道:“我会安排。” “挂了。” 放下话筒,冼耀文点上一支雪茄,脑子里将周懋臣能调查到的情况梳理一遍。 伦敦一开始打过来的560万估计瞒不住;香港的产业,除了金季商行,其他都能查到;新加坡橡胶赚的那一笔大概也能查到;杨蕾孟这个大嘴巴,花社一定暴露了,其他,十有八九查不到。 “老狐狸,知道我的实力比想象中的强,你会怎么做?让周小恒退一步求和?还是想做我泰山大人?” 未几,雪茄燃烧了不到四分之一,冼耀文停止思索,赶紧回卧室接着睡。 在新加坡上飞机的前一晚,累得走不动道的凯莉可是拿他当肾上腺素使,扎了一针又一针,压根没睡几个小时,一回来又是交公粮,他这会正虚着呢。 早上吃早点时,冼耀文翻看着报纸,已经回港的龙学美坐在边上。 在报纸上看见一篇关于好运来扬威海外的评论性文章,冼耀文便问道:“文章发了几篇?” “在三份报纸分别发了一篇,第二天和第三天一共发表了七篇评论。” “喔,销售情况怎么样?” “前面三天的销量分别是437件、402件、459件,情况已有好转。” 冼耀文摇头,“未必,现在正好是换季,本就是该添置衣裳的时节,不过聊胜于无,多观望两天再说,给林经理去个电话,今天的销量及时报过来,还有,关于陆雁苏的文章先不发。” “好的。” 喝完一碗稀粥,冼耀文收起报纸,对冼玉珍说道:“玉珍,大哥要入哥球会,顺便帮你办个女会员,以后你自己安排时间每周去练两个小时,最好是周二,这天是女士高球日,有女会员比赛。” “大哥,不用给我办会员,我听说会员只要交一块钱的果岭费就可以带一名女嘉宾一起打球。” “不方便,我们的时间表不一样,很难凑到一块。吃好了没有,我要去港岛,坐你的顺风车。” “马上。” “阿美,今天我不去公司,有事打去蓝塘道。” “好。” 坐冼玉珍的车到了英皇道友谊商场地块,冼耀文刚用脚丈量了一小半,卡罗琳的车子挨着他停下。 “boss。” “卡罗琳,招商会的报告我看了,干得好,你为自己赢得一次公费年假旅行,一个月的时间,去哪里你自己决定。不过,先欠着,和明年的年假一起休。” 卡罗琳微笑道:“boss,我的中文老师教过我一个成语画饼充饥,用在这里正确吗?” 冼耀文颔了颔首,“基本正确,看来你的学习进度很快,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用中文进行对话。” 卡罗琳睨了冼耀文一眼,转移了话题,“boss,招商会能够成功,贡献最大的是柳经理,有一半犹豫不决的客户是被她说动的。” “她是项目股东,做得好是应该的。”冼耀文一边往前慢步走,一边说道:“既然招商会已经圆满成功,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时间,友谊商场落成之前,我们的信誉不足以启动上海大厦项目,这段空白期,你的精力放到友谊影业。” “boss,我不懂电影。” “你不用懂电影,只需要懂生意,懂得执行我下达的命令。香港所有影业公司的老板和经理我都做过了解,没发现一个能胜任友谊影业总经理的人选。 袁文怀是个人材,但他的经验不足,需要几年时间的经验积累,没办法,总经理的职位只能我先兼着,但我的事情太多,只有时间做决策,执行需要你来。” “我没有问题。” 来到一个小土坡前,冼耀文停住脚步,“米歇尔跟你提过丽池花园的事吗?” 卡罗琳迟疑了片刻,说道:“说过。” 卡罗琳的迟疑被冼耀文捕捉到,但他不动声色道:“知道香港小姐选美比赛吗?” “知道一点。” “去详细了解一下,我打算以友谊影业为主导,联合报社、电台、服装公司举办1951年的比赛。和以往几届参赛选手多为舞女不同,我们举办的比赛规格会很高,参赛选手必须身家清白,获得冠军的选手必须美貌与智慧并存,简单来说,既要长得漂亮,又要拥有高学历、高智商。 香港小姐只是我制定的选美计划第一步,可以说是香港内部,或者说华人自己的选美比赛,第二步,我想说服港府举办世界小姐选美比赛,第一届主要面向英联邦地区,并尽可能邀请更多的国家参赛。 世界小姐比赛对外公开的宗旨是为了向世界宣传香港,促进香港旅游业的发展,和世界对香港工业产品的认可,但我的真实目的是为友谊影业筛选国际演员,以及促进友谊影业的影片发行到其他国家。 香港的其他影业公司都是以华人为主导,影片面向的市场也是华人市场,市场太窄,不方便讲故事。 虽然友谊公司创建友谊影业的初始目的是为友谊置业服务,但除此之外,我也希望友谊影业能创造出更大的价值,所以,我给友谊影业的后续安排了上市计划。 上市,股价飙升后打包套现,才是友谊影业的完美谢幕。在此之后,友谊公司成为一家纯粹的置业公司,立足于香港,逐步发展到澳门、新加坡,亚洲、欧洲、北美,发展到哪里,就和当地的企业进行合作,进而成为一家世界性的置业公司。” 冼耀文顿了顿,继续说道:“啊,你的年假旅行我建议你去佛罗里达州,在迈阿密享受阳光海滩、壮硕的男人之余,顺便了解一下二十年代的佛罗里达州房产泡沫事件。 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加速新技术的产业应用,并催生大量创新应用和产业形态,扩大新供给,形成新的经济模式,从而带动服务业、生产性服务业、文化创意等相关产业和经济发展; 同时借助新兴的服务模式和技术手段为更大范围的经济活动提供可能,甚至推动形成新的新兴战略产业。 这是基建所带来的好处经济理论性的说法,用更简单的文字来描述,发展基建可以带来以下好处: 第一,创造就业机会。 基础设施项目通常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包括建筑工人、工程师、设计师等。因此,基建项目的实施可以在短期内创造大量就业机会,有助于降低失业率。 第二,促进产业发展。 基建项目需要各种原材料、设备和技术,从而促进相关产业的发展。例如,建筑行业、材料供应商、工程咨询公司等都可以在基础设施建设中获益。 第三,提升生产力。 改善基础设施有助于提高生产力和效率。良好的基础设施,如交通运输网络、电力供应、通信系统等,可以降低生产成本、提高交通效率,从而促进企业的发展。 第四,改善商业环境。 良好的基础设施有助于改善商业环境,吸引投资并促进企业活动。例如,更便捷的交通网络和物流设施可以吸引更多企业在该地区设立业务。 第五,提升居民生活质量。 基础设施的改善对居民生活产生积极影响。例如,优质的公共交通系统、清洁的水源、可靠的电力供应等都有助于提升居民的生活质量。 第六,引导私人投资。 政府通过基础设施项目的投资,可以激发私人部门的投资。一些基础设施项目可能涉及‘公共和私人’合作伙伴关系,使得私人投资者参与其中。 第七,长期经济增长。 良好的基础设施为长期经济增长打下基础。例如,现代化的交通网络和通信基础设施可以促进商业的发展,支持创新和科技进步。 总体而言,基础设施建设在提供直接经济效益的同时,还有助于改善社会生活和促进全面的经济发展。 貌似发展基建的好处很多,但不要忘记,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会埋下隐患,包含在基建里面的房地产想要快速发展,免不了要和金融挂钩。” 拿出雪茄盒,取出两支细雪茄,派了一支给卡罗琳,吞云吐雾后,接着说道:“我们友谊置业的商业项目,友谊商场、上海大厦,面对的是高端客户,即消费能力较强的客户。 我们的住宅项目面对中端客户,即具备一定消费能力,但购买物业稍显吃力,却不缺乏筹集资金渠道的客户。 中端客户筹集资金的主要渠道是借款,向亲朋好友借款,一个客户购买物业,很可能会抽空两个甚至五六七八个钱包的购置物业潜力,即潜在客户的数量会随着一部分转变为客户而呈几何倍减少。 房地产生意可以做得很复杂,也可以做得很简单,最简单的模式就是买一块地皮,起一栋唐楼,加上一点差价卖给客户,然后进入下一个循环。 几次下来,所获利润和本金足以支撑同时盖两栋唐楼,生意扩大,从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如此膨胀,假如一切顺利,一家小公司只需要几年时间就可以发展成大公司。 房地产行业进入的门槛很低,盖唐楼也不需要太高的专业技能,一个泥瓦匠搭配两个小工就可以开干,但相对的成长空间却是有无限可能,因为这两年香港急剧增长的人口使住房需求急增。 之前,房地产公司都是小打小闹,同时盖一栋或两三栋唐楼,利润不错,却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力,我们的公众四方街项目一运行,对手里有钱却没有项目可投的人来说,房地产行业就有了相当大的吸引力。 或许从这个月开始,我们的竞争对手数量会很快超过住房需求的增加,也就是说,供过于求的局面离我们并不远。 我们需要加快项目的执行速度,和供求转变争夺时间,我们又要时刻注意供求的变化,在恰当的时候停止新项目的进行,一旦供求关系开始转变,即使项目执行到一半,我们也要尽快对外抛售,集中资金,应对接下来的楼价、地价下跌,在别人恐惧时,我们贪婪抄底。” 冼耀文拍了拍手,“ok,基建和香港房地产未来的预测就说到这里,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把你当作我的接班人进行培养,我有其他生意,嗯,完全属于我个人的生意,不可能永远被困在友谊公司总经理的位子上。 我和米歇尔对友谊公司都抱着大希望,期待着它能走得很远,想成为友谊公司的掌门人,必须具备相当高度的战略眼光,能洞悉世界经济的走向,特别是房地产行业的发展轨迹,清楚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 熟练运用杠杆,却又不沉迷于杠杆,懂得如何超然于外,不被局势所裹挟;友谊公司从成立那一刻就在运用杠杆,以一万元进行撬动,也就是所谓无本起家。 但我对杠杆的运用却是非常警醒,该用的时候用,不该用的时候绝对不用,未来两三年时间,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降低友谊置业的负债率,让财务处于健康状态,并一直保持下去。” 冼耀文指了指卡罗琳,“比起袁文怀对友谊影业,你对友谊公司而言,经验和眼光更加欠缺,上帝给予每个人的时间是公平的,学习是痛苦的,需要花时间的,未来一两年,我希望从你身上看到睡眠不足和神经衰弱。 假如你做不到,接班人会与你擦肩而过,你会成为一名纯粹的秘书,做着秘书该做的事,包括维护我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当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随时把你按在办公桌上。” 冼耀文摊了摊手,“很显然,你是带着特殊使命担任我的秘书,大概不会轻易辞职,走向光明还是走向黑暗,由你自己选择。” 卡罗琳莞尔一笑,“boss,我当然选择光明。” “既然如此,我期待你的表现,相比其他秘书,你的工作范围窄了许多,我需要一名生活秘书负责你没有承担起来的工作。” “ok,boss想要哪个国家的人?” “不要华人和黑人,其他随意。” “我会尽快让生活秘书到位。” “嗯哼。我们接着说香港小姐比赛,刚才我漏了一点没有讲,冠军的未来发展,一是捧为电影明星,靠自己赚片酬和广告费过上富贵生活,二是嫁入豪门,所以,最终的冠军人选要以‘嫁入豪门’为标准,符合一名贵太太的基本要求。”(本章完) 第355章 心照不宣 “boss,你对太太有什么要求?” “不要问我,我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参考对象,凭借你英国人和生意人的双重身份,非常轻松就可以混入华人有钱人的社交圈,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冼耀文迈出步子,接着往前走,走到一处,停了下来,手指了指地面,“你应该已经看过明星周边店的计划书,脚下的这一片地皮就是为了明星周边店而预留,挨着友谊商场,双方共享各自所带来的人气,相辅相成。 华人在子女的培养上,功利性非常强,希望儿子成龙,女儿成凤,一切在教育上的投入都以出人头地为目标,凡是与此无关都不会重视,更不要说投入金钱与精力。 因为社会环境和生存环境的关系,华人一直以来都是重男轻女,对于儿子的培养,积累了数千年的经验,早已形成相当成熟的体系,但对女儿的培养,一直处于否定以前、寻找新模式的状态。 最近的一次就是从缠足进入新女性时代,女人大范围拥有了接受教育的权利,涌现出一批杰出的女政治人物、文学作家、艺术家。 请注意我说的‘杰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这个世界只有少数人可以当主角,绝大部分人只是统计学上的一个数字,名字只会被少数人记住,且很快被遗忘。 杰出之下是平庸,有的人是上帝心情愉悦时捏的,长得漂亮一点或智商高一点,有的人是上帝心情极差时捏的,缺胳膊少腿或智商低下。 当一个妈妈面对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儿,她应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女儿呢? 我希望香港小姐选美比赛给迷茫的妈妈们带去一个答案,我的女儿应该学钢琴,我的女儿应该学小提琴,诸如此类,你觉得这个答案该怎么给与?” “对冠军身上的闪光点进行放大。”卡罗琳脱口说道。 “bingo。”冼耀文打了一个响指,又指了指地面,“除了通过明星效应给予商品超高附加值,明星周边店也需要一些实际价值较高的商品,比如钢琴、小提琴,一定程度上,这会混淆其他商品的价值,让我们的吃相不会那么难看。 第一届的冠军,我需要一个钢琴水平较高的人选,并在她成为冠军后,针对钢琴这个点深挖,我要看到她因为会弹钢琴获得一系列的好处。 目前香港已经有曾福琴行,不仅有自己的工厂和品牌,且代理其他一些品牌,为了少给人家作嫁衣,我们的明星周边店旗下的琴行只能代理其他品牌,并且要有一个主推品牌。 品牌筛选的工作我已经替你做了,主推品牌就选东洋雅马哈,按我说的思路做一份计划书,好好想一想怎么向对方多要好处,如果对方不给,另选合作对象,并在我们的影片里全力抹黑雅马哈。” 卡罗琳嬉笑道:“怎么抹黑?” 冼耀文睨了卡罗琳一眼,“最简单的就是设计一段在琴行发生的打斗戏,打斗双方是乐师,打斗时小心避开其他品牌的钢琴,对雅马哈却是区别对待,不但跳到雅马哈钢琴上打,还把前顶盖、谱台、键盘盖拆下来当武器。 麻将缺了几张白板,拆掉琴键当麻将牌…… 可以设计的情节很多,不过这些是恼羞成怒之后的做法,对我们产生不了直接利益,除非找到竞争对手买单,当然,这只是事情不顺利的预备方案,我还是希望合作顺利达成,所以,你的计划书很关键,要说服对方接受赔本赚吆喝。” “boss,香港的市场并不大,你的设想很难实现。”卡罗琳想了一会,说道。 “对友谊公司的掌门人来说,必须具备讲故事的能力,我已经帮你想好大纲,如果你还不能讲一个好故事,抱歉,我想你大概只能靠姿色赚口饭吃。” 说着,冼耀文摆了摆手,“回公司后,给费宝树办理离职手续,她的使命结束了,多给她发三个月薪水作为补偿。走了,有事找我往蓝塘道别墅打电话。” 到了别墅,家里只有佣人。 冼耀文坐到遮阳伞下看报纸,少时,费宝树的贴身佣人葆贞端来了茶点。 葆贞的真名叫柴桂枝,葆贞是她自己取的“工作小名”,算是给自己一点念想。 当年盛宣怀府上有一个女佣叫吕葆贞,还有一个养娘叫倪桂珍,前者给北洋政府交通部的次长赵庆华做小妾,生了一个女儿名赵一荻,就是赵四小姐。后者嫁给了宋嘉树,就是从宋子文往下数那一串宋的老娘。 就因为出了这么两个逆天案例,上海的不少女佣都爱给自己取个小名葆贞或桂珍,一开始两者五五开,后来宋家发迹,桂珍也就没什么人敢叫了,渐渐,叫葆贞的也少了,倒不是因为忌讳,而是因为不灵。 就说柴桂枝,双十年华取的小名,如今已是五十在望,别说嫁到富贵人家,就是出嫁这一步都没迈出去,费宝树打听到她年轻时可能在一个生冷不忌的白相人那里栽过跟头。 品味过小白脸职业化的甜言蜜语,大概很难接受嫁给又穷又丑的糙爷们。 “老爷,茶水放这里。” “嗯。” 冼耀文抬头往桌面看了一眼,捻起一条条头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滋味不错,便问道:“柴妈,条头糕哪买的?” “北角新开的一家糕饼铺,店主的爸爸是沈阿金的徒弟,手艺很好。” “沈阿金做糕点很有名气?” “老爷,沈阿金在上海开了家沈大成糕饼铺,名气很大。” “哦,明天买菜的时候捎两斤,我带走。” “好的,老爷。” “你下去吧,没你事了。” 等葆贞走远,冼耀文对着空气说道:“让阿叶去摸一摸底细。” “是。” 昨天晚上,冼耀文已经和岑佩佩说了重新排班的事,昨天周二,周一已经过去,排班的次序是周二岑佩佩、周三费宝树、周四柳婉卿、周五苏丽珍、周六岑佩佩,每个周日轮空,如此循环往复。 只要不出差,他每个星期至少有一天会在别墅夜宿,安保等级自然要提高。 看了一个上午的报纸,断掉的几天续上,中午随便吃了一点,上床小憩,下午又坐回遮阳伞下,抽着雪茄,思考一些事情。 先是友谊商场,泡半天的经营理念之外,他还想赋予其内部的友谊戏院文化属性,首先,联络中英管弦乐团,争取让友谊戏院成为其定点演出场地,其次,不时邀请东西方古典音乐人莅临演出,把友谊戏院变成雅地,友谊戏院的名声也随着西方古典音乐人传扬到海外。 对友谊影业来说,这是一种逼格的提升,谁要对风月片、女团唧唧歪歪,说低俗,古典乐直接砸他脸上,高雅的来了,你丫的听得懂吗? 是的,女团,风月片之外,他还打上女团的主意,九条穿着旗袍的大长腿在舞台上哼唱类似《十八摸》带有挑逗属性的歌曲,票大概是不愁卖的。 那啥,婊子要做,牌坊也得立,古典乐就是牌坊,这玩意曲高和寡,没多少人会捧场,蚀本是肯定的,东墙亏,得找西墙补,丽池花园就是西墙了,相隔不远,一边高雅,一边接地气,挺好。 以他之见,当下对舅少团的开发不够成熟,尚有不少潜力未挖掘,他打算将未来的网络直播移植到线下,大力弘扬刷礼物文化,有必要的话,让歌伶重点开发商行的会计客户,这个群体很有潜力发展为豪客,崽卖爷田尚不心疼,花别家的钱更不会心疼。 等东窗事发,重情重义的歌伶还可以帮其安排船跑路,临别再哼一曲《送别》,给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个吃相有点难看,还是打个问号先,或许将pk做到极致,已经是日进斗金。 正当他的思维从pk跳跃到开盲盒时,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转脸看去,不是费宝树的车,是米歇尔。 行注目礼,看着米歇尔朝他走来,坐在对面。 “米歇尔,原来我们已经熟悉到不用打招呼就可以上门。” 米歇尔将手指比成话筒状,放在耳边说道:“嗨,亚当,我现在要去找你。米歇尔,我们都这么熟了,不用打招呼。” 说完,她冲冼耀文露出玩味的笑容。 冼耀文无奈地说道:“好吧,不必打招呼,什么事,说吧。” 米歇尔点上烟,吸了一口,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面,“霍宝材和其他小股东已经签了股份转让协议,只剩下李裁法的那一份,李裁法和两个老婆人间蒸发,没有人签字,亚当,我猜应该不用签了吧?” 米歇尔直勾勾盯着冼耀文的双眼,等着他回答。 冼耀文随意地说道:“也许。” “也许?” “嗯哼。” 米歇尔眼中的凌厉消散,轻笑道:“ok。李裁法的钱没找到,戴磊华希望你能问一下李月如。” “我已经问过,她不知道。米歇尔,李裁法不是傻子,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 “看来戴磊华要失望了。” “不管钱藏在哪里,我想不可能只有李裁法一个人知道,总有一两个手下具体负责,顺着线一个个抓起来审问,不难抓到蛛丝马迹。 我猜不是埋于荒野,就是在一间不起眼的屋里,处在北角范围的可能性比较大,捋一捋房东信息,找个理由重点查一查有疑点的,或许就能翻出来。” “亚当,这些戴磊华能够想到,动静太大,就算把钱找到,也不方便私藏。” 冼耀文耸耸肩,“那我就没办法了。话说回来,李裁法又能藏着多少钱,我想最多几百万,既然找不到就算了,戴磊华他们应该不差这么点。” “善财难舍。”米歇尔玩味地看着冼耀文说道:“李裁法不是傻子,戴磊华和其他一些人也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他们能推理出来。一个小时之前,戴磊华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希望能有惊喜。” “什么意思?”冼耀文指了指桌面的文件,“丽池花园?” “嗯哼,还有青山酒店,亚当,你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米歇尔冁然笑道:“加油,我也希望有惊喜。” “米歇尔,格局大一点,推着黄金车去拉粪,不是什么好主意。” “黄金我要,拉粪的运费我也要。” “把我当牛使,你心这么黑,难道摩根家族是靠贩卖黑奴发的家?” “你猜对了。” “米歇尔,你破坏了我今天的好心情,慢走,不送。” “端茶送客要先上茶。”米歇尔玩味地说了一句,随后转脸四下打量,“亚当,如果我没记错,这栋别墅是用公司的钱买的,费宝树离职以前,我应该有点股份,对吧?” “卧室里的床也是用公司的钱买的,要不要按照股份份额占据一部分?我可以接受你坐在我身上。” 米歇尔转回头故作上下打量冼耀文,揶揄道:“昨天刚回来,我担心你今天有心无力。亚当,我到现在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费宝树居然也会成为你的姨太太,看来你不太在意女人的年龄。” “关于女人,我们的认知不在一个层面,没什么好探讨的。”搪塞一句,冼耀文转移了话题,“原来跟着李裁法吃饭的手下需要清理一下,不然会有麻烦。” “这种小事情怎么敢留给亚当总经理你操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丽池花园并没有停业,一直在运行中,原来的经理辞退了,现在的经理叫张力,这个人可以用。” 冼耀文摊了摊手,“我还能说什么,所以,留给我的只剩下最后一个棘手的问题,对吗?” 米歇尔淡笑道:“我相信留住那些上海老客人,对你来说不算是棘手的问题。” “或许吧。” “亚当,不要漫不经心,上海人的消费能力非常棒,丽池花园自开业以来,最差的一天流水是3742元,现在每天超过5500元,你知道利润率是多少吗?” “你不用卖关子,我知道会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请直说。” “83%。” “说点有意义的数字。” “56%。” “好吧,你震惊到我了,毛利率和纯利率只相差27%,如果会计没算错,皮费真的不贵。” 夜总会的毛利率超过80%是一个正常数字,纯利率56%就有点夸张了。 “物业是自己的,只有歌伶的薪资较高,其他人员薪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裁法请了一个好会计,账做得很高明。亚当,每年能分到35万的分红,已经值得我们认真对待,而且我相信你能创造奇迹。” “好吧,我会重视。” 一年分红十几万,看似不少,但真不值得冼耀文重视,如果不是事关戴磊华那些英警的利益,又间接影响他的大利益,他才不乐意管理夜总会。 不管英警还是华警,在他眼里都是大客户,交好警察,包括折节下交吕乐,他最大的目的是贪污帝国的赃款,不是打着私吞的主意,而是打算借鸡下蛋,大笔资金从他手里过一道,能留下三尺厚的油水。 连打带敲了冼耀文一番,米歇尔留下一份花名册,心情愉悦地走了。 到此,关于丽池花园和青山酒店,她需要做的事已经差不离,接下去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坐着干等一年数十万的分红,换了谁都会开心。 冼耀文有点嫉妒,他也想有一个省心的合伙人,投入资源坐等分红即可,这买卖太他妈好干了。 接手丽池花园和青山酒店的管理工作已成必然,但他并不打算立刻接手,等一等,观望几天,看看都会有什么问题暴露出来。 翻看花名册,他不由感慨米歇尔是用了心的,花名册上的照片一看就是新补的,资料也进行过补充,不少并不适合出现在正式文件里的内容也有。 例如歌伶的金主信息,哪些歌伶之间不对付,哪个歌伶比较随便,换男人如换衣服,还有工作人员哪些是李裁法从上海招来的老人也有标注,看完花名册,他对丽池花园人事情况就有了基本的了解。(本章完) 第356章 袒露黄金计划 三点半左右,天空下起中雨,冼耀文回到客厅,打开收音机,捏着调频扭先快转再细转,收到澳门绿邨电台,倾听播送的葡萄牙法朵歌曲。 继续翻阅花名册,手里的笔不时在某一行画一道横线。 铛铛铛铛~ 当座钟敲响四声,冼耀文整个人往下微微一沉,弹簧的牙齿一酸,咯吱磨擦。 瞄一眼沙发上多出来的肥臀,目光沿着旗袍的边线一直往上游走,停在一张生闷气的脸上,轻笑道:“卡罗琳真不会做,居然今天就让你离职,怎么也得让你交接工作三五天,显得你的岗位比较重要。” 费宝树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冼耀文伸出双手抓住费宝树的头,把着往左往右转了转,“你看见的东西都是用公司的钱买的,从你离职那一刻开始,这一切的产权完全属于你,圆满完成一笔交易,你不开心?” 费宝树扯掉冼耀文的手,噘嘴说道:“我的工作渐入佳境,你却让我离职,我开心不起来。” 冼耀文淡笑道:“你是有点不开心,不然应该会问我为什么白天在这里,不跟你卖关子,以后我每个星期会有一天在这里过夜。” “真的?” “嗯。”冼耀文勾住费宝树被欣喜占领的下巴,戏谑道:“你这头母老虎今晚可以尽情发威,刚领了薪水总得花,把床弄塌,明天买张新的。” 霎时,费宝树的脸颊绯红。 相好已有一些时日,但她依然接不住冼耀文的骚情话。 抚摸费宝树脸颊上的炽热,冼耀文爱不释手,他最是稀罕费宝树的易羞体质。不过当炽热凝聚,即将沸腾时,他将手抽走,在白日宣淫城门口临门勒马。 “树莹呢?” 费宝树端起茶几上的茶盏,灌了一口仅剩一丝余温的茶水,浇灭骚动后说道:“早上跟着树澄一起走了,好像是去帮忙做美工。” “哦,大概是为了见山口淑子吧。” “可能是,树澄提过几次李香兰。” “不说她,说说你吧。”冼耀文将费宝树搂进怀里,“经过前段时间的锻炼,你差不多已经能够胜任洽谈业务的工作,给你三天时间休息,星期天我带你上手新工作。” “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朱丽叶品牌管理?” “对的,它旗下的一个品牌王妃与绅士,你要负责的工作就是筛选香港的裁缝铺、洋服店,把里面符合我们要求的挑出来,然后和他们谈合作。” 冼耀文给费宝树讲了讲泛品牌化的计划,“福兴的王杰士,我曾经和他聊过合作的事,有的聊,星期天约他一起吃顿饭,你可以好好观察我是怎么谈的,然后总结出一套自己的谈话技巧。” “我能行吗?”费宝树不自信地说道。 “寮屋区有人在卖一种不太一样的糯米鸡,没有糯米也没鸡,只有荷叶,叫荷叶饭更恰当一点,你知道用什么东西做的吗?酒家的剩菜剩饭,好的贵的食材先挑一道,剩下的再用荷叶包起来。 你在酒家吃过饭,应该见过那些没有素质的客人往碗盘里吐痰、灭烟头、擤鼻涕,你觉得酒家的伙计在倒剩菜饭的时候,会这么好心把这些脏的挑出来?” 冼耀文摇了摇头,“偶尔一次两次有可能,长期是不可能的,一是本职工作已经够累,额外多做一点只能让自己心安的事情,很容易懈怠,二是老板、领班见了,不会夸只会骂,没好处却有坏处,很容易动摇。 剩饭剩菜到了打包这个环节,只会把那些碍眼的东西挑出来,以免影响到生意,但污渍已经混进饭菜里,最终吃进食客的肚子里。 就是这样的糯米鸡,寮屋区的人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只有遇到高兴事或为了哄孩子才舍得买一个。 宝树,你是五个孩子的妈,不是三十八岁的小囡囡,下回不要问我你行不行,问你自己忍不忍心让自己孩子吃这种糯米鸡。” 费宝树捶了捶冼耀文的胸口,“我只是撒个娇,老爷为什么要教训我?” “刚才米歇尔来过,隐晦地表达了不满,你的付出远远不值你得到的东西,加上你我如今的关系,我已经有了中饱私囊的嫌疑,不得不在其他方面做出一些让步。” 费宝树仰起头看着冼耀文的下巴,“我让老爷为难了?” “这倒没有,无非就是多做一些事。”冼耀文摩挲费宝树的脸庞,“我不是教训你,是给你泼一盆凉水,免得你沾沾自喜,以为眼前的一切是凭你的本事挣回来的,也免得你傲娇,下回再问出你行吗的问题。 富贵如玻璃,需要小心看护,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富贵就散了。 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多,没有自家人看着不行,你不能闲着,要帮我看着一块生意,可你若是不懂生意是怎么做的,根本不可能看出,随随便便被别人给糊弄。 所以,不要再问你行不行,不行也得行,家里的财若是散了,你的姐妹还年轻,可以改换门庭,你就麻烦咯,年老色衰没人要了,只能跟着我吃糠咽菜。” 费宝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变老了吗?” “没有,被我滋润了这么久,变年轻了,哎,我说,这不是重点。” “我知道啦,我听老爷吩咐就是了。” 两人在沙发上腻到孙树澄和孙树莹回来,一家四口吃过晚餐,冼耀文溜达到海军俱乐部。 还是之前的那个厅,却没有热闹的人群,只有索菲亚一个人在。 两人凑到一起,索菲亚递给冼耀文一张纸,“亚当,上面就是分配300万股份额度的股东名单。” 冼耀文接过一看,纸上的名单分成三列,排在第一行的三个名字分别是苏菲亚、琼·米尔翠·克里彻特(伊辅太太)、万司葛。 在苏菲亚的名字下面,一共有七个女人的名字,在名字后面都有标注是谁的太太以及投入的金额,无一例外,都是海军系统的,其中两个名字他眼熟,和岑佩佩之间早有利益往来。 琼·米尔翠·克里彻特这个名字陌生,但伊辅不要太熟,李裁法一役,出面的只有戴磊华,但在背后的人里面也有伊辅,此人如今是警务处助理处长,主管行动,军装警、便衣都归他管辖。 在琼·米尔翠·克里彻特名字下面有五个女人名字,也都有标注,不是警司的妻子就是情人。 万司葛的名字下面只有四个女人名字,没有标注丈夫是谁,压根搞不清楚是什么人。 冼耀文抬头看着索菲亚,问道:“葛慕莲下面四个人真实存在吗?” 索菲亚吐出一口烟圈,淡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伊辅、葛慕莲一人50万,其他人分别分享50万,亚当,你其实不用管这四个人是否真实存在,他们该承担的义务交给葛慕莲就是了。” 冼耀文点上雪茄,吸了一口,“所以,下面的股东不会出面了是吧?” “是的。” “这样也好,我可以少一点应酬。等下威廉会过来吗?” 索菲亚顿了顿,说道:“我没有叫他。” “方便的话打个电话给他,我从我的份额里分给他30万。” 索菲亚轻笑道:“没什么不方便,我和他依然是朋友,只是你确定要叫他?”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非常肯定,没有威廉就没有今天的见面,我没有卸磨杀驴的习惯。” “亚当,我欣赏你这一点,稍等,我去打电话。” 索菲亚离开,不到三分钟又回到原位,手指上夹着的香烟比刚才的要长,她又续了一支。 “亚当,打击黄金走私的事已经说好了,什么时候开始由你决定,你有什么计划?” “索菲亚,香港的黄金主要有三个来源,第一,从内地来港的人随身携带,今年五月份之后,这个渠道已经没有统计的意义。 第二,从伦敦市场或其他渠道购入,直接走私进入香港,我们走的就是这个渠道。 第三,游离于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外的澳门,事实上的亚洲黄金贸易中心,向印度、内地、香港以及东南亚国家走私黄金的基地,其黄金主要来源于欧洲饱经战争创伤的国家,以及非洲、南美等产金国家。 澳门那边主导黄金贸易的是谁,这是公开的秘密,都不用花大精力去调查,出生于东帝汶的葡萄牙人佩德罗·罗保,他最大的生意伙伴何贤,最近又多了一个叫黎鸿燊的人。 黎鸿燊是香港黎家的后人,家族落魄之后,兜兜转转去了澳门发展,凭着一张好看的面孔,勾搭了葡萄牙人华人小妾所生的女儿,挤入澳门上流社会后,靠向内地走私获得第一桶金,现在经营煤油生意的同时,也染指黄金走私。 你知道大天二吗?” 索菲亚微微颔首,“听说过。” “我们商行招募了一批武装人员,正放在离岛上训练,等这批人训练结束,我准备围剿大天二,然后成为新的大天二。” 索菲亚笑着说道:“亚当,这批武装人员不仅仅是为了黄金走私准备的吧?” “当然,麦克阿瑟搞了仁川登陆,对内地贸易的黄金期马上就要到来,英国人也好,华人也罢,走私贸易谁都可以做,但绝对不能染指我们商行要做的几种商品,谁敢碰,大天二就打谁,我们的利益绝不容许有人破坏。” “啊哈,我喜欢。”索菲亚大笑道:“海军会给你提供便利。” 冼耀文郑重地说道:“索菲亚,不是我,是我们。” “对,我们。” 吸一口雪茄,冼耀文淡声道:“打击黄金走私的行动要缓一缓,给我一点时间在金银业贸易场布局,不能打爆几个黄金炒作商,单靠赚取差价,我们的利润不会太多,估计只是200万至300万之间。” 索菲亚重重呼出一口气,“亚当,如果事情按你的设想发展,我们能收获多少利润?” “我打算在这次投资结束后进行一次分红,股东们全额拿回投入的本金,并且商行的账目上依然有超过500万的流动资金。” “1000万?”索菲亚惊呼道。 “是的,如果一切顺利,保守估计会有过千万的利润。” 索菲亚冁然一笑,“真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值得喝一杯。” 说着,索菲亚走去吧台,倒了两杯朗颂香槟,拿起一杯递给冼耀文,“黑牌,维多利亚女王最喜欢的香槟,1945年的,年份差一点。” 冼耀文举杯说道:“为伊丽莎白二世女王干杯。” “亚当,乔治六世还健在。” “预祝。” “好吧,敬伊丽莎白二世女王。” 一口香槟下肚,两人到角落的座位坐下,玩起了英国十字戏,即飞行棋的前身,规则非常简单,无需动脑,当作对话的点缀再合适不过。 索菲亚先手,掷出骰子,一个六,再掷又是一个六,连续掷出五个六,她欣喜地叫道:“啊哈,我终于掌握诀窍。” “所以,水银骰子?”冼耀文轻笑道。 “是的,我在澳门从一个老千手里买的。”说着,索菲亚将水银骰子放到一边,拿起另一颗骰子说道:“刚才不算,重来。” “武装人员一共30个,还没有办行街纸,这件事要麻烦你。” 索菲亚拿骰子的手顿了顿,稍稍思考就想到冼耀文将这么简单的事交给她负责的用意,扔出骰子,嘴里说道:“我帮他们办,一人两张够吗?” “一个身份就好,身份太多会抱有侥幸心理,容易出事。”冼耀文拿起没有掷出六的骰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掷了出去,运气不错,六的面在上,拿起一颗棋子开始行程。 “你说了算。” “我在纽约中央公园晨练的时候,见到一群青年坐在草坪上听广播,一个体积不大的红色收音机放在大家中间,一开始我以为是矿石收音机,没太在意,后来我在逛商场的时候,见到了同款收音机,找售货员问了问,原来那是新上市的花生管(小型电子管)收音机,可以用电池进行供电。 我对这种收音机很感兴趣,买了几台,又去拜访了几个这方面的专家,这才了解到现在不仅有花生管,还有一种新型技术晶体管已经研发成功,它的一大特点就是体积非常小,大概三五年时间,超小型的收音机就有希望上市销售。 这种产品一面世,人们的生活习惯可能会发生改变,车载收音机不再是少数人的玩具,它会普及,一边开车一边听收音机将会成为许多人喜欢做的事,郊游、打理花园、和邻居聊天,等等,都可以一边听着收音机。 对于香港人来说,收音机还有一个大作用,听赛马结果。 所以,我看好收音机未来几年在香港的销量,金季商行应该会把收音机当作代理的第二类商品。” “亚当,我怎么不知道电台播报赛马?”索菲亚质疑道。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fm36.5金季电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亚当,今天还是由我来播报赛马,好,比赛已经开始了,索菲亚先冲出闸口,索菲亚加速了,索菲亚第一个冲过终点。” 索菲亚轻笑道:“商行要办电台?” “是的,为了销售收音机,我有想法以电台牌照和部分资金联合友谊影业共办电台,我不看好丽的呼声有线电台的未来,电台还是无线更有发展前景。” “有把握吗?” “索菲亚,我承担大部分的风险,没有一定的把握我不会提出来。而且,这是走私业务萎缩之后的计划,就当作拿出一点小钱冒下险,一旦成功,回报是巨大的。” “你觉得仗会打多久?” “我觉得打不了多久,除了苏联没有哪个国家希望打持久战,也不会希望战争扩大化,刚和平了五年,谁也打不起。” “苏联不想停呢?” “斯大林今年七十二岁。” 索菲亚沉思片刻,说道:“我赞同你的电台方案,既然是冒险,多一点也无所谓。” “股份可以晚点再说。”冼耀文走动棋子,将索菲亚的一枚棋子撞回老家,“我需要一个英国人出面在孖沙街建立一家金铺,商行还要继续做生意,不能把人得罪光。” “只用一次?” “是的,事后消失。” “我从外面找一个过来。” “最好是刚刚落魄的生意人,有点派头。” “嗯哼。” 两人又下了一会棋,万司葛来了。 “亚当,李夫人。” “诺曼,我以为莎莉会和你一起来。”冼耀文故意朝万司葛身后看了一眼。 万司葛嗤笑道:“亚当,莎莉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 “哦,真是一个坏消息。”冼耀文摊了摊手,随后指了指棋盘,“请帮我接着下,我去趟洗手间。” 去洗手间只是一个借口,冼耀文出了厅,来到外面角落里的吸烟区,点上雪茄陷入沉思。 眼下看似一切进展顺利,却也是危机暗藏,他不是没有被卸磨杀驴当作替罪羊的可能,与虎谋皮就得有被虎吃的觉悟,也要做好打虎的准备,合作还未正式展开,他就得煞风景地谋划翻脸时。 一支雪茄抽掉四分之一,他看见走过来的陈威廉。 “威廉。” “亚当。” “王书宁那边一切顺利吗?” “顺利,已经建好的楼不愁卖也不愁租,资金很快会回笼。” “那我就放心了,索菲亚跟你说份额了吗?” 陈威廉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 “我从我的份额里抽出30万给你,你还有另外一块收入,改天和做事的股东开会时,我跟你细说。” “谢谢,明天我拿支票给你。” “我在辉浓台安了另外一个家,明天在那里晚餐,七点。” “我会准时到。”(本章完) 第357章 觊觎中华煤气 第一次的股东会更像是见面会,没谈太多业务上的内容,冼耀文收了十几张支票,说了说黄金的事,然后就是打牌,玩的桥牌,玩几把重新组合队友,五个人能轮着玩,谁也不会被冷落。 局结束较早,九点稍稍出头,冼耀文回到蓝塘道别墅。 费宝树母女三人都没睡,围坐在客厅的沙发前听广播,费宝树手里拿着毛线针编织一件毛线衣的衣摆,孙树澄盘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抱枕,孙树莹端着咖啡杯往嘴边送。 见到冼耀文,费宝树迎了上来,拿着半成品毛衣在冼耀文的腰间比画了一下,“老爷,你想贴身一点,还是宽松一点?” “我工作时没法穿,只有……” 冼耀文说到这戛然而止,将手伸进挂在费宝树手腕上的小篮子里,取出毛线球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问道:“这开司米几支的?” 费宝树懵了一小会,不确定地语气说道:“大概92支。” “应该不止,至少108支。”冼耀文将毛线球放回到小篮子里,说道:“家里有厂里的画纸吗?” “有。” “去拿来,我想画设计草图。” 待费宝树拿来画纸和铅笔,冼耀文坐到单人沙发上,拿着铅笔在画纸上画起来。 中华制衣有专门为“衬衣设计”设计制作专用的画纸,纸上已有基本的衬衣版型轮廓,在做设计时,只需往上面添加设计元素。 太专业的图冼耀文画不来,只是在轮廓里添加线条,然后在图边上添加详细的备注。坐在边上的费宝树看草图结合备注,大致能明白冼耀文在画什么。 “老爷,你要把毛线衣和衬衣合二为一?” “是的。很早之前我就有打算开发冬天穿的保暖衬衣,原本想过把毛绒和衬衣布料黏合或缝合在一起,但工艺不够成熟,成本也是问题,这个想法就搁置了,刚刚你给了我灵感,可以把毛衣和衬衣布料组合起来。” 冼耀文一边画图,一边说道:“领面、领座、小肩、面门襟、袖扣这些位置可以覆盖衬衣面料,只要设计巧妙,完全可以搭配西服、领带,也可以直接穿在外面。 这是男性保暖衬衣的设计思维,对于女性来说,应该从搭配的角度发散,毛衣和衬衣可以是单独的两件,也可以进行拼接。” 唰唰唰几笔,冼耀文在纸上画了三幅毛线背心和衬衣的搭配草图,“衬衣可以是男式衬衣,袖子故意放宽放长,穿的时候有层叠褶皱,也可以袖口往上卷一点,或者直接设计成灯笼袖……” 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设计思路,临了又在纸上画了一幅毛线背心草图,并标注好尺码,“你找人按这个尺码用针织毛线织两件出来,针法一件用单元宝,另一件用锁针法,多给点钱,能多快就多快,最好后天能交付。” “谁的手脚能有这么快,一天做不好的。”费宝树反驳道。 “新蒲岗、大角咀有毛织厂,你把定单给阿姐(制衣业女管工俗称),她自然会组织人炒更,两件毛衣织片、埋夹用不了一个晚上,只要你供料再给30元一件的手工费,阿姐会非常乐意请你食宵夜。” 对冼耀文的俏皮话,费宝树只是轻啐一口,随后说道:“这是中华制衣的事务?” “不一定,所以才交给你负责,不然我会让厂里人去办这件事。就这么说,你接着听广播,我去冲凉。” “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我一会过去。” “嗯。” 冼耀文泡进浴缸没一会,费宝树跟着就来了,发髻已松开,头发散落在小肩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冼耀文的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未系,赤着足,大小腿一览无余。 …… 小别胜新婚,母虎抽水机,动力就是强。 一夜无梦。 翌日。 冼耀文依然没去公司,只是换到辉浓台的天台看报纸。 三楼四楼正在装修,柳婉卿母女暂住底楼二楼,冼耀文的提议,给冼骞芝独立空间,等装修好,四楼是他和柳婉卿的房间,三楼是冼骞芝的小天地,卧室之外还有音乐室、舞蹈室,二楼是佣人和安保的宿舍以及一间影音室,底楼是厨房、饭厅、客厅。 天台一分为二,三分之一是他和柳婉卿的,三分之二是冼骞芝的,由着她随便怎么弄。 九点,他见了王霞敏的母亲方元珠,拜托她物色一个手脚麻利的佣人,最好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中年妇女,有丈夫、儿女双全。 九点二十,见了一个在北角吃拉纤饭的老太婆,一口为有钱人家介绍佣人的拉纤饭从上海吃到香港,吃了几十年,据说还没被人找过后账,很是了得。 下单请她帮忙物色一个有待人接物经验的佣人兼半个管家,介绍费是半年薪水,不便宜,差不多跟猎头一个价了,不过值得。 岗位要求之外,他也提了有伴侣、儿女双全的要求。 九点四十,见了一个当初中华制衣和格莱美招人时发展的眼线,拥有两栋楼,靠收租打牌度日的上海婆,请她代为物色一个厨娘,给的好处费是公众四方街项目一间单位九六折优惠,或者一个单元九八折优惠。 十点,龙学美来了,冼耀文让她一起进厨房帮忙。 两人分工协作,龙学美负责择菜,冼耀文收拾鱼肉,一边聊天,一边各干各的。 “我在香港很快会有超过1500万的资金,未来一两年的发展计划所需预算之外,还能剩下一部分闲置资金,金额不会太少,五六百万是有的,加上几间公司可预见的分红,还会更多。 钱放着只会不断贬值,不想办法花出去是不行的,我说的这个花不是用于享受的花销,我中意的享受大部分不用太多的开销,小部分目前还没有实力惦记。 实际上,我的意思是把钱用于投资增值。” 冼耀文把砧板上切好的五花肉放进盘里,抹了抹菜刀和砧板,拿了一块水牛肉切片。 “我打算在金屋置业旗下再注册一间子公司金富贵控股,主要针对香港民生相关的投资,衣食住行、就业、娱乐、家庭、旅游等。不直接投资产业,而是投资入股或控股相关企业。” 冼耀文往窗外不远处的煤气街灯指了指,“就从它开始。” 龙学美循着冼耀文所指看了一眼,“中华煤气?” “对。”冼耀文颔了颔首,“照明用煤气已经落伍了,未来是电的时代,街灯早晚会换成用电的,但作为燃料,煤气却是一大趋势。 市区用柴火做饭不仅没地方捡柴,港府也不允许,煤炉、洋油灶火不够旺,做顿饭要半天,虽然比用煤气的成本稍低,但使用体验不好,时间成本也高。 当香港的就业问题得到改善,大部分居民有了较稳定的工作,并因此生活水平提高,为了维持较高的生活水平,每个人只能加快生活节奏,疲于奔命,煮饭婆不可能为了节约一点小钱,将大量的时间用在煮饭上,她们会开始注重效率和体验。” 切好水牛肉,冼耀文涮了涮煮锅,往锅里盛了点水坐到燃气灶上,拧开煤气阀门,用长火柴点燃灶头。 “200多万人口,至少具备新增60至70万个煤气用户的潜力,这是非常稳定的用户,一旦用了煤气,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可能不用,只有可能出现嫌贵省着点用的情况。 煤气管道前期铺设投资巨大,也会给居民带来很大的不便,港府不会放开这块市场让多家企业进入,这样做弊大于利。 让一家企业垄断市场反而更方便管理,只要做好监管,不让企业随意涨价就好,而且也方便推出煤气税,每年为港府提供一笔不菲的财政收入。 所以,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中华煤气都会是香港唯一的一家生产供应煤气的企业,中华煤气绝对值得投资。” 龙学美说道:“先生,你的事业发展不可能一帆风顺,小问题大危机总会遇到,很有必要在手里预留一笔抗风险备用金。” “不错,你现在都能说出抗风险备用金这个词,证明你前段时间的学习非常努力。”冼耀文淡笑道:“我是一个十分自信的悲观主义者,更确切地说,有一定的被迫害妄想症,总是在担心毫不相关的人随时会与我为敌。 所以,我做事都本着一个行为准则,谋胜虑败。备用金我没有忽略,从创业伊始,我一直在做抵御风险和东山再起的后手准备。 我的心很大,要进入的领域众多,身为我的秘书,你会越来越忙,是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的那种忙,抓紧时间给自己找助理,把自己的工作交一点给别人分担,不要被我指使的脚不沾地。” “明白。” “希望你真的明白,有些看似需要你关心的问题,远远还没到该关心的时间,阿美啊,培养你不轻松,我是打着几年培养,一生受用的算盘,有些心思先压着,不是你现在该有的。”(本章完) 第358章 洪兄,请听我现编的故事 龙学美内心震撼,她没想到冼耀文居然能看透她对给自己找助理有抗拒心理,不过一段时间历练下来,她对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认识提升了不少,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郑重地点点头。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从她脸上瞥过,顺手从菜篮里取出几个拱嘴,细心清理过鼻孔,放到已经沸腾的煮锅里汆水,随后取了高压锅,接了点水,将已经配好的四十八味料用纱布包裹着放进料球里,接着将料球置入高压锅浸泡。 劏了鸡,修了鱼,鸡白切,鱼清蒸,蒸笼罩煮锅,一个灶头搞定。 忙完手里的活,冼耀文又对龙学美说道:“中华煤气的注册地在英国,大股东格伦家族之外,其他股东也都是英国佬,这些人绝大多数不在香港,需要去英国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然后派人过去谈买股分的事。 盘踞香港的几大洋行能把生意做到现在的规模,不会缺乏发现中华煤气价值的眼光,就看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和有没有入股的战略意图,英国本土资本的情况也类似。 所以,不动则已,动则风驰电掣,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最多的股份,绝对不能给潜在竞争对手留出太长的反应时间。 这种业务你不熟悉,却有专业的公司提供这种服务,你需要做的就是筛选出一家最适合的该类公司,然后下单。 当然,下单之前要谈价,策略非常简单,以溢价10%为基准点,设计一个阶梯式提成方案,以更低的价格拿下股份,节约的部分资金对方能拿到的比例越高。 总之,我的心理价位是溢价10%,能省下多少都是额外惊喜,不用太强求,关键是尽可能调动对方的积极性。”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事情不顺利,有竞争对手跳出来,我的底线是溢价35%,超过这个数字,就没必要争了,以后遇到机会再打中华煤气的主意,或许把竞争对手收购了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龙学美讶异之色浮现脸庞,吃惊地说道:“先生想收购大洋行?” “很惊讶?”冼耀文淡笑道:“是不是觉得英国天生高我们一头?” “不是。”龙学美脑子转了转,组织一下语言,“只是香港还是英国人说了算,想收购洋行谈何容易。” 冼耀文诧异地瞥了龙学美一眼,“你这个想法有点幼稚,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猫还是喜欢狗?” “我想养猫。” “好,我假设你养了一只猫,你对它甚是喜爱,视如己出,有一天它得病了,疑难杂症,想治好它必须有一味药百家训,就是你要让一百户人家的家长揍自家孩子一顿。 这事想要实现不难,只要你舍得花钱,去寮屋区转一圈,随随便便能凑足一百个愿意打自己孩子一顿的家长,如果是打女儿,那就更是容易。 孩子被打一顿,痛一下就会过去,但凡家长舍得事后买点好吃的,孩子们不但不会记恨,还会心心念念期待再被打一顿。 好了,问题来了,为了治你的猫,你会不会去配这味药?” 龙学美纠结了好一会,说道:“我大概会的。” “我再假设……不要多心,只是假设。假设你阿妈病了,要治好需要一味药百家休,就是让一百个丈夫休掉他们的妻子,为了治你阿妈,你会不会去配这味药?” 这一回,龙学美纠结的时间更长,但她最终还是顶着乌云密布的脸说道:“我不知道,但,但我可能倾向会。” 冼耀文淡淡一笑道:“本来还有一个假设,看你这么为难,还是算了。第一个假设,我的指向性很强,寮屋区应该没有几个非华人,因为伤害不大,你轻易在亲疏远近和物种之间选择了前者,为了畜生,你不惜伤害人类,伤害自己同胞。 第二个假设,指向性有点隐晦,但一个休字,也已经点明一百对夫妻的种族,你在亲疏远近和物种之间选择了前者,虽说做出决定有点艰难,但对被伤害的人来说其实没什么分别。 十几年前,苏联的乌克兰已经有肾脏移植的案例,或许有一天,你的五脏坏了,可以把别人好的五脏移植到你体内,如果你某一天你的心脏坏了,需要移植别人好的心脏,不移植必死无疑,但别人把心脏给了你,他就会死。 你是选择移植,让别人死,还是选择自己坦然赴死?”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我假设、如果,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个事实,英国佬之间没有绑着一条叫亲密无间的纽带,我们能不能收购洋行最关键的因素不是人种,而是利益关系的远近。 当然,人种也非常关键,因为关系到选票,进一步延伸就是关系到统治基础。但是,人种问题容易解决,只需找一个英国佬站在前台,我们隐在幕后即可。 掩耳盗铃是一个在政治领域非常实用的技能,有些声音听不见,即意味着无事发生。” 龙学美幽怨地说道:“先生,你下次可以直接说事实,我能听明白。” 冼耀文嬉笑一声,“菜刀没有切到自己手指,又怎么会知道菜刀切在手指上有多疼。去客厅拿一下水果刀,切三个柠檬,一会要用。” “好。” 两人在厨房忙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整了一桌一半是白灼的菜,摆好盘,稍稍歇息片刻,客人一一来了。 谢丽尔、洪英东、刘荣驹,以及罗伯特与佐敦。 人到齐,冼耀文邀请众人在餐桌前围坐,他坐在主人位上,从龙学美开始做介绍。 “龙学美女士,我的秘书,大部分时间她会代表我出面。” “谢丽尔女士,金季商行董事长兼总经理,同时也是一部分幕后股东的代表。” “洪英东先生,行船世家出身,负责明面上的运输和部分生意的对接。” “刘荣驹先生,东福和话事人,负责最后一段通往澳门和内地的运输,同时也负责保护货物安全。刘先生还有一个身份,刘福总探长的侄子。” “罗伯特先生,在海关工作,我的老朋友,我还在宝安时就同他认识。” “佐敦先生,在海关重要岗位工作,负责一些关于通关手续的事宜以及保护货物安全。” 介绍完,冼耀文给了几人互相打招呼的时间,随后说道:“金季商行特殊贸易业务有两种股东,一种是投入现金和提供便利,我称呼他们为投资股东。 投资股东的身份比较特殊,都是要害部门的管理人员,不方便出面,我只能简单告诉大家,只要我们在贸易时小心行事,基本上不用担心来自官面的打击,并能享受到许多便利。” 闻听此言,在场的众人纷纷猜测起投资股东的身份。 稍稍停顿,冼耀文继续说道:“第二种股东就是在座的各位,我称呼你们为合伙人,大家都要做事,各司其职,凭借劳动付出分享分红。 好了,基本情况就是如此,旁支末梢我就不多说了,直接说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分红份额。 我的想法是这样,今天不谈大家的具体份额,我们先把贸易做起来,进行两三笔交易后,各位自行评估自己所负责的事情有多大的价值,等各位心里都有了一个数字,我们大家坐在一起定下份额。 各位,对我这个安排有没有意见?” “我没意见。”洪英东先说道。 刘荣驹紧接着说道:“我冇问题。” “ok。” “没问题。” 佐敦和罗伯特先后说道。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关于分红份额就这么决定。”冼耀文举起酒杯,说道:“各位,特殊贸易是不可能持久的生意,但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能在这场盛宴中赚得盆丰钵满,预祝大家安富尊荣,吃着不尽。干杯。” “干杯。” 一杯酒下肚,宣告正题告一段落,之后就是品尝美食以及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差不多两点,冼耀文帮龙学美收拾完餐桌,端着一应茶具和洪英东两人上到天台。 对坐。 茶盏白烟袅袅,一缕缕茶香萦绕。 洪英东略带一丝郁闷的神情说道:“冼兄,我在生意里好像可有可无,难道我的作用只是背黑锅?” “洪兄不要妄自菲薄,走私生意其实你要发挥的作用是最大的。” “怎么讲?” 冼耀文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随即不疾不徐道:“说起来我和洪兄都是生意人,我的生意比你稍微大那么一点,但比起真正的大生意人来说,你我的生意只能算是一份糊口的营生。 洪兄,有件事情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今天跟你说一说。其实,七岁那年,我在路上捡了一个包,里面有一些证件和英镑,大概三百多一点。 当时那个年纪,我只认识袁大头,哪里认识什么英镑啊,只当那是好看的纸,这包里没好吃的,也没有袁大头,我就没起据为己有的心思,而是站在路边等失主。” 冼耀文呵呵一笑,“其实我当时根本不是拾金不昧,一心想着失主一高兴赏我几颗糖吃。那时候馋啊,什么东西都想咬一口试试味道。” 洪英东淡笑回应。 “等了好长时间,来了一男一女两个洋鬼子,身边还有个翻译,翻译跟我说包是他们遗失的,我就把包给了翻译,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谁知道这个狗翻译一点要给我糖的意思都没有,扑街。” 洪英东笑出声来,“冼兄,后来呢?” “后来那个男的洋人通过翻译问我,为什么我会在原地等,而不是拿着包走。那天,先生刚讲过何岳还金的故事,我就回了一句,拾金而人不知,皆我物也,何利此数金乎? 那时候我哪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先生也没解释,只记得这是一句和拾金不昧有关的话,大概说了不会错。 没想到那个翻译肚子里墨水还不少,把这句话的意思正确翻译给洋人听,洋人一听,连连惊呼迈嘎登,又说了一连串英语,不知道是不是翻译使坏,他翻译给我听的只是一个伦敦的地址,是一个城堡,还有一句话,如果我将来有机会去英国,可以去拜访他。” 冼耀文感慨道:“当时没吃到糖,我那个失望就不说了,去年,我盘算着自己不多的本钱,想着该做什么生意好,忽然就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服装广告,就是这则广告把我骗去了伦敦,想象中的生意没做成,在泰晤士河畔淋雨的时候,倒是想起了那个地址。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我去拜访了那位洋人,谁知道他在几年前已经过世,是他的夫人接待的我,就是当年那位女洋人,她和我聊了很久,还交给我一封那个洋……老先生留给我的信。” 叹了口气,冼耀文唏嘘道:“真没想到,那位老先生在信中交代,如果我需要钱,可以向他的夫人索要2万英镑,或者给我50万英镑的借贷额度。” “冼兄选了借贷额度?”洪英东一脸不可思议地猜测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的,50英镑,即800万港币的借贷额度才是我起家的真正本钱。我选择了借贷额度后,夫人留我在城堡里住了一个星期,每天从一大早陪我聊天到深夜,聊的话题从西方古代的商业故事一直到近代,再到当下。 一个星期时间,我受益颇丰,不仅丰富了我的商业知识,也让我懂了如何睁眼看世界。 我在香港的事情,洪兄差不多都清楚,但洪兄大概不知道我在欧美有生意,还在新加坡进行过一次橡胶期货的投资,单这次投资,让我赚了将近1500万港币,这笔钱我留在新加坡置业,一分没带回香港,但我欠夫人的钱却是在几天前还清了。” 闻言,洪英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外里一算,冼耀文至少已经挣了2300万港币,再加上香港的产业,身价起码超过4000万港币。 不给洪英东细细消化的时间,冼耀文又呷一口茶,轻启唇齿。(本章完) 第359章 梧桐花开,锦上添花者自来 “洪兄,不用太诧异,我的钱没有你想象中的多,比起我刚刚所说的真正大生意人根本没法比。多次出差往欧美跑,我的见识增加不少,也结识了一些人。 偶然的一次机会,我认识了一位大家族的继承人,长辈已经不在,家族由他说了算。他呢,洒脱的性格,游戏人间,只想纵情于莺燕美色,无心打理家族产业。 知道这么一回事,我心动了,毛遂自荐想给他家族当职业经理人。洪兄,他的家族资产是这个数……” 冼耀文竖起两根手指,“20多亿美元,换算成港币大概115亿的样子,我和他谈得还可以,后面再加把劲有很大的机会拿到职位。 我开出的条件是资产增值部分分红10%,有20亿美元的底子在那里,多了不说,一年增值1%还是可以盼望的,辛苦几年,或许可以分到几千万港币。 洪兄,我自己有几个摊子需要操持,又惦记着给别人看摊子,抽不出太多时间关心走私生意,除了我之前已经搭好渠道的产品,其他产品的采购渠道需要洪兄参与搭建。 作为你的辛苦回报,除了分红,你也可以在贸易中投入自己的资金,搭顺风船做自己的贸易,你只需从利润当中拿出部分交给商行,让我用来堵股东的嘴。” “冼兄的际遇真是令人羡慕。”洪英东端起茶盏说道:“我以茶代酒恭喜冼兄。” 冼耀文端起茶盏回道:“说恭喜太早了点,还是预祝大家一起发财。” “大家发财。” 听完冼耀文现编的故事,洪英东带着得偿所愿的喜悦还有羡慕捎带一点嫉妒走了,他要回去好好捋一捋思路,审视一下几万几万的生意还有没有做的必要。 他心乱了。 洪英东走后不久,冼耀文看了一会报纸,忽然收起报纸对龙学美说道:“你父亲那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差不多了吧?” “应该差不多了。” “介于你的进步很大,我给你一点奖励,一栋花园洋房,全香港随便挑,当然,半山不行。先别激动,房子不是一次性给你的,它价值100积分,一开始我只给伱5点积分,也就是你占了房子5%的产权,后面按照你的表现,我会陆续给你积分,直到你拿满100积分,房子的产权彻底属于你。 这是第一个奖励,第二个奖励,我从你的待发薪水里扣掉1万元换成走私生意的份额,让你亲自感受一下资产增值。” 龙学美欣喜道:“谢谢先生。” “口头感谢就不必了,继续加油,你接着忙。” 扔下一颗小石子,让龙学美心里泛起涟漪,冼耀文无心关注她的心潮澎湃,低头接着看报。 星期六。 冼耀文换到友谊公司的办公室看报纸,阅读环境不如蓝塘道别墅,也不如辉浓台天台,不怎么消停,三不五时有人进办公室汇报工作,有重要的事,也有鸡毛蒜皮的小事。 主要是友谊影业的事务,尚处于草台班子阶段,权力分配未明晰,什么事都能到他这里。 十来点,刚消停一会,通话器又响了。 “冼先生,金城银行杨造英先生找你。” “金城银行?”冼耀文嘟囔了一下,“接过来。” 等上片刻,冼耀文拿起话筒,“我是冼耀文。” “冼先生,你好,我是金城银行副经理杨造英,中午是否有空,我想请冼先生共进午餐。” “杨经理,不好意思,中午我已经约了人,改到下午茶行不行?” “没问题,冼先生定时间。” “两点半,半岛酒店。” “我准时到。” “好,再会。” 冼耀文自揣和金城银行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個副经理要约他,如果不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狗屁倒灶的事,那估计就是上杆子请他贷款。 银行的钱要找出路,而且是要找稳当、正确的出路,他这种貌似不缺钱的主是最优质的选择。 刚琢磨了片刻,袁文怀叩门进来。 “老板,这是我做的要挖的音乐人名单,请你过目。” 冼耀文笑呵呵地让袁文怀坐下,拿起文件看了起来,未几,看到一个名字,他抬头说道:“吕文成是和声唱片那个?” “是的。” “他就算了,和声唱片的重要人物,我担心把他挖过来,罗郭家族会打上门来。” 和声唱片是一家成立于1928年的唱片公司,创始人是罗旭龢,董事包括他女婿李兆楷、谢日初、周埈年等人,都是有牌面的人物。员工当中有一个人叫罗懿基,罗旭龢之女,夫家是洪锦城家族。 洪锦城家族是一个半唐番家族,血统是苏格兰混宝安,洪锦城也是有牌面的人物,其夫人很有魅力,以至罗懿基先嫁洪锦城大儿子洪禹钊,在洪禹钊去世后,她改嫁却不换婆婆,二嫁洪禹钊的弟弟洪武钊。 洪家有一大票洪x钊,基本是混四大洋行的,不是买办就是大班,能量不小。 一家发展得还可以,但规模并不大的唱片公司却是卧虎藏龙,为了挖一个音乐人而得罪对方,犯不上。 “好。”袁文怀点了点头说道:“老板,吕文成有个得意弟子叫周聪,原来是夜总会乐队的领班,现在刚刚得到和声的赏识,会填词能唱,要不要把他挖过来?” “我们朗朗唱片刚刚起步,不宜太过得罪同行,台柱子不能挖,其他你看着办。”冼耀文合上文件夹,放置桌面,“名单你自己再过一遍,然后就可以动起来了。只见花钱,不见进钱,我心里着急,文怀你多担待。” “老板,没什么,都是我的分内事。” “分内事。”冼耀文淡笑道:“为了这三个字,我也该把你的职位定下来。友谊影业的总经理之位我打算自己先兼着,等业务稳定,再考虑正式的人选,你先委屈一下当我的总经理助理,替我跑跑腿,下一步安排容后再说。” “不委屈,不委屈。”袁文怀喜形于色,连连说道。 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他岂会不明白,何况是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接触的依然是整个公司的事务,稍稍分析便知道老板要继续栽培他。 “很好,请继续努力。没其他事你先出去,明天去人事科办下手续。” “好的。” 各种琐事中,上午的时光逝去,十二点,费宝树提着两提保温盒进入冼耀文的办公室,用几张报纸垫桌面,饭盒一一展开,又从包里取出保温壶,盛了一碗汤。 “老爷,喝汤。” 冼耀文端起汤碗问道:“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吃完饭再看吧。” “嗯。” 费宝树坐到冼耀文对面,陪着一起吃饭。 “昨天晚上收到一份美国发来的传真,肯德尔先生让我半个月内去纽约参加岗位培训,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我不会英文。” “培训用不着担心,全旭会帮你,你也可以让树莹陪你一起去纽约。” “树莹陪我去合适吗?” “你去培训,她去旅游,没什么不合适。” “哦。” 冼耀文夹一块红烧肉尝了一口,眉头蹙起,“番猪肉不好吃,等下你去找一下阿敏,跟她说一下别墅的食材供应,家里在元朗有自己的蔬菜园、家禽和猪养殖场,很多食材不用从外面买。” “嗯。” 食讫,费宝树从包里取出两件毛线背心,两人就背心制作工时和搭配探讨了一会,随后费宝树提着保温盒离开。 两点二十五,冼耀文坐在半岛酒店刚叫了一杯白水,就见一儒雅中年朝他走来。 “冼先生,你好,我是杨造英。” “杨先生,你好,请坐。” 杨造英甫一坐下,便进入正题,“冼先生,我们金城银行对未来两年香港产品的外销展望比较乐观,预估有希望占到香港全部输出货品总值的两成,制造业和出口贸易大有可为。” 冼耀文淡笑道:“杨先生这个展望是建立在贵行的业务数据基础上?” “正是如此。”杨造英轻轻颔首,“从数据来看,现在正是加大制造业投入和进入进出口贸易的最佳时机,冼先生从制造业起步,如今却是四面开花,不知是否有打算增加在制造业领域的投入?” 冼耀文摆了摆手,“杨先生,我猜你今天过来不是想和我探讨香港制造业,而是想把我变成贵行的客户,既然如此,贵行对鄙人肯定做过了解分析,我们不如开门见山?” 杨造英轻笑道:“冼先生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我行近日对业务进行了调整,下一步的业务核心是以辅助商贾从事进出口贸易和支援工厂制造贷款为主,冼先生如果需要资金,我行愿意鼎力相助。” “杨先生想必知道我最近刚获得一笔不菲的资金?” “有所耳闻。”杨造英张开右手,说道:“知道冼先生不会缺数十万百万的头寸,所以我行给冼先生预备了这个数,500万,冼先生随时要随时有。” “非常感谢贵行对鄙人的看重,实不相瞒,就近日我正有意向以中华制衣的名义投建一家毛织厂,厂里的头寸不能动,需要游说股东增资,如果贵行愿意帮忙,事情会简单得多。” “我行十分乐意帮这个忙,冼先生只需说个数。”事情进展顺利,杨造英脸上显出喜色。 “下周我会联系杨先生。” “恭候佳音。” 还未点单,一笔贷款业务差不多敲定意向,待茶点到位,垃圾时间的闲聊中,杨造英向冼耀文发出邀请,周一在金城茶楼有一个金融界和制造业人士组织的非正式茶话会。 冼耀文欣然同意,脑子还冒出在港岛开一家山今楼分店的想法,就专做这帮人的生意。 喝过下午茶,冼耀文回楼上打了两个电话,随即来到山今楼,带着龙学美听岑佩佩交代一应事宜。 岑佩佩出发日期已经定下,下周三,10月11日,宜出行的黄道吉日,走之前,山今楼、食也和岑记商行的事务都要交接给冼耀文。 山今楼的事务不复杂,米面油、调料、肉蔬都有合作的供应商,每天或间隔数日在指定的时间会送货上门,由于岑佩佩推行的分红制度,店内的师傅、伙计几乎都有工资之外的额外利益捆绑,人心比较稳定,且个个以店为家,做事用心,没有磨洋工和偷奸耍滑。 客源方面也已经步入稳定,主要为四大块: 一是周边的住户。 二是岑佩佩结交的影视业人脉,以小演员和幕后人员为主,不是什么大人物,却有不错的消费能力,同时也具备一定的吸引客流能力。 三是人力车夫、出租车司机等行街人员,以及出大力的苦力工种,他们会在下午两点半至三点半来光顾,买特价下午茶。 四是饕客,冲着山今楼不断推陈出新的美食来的,现如今,蛋挞、菠萝包、丝袜奶茶三样美食都有前缀“山今楼”,山今楼干炒牛河也在不少饕客口中流传。 据传,著名杂志《读者文摘》、《国家地理》、《纽约客》、《米其林指南》、《花花公子》以及英国的几家生活和旅行相关杂志要对山今楼进行专题报道。 冼耀文对该传言负责,并构思好了一个关于美食的友情故事——美国银行家、英国美食家、法国品酒师来香港旅行,因杂志的指引来山今楼品尝美食,三人不约而同地爱上菠萝包的味道,连连光顾,无意间与美女老板交好,一次交谈中,四人决定一起创建friends公司,并按照香港的习惯,取中文名称为老友记。 195()年()月()日,老友记创建于香港油麻地,推出汉堡馃品牌。 岑佩佩对汉堡馃的不重视,让他只能另辟蹊径,他打算爱上一个出身餐饮业家族、热爱美食的情人,如果是西班牙人或说西班牙语那就再好不过。 品牌虽未建立,但他要事先给汉堡馃的全球扩张埋下伏笔。 岑佩佩刚交代完山今楼的事务,切入到食也时,冼耀文脑子里已经大致构思好一个计划,并进入细节的编织。 食也需要交代的东西不多,方便面定型了几款配方,生产工艺初次摸索完成,向专门经营食品类机械的洋行下了定制机械的订单,在钻石山和慈云山之间以7毫的价格买下一片10万呎的地皮。 岑佩佩某日报账时,冼耀文大手一挥,将食也工厂地皮边上45万呎的好地皮全收入金屋置业囊中。 不管这块地皮要在手里压多少年,三十来万就当是压箱底,他还是压得起的。 岑记商行对空军的食材供应与山今楼重合,不必二次交代,洗衣业务无非是等着军营送来脏衣服,洗晒烫后等着军营来拉走,感情维护也简单,与白手套无异的买卖,没什么好维护,等着圣诞节收后勤军需送的火鸡即可。 交接结束,在山今楼稍稍吃一点,冼耀文来到跑马地。 拐了几道弯,到了马厩,见到周孝赟和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起在给一匹马梳毛。 “你的马?”冼耀文来到周孝赟身边问道。 周孝赟拍了拍马背,回道:“我的宝贝,马上富贵。”随即又指了指边上的年轻人,“董彪,我的骑师。” 冼耀文在董彪脸上瞄了两眼,看出一点骠叔的影子,便笑着说道:“董生,好靓仔,改天去我公司聊聊,演一个骑马刀客。” 周孝赟打岔道:“冼生,小彪是很有前途的骑师,将来要去参加世界大赛。” “有点副业不是坏事。” 周孝赟未接话,只是把马刷扔到木制工具箱里,指了指外面,“我们出去聊。” 两人走出马厩,来到一片草地前驻足。 周孝赟叼着雪茄,迎风吸了几口,幽幽地说道:“你的手段很高明,孝桓认输了,金得利的牌子和工厂可以低价转给中华制衣。” “高明的不是我,是周生你吧,借力打力,好处都被你占了。” “口舌之争没有意义,我为自己的投资庆幸。” 冼耀文淡淡一笑,没就庆幸这个不太恰当的词说什么,“哪天方便见一下小周生?” “转让一事我父亲会亲自过问,冼生有闲时去趟医院。” “我明天上午去看望伯父。” “冼生今天约我想谈什么?” “中华制衣业务上的事,待会再说,等另一位股东过来。” “摩根小姐?” 冼耀文淡笑道:“周生真睿智。” “摩根小姐多少股份?” “与周生一样。” “冼生对外转让股份不通知我这个股东,不太合适吧?” “我和米歇尔还没有正式签订协议,现在跟周生说,就是我的礼貌通知。其实,米歇尔比周生更早有意向入股中华制衣,只是我一直拖着。” “了解了。” 短暂无言,两人默默抽着雪茄。 冼耀文四下打量无数次经过,却是第一次踏足的赛马场,他对赛马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直忽略了马会这个不错的社交场。 今天既然来了,看来有必要让苏丽珍当个会员,养上几匹马。 (本章完) 第360章 搞毛线 差不多六点,米歇尔抵达。 三人到新落成的双层看台就坐,冼耀文说起开设毛织厂的计划。 “在《牛津字典》里有一个单词‘sweater’,很早以前,它的意思是‘低工资的重度劳动工作者’,大约120年前,它才有了另一个意思‘促进发汗的服装’。 非常感谢温莎公爵穿了一件费尔岛渔民用来御寒的渔夫毛衣,才让‘sweater’这个单词变得高级,有了点时尚的味道。 15世纪之后,英国的毛纺织业处在迅猛发展中,羊毛的需求量逐渐增大,市场上的羊毛价格猛涨。彼时,大不列颠的贵族开始投资养羊业,从而掀起了羊吃人运动。” 米歇尔睨了冼耀文一眼,打岔道:“亚当,你可以换一个文雅的说法,圈地运动。” 冼耀文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圈地运动虽然令英国的毛纺业发展迅速,但被严重剥削的平民劳工却无力购买各种羊毛制品。当时的有钱人对毛衣也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各种蕾丝设计的服装。 所谓毛衣,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是用来给牲口御寒的,马匹、牛、羊,它们在寒冷的冬天会披上主人赏赐的毛衣,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羊毛毛衣。 15世纪之后的400多年时间,毛衣一直没有大发展,直到‘下针’技巧被发明,羊毛长袜在上流社会流行开来,精美的毛衣可以针织出来,只不过毛衣依然不受人待见。 直到一战结束,英国的棉纺织工业登峰造极,毛线的价格跌下来,毛衣总算是流行开来。” “亚当,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根西毛衫15世纪已经出现,上個世纪中叶根西毛衫正式成为加拿大驻军冬季装束之一,此后,根西毛衫逐渐流传开来,男女通穿,并得到皇室的青睐。” 冼耀文微微颔首,“谢谢你更正我的说法,但也请你好好体会不受待见这个词,犹如只要不便秘你会天天拉屎,屎却不受你待见。” 米歇尔蹙眉道:“下回请换一个比较文雅的比喻。” “ok,请容许我继续往下说。”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本世纪初,英国上流社会中开始流行各式各样优雅的运动,既保暖又使人运动自如的毛衣开始在贵族中受宠。温莎公爵身着费尔岛图纹毛衣拍下的照片,更是引领了英国的毛衣文化。 从20年代开始,毛衣逐渐摆脱功能性束缚,与时尚挂钩,一些人选择穿毛衣的理由不再是因为它的功能,而仅仅是因为穿起来好看。 这种转变意味着毛衣成为一种极具潜力的消费品,而对时尚有着敏锐洞察力的我发现毛衣和衬衣进行搭配会产生不错的化学反应。” 说着,冼耀文脱掉身上的西服,将衬衣从裤子里抽出来,从包里取出毛线背心套在身上,接着,戴上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往脖子上套一条既窄又短的领带。 装扮好,站起身,在米歇尔和周孝赟的注视下,来回走了一遍秀。随即,站在米歇尔身前,显露出忧郁气质,用一连串帅气的动作点燃一支烟。 给米歇尔抛了一个挑逗的眼神,说道:“有没有被我迷住?” 米歇尔淡笑道:“亚当,忧郁气质不适合你,如果是年轻时的罗伯特·泰勒,我想我会着迷。” “如果在我和罗伯特·泰勒让你选择,我相信你会选择我,因为我能给伱带去丑陋却很迷人的四方纸。其实我还准备了一件女式的毛线背心给你试穿,但你今天穿的衣服并不适合搭配,这个环节直接跳过。” 冼耀文卸掉装扮,穿回西服,“我的计划是中华制衣投资一间毛织厂,设计生产可以搭配衬衣的毛衣,同时,好运来跳出商务衬衣的桎梏,设计其他风格的衬衣,以女款为主,男款为辅。” “所以,你找我们是想聊增资?” 开银行的对账户、数字特别敏感,对中华制衣的财务状况,米歇尔一清二楚。 “并不是,我找两位只是单纯聊毛衣计划,投建毛织厂所需的资金今天喝下午茶时已经搞定,金城银行给了我500万的授信,我会以中华制衣的名义向金城银行贷一笔款。” 唰~ 米歇尔站起身嚷道:“我反对。” “理由。” “我就是理由。”米歇尔强硬地说道:“中华制衣想要贷款必须找汇丰,只有汇丰不肯贷的前提下才能找其他银行。” 冼耀文看向周孝赟,“你的意见。” 周孝赟笑着举起手,“我认为投建毛织厂是个不错的主意,至于向哪家银行贷款,对我来说没区别,我不发表意见,两位自便。” 冼耀文转脸看向米歇尔,摊了摊手,“好吧,你的理由非常强大,我听你的,贷款交给你来解决。” 用自己一个人的信誉为三个人的中华制衣贷款,本就不是一件明智的事,特别是在拥有很多选择,并不是贷救命钱的前提下,他其实早就算到米歇尔不会同意,刚刚的一幕只是一场关于大公无私的表演,且隐晦向米歇尔说明金城银行是主动找上门的。 一直以来,汇丰给了他不少帮助,尽管这种帮助掺杂着不少复杂的利益,但帮助就是帮助,实惠他的确拿到了,在汇丰给他一路开绿灯的前提下,在汇丰的业务区域内,他找其他银行合作,的确说不过去。 如果不是杨造英给的数字有点大,他只会客气地搪塞,而不会真对授信额度动心。 米歇尔睖了冼耀文一眼,说道:“贷款我来搞定。” “请尽快,今年秋冬的出口是赶不上了,但我想赶上明年的春季,或许抓紧一点,我们还能在今年的圣诞节卖一波圣诞老人的帽子和围巾。 嗯,也可以和俱乐部进行合作,卖给球迷印有俱乐部标识的围巾,比如切尔西,球场的每个球迷都戴着蓝色的围巾,一眼望过去肯定壮观,如果球队进球,球迷们把围巾挥舞起来,会更加壮观。” “亚当,好主意,但你不应该第一时间选择和俱乐部合作,而是去找球迷会里有影响力的人,给他或他们分成,围巾一定会很好卖。至于俱乐部该什么时间去找,我想你不用我提醒。” “嗯哼。” 周孝赟见两人一唱一和,自己仿佛成了局外人,脑子里快速理了下思路,说道:“不少文人都爱围围巾,可以找文人进行合作,借助他们的影响力在今年冬天推销围巾。”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个思路,我会深入考虑一下。好了,两位,我们今天的探讨到此为止,如果还有其他建议,请致电给我,现在我要去码头,不然车子回不去了。” “亚当,一起走。” 当冼耀文和米歇尔两人出了跑马场,米歇尔狠狠瞪了冼耀文一眼,“亚当,你原本就是想把贷款的事甩给我,你算计我。” “是算计吗?明明是我在你面前小心翼翼。”冼耀文轻笑道:“对我这种小心,如果你是华人,能做的只有以身相许。” “我讨厌你某一方面表现出的自大,你不是拉斯普京,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哇哦。”冼耀文吹了声口哨,“拉斯普京,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不瞒你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祖父,给了一个快饿死的年轻人一块菲力牛排,为了表示感谢,那位年轻人给我的祖父留下了一本秘笈《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 我的祖父并没有当回事,只把那本秘笈用来垫桌角,谁知道多年以后,我的祖父再次见到那位年轻人,他已经成了赫赫有名、万人敬仰的秦始皇后爹,他就是嫪毐。 嫪毐人真不错,功成名就还想到去看望我的祖父,不仅留下千金,还留下他经过改良的秘笈《杠杆是怎样练成的—我的成功可以复制》。” 米歇尔翻了个白眼,“故事编得不错。” “谢谢夸奖。” 高傲的鼻孔睨了冼耀文一眼,米歇尔直接走人。 冼耀文呵呵一笑,也迈步走向车子。 …… 冼耀文的周末上午是属于岑佩佩的,深入田间小溪,摸小鱼河蚌,弥补她缺失的童趣。 潘秀秀知道自己要被发配美国后,并没有闹腾,而是忙于走亲访友,中午捉了岑佩佩的号,要带她去拜访一个之前未见过的亲戚,岑佩佩趁机对山今楼彻底放手,周末不想工作的冼耀文不得不到山今楼坐镇。 一卷毛线,两根棒针,安坐于后厨旁的位子,一位阿姐区瑞云手把手教他织围巾,并给他讲述毛织厂的生产流程和一些内幕。 当下毛衣的工厂化制作流程是如此: 毛织成衣以无色毛线为原料,毛织厂第一道工序是染毛线,染色后再剪裁和织片。 毛衣并不是一体织成,而是分解成n个织片,不同部位的织片可以分配给不同的工人上毛织机编织,或者可以把织片这道工序外发,交由数家山寨工厂负责。 一般由厂长或阿姐统筹外发,并抽取一定的差额,例如出厂价是每打毛织片10元,厂长只支付8元的外发工费,从中抽取2元,这在业内叫食价。 如今香港已有大几十家毛织山寨工厂,自设一到数台织机,从大厂接获外发的订单,聘请学徒边学边做,部分更保证向满师学徒介绍工作,或在原来的工厂续任。 织片之后的工序是缝盘(埋夹),缝盘工计件支薪,学徒可交费学师,亦可跟工厂的缝盘阿姐学习。毛织厂的缝盘工作额不多,一般只有10—20台缝盘机,阿姐大多请亲友学习。 缝盘工头有聘用新手的权力,因为新手学会后,可以替她们分担工作。缝盘上手容易,由于通常学徒没有底薪,对工厂来说非常划算。 缝盘时要利用一条毛纱辅助,毛织片缝合后要以人手拆除多余的毛纱,此工序称为“拆纱”,一般由年长女工负责。拆纱后要人手挑撞和查衫,以夹子标示衣服上的坏处,交补衣部门工人修补。最后工序是洗衣、熨衫和包装。 挑撞、查衫、补衣、熨衫、包装等工序主要由人手操作,因不涉及机器,场地限制较小,入行没有难度,一般由熟人引介,童工亦可胜任挑撞的工序。 对非法童工的使用,一是要注意巡查人员突击检查,遇到检查,要让童工躲去厕所,如果被撞见,便谎称到厂里探视家人。 二是不能给童工排夜班,童工晚上容易瞌睡发生意外…… 事无巨细,区瑞云娓娓道来,就是余闲时光如何度过以及厂妹会遇到的感情骗子都说得非常清楚,听完之后,冼耀文不仅对毛织厂生产管理了解透彻,即使厂职工的心理建设都有了模糊的想法。 对瑞云的条理清晰,能将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这让冼耀文生起兴趣,便深入了解起区瑞云。 区瑞云现年二十岁,羊城人士,十一岁来港,跟着大妈和同父异母的兄姐居住,生母和弟妹仍在羊城生活,从日占时期就在纺织企业工作,童工、少年、青年三个时期待过小厂、大厂,几乎干过制衣的所有工序。 一番问询探听,时间已经来到第一炉蛋挞出炉的时间,冼耀文叫了几个给区瑞云品尝,对话继续。 “区小姐结婚了吗?” “还没有。” 区瑞云咬一口蛋挞,脸上露出满足,早就听闻山今楼的蛋挞好吃,一直没有吃过,今天总算吃到了,真好吃。 “哦,有喜欢的人了吗?” “也没有。” “知道我是谁吗?” 刚见面时,冼耀文只告诉区瑞云自己姓冼,并未告知名字。 “开服装厂的半唐番老板香港只有一个,冼生又姓冼,不难猜到冼生是中华制衣的冼老板。”区瑞云自信地说道。 冼耀文轻笑一声,“看样子我还挺出名。区小姐既然能猜到我是谁,那也应该猜到我为什么问长问短,中华制衣的待遇高是出了名的,新开的长城毛织会向中华制衣看齐。 过来帮我干,还是从阿姐开始干起,我会把织片统筹外发的工作交给你,明着让你食价,虽然厂里会控制比较死,你吃不到多少差价,但是我只打算上几台毛织机以备不时之需,织片这道工序全部会外发。 就是一打1毫钱差价,你每个月的额外收入至少会过百,何况差价不止这么一点。食价放开给你吃,但织片质量要是出了大问题,你会非常麻烦,你完全可以往最坏的方向想。” 说着,冼耀文站起身,“我出去抽支烟,失陪一下。” 来到店外,冼耀文还未点燃雪茄,龙学美来了。 “先生,在大角咀原塘尾村的位置有一片适合建厂的地皮。” “地图。” 冼耀文在龙学美摊开的地图上找到塘尾村的旧址,接着找到太子道,“地皮去太子道的路好走吗?” “好走。” “有多少呎?” “5.6万呎,工业用地。” “我记得那片6元每呎,涨了吗?” “没涨多少,现在6.2元每呎左右。” “全部买下来,分成两块,1万呎给长城毛织,剩下的挂到金屋置业名下。” 大角咀一带1928年开发成市区,开发之前,港府已经将土地全部买回成官地,如今的大角咀是工业和住宅混合的区域,而工业用地的交易远没有商业用地的流程繁琐,提出申请并按照标价付费购买即可,只要现管不刁难,一般不会遇到问题。 “以什么名义申请?” “制衣厂。” “我明天去办。”龙学美看一眼手表,说道:“我要去一趟技术学校工地,谭鉴柳找我有事。” “带点蛋挞路上吃。” “好。” 龙学美离开后,冼耀文站在门口抽完剩下三分之一的半截头,回到位子,听到区瑞云愿意加盟长城毛织的回答,于是,他吩咐区瑞云辞工后就开始物色熟练工人。 在店里打毛线到八点,一开始的生涩消失不见,冼耀文尝试盲打,虽说手指头挺遭罪,但他依然坚持。 他准备把打毛线培育成自己的消遣之一,却又惦记一心二用,打毛线时一边看书报。 至于消遣的产物,围巾、手套之类的,或许可以废物利用,用来泡妞再好不过,成功人士的温柔绝对能让一些女人五迷三道,一条手工织的围巾发挥的效用绝对比一间屋强。 八点二十,回到自家楼下,刚下车就看见果栏昌迈着轻浮的脚步送一位客人离开,通红的脸颊仿佛时刻在提醒旁人他没喝多。 在客人的脸上扫一眼,认出是之前见过的烂蕉冯,冼耀文随即对靠近的果栏昌说道:“彭老板,喝了不少啊。” “包租公,早晨。”果栏昌一脸笑意地摆了摆手,“没,没喝多,就喝了一点,今天开心,开……” 啪叽一声,不等话说完,果栏昌两条腿如刚进炉的麻花般一扭,一屁股坐地上。他边上的烂蕉冯见状,立刻上前搀扶。 冼耀文也上去帮忙,一起将果栏昌搀扶到墙边坐下。 烂蕉冯腾出手站直身子,对冼耀文说道:“冼生,谢谢帮手。” “不用客气,我和彭老板相熟。”冼耀文回了一句,又对烂蕉冯说道:“冯生,我之前见过你,也听彭老板提起过。” “老彭肯定埋怨我。”烂蕉冯自嘲一句,紧接着又自我介绍道:“冼生,我叫冯景僖。” “冼耀文。彭老板没有埋怨冯生,彭嫂的确有点怨言,冯生也该理解。” “理解。”冯景僖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地说道:“好在终于还清了。” “冯生现在做什么生意?” “黄金、地产都做,小打小闹,同冼生没法比。” “我只是运气比冯生好一点,几次生意都没有出现意外,冯生敢打敢闯,待厚积薄发,超越我指日可待。” “冼生抬举我了,不敢想,不敢想。”冯景僖连连摆手。 “冯生不用谦虚,一切皆有可能。今天太晚了,就不请冯生上去坐,改天有闲,冯生一定要来做客。” “改天一定叨唠。” 寒暄完,见果栏昌没有转醒的迹象,两人一起将果栏昌送回果栏。 当新的一周开始,冼耀文几乎将工作上的事全放下,专心陪了岑佩佩两天,逛街、听戏、看电影、游乐场,一切都按照岑佩佩的意愿来。 周三,将人送上飞机,他的日程恢复正常。 乘车来到黄竹坑训练营近处,等了一会,一辆车子停在他的车子后面。下车,透过车窗扫了一眼放在副驾驶上的木盒子,随即钻进后车厢。 过了片刻,穿着短袖短裤,满头大汗的冼耀武跑了过来,钻进车里,坐在冼耀文边上。 驾驶位伸出一只柔荑在木盒子上掰弄一下,盖子被提起,四片竖板向四周倾倒,露出一个玻璃罐子,半满的透明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人头。 冼耀文睁大眼睛端详片刻,问道:“是吗?” “是。”冼耀文颔首。 “确定是刘家二小姐?” “确定。” “长官,刘家仪没孩子吧?” “没有。” “干净利落?” “半路上掳的人,没人看见,她丈夫报了失踪。” 冼耀文将手伸出车窗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耀武,刘家的事算是过去了,忘掉,以后不要再提起。” “还有管家。” “罪不至死,也不足为患,回去训练吧。” 冼耀文说话的当口,副驾驶的门被打开,戚龙刀一言不发收拾好木盒子捧着离开。 冼耀武离开后,冼耀文冲驾驶位的齐玮文说道:“长官,九月十九是好日子,我们办个仪式吧,除了亲朋祝贺,该有的都准备着。” 齐玮文呵呵笑道:“小洋鬼子,你这算是补偿吗?” 冼耀文摇头,“不算,我只是尽量满足一个女人想要的,你如果等得了,我去定做凤冠霞帔。” “有个仪式就好了,不用兴师动众。” “想要就开口,别埋在心里。” “我是认真的,有个仪式我就满足了,凤冠霞帔没想过。” “我当真了。” 齐玮文莞尔一笑,“小洋鬼子,我不会跟你假客气。” “现在有能力去澳门搞调查吗?” “查什么?” “大天二。” “细查?” “细查,如果可以,我想要每一位成员的详细资料,主要是妻儿老小的住处。” “有仇?” “如无意外,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仇。” 齐玮文嗤之以鼻,“你惦记着给x匪输送物资啊?” “长官,成王败寇,蒋匪余孽的帽子别舍不得摘。来,跟我一起唱,红色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的注意……” “去你的。” (本章完) 第361章 台湾欢迎你 “周生,不好意思啊,刚把佩佩送走,我下午去看望伯父……好的,好的,再会。” 周一的时候,冼耀文并未如约去医院看望周懋臣,而是借口陪伴岑佩佩给周孝赟打了个电话说延期,他就是想抻一抻,看看周懋臣的心会不会乱起来。 如今岑佩佩走了,他也是时候去看望周懋臣。 刚搁下电话,办公室的门被叩响,两秒钟后门被推开,吴婉芳走了进来。 “老板,新光标准内衣染织整理厂的傅良骏先生来拜访。” “傅良骏?”冼耀文脑子稍稍一转便搜索出对应资料信息,“快请进来,不了,还是我亲自请。” 说着,冼耀文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从1942年9月25日起,连续6天,上海两家报纸《申报》和《新闻报》上刊登了整版广告,第一份广告以一个巨大的问号“s”开头,并附有一句话,提醒读者请关注明天的广告。 每一天,就像一个谜语一样,广告都会增加一个字母,到第五天,广告拼出一個单词“smart”,到了第六天,才登出完整的广告“smart司麦脱衬衣”。 这个广告是一个叫王莺的人的手笔,王莺当时是新光标准的总经理,而傅良骏是新光标准的创始人。 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爆发抵制日货运动,令傅良骏以及其他几个联合创始人看见了生产本土衬衣的商机,1933年,新光标准成立于法租界吕班路,初始只有9名工人,每天用3台脚踏缝纫机缝制6打衬衣,手工缝制纽扣。 尽管当时东洋衬衣遭到抵制,但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外国衬衣仍然占据着中国市场的主导地位,国内竞争也很激烈,仅上海就有140多家衬衣厂,其中不乏黄鸿钧的abc内衣厂这种拥有1400名工人的超级大厂。 为了发展业务,新光标准于1934年开始为葡萄牙品牌“dice”生产衬衣,同时也生产自己的“新光标准”品牌。 发展到1937年,新光标准的业绩已经足够好,因此搬进了位于迪拜大道27号的一栋四层建筑,一楼是商店,三层是工厂,共有30名工人。后来,在同一地点建立了一个拥有现代化设备的更大的工厂,员工人数增加到200多人。 1940年,新光标准已遍布中国各地,并开始出口到东南亚。尽管该公司已经拥有生产高端衬衣的技术知识,但它仍然主要关注低端市场,因为高端客户仍然青睐外国品牌而不是本土品牌。 随着中日战争的进展,从西方进口的衬衣变得越来越难买到,而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东洋控制下的中国一半地区都买不到衬衣。在此背景下,经过6个月的研发,新光标准创立了“司麦脱”品牌,以填补外国品牌在高端市场留下的空白。 为了推广这个新品牌,傅良骏吸纳了营销高手、联合广告公司图画部主任王莺加盟新光标准,这才有了新颖的广告手笔。 王莺的能力不错,一板斧之后又劈出两板斧,一举将司麦脱捧为顶级衬衣品牌,并成为新光标准的主要牟利工具。 随着衬衣业务的增长,新光标准决定进行垂直整合,于1944年收购了2家织布厂和1家染厂,将所有生产线整合到唐山路60亩土地上的一个大型工厂中,到1946年,工厂拥有1200名工人,每天生产3000件衬衣和600码布料,除了用于生产自己的衬衣外,也出售给其他较小的衬衣制造商。 新光标准还在浦东经营着一所培训学校,每三个月培养大约150名毕业生,以增加劳动力。 战后,随着出口市场重新开放,新光标准立即与其他四家上海制造企业——中国线厂、天隆布厂、环球手帕和康福袜厂合作,在香港成立建力公司,作为其产品在东南亚市场的总经销商。 建力公司的负责人是潘棠华,客家人,自30年代以来一直积极在东南亚推销中国产品。海外扩张的努力非常成功,不久之后,从上海发往东南亚的出境船只就装满了成箱的司麦脱衬衣,并在泰国和新加坡设立了分公司。 国内业务也开始扩张,1946年10月,傅良骏和王莺来到香港,考察开办工厂的可能性,在中环格洛斯特酒店受到了本地商人的欢迎。 1945年至1948年间,新光标准在香港、广州、汉口、南京、长沙和台北设立了分公司。1947年初,当时的四大银行为新光标准收购上海的三家竞争对手衬衣厂和一家织布厂提供融资,使新光标准的生产能力提高了80%。 到1948年,新光标准已成为远东最大的衬衣制造商,其上海工厂拥有2500名工人,操作着20000个纱锭、1500台织机和1000台缝纫机,日产量达1万件衬衣,占上海衬衣业的一半以上。 织布厂每月生产5万码布料,染厂每月染色10万码布料。作为新成立的上海衬衣行业协会会长,36岁的傅良骏被公认为“衬衣大王”,公司总资产超过1200万港币。 去年上海解放前夕,随着战争局势变化,新光标准的10名董事会成员对公司的发展方向产生了分歧,有说迁往香港,也有提议迁往台湾,但由于新光标准在上海拥有大量资产,董事会最终以9比1的投票决定留在上海。 唯一投反对票的股东毛腾霄设法将12台缝纫机带到台湾,在那里为新光标准开设了一家新厂。 去年五月,新光标准沐浴在新政府的新气象之下,不再生产衬衣,改而生产人民装(第二代中山装),算是自废武功,加上人民胜利折实公债认购的重担,“自报实交,轻税重罚”的查账征税,以及工人提出的加薪频率要赶上加班频率的诉求,到了今年四月,《新民晚报》刊登了一篇报道,说是傅良骏撒烂污溜往香港。 大约半个多月前,正好冼耀文在新加坡的节点,傅良骏在香港成立了新光标准(香港)公司,并在九龙马头角道设厂,生产司麦脱和新光标准品牌衬衫。 傅良骏曾送请柬到中华制衣,郑致平代表厂里去参加了剪彩仪式。 出了办公室,冼耀文直奔会客区的沙发座,相隔尚有七八米,他的脸颊已宛如秋菊般灿烂。 “傅老板,傅前辈,你好,你好。”来到傅良骏近前,冼耀文激动地说道。 傅良骏差不多174公分的个头,脸圆圆的,身体有点发福,中年人的油腻对他没未手下留情,一身笔挺的西服和脖子上拴着的领带只向外显露出他是有钱人这一信息,不见多少派头。 听见冼耀文的招呼,他将腆着的肚子往里一收,笨拙地站起身,微笑道:“冼老板,你好,傅某不请自来,还请海涵。” “傅前辈折煞我了,新光标准是衬衣界的巨无霸,傅前辈是衬衣界的擎天柱,若不是傅前辈撑起了中国衬衣品牌的一面旗帜,好运来在东南亚的市场开拓不会如此顺利。傅前辈,请,请请请,请到我办公室坐。” 不给傅良骏回话的机会,冼耀文已是万分热情地将人往办公室迎。 请坐、泡茶、派雪茄,相对而坐,冼耀文含笑淡声说道:“傅前辈,实在不好意思,没能去参加贵号的开业仪式。” “冼老板不必如此,郑厂长已经告知冼老板在外出差,是我没福气蓬荜生辉。” “不敢当,不敢当,傅前辈又折煞我了。”冼耀文抱拳告饶。 “冼老板不用自谦,好运来在香港一枝独秀,在东南亚赫赫有名,就是在台湾名气也是不小,傅某今日登门是替儆寰先生跑腿给冼老板送份请柬,儆寰先生想邀请冼老板参加九月初四的洽谈会。” 冼耀文故作蹙眉,苦笑道:“傅前辈,我好像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儆寰即雷震,年初刚被老蒋聘为国策顾问,这人是耍笔杆子的,屁股坐在拥蒋反x那一边,在右派报纸上时而能看见刊登他宣慰“同志”的文章。 文人嘛,最是擅长用避重就轻、有选择地说事实的方式颠倒黑白,跟雷震沾上,没准他会成为湘西特派专员,就是不知道四丫头会不会成他相好,一起哼唱《高山流水猎人魂》。 “冼老板不要误会,台北方面想要发展台湾的纺织业,这次的洽谈会是由儆寰先生和洪兰友洪秘书长一起主持,旨在招商,不谈政治。” 冼耀文眉头舒展,“原来如此,对政治我不感兴趣,但对生意的兴趣很大,我听闻台湾的人力成本比香港还要低,就是不知综合市场,抵消赋税之后还有没有优势。” 傅良骏淡笑道:“冼老板可以在洽谈会上听听洪兰友怎么说,如果尚可,我们大可以结伴去台湾看看。” “傅前辈说得在理,先听听条件。”冼耀文端起茶杯,“傅前辈,请茶。” 第一次请茶,聊点行业内的话题,第二次请茶,话题继续,送客的那杯茶他没请,差不离的时候,傅良骏主动收尾告辞。 傅良骏走后,冼耀文琢磨片刻,给费宝树挂了个电话,告诉她中午不用送饭,他过去吃。 随后,他回了一趟家,找出一张东京高岛屋的商品宣传页,一番研究,写下一份拜托松田芳子代购高岛屋商品的电文内容。 其实,代购只是扯淡,他真正要发送的信息是:“找夏洛特问问第十三航空队有没有熟人。” 对赴台办厂,他的兴趣极大,制衣厂完全可以当作问路的小石子,探索未来的无限可能。台湾要去,但不能草率前往,他要先构建平等对话的平台,免得过去之后被人揉扁搓圆,随意拿捏。 …… ps:嗨过头了,删掉大半,就剩这么多。 (本章完) 第362章 人字拖战略 冼耀文刚写好电文装进信封,苏丽珍叩门进入书房。 “在楼下看到先生的车。” “回来取点东西。”冼耀文将信封放进公文包,关掉台灯,起身走到苏丽珍身前,“早上你比我还早出门,怎么回来了?” “走累了,回来喝口水。”苏丽珍坐到椅子上,脱掉高跟鞋,揉了揉脚尖,“一个早上去了利园山、伟晴街、山东街、汝州街,跑了三十几个厂,脚都走痛了。” 冼耀文轻笑道:“知道要去这么多地方,干嘛不换一双轻松点的鞋?” “我以为车子都能到的嘛,谁知道好几个厂最后一段路只能步行,包租公也是的,收租的日子不能错开嘛,非要集中在这两天。” 冼耀文蹲下身,捧住苏丽珍的小脚揉捏起来,“这么多厂交不起房租?” “嗯。”苏丽珍舒畅地呻吟一声,“很多,我在汝州街走了一遍,多了十几个客户,有交不起房租,也有按期不能支付原料费,都是三五百的生意。” “什么行业多?” “塑胶厂,老板大多出身寒微,资金、技术和经验都不足,砸锅卖铁买了七五机,只能胼手胝足经营,资金经常周转不灵,普遍借贷,先向亲友借,不够再借高利贷。” “客户哪里人最多?” “五邑、宁波都多,都很能吃苦,利园山和富塑胶的老板李坤,从宁波来的,他老婆大着肚子还帮他一起煮松香胶,他们自己搭的铁蓬又臭又热。 山东街的孙建超,也是从宁波来的,租了个半边铺替人修七五机,没钱装电话,也没人帮着跑腿,为了不错过生意,留了别人铺里的电话,隔着一里多路,他每天要跑七八个来回。 伟晴街的童亮,台山人,借500块高利贷,实际到手300块,到期没钱还,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掉了。 大家都说高利贷是‘剃刀门楣,出刮刮,入刮刮’,九出十三归,一周利息二三十厘,太狠了一点。 每个老板各有各的难处,都不容易。” 冼耀文轻笑道:“创业哪有不吃苦的,熬过最困难的阶段,后面会轻松许多,只不过能熬过去的是少数,大浪淘沙,绝大多数会被拍死在岸边。 不过话又说回来,创业不困难就没有我们介入的机会,高利贷不狠,也不会显得我们仁慈仗义,只要不过千都是小钱,到期还不出不用催,展期也好,再借一笔也罢,只要数额不大都好说。” “先生,这里几百,那里几百,时间一久,越积越多,几十万也挡不住。” “立牌坊总要付出点代价,几十万撒出去,只要抓住一个能做大的就不会亏,多抓住几个就是爆赚。”冼耀文瞄了眼苏丽珍的旗袍下摆,又瞄了眼高跟鞋,继而在腰上做出拍灰的动作,“鞋子干净,旗袍干净,一点灰都没有,我能想象到你在客户厂里的讲究,以后多注意自己的小动作。 讲究人在自己面前不讲究,容易心生好感。” “不是太明白。”苏丽珍摇头道。 “三个字,不嫌脏,不嫌产品、机器脏,不嫌客户身上脏,不嫌茶饭、杯碗脏,客户们心里清楚你和他们之间的身份高低,随意点,姿态放低点,给客户留着面子。” “哦。”苏丽珍想了下说道:“我要不要把衣服换成便宜的?” “不用,就穿贵的,反差越大,效果越好。”冼耀文松开苏丽珍的脚,站起身说道:“下午是不是打几圈?” “打啊,去中环建国酒家,今天是塑玩雀会聚会的日子,已经和几个老板说好打十二圈。” 塑玩雀会是发展比较好的塑胶厂和玩具厂老板组织的一个类商会组织,每月组织雀局聚餐联谊,彼此互通有无、交换信息,一般小厂老板没资格加入。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聚餐是中饭还是晚饭?” “晚饭,中饭随到随吃。” “还有时间,你中饭跟我吃,我跟你说点事。” 说着,冼耀文抓起桌上的话筒,打给了谢丽尔,等电话接通,他用小肩夹着话筒,腾出手打开保险箱,一阵扒拉,取出一个文件袋,从中抽出几张纸,拿在手里晃了晃,示意苏丽珍接过去。 苏丽珍接过,看向纸面,只见纸上是鞋子的设计图,正面、侧面、底部、局部细节都有,就是鞋子看起来有点怪。带着疑惑,她看完一张换一张,等冼耀文放下话筒便问道:“纸上的鞋子都用塑料做?” “是的。”冼耀文从苏丽珍手里拿回纸,理了理,按原先的顺序排列好,随即指着第一张说道:“《诗经》云,纠纠葛屦,可以履霜。葛屦就是以葛制成的草鞋,先秦人将这种草鞋称为屦。 苏轼在《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中的名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其中的芒鞋也是草鞋。 草鞋可以归入凉鞋,天气热时穿着凉快,一般都是出门在外的时候穿,在家里一般是穿木屐。木屐的历史非常悠久,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南北朝时又叫呱嗒板儿,它一般以质地坚硬的木板制成,搭配布带、革带等。 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有写‘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谢公屐就是一种木屐,它的发明者是南北朝的谢灵运。 谢灵运出身名门望族,性格洒脱,对官场并不在意,但对游山玩水颇感兴趣。他发现,爬山时如果将木屐去掉前齿,下山时去掉后齿,更能在登山的过程中保持身体平衡。 他根据想法改进了木拖鞋,使它成为流行一时的潮流产品,史称谢公屐。这种改良后的木屐很受欢迎,不仅在神州大地流传,还被遣唐使带去了东洋、高句丽。 如今东洋人穿的木屐就是在谢公屐的基础上经过调整改良,我见过东洋老师穿木屐,也见过穿zori,就是我从东京带回来,放在卫生间的草履。 当时我已经想到用橡胶做成人字形凉鞋会比草履更加实用,且更容易推广,特别是在一些热带国家。” 冼耀文指了指纸上的一个单词,“flip-flops,我给这种鞋子起的名字,这个词的意思是啪嗒啪嗒的响声,正好用来形象形容这种鞋子踩踏地面发出的响动。 中文名从构造的角度出发,就叫人字拖。 美国大兵当年撤离东洋的时候,带回去不少草履,如今已经在小范围流行起来,沙滩、游泳池都可以看见有人穿。 前面几十年,不少东洋人移民去了巴西,他们把草履带了过去,在巴西也有不少人穿草履。巴西是热带国家,常年高温,穿草履非常凉快。 香港、新加坡,还有很多地方也是一样,常年闷热,不工作会客的时候,穿草履会很舒服,穿人字拖会更加舒服。” 冼耀文拿起第一张纸扬了扬,轻笑道:“这张纸意味着每年上千万美元乃至数千万美元的大市场,落在我们手里的直接利益不能低于七八百万港币。 至于间接利益,足够扶持起两三家年营收数千万港币的塑胶厂。 这份设计图交给你了,年底之前,我要看到一家占股不低于四成的塑胶大厂为我们代工生产品牌人字拖。 这是其一,其二,我要看到不低于两家的塑胶小厂为我们代工生产大路货人字拖,首要是价格便宜,其次才是质量。 工厂是否占股,占多少,我不过问,全权由你做主,你只需往家里上交八成的利益。你索取股分的依仗是资金扶持和包销,无论工厂生产多少,只要质量合格,金季商行都能吃下来卖出去。” 说着,冼耀文将纸递给苏丽珍,“大概的发展思路是一开始按照原料的颜色开发色调简单的人字拖,等到竞争变激烈,在颜色和图样上下功夫,你能把握住最好,把握不住问我。” 苏丽珍捏着纸,不可思议道:“一年上千万利润的生意交给我负责?” 冼耀文拍了拍苏丽珍的小肚子,“不用奇怪,你现在在做的事可比一双人字拖重要多了。”扬了扬手里的纸,“人字拖,还有这些,只能算是开胃点心。” 说着,他将手里的纸撕成碎片,扔到角落的一个火盆里,端着火盆上了天台,一把火将碎纸点着。 随着火势渐旺,落后一步的苏丽珍站到他身前。 “有两个人知道,秘密勉强还能算是秘密,有三个人知道,秘密就没有秘密可言。人字拖可以注册专利,但实际作用不大,轻轻松松就能绕过去,将来官司没得打。” 冼耀文指了指火盆,“这些也是一样,上市销售时,先发优势尤为重要,你看了就看了,投产前,烂在肚子里,除了我对谁也别说。” “嗯。”苏丽珍点点头,“先生,这些价值多少?” “那要看落在谁手里,落在有些人手里,可能会成为他奠定一方首富的根基,这一方可能是香港,也可能是亚洲。”说着,冼耀文脑子里冒出庄嘉诚那张脸。 苏丽珍兴奋地说道:“这么说先生有机会成为亚洲首富?” 冼耀文睖了苏丽珍一眼,“池塘里只有翘嘴这种小鱼才会浮于水面,大鱼都是沉在塘底轻易不露面,哪怕把塘里的水抽干,大鱼也会往淤泥里躲,或者,在某个发洪水的日子早早离开原来可预见难安生的水塘,潜入大江大河继续沉底。 首富,虚名而已,好处没多少,坏处数不完,即使有资格,我们冼家也不要,何况现在根本没资格,要说首富,冼家勉强能算是石硖尾首富,深水埗都未必够格。” “我不信,有几个人发了财还会住在深水埗。”苏丽珍噘了噘嘴说道。 “嫌弃深水埗?”冼耀文嬉笑道:“要不你一个人搬去半山。” “我不。”苏丽珍抱住冼耀文的手臂,撒娇道:“先生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冼耀文往停车场的方向指了指,“那边还有一片荒地,趁着现在还没开发,手里又有点闲钱,我打算都买下来,先种上果树,留着以后一点点慢慢用。” 苏丽珍下意识眺望了一眼,“这片地皮加上家里还没用完的差不多有18万呎,这么多地皮用得完吗?” “用不完可以放着,还不到一年,边上的地皮涨了快一倍,要是被人看上买走了,再想买回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钱,1.5元一呎的地皮,囤在手里不会亏的。 这个事情你办一下,地皮买回来放在冼氏家用名下,家里还有不少现金,放在哪里你知道的。” “嗯。”苏丽珍轻轻点头,“苏山已经买回来了,丽苑是不是可以开建了?” “再等等吧,几十万的闲钱有,上百万有点紧张,你可以先找人处理一下山上的碎石、野草,除了预留盖丽苑和藏珍阁的地方,其他地方都种上桃树。 过上几年,只要到了春节,苏山漫山遍野开满桃花,我们泡在华清池里做着不能见人的勾当,微风一吹,头顶桃花纷飞,我们双双感染风寒,看下次还敢胡闹。” “讨厌。”苏丽珍轻啐道:“好好的意境都被你破坏了。” “意境不忙感悟,我们该出发了,待会你和谢丽尔聊聊,先说好,等下不许闹。” “去哪个妹妹家,费宝树还是柳婉卿?” “费宝树。” “哦。” 到了蓝塘道别墅,费宝树已经在遮阳伞下摆好饭菜,人也坐在那里等着,见到冼耀文两人,她的脸色由喜转惊,慌乱地起身迎了上来叫人,“老爷,大姐。” “宝树,多加三副碗筷,待会还有两个客人过来。” “好的。” 将费宝树支走,冼耀文一巴掌拍在苏丽珍的翘臀上,“你的眼睛戏真多。” 刚刚苏丽珍看费宝树的眼神不太友善,都快把费宝树看毛了。 苏丽珍不依道:“我又没闹。” 冼耀文压低声音说道:“再跟你说一遍,不许闹,以后你们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就是给我装也要装出好大姐的样子来。” “以前一周三天,现在一周一天,以后会不会一个月一天。”苏丽珍嘟囔道。 冼耀文不理会她的嘟囔,拉着人按到位子上,自己从边上专门用来放报纸的小推车上拿了一份报纸看起来。 苏丽珍有点人来疯,平时她和岑佩佩两人相看两厌,但只是很有默契地尽量减少面对面的机会,一般不会争吵,往往斗嘴都是他在现场之时,多少有点吵给他看的成分在里头,他若是装睁眼瞎,两人很快偃旗息鼓。 隐隐以大姐自居的岑佩佩换成温顺的费宝树,苏丽珍闹不出花来,他依然选择当睁眼瞎才是明智之举。 果然,当费宝树拿着碗筷回来,苏丽珍没有再瞪她,但也没搭理,视对方如空气,抠弄着自己的指甲。 冼耀文继续看报纸,不跟费宝树说话,免得触碰到苏丽珍的神经,只是脑子里神游外物,盘算着以后再找外宅,找什么样的都好,绝对要避开汉族,再来一个或几个文化风俗相似的,过节的时候真忙不过来。 当然,安置在家里的姨太太不算,能在一张桌子吃饭,不会增加他的负担,顶多就是将来的斗争从单对单变成派系对派系,斗争嘛,人越多,水越浑,浑水更好摸鱼。 他的思维从外宅到姨太太,再具体到个人山口淑子,大概再睡那么几次他也该腻了,将她从情人变成朋友后,需要有一个人补位,这回不找祛火老姜,找一棵小嫩芽,回味一下少女气息和炙热恼人的恋爱感觉。 当他勾勒一些与少女相处的画面时,谢丽尔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萧经岳,hk咨询从澳门物色到的金季贸易经理,上一份工作是兆安贸易的贸易经理,职位有点虚,名为经理,实则一个主管的权力都不具备,因为兆安贸易是一家小公司,架构根本不完整。 但萧经岳的能力非常不错,在兆安贸易的进口贸易当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说他是兆安贸易的擎天柱也不为过,侥幸他为兆安贸易的服务时间并不长,老板李兆麟还来不及好好笼络,这才让hk咨询钻了空子,轻松将人猎了过来。 事后,冼耀文过目萧经岳资料时,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不是关于萧经岳,而是关于兆安贸易老板李兆麟,原来李兆麟还有一个弟弟,名讳兆基,应该就是被人称为四叔的那位。 “谢丽尔,过来坐,萧经理,这边坐。”谢丽尔两人来到桌前时,冼耀文热情招呼道。 谢丽尔甫一坐下,就对萧经岳正式介绍道:“萧,这位是boss冼耀文。” “老板好,我是萧经岳。” “萧经理,不用太客气,我这人很随意。”说着,冼耀文派了一支提前修剪好的雪茄给萧经岳,并帮他点上火,“你在兆安的工作情况我了解过,我给你的评价是非常好,非常有幸能邀请到你加盟金季商行。”(本章完) 第363章 生意是这么做的 寒暄过后,大家动筷子开吃,桌上无酒,想喝汤先来碗汤,不想喝吃菜。冼耀文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先让大家吃上一会。 细嚼慢咽,控制着进食的节奏,待萧经岳碗里的饭见底,又过一分多钟,他也将一碗饭吃完。 拿起桌上的半截头点着,打火机递给萧经岳。待萧经岳吐出一口白雾,冼耀文细声说道:“经岳,你对销售塑胶原料的商行有了解吗?” “老板,塑胶原料代理做得比较大的有华懋、和富、田氏、华新行、源兴行,其他还有十几家生意做得较小,只代理一种或两种原料。” “华懋?”冼耀文故作疑惑道:“好像没听过这家商行。” “老板没听过华懋正常,华懋原来是在上海经营的商行,主要做染料,老板是王廷歆,浙江温州人,前年华懋才搬来香港,继续做染料,直到今年八月,华懋一口气拿下了六家美英塑胶原料的代理,这才挤入大代理商行列,但说到生意不过是刚刚起步。”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指了指苏丽珍,“我太太苏丽珍,这个身份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太在意,经常被枕头风吹出的名字,我会给他贴上不可重用的标签。” 略作停顿,冼耀文继续说道:“苏丽珍,金大押的经理,目前在负责塑胶行业的借贷业务,大大小小不少塑胶厂都欠她钱。设计图。” 冼耀文转脸问苏丽珍拿过人字拖的设计图,转手交给萧经岳,“你先看看。” 萧经岳拿着设计图,一边端详,一边回味冼耀文刚刚话里的敲打之意,须臾,注意力都被设计图以及图与图之间的注释所吸引。 苏丽珍不懂英文,看了个寂寞,萧经岳却是看得明白,虽然注释不是整段的句子,只是一个个英文单词,例如美国后面跟着夏威夷、迈阿密、洛杉矶、沙滩、夏威夷衬衣、圣莫妮卡沙滩排球、啤酒、爵士乐、明星,十分零散,但他隐约能把其中部份单词贯穿,形成一个营销计划的脉络。 良久,萧经岳抬头说道:“老板,金季贸易的第一个产品就是这个塑胶草履?” “人字拖,我取的名字。”冼耀文淡笑道:“你看了这么久,想必注释也看仔细了?” “是的。” “你刚才说王廷歆是温州人,这让我不禁想起南宋时期的一个温州人周去非,他在广西静江府担任县尉期间,记录了不少随事笔记,后来整理成册,撰成《岭外代答》一书。 在书中,记载广西当地交阯人穿的两种皮拖鞋:一种是以皮为底,中间有一个一寸长头带骨朵的小柱,用脚趾夹住行走,另一种以十字红皮安置在皮底上,以足穿入而行走。 书中又说这些皮拖鞋的形状,和当时画中罗汉脚穿的一模一样,且周去非补充描写印度南部故临国人穿的红拖鞋,也和画中罗汉所穿的一样,大致猜测红拖鞋应该是从故临国传入交趾。” 弹一下烟灰,冼耀文继续说道:“商行旗下子公司金季代理在新加坡有个办公室,主要经营缝纫机业务,虽说是新加坡办公室,但主要的销售对象却是印度人开设的商行。 这个基础是我亲自打下的,所以我和印度商人多有接触,为了维护好客户,也为了分析印度市场,我下了功夫了解印度的风土人情。 印度大部分地区很热,非常热,每年夏天都能晒死不少人;印度现在的人口逾3.5亿,贫富差距很大,贫困人口至少占一半,但贫困人口当中,至少七成有能力买一双人字拖,即印度拥有接近3亿的人字拖目标客户。 新加坡办公室的负责人叫周展元,在跑马地有一座印度庙,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四在香港做小生意或进出口贸易的生意人会在庙里出现,庙里有不少印度神仙的神像,早上十一点过去拜一拜,等到十二点就有免费的饭吃,我吃过,味道还不错。” 冼耀文指了指费宝树,“我太太费宝树,曾经在中华制衣从事服装设计工作,现在被我安排到一家美国公司上班,这两天就要出发去美国接受培训。 美国的孟山都、陶氏化学、罗门哈斯、杜邦等几家大的化学公司在香港还没有排他性的代理商。” 冼耀文再指谢丽尔,“我们商行有好几位英国籍股东,谢丽尔也是英国人。distiller塑料集团、帝国化学工业、萨罗、塞拉尼斯等几家英国大型化学公司,在香港也没有排他性的代理商。” 冼耀文又指苏丽珍,“金大押的借贷业务包括帮塑胶厂垫付原料货款,有好几个塑胶厂的老板按期无力支付原料货款,是她帮忙垫付的。 一个小时之前,苏经理向我提议与商行进行合作,直接介入原料交易,为塑胶厂提供第三方原料货款垫付服务,作为提高销售额的回报,商行有必要给她一定的返点。” 冼耀文将手里的雪茄搁在烟灰缸上,淡笑道:“经岳,我说了这么多,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萧经岳郑重地点点头,心悦诚服道:“老板不仅告诉我人字拖的生意会很好做,而且教我怎么做。” “人字拖可以注册专利,但只能注册局限性很强的专利,几乎没多大的意义,只有和一些注重专利的公司合作时,才能发挥一点作用。 香港的工厂,无论懂或不懂专利,根本不会在意它,市面上的产品有太多存在侵权的事实,如果销到专利持有人注册过专利的国家,工厂可能面临支付大笔的赔偿款。 这一点在你以后的工作中需要注意,我只想看到我们以专利为武器从别人那里占便宜,不想看到因为专利而吃亏。 陈威廉律师楼的陈威廉是商行的股东之一,律师楼里有专攻专利的律师,我们和律师楼所签的法务合同,囊括了一切法律相关问题的服务,金季贸易的一切合同协议都要由律师起草或过目,哪怕只是一年数百元的办公室文具供应协议。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假如金季贸易因为合同协议或专利卷入到麻烦中,并因此损失利益,责任由你承担。 在一些原则性、规则性很强的问题上,我从来不欣赏所谓的灵活变通,也没有特事特办,对待谁都是先小人后君子,尊重口头承诺,一旦对他人有所承诺,宁可认亏也要做到。 但不推崇,一切与商业活动有关的承诺,必须白纸黑字写下来,手握找后账的凭据,没有写下来的,视如放屁。 老祖宗传下来的‘信’字,早就被一些人抛之脑后,哪里的商人都好,讲口齿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冼耀文摆了摆手,“说远了,我说回专利。人字拖无法注册有效钳制其他人的专利,就代表着谁都可以生产,所以在开拓市场的时候,速度一定要快,在利益方面,要给中间商足够的利润空间,我们少赚一点,把大头给他们。 在进货价方面,你可以找苏经理洽谈,从生产工艺、资金使用成本、利润诉求三个方面着手,尽可能压低进货价。 人字拖谈不上有任何制造难度,随便哪个塑胶厂有台七五机就能做,也没办法限制别人不能做,所以,最适合人字拖的定位就是薄利多销,哪怕刚开始做的人不多,竞争不激烈,我们完全可以把价格定得高一点。 我们要制定一个利润率区间,过高,将利润输送给中间商,太低,跌破了区间,我们就要考虑砍掉这块业务。 经岳,关于人字拖我大致的想法就是如此,具体的执行要靠你了,我希望明年的年尾,即1951年12月底,你拿到的管理分红不低于50万。” 萧经岳掷地有声道:“老板,我会努力。” “很好。”冼耀文颔了颔首,转脸看向苏丽珍,“带萧经理一起去参加聚会,我想塑胶厂的老板们会非常乐意认识萧经理,不会埋怨你带陌生人过去。” “好的。” 苏丽珍和萧经岳走后,费宝树让柴妈收拾了桌子,她自己给冼耀文两人泡了咖啡,随即回了屋子。 待遮阳伞下只剩下两人,谢丽尔从包里拿出一个布袋子,又从布袋里拿出两束档发,一边递给冼耀文,一边说道:“昨天北光贸易送来了1万条辫子,每条辫子的长度超过24英寸,报价只要7万元/条,我全部收下了。” 冼耀文接过档发,比了比,两束一样长,目测一下长度,应该是40.5公分左右。有了这个目测,他便知道档发的长度应该是40.64公分,即16英寸,属于假发贸易当中的16英寸双头齐。 手指插入档发抚了抚,手感很好,放在鼻下闻了闻,闻不到异味……一番检测,以他一个半桶水的眼光来看,档发的品质非常棒。 放下档发,对着谢丽尔说道:“24英寸的辫子非常难得,价格贵不贵得看按照什么汇率,北光贸易那边有说是什么公司提供的辫子,怎么还用人民币报价。” “没有说,只说了汇率按照1比27500。” “2.54美元,不贵,也不能说便宜,属于正常价格,对面有懂行的人。档发的报价单呢?” [1949年11月—1951年12月,美元兑人民币在42000—26170区间浮动,这个汇率只在内地有意义,一是其他国家不认,二是只能国营银行用人民币收美元,普通人不能用人民币兑美元。 说白了,其实就是政府用人民币收购百姓手里的外汇,大概不能归入汇率范畴,说是收购价更为贴切,把美元换成蚕蛹比较好理解。] 谢丽尔闻言,从包里取出一封信,冼耀文接过,扫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冼耀文先生亲启”,他会心一笑,心中不由感叹,果然不能小看内地在香港的情报能力。 将信封举高,在阳光的照耀下仔细观察边角和封口,没发现什么问题,又将信封放置在桌面,往后招了招手,接过戚龙雀递来的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将所有封口割开,观察浆糊和胶水的干燥程度。 依然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取出信纸,头一抬一点之间,将三张信纸上的内容看完。 三张信纸两封信,一封来自皮毛公司,一封来自进口总公司,两家都是国字头的公司,隶属政务院财政经济委员会指导的单位“中央人民政府贸易部”旗下,说是公司,其实性质和供销社差不多。 皮毛公司信里的主要内容是邀请他回内地投资建立假发工厂,大致的条件是皮毛公司负责工厂建设以及投产后的原料(辫子)供应、组织生产,他投入一笔美元或英镑作为工厂启动资金,并负责产品的销路。 说白了,投资建厂只是表面形式,工厂跟他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皮毛公司想要的是绑死他这个能提供外汇的客户。 进口总公司两张信纸,一张是档发的报价单,一张的一半内容是感谢金季商行之前提供的商品,虽没指明,但他能猜到说的是那批比较特别的盘尼西林,保质期比较长,在战场上使用非常方便。 另一半内容又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展望与金季商行之间的未来,双方扩大合作,换成大白话就是请金季商行多多供应内地急需的商品。 第二部分是写给他个人的,说内地的好商品不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数量好说,价格也好说。 凝思片刻,冼耀文把信纸递给谢丽尔,“你看一下,然后烧掉,我去写回信。” 说着,他向屋里走去,一步迈进屋时,对着空气轻声说道:“有问题吗?” “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手部小动作有异常吗?” “没发现。” 冼耀文冷笑一声,“明明知道金季商行背后站着我,不直接把信悄悄送到我手里,却让谢丽尔转交,这是考虑不周,还是别有用心?北光贸易看样子也没有那么纯粹啊。 以后我和谢丽尔会面的时候多注意点,她不再是英格兰乡下小姑娘,地位变了,心态也会跟着变,没准丰衣足食就懂得爱国了。” “明白。” 揉了揉太阳穴,冼耀文叫上在客厅听广播的费宝树进入书房,由费宝树执笔撰写回信。 基本格式是开篇三分废话,中间五分客套,结尾两分正经话,对皮毛公司的回复是“近日会差人赴内地考察洽谈”,对进口总公司的回复是“对农产品兴趣颇丰,请邮寄大豆样品来港,如顺利建立合作,第一次交易请容许少部分以人民币支付”。 传销公司在内地卖衬衣卖了三个多月就卖不动了,却存下了将近200亿人民币在内地的银行,借此机会,把钱花了,传销公司和中华制衣还未平的账也可以平一下。 费宝树撰写好信,折好塞进两个信封,在写收信人时,问出憋了一会的疑问,“老爷,你要和内地进行贸易?” “嗯。” “报纸上都在猜测内地会不会出兵,说内地一旦出兵,美国很可能对内地采取经济措施,你这时候和内地进行贸易,风险会不会太大?”费宝树担忧道。 冼耀文将手搭在费宝树的肩膀上,淡笑道:“跟你说点旧事,我在东洋控制的学校读书期间,借着东洋先生的关系,经常出入小鬼子的军营,也因此参与了一些没法见光的事情。 小鬼子的一些军官坑壑一气,经常从军需库偷偷拿军火、罐头出去卖,有时候出去扫荡,等回营,人一个没少,手里的家伙却少了一半,而军官的口袋里多了几根大黄鱼。 过些日子,小鬼子的部队出营去攻击游击队的据点,还没到地方就遭到游击队的伏击,小鬼子军官拿起望远镜一看,瞬间乐了,对面不是自己的大客户嘛,赶紧让胖翻译官喊话:对面的兄弟,别开枪,我是小田,兜里有没有大黄鱼,我们可以交换交换。 游击队这边一听,也乐了,原来是老熟人啊,于是也喊话:原来是小田桑,兄弟我兜里大黄鱼有的是,你滴有没有92式滴干活? 黄兄,你不要为难兄弟,92式卖了兄弟回去没法向长官交代,三八大盖、歪把子可以有,你要多少? 小田桑,你滴胆子太小啦,兄弟我带了烧鹅、玉冰烧,要不要边吃边聊滴干活? 吆西,黄兄你滴大大滴良民,兄弟我这里有美国罐头。 就这样,两帮人把酒言欢,又完成了一次军火交易。这事听着令人难以置信,却是的的确确真实发生过,而且发生的应该不少。 太多的例子我不给你一一描述,直接告诉你我的想法,国家利益是一个非常唯我的命题,就像莎士比亚说的,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国家利益的解读都存在着差异。 美国在建国后的历史中,除了最初的13年殖民地时期和1806年与印第安人的一场战斗外,从1810年开始,美国几乎没有一年不参与某种形式的军事行动或冲突。 这段时间内,美国经历了多次扩张和对外战争,包括西进运动和参与全球多个地区的军事干预,以及两次世界大战。 美国的军队一直没消停,内战外战一直打个不停,但在漫长的战争历史当中,无一例外,从没有一支外国军队将战火蔓延到美国本土,也就是说,美国已经150多年没有打过国家保卫战,好几代美国人根本没有品尝过被侵略的滋味。” 冼耀文端起书桌上的茶呷了一口。(本章完) 第364章 舆论与得失 “美国绝大多数平民没有亲历过战争,没有遭受过战争的侵害,对战争所带来的危害认知度非常低,甚至可以说是无知且天真。 另一方面,美国的精英阶层对战争的认知却很高级,他们穿透战争的表象,直接领悟到战争的本质是利益争夺,如果没有利益之争,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战争。 第一次世界大战牵涉27个国家;逾6600万人被卷入,伤亡人员达到逾3700万人。直接开销2000多亿美元,间接开销1500多亿美元,这些数目还不包括衍生的几十亿美元利息、退役军人的抚恤和赡养费,以及类似的开销,整个世界在此之前还未见过规模如此庞大的战争。 对被卷入战争的平民和阵亡伤残士兵本人及家属而言,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他们肯定不希望这场战争发生,但对一些企业和商人来说,一战无疑是一场财富盛宴。 非常讽刺的是,许多军人在战争中遇到了自己同胞生产并销售给敌国的武器,尤其是德国和英国,它们几乎将武器销售给所有国家,紧随其后的是法国和奥地利。 向比利时进军的德国军队遭到了德制机枪和火炮的阻击,奥地利军队开进塞尔维亚时碰到了本国生产的斯科达大炮;德国海军在日德兰海战中碰到了装有克虏伯渗碳钢装甲的英国军舰;英国海军用来反潜的软式飞艇是德国的帕西瓦尔公司在战争爆发前不久出口到英国的。 相对来说,英国面临的局面更加尴尬,首先,德军手中的马克沁机枪,马克沁是英籍美国人,其次,英国人在奥匈帝国的阜姆自由邦建设的白头鱼雷公司生产的鱼雷。 英国人曾经帮助意大利建设了维克斯·特尔尼和阿姆斯特朗·波佐利两家大型船厂,幸好意大利从三国同盟中变节,英国海军才没有与这些由英国技术建造的军舰为敌。 但是在达达尼尔海峡,英国舰队被土耳其铺设的英国水雷炸得损失惨重,被土耳其陆军的英国阿姆斯特朗大炮打得支离破碎。 因为一战,成就了不少大企业,俄属芬兰的诺基亚公司为俄军生产电话线、野战电话机、军用皮鞋和胶鞋;荷兰的飞利浦公司制造灯泡、炭精电弧和信号灯; 美国的孟山都公司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糖精生产商;而英国的利华兄弟公司主要业务是利用非洲的油棕榈生产人造黄油; 德国最大的制药商拜耳公司除了生产阿司匹林等药物外,还是德国最主要的人造橡胶生产商之一,这家公司当时还在生产一种非处方的麻醉剂,其名字被申请为注册商标,叫做heroin,这个名字源自德文heroisch,意指英雄,因为heroin会带给服用者一种英雄般的感觉。” 冼耀文笑着问费宝树,“heroin听着是不是有点耳熟?” 费宝树按照冼耀文的读音复读几遍,忽然之间,瞪大眼睛问道:“海洛因?白粉?” “没错,就是白粉,粉档里在卖的就是这個玩意。”冼耀文颔了颔首,继续说道:“一战前,德国的卡尔·蔡司公司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光学仪器生产商,其镜头和光学仪器闻名世界,各国的陆军和海军都采用蔡司的光学玻璃作为瞄准器和火力控制仪。 英国在一战期间急需蔡司公司的产品,并且设法搞到了。关于他们是如何搞到的有很多版本,其中一个版本说这些产品是通过荷兰运到英国,另一个版本则说英国弄到了一些蔡司的工作人员、并说服他们在维克斯位于英国的工厂生产这些仪器。 由于和德国交战,东洋同样面临高端光学仪器断档的问题。为了解决光学兵器国产化的问题,由三菱财团出资,东京计器制作所、岩城硝子制造所和藤井玻璃制造所共同组建了东洋光学工业株式会社,后来发展为东洋最大的光学仪器制造商。 一场战争,所有参战国都有企业捞到了实惠,但捞到实惠最多的是最后参战的美国。 刚开战时,欧洲国家都认为打不了太久,他们在军需生产方面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开打后第一年确实是如此,但当一切迹象表明这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的时候,他们迫切地寻找新的供应源头美国。 从1914年8月到1918年2月,协约国从美国购买了价值150亿美元的物资。在战争期间,杜邦家族的杜邦化学,卡耐基家族的美国钢铁,以及伯利恒钢铁公司、阿纳康达铜业、美国熔炼与精炼公司、雷明顿军火公司、温彻斯特武器公司、柯尔特自动武器公司、阿特拉斯火药公司、通用汽车公司等制造商都赚取了巨额利润。 杜邦公司生产了协约国军队40%的弹药,其股票价格在战争期间从20美元暴涨到1000美元。 到1918年签订停战协议,按照美国报纸上所说,因为一战,美国诞生了21000名百万富翁,花旗银行总裁弗兰克·范德利普曾说过:‘作为战争的一个衍生物,上百万个新富阶层诞生了。’ 除了本身和战争就有联系的企业,一些原本和战争没多大瓜葛的企业也发了战争财,现在已经是世界最大的缝纫机生产商美国胜家公司,在一战期间是马克沁机枪的主要零部件供应商之一,同时自己也生产m1903春田步枪。 在二战期间,胜家公司又为美国陆军生产了大批m1加兰德步枪,以及轰炸机使用的诺顿瞄准仪。” 冼耀文又呷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自美国独立,经过100来年的发展,到了1894年,成为全球第一经济体,不过,虽然在表面上美国为世界第一经济体,但其经济命脉的绝大部分都被欧洲的资本掌控在手中。 此外,当时美国的经济总量与工业产能虽然超过了英国,但其综合国力与政治影响力还是差英国甚远,就算相比法国也有着不小的差距,这也是为何作为一战的战胜国又为全球第一经济强国的美国,在国联仍然没有足够话语权的重要原因。 1913年一战爆发,进一步促进美国的经济地位,由于美国在一战时期大发战争财,强有力地激发了美国的经济,同时也使得欧洲的资本与人才不断流向了美国本土。 美国借着战争不仅实现了自己的经济繁荣,而且还将之前欠的外债还清了,曾经的债务国变成债权国,从原来的资本输入国变成资本输出国,彻底摆脱欧洲资本对于美国的控制,终于变成名副其实的全球第一大经济体。 一战结束后,美国的国际地位得到很大提升,不过,它的政治影响力依然不及英法,由于英法的不断排斥,又让美国缩回美洲,不得不奉行孤立主义,不参与国联的事务,也不参与欧洲政治,一心埋头发展经济。 当时的美国并没有得到与英法平起平坐的国际地位,但经历过一战,对于其经济的发展有很大的推动作用,为战后它的柯立芝繁荣打下坚实基础,同时这也为二十年前的经济大萧条埋下隐患。 一战结束后,美国的经济持续繁荣,到了二十年前,美国整体经济水平已经超过欧洲老牌列强的总和。在二战爆发前,尽管美国遭受经济大萧条,但凭借着罗斯福新政让其度过这场危机。 当然,美国的经济危机并没有轻易结束,之后的好些年,华盛顿仍在努力消除大萧条所带来的影响,尽量消耗过剩产能。 或许算是一战结束所带来的副作用,对于大萧条,其实对美国的冲击还是蛮大的,企业一直没有恢复元气。 二战爆发给美国帮了一个不小的忙,美国利用二战成功消化自身过剩产能,经济危机也成功被解决,美国成为唯一一个成功度过经济危机冲击,并让自身经济高速发展的国家。 二战期间,几乎所有参战国都为美国过剩产能买单,加上战乱,世界各地的人才与资本也都涌向远离战火的北美,这极大促进美国的发展。 二战结束后,各大强国均在战争中遭到重创,元气也是大伤,美国便开始利用资本与政治手段的影响,成功渗透到世界各地。 美国利用马歇尔计划控制西欧,并组建了庞大的军事同盟北约,同时利用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了世界货币体系,可谓是无孔不入,美国已隐隐成为世界霸主。” 顿了顿,给费宝树一点消化的时间,随即,冼耀文接着说道:“一战,美国总死亡人数不到12万,伤残20万出头;二战总死伤人数不到42万,其中,平民只有1700人。 站在美国上位者的角度进行理智分析,两次大战获得大量好处,仅付出伤亡74万人的代价,这种买卖简直可以说是超级暴利,哪怕人数再添一个零,依然属于暴利范畴。 相比之下,当年老蒋下令炸开花园口,仅仅短时间拖住小鬼子前进的步伐,却是造成逾80万百姓枉死,千百万人颠沛流离。 14年抗战,仗打得稀碎,但小鬼子投降那天,又有多少百姓自发上街高呼蒋委员长万岁? 伤亡一千多万,我们得到了多少好处? 站在美国平民的角度来看,除了有直接死伤的家庭会有哀伤情绪,其他无不在欢快地享受战争红利。 二战期间,美国妇女成了社会主要劳动力,社会地位和收入都得到提高,丈夫去打仗的妻子们在寂寞的日子里还可以找其他男人排遣寂寞,等丈夫归来,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或者换一个丈夫。 战后,美国普通家庭年收入普遍超过2000美元,不用去换汇率,直接进行横向比较,这个收入相当于香港的1.8倍,就是月收入300港币,香港有这个收入的家庭有多少?” 冼耀文摸了摸费宝树的脸颊,“宝树,相比我们,美国人对战争的认知更加务实,只要死伤人数不多,只要死的不是自己亲人,他们只会关心美国能从战争中获得什么好处,自己又能分润到多少。 他们才不关心和谁打仗,更不会关心一个在和敌对势力做贸易的商人,只需低调一点,不要在美国人耳边念叨:我在帮你们敌人哦,炸死你们儿子的炸弹有我的一份哦。 大抵来说,不会有什么事。 往高尚里说,国家的壮大离不开流血牺牲,付出巨大代价,往露骨里说,百姓如牛马,安平榨其力,战时用其命。 百姓也可美其名曰精神股东,出力时12000%,分红时0.0001‰,孔祥熙和宋霭龄上下其手,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过去的铜子都得掰一半,但他们食恶果了吗? 我估计是有的,大概就是连襟聚会的时候自罚三杯。介石啊,哥的错,哥给你赔个不是;霭龄,把老陈醋拿来,我要连干三碗。” 费宝树咯咯笑道:“老爷,人都还健在呢,不要胡乱开他们玩笑。” 冼耀文淡笑道:“好,不开玩笑。小鬼子投降以后,两边都吸收了不少,都想赢,能多一个兵就多一个,都捂着盖子不让百姓知道,你以为真有人在乎百姓情绪? 在乎当然是在乎的,但不是为了照顾情绪,而是担心形成舆论风暴,陷己方于被动。 美国也是一样,低调,别让美国平民知道自己的存在,进而形成舆论压力,逼得上位者不得不做点事情安抚,其他没事的。 我在美国有大投资,不仅在给美国纳税,让美国平民吃我的红利,而且美国上位者也在分润我的利润。从利弊角度来说,我于美国利大于弊,从功过角度来说,我于美国功大于过。 只有真正的平民苦主才抱着仇恨不放,上位者只讲得失,这就是我做事从来不愿意高调的原因,太高调容易掉进舆论漩涡,而控制舆论会犯大忌,不管是谁掌握了控制舆论的能力,其他人都会忌惮,不弄死难安心啊。” 说着,冼耀文幽幽地说道:“文化人,麻烦,不肯戴上牛嘴笼,统统打倒。” “什么?” “没什么。”冼耀文拍了拍费宝树的小肩,“丽珍的态度你别太在意,她就是那样,以后你们见面的次数不会太多。” “老爷,我没在意,大姐的态度已经够好了,我原本还以为她会骂我一顿。”费宝树糯糯地说道。 “好了,以后只有除夕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其他时间各过各的。”冼耀文勾起费宝树的下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晚饭暂时没安排,如果六点前不来电话,就是在这吃。” “嗯。” (本章完) 第365章 直面周懋臣 拿着两封信,冼耀文来到花园,交给了谢丽尔,“信里说需要我们提供更多的商品,下次交易的时候,记得问一下对方需要什么。” “ok。” “还有,以后除了黄金和盘尼西林,其他商品都由洪英东负责采购,你只需从旁协助,你的精力要从走私慢慢往商行的正常业务转移。” 冼耀文在谢丽尔的手背上拍了拍,“谢丽尔,对我们来说,走私只是开胃菜,也是编织人脉网的工具,真正的大餐还是正常业务,假如走私生意停止的那一天,我还不想回老家安度中年,多学习,进出口贸易很复杂,没有走私那么简单。” 谢丽尔莞尔一笑,“亚当,我暂时没有回老家的打算,我会用功。” “嗯哼。” 发了电报,冼耀文提着一个果篮来到东华医院。 在医院走廊,撞见提着热水壶的周若云,冼耀文注意观察了她的脸色,非常自然,并无忧郁凄婉之色。正常,久病床前无孝子,时间一久,情绪也就稳定了,反而日复一日地悉心照顾挺磋磨人。 “周小姐,好久不见。” “冼先生,好久不见。”周若云撩动鬓发于耳后,礼节性地微笑道:“我父亲等你好几天了。” “实在抱歉,佩佩去美国少则一载,我俩燕尔新婚,浓情蜜意未够,缠绵了一些。” “看来我对冼先生有所误解,冼先生不是博爱,而是多情。”周若云略带一丝揶揄的语气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博爱和多情不冲突,若爱,请深爱,我精力旺盛,深爱十七八九个依旧从容。等伯父康复,我请周小姐共进烛光晚餐。” 周若云冁然一笑,“冼先生好像比以前更加自信。” “时代在进步,我也从未懈怠。”冼耀文回复一句,又指向一个病房说道:“现在进去方便吗?” “方便,我带你过去。” 周若云走在前面,冼耀文跟在后面,目光从周若云的头顶一直打量到翘臀。刚才说到烛光晚餐,周若云并未有任何异样,依然是类似以前对待他的态度,看样子周懋臣并未向她提及联姻之事,或许是他想多了,或许周懋臣没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 走进病房,入眼空旷,400多呎的空间只有一张病床和一个床头柜,以及病床前一张躺椅和四方凳,最深处靠墙的位置有一个不大的衣柜,除此,再无其他摆设。 病床上,周懋臣靠在枕头上,戴着老花镜,双手几乎伸得笔直,将报纸拿得离眼睛甚远。 “爸爸,冼先生来了。” 随着周若云的招呼,周懋臣的目光离开报纸,一转脸,双眼视线向上,透过老花镜上沿看向冼耀文,须臾,脸上绽开笑容。 “冼先生,请过来坐。” 闻言,冼耀文快步上前,嘴里寒暄道:“伯父,抱歉抱歉,实在抱歉,这么迟才来看你。” 来到病床前,他将水果随意往床头柜上一摆,臀下沉,弓腰,目光从俯视变微仰视,以看知心岳父的柔和眼神凝视周懋臣的老脸,“伯父,我来晚了。” 周懋臣脸上如沐春风,蔼然道:“冼先生,不用多客气,能来就好,请坐。若云,给冼先生倒杯茶。” “哎。”冼耀文应一声,坐到四方凳上。 周懋臣目光落在冼耀文脸上,凝视两秒后,眼神中露出欣赏略带满意的意味,轻轻颔首道:“闻名不如见面,冼先生果然一表人才。” “老狐狸,你多捧我几句,我爱听。”肚里腹诽,冼耀文嘴上谦虚道:“伯父,谬赞了,比起孝赟兄,我差得远了,还要向他多多学习。” “冼先生不用高捧孝赟,我自己儿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还是清楚的,跟你没法比。” 冼耀文抱拳道:“伯父抬爱,愧不敢当。” 周懋臣压了压手,“冼先生,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不要向我们这些老家伙学,在自信心方面,还是要向洋人多多学习。” “伯父说的是,洋人在这方面的确值得学习。” “冼先生,喝茶。” 说话间,周若云将一杯泡好的茶送到冼耀文手里。 见冼耀文握住茶杯,周懋臣摆了摆手说道:“若云,你出去走走,让我和冼先生单独说会话。” “好的,爸爸。” 病房的门开启又合上,周懋臣便作势下床。 冼耀文没说劝说之言,而是搭了把手,扶着周懋臣起身。 “坐累了,麻烦冼先生扶我去阳台。” 冼耀文依言搀扶周懋臣来到病房的阳台,并将其双手放置于护栏上。 周懋臣猛吸一口气,舒畅地说道:“还是外面空气好,冼先生身上带烟了吗?” “伯父,我不吸烟。” “雪茄也行。” 冼耀文故作为难道:“刚刚抽完,只剩一支半截头。” 周懋臣转脸看着冼耀文,呵呵笑道:“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没救了,心情舒畅没准还能多活几天。” 周懋臣这么说,冼耀文还能说什么,只能掏出雪茄,精心修剪后塞到周懋臣嘴里,替其点上火,随即又点上半截头,陪着。 眺望远方,周懋臣悠哉地抽着雪茄,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冷不丁地说道:“冼先生,我们周家跟你应该没仇怨?” “伯父,还是叫我耀文好了。”冼耀文答非所问。 “好,耀文。”说完,周懋臣不再言语,等着冼耀文回答。 “伯父,我们两家无冤无仇,哪怕出了金得利这档子事,依然是如此。只要做生意,难免会有商业竞争,孝桓兄没有使超出商业竞争范畴的手段,我也保持克制,没有采用更有效但上不得台面的做法。 接受孝赟兄入股中华制衣,只是单纯出于利益上的考虑,以800万的价格出售20%的股分,引入一个强援,于我而言,利大于弊。当然,不瞒伯父,我也不无借力打力的想法。” 有些事情冼耀文猜到周懋臣能够猜到,与其藏头露尾,不如用来表演坦诚。 周懋臣颔了颔首,“借力打力也要有力可借,说到底还是我两个儿子不争气,不能兄弟齐心。” “孝桓兄我只见过两面,未深入接触过,对他不是太了解,孝赟兄接触比较多,就我看来,孝赟兄身为兄长已是非常称职,不然,我送到他手里的东西会变成对付孝桓兄的利器。” 周懋臣大笑道:“耀文,我只能说你了不起,捏住了孝桓的死穴却引而不发,可以问问你是出于什么考虑吗?” 冼耀文淡笑道:“因为无冤无仇,又因为以伯父的智慧,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周懋臣点了点冼耀文,“滑头。但我要承你的情,若是你把消息散出去,我们周家的颜面不保。” “我们冼家祠堂的大门上镌刻着敬老尊贤四个大字。” 周懋臣轻笑一声,“看样子我生这场病不全是坏事,我们周家还捡了点便宜。如果我没生这场病呢?” “为老不尊,以大欺小,我或许会闯进潮州商会拍桌子。” 此时香港的商人主要还是以地方性商会为纽带,同乡之间抱团取暖,虽然自己人之间也有龌龊,但面对外乡商人,却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忌惮潮州商会,也是冼耀文不敢下狠手的原因之一,周懋臣潮州商会副会长的头衔可不是虚的,做事太过头,惹的就不是一家一姓,而是一帮潮州人。 “哈哈哈。”周懋臣放声大笑。(本章完) 第366章 “咳咳咳~” 周懋臣笑得太利害,一口气没喘上来,弓腰大声咳嗽起来。冼耀文见状,将手放在其背上,上下揉搓,帮其顺气。 咳了一会,周懋臣缓过劲来,伸手入口袋掏出手帕擦拭眼角的鼻涕。待擦拭干净,周懋臣用自嘲的语气说道:“不服老不行,鼻涕都从眼睛里出来了。” “伯父,恕我直言,癌症现在是没有办法医,但只要保持好心情,多活几年乃至十几年都是有可能的,国外有这样的案例。” “你不用安慰我,刚查出来时的确有点难以接受,到了现在,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周懋臣淡然地说道。 “伯父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宽慰你,国外确实有活了很久的案例。” 周懋臣摆了摆手,“不去管它,能活一天算一天。前些日子我把孝桓叫了过来,让他理了理金得利的账目,厂里的机器、衬衣库存、门店,合计作价42万,耀文你给40万接过去。” “伯父,零头不用抹了,就42万。” “爽快。”周懋臣赞一声,忽然话锋一转,“自从我入院,若云一直是悉心照顾,已经好久没有上街,耀文你和若云年龄相仿,能聊到一起,有闲暇时约她喝个下午茶、看个电影,让她有机会出去走动走动。” “啧,果然。” 冼耀文内心嘀咕,周懋臣的想法果然和他所预想的差不离,老派思想,女儿再好,为了儿子的将来也只能沦为联姻工具。 “伯父,我家里已有两房太太,外边还有两房外宅,平日里逢场做戏也不在少数,大概……”冼耀文故作欲言又止。 “无妨。”周懋臣摆手说道:“身为商人又有谁不逢场做戏,一个男人多几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只需分清里外,明了谁才是女主人,家不会乱。” “伯父既然这么说,那改日有闲我约周小姐喝下午茶。” “甚好。”周懋臣欣慰地颔了颔首。 又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冼耀文告辞离开。 下到楼下,坐进车里,他将刚刚的对话反刍回嘴,细细咀嚼。 周懋臣心知自己时日无多,有点急躁,周若云一事几乎打了明牌,要正妻之位,进而谋算他的继承人是周若云所出,外甥向舅,周家从他身上谋一点守望相助的好处,将来从外甥身上捡点大实惠。 说起来,除了周若云这个当事人被无视,联姻算得上是双赢。至于正不正妻得由他说了算,之前他还有过和岑佩佩注册的心思,后来这个想法淡了,第一次法律意义上的注册婚姻,他打算留待他日再做决断。 娶了周若云,好处有点,但不大,还不到需要费心算计的程度,也不值正妻之位,最多给个名义上的正妻,送上门来他接着,别别扭扭拉倒。 不过话又说回来,周若云的事情可以先放一边,好运来的一桩麻烦算是了了,且没怎么费劲。 离开东华医院后,冼耀文去了传销公司,跟林醒良说了金得利的事,让他负责过去交接,又说了说沈阳的事,囤在沈阳的棉衣不卖了,改送,让吴鸿安直接联系东北军区后勤部把棉衣拉走,事情办完,人立马回香港述职。 晚饭请了洪英东,盘了盘棉衣的账,洪英东对由卖转送的操作表示理解,谢绝了冼耀文给他分红的好意,一桩买卖彻底收尾。 之后的两天,与米歇尔、周孝赟又开了一次董事会议,议题一,关于中华成衣和中华制衣厂房分开,投建一栋新的车间楼,改变在同栋楼里开工的现状。 议题二,组建代工事业部,将中华成衣、金得利、金满堂服饰、长城毛织在内部分别命名为第二至第五分厂,纳入代工事业部旗下,由此对四间厂的长远定位确立为代工企业。 议题三,设计&制版科拆分独立,一部分设计师拆分出去注册独立的设计公司color-s,这是属于冼耀文个人的公司,与中华制衣无关,主要的业务是给秘密品牌提供设计服务。 另外一部分设计师和实习设计师、制版师留在拆分后的设计科,依旧隶属于中华制衣的办公部门。 议题四,中华制衣组建一条内衣生产线,做好为秘密品牌做代工的准备,因为产品品质需要精益求精,朱丽叶品牌管理给中华制衣的代工费会比较可观。 九月初四,冼耀文出席了洽谈会,会议不是太正式,一堆人围坐圆桌,听洪兰友讲述台湾会给投资商的优惠与便利,没有当场要敲定投资意向的说法,只是鼓动大家先去台湾看看,投不投资另说。 散会时,洪兰友和冼耀文单聊了几分钟,给了他一张邀请函,冼耀文趁机打听了“三七五减租”的土改政策,以及未来企业和台湾自耕农联营之可能。 洪兰友没给出明确答案,只说台湾政府对土改的决心很大,要在十年之内彻底实现“耕者有其田,耕者有其粮”。 冼耀文不置可否,只说过些时日去台湾实地看看。 十月的后半月,冼耀文主要忙于友谊影业的事务,他参与搭建郎朗唱片公司的架构,并介入对音乐人的招募工作——山口淑子忽悠来服部良一,服部良一出面说动有师徒之实的姚敏,姚敏又勾搭来李厚襄、梁乐音。 这几个人加上袁文怀从和声唱片挖来的周聪,以及从印尼赶来的葛桑,组建了公司的作曲班底。 在编曲方面,招募了小有名气的宾佬葛士培、雷德活,又招募了一支去年从上海来港的乐队,成员都是宾佬,精通西洋乐器和中国古典乐器,个个都有绝活。 在作词方面,没有特意招募什么人才,因为当下流行歌曲的受众大多文化水平不高,歌词多为通俗易懂,不会用太华丽的辞藻,有的甚至可以说低俗,是个耍笔杆子的都可以写,完全可以从广撒网开始,将作词部分分包给报纸撰稿人,然后从中挖掘出“作词家”。 不过,姚敏还是介绍了一位作词人李隽青,让公司在这方面的人才不至于光头,起码达到了光杆级别。 在歌手方面,根本没有制定招募计划,友谊影业的女明星一个个都要走影台歌三栖发展的路线,除了王霞敏短期之内不会有第二个专业歌手,歌手都是从电影明星跨界。 为了避免办公室太松散,公司干脆将加山球场对外出租的几个空房间都租了下来,其中一间将改造成录音室,其他几间会改造成办公室和化妆间,用来给奥德经纪公司安置明星。 等友谊影业名声在外,闹哄哄的场面都去加山球场,青年会的办公室保持宁静。 除了以上的工作,冼耀文还写了一封信给柬埔寨的西哈努克,在信中他描述了自己对音乐的热爱,并请求西哈努克推荐几个柬埔寨音乐人给朗朗。 家学渊源的关系,西哈努克不仅热爱音乐,还是一位不错的音乐人,能写能唱,这位“亲王父亲”大概乐意看到柬埔寨音乐人走出国门,名扬世界。 另外,他也写了一封信给泰国的普密蓬·阿杜德,协商歌曲发行事宜。 相比西哈努克,阿杜德是更为专业的音乐人,造诣颇深,不仅精通各种乐器,且创作了几十首歌曲,够发六七张唱片。 当然,他也没忘记在信中请求阿杜德推荐泰国的音乐人。 越南有后世被归类到战前乐的抒情浪漫情歌;缅甸有一批不错的作曲家,如瑞台扭、膠马恩、多达貌等,也有名气不俗的女歌手麻麻埃、丁丁渺;韩国有东洋作曲家古贺政男将传统韩国音乐与美国福音音乐相融合创造的“民族唱法”trot…… 有枣没枣打一杆,没有合适的收信人就打印多份信件满天寄,仅仅是浪费几张邮票,没准信会到正确的人手里。 音乐是敲门砖,等把国门叩开,电影就可以跟上。 电影的发行渠道越广,总票房就越高,进而营收就越高,反应到股价上会造成飙升。如果在营收上做点文章,比如把部分影片发行分成放到营收数据后进行计算,营收数据会更加漂亮。 闲暇时,冼耀文用公司的公款买了不少欧美的黑胶唱片,朗朗重视创作之余,也不能忽视拿来主义,后世香港流行音乐的成功已经证明拿来主义是一种先进经验,东洋暂时没多少歌值得一薅,就先从欧美下手。 最先遭殃的是乔治·比才,已故七十多年,《卡门》的曲子拿过来就用,压根不用考虑版权费。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l''amour,l''amour,l''amour,l''amour…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乔治·比才作曲,李隽青作词,王霞敏站在冼耀文办公室里哼唱。 王霞敏唱到一半时,冼耀文侧头问李隽青,“李老师,你怎么看?” “冼先生,我觉得这首歌的风格不太适合方小姐,她唱不出俏皮感,交给一位活泼的歌手演唱会更加契合。” 冼耀文颔了颔首,冲王霞敏摆了摆手,“阿敏,可以停了,下一首。” 演唱被打断,意味着这首歌不属于自己,但王霞敏并没有不开心,而是把手里的歌谱翻到第二页,很快温习起曲子。 昨天她已经拿到歌谱,很厚,上面有三十几首歌,好几首她都喜欢,但并不包括刚刚这首《卡门》。 第二首《深情的吻》,翻译自墨西哥女作曲家consuelovzquez的作品《besamemucho》,没有重新填词,只是进行了信雅达的翻译,九年前发行的歌曲,传唱度非常高。 她个人非常喜欢这首歌,想着好好发挥,一定要拿下。 王霞敏目前是朗朗的唯一一位歌手,又是冼耀文的贴己人,好歌自然先紧着她,只要她开口要,不管适不适合她唱,冼耀文都会把歌给她。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吻我,深深地吻我吧,我好怕今夜之后就会失去你。我想很近很近地感觉你,我想面对着你、看着你,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 …… 友谊影业的发展细节不会展开写,会用简单的文字进行交代过渡,以免后面大家对它的成功感觉莫名其妙。(本章完) 第367章 友谊影业两三事 这章很干,但该看看,承上起下的信息不少。 …… 《besamemucho》,冼耀文听过切萨里亚·埃沃拉的版本,也听过安德烈·波切利的版本,相比这两位,王霞敏的演绎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看王霞敏唱得相当投入,他并没有打断,听她完整地唱完,稍事歇息,进入第三首《斯卡布罗集市》,歌词采用当下男性视角的版本,他并没有将“西蒙和加芬克尔”的女性视角版本拿过来用。 有些歌词只有在特定的文化和时间背景下才能诞生,《斯卡布罗集市》这首歌可以追溯到十三世纪的苏格兰,进一步到维京人和凯尔特人在斯卡布罗小镇的一段历史典故,把作词人扣到一个没有在英国长期生活过的华人头上,稍牵强了些。 第四首《友谊地久天长魂断蓝桥版》,第五首《希特勒只有一颗蛋》,一首改编自《布基上校进行曲》的丑化纳粹的歌曲,这首歌他打算用来改编,将歌词里出现的德国元帅的名字改成小鬼子的。 他有打算拍一部抗日神剧试探一下香港和东南亚市场,这些地区对小鬼子都有切肤之痛,或许会非常有市场。 第六首…… 十月的最后一天上午,就在王霞敏哼唱中逝去。 吃饭的点,冼耀文去了一趟九龙塘,转了转朗朗的唱片压制工厂,厂里有一台美国finebiltmanufacturing的手工压制机,理论上一天能压制6000张左右的唱片。 这个产能已经足够了,他并不太重视黑胶唱片的销量,天花板摆在那里,即使每张唱片都卖到金唱片的水准,也很难满足他。 转过唱片压制工厂,代表着冼耀文对朗朗的架构搭建工作告一段落,后期的发展交给朗朗的经理赵明恭。 赵明恭原来是美亚唱片的老板,美亚唱片不是公司,仅仅是一间售卖黑胶唱片的门店,说是门店都有点抬举,其实就是在轩尼诗道一间钟表行租了一个角。 但赵明恭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对大众的音乐喜好把握很准,美亚唱片从谋得利、钻石、怡和等批发商入货,再以较低廉的价格抢占中产市场,生意很好,每个月都能卖掉数百张唱片。 会把赵明恭猎到朗朗当经理,才能是一方面,也不乏冼耀文的记忆作祟,他老头是邓丽君的歌迷,收藏了邓丽君的所有黑胶唱片,鉴于此,他知道了一些那时候无用的知识。 邓丽君初试啼声,第一张唱片《蔓莉蔓莉我爱你》就是由美亚唱片发行的,而制作人正是赵明恭,听老头说,唱片销量并不是太好,本就不看好邓丽君的美亚唱片高层,不再给赵明恭一意孤行第二次的机会,对邓丽君采取冷藏的态度。 那是1970年的事,邓丽君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知怎么回事,在冷藏期间,邓丽君可能主动也可能被动勾搭上一个新加坡的老板,一脚踹掉美亚唱片,去了星马发展,最终大红大紫。 下午,冼耀文召集朗朗唱片所有重要人员开了一个会,在会上他明确了在之前招募人时抛出的合伙人制度。 朗朗唱片发行的唱片分两种: 第一种是友谊影业指定发行,朗朗只需执行即可,唱片销量一旦不好,黑锅不用朗朗的人员背,反之,唱片销量火爆,首功也不属于他们,最多能分润给他们一点苦劳。 第二种是朗朗唱片自行发行的唱片,权力下放,总公司友谊影业不过问朗朗签哪个歌手,也不过问给谁发片,赚了,参与制作发行的所有人员都能拿到不菲的分红,亏了,先记下亏多少,等到年底算总账。 一旦唱片发行业务亏损或利润微薄,一干人等就甭想分红和奖金,能把工资拿全就不错了。 总之,就是一个原则,公司好过,大家都好过,公司不好过,每个人都得分担点责任。由着大家随便搞,最终没搞好,雪崩来临,任何一片雪花都没资格说自己无辜。 会议非常成功,公司给的优厚条件和自由创作空间,令每个人嗷嗷叫。 对此,冼耀文冷眼坐看结果。 自由和商业从来是风马牛不相及,规则很重的一言堂前期可以凭借掌门人的智慧快速发展,但到了后期,几无可能避免掌门人刚愎自用,昏头一意孤行做出种种错误决定。 规则不重,每个人都能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策略,这样的团队,磁场和运气尤为重要,磁场契合,一加一大于三,个人的智慧融汇到一起,爆发出巨大能量,再有一点运气,完全可以创造奇迹。 磁场不合,每一步都会争论不休,磕磕碰碰,很难走远。 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冼耀文就要跳出去雷霆万钧进行整改,一帮行业里的佼佼者、顺毛驴,想反着梳毛,就得给他们大闹天宫的机会,闹完了才好扣上紧箍咒。 进入十一月,冼耀文开始关心明星社(明星杂志社)的事务。 《明星》杂志的定位是半月刊,15日上市发行第一期、十一月下旬的期刊,社长兼总编梁瀚宇决定第一期的封面给电影《小城之春》,版面内容主推已经病入膏肓,眼看快油尽灯枯的导演费穆,以及人在香港的女主角韦伟。 《小城之春》虽然只是两年前拍摄的影片,却显露出纵横中国百年、数百年电影史的霸气与潜力,大概说到中国电影就绕不开它。 对梁瀚宇的选择,冼耀文表示认同。 第二主推的内容是介绍中国电影史,包括第一间临时戏院喜来园,第一间固定戏院比照戏院,以及第一间全华资的戏院影画戏院;中国电影之父黎民伟,香港电影之父黎北海,以及捎带上对黎民伟两个太太严珊珊、林楚楚的各一篇专访,其中严珊珊是中国首位电影女演员。 其他还有戏院大亨卢根的文章,卢根对电影在中国的普及贡献颇大,冼耀文看过文章后,作了批示:“补上卢根事业由盛转衰的部分”。 卢根的戏院事业早些年已败落,梁瀚宇只说他风光时刻,落魄时避而不谈,可不是给卢根留面子,而是陷他于不义,要知道卢根目前生活在羊城,说他富贵未必是好事。 新华社那边送来几张金焰的照片和一篇文章,字里行间私货不少,但冼耀文看过之后一个字没改,金焰这位韩国欧巴在中国电影史上还是挺有代表性的,值得一提。 在众多文章当中,还有包括阮玲玉在内三十年代红极一时的女明星的相关报道文章,但凡人还健在且生活在内地的,冼耀文把文章都给抽了出来,并作了批示:“三十年代在上海发展、人在内地的女明星不许报道,特别是与联华影业相关的女明星,绝对不许谈及。” 有些女明星太过厉害,数次改名,数次改嫁,最终嫁给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但在上海发展期间,有过一段不愿别人提及的往事,与她沾边的女明星被刊登在香港的杂志上,极有可能成为一道催命符。 无冤无仇又无利益牵扯,何必害人。 有关男性名人的文章,不仅局限在影视行业,体育行业的名人也有,第一期就有两位体育界的名人,球王李惠堂和谭铜头谭江柏。 李惠堂是中国足球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比他成就高的只有高俅,值得报道。 谭江柏被选中,一是因为他在抗日期间所作出的贡献,二是已退役,夸上几句不会给当事人和杂志引来麻烦。 他的文章配图是一张小全家福——谭江柏、谭夫人陈珍妮,以及陈珍妮抱在手里的襁褓,文章里并未提及乳儿名讳,冼耀文盲猜咏麟。 第一期杂志的主题是“过去”,冼耀文对样刊挺满意,补上被抽掉的几篇文章,就可以送到印刷厂印刷。 明星之后是萨恩影视投资公司,如今还是空有名头,却没有一名职员,也没有资金注入可用来进行投资。 冼耀文任命卡罗琳兼任萨恩的总经理一职,给自己戴上战略投资顾问的头衔,实施的第一个战略就是和纽约花社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双方经过协商,任命冼耀文为合作大使,主导双方未来的合作。 虚的先搞起来,实际的投资业务等友谊影业有了闲钱再说。 奥德经纪公司,目前只有一位经纪人蓝莺莺,以及握着顾薇、刘琦等少数几个女歌手、女演员的合约,冼耀文去新宁楼吃了一顿晚饭,和蓝莺莺在私密空间进行了一次公司业务上的谈话。 谈完话后,被蓝莺莺告知新宁楼的房子不用续租,到期后她会搬走。原来她谈了一位新朋友,谈得不错,同居是水到渠成的事。 冼耀文表示恭喜,并于次日安排蓝莺莺送顾薇去新加坡走穴,仙乐歌台重开,需要有人给杨佩云捧捧场,同时也算是为奥德今后的业务模式探探路。 11月3日。 冼耀文以友谊影业总经理的身份拜访了大众安全警卫旗下的龙道武师团刘家班,跟班主刘焕荣协商开拍《浪子燕青》。 据传,浪子燕青自创了燕青拳,即迷宗拳的来源。据冼耀文的著作《武术秘史》记载,燕青曾拜师武术大家、精通龙道的河北燕州龙十三为师,燕青拳就是在龙道的基础上创立。 先拍一部《浪子燕青》预热,然后大量拍摄《霍元甲》系列,把迷宗拳夸到天上去,等迷宗拳名声大作,再拍《少年燕青》,将燕青拳的来历交代清楚。 到那时,就是龙道开馆授徒,走向万众瞩目的时刻。 见过刘焕荣,冼耀文带着戚龙刀乘坐大众安全警卫的驳船出海,现捕现捞各种海鲜,煮最新鲜的艇仔粥。当齐玮文乘船靠过来,一边喝粥,冼耀文一边向两人交代发展龙道的核心目的。 龙道高举弘扬武术的旗帜,表面行牟利之事,暗里却是铺设面向全球的商业情报网,每一家龙道武馆都是情报网的据点,龙道所赚取的属于冼耀文的利益,将主要用于情报网的运行开支,而齐玮文这位情报头子自然要参与到龙道的事业中。 当晚,冼耀文夜宿齐玮文位于九龙塘的临时住所,在贤者时间,两人嘀嘀咕咕,正式命名情报机构为蚊子,冼耀文给蚊子二次注资100万港币,让齐玮文在蚊子旗下组建两支武装中队,以香港常见蚊子为命名,分别是疟蚊、库蚊。 疟蚊、库蚊的总规模300人,202名后勤人员,98名一线武装人员,分为14支特战小队,每支中队下辖5支小队,其余4支为后备小队。 疟蚊下辖7支小队代号分别为:太阳风暴、地震、台风、洪水、干旱、火山、泥石流。 库蚊下辖7支小队代号分别为:政变、饥荒、信仰、永远正确、瘟疫、谎言、流感。 后备4支小队代号分别为:半条被子、一只破鞋、两口黑锅、金色鱼钩。 冼耀文起的名字被齐玮文嗤之以鼻,但他却是坚持己见,根本没有换一批霸气一点的名字的想法,只说中队招募的对象都是身经百战的退役战士,早就成为老油条,虚头巴脑的东西根本鼓动不了他们,不如起名低调一点,在实际好处方面多多给予。 11月4日、11月5日。 两天时间,冼耀文用于搭建神学公司的架构,神学暂时没有很多办公室人员,只设立了一个行政岗位为一线工作人员提供后勤保障,而一线人员指的是剧组幕后人员当中的次要人员,道具、吊威亚的苦力、替身。 神学虽然是定位从事影视方面科技研究的公司,但暂时不开展需要大投资的研究项目,而是从已有的技术改良为开始,例如改良道具制作流程,总结改良研发新的威亚技术,以及用一些土办法改进镜头的稳定性。 5日这天,冼耀文跑了一趟《赌神》剧组,主要的拍摄场地在油麻地一间属于东福和旗下的赌档,友谊影业掏一点,东福和自己出点,给赌档来了次大装修,有关赌的镜头都在赌档拍摄。 《赌神》的导演是歪嘴冯冯峰,去年玩弹弓伤到面部神经,自此嘴变歪,因而得名歪嘴冯。冯峰能导能演,是个多面手。 副导演是靓仔林王天林,年方廿二,却是一位在电影行当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两三年前开始干助导,去年爬上了副导的位子,偶尔不重要的片子也能干导演。王天林人长得挺帅气,因而得名靓仔林。 女主不必说,当然是李湄,男主也是出自中华制衣的老人,财务科主管招华昌,现已彻底启用张扬之名,学李湄跳了一次槽,依然受冼耀文领导。 张扬属于奶油小生类型的长相,面相正气,本不太适合扮演一个赌徒,可谁让《赌神》的内核是广告,核心输出的价值观是“穿好运来,逢赌必胜”,选一个长相正气的演员也算契合。 今天在拍的场景是女主张敏被杀死,男主来浩云单枪匹马杀进赌场为张敏报仇的戏,来浩云手拿两把马牌撸子,怎么帅怎么来,无限子弹,从头杀到尾,只是为了从枪战转换成动作才让枪没子弹。 电影观众群体还是以无脑之人为主,爽就够了,为了爽,逻辑什么的都得靠边站。 《赌神》要的就是赢得爽、打得爽,赌徒能抱美人、开好车,出入豪华娱乐场所,喝好酒吃好菜,与太平绅士、警司称兄道弟,第一步就得撩动赌徒的心,让他们买票进戏院膜拜赌中豪杰。 “李湄,来一下。” 看了一会,冼耀文将李湄叫到身前。 “老板。” “三件事。”冼耀文指了指在拍打斗戏的张扬说道:“第一,张扬的打斗动作重新设计一下,打斗之前加一个脱西服显露衬衣的动作,要给衣领、袖扣来一个局部特写;打斗过程中,衬衣不能弄脏,也不能出现褶皱。 第二,我对样片里的一个镜头不满意,张扬上赌桌时点雪茄的动作不够好,重拍……” 冼耀文从西服内口袋掏出雪茄袋放到西服胸前口袋,又拿出一张一元面额纸钞理了理放进衬衣的胸前口袋,“看我演示,先掏雪茄叼在嘴里,然后从另一个口袋掏出打火机,点着火,另一只手伸进衬衣口袋掏出美金……拍的时候用美金,100元面额的,假的,让美工画一张。 将美金凑到火头上,点着,然后用美金点雪茄。” 冼耀文一边说,一边演示,雪茄被点着,他吸了一口,接着吐出一道白烟。 “就是这样,看明白了?”冼耀文说着,手甩了甩,把燃烧的纸钞弄灭,还剩下一半多没烧着,能去银行多少换两根油炸鬼的钱。 “老板,加上这个动作好吗?用钱点雪茄,我怎么觉得有点蠢。” 冼耀文睨了李湄一眼,“需要我给你温习一下皇帝金扁担的故事?拿来烧是普通人比较容易理解的显示富贵的方式,心比天高的年轻人会喜欢的。” 李湄略作思考,点了点头,“加就加吧。” “第三,加一场戏,来浩云带着你第一次上赌场赢了一大笔钱后,你们两个人去了丽池花园,来浩云把钱撒到天上,你们两个人在钞票雨中翩翩起舞。 这个镜头还要加一段背景音乐,由你来唱,歌词的头两句大概这样,我要情,不要钱,给我一颗真心,不要给我钱。就这么个意思,歌词可以改,只要意境不变。” 李湄莞尔一笑,“这个场景很好,就是歌有点讽刺。” “别管讽不讽刺,我要的是媚,媚而不骚,跳舞时穿的衣服借鉴一下拉丁舞服,舞蹈的动作借鉴一下萨尔萨。”说着,冼耀文撩起李湄的手臂,往腋下瞄了一眼,“我送你一把剃须刀,你把腋毛刮干净。” 李湄收回手,啐道:“我隔壁邻居一吃饭就放屁,老板你要不要管一管?” “我不管天,不管地,就管你拉屎放屁,让你刮就刮,又浓又密,拍出来不好看。” “好好好,我刮。”李湄无奈应了一声,又问道:“萨尔萨是什么舞?” “古巴一种在拉丁基础上改良的舞蹈,在美国很流行,找部这两年的好莱坞歌舞片看看,应该有。要是找不到,拍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现场指导。” “好。”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李湄,“晚上代我请大家食宵夜,场面话怎么说你看着办,剧组你是老板。” “要走了?” “嗯,我还有事。”冼耀文贴到李湄耳边说道:“一来就看到你红光满面,我一猜就知道你认识了中意的男人,交朋友归交朋友,当心着点,不要闹出什么绯闻。” 李湄剜了冼耀文一眼,“老板,你管得可真宽。” 冼耀文收回身子,理了理西服,淡声道:“你早就应该有做一个公众人物的觉悟,以后交朋友、分手,都记得向公司报备,公司也好提早安排,不要藏着掖着,出了事让公司被动。 还有,交朋友归交朋友,脑子警醒点,不要画太私密的画,也不要拍私密照,这些东西容易成为别人向你勒索的把柄。”(本章完) 第368章 一路向西 敲打完李湄,冼耀文离开赌档,前往麒麟围。 幸福工厂的厂房已建设完成,紧挨着中华制衣,两家工厂共用一条私家公路。 幸福工厂的占地面积不大,整体只有不到3000呎,厂房也只是简易平房,买地加上建筑成本,花了不到4万元,再加上订购的30台纬纱缝纫机和几台烤箱,以及一些办公设备,前期投入成本只有毛11万。 反而从内地收购辫子和档发花费的资金比较多,如今已经消耗将近20万。 车子停在厂房外,冼耀文下车进入车间,一眼就看见在工位上巡视的刘若玲,冼耀文靠了上去,拿起工作台面一束已经缝制好的假发在手里端详。 刘若玲发现他的存在,叫了一声,“冼生。” “嗯。”冼耀文应一声,指着手里的假发说道:“漂染的工序做得不够好,同一批漂染的货完成工序后单独存放,我们不能直接把次品发给客户。” “好。” 刘若玲答应一声,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她没法反对,幸福工厂赶上了一个好时机,欧美的假发市场正火热,只是苦于没有品质高的假发,而黄种人的头发一般比较粗,直顺且匀称,横断面呈圆形,柔软、韧性十足,是制作假发的最佳原料。 或许是饮食习惯的关系,中国人的头发又是黄种人中最佳,可以说幸福工厂掌握着世界假发产业的最佳原料来源,市场有需求,品质又高,短期来说,幸福工厂的产品不愁卖。 实际也是如此,只是发了几个样品去美国,肯德尔非常轻松就搞定了几个出货渠道。 当然,也不乏冼耀文的指点,他告诉肯德尔派人去接触犹太教正统派的妇女,正统派女性婚后有遮盖头发的传统,通常她们会在头巾和假发之间作出选择,假发往往凭借美观胜出,而且因为宗教的因素以及犹太人的传统,她们非常重视假发,不会用次品糊弄自己。 仅仅纽约的犹太社区扫了一圈,就收获了毛8000束假发的定单,且都是120美元或150美元的高档货,更有甚者提出特殊要求的定制,而定制费用通常在240美元至500美元之间。 单这一笔,朱丽叶品牌管理就能获得将近80万美元的利润,流到幸福工厂的货款是毛70万港币,平均单价差不多87.5元,而单件成本不超过24元,等订单完成,初期投入的50万元成本可收回六成多。 虽然冼耀文已经打过预防针,利润如此丰厚的订单可遇不可求,下一次未必还有,但刘若玲仍然非常满意,要知道厂里的订单可不只是这一笔,另外两笔订单利润薄很多,却也有将近13元的单件毛利,三笔订单相加不仅收回成本,且实现盈利。 相比刘若玲,冼耀文却没有多开心,如果不是要把幸福工厂立为典型,他不会留下这么多利润给厂里,厂里赚得越多,说明他分到的越少。 而且,假发生意开局太顺,他就越担心以后,假发好赚,进来分一杯羹的人就越多,为了不让生意越做越回去,朱丽叶品牌管理那边需要做不少布置,比如加快品牌化的速度。 将假发放回工作台面,冼耀文指了指外面,带着刘若玲走出车间,一直走到他原来抽雪茄的位置。 点上雪茄,吸了一口,冼耀文问道:“九龙城寨那边把活放出去了吗?” “放了,荣驹把活给了号码帮,不然进不去。” 冼耀文轻笑道:“号码帮眼皮子这么浅,这点小钱都不放过啊,也是,城寨里水喉都是生意,手工费细水长流,时间久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你要让人常去城寨里巡视,清洗、梳理和分类三道工序,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清洗,城寨里缺水,淡水反复使用脏一点没关系,我们收回来可以重新清洗,用了海水就麻烦了,消毒、漂染两道工序都容易出次品。” “我安排了一个人常驻城寨,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去各家巡视。” “这样安排不错。”冼耀文颔了颔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非洲黑人的发质偏向细碎、卷曲、蓬松,不易做造型,对假发有很大的需求。 金季商行联系到一个南非贸易公司的客户,昨天到了一封电报,上面说过些日子就会有人过来考察工厂。我给你列了一些接待的注意事项,如果来的是白人看正面,如果是黑人看反面。” 说着,冼耀文将纸递给刘若玲。 刘若玲接过看了起来,冼耀文接着说道:“非洲黑人普遍比较穷,高端产品在那边的市场不大,南非客户大概只会订购利润不高的低端产品,从内地过来的原料品质太高,生产低端产品太浪费。 你要尽快找到一个熟悉东南亚的人,派去东南亚建立收购头发的渠道,那边的头发质量参差不齐,但可以把成本压下去,收回来的次品头发制作非洲货正好合适。 这是一点,第二点,印度有个神叫毗湿奴,他有一个化身叫文卡特斯瓦拉,是一位可以赦免罪行的神。 在印度南部的塞沙杰勒姆丘陵蒂鲁伯蒂市有一座蒂鲁马拉毗湿奴神庙,是印度最受欢迎的朝圣地,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朝圣者前往朝拜,尤其是印度教信徒,会定期去寺庙祈祷、捐贡、还愿。 在捐贡当中,削发被认为是对神灵最崇高的献祭,印度妇女们会把自己的头发作为祭品献给寺庙,以求赦免自己的罪行,如果她们的愿望实现,那么所有的家庭成员都会到寺庙里削发感谢神灵。 因为每天大概有2万名朝圣者,其中最少有四分之一的人愿意捐贡自己的头发,为了满足朝圣者的削发要求,寺庙特意雇佣了数百名剃头匠。 印度女人,尤其是南部的女人,几乎没有接触过外面在卖的化学洗发膏,日常洗头只会用清水并用椰子油浸泡头发,这让她们的头发相当丝滑,品质普遍比内地的头发还要高。” 说着,冼耀文冲刘若玲淡淡一笑,“需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做吗?” [不要觉得前后矛盾,1950年,能去神庙的印度人饮食绝对比一般国人强,气候、土地富饶决定了印度的物产更丰富,仅3.5亿人口,没有人祸,想饿肚子都难,而营养不良会直接影响发质。] “不用。”刘若玲笑着摇了摇头,“我会找一个阿差带民乐去一趟印度,和蒂鲁……这神庙的人谈收购头发。” “蒂鲁马拉毗湿奴神庙,你找阿差的时候注意一下对方信什么神,印度在神这一块还是挺复杂的。” “好。” 交代完事情,冼耀文被戚龙雀开车带去了晕倒羊车行,车子用得勤,又到了该检修的时候。 晕倒羊开在耀东街,地处偏僻,平时根本没什么生意,倒是严格遵循着维修自家车子的初衷,靠冼氏家用拨款维持。 维持就维持吧,冼耀文没有做卖车修车生意的兴趣,什么时候和警队联系一下,将警队汽车维修的业务接点回来做,不图挣钱,就图个让修车师傅练手。 晕倒羊下一步是升级为汽车改装厂,具备给汽车换壳和发动机的能力,为自家车子提升舒适性和安全性。 检修比较频繁,一次花不了多少时间,差不多四点半,冼耀文回到家,被柔美的钢琴声吸引到六号楼天台。 在天台,冼玉珍开辟了一间玻璃花房,鲜花环绕的中央摆着一架钢琴,冼玉珍坐在钢琴前,弹奏着《水边的阿狄丽娜》,在她的周围坐着冼耀武、钟洁玲和孙树澄。 费宝树赴纽约参加了为期一周的岗位培训,随后就被肯德尔派去巴黎,负责之前给好运来造假的goodluck巴黎旗舰店。 并不是让她管理门店,而是负责与纽约之间的信息传递工作,简单点说就是当个传声筒,说白了,她依然处于培训期,安排点事做是不让她尴尬,她主要还是看和学。 跟着她的孙树莹也顺便可以学习一下,如果孙树莹有做企业管理的天赋,联姻之前可以一边拿文凭,一边从事管理岗的工作,也好继续提升自身的综合价值,将来能匹配一个更优秀的夫婿。 两人没回来,孙树澄一个人在蓝塘道别墅有点寂寞,第一个周末冼耀文将她叫到家里和冼玉珍一起活动,第二个周末她就知道自己过来了,现在已是第四个周末,大概习以为常了吧。 “大哥。”冼耀文走到座位前,冼耀武轻声叫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坐在空座上,指了指冼玉珍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靠在椅背上,倾听冼玉珍弹奏,冼耀文浑身放松,凝视冼玉珍的脸庞,他满是欣慰,这件他最重视的联姻作品,正按照他的设想一点点成长。 须臾之间,冼玉珍弹完最后一个音符,起身捏着裙摆给众人施了一礼,众人回以掌声。 一脸娇笑,冼玉珍走到冼耀文身旁,“大哥,你今天不用工作了?” “忙完了,剩下几个小时就是我的休闲时光。”冼耀文淡笑道:“你的进步很快,过段时间该给你换一个更专业的老师了。” “啊。”冼玉珍惊呼一声,“大哥你要把张老师辞了?” “辞不辞都一样,她现在哪有时间经常过来,既要上学又要参加训练班。”回一句,冼耀文转脸看向钟洁玲,“洁玲,待会你们怎么安排?” “大哥,我和耀武准备去看电影。”钟洁玲细声回道。 “哦,几点的场?” “七点。”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还有时间,把耀武借给我一刻钟,我跟他聊点事。” 钟洁玲害羞道:“大哥你随便用,不用借。” “呵呵。” 冼耀文轻笑一声,带着冼耀武往楼下走。 “今天去过学校?” 之前在筹备的技术学校已经开业,岑佩佩小学的校舍虽然还在盖,但学校也跟着开课,仅是在石硖尾贴了一张免费入学,免学杂费、课本费的公告,不少家长就将孩子送到教室还是简易窝棚的学校。 由于学生不是同时到位,而是一个接着一个来,加上此时的时间不上不下,正处于学期中,也无法同步其他学校的课程,课堂教的并非课本上的内容。 上课时间安排是早上七点至下午四点,十一点半至一点半是午休时间,学生可以回家吃饭,也可以在学校的简易食堂自己做,学校提供炊具、燃料,食材需学生自备。 下午四点至六点,学生可以放学回家,也可以留下上劳技课,说是课,其实重点是一个“劳”字,冼耀文给学校拉了糊火柴盒、穿珠仔和钉珠片的手工活,学生在学习知识之余,也能稍稍赚点零花钱。 每周上五天半课,周六下午放假,同样,学生也可以选择上劳技课,周日彻底放假,没有文化课也没有劳技课。 “去了,通了半天厕所。”冼耀武蹙眉道:“大哥,学校现在的几个老师太娇贵,厕所堵了都不通,还等着我去通。” 冼耀文呵呵一笑,“没给自己照张相?” “洁玲跟着一起去的,她帮我拍了几张。”冼耀武说着,拿出烟点上。 “这不正好,等正式的校舍盖好,可以把照片贴在校史栏,让学生们好好观摩冼耀武校董是怎么通厕所的。” “大哥,我说真的,老师其身不正,又怎么教得好学生的品德。” 冼耀文淡笑道:“就因为没通厕所被你说成其身不正,老师也挺冤枉的。几个老师的资料我都看过,从大城市来的,以前都在好中学教有钱人家的孩子,教学水平没的说。 至于不通厕所,这是他们没有这个意识,他们以前教书的学校不仅有校工负责干杂活,还有人负责端茶倒水,不像我们念的学校,学费都收不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读小学的时候,交学费都是用鸡蛋凑数的?” 冼耀武闻言哈哈大笑,“怎么不记得,我记得三年级第二个学期,我用针扎了一个蛋,把蛋清都吸了,被老师发现告诉阿爸,阿爸抽了我一顿。” “你呀。”冼耀文点了点冼耀武,接着摇了摇头,说道:“岑佩佩小学我们只负责出钱盖校舍和负责日常开支,教学不用去管,一切交给老师。 念书的机会给那帮小孩了,肯不肯学,能学多少,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不好管,也管不好,管得多了,只会吃力不讨好。 等校舍盖好,让佩佩赶回来参加开校仪式,讲个话,拍几张照片,学校的事就算是了结,往后就是找个有名望的文化人当校董会主席,校务就让他管去。 我要做的事情稍微多一件,为了不用每年都往学校注资一大笔,我还得谋划给学校办个校办厂,让它有个稳定的进项。” “工厂交给学校的老师管?能管好吗?”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已经想好了,给学校办个印刷厂,从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还有去年成立的香港文化服务社手里接点印刷教科书的订单,带着慈善性质,他们多少会给口吃的。 这是一块比较稳定的业务,每年能保证印刷厂有一笔收入打底。 乐善堂的出版物、教会的天主福音册子、商业宣传单、挂历日历,能接的都可以接回来,还有友谊影业的明星海报印刷业务我也会交给印刷厂来做。 这里赚点,那里赚点,加起来也不会少,够学校开支了。这个业务比较简单,不需要太专业的人进行管理,只要打好校办和慈善两块牌子,注意印刷品质,其他不用太担心。” “就怕有人靠不住,把学校的钱往自己兜里揣。” 冼耀文嘿嘿一笑,“耀武啊,我还指望学生和家长把你抬进立法会,谁敢动学校的钱,就是砸我们冼家招牌,怎么收拾都不过分。学校的日常事务可以不管,每年查一次账还是要的,这事得你操心起来。” 冼耀武点点头,“谁敢伸手,我剥了谁的皮。” 冼耀文拍了拍冼耀武的肩膀,“你回去陪洁玲,我回自己楼。” “哦。” 冼耀文并没有直接回一号楼,而是来到周芷兰的店里。 推门进店,站在工作台前发呆的周芷兰并未发觉,冼耀文放重脚步,鞋头铁片摩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芷兰被惊动,循声望了过来,“大伯哥。” “芷兰,发什么呆呢?”冼耀文走到工作台前,细声问道。 “没,没发呆。”周芷兰回避着冼耀文的眼神,嘴里吞吞吐吐。 冼耀文拿起工作台面的一只半成品皮鞋,左右打量几眼,旋即放回台面,转身,屁股倚着台面,目光柔和地看着周芷兰说道:“男人都一个样,喜新厌旧,耀武现在正得意洁玲,难免冷落了你,你别太在意,都有这么个时期,会过去的。” “我,我没在意。” 冼耀文轻笑一声,“好了,别硬撑着,你大伯哥我时常在花丛里游走,女人心还是懂一点的,要抓稳耀武的心靠你自己,在冼家的地位有我给你托着,即使不认弟弟,我也会认你这个弟妹,对你来说,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不用伤神。” “大伯哥,我……”周芷兰心情激动地看着冼耀文,欲言又止。 “不用说,我懂。”冼耀文抬手指了指四周,“这些是你根深立命的本钱,也是你活出自我的保证,伤神改变不了什么,在这里你只要好好磨练手艺,烦心事先放一边,抓耀武用一只手就行了,另一只手抓点其他。” “嗯。”周芷兰点点头。 “你继续忙,我回去了。” 冼耀文回到一号楼,上楼换了一套皮衣,随即下楼进入车库,对一辆陆王750捣鼓起来。 陆王750有一个制式名称九七式侧车付自动二轮车,就是小鬼子在二战期间大量装备部队的边三轮,在香港的数量不少,冼耀文随便一搜罗,三辆到手。 有人说摩托车是男人的浪漫,这话放在冼耀文身上绝对正确,射击和骑行是他的两大爱好,如果女人没有传宗接代的附加值,大概无法和前两者相提并论。 前两天他把三辆陆王都给拆了,挑拣出最好的零件组合出一辆精品,这会他把各个部件再检查一遍,一切没问题,遂上天台带上小白,给它扣上头盔,戴上防风眼镜,一人一狗轰着油门驶向青山公路。 “lookatthestars,lookhowtheyshineforyou,andeverythingyoudo,yeah''theywereallyellow,icamealong……” “汪汪。” 一人一狗互为和声,哼着《yellow》,一路向西,追逐着夕阳。 一路来到流浮山海边,点上篝火,安营扎寨,今晚他打算在外面露营。 另一边。 已经在美国待了一段时间的岑佩佩,正行驶在前往阿肯色州的公路上。 她入职了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市的一间家庭用品连锁商店公司温洛维特,主要负责物色收购目标的工作。 这份工作猛一听有点高大上,其实并非如此,她的岗位叫买手,却没有主持收购工作的权利,领着25美元的周薪,不是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出差补贴却是少得可怜,只够她在路上买汉堡充饥,其他都得自费。 但凡看重薪水,她都不可能干这份工作,恰好,她不看重薪水,而是为了学习,她看待问题的角度就有所不同,从她的角度来说,有人给她发薪水和补贴,让她见识美国的超市和便利店的发展模式,她何乐而不为。 她和李诗英两人轮流开车,一路走走停停研究地图,上午十点终于来到本顿维尔镇。这里位于俄克拉何马、堪萨斯、阿肯色和密苏里等四个州的交界处,如果爱好打猎,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因为一年四季都有打猎的机会。 岑佩佩不是来打猎的,进入小镇,她的目光就开始巡视路边商店门头上的招牌,她要从招牌上认出哪间是售卖家庭用品的商店。(本章完) 第369章 借酒说商 尽管有一条铁路经过,但本顿维尔实际上是一个荒僻凄凉的乡下小镇,居民只有三千,主要以出产苹果闻名,近年来也有人开始养鸡。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小镇,岑佩佩两人逛了一圈却发现有三家商店,岑佩佩觉得其中最大的那家有点意思,当车子第二次经过商店时,停了下来。 沃尔顿廉价商店,这是商店的名字,岑佩佩甫一进入商店,目光便四处游弋,她发现商店的布局和人民超市极为相似,只在门口处设立了一个收银台,她看过去时,恰有一位顾客提着购物篮在那里结账。 见此,她的兴趣变得更为浓郁。 来美国之前,老爷告诉她这里可以学习到各种先进的经营理念,她原来也是这么以为,但当她真正踏足这片土地,她却发现老爷好像有点言过其实,这里的零售业销售理念并没有多先进,就是自助销售的模式也没有多少商店采用。 她靠近收银台,近距离看一个白人女人在那里有点费劲地算账——一件商品几美分或十几美分,嘴里嘀咕着做着口算,收钱和找钱时,纸钞和硬币会分成若干小堆,笨拙地进行计数。 人民超市不是这样的,老爷提议用了机械计算器和算盘,收银台设两个收银员,一个是女的收银员,既要经手商品,又要用机械计算器算钱,另一个是算盘用了二十来年的老账房,既可以盲拨算盘,也有非常强的心算能力,算账的速度飞快。 两个人各算各的,各自得出结果一比照就成,一旦女收银员在岗位上干久了,心里对热销商品的价格了然,结账的速度还会更加快。 就白人女人的算账速度,去了人民超市根本不可能过试用期,不过在美国已经够用了。虽然来美国的时间不长,但她跑了不少地方,见识了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她很眼红美国人到商店买东西一买就是一大堆,眼前的这个顾客买的都是美分商品,消费总金额却有24.75美元之多,这在香港是罕见的。 她不由回想起人民超市刚刚开业的头三天“开业大酬宾”活动,顾客很多,但搬家式购物的顾客很少,大多只是买两三样或四五样商品,而第二天或第三天,有不少顾客进行复购,为营业额提升开心之余,也不得不为无法精简岗位而扫兴。 美国这边的商店的人员开支占总成本的占比,要比香港那边低得多。 若有所思中,她被收银员注意到,收银员面带笑容对她说道:“女士,我是海伦,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嗨,海伦,我是岑·赫本,来自温洛维特公司。”岑佩佩清醒过来,笑着回应。 “温洛维特?”叫海伦的收银员笑着说道:“我要向你说声抱歉,你大概白跑一趟,沃尔顿其实是本·富兰克林特许经营店。” “没关系,本顿维尔的风景不错,工作无法开展,我可以当做旅行。所以,你是老板?” 海伦用自豪又带着点甜蜜的语气说道:“这里是我和山姆的商店。” “我该称呼你沃尔顿太太?” “是的。” “真是羡慕你们能一起经营事业,我和我的丈夫亚当原来也在香港经营一间商店,现在他在香港,我却在这里。”岑佩佩说着摊了摊手。 “岑,非常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海伦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分开,只是亚当让我来美国学习商店经营经验,他说一家店只是开始,我们的目标是在全世界开连锁店。” “啊哈。”海伦大笑道:“山姆曾经也说过这句话。” “真的?” “嗯哼。” 岑佩佩忽然指向一个往收银台走过来的顾客,“海伦,你先忙,中午我请你吃午饭,我们好好聊聊。” “岑,你是客人,我请你。”海伦指着商店的一个角落,说道:“那里有咖啡,你随意。” “ok。” 循着海伦所指,岑佩佩走到地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端着杯子,看着海伦忙碌。 来美国之前,老爷对她有交代,美国是人民超市未来的攻略目标,学习知识之余,多认识一些零售业的从业者,没准将来他们就是你的伙伴或客户,她深以为然,来到一地,都会争取交一个商店店主的朋友。 岑佩佩一心想着工作上的事情,李诗英同样也在忙于她的工作,太阳眼镜的遮挡下,她的目光警惕地注视视线里的每一个人。 临行前,先生对她有交代,美国不是安平之地,危机四伏,特别是黄种人属于好欺负的对象,哪怕是平日里被同类欺负的白人和黑人中的怂人,也容易在黄种人身上找存在感。 在市区的偏僻处当心黑人,在郊区当心所有人,特别是眼神凶恶浑浊的白人,极有可能是3k党,不幸遇见,先下手为强,直接送对方见上帝。 棘手的3k党没遇见,图谋不轨的色鬼倒是遇见了,被她收拾了一顿,又抄下了对方驾照上的信息。 两个女人出行太不方便,很容易被人觊觎,也不知道先生安排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位。 或许是心有灵犀,周一中午冼耀文来到中环毕打街人民超市的第一间门店,在高燕如的陪同下,穿梭于货架之间。 在店内,有两个货架的一面摆满了各种罐头,冼耀文从货架上取下一罐豆豉鲮鱼罐头,看了下外包装,又凑到鼻下闻了闻味道,明明只闻到金属味,但他嘴里却感觉到一股豆豉味。 将罐头放回货架,转脸问高燕如,“豆豉鲮鱼好销吗?” “还可以,比不上水果罐头和午餐肉罐头。” 冼耀文轻轻颔首,“适当倾斜推广,不管怎么说豆豉鲮鱼都是我们国家发明的国货,又是内地来的,如果内地学习苏联的全面公有化,公私合营就不会是小打小闹,迟早会全面铺开,到时只有国营企业,没有私人企业,整个国家实行计划经济。 部队一进朝鲜,这仗不管输还是赢,内地未来的国际形势都不会太妙,想要获得外汇千难万难,工业品在国际上本就没有什么优势,加上可预见的经济封锁,工业品想要出口换到大量外汇不容易,只能在之前有出口优势的农产品,以及农产品的衍生产品上想办法。” 冼耀文指了指一边货架上从内地过来的罐头,“在计划经济的体系里,其实商品价格没多大意义,对外出口的定价权也掌握在国家手里,为了尽可能多地换取外汇,我们完全可以大胆预测未来内地的商品一定会物美价廉。” 他又指了指另一货架上的进口罐头,“这些罐头牛奶公司、连卡佛都在中间吃了一道,到了我们手里利润空间有限,将来我们卖内地罐头利润会更丰厚一点。” 高燕如往两边货架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需要腾出部分进口罐头的货架空间给内地罐头吗?” “暂时不用,现在还是主推进口罐头,等销售额够高,你和牛奶公司、连卡佛重新谈一下付款方式,让他们延长账期,一个月太短了,不够。” 高燕如面露难色,“已经实行几十年的规矩,未必会为我们改变。” 冼耀文淡笑一声,“这就要看我们有多大的量,面对高额利润,没有不能改的规矩。燕如,等这家门店赚够开分店的启动资金再去开分店,如此往复,稳则稳矣,但速度太慢; 适当借用一部分待付款增加速度很有必要,只需控制杠杆力度,不要太过沉迷高速扩张,并准备好足够的备用金,不会出事的。” 高燕如苦笑一声,“冼先生,人民超市的定价要比百货公司、办馆低不少,我们本就得罪了不少同行,要是不稳扎稳打,太过冒进,同行抓住机会,一定会群起而攻之,把我们推进深渊。” 冼耀文指了指另一排货架,一边迈步走过去,嘴里一边说道:“燕如,你在对超市的认知上存在一定的问题,不怪你,怪我,有些事情我没说透彻。 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办馆已经发展了数十年将近百年,却成不了大气候?” 高燕如脱口说道:“办馆里销售的洋货价格昂贵,能买得起的人不多,已经陷入瓶颈,想再壮大只有兼并同行一条路。” “你说透了问题的本质,客户群体规模有限。所以,我对人民超市的定位从来就不是这一部分客户群体。”冼耀文指了指地面,“这里虽然挂着人民超市的牌子,但严格来说,并不是人民超市,而是应该叫做亚当会员商店。” “亚当会员商店?子品牌?” “对,子品牌。”冼耀文颔了颔首,从货架上取了一罐蓝带啤酒,拿在手里看了两眼放回去,“前些日子在旧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唐鲁孙的文章,他分享了一个小故事,说是民国二十三年武汉的某官员赠给他一批茅台,因为是卖给穷人喝的,都是粗陶罐装,上面封有桑皮纸,看上去土头土脑,那个官员十分嫌弃,知道唐鲁孙是品酒方面的大家,就做了顺水人情。 《清诗铎》有云,黄酒价贵买论升,白酒价贱买论斗。说到酒,最尊贵的首推果酒,这个东西方保持一致,都认为葡萄酒是其中佼佼者。 葡萄酒的身份尊贵,平民是绝无口福,就是青梅、杨梅、桑葚、柑橘等果酒都不是大部分平民能喝到的,只能自己采摘一点杂果酿杂果酒。 清亡以前,要说达官贵人的口粮酒,还得是黄酒,白居易、苏轼、曹雪芹无不推崇。到了民国初期,西方的机器酿酒技术传了进来,黄酒的身份也不再那么高贵,开始推出低档黄酒,平民偶尔也能解解馋,但主要喝的还是白酒。 在汉代还有一种酒叫醴,据说商代就有了,但不可考,汉代却是文献齐全,证明的确有醴的存在。 说到醴,按现在的话来说,其实就是啤酒,吃烤肉喝冰啤是汉代达官贵人的一大享受,十分风靡,醴都是官方酒坊酿造,是汉代刘家王朝的一大收入来源。 据说汉代向匈奴屈辱和亲时,醴是送给匈奴人的国礼,美人计、美酒计打配合,匈奴人被灌得明明白白。按这条线往下走,德国人发明啤酒和啤酒发源于美索不达米亚的说法都有待考证,没准啤酒就是我国发明的。” 往前走一段距离,来到另一个货架前,取了一瓶凌川白酒,见商标纸上写着出品方是益隆泉烧锅,便问道:“哪里淘来的库存?” “国货公司,1947年的酒。” “听说这是东北名酒,销量怎么样?” “白酒整体销量都不太好。” 冼耀文将酒放回货架,“会好起来的,二战期间,德日美苏英为了提升士兵士气,给他们壮胆,都有发放一种特殊的药片,其实那些玩意就是成瘾性比鸦片低一点的毒品。 我们对毒品的认知要比西方深,振奋士气用的是壮行酒,为了节省军费,选中了度数高的白酒。军阀混战到抗战,几十年时间,培育了一大批喝白酒的人。 这批人有的战死,有的解甲归田,也有的成了开国功臣。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内地的白酒行业一定会兴盛起来。 另外,酿酒需要粮食,同样多的粮食用来酿白酒可比酿其他酒划算多了,内地百废待举,急于全面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可没有太多的粮食浪费在酿酒上。”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话说回来,既然不想浪费粮食,那不提倡喝酒,或者干脆禁酒行不行?当然不行,美国已经试过了,证明禁酒这条路走不通。” 高燕如耳朵听着冼耀文的话,脑子转了起来,分析冼耀文说酒的用意。他可不认为冼耀文长篇大论是给他普及酒的知识,明显是在借古论今。(本章完) 第370章 发展大计 两人说着话,来到粜米的区域。 一共有12格组合在一起的桐木米斗,按格盛放着各种米,边上还放着麻袋装的米,随时准备往米斗里补货。 袋装米暂时没有,自有品牌的加工厂还未建成。 冼耀文来到米斗前,拿起米铲往米堆下面捣了捣,看似容量很大的米斗不到三十公分就到底,其实装不了多少米,这样一来,视觉上看着米很多,但又能保证米斗里的处于底部的新米不会压着变陈米。 米铲从底部带了点米上来,冼耀文将米抓一点放在手心端详,淀粉十足,手心蒙上了一层白灰,捻起一粒米放进嘴里嚼了嚼,干巴巴的,能尝出米香味,却又不涩口,不粘糊。 是新米,没受过潮。 将手心的米装进自己口袋,冼耀文蹲下身去,在米斗底部找到一个暗门,打开往里看一眼,可以看见米斗底部是中空的,中间部位放着一只铁桶,内置生石灰。 将每个米格的米都检查一遍,冼耀文来到粜米区相邻的干货区和糕点区。 干货区有干黄花菜、干海带、干香菇、干黑/白木耳等稍高档的食材,大半属于东北地区的特产,不用说,应该也是国货公司供的货。 糕点区的货架上摆放着玻璃粘制的格子,里面展示着散装的糕点,在格子边上放着包装好的糕点,与散装的对应,顾客想散称或买包装好的可自由挑选。 冼耀文的目光将格子扫一遍,随后细细观察包装好的,未几,指了指几处说道:“让工作人员巡视的勤快点,包装被拆过的及时检查,没问题重新包好,有问题处理掉,只是被偷吃,补上重新包装好,尽量不要让缺斤短两的流到顾客手里,顾客不会骂其他顾客偷吃,只会骂我们奸商。” “明白。” “还有,一旦发现工作人员偷吃包装好的,直接开除。” “好。” 高燕如没有提出异议,因为这一条他已经颁布并执行。 人民超市没有员工内部价的福利,却有不少免费的福利,诸如超市在售的糕点和一些小吃,在职员休息室都有准备,虽然数量不足以放开肚子吃,但尝尝咸淡还是没问题的。 有这个前提再偷吃,性质就变得有点恶劣,这摆明是奔着掀桌子砸所有人饭碗去的。 离开糕点区后,超市里开始上客,冼耀文没有继续刚才的谈话,快速巡视完所有货架,来到超市的门口,看了门口两个穿制服的保安几眼,随即走向街对面。 在一僻静处站定,他指了指保安,说道:“会分辨汗臭味吗?刚出汗和捂了几天的。” “会。” “锦衣褴褛都是客,一律往里迎,几天没洗澡换衣的就算了,说明连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不会成为我们的老顾客,这样的人还是拦着,别影响其他顾客的购物心情。” “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很好。”冼耀文颔了颔首,继续刚才的话题,“白酒会崛起是时代的需要,也是人民群众的需要。人民超市的定位就是白酒,解决人民群众的需求,吃喝拉撒睡所需的,米、酒、卫生纸、床上用品等等,我们无所不供应。 四环九约,能在四环定居的无一不是港人中生活条件较好的,他们是不错的顾客群体,但规模有限,即使每一个家庭都光顾人民超市,又能给我们带来多少营业额?” 点上雪茄吸一口,冼耀文指了指九龙方向,“要说有潜力的客户群体还是九龙的规模更大一点,吃喝拉撒睡是每个人的刚性需求,可以将就,但任何一个人不能少一样。 就说吃,香港以南方人为主,菜可以将就,饭不能不吃,籴米是每个家庭省不了的消费,发散一下思维,盐少不了,酱油少不了,锅碗瓢盆少不了。 延伸出去,一个再穷困的家庭也有一大堆没法省的东西,这些都是我们人民超市要供应的,跑一趟买全想要的东西,想要什么东西只要跑人民超市一定能买到,再加上物美价廉,才是人民超市的制胜法宝。 总结一下,人民超市将以提供大量、多样化的商品及低价优惠而闻名。 人民超市的竞争对手是米铺、杂货铺、打铁铺,乃至菜场、果栏,都是小商小贩,人民超市给他们重重一击,后续的人民便利店再补上一记,断了他们大多数人的生计。 办馆和人民超市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形成竞争关系。” 冼耀文又指了指人民超市的门头,“要说和办馆竞争,亚当会员商店倒是能沾点边,亚当会员商店的定位依然是刚需,但不是将就型刚需,而是享受型刚需,好米、好菜、好糕点、好酒等等,面向对生活品质有一定要求的顾客群体。 为什么要叫会员商店? 因为要成为亚当会员商店的顾客,必须先成为会员,并非免费申请,而是每年要交一笔会员费。 收会员费的目的就是筛选顾客,如果是长期在亚当会员商店购物的顾客,会员费完全可以通过较低的商品定价和折扣优惠活动找补。 而愿意成为会员的顾客,意味着对我们的信赖,对我们提供的商品的信赖,亚当会员商店在同类商品上不用追求大而全。 比如说白酒,我们只需准备寥寥几种,由此,店里的白酒营业额也只会集中在几种酒上,即我们要面对的白酒供货商只有几个,而我们是他们的大客户,采购量大,理应给我们一个非常优惠的供货价。 通过会员制度,确保只有会员能够享受到高品质的商品和服务,这种模式允许亚当专注于提供高质量的商品,而不是广泛迎合所有顾客的需求,从而能更好地控制商品质量和服务水平。 通过会员制度,亚当能够筛选出对品牌有较高忠诚度的消费者,会员通常更愿意为高品质的商品和服务支付额外的费用,从而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顾客群体。 另外,收取会员费有助于确保亚当商业模式的可持续性,通过稳定的会员费收入,亚当可以更好地管理库存、优化采购,并提供更好的客户服务,从而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含,绝对不能对外说的好处。坐在港督府里,葛量洪陪着喝下午茶、聊天的客人,你会觉得他是普通人吗?” 高燕如摇头道:“不会,客人的身份一定不普通。” “在亚当会员商店售卖的会是普通品牌吗? 不会,我们是有门槛的,不是什么烂品牌的商品都能上架销售,反之,能在亚当会员商店上架销售的品牌一定是好品牌,这会省了我们自有品牌的巨额营销费用,也大大提高品牌的成功概率。 普通消费品想做好很难吗? 不难,关键是熬过初期孬货的冲击,让消费者认可品牌,形成口碑。” 冼耀文冲高燕如淡淡一笑,“燕如啊,一些高利润率的商品,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几样简单、我们能做好的推出自有品牌,将利润更多又不动声色地装进自己口袋。” 高燕如思考片刻后说道:“冼先生,亚当会员商店的经营模式我能听明白,也认为它是一种非常好的模式,按你说的酒论,应该属于黄酒,只要会员费不是定得很高,我对发展会员有信心。 但人民超市的定位我不是太能理解,只卖一些平常的商品,还要做到物美价廉,尽管有些商品的利润率会很高,比如针头线脑的利润率可以超过100%,但实际的利润没有多少,一间人民超市即使生意很好,我们的利润也不会太高,而且不是每个供货商都会给我们账期,我们的压款会很厉害。” 冼耀文轻笑道:“关于账期,我还是那个回答,只要采购量大,一切有得谈。只要我们的门店足够多,营业额足够高,我们在合伙关系中就是占主动地位的一方,想跟我们合作,冇问题,接受账期,不然不要合作。 只要我们讲诚信,到期能按时付款,时间一久,供货商自然会习惯我们的账期,并对我们保持信任,约定俗成,账期对新供货商而言也就变得习以为常。 九龙的人口一百几十万,我们姑且就当它有100万人口,假如其中的一半人,也就是50万在人民超市购物,平均每个人每个月贡献1元的营业额,一年便是600万,取一个利润率较低的平均值20%,一年的利润120万。 因为账期的存在,前期我们可以挪用部分待付款进行门店扩张,到了后期,门店扩张的差不多时,待付款让它睡大觉吗? 当然不会,只需门店的营业额稳中带升,账期有几个月,我们就有一笔几个月营业额的待付款,这笔钱一直闲置,而因为营业额的增加和利润的产生,我们的闲置资金金额会不断增长。 当下整个世界的经济都进入快速增长期,只说香港,转口贸易不行了,但工业生产迎来了曙光,每天都有山寨厂开业,每天出口贸易的从业人员都在增加。 身处这种环境,手里握着一笔钱,想让钱生钱,不说非常容易,起码不会太难。” 冼耀文在高燕如的肩膀上拍了拍,“燕如啊,压款是不可能的,不但不压款,我们还要收供货商入场费,不是什么商品都能在人民超市上架,我们不但要对商品进行品质检测,还要收供货商一笔。 这是其一,其二,我们要和供货商签阶梯式的返利合同,达到一定的销售额,他们就要给我们返点,销售额越高,返点自然也越高。 其他在经营过程中产生的税费、配送费、仓储费、促销折让费、广告费,以及堆头费,就是供货商付给我们的货架租金,一切支出都要往供货商身上转移, 还有我们员工的年节费、新门店开张利是,等等,可以想出各种名目扣供货商的货款,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一条底线:最终流到供货商手里的货款只能比他们对利润率的预期低少许。 做生意,销售为王,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一切为零,你要认清一点,我们在做的是销售渠道,只有供货商求我们,没有我们求供货商的道理。 当然,我指的是将来。” 冼耀文再次指向人民超市的门头,“这家门店没有把人民超市和亚当会员商店分开,盈利只是次要目的,最重要的是对市场的试探以及数据收集,搞清楚什么样的顾客需要什么样的商品,将来拆分建立新门店才能有的放矢。” 冼耀文说的这些,令高燕如很是震撼,有些是他之前模糊的,有些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真没想到生意还能这么做。 凝思许久,将方方面面串起来综合考量,他肯定冼耀文说的这条路可以走通。 “冼先生,将来我们面对其他超市的竞争,我们该怎么做?” 冼耀文淡笑道:“你的问题太将来,待到了将来,你给自己一个答案。你现在要做的是搭建一个市场分析科和一个战略策划科,前者分析顾客,后者根据顾客的特性制定销售战略。 两个科室搭建完成,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会员卡,一年会员费该收多少才合适,应该给会员什么优惠;会员卡是否应该开启储值功能,会员充值应该有什么优惠。 1951年的新春很快就要到了,针对这次新春,我们应该搞什么优惠促销活动,是否应该开发几种拜年礼包,是否应该发行一种礼券方便顾客送礼,礼券只能兑换几种指定商品还是可以全店自由消费。 圣诞节离现在还要更近一点,英国人在平安夜吃火鸡早就是一种传统,烹饪火鸡需要什么食材,我们是否应该提供,圣诞节还有什么必不可少的商品,我们是否应该提供,欢快的节日,我们又该送上什么祝福。 燕如,我们的发展战略格局要大,在服务顾客时,心却要小,只需记住一点,尽可能让顾客满意,尽可能给顾客传递一种情绪价值,笑,开心。 推出员工奖金制度,每个月拿出销售额的1%作为奖金池,其中四成为苦劳,只要员工是全勤,一天没有懈怠,就能分到一点,但表现好的员工占大头,表现平平的分小头,前者人数少分润六成,后者人数多分润四成。 六成为功劳,分成两个部分,办公室员工六成,一线员工四成,凡是提出对发展有意义的策略或做出对发展有促进意义的举止,都可以分享奖金。 分享奖金的人数不宜过多,我希望一次领到的奖金能抵上员工至少三个月的基本工资,对其他员工必须充满诱惑力。 有一点需要注意,销售额的1%作为奖金池只是给你的参考,具体拿出多少钱,由你进行综合考量。 一,要让发出去的钱有意义,让员工为了拿更多的钱,拼命干,并把他们脑子里的智慧贡献出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对敢于献策的员工要鼓励,哪怕计策非常幼稚。 真理就是在一次次非常幼稚的辩论中产生的,员工提出的计策必须书面存档,每隔一段时间,我会亲自过目,如果有瑰宝被埋没,相关人员轻则处罚,重则开除。 二,奖金池必须稳中带升,不能反着来,令员工觉得我们在倒退。 总而言之,要给员工营造出一个付出越多,得到也就越多的氛围,而实际上,我们也会这么做。” 冼耀文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员工奖金制度极其重要,执行得好,员工会抬轿给我们抬出一个百年基业,执行不好,坑壑一气,奖金落到不该得的人手里,我们,也可能只是我成了傻子。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那一句俗语就该跳出来作祟,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事情超出生意的范畴,再用生意场的规矩决断,犹如拿明朝的尚方宝剑斩清朝的官,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或许,天地会的那套三刀六洞的做法会更合适一点。” “请冼先生放心,我不会让居心叵测之人坐上管理岗。”高燕如掷地有声道。 冼耀文轻轻颔首,“我相信,到目前为止,燕如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我之前答应你的不会食言,且随着利润的增加,你的管理分红也会跟着提升,这一点,你和其他员工一样,做得越多,得到也越多。” “谢谢。” 冼耀文摆了摆手,“办馆,你可以找他们聊聊,跟他们说我们和他们吃的就不是同一碗饭,能化解敌视最好,冥顽不灵,竞争也无妨。 办馆本就是畸形产物,明明是零售,却是当铺的典当模式,靠着信息差和渠道差挣钱,想要对付起来一点不难。 假如说不通,干脆我们增加一种新的销售模式,洋货代理,把热销洋货的代理权都给拿过来,一手货源,利润空间比他们大,操作空间也大,放大招,直接将办馆扫出历史舞台。”(本章完) 第371章 按揭 颇费了一些口舌给高燕如讲述发展大计,饭点过去良久,冼耀文才坐在金城茶楼的大厅,吃着一碗云吞面。 上一回,他并没有来这里参加茶话会,因为公事繁忙,如今友谊公司的事务已经理顺,他只需要当一个签字机器,关注项目进展即可。而中华制衣那边已经上轨道,生产有郑致平,业务有林醒良,他只需抓大局。 幸福工厂只需张张嘴,具体的事情自然由刘若玲去办,惟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黎民祐一家子太早生出独立的野心。 幸福工厂前期的使命是作为样板厂,吸引其他探长入彀,后期的使命才是当鸡给猴看。 台阶早就铺好,刘若玲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自然会想着单飞,假发生意看似好做,其实并不好做,没有他给的销售渠道,幸福工厂未必会落败,但生意绝对不如合伙时红火,这会给后来者提个醒,不要以为单飞很容易。 如此一来,散伙的节奏会更多地由他把控。 抓住华人探长这头,和米歇尔那边再抓住英国佬警司那头,香港未来二十年小半的资金都会从他手里过一道,借鸡下蛋实现财富几何倍增涨的同时,也给岑佩佩和冼耀武留下遍地人脉。 如果冼耀武入主icac这一步能走成,到时候可以试着在中间调和,用以金代罚的方式,给贪污帝国盖棺定论,立威只需要几个倒霉鬼就好了,其他还是多增加点财政收入更为实惠。 互相给个台阶,探长们从容去外地生活,港府发个通缉令,给香港市民一个交代,这事就这么过去,将来影视公司要是有兴趣,完全可以吸收社团投资,化名拍几部影片逗市民一乐。 五亿探长啦,八亿三支旗啦,黄金帝国啦,追龙赶虎啦,跛子传奇啦,大小黎正传啦,热热闹闹、嘻嘻哈哈,让真相随风,将往事当笑料,蛮好。 生产宝塔糖的宝塔生物已经在新加坡注册,龙学美正在忙着原料蛔蒿的引种工作,这一步快不了,生产却可以前置,从美国进口蛔蒿素,再买点机器,宝塔生物便可以着手在九龙城寨改造厂房。 电器方面,不,应该说电气,他的个人发展比预想的顺利,他的野心膨胀,不再满足于只和终端消费者打交道的电器,而是想介入范围更广的电气,以他熟知的未来西门子为蓝本,打造自己的电气帝国——长弓电气。 美国、英国、法国、东洋、新加坡、安道尔、摩纳哥,同名的长弓电气公司都在注册当中,打一开始,长弓电气就做好国际化的准备,一块块业务分拆到不同国家的长弓电气,要合,各家长弓电气背后的控股方存在交叉控股关系,要分,各家长弓电气没有隶属关系,法律上都是独立公司,只是凑巧同名而已。 美英法日新五地的长弓电气负责人会找蠢一点的,明明自己可以搞定的业务,偏偏要从安道尔、摩纳哥,乃至毛鲁的长弓电气过一道,将利润大头留给别人,自己只吃点残羹冷炙。 美国那边,长弓电气下辖富兰克林电器,以泰勒斯为主品牌,然后发展之前已经制定的副品牌战略。 香港这边,香港制造集团公司也在注册当中,总经理人选胡孝清,他正在联系陈日新,准备买下中华制衣另外一侧的荒地,与幸福工厂隔中华相望。 厂房建设不着急,明年四月之前电风扇生产线能安好即可,五月、六月突击生产,七月在非洲搞一次促销。 他想到出奇制胜的两款电风扇,一款是内地90年代农村流行过一阵的迷你吊扇,小小的一个,可以挂在承尘上,价格便宜又新奇,靠它应该能把香港制造集团的初期投资收回来。 另外一款是电扇旅行帽,塑料遮阳帽上安一个电动机,主打新奇,吸引小孩子和时髦青年购买。 这款产品大概不会放在泰勒斯系列里,而是归属童趣,把它划入玩具类目,并以它作为童趣电动玩具系列的开端,香港制造集团算是给童趣做代工。 一款产品,一份代工费,应该能让香港制造集团打响第一枪,度过最容易倒闭的时期之一。 电饭锅不着急,慢慢搞研发,内部迭代几次后再上市销售。追求进度快没多大意义,东洋人民不富裕起来,连个销售对象都没有,这可真是主动把喉咙凑到别人手里,求着对方掐。 其实整个电器战略都不着急,销售为王,产品销不出去,资金无法回笼,企业无持久发展之可能,电器销售需依赖人民零售构建销售渠道,而人民零售目前的发展重心是人民超市,尚无余力发展电器连锁销售,电器战略根本快不起来。 话说回来,即使主观上想快,客观上也不现实,长弓系没有研发团队,不具备研发能力,一是组建团队需要时间和资金,二是研发需要大资金投入,需要坚持,数百万砸进去可能不会溅起一丝水花,在没有自身造血能力的时候进行研发上的大投入是不明智的。 他也是骑驴看唱本,等着瞧,仅凭小聪明就能实现“技术革新”的电风扇打头阵,为整个长弓战略积累初始研发资金。 电风扇紧随其后,夯实品牌战略基础。 洗衣机为第三梯队,凭借对洗衣机的了解,实现捅破窗户纸式的技术革新,为研发提供过渡资金。 黑白电视机为第四梯队,捡高研发能力的大品牌不屑一顾的市场,为研发持续输血。 只有如此,才能实现长弓系从生产型企业到研发型企业的转变,才有资格去窥探凭借技术垄断形成卖方市场,客户求着买的未来。 银行战略方面,他其实已经在进行当中,渔好借、企业借贷项目,摇身一变即可变成银行业务。 只是目前他还不宜明晃晃打出银行的招牌,汇丰是挡在他前面的拦路石,无论从发展的角度还是从人情的角度,他都不应该绕过汇丰,引入汇丰成为自家银行的股东和战略合作伙伴,对银行的初期发展会比较有利,但他又不想割舍太多的利益给汇丰,所以,只能等待。 等待入主汇丰,成为合伙人的机会,等待自身实力进一步壮大,当双方的地位趋近平等,他能大声说话时,才到摊牌的时刻。 香港这边短期内要做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唯有龙道登台亮相卡在那里,老叶这老家伙办事不太靠谱,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人呢,如同新媳妇坐月子,明明隔壁楼住着,平时在楼下一次巧遇都没有,不知道在忙啥,或许陷在上海婆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不管他,暂时不着急,等腾出大空来再去关心老叶,他现在需要开始操心黄金战略,好好做一场秀,让那帮股东安安心。 另外,还要抽空捋一捋丽池花园的事务,军警两头的英国佬大概都在等着看他的表现,大里昂女士米歇尔,粘上毛比猴还精的娘们儿也在等着吧,知道他忙完友谊公司的事务,这该死的娘们儿也该学周扒皮玩半夜鸡叫了。 吃着云吞面,冼耀文的思路从香港到新加坡再到美国,将所有的事务捋了一遍,一碗面细嚼慢咽,最后的几口已经坨了。 时间也从午餐来到下午茶,茶楼里的客人换了一茬。 让伙计收走碗筷,用自带的茶叶泡了一壶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样刊看起来。 黄祖强不忘初心,真的办了一家中立报社,《中立报》出版在即,送了一份样刊过来请他过目提点,趁这会有空看一下。 《中立报》大致和其他大报的排版相似,黄祖强心挺大,一出手就是综合性报纸,主流报纸有的版块都有,唯一自己的特色就是小说连载和小说短篇版块。 虽然《福报》大杀四方,发行量惹得其他报社眼红,但大报只是观望,尚无一家报社跟风,倒是小报不忘赚钱之初心,学得很快,只不过学得不咋地,还没有哪份报纸威胁到《福报》的地位。 《福报》的一切事务都是黄祖强一手操办,如果不偏执,非得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想《中立报》有旁人的烙印,摒弃他的好点子不用,黄祖强不太可能复制走样,《福报》将有劲敌。 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几下,冼耀文在思考是否应该给黄祖强提个醒,让他别忘记十三幺的新老板是刘荣驹,人家本钱还没捞回来,这时候跳出来呛行,只烧报社都算刘荣驹有个宰相肚。 细想一下,还是算了,黄祖强是成年人,懂得权衡利弊,没准人家已经有了依仗,不惧刘荣驹,如果没有依仗,那只能说黄祖强不够成熟,吃点亏未必是坏事。 四百多万利润的香火情,一时半会儿烧不完,黄祖强只要开口,和事佬他得当。 将样刊通看一遍,冼耀文总结了几个可以改进的点,随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将样刊收进信封,绕好线扣,放回公文包。 正当他抬头准备打量茶楼大厅,戚龙雀胸口处传出伴随沙沙声的敲击声,戚龙雀指了指胸口,他颔了颔首,随即,戚龙雀往茶楼门口走去。 前些日子一批对讲机和步话机到位,随同一起过来的还有arrl某位牛人设计的中继台,虽然不是成型稳定的商业设备,只是无线电爱好者的diy作品,但起码功能实现了。 为了架设中继台,冼耀文做了一回冤大头,按照最佳中继点的位置,溢价买了几栋唐楼,从深水埗一直买到中环,基本实现了市区的信号传输。 至于为什么要买,而不是选择更实惠的租,一是中继台不稳定,后期需要经常性维护,租天台多有不便,二是因为买楼不亏,新买的楼租金让周芷兰收,进一步做好她的维稳工作。 戚龙雀去了没几分钟便回来,说是家里联系,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传真机卡纸,王霞敏不知该如何处理,call过来问问。 桌面型传真机虽然实现了远洋传输,但用起来其实没那么愉快,信号不怎么稳定,传输失败和传输不完整的概率不低,且传输速率不敢恭维,无人值守时容易出现各种故障。 鉴于此,只好让王霞敏和龙学美两人辛苦一点,两人无事时,固定的收传真时段由两人轮流值守,如若都不方便,只好随它去,这事挺要紧,没踅摸到可靠的专人负责前,宁可留空,大不了繁琐一点,多收几次。 将茶楼大厅打量一圈,没发现值得关注的人,冼耀文拿出一份《南洋商报》看了起来。 报纸上有一篇关于东帝汶的报道,说是在葡属东帝汶和印属西帝汶的交界处发生了武装骚乱,一支葡萄牙殖民地军队被反抗军埋伏,死了十几个,并在报道的结尾处抛出一个猜测,疑似反抗军背后有印尼的支持。 猜测应该是毫无根据,但大概又不是空穴来风。 印尼独立运动一开始便伴随着大印尼主义,以苏加诺为代表的一帮人认为整个印尼群岛的土著虽然信仰不同,但应该属于同一民族,讲同一种语言。一心想要建立一个大印尼国家,包括马来亚、新加坡和文莱。 从1945年印尼理论上独立,到今年实际上独立,印尼的獠牙就露了出来,虎视眈眈想要实现大印尼主义,对马新文三地不乏革命输出,而对接壤的东帝汶大概没少派遣军事教官和革命导师,估摸着葡萄牙独裁者卡尔莫纳恨不得咬掉苏加诺的耳朵。 葡萄牙一直在东帝汶采取比较温和的殖民策略,加上宗教的作用,东帝汶的独立斗争虽然时有发生,但并不激烈,像袭击军队这种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大家都有点淡忘了。 冼耀文很清楚大印尼主义只是痴人说梦,不说英国佬不答应,就是马共也不可能答应,钻了几十年林子,图的是当家做主,可不是仰印尼佬鼻息,印尼敢胡来,马共大概不会介意来一次扶英灭印。 大印尼主义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偃旗息鼓,他的关注点放到东帝汶,进而延伸到葡萄牙的殖民策略。 二战后,当法国和英国等殖民国家纷纷自愿或被迫放弃其殖民地,葡萄牙却拒绝放弃其殖民地,尝试抵抗殖民地发起的去殖民地化浪潮。 这一策略,给葡萄牙埋下了祸根,被殖民的要反抗,被迫放弃殖民地和一早就失去殖民地或一直没有殖民地的国家心里肯定不爽,你葡萄牙头上长犄角,身后长尾巴,咋就这么特殊呢? 没说的,逮到机会一定要背刺一下。 冼耀文掐指一算,康乃馨革命还有将近二十三年半才会发生,再数一遍葡萄牙在非洲的殖民地,安哥拉、莫桑比克,其他的不用点,范围太小,不是离岛就是被其他势力包围。 安哥拉有石油和钻石,莫桑比克有煤、石油、木材…… 鉴于两地拥有丰富的大自然馈赠,他有了给冼玉珍增加一个葡萄牙国籍的想法,先以葡萄牙人的身份进入安哥拉和莫桑比克投资,安淡做十几年的正经生意,静待葡萄牙起内讧,再转而和两地的军阀交朋友。 澳门的赌牌也需要从里斯本曲线救国,打通官面的渠道,获得“公平”竞标的机会,用钱说话,他不太相信有志于争抢赌牌的人哪个比他说话更大声,更舍得与人分享。 冼耀文专心谋划着遥远的蓝图,一点没注意到杨造英进入茶楼,并向他走了过来。 “冼先生。” 冼耀文循声望过去,微笑道:“原来是杨先生,约人了吗?” “还没有。” “一起坐会?” “正有此意。”杨造英借着冼耀文请坐的示意,坐到对面,“冼先生今天怎么会到这里?” “凑巧在附近办事,中午在这里吃的饭。”冼耀文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喝茶消食时看了会报纸,谁知道一看看到现在。” 杨造英瞄了一眼报头,“南洋报纸,什么特别的新闻让冼先生入迷?” “没什么特殊新闻,老三样,韩战、越战、台湾,社论倒是有点意思,新加坡开始鼓励私人大规模建屋事业,有一间信立产业实业公司提出了一个分期付款的计划,购房者先支付一笔首付款,其余的可分10年或15年分期付款,等付清购房款便可获得居屋的所有权。” 此时的报纸上并没有冼耀文说的这篇社论,他所说的是数日前的旧闻,现在报纸上的社论是前文的后续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长达十数年的分期付款,有点意思。”杨造英若有所思道。 “的确很有意思,杨先生有没有什么启发?” 10年和15年的分期付款,改个名字就是按揭,冼耀文肚子里已经惦记着的却是让人抢先一步,他不想落后太多,正打算再观望信立产业实业公司一段时间,就找米歇尔聊这个事。 想让汇丰下场难度有点大,就香港目前的环境,未来不可预见,汇丰大概只敢走一步看三步,根本不敢把计划定到10年、15年后。其他有风控部门的银行情况大致相似,形势未明朗之前,多半不敢轻易涉足按揭这块新业务。 倒是一些小银行、银号,以及手头有大笔闲钱的生意人会对按揭业务感兴趣,按揭10年,算出100%的利息,按照当下香港人对借贷利息的认知,并不会觉得这个利息离谱,反而会觉得借款人是观世音菩萨。 而对从事按揭业务的生意人来说,按揭可以说是变相的置业出租,而且无需理会17.5%的差饷,一切顺利,10年赚回买一间屋的钱。如若不顺利,购房者无力支付分期款,心狠一点,购房者之前交的分期款不退,直接解除合同,房子还是自己的,把购房者赶走,收拾收拾,往外一租,回归置业出租的本质。 里外里这么一算,这个生意有得做。 冼耀文急切盼望有人从事按揭业务,一是按揭会刺激房地产市场,提高香港市民的购房热情,二是方便他筹谋将来抄底。(本章完) 第372章 爸爸 杨造英思虑片刻,说道:“香港的房地产市场不够成熟,按揭业务不太适合金城银行。” 杨造英一句话直接把路堵死,冼耀文也不好多说什么,打个哈哈将话题转移,“杨先生,上次的事,我再次向你表达歉意。” 杨造英轻笑一声,“区区小事,不必挂怀,冼先生什么时候再需要资金,只需打声招呼。” “杨先生的话真令人暖心,再过些日子,我有一桩新业务需要开展,可能一次就把杨先生给的额度用完,希望不会让杨先生为难。” “不会,不会,我求之不得。”杨造英喜笑颜开道。 “那就好,改日去贵行讨杯茶喝。” “随时欢迎。” “上次杨先生你说这里经常有金融界人士出没,我在这里坐了几个钟,好像没见到有像做金融的人出现。” 杨造英淡笑道:“冼先生你今天来得不凑巧,早上还有不少人在这里,中午吃完饭都打牌去了,如果不是和客人约好在这里见面,我这会也在麻雀馆打牌。” 冼耀文恍然大悟,“原来这样,看来今天没机会认识金融界的大亨,改日路过,我再来碰碰运气。” “冼先生后日上午若是有闲可以过来,已经约好了开茶话会,来的人比较多。” “争取抽出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等杨造英等的人来了,冼耀文又变成独坐。 四点十分。 冼耀文来到继园台一栋楼前,和一群人站在一起,目光对着楼前彩色栅栏围起来的一个小院子。 这里是松江小学,一所私立学校,暂时校舍仅有一栋楼,学生只有五十个出头,却有多达七十六个校董。 说白了,松江小学就是一帮经济条件还不错的上海家长凑钱为子女创办的一间学校。经济实力雄厚,出资最少的校董掏了6000元,最多的掏了10万,学校账上有逾百万躺着。 师资力量雄厚,每个老师都具备多年的小学教学经验,有上海过来的,有羊城的,有北平的,也有洋老师,学校开展沪语、粤语、国语、英语四语教学,校董会的家长们既有不让子女忘本的想法,又存着让子女融入香港的念头。 出钱最少的校董就是柳婉卿,是她认识冼耀文之前的手笔,据她说为了凑够这笔钱挺不容易,跟盛怀毓软磨硬泡了一些时日。 稍等了几分钟,只见校工提着一块铁片走到院子里,用另一只手里的铁棒敲响,邦邦邦,几声响动过后,楼里便传出密集的脚步声和嘈杂声,未几,朗朗上口的童谣往耳朵里钻。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吃子侬格肉,还子侬格壳。张家老伯伯,明朝还来哦。勿高兴,吃糕饼,糕饼甜,买包盐,盐咸买只篮,篮漏买包豆,豆香买块姜,姜辣买只鸭,鸭叫买只鸟,鸟飞买只鸡……” 童谣声急促,哼唱的小人儿们看见打开的牢笼,心早就振翅高飞。 难熬的时刻过去,底楼里排着队走出按纳唧唧咋咋的一年级,人不多,只有十二三个,一个女老师陪着队伍来到院门口,目光审视往前靠的大人们。 手拉住第一个小孩,交给已经被她扫描两三遍的大人,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冼骞芝是倒数第三个,手里拎着一个泛美航空的旅行包,天蓝色的,印着泛美航空的标志,只要搭乘泛美航空的航班,在飞机上空姐都会发一个。 可能是稀少,可能是时髦好看,也可能搭乘过泛美航空的航班意味着小日子过得不错,泛美航空的旅行包在学生当中很抢手,女生拎着会被羡慕嫉妒恨,男生拎着会被群起攻之。 经过女老师的雷达扫描,快跳起来的冼骞芝终于被交到冼耀文手里。 冼骞芝眉飞眼笑,甜到发腻的声音喊道:“爸爸。” “哎,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被老师卜卜?” 学校的每个老师都有一根教鞭,对不乖和书没念好的学生,便用教鞭打手心,卜卜有声。 冼骞芝没有回答,只是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剪纸太阳花,然后一脸“快夸我呀”的可爱表情。 “哇,又得了一朵太阳花,骞芝真能干。”冼耀文夸张地叫了一声,弯腰将冼骞芝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说道:“跟爸爸说,想要什么奖励。” “嗯~”冼骞芝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说道:“爸爸,我想吃冰豆花。” “好呀,要不要撞红豆?” “嗯嗯嗯。”盛骞芝点了点小脑袋,“还要一勺桂花酱。” “好哦。”摸了摸盛骞芝的脑门,冼耀文将盛骞芝抱紧,“坐稳了,飞机要起飞咯。” 冼耀文快速往前奔跑,两人犹如一道臃肿的闪电,朝着目标德记射去。 一路上,盛骞芝撒下一串银铃,咯咯不断。 在德记吃过冰豆花,一大一小步行回辉浓台,甫一进屋,小大姐阿芳便迎了上来,将盛骞芝的书包拿走。 在上海,称女佣为娘姨,未成年的称小大姐,柳府现在有娘姨兼半个管家王妈,她的亲戚兼徒弟小大姐阿芳,按老带新的方式,王妈退了就是阿芳接班,但凡王妈工作时间超过十年,她就应该享受退休金待遇,冼耀文定期给她生活费,一直到她老的那天,出一笔丧葬费算是终结。 王妈有丈夫,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跟着原东家来香港的时候,只在身边带着断奶没多久的小女儿,其他家人都在内地。 这段时间算是上海富人的萎缩期,在香港没干什么营生,只靠吃老本的有不少出现坐吃山空的局面,原来有一班佣人的人家开始缩小佣人队伍,原来只有一两个佣人的开始辞退,让“太太”沾阳春水,市场上存在不少待招的女佣,王妈和阿芳是柳婉卿精挑细选后定下的。 府上还有厨娘孙妈,情况和王妈差不多,苏北人,从小大姐做起,擅长做苏北菜、上海菜和上海西餐。 另有大众安全警卫委派的四名安保,两人一班,以及柳婉卿的司机兼保镖郑兰剑,盛骞芝的司机兼保镖郑秋剑,两人是堂姐妹,与郑曼青沾亲带故,算是杨澄甫的徒孙,精通三十七式郑子太极拳,有从军经历。 柳婉卿选男人的眼光差点,对女儿的教育倒是不错,盛骞芝挺乖,没再缠着冼耀文,自己乖乖去书房写作业。 冼耀文上到天台,拿出对讲机,“零三,我是零一,完毕。” “零三收到,完毕。” “纸上什么内容,完毕。” “日常,完毕。” “收到,明天下午到公司,晚上跟我去个地方,完毕。” “收到,完毕。” “通话结束,完毕。” 结束与王霞敏的通话,冼耀文又开始联系齐玮文。 “零四,我是零一,完毕。” “零四收到,完毕。” “有没有洗干净,完毕。” 香港的低空异常忙碌,各种电波交织,随便搜一搜,就能搜索到广播信号在传递数字暗码,有些是真实商业信息传递,也有一些是两边人马的情报传递,分不清谁是谁,可以听个乐呵。 除了广播信号还有电台信号,搞情报的这帮人不讲究,频率跳来跳去,想找出一个干净的频率都难,他的无线通信系统现在用的频率不太干净,齐玮文正带着人筛选干净的频率。 “还没有,太脏,需要时间,完毕。” “收到,完毕。” 关掉对讲机,卸掉电池,将对讲机锁进配电柜,冼耀文离开信号天线的这头,来到天台的另一头。 点上雪茄,享受拂面凉风徐徐,眺望友谊商场的工地。 未几,一双手搂住他的腰,一张脸贴在他的背上,“今天有点累。” “怎么了?” “上午跟客户开会,下午又带他们去工地参观,说了好多话。” “工地需要多注意,除非天气原因,千万不能停工,只要一停,客户就会心慌,多停几次,你有的麻烦。” “工地上没什么事,地基已经挖好了,没挖出棺材,也没渗水。” “嗯,安全施工要狠抓,能不出现伤亡最好,万一出事,要及时处理,千万不能闹得沸沸扬扬。” 柳婉卿手不松,人绕了一个圈,来到冼耀文的前胸,仰头说道:“你放心,我对工地很上心。现在商铺还有两间没交钱,我要不要催催?” 冼耀文淡笑道:“不用催,明天我就把钱交上。” 友谊商场两间临街的商铺被冼耀文自己买了下来,一间给山今楼,一间给老友记。 柳婉卿莞尔一笑,“谢谢先生支持我的工作。” 冼耀文捏住柳婉卿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你叫我什么?” 柳婉卿脸颊绯红,蚊声说道:“爸爸。” “哎,乖了。” “天还没黑呢。”柳婉卿娇嗔道。 冼耀文在柳婉卿翘臀上狠狠拍了一记,“别天天只想着那点事,今天天气不错,在天台开饭,去把二女儿叫上来。” 柳婉卿轻啐一口,在冼耀文胸口推了一把,夹着腿别别扭扭往楼梯口走去。 晚餐时光以冼骞芝为中心,小丫头居中而坐,冼耀文和柳婉卿分坐两边,给她夹菜,应和她说话。 冼耀文和柳婉卿几乎不提盛怀毓,只有偶尔床笫之间不正经时会提起,他对盛怀毓如何当骞芝爸爸并不了解,想必不咋地,小丫头缺失父爱,不然,不会喊他叔叔到喊爸爸转变的如此流畅。 小丫头挺黏他,也挺聪明,已经摸透了他这个后爸出现的规律,在她房间的墙上有本挂历,十一月他会过来的日子已经画上圈。 这样挺好,不怎么费劲就养熟了。 吃饭、听广播、讲故事哄睡着,躺主卧床上时已是十点出头,两盏床头灯亮着,一个手捧报纸,阅读新闻,另一个还是手捧报纸,《亦报》,上面有张爱玲的连载文章《十八春》。 柳婉卿沉迷于故事,一直在跟读,时而找他讨论情节,因为看过马宽德的《普汉先生》,他对故事内核和框架,甚至经典对白直接翻译沿用《普汉先生》的《十八春》并不感冒。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柳婉卿这个事,就让她将张爱玲挂嘴上,视为偶像。 依稀记得张爱玲去美国之前在香港住过几年,如果历史不出现偏差,张爱玲应该近两年就会来港,上海人落脚香港,肯定首选北角,没准会成为邻居。 对这个时代名气最响,也是充满争议的文艺中年妇女,他还是挺有兴趣了解,没准实践一下她标榜的通往女人心里的“快车道”,去她心里看看到底有多复杂。 那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自从柳婉卿从情人变成实际上的姨太太,聊工作之外,谈情说爱不用赶时间,激情也就减退了,两人沿着伙伴的方向,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架势。 幸亏有一声爸爸作拦路石,减缓了两人的脚步。(本章完) 第373章 入主丽池花园 翌日。 半山,钟家,一家五口人围坐饭桌前共进晚餐。 钟洁玲吃了两口饭,从汤盆里盛了两口汤到自己碗里,一边用匙羹舀着喝,一边说道:“阿伯,今天上午耀武大哥约我喝咖啡,跟我聊了点事。” “聊了什么?”钟成坤问了一声,从汤盆里舀了一匙汤送进嘴里。 潮州人吃饭也喜欢喝汤,只是不似广府人在饭前喝,而是边吃饭边喝,用汤送饭。 一般人家没条件讲究,基本是一个汤盆配一个匙羹,一家人轮着用匙羹舀汤往嘴里送,条件稍好会一人配一个匙羹,再好一点,餐具齐全,会将汤舀进自己汤碗里再喝。 钟家现在的条件是好,但钟成坤的父亲曾经只是一个苦力头,他小时候家境一般,习惯了从汤盆里舀汤喝,成年后在外面吃饭可以做到雅,在家里却是保持了如此喝汤的习惯,鉴于此,钟家的饭桌上永远有两盆一样的汤,一盆钟成坤独享,另一盆其他人喝。 钟洁玲放下汤匙,用餐巾抹了抹嘴唇,随后说道:“聊我的工作安排,耀武大哥想让我注册并打理维克托法律公司。” “法律公司?”钟成坤狐疑道:“是律师楼吗?” “是也不是,耀武大哥野心比较大,维克托主体业务分成两部份,一部分是律师事务所,先在香港建立一家律师事务所,业务稳定后,依次建立新加坡、东京、纽约分所,然后慢慢发展成国际性的律师事务所。 另一部分是投资业务,入股或控股已存在的律师事务所,或投资律师成立律师事务所。” “嚯!”钟成坤惊诧道:“冼耀文的野心真不小,他想在法律界大展拳脚?” “阿伯,可能不是你想得这样,我听耀武大哥的意思,维克托主要是为冼家的产业服务,赚钱是其次。”钟洁玲说着,脸上再次挂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冼家有多大的产业,需要……”钟成坤说到这里顿住,瞠目结舌道:“冼耀文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他想把生意做到全世界?” “他没有明说,但我觉得是这个意思。”钟洁玲喜洋洋地说道:“他会向维克托注资100万,并承诺给我个人股份,从2%开始,按照我做出的成绩,慢慢增加到15%。” “个人是什么意思?” “属于我个人,不受我和耀武的关系影响。” 钟成坤抚了抚下巴,轻笑道:“冼耀文还真是特别,这个周末叫耀武来家里吃饭,也是时候商量一下你们订婚的日子。” 英皇道。 燕云楼,一家山东人开的京菜馆,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又好似合情合理,毕竟鲁菜是京菜的基调,山东人借用一下京菜的招牌,说得过去。 冼耀文和苏丽珍两人坐在燕云楼里,嘴里品尝着美食,耳朵竖起来听隔壁桌的八卦。 隔壁桌有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二十岁刚出头,白白净净,长得还不错,就是目光有点痞气。女的看着有三十来岁,但实际年龄应该小三四岁,只是长期日夜颠倒、浓妆艳抹,老得快一点。 按刚刚听到的八卦来分析,男的是小白脸,吃女人的,花女人的,女人是舞女,这个不用分析,不说女人一副舞女的打扮,就是冼耀文手里的花名册上都有女人的照片。 女人真名叫什么不好说,本来舞女出来抛头露面就会给自己取个艺名,加上到港领走街纸时十有八九会换个名字,花名册上的名字多半不是真名。 不过,女人的外号肯定是真的,至尊宝,意为统吃,丽池花园舞女里的台柱子,长相只能说两竿子勉强打到美女的边,却有许多男人说她长得美,颇有一些老舞客不断花钱被她“吃”。 花名册上,在她的名字下面,有一行特别的标注,支取了八千。一个舞女,能支取这么多钱,她的业务能力可见一斑,花钱能力也不遑多让。 “先生,你说女人会给钱吗?”苏丽珍压低声音悄悄对冼耀文说道。 刚刚八卦发展到至尊宝要踹了小白脸,小白脸不依,问至尊宝要一笔青春损失费,一口价三千。 冼耀文同样压着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会不会给,我们也没时间留着看戏,跟人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这一顿你请,把她那桌也付了。” “为什么要帮她付钱?” “因为看戏要付钱。” 说着,冼耀文先行走出燕云楼,待苏丽珍付好钱出来,两人往丽池花园过去。 凡娱乐场所多半有后门,一些甚至还有暗门,丽池花园两道门都有。两人没走正门,而是走向后门,看见在等待的王霞敏和经理张力。 张力是略有点圆润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不到170公分,头发用头发油梳理得整整齐齐,鼻子上架一副近视眼镜,却不见多少斯文,黑西装白衬衣彩色领带,打扮得体。 打量完,人也交会。 张力哈着腰上前打招呼,“冼先生。” 冼耀文伸出右手,主动和张力握了握,松开后,不苟言笑道:“张经理,本来半个月前我就该来了,只不过我想看看张经理的能力,于是给了你半个月自由发挥的时间,今天过来验收成果,做得好,升职是没地方升了,加薪的空间倒是很大。” 闻言,张力的额头沁出冷汗,生怕自己印证了冼耀文没说出口的“做得不好”。 要知道丽池花园的经理不仅工资不低,而且还有一些油水,酒水食材供应商会给点回扣,场子里的歌伶、舞女为了求照顾,也会舍出一些福利,里里外外,杂七杂八,好处不老少,经理的位子坐了不到一个月,他就爱上离不开了。 “张经理,走吧,带我四处看看。”不等张力愣完神,冼耀文催促道。 “冼先生,这边请。” 张力回过神来,赶紧迎着冼耀文往里走。 冼耀文虽然光顾过丽池花园几次,但他进过的地方只是冰山一角,首先丽池花园是在丽池游泳池的基础上发展而来,游泳池自然少不了,其后加建上盖,发展游泳池连餐舞厅、酒吧、溜冰场。 张力先带去的地方就是游泳池,露天的,附设高台跳水,尽管已经六点,泳池的客人依然不少,男的有精壮也有大腹便便,女的容貌都不差,至少在及格线之上。 “冼先生,游泳池现在已经不对外单独开放,客人必须有其他消费才能来游泳池,最少要花三块铜钿。”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指了指跳水高台,“泳池有几个救生员?” “两个,日夜两班倒。” “增加一个,三个人轮班。” “是,是。” 冼耀文走近泳池,沿着边缘转了一圈,随即指了指有棚的泳池一边,“棚里的木凳撤掉一半,换成躺椅。添置浴巾供客人取用,浴巾分两种,一种是免费的,买市场上常见的白色浴巾,挑一个价格不高不低的,另一种是收费的,买天蓝色和桃红色两种,挑好的买。” 接着,他又指向靠近海湾的一片空地,“清洗过的浴巾就晾在那里,拉晾衣绳的时候,找个懂美术的人合计一下,要有美感。 躺椅属于消费区,只提供给使用收费浴巾的客人坐,另外,开发一款饮品,只免费提供给使用收费浴巾的客人,盛饮品的杯子要特别,饮品的颜色也要特别。 收费标准和饮品,我们一会再讨论。” “是,是。”张力再次点头哈腰。 “去下一处。” 第二处视察的地方是溜冰场,离游泳池不远,穿过游泳池的遮阳棚就来到一片操场跑道形状的水泥地,与游泳池类似,长跑道的两边各立着两根电线杆,交叉拉着线,线上挂着四盏瓦数很高的射灯,把溜冰场照得亮如白昼。 冼耀文看向溜冰场,顿觉稀奇,居然是旱冰,溜冰场早年头在香港已经流行,但都是穿冰鞋在冰面溜的那种,这里的旱冰估计是香港首创。 绕着溜冰场转了一圈,冼耀文又往四周打量了一阵,“溜冰场单独开放吗?” “是的。” “门票多少?” “一块五铜钿。” “收费不便宜。” “冼先生,滑轮鞋不便宜,滑轮容易坏,成本很高。”张力解释道。 “嗯。去拿一双滑轮鞋,我滑两圈试试场地。” “好的。” 张力瞄一眼冼耀文的脚,估出尺码,快步往一个亭子间走去。没一会,他拎着一双滑轮鞋回来,看鞋表面锃亮的皮色,是一双新鞋。 “冼先生,换鞋的地方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不用,在这里换就行。” 冼耀文从张力手里拿过滑轮鞋,松开鞋带把鞋子放在地上,不需要人扶着,脱掉一只皮鞋,换上滑轮鞋,接着第二只,系紧鞋带,提了提脚,适应一下鞋子的重量。 要说滑旱冰,整个世界最兴盛的时期应该是八十年代,90年代开始落寞,他正好赶上了,从纽约滑到香港,再到北平、上海,玩过那么几年,超级高手算不上,但炸个溜冰场轻轻松松。 适应了鞋子,冼耀文左脚在地面一搓,滑轮滚动,人瞬时往前滑出,待滑出一段距离,他抬脚大踏步往前走,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居然往后退。 太空步,一般难度的玩法,要上手不难,掌握技巧就可以,混溜冰场的人不少都能做到,但罕少有人这么玩,皆因大部分人这么玩看起来都很猥琐,想潇洒帅气需要下苦功夫,从会到精通,掌握松弛感。 假如是在90年代的内地溜冰场,单凭这一手,足以将溜冰场最漂亮的女生带出去吃碗两三元的炒粉,再带去犄角旮旯花两元钱看一场老板会赶走小孩子的录像,用审视的目光欣赏李丽珍或叶玉卿、温碧霞等人的精湛表演,大概当天就能闻到破旅馆里发黄被单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现在? 杰克逊的岳父大人刚知道什么是蓝调,他的父亲正一边在钢厂打工养家,一边业余玩布鲁斯,别说太空步,太空蝌蚪还没孕育呢。 溜冰场里,还停留在单排、双排和手拉手阶段的玩家看见冼耀文露了这么一手,纷纷把目光对过来。 冼耀文玩了一会太空步,双脚在地上猛蹬几下,身体压低,人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单排、双排不停切换,转弯处只留一只脚撑地,变成金鸡独立。 经过一个女孩时,直滑变成绕圈,绕着女孩转了两圈,找准节奏倒滑着与女孩面对面,“要不要带你一段?” 女孩腼腆一笑,“好呀。” 冼耀文伸出手,拉住女孩递出的手,脚在地上搓几下,带着女孩转了一圈半,然后不等女孩的多巴胺过多分泌,礼貌地松手分开。 挑人少的一段,避着人玩了几次大风车、蟹步、一马平川、花式刹停,接着目光对向地面,慢悠悠地绕了一圈,观察地板的状况,然后又是一圈,检查栏杆的状态。 回到一开始出发的地方,冼耀文换回自己的鞋子,找王霞敏要了纸笔,在纸上画了一幅草图,转手递给张力,接着绕着溜冰场走,来到长跑道的一处停下,指着地面说道:“趁着客人少的时候,尽快找人把图上的坡砌出来,这里一个,低坡在左,高坡在右,正对面往右30呎也砌一个,低坡在右,高坡在左。” “明白。” “溜冰场增加一个部门,气氛组,找十五到十八岁的男孩女孩,要长得漂亮,溜冰溜得好,十来个,分成两组,下午和晚上轮流来这里溜冰,最好有兼职的学生,人找好了通知我,岗位职责我亲自跟他们说。” “好。”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冼耀文指了指溜冰场的几个点,“这几处的栏杆是客人容易撞到的地方,明天白天就安排人检查栏杆,这几处是重点,有必要加上缓冲垫。” 接着指了指四杆电线杆,“去上海街找人过来安装喇叭,每个电线杆上安一个,连上留声机。你再让人去买几张拉丁风格的唱片,沙维尔库加还有……” “算了。”冼耀文摆了摆手,“等下我写给你,你让人照着买。” “是,是。” 张力依然是点头哈腰,但这会他内心的态度可比刚才恭敬多了,刚才只敬冼耀文手里对他的生杀大权,现在几点要求听下来,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位新老板是个玩家,懂行的。 第三处视察的地方是桌球室。 此时的桌球并不只是台球,乒乓球也可称为桌球,或者更宽泛一点,在桌面玩的球类运动都可以称为桌球。 丽池花园的桌球就包括斯诺克和乒乓球,都是英国佬发明的运动,可见受英式风格影响至深。 在桌球室,冼耀文留下三个整改意见:一,增加陪练;二,改变按局收费的模式,改为计时,一个小时起计,不满一个小时也按一小时算,满四个小时赠送一个小时;三,增加美式八球制台桌。 另有一个不算整改意见的建议,推广彩头玩法,不打口水,打钱,可以按局论胜负,也可以摸牌,三五个人一起打,一人发五张牌,每张牌对应一个球,谁的球最先打完,谁就是赢家,按一个球多少彩头问输家拿钱。 此时台球爱好者并不多,如若不推广彩头玩法,桌球室的生意不可能太好。 露天舞池、饮冰部、酒菜部,一个个场所视察过去,和一个个经理、领班认识,等来到餐舞部,已经两个钟头过去,到了丽池花园最热闹的时段,也来到丽池花园的最主要项目、销金窟。 餐舞部包括夜总会,就是冼耀文之前光顾过的地方;西餐舞厅,西餐厅里有舞池,吃完饭可以跳上一会,但没有舞女,舞伴需要客人自带;中餐舞厅,和西餐舞厅只在菜色上有所区别。 另外,还有两个面积较小的歌舞厅,以歌为主,歌伶登台献唱,客人既可以坐着喝酒听歌,也可以在中间的小“舞池”跳舞。 说是舞池,其实就是中间空出一片地方,三对人跳舞还算宽敞,多一对就会太挤。 在歌舞厅门口站了片刻,张力迎着冼耀文几人来到吧台,让调酒师倒了几杯酒,随后指着在舞台上唱歌的女歌伶,说道:“冼先生,她是石韵,真名李麟美,到了香港后改名陈麟美,是公司的签约歌伶,有一批捧她的客人。”(本章完) 第374章 隐藏的钱 冼耀文朝石韵瞟了一眼,刚才他已经发现石韵长得还不错,且有点眼熟,不是花名册上照片的眼熟,而是应该在荧幕上见过。 “石韵拍过戏?” “好像是拍过两三部戏,都是小角色。” “有签约公司?” “应该是自由身。” “歌舞厅营业时间几点到几点?” “下午六点半到十点。”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端起酒杯,说道:“去另一间看看。” 进入另一间歌舞厅,入眼一模一样的格局,不同的是人,不同的工作人员,不同的客人,不同的歌伶在舞台上唱歌。 “冼先生,台上的歌伶是丁嘉嘉,外号野玫瑰,野性难驯,总爱在演出时和客人调情,对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但是人很好,也很受客人喜欢。” 此时,丁嘉嘉正在演唱《玫瑰玫瑰我爱你》,手里甩着两个沙槌,一脸的俏皮。唱至一半,她下了舞台,一边哼唱,一边走到一个客人边上,在客人额头戳了一下,随后,转着圈来到另一客人身边,扶住客人端在手里的酒杯下沿,将酒杯送到客人嘴边。 接着,再次转圈来到另一客人身前,往客人怀里虚躺,一沾即走,根本不给客人毛手毛脚的机会。 歌舞厅里的客人十之八九都是男人,仅有的几个女人也是男人带着的女伴,男客过来捧丁嘉嘉的场,除了她的歌唱得不错,估计和她的大胆举动也不无关系。 “歌舞厅一共几个歌伶?” “四个,每个歌舞厅各两个,一三五二四六轮流,星期天四个人都会在。” “通知石韵和丁嘉嘉,让她们下班后去我办公室,通知另外两个,明天早点来上班,我六点钟要见她们。” “是。” “去夜总会。” 出了歌舞厅,冼耀文揽住苏丽珍的腰,带着她走向夜总会。 入主丽池花园,根本用不着苏丽珍,之所以带着她,只是因为她是“入主”的起因,如果没有当初在夜总会发生的那件事,他未必会打李裁法的主意。 “老张,这段时间的营业额比以前跌了几成?”行至半途,冼耀文派了一支雪茄给张力。 张力诚惶诚恐地接过,心中却是为一声老张而欣喜,将雪茄夹在手里,斟酌一下语言,说道:“冼先生,差不多跌了三成,有将近一半老客这段时间没有过来,都去了对面玩。” “哦,公司管账的是谁?” “老田,田汉华。” “等下去他那里。” “好。” 说着话,一行人进入夜总会,张力引着来到他预留的卡座,茶几上,酒水、水果、干果,一应俱全。冼耀文未发表什么看法,往沙发上一坐,朝舞台上的歌伶瞟一眼,便开始了四处打量,先是卡座,接着是舞池,在跳舞的人群里看见了至尊宝,也看见了老熟人艾琳、曼丽。 打量了一圈,转回脸问张力,“老张,这里的舞女多久换一批?” “冼先生,这里的舞女每个月有业务指标,连续两个月完不成才会辞退,只要能完成,一般不会辞退。” “指标是多少?” “基本指标一千,舞女扣佣两成,优秀指标一千五,舞女扣佣两成五,像至尊宝、雪莉、曼丽几个人,业绩都比较好,每个月能做几千铜钿,扣佣又再多点。” “至尊宝一个月能做多少?” “少的时候三四千,多的时候能做到七八千,上个月有点少,不到三千五,她的扣佣两成七起跳,最多拿过三成五。” “你估计她一个月能赚多少?” 张力想了一下说道:“两千五铜钿肯定有的,不少拖车会给她小费,每天都有拖车买钟,还会买加钟、出街钟,至尊宝两三天就会出街一次,小费赚了不老少,这个钱是不用跟公司分账的。” [买钟,买断一段时间;买加钟,聊天跳舞之外的毛手毛脚,摸手、搂腰之类,仅限于这些,没有更进一步;出街钟,客人带舞女去其他场所玩或宵夜,那啥会不会发生,取决于舞女个人。] “两千五,是不少。”冼耀文颔了颔首,“现在这里的歌伶谁最当红?” “以前是周冰梅和邓波儿两个旗鼓相当,邓波儿不来后,周冰梅一枝独秀,她的舅少团里小开不老少,很捧她的场。” “舅少团的团长还是陈振安吗?” “冼先生居然知道这个?”张力诧异道。 “以前来玩过几次。” 张力恍然大悟,说道:“陈振安现在来得少了,一个星期只来一两次,捧场少了,团长的位子让给了别人,他现在是副团长。” “知道了,去找田汉华。”冼耀文回一声,又让苏丽珍和王霞敏在夜总会接着玩。 被张力带着进入财务室,冼耀文见到了管账人田汉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着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样子,非常符合一个会计的长相,但冼耀文对他的老实却要打一个问号。 米歇尔多精明的人,经理换了,却没有对丽池花园的财务制度下手,也没有换掉管账人,摆明了账有问题,一个大坑等着他踩。 “冼先生,这位就是老田,丽池花园资格最老的老人,从一开业就在这里管账。” 张力看似正常的介绍,却是给田汉华上了眼药,一开业就在这里做事的老人,不用说,肯定是李裁法的信任之人。 冼耀文冲张力摆了摆手,又冲田汉华点了点头,接着挥了挥手,让其将位子让开,他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即,仰头看着田汉华说道:“把账簿拿出来,我要看一下。” 田汉华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走到一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打开一个保险箱,取出一沓账簿放置在桌面上。 冼耀文瞟了一眼账簿,手放到上面拍了拍,随即冲田汉华淡淡一笑,“老田,在我查账之前,我给你一个加薪的机会,等下我会让人把你家人接过来,要是账没问题,我请你一家人吃宵夜,庆祝你每个月加薪五百块铜钿。 要是账有问题,能平账好说,平不了,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自己编好罪名去赤柱呆十年。” 听到这话,田汉华整个人都不好了,额头冒出冷汗,脸色苍白,双脚发软,随时都有可能瘫倒。 见状,冼耀文再次拍了拍账簿,口风一转,语气一变,和颜悦色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我查账之前,你还有主动坦白的机会,如果问题不大,你只会被开除,工资一分不会少你,还会给你一笔遣散费,只要你以后管住嘴,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现在,你自己做选择,不着急,慢慢想,老张给他点支烟。” 说着,冼耀文不再盯着田汉华看,转了下椅子,面对着桌后的文件柜,点上雪茄,打量柜里的文件。 就因为田汉华看着老实巴交,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猜测,或许李裁法藏起来的那笔钱,田汉华是知情的,不但知道数字,还知道藏在哪,他的第一感觉就在丽池花园,也许敲开厕所的地板就能见到。 “希望我猜错了,不是藏在厕所,多臭啊。”冼耀文嘀咕一声,心里咀嚼着“灯下黑”三个字。 冼耀文想着有的没的,反观田汉华,牙齿咬着烟,一口接着一口抽着,连弹烟灰都欠奉,就他这副模样,谁都能看出来他心里有鬼,张力自然也不例外,此刻,张力的心里不要太慌。 李裁法失踪后,丽池花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自然也包括钱,看现在这架式,田汉华十有八九和钱沾边,册那,阿拉不会被灭口吧? 一支烟烧到只剩不足一公分,用指甲掐着都嫌烫手,田汉华却是罔若未闻,撑起嘴唇,露出牙床,又猛吸了几口,实在咬不住了,才呸呸两声,吐出烟蒂和啜进嘴里的烟丝。 迷茫地看了一眼冼耀文的后脑勺,又转脸看向张力,淡声说道:“张经理,再给一支。” 冼耀文一听田汉华的语气不再唯唯诺诺,心知其差不多要下定决心,目光盯着文件柜里的一个文件袋,仿佛要看出花来。 正常半支烟的工夫,田汉华张嘴说道:“冼先生……” “跟钱有关吗?”冼耀文打断田汉华的话,转过身来,盯着对方的双眼说道:“是不是跟纸钞有关?” 田汉华重重点点头,“是。” 冼耀文转脸看着张力,说道:“老张,打个电话给米歇尔,就在这里打,该怎么说你清楚。” “是,是。” 张力松了半口气,快步走到桌边,抓起话筒往外打。未几,将话筒递给冼耀文。 “米歇尔。” “亚当,你怎么想?” “你已经想好了,我就不用想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过,米歇尔,希望你的嘴巴没有同时失去吮吸能力。”冼耀文忽然破口骂道:“臭婊子,我早晚要干你。” 电话那头的米歇尔哈哈大笑道:“亚当,注意你的绅士风度。” “谢谢提醒,亲爱的大里昂女士,甜心,十点半以后过来,我还要处理正常公务。” “yes,sir。” “大里昂女士开饭之前的心情总是特别好。” “你也一样,待会见。” 撂下话筒,冼耀文指了指田汉华,“带上账本跟我走。老张,去你那里拿前段时间的营业款,待会到我办公室对账。” “是。” 张力去拿钱,冼耀文跟着,田汉华也跟着。拿上钱,三人一起进入李裁法的办公室,也就是冼耀文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同以前的摆设几无差别,只是地面可以看见不太明显的划痕,显然家具摆设被搬开过又复原,至于原因不言自明。 冼耀文坐到曾经属于李裁法的大班椅上,先把钱点了一遍,得出金额174,200元。按张力的说法,逢百入库,只有整百才会交到他手里,其他的留在各处找零用。 点出4200装进一个牛皮信封里,先放在一边,又点出2万交给张力,用来应付平时的开支,剩余15万装进一个袋子,放在脚下。 点好钱,看账簿,让田汉华指出10月1日的账,冼耀文就从这一天开始看,以前的账目看了也没有实际意义。除了田汉华这个管账人不会再用,其他人暂时都不会轻易动,有问题也是过去式,既往不咎,只看以后。 三十几天的流水账目,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看完,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发现一些,因为不清楚实际的经营状况,他也说不好小毛病是不是真毛病,等他在这里蹲几天点,了解了每天的生意状况,是真是假就会暴露出来。 将账簿理好,放在一边,冼耀文将牛皮信封抛给戚龙雀,“派人送去老田家里,客气点,不要吓到人。” “明白。” 戚龙雀走出办公室后,冼耀文看向张力,“老张,等下多给老田算两个月工资。” “是。” 冼耀文看向田汉华,说道:“还满意吗?” 田汉华无力地点点头。 “满意就好,跟老张去他办公室,一步不准离开,拉屎撒尿就地解决,也不准打电话,切记,不要自误。”说完,冼耀文又看向张力,“老张,你辛苦一下。” “是,是。”张力无奈地点头哈腰。 “去吧。” 办公室陷入沉静后,冼耀文拿出花名册,在几个人的名字下标注初次见面的评价,随后,走到窗前,点上雪茄,捋一捋当甩手掌柜前需要做的事。 思考时,时间过得飞快,快九点半的样子,苏丽珍来了办公室。 “先生,九点半了,能回家了吗?”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淡笑道:“今天不回去,车里有帐篷,我们可以在海边露营,明天一早涨潮的时候,没准螃蟹会钻到帐篷里,早上正好吃螃蟹粥。” 苏丽珍来到冼耀文身后,从后面抱住他,“我已经和别人约好明天叹早茶,六点钟就要起来过海。” “哦,要不你先回家?” “你回家的吧?” “回。”冼耀文在苏丽珍的翘臀上拍了一记,戏谑道:“知道你这只小馋猫不吃点腥的睡不着。” 苏丽珍嘟囔道:“一个星期才轮到一天……” “好了,别抱怨,要回去抓紧,再晚点赶不上渡轮了。” “哦。”苏丽珍松开冼耀文的腰,“阿敏跟我一起走吗?” “阿敏还有事,跟我一起。” “走了。” “嗯。” 苏丽珍走后,办公室恢复宁静,冼耀文继续思考,然后在十点前结束,稍事歇息,差不多十点零五分,迎来了石韵。 石韵叩门而入,人往大班桌边一站,看着冼耀文的脸,心中有点忐忑。 李裁法时期,李裁法很少叫歌伶到办公室,公事都是让之前的经理传达吩咐,来办公室只可能是私事,而且是男女之间那点私事,但男的未必是李裁法本人。 石韵在看冼耀文,冼耀文也在看她,方才歌舞厅灯光昏暗,脸不是看得太清楚,现在面对面,一切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石韵的发际线有点高,且不加以遮盖掩饰,头发梳向两边,露出光洁的额头,也展示着她夸张的乀字眉。 眉毛并非天生,而是后天画的,粗而浓黑,当下挺流行,不少女人都会画乀字眉。 五官小巧玲珑,耳朵上挂着一对月季花耳环,身穿一件白底、五彩羽毛图案为点缀的旗袍,凸显出腰臀的曲线,身高看着有171公分,除掉鞋子5公分,真实身高166公分,身材比例六比四,胸不大,臀翘,是适合穿旗袍的身材。 打量结束,冼耀文淡笑道:“石小姐,我给你提个要求,以后上班时间请穿纯色的旗袍,纯白或纯黑都可以,黑色最适合你,能凸显你的气质。没其他事了,你可以下班了,啊,对了,冒昧问一句,你住哪里?” “么地道。”石韵一头雾水,叫她来就是为了评论穿着? “尖沙咀啊,知道了,路上当心点。” 石韵忐忐忑忑来,迷迷糊糊走,搞不清楚这位半唐番新老板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石韵走,丁嘉嘉来,没敲门,直接推门闯入,嘴里叼着一支烟,一脸轻浮,扭着腰肢走到大班桌前,一提臀,半个屁股陷在桌面,扭头看着冼耀文,轻佻地说道:“新老板这时候叫我来,是不是想请我吃宵夜?” 丁嘉嘉穿着一身丝绸面料的连衣裙,因为角度的关系,冼耀文的目光正对深v露出的后背,抬眼往上,可以看见丁嘉嘉后脖颈贴着的三圈珍珠项链,珍珠很匀称,乳白色和蓝宝石色拼接,应该是本港产的假首饰,耳朵上挂着硕大的钻石耳环,不用说也是假的,轻佻的双目上顶着乀字眉,没有石韵的夸张。 半边脸看着费劲,冼耀文索性不看,目光往下游弋,在翘臀上逗留片刻,居然没看见理应存在的褶皱,蹙了蹙眉,不悦地说道:“滚下去。” 丁嘉嘉丝毫不怕,嘴里咯咯笑道:“新老板,把我全身上下看完了才叫我滚下去,要不要我转过来,给你看看大腿?” “丁小姐,不要自视太高,以为是个男人都吃你这套。方才,我已经去看过你的表演,非常好,继续保持。没其他事了,你可以下班了。” 丁嘉嘉诧异道:“就这样?” 冼耀文淡笑道:“真想让我请你吃宵夜?” “新老板要是请吃海鲜,我非常乐意去。”丁嘉嘉说着,从大班桌上下来,绕了半圈,一屁股坐到大班椅的扶手上,居高临下暧昧地看着冼耀文,“新老板长得这么漂亮,不介意多个女朋友吧?” 说着,丁嘉嘉探手在冼耀文的胸口抓了一把,随即浪笑道:“真结实。” 冼耀文仰头睖了丁嘉嘉一眼,“你还真不客气,今天没找到伴?” “刚才没有,现在有了。”丁嘉嘉将手换到冼耀文的另一边胸口,又抓了一把。 冼耀文一把抓住丁嘉嘉的手,用力一捏,随即往边上一甩,“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占便宜没个够,这些本事留着对客人使去,只要你的业绩再提高点,我可以提高你的扣佣。” 丁嘉嘉甩着吃痛的手,咯咯笑道:“客人没有新老板漂亮。” 冼耀文摆了摆手,“别闹了,问你个事,你住哪里?” “新老板想摸到我家……”丁嘉嘉的俏皮话还没说完,就被冼耀文严肃的眼神打断,她冁然一笑,道:“太子道。” “买的还是租的?” “买不起。” “你可以走了。” 这回,丁嘉嘉没有再黏糊废话,扭着腰肢走了。 冼耀文从公文包里取出北角的地图,找到英皇道,从一个个画着的圆圈看过去。 圆圈内圈着的是暂时没变成私地的官地,英皇道一带,丽池花园和天宫夜总会之外,还有不少娱乐场所,从业人员的收入普遍比较高,加上上海理发、沪杭裁缝铺,从业人员也属于高收入者,一次性付清买个单位够呛,但分期两三年,买得起的人就多了。 买块地,规划一个丽池花园,先盖几栋楼,实现丽池赚钱丽池花,有多没少,大概也能赚个十多万,再扩散出去,帮助一批高收入者实现居者有其屋的梦想,应该能有大几十万利润。 夜场从业人员赚得多,花得也浪,盖楼之外,配套上还有持续盈利的空间,上门量身的裁缝铺,上门取衣送衣的洗衣店,兼做外卖的餐馆,以及一家提供送货服务、洋酒齐全的人民便利店,加起来一年流水不会少。 “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米歇尔已经站在冼耀文身旁。 冼耀文耸耸肩,“抱歉,我居然没听到你敲门。” “没关系。”米歇尔玩味地说道:“我在心里敲了。”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你来早了。” 米歇尔低头瞅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戏谑道:“料子很薄,容易撕破,要不要试试?” “谢谢,我对母狮子不感兴趣。”冼耀文摊了摊手。 “嗯哼。”米歇尔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幽幽地说道:“亚当,下回不要再对我说无礼的话,请继续保持你的绅士风度。” “ok。我也有一个请求,去医院看一下你的嘴,让它恢复说话功能。” 米歇尔莞尔一笑,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亚当,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只需一个眼神,你就会明白我想要什么。” “莎士比亚说,哑巴还是聋子,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莎士比亚说,不要随意篡改我说过的话。” 冼耀文耸耸肩,“他们什么时候到?” “快了。”(本章完) 第375章 巧施计策,大刀阔斧 十一点。 戴磊华来了,克劳德·蒙哥马利也来了。 先讨论钱怎么分,没有面红耳赤的争吵,轻易就达成了居功至伟的冼耀文先拿5%,剩下的按股分分成的协议。 接着将田汉华单独叫了过来,从他嘴里得到夜总会舞台下面和670万这个金额。 冼耀文松了口气,也为金额而震惊,零零散散加起来,李裁法有过千万的身家,居然没想着洗白,好好经营丽池花园这只会下金鸡蛋的母鸡,抓着毒品生意不放,就算没有他的出现,也注定会惨淡收场。 时间还早,夜总会仍在营业中,开了一瓶酒,四个人打起了桥牌。 这一打就到凌晨两点,等人都走光了,一行人才前往夜总会,拆掉舞台的木头地板,露出水磨石地板,用铁镐凿出一个大洞,取出两个油布做的大袋子。 冼耀文先拿33.5万,再拿636.5万的15%,共计1,289,750元。 数目分明,没抹零,也没凑整,分得清清楚楚。 丽池花园的15万营业款先不分,由米歇尔在汇丰开一个户头存起来,将来每天的营业款次日早上存到户头,三个月进行一次分红。 冼耀文将100万现金给了米歇尔,让她帮忙存进自己户头,其余的散钱带回家。 加上这一笔,冼耀文在香港未来五个月,实际可动用的属于个人的现金超过2000万港币,生意人里面,他应该数得着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多少兴奋情绪,2000万带给他的只是量变,并不是质变,他的生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下一步,他要实现二次质变,再次提升自己的地位。 凌晨三点。 北河街码头,冼耀文和王霞敏靠在栏杆上喝艇仔粥,离他们十几米远,戚龙刀和几个人也在那边喝艇仔粥。 丽池花园很有可能变成龙潭虎穴,他又岂会一个人贸然涉险,少不了戚龙刀带人隐在暗处。 实际上不只是戚龙刀,就是李卓和他的鸡公碗小组也被调动了,鬼知道青帮余孽会不会给他来个瓮中捉鳖,涉及自身安全,怎么买保险都不为过。 “明天拿三千给你哥,一千留着,两千让戴老板带给李卓,快立冬了,打边炉的买羊肉,吃馄饨的包馄饨,吃饺子的买韭菜,好好过个节。” “明白。” “阿敏,你好久没下厨了,立冬家里包汤圆,萝卜、香菇、笋丁、豆腐、肉、葱,再点一筷子猪油,喷香。” 王霞敏淡笑道:“先生想吃,今天早上就可以包。” “不要了,随时可以吃到就不香了。”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你跟我满一年了吧?” “有一年了。” “有委屈吗?” 王霞敏摇了摇头,“没有,先生待我很好。” “过些日子我会在北角盖楼,打算留出一个单元给你,确切地说是给松艮的,女儿难当,大姐更难当,我心里有数,会帮你想着点,等楼盖好,我再给你一笔装修的钱,你在伯母那里有个交代。” 王霞敏哽咽道:“谢谢先生。” “别傻了,你是我的贴己人。”冼耀文将王霞敏搂到自己怀里,在她背上拍了拍,“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没敢说,就怕你误会,管管阿丽,不能再胡吃海塞了,要吃成小肥猪了。” 王霞敏破涕为笑,“我早就说她了,不肯听。” 冼耀文松开王霞敏,拿起匙羹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由不得她不听,从今天开始,不许她去饭厅吃饭,她的伙食单做。” “先生做主。”王霞敏嗤笑道:“这个丫头要好好治一治。” “那就这么说,再过几日,阿美他爹龙振邦该到位了,你带一带,等上手,让他主内,负责家里迎来送往,你把担子卸下来,专心主外。” “好。” 虽然睡得晚,但已经养成生物钟并掌握深度睡眠技巧的冼耀文依然习惯性早起。 八点的样子,他吃过早点正下楼准备出门,在楼梯口遇见了叶淑婉,看架势并非巧遇,就是在专程等他。 “刘太,有事?” “冼生,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叶淑婉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要耽误你出门。” “没关系,上楼说。” 叶淑婉的脸色不是太好,上楼后,冼耀文给她泡了一杯参茶,并安慰道:“刘太,有什么事你说,能帮我一定帮,不用心急,小心动了胎气。” 就在前几天,叶淑婉给邻居们分了一次糖果,说她有喜了。 叶淑婉捧着茶杯焐了焐手,随即说道:“阿荣前些日子认识一个人,说手里有一批便宜的布料,阿荣信以为真,给了那个人一大笔钱做定金,现在那个人不见了。” “多大一笔钱?” “家里的全部……还,还借了一点。” “厂里还有布料吗?” 叶淑婉目光闪烁道:“只剩两天的量。” “前面还有一笔布料款没给吧?” “两笔。” 冼耀文淡笑道:“刘太人缘不错,居然能欠两笔。” 香港纺织行业里,布料供应商一般都允许制衣厂赊欠,但只能欠一笔,第二次拿布料之前,要把上一次的账先结掉,以此类推,春节之前要把所有欠账结清,大家轻轻松松过个年,来年重新来过。 不仅纺织行业,其他行业也类似,材料供应商常年被欠账,一年到头没闲钱,也算不清楚有多少利润,只有到年底把账都要回来,才能算清楚今年赚了多少,有一两笔死账的话,可能一年白干还得倒贴。 叶淑婉凄婉地说道:“这回什么信誉都没了。” “没不了,大家做邻居这么久,你有困难我不会袖手旁观,需要多少你说个数,我拿给你。” “冼生,这,这……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叶淑婉眼泛泪花,激动莫名。 “别激动,别激动,谁还能不遇到一点难事,赶紧说多少,不要耽误我出门。”冼耀文故意催促道。 叶淑婉略扭捏了一下,吐出“五千”这个数。 “你先坐,我去拿给你。” 冼耀文进入书房,取了六千回到客厅,拍到叶淑婉的手里,“这里是六千,如果不够再来找我,不留你多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叶淑婉看着手里的一大沓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支支吾吾一阵,说道:“我写借据给你。” 冼耀文摆了摆手,“借据就别写了,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还我就行,说句不该说的话,刘生守个米铺还行,其他生意还是别碰了,不然还会有下一次被骗,你们家还是得由你当家。” “他想当也不给他当了。”叶淑婉幽怨地说道:“再来一次,我怕我撑不住。” “一切都会好的,我送你下去。” 上午坐班,中午补个觉,下午继续坐班,五点,冼耀文叫上孙树澄,一起前往丽池花园。 丽池花园是上海人的丽池花园,不管背后的老板是哪里人,表面上主事的最好是上海人,不然,上海味就没了,没了上海味,丽池花园对上海豪客而言,与其他娱乐场所没有分别,情怀不再,上哪里玩不是玩。 冼耀文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手腕能留住上海豪客,但他自视牛刀,视经营丽池花园为杀鸡,短期兼顾一下还行,长期管理,他宁可不要这块利益。 过海的渡轮上,冼耀文邀孙树澄下车,倚着船舷眺望海湾。 在海风的吹拂下,海浪如诗人的笔墨,流淌在碧蓝的画卷上,展示着大海千变万化的魅力。画舫、小艇点缀着灯火,如星座,如孤星。哗啦哗啦灵活地在海面穿梭,送走豪客,留下涟漪,也留下聒噪。 海风猎猎,带着初冬的凉意。 冼耀文脱下风衣披在孙树澄肩上,柔声问道:“这段时间工作还开心吗?” 孙树澄拢了拢风衣,捂紧实,不让海风侵袭自己,待腾出一只手,赶紧撩了撩随风摇曳的鬓发。 转脸,看着冼耀文,挤出一丝笑容,“开心。” 冼耀文轻笑一声,“没必要敷衍我,不开心就说不开心。忘掉过去最好的办法是找到新的,假如他爱你,不会愿意看到你不肯遗忘,假如他没有那么爱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孙树澄在冼耀文脸上瞥了两眼,带着一丝忧伤说道:“我不是你,在感情方面做不到那么豁达,想遗忘哪有这么容易。” “呵呵,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忧伤,还能对我含沙射影。” “我没有,我只是想说我做不到见一个爱一个。”孙树澄淡淡一笑,解释道。 “感情方面暂时没想法,就在事业上多下功夫,有了后爹就有后妈,没准家里哪天就不乐意养你这个吃闲饭的,为了不饿肚子,你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孙树澄畅怀一笑,“我真为姆妈开心,她找到了幸福。” 冼耀文淡笑道:“看来我家囡囡不笨。” “不要这么叫我,怪怪的。” “依你,囡囡。” 孙树澄轻啐一口,心情好了许多。 见到了可以进入正题的火候,冼耀文点上半截头,吸上几口,说道:“我和几个人合伙占了别人一份产业,因为处于弱势地位,我需要多出力。我的事情太多,抽不出太多时间打理那份产业,需要你帮我搭把手。” “我?”孙树澄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我既然选了你,自然知道你可以,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困难,你其实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人在那里就行。要说困难的地方,就是有一段时间你要日夜颠倒。” 冼耀文简单介绍一下丽池花园,接着又说道:“你是上海人,会说上海话,偶尔出面应付一下就可以,真正做事的有其他人。” “我听你安排。” “好,囡囡乖了。” “讨厌,你还这么叫。”孙树澄娇嗔道。 “不叫了,真不叫了。” 冼耀文收敛逗弄孙树澄的想法,不再说话,只是远眺醉酒湾,心想葵涌码头计划的第一步买地皮也该着手进行了,抽出数百万,对他而言没多大的难度。 二十分钟后,冼耀文和孙树澄来到坚尼地台十八号,杜公馆的门口。 来过几次,也算挂了号,进门不如一开始复杂,管家通报过后,冼耀文和精神头比上次还差的杜月笙坐在一起。 “冼先生,你这次来是为了丽池花园的事?”寒暄过后,杜月笙非常直接地问道。 冼耀文抱拳说道:“杜先生当面,耀文不打诳语,这次拜访杜先生,的确是为了丽池花园之事,我代表几个股东想请杜先生去丽池花园坐坐。 作为谢仪,我给杜先生准备了英皇道的一栋唐楼,目前还未建,三五个月内可建成,一张十万元的支票,丽池花园2%的股份,以及一个承诺,尽我所能护杜家上下周全。” 杜月笙初听谢仪部分,心里升起虎落平阳之感,但听到承诺,他的想法却来了个大反转,克制内心的激动,淡声问道:“冼先生说的承诺当真?” “我当真,其他股东也当真。股东是谁,我不方便说,但我相信杜先生能猜到,但有需要,他们会出手。” 杜月笙凝思片刻,轻轻颔首,“冼先生,丽池花园我会去的,谢仪我只要承诺,其他请收回。” “不瞒杜先生,唐楼和支票我能找股东报账,股份却是报不了,需要从我的那一份里出。”冼耀文看着杜月笙的双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想让承诺起大作用,还是有利益牵扯比较好。” 杜月笙心念一动,便晓其中利害,他抱拳诚恳而言,“冼先生,杜某谢过。” 冼耀文抱拳回礼,“杜先生,还请多多保重,夜已深,不多打扰,先告辞,改日再来拜会。” 出了杜公馆,方才一直屏气倾听的孙树澄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冼耀文,生在上海,长在上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杜月笙,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后爹”在杜月笙面前都有如此气势。 冼耀文没注意到她,心里还想着股份的事,权衡利弊,他心知股份得给,但善财难舍,给归给,肉痛一会是难免的。 乘车离开坚尼地台,驶入英皇道路段时,冼耀文见街边有几个小吃摊档,便让戚龙雀靠边停车,下车转了一圈,停在一个摊档前,看摊贩拿着个木槌对着一块猪肉用力敲打,挺有劲道,可再看摊案托盘里摆着一半类馄饨,一半似饺子,便开口问道:“老板,你是下南囝还是顺德佬?” 摊贩冲冼耀文笑了笑,“我是福州人,老妈……老婆是顺德人,扁肉燕、鱼皮角都会做,尝尝就知道正不正宗。” “挺好,有口福了,麻烦你每样下一大碗,分四个碗装,两个人,两样都想尝尝。” “不麻烦,不麻烦。” 摊贩嘴里说着,手脚麻利地数好扁肉燕往锅里下。 冼耀文问了价钱,先把钱给付了。 此时不管有没有牌照,只要交规费,军装警对摊贩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摆去就是了,但并不包括摆在禁区的摊档,眼前这里就是禁区,军装警见到就会抓人,摊贩得眼疾手快开溜。 吃食熟得很快,没一会四个碗里各盛着半碗吃食,冼耀文端一碗扁肉燕给孙树澄,自己端起一碗品尝起来。 孙树澄咬了一颗便惊异地说道:“这个馄饨皮好筋道。” “这是扁肉燕,皮是用肉打成泥,掺地瓜粉做的,自然劲道。” “哦。” 冼耀文指了指摊案上的两个碗,“那是鱼皮角,皮是用鱼肉做的,也筋道。” 孙树澄往摊案瞄了一眼,往匙羹猛吹两口气,她想尽快吃完扁肉燕,好尝尝鱼皮角的滋味。 冼耀文端着碗,游走到另一个摊档前,买了咸甜各一个蟹壳黄,又到另一摊档买了一份绍兴臭豆腐,拿回原位和孙树澄分享。 就这么,一对身着华服、身材高挑的男女站在街边大快朵颐,俨然成了一道风景。 只是,风景是移动的,六点前,冼耀文已坐在丽池花园的办公室,等着见另外两个歌伶。孙树澄安坐一旁,手捧一本《东风》。 见歌伶,去西餐厅、中餐厅、沪菜部德兴馆看一眼,关心一下翻台率,又去了游泳池、溜冰场、桌球室等处,随即回到办公室和张力饮茶、聊业务。 这么一通下来,时间来到九点半,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叩响,得到允许后,从外面进来两个端着托盘的厨子,一个中年,德兴馆管厨房的,类似行政总厨的角色李福南,一个青年,李福南的儿子大厨李华春。 “冼先生,菜放哪里?” “李师傅,放茶几上好了。” 冼耀文嘴里说着,人从大班椅上站起来,走向沙发,等大小李摆好菜,便邀两人坐下,随即又将孙树澄叫到自己身边就座。 “树澄,你先尝尝本帮菜的味道,我和李师傅说会话。” 孙树澄点点头,拿起筷子伸向她最想吃的油豆腐粉丝鸡,这是德兴馆风靡五十年的镇店菜,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李师傅,之前跟你说了,过两天杜先生会过来坐坐,他老人家身体抱恙,只能吃清淡的,你琢磨琢磨,弄出一份菜单,既要保证清淡,又要让他老人家吃开心。” “冼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用心准备。”李福南时语调中略有一丝激动。 德兴馆的买卖原来是李裁法的,但李福南和他的班底是杜月笙出面从上海德兴馆请来的,细论起来,李福南可以算是杜月笙的人。 冼耀文颔了颔首,“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对上海的德兴馆在本帮菜里的地位我有所了解,它的典故我也略知一二,我和吴焕英差不多,只能算是个饕客,对饭馆的经营一窍不通。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外行领导内行容易坏事,也自认在用人方面比吴焕英舍得放权,吴焕英能放权给李林根,我也能放权给你。” 说着,冼耀文话头一转,“我看过账簿,昨天德兴馆的流水是1752元,这是算多还是算少?” 德兴馆的消费比不了英京酒家的150元鱼翅席,但单人消费能达到15元左右,绝不是街头的小馆子可比拟,28张桌子加3个包间,一天只有1752元的流水,都没必要计算翻台率,根本没意义。 李福南如实说道:“少。” “按六成的毛利算,多还是少?” “少。” “好。”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打明天开始,公司就不给你和小李师傅开工资,我把德兴馆包给你们父子做,李师傅你只需每天给公司交800元的承包费,过年期间生意寡淡的日子算15天,这15天不收租金,这样一来,你一年要交的租金是28万元整。 租金之外,公司还要分润利润的三成,生意好多分,生意不好少分,公司和你们一起承担风险,但无论生意是否能做起来,租金是不能少的,李师傅,你自己斟酌要不要接,我给你一刻钟的考虑时间。” 冼耀文话音刚落,李福南便斩钉截铁道:“冼先生,不用考虑,这买卖我接。” “真不考虑一下?”冼耀文淡笑道。 李福南摇头,“不考虑。” “好,打明天开始,德兴馆的一切事务我不会再插手,用谁不用谁由你,给伙计开多少工钱随你,你只需每天结束营业后往财务室交800元租金,一个月交一次利润。 要是确定了,明天过来立字据签合同,合同一年一签,做得好条件不变续签,做得不好,想必不需要我说你也能明白。” 李福南点头,双方达成了意向。 随后,李福南父子迈着轻飘的步子离开,仿佛捡了大便宜。 或许不用仿佛这个词,就是捡了大便宜,只不过,这个大便宜是建立在德兴馆越开越红火的基础上。 说白了,冼耀文是将鞭子交到李家父子手里,让他们自我鞭策往死里干。 一家德兴馆贡献28万的租金,以及未知数额的三成利润分成,已达到他的预期值,李家父子即使一年赚2800万,他也不会眼红。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每一个数字他都精算过,租金、分红卡着红线,承包出去不会比之前自营的利润低,李家父子多得的那一部分,需要他们自己多干出来。 “菜要凉了,你快吃吧。”李家父子走后,孙树澄说道。 瞄一眼茶几上的菜,以荤为主,冼耀文摆了摆手,“你自己吃,不用管我,晚上我习惯吃点清淡的。” “哦。” “好吃吗?” “还可以,比杨和生师傅做的差一点。”孙树澄拿筷子指了指油豆腐粉丝鸡,“这道菜还是李林根师傅做的最好吃。” 冼耀文轻笑道:“李福南原来只是德兴馆的大厨之一,跟杨和生这个德兴馆的灵魂人物自然没得比,李林根这位本帮菜的定调人之一就更不用说了。说起来,这里的德兴馆无非就是东施效颦,要按我的意思,还是换块新招牌慢慢创字号为好。” 香港这里和上海有关的消费场所,十之八九复刻了上海那边的招牌,好处是满足了旅港上海人的情怀,坏处是将自己圈禁在上海人的小圈子里,无形中排斥他地客人,和上海人形成伴生关系,上海人的消费能力没落,自然也就跟着没落。 丽池花园想要长久的经营下去,目前要做的是拉回流失的上海豪客,将“上海人”的消费潜力挖掘完,接着伺机进行去上海化,增强其他元素,例如闽南情调。 北角除了上海人,排在第二的就是福建金山阿伯、南洋阿伯,消费没有上海人那么凶,但绝大多数都是有钱人,不少上海人就住着福建房东的房子。 只是可惜这帮福建阿伯都是苦出身,家业是用命攒下的,除了置业,花起钱来抠索的很,想让他们撑起丽池花园的辉煌几无可能,丽池花园已经注定没落,折腾一下,无非是多续几年命。 说到底,香港还是岭南人的香港,此时的岭南人看上海人,大有“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意味,香港未来的主要消费力量还是岭南人,上海style只会昙花一现,广东style才是经久不绝。 丽池花园即使做到去上海化,地处北角,也注定无法再创辉煌,真想把事业延续下去,还得另立招牌,去岭南生意人扎堆的地方,湾仔、尖沙咀。 或许将湾仔杜老志道前年成立的杜老志舞厅给收购了,立杜老志的招牌是个不错的点子,又或者再加一块中国城的招牌。 不等孙树澄回应,冼耀文的思维已经跳跃出去,在立新招牌那边晃了一圈,又回到丽池花园本源,去上海化的苟延残喘模式其实并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将丽池花园的业绩冲到一个高峰,然后趁着价值高打包出售,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只不过这个想法要执行起来,需要耗费他一些精力,在没有更多的利益激励他之前,他真不想执行这个最吃力的策略,其实,去上海化也蛮好的。(本章完) 第376章 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时间一转眼来到冬至这天。 冼耀文出门锻炼时,居然看见叶问的弟子在楼下摆开架式练武,叶问本人却是不在。 他心想叶问大概是开窍了,不再端着。 其他地方不好说,香港的武馆罕少关上门练,就说林世荣的侄儿林祖在湾仔一带开武馆,每天早上都会拉着徒弟去三马路的公园练功,那公园都可以说是武术公园,不少师傅都会带徒弟在那里练。 一是武馆面积有限,根本施展不开,二是带着点打广告的意思。 一般武馆晚上练功,都会把武馆大门打开,谁想看都可以围观,不少人都是看了一段时间,觉着这门功夫够牛才交学费拜师学艺。 说白了,武馆没有多高大上,与后世的补习班、冲刺班没多大区别,没有知名度很高的金牌讲师,那就老老实实上街发传单拉客,或者开展免费体验课并送鸡蛋是个不错的主意。 叶问无名小卒,咏春名气也不大,再端着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冼耀文迈开脚步开始晨跑,脑子里却是把昨晚没有思考透彻的黑拳一事拿出来继续思考。 丽池花园是娱乐场所,分析一下它吸引人过去消费的核心,其实就是女人,也就是色。 色可以激发男性荷尔蒙分泌,令男人精虫上脑而一掷千金,如果剥离掉色这一块,丽池花园啥也不是。 关于色,他已经有了整改计划,马上就会实施,但他不想让丽池花园只是一条腿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想着再安上一条腿,也就是充满男性荷尔蒙,会让肾上腺素飙升的黑拳。 黑拳带个黑字,他只是为了表明格斗的激烈程度,除了几处致命点,不限制攻击方式,不带护具,拳拳到肉,鲜血飞洒,骨头咔嚓断裂,这种比赛足以令人癫狂。 要说当下的香港,最流行、最令赌客痴迷的慈善方式是赛马,排在第二位和第三位的是斗狗和斗鸡,撕咬和互啄激发赌客的善心,纷纷慷慨解囊,不惜拿出全部家当乃至借高利贷,也要投入慈善事业。 如果把鸡和狗换成人,不消说,一个个赌客准会摇身一变,全成如来佛。 黑拳项目的可行性毋庸置疑,需要解决的是它的阳光性、慈善性和政治性。 阳光性是让黑拳以体育项目的面目示人,只提拼搏精神,对同类相残避而不谈;慈善性是通过慈善的方式让赌拳成为合法行为,如同赌马一样;政治性是不要引起英国佬的过度联想,参赛的人种要驳杂,不能全是华人。 三点之中最难的是第二点慈善性,马会是最大的绊脚石,想要搬开这块绊脚石,脱几层皮是免不了的,同做高价值打包出售的计策一样,他的利益太少,不值得用力过猛,所以最好采取变通的办法。 丽池花园只组织拳赛,以门票收入为主要也可能是唯一进项,并不组织赌拳。赌拳是邪恶的社团分子钻了空子,坐庄赌外围,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行为,丽池花园深恶痛绝。 6.2公里的晨跑结束,冼耀文已经将黑拳的细节理清,回家的路上,绕了一下东京街西头,在一个兼职做艇仔的摊贩那里下了两元钱重注,今日跑马,他打个水漂,窥探一下外围是如何运作的。 洗澡换衣服,等他到饭厅,该在的都在,就是孙树澄也不例外。 这些日子孙树澄一直跟在他身边,就近目睹他如何管理丽池花园的事务,晚上会留在这里过夜。 他甫一在位子上坐下,龙学美便递过来一张传真纸,接过,扫一眼,是郑慧娴发过来的,事关蔡志勇,当初委托蔡志勇招募留学生一事已经有了眉目,目前有七人急需安置,三人学医,四人机械相关。 看完,将传真纸递回给龙学美,“你回个传真给慧娴,学医的帮他们买好机票飞来香港,学机械的先每人发放1000美元生活费,后续如何安排等着收我的信。” “好。” 小插曲过后,冼耀文又进入看报喝粥的日常。 出门后,他来到九龙城寨外围,拿着一张九龙地图,绕着城寨转了一圈,把见到的空地和破屋扎堆的地方,都在地图上一一标注。 九点,他乘车来到湾仔告士打道,车子停在一块“宝芝林”招牌下面。 宝芝林,医馆兼武馆,并非冒名,绝对是黄家正宗。 黄飞鸿,其父黄麒英,广东十虎之一,宝芝林医馆和宝芝林武校的少东家,家境优越,天资聪颖,是为武术奇才,但从小顽劣,不学无术,少年时期与码头混混为伍,敲诈来往商渔船。 中年时期,混出了名堂,势力横跨佛山、羊城两地,并醉心于为商人提供场地和人身保护,也就是俗称的看场子。 如果放在后世,黄飞鸿大概是有组织犯罪团伙头目、黑社会首脑,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会成为他的归宿。放在他的时代,他的结局也没有多好,被革命浪潮席卷,家业全败在羊城商团事变之中,死的时候家人无钱替他买棺材,还是有心人出资才得以安葬。 不管黄飞鸿为人如何,他的一生算得上波澜壮阔,江湖地位颇高,若有类似刘华强这种小瘪三敢问他“你这膏药保狗皮吗”,没说的,一记佛山无影脚,直接把刘华强踢到阴沟里眯眯眼傻笑装萌。 在黄飞鸿六十四岁的花甲之年,他铁树开花,焕发第二春,一次表演梅花桩舞狮时,鞋子不慎或故意飞出,击中一位年方十九的莫家拳高手、女中豪杰莫桂兰; 鞋子奇臭无比,莫桂兰闻之大怒,欺身上前与黄飞鸿缠斗,黄飞鸿使佛山无影脚之时,裆部老人味挥散,莫桂兰闻之,如闻仙丹,遂结缘,成了第四任黄太太。 宝芝林为莫桂兰所开,冼耀文过来就是要拜访她。 一踏进宝芝林,冼耀文便看见一位老妇人凑在柜台前挑拣药材,看年龄很可能就是莫桂兰,他走上前,抱拳说道:“敢问是黄夫人?” 老妇人抬头看向冼耀文,说道:“我是莫桂兰,先生哪位?” 冼耀文走到柜台前,彬彬有礼地说道:“黄夫人,我是友谊影业的冼耀文,我司计划拍摄一部关于尊夫的影片,想要获得你的授权。” “授权?”莫桂兰一脸茫然,“我不明白冼生的意思。” “黄夫人,是这样的,我司计划拍摄一部类似《鞭风灭烛》的影片,在拍摄之前,我会将剧本交给黄夫人过目,黄夫人同意,我司才会开拍。为了获得黄夫人你的许可,我司愿奉上五千元谢仪。” 莫桂兰乐道:“冼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日子过得虽清苦,却也不屑用亡夫之名牟利,冼生肯为达云树碑立传,我求之不得,钱就免了。” 冼耀文抱拳作揖,“抱歉,抱歉,我孟浪了。黄夫人,我司拍摄黄师傅的影片,是为了牟利,黄夫人理应代表黄家从中分润一二。” “真是怪事。”莫桂兰狐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冼生你这种把钱往外送的生意人。” “不奇怪。”冼耀文淡笑道:“黄夫人,一个完整的电影故事人物包含男主角、女主角,我司要拍摄的故事里就有一个女主角,这个角色,我希望能以黄夫人为原型进行一定的艺术加工,还得劳烦黄夫人赐名。” “把我写进故事里?”莫桂兰眼神变得迷离,思绪飘远。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冼先生,你要讲的是达云年轻时的故事?” 冼耀文轻笑一声,“当然,青年才俊的故事才有人看。” “如果是佚名,还是不要以我为原型,我希望冼生能安排一个念过书,知书达理的女人和达云配对,我没怎么念过书,肚子里没墨水,名字还是冼生来起。” “黄夫人在家中排行第几?” “我在叔父家中行三。” “行三,十三小姐。”冼耀文故作沉思片刻,“黄夫人介不介意比黄师傅大一辈,比如黄师傅远房姨辈,他称呼你十三姨。” 莫桂兰莞尔一笑,“我比达云大一辈,这样好,这样好。” “既然黄夫人认可,那就这么决定。至于名字,之所以会有行十三一说,就在一个少字,夫人名讳中有个兰字,梅兰竹菊,兰要避讳,少梅、少菊,稍显俗气,少竹,缺少一点灵气,不妨取一个筠字;筠就是竹子外面的那层青皮,古人常用筠借喻礼,且筠字恰好十三画,也与十三姨能对应。” “少筠,莫少筠。”莫桂兰咀嚼两下,笑着说道:“这个名字好,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取个名字还有这么多说道。” “就定十三姨、少筠?” “好。” 冼耀文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已经填好的支票递向莫桂兰,“黄夫人,这钱你一定要收下,等剧本一完成,我马上送过来给你过目。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不等莫桂兰开口,冼耀文嗖一声出了宝芝林,只留莫桂兰杵在那里发愣。 回到车里,冼耀文松了一口气,钱只要送出去,退回来的可能性就不大,毕竟莫桂兰收入不高,且黄飞鸿还有三个儿子在世,利益当前,能说话的人一多,意见很难做到统一,况且是别人强塞的钱,多会倾向于收下。 他非要送出这笔钱,就是为了断别人的后路,《黄飞鸿》去年拍了两部,今年也拍了两部,还有一部在拍摄当中,预期明年上映。 拍了一部又一部,自然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有的赚,虽说拍摄每一部都得到了莫桂兰的首肯,且有黄飞鸿徒子徒孙参与制作,却没人惦记着给莫桂兰和黄家人分润一点好处。 现在他拍摄之前先过来毕恭毕敬地请求许可,亏赚未知的前提下,又奉上巨资,等友谊影业的《黄飞鸿》上映引起轰动,不管是黄飞鸿的徒子徒孙还是洪拳子弟,不效仿他的做法,看谁有脸跟风拍。 效仿吧,也没那么容易,不说拾人牙慧,就是五千这个数其实挺有讲究,假如没有自己的戏院,此时影视公司制作一部影片想做到盈利,一点都不容易。 一是戏院对影视公司一视同仁,一律狮子大开口,要不便宜卖拷贝,要不分成使劲压,做熟的老公司还好,处得久了,多少有几分薄面,新公司就麻烦了,影片再好,吹得再天花乱坠,不好使,戏院一准使劲压价,所以,独立制片公司一般不好混。 二是发行渠道就这么些,且互相不怎么对付,联系了一个就别想着联系第二个,一部片子想在全港的戏院上映压根不现实,也就是说,再好的片子,盈利空间也被限制死。 综合来说,运行良好的影视公司,平均一部影片的利润在两万元上下浮动,从这笔钱里抽出五千,就是抽出四分之一的利润,“黄飞鸿”这个ip用四分之一的利润启动,是否比拍其他题材更为划算,这是影视公司需要斟酌的一个问题。 当然,假如友谊影业的《黄飞鸿》大卖,跟风者绝不会少,那跟风者就得自求多福,不说他早就惦记着趁禁运对影视业来一场洗牌,就是找的“黄飞鸿”观众认不认还是一个问题。 第一部《黄飞鸿》他已经打定即使赔本也要赚吆喝的主意,首要的目标是确定黄飞鸿的长相,中年黄飞鸿在观众心目中已经确定长关德兴那样,青年黄飞鸿长什么样,由他说了算,还有cp十三姨长什么样,也由他说了算。 另外,还有黄飞鸿的招牌武功招式,还是由他说了算。先人一步,将戏剧黄飞鸿的形象植入观众脑子里,令观众形成刻板印象,即使黄飞鸿复活演自己,观众都会说“嘛玩意,演得一点不像黄飞鸿”。 一套组合拳打出去,黄飞鸿这个ip会由友谊影业独享,下一步就是独占功夫片这个门类,友谊影业no.1,后面所有的影视公司加起来拍的功夫片,能赚钱的数量都比不上友谊影业。 这是他谋划黄飞鸿这个ip的考量之一,另一考量就是丽池花园的黑拳项目,他要捧杀在港势力最大的洪拳,《黄飞鸿》影片中,黄飞鸿会用洪拳将香港有在开馆授徒的武术门派打个遍,势力大的点出武术名,势力小的只能由背景板耍一下招牌动作然后被一脚踢飞。 总之,他要在香港武术界点上一把火,打破点到为止的切磋规则,往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方向狠狠推一把。 …… “文怀,公司要立项一个新项目《黄飞鸿》,你对黄飞鸿的生平有所了解吗?” 到了青年会办公室,冼耀文将袁文怀叫到自己办公室。 “不是太了解。” “不了解没关系,反正故事也要虚构,我给你大致说说情况,你记一下。”等袁文怀掏出纸笔做好准备,冼耀文接着说道:“黄飞鸿有梁宽、林世荣、邓芳三个徒弟,邓芳还健在,就在九龙首饰工会教拳,剧本里不能出现他,林世荣在香港有个侄子,还有一帮徒子徒孙,对他的形象塑造要慎重。 梁宽好勇斗狠,二十几岁就被仇家暗害,他的形象塑造可以自由发挥,鱼泡眼、龅牙、大痦子、癞头,等等,完全可以把他塑造成惹人发笑的形象。 黄飞鸿有四个儿子,他最得意的是次子黄汉森,他将毕生所学一一传授给了次子,黄汉森也争气,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高手,可也因为太年轻,不懂得藏拙,最终被商船卫旅营护勇队的老大张禺七所害。 张禺七,江湖外号鬼眼梁,腿功相当了得,可以以他为原型塑造一个反派形象,就叫鬼脚七好了,形象上要有一点邪,又带一点奸,可以参考一下石坚的花枪白头甫的形象。 稍稍参考就行,我不是要第二个石坚。” 冼耀文顿了顿,说道:“说到石坚,我想到一个问题,公司现在的女演员都是大青衣的苗子,有点单一,需要找几个适合演反派和丑角的女演员,男演员一样,绿叶型的演员也要找几个。” 袁文怀颔了颔首,“我去其他公司挖。” “挖为辅,形象已经定型的可塑性太差,还是要以自己培养为主,另外,公司也需要一些特型演员,高矮胖瘦,某一点比较突出的人。” “好,我记下了。” “我们继续说黄飞鸿。”冼耀文点上半截头,继续说道:“黄飞鸿第四任太太是莫桂兰女士,目前在湾仔经营宝芝林,我刚刚去拜访过她,和她一起构思了一个女主角的形象,身份是黄飞鸿的远房亲戚十三姨,名字是少筠,姓氏在故事中不用出现。 十三姨的基本形象是面容俊俏、娇媚动人,留洋归来,学识丰富,在构思这个人物时可以参考萧红、吕碧城、石评梅、林徽因等现代知识女性。 这么说吧,十三姨代表新观念,黄飞鸿代表旧观念,他们两个因观念不同而产生一些摩擦,在相处的过程中,从互相看不惯,到接受彼此的一些观念。” “欢喜冤家?” “不到这个程度,十三姨是知识女性的形象,嘴巴厉害,但不会动手,黄飞鸿是武术宗师的形象,不屑与女人动手,他们两个之间可以适当斗嘴,但频率不能过高,只能当成点缀,还是要以观念冲突来制造矛盾。 再说黄飞鸿的形象,首先就是武术宗师,遇事气定神闲、不急不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唯有一个例外,一旦听到十三姨出事,黄飞鸿便会抓耳挠腮。 平时对敌人保持仁慈,点到为止,但对欺负、伤害十三姨的人,直接往死里打,在设计武术动作时,一定要表现出狠劲,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 对了,可以在语言和生活习性上设计一些笑料,比如说某些英语单词的谐音; 又比如佛山、羊城都有‘夏至食个荔,一年冇闭翳’的说法,六月夏至,佛山一带的风俗要吃荔枝和香肉,黄飞鸿多半是喜欢吃香肉的,而留过洋的十三姨对吃狗肉深恶痛绝,完全可以设计在十三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着吃香肉,以制造冲突。” 顿了顿,等袁文怀记录好,冼耀文继续说道:“黄飞鸿项目的主要正面人物就是黄飞鸿、十三姨、梁宽,大致的形象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其他正面人物可以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随意添加,如黑旗军领袖、台湾民主国大总统刘永福,以及孙医生。” “孙文?” “嗯。” 袁文怀纠结道:“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形象正面就行。表面上的反派是白莲教,背地里的大反派是满清贵族,随便哪个铁帽子王、贝勒爷拎出来影射,最终的幕后是慈禧,这个指名道姓。 故事背景放在八国联军打进京城,慈禧逃亡那个时期,慈禧出场是在逃亡大同的路上,吃了好几天干巴巴的面食,便秘,坐在轿子里拉屎,忽然一个神秘人出现,慈禧顾不上提裤子就听神秘人汇报,‘乱党头目孙文出现在羊城’。 慈禧一使劲,憋了几天的屎终于拉了出来,她眉头一舒展,接着又是紧蹙,从牙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杀无赦。 慈禧出自叶赫那拉氏,叶赫那拉翻译成汉语是‘向往海东青飞翔的天空’的意思,或者文雅一点,也可以翻译成凤凰朝阳。 神秘人的身份可以是叶赫那拉氏组建的情报组织海东青成员,代号凤凰,女,和黄飞鸿之间可以设计一段恩怨情仇。具体的让编剧去想,我的要求是凤凰和黄飞鸿有一夕之欢,且凤凰不能死,没准将来另一部戏还要以此为引子。” 袁文怀想了一下说道:“张勋复辟时期,凤凰的儿子和黄汉森之间的冲突?” 冼耀文呵呵一笑,“为什么不能是女儿?弟弟喜欢上姐姐,也挺有看头,只要不怕黄飞鸿的徒子徒孙打上门来。” 说着,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用瞎想,故事线不会拉那么长,而且一切都会围绕青年黄飞鸿展开,如果第一部《黄飞鸿》卖座,自然要拍摄续集,按我想来,第二部的故事背景放在京城。 1902年,慈禧下懿旨允许满汉通婚,同一年9月,科举考试,武举虽然在1898年办完最后一届就停办,但可以虚构某个王爷私办一次比武,凡是参加比武的武人都被赏赐一面堂前燕腰牌,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不无敲打之意。 同样是1902年,清廷驻法国公使裕庚之子馨龄在法国迎娶了与自己同龄的法国钢琴教师吉纳维芙,那是新旧观念交替的一年,想要制造冲突非常简单。 如果会拍第三部,大概会是前传,时间往前推两年,谭嗣同、袁世凯、大刀王五、变法,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够家国情怀。黄飞鸿受到谭嗣同影响,这才有了第一部和孙文的结识。 总之,黄飞鸿项目以精彩的打斗为主,家国情怀为辅,绝对不能本末倒置,现在这个时期,每个人都在忙着填饱自己的肚子,聊家国情怀不会讨喜,观众买票进戏院看电影,是想暂时忘却烦恼,开心一刻,我们不要触霉头。” 袁文怀赞道:“老板想得真周到。” “得了,马屁就不用拍了,黄飞鸿这个项目要快,三天时间我就要见到剧本。”(本章完) 第377章 自动上门的海运生意 “文怀,已经出名的演员里没有一个符合我心目中的黄飞鸿形象,我提议举行一次海选,公开搞,声势要大,初赛、复赛、决赛,且决赛要举办好几场。 找戏院谈合作,在戏院里举行决赛,有几家戏院愿意合作就举办几场决赛,让电影观众参与投票,哪位选手累计得到的票数最高,谁就是演黄飞鸿的演员。 同时,《明星》的某一期要开展竞猜专栏,介绍参加决赛的每一位选手的资料,并在杂志里夹一个特制的信封和竞猜单,单子上面列着选手的名字,看好谁,就在谁的名字上面打钩。 并且竞猜单的右下角有一串数字,如果读者猜对答案,等《黄飞鸿》上映,可以去戏院售票窗口报出数字,免费领取一张电影票。” “老板,你这个办法好是好,能引起很大的轰动,但成本太高了,不说其他,就是电影票,我们就要支出多少,不仅要补给戏院票价,还要安排人去戏院蹲点核对数字,我真……”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让袁文怀往下说,“没关系,第一部《黄飞鸿》,我已经做好亏本的心理准备,赔本赚吆喝,亏上几万,将友谊影业的名号打响。 还有一个关键点,让观众认准他们自己选出来的黄飞鸿,对其他的黄飞鸿不认可,这样一来,黄飞鸿这碗饭只有我们友谊影业能吃。 前面几部黄飞鸿,知道是哪個公司拍的吧?” “梅友卓的友侨影业。”袁文怀不假思索地说道。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友侨影业有一个48000呎的片场,一年却出品不了几部作品,这两年都靠黄飞鸿系列撑着,一旦黄飞鸿没得搞,友侨影业的日子差不多该到头了。” “老板想要友侨片场?” “自己有个片场会方便一点。”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知道公司自开业以来最大的开支项吗?” “购买菲林,已经支出将近百万。” 冼耀文轻笑道:“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囤积菲林吗?” 袁文怀点头道:“想过,我猜测老板是想赌管制加强,禁运扩大化。” 朝鲜半岛战争打响后,过去一些秘而不宣的信息开始出现在报纸上,比如说巴统和管制名单,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都在巴统的国家管制名单上,并禁运一些物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你猜对了,菲林是战略物资,内地一参战,菲林进入禁运名单是板上钉钉的事,不囤点菲林,公司就别想着拍片了。菲林一断,你觉得香港影视业会出现什么局面?” 冼耀文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这个问题不急着回答,给你一个星期的思考时间,下周的周三我们再探讨。你提到禁运,倒是忽然让我想到白糖也是战略物资,如果有闲钱,可以买上几吨囤着,囤积得当,别受潮,不会亏的。” 说着,冼耀文将椅子往后一转,从背后的文件柜里找出一张英文报纸,翻了下页,指着一则被红框框圈起来的行情报道,说道:“今年巴西五谷丰登,白糖的产量不错,价格比较实惠,这份报纸给你,做个参考。” 袁文怀接过报纸,笑盈盈道:“老板想给我机会赚点贴补家用?” “路子告诉你了,要不要冒险你自己决定,天底下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遵从自己的本心,不用为了给我面子做违心之事。”冼耀文拍了拍手,“好了,就聊到这,去安排吧。” “好的。” 袁文怀离开后,冼耀文看了一会文件,通话器响了。 “总经理,联合贸易行的张华和麦润两位先生找伱,说是和你约好的。” “有没有约好,当秘书的心里没数?”冼耀文正欲责骂,脑子里下意识把话捋了一遍,顿时发现其中端倪,沉思片刻,对着通话器说道:“请客人进来。” 未几,吴婉芳引着两名中年人进入办公室,冼耀文让吴婉芳出去,待办公室的门关上,他起身迎向两人,“两位,请这边坐。” 待相对而坐,他跳过寒暄,直接说道:“两位,有什么能帮到你们?” 两人中皮肤较黑的那位说道:“冼先生,我们贸易行即将在欧洲开展大量的采购业务,运输方面遇到一点问题,急需一家海运公司为我们提供运输服务,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向冼先生询价。” 冼耀文淡笑道:“最近忙得晕头转向,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自己还有一家海运公司,哎……公司是独资还是与人合伙的?” 老黑冁然一笑,“若是没记错,冼先生的海运公司是你的独资公司。” “独资不好。”冼耀文摆了摆手,“若是有人愿意以牲畜、农作物、水果入股,我不介意卖出一点股份。” 两名中年人相视一眼,老黑继而转脸看着冼耀文,微笑道:“冼先生准备投资多少?” “你们需要多少?” 老黑:“我们的需求量非常大,海运公司至少需要拥有数百万的资金用来买船、租船。” “数字能具体点吗?” 老黑张开一只手。 “前期投资你们准备出多少,后续要不要跟投?” 老黑:“冼先生愿意让出多少?” 冼耀文竖起两根手指。 老黑:“这个金额我们没问题,如果条件不变,后续我们也会跟投。” 冼耀文颔了颔首,“很急吗?” “非常急,国内的同志们望眼欲穿。” “就是再急,船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前期我至少需要三四个月时间。” 老黑蹙眉道:“太久了,最迟两个月,我们就需要两艘标准货轮。” 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两个月太短,就是买船来得及,培训船员也来不及,除非你们解决一批。” “船员我们解决。” “好,两个月内我搞定三艘船。我有两个要求:一,股东代表的身份不能有问题;二,我希望来的船员大部分是好船员,炒更只能是极个别现象。” 两名中年人几乎同时会心一笑,“冼先生多虑了,联合贸易行只做生意。” “谢谢。”冼耀文站起身,伸出右手,“你们的投资款不着急,过一段时间,等我准备好,我会向你们索要。” 老黑握住他的手,说道:“冼先生,我代表国家感谢你的帮助。” “受之有愧,我的生意已经做到汉城,李承晚手下的军官应该有不少抽上我供应的雪茄,喝上我供应的洋酒,他们的太太也穿上我供应的漂亮衣服。”冼耀文诙谐地说道。 老黑哈哈一笑,“这样的生意我们乐见其成,做得越大越好,恭贺冼先生在汉城发大财。” “借你吉言。” …… 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378章 一个点子五十万 冷不丁冒出来的海运生意,并没有打乱冼耀文的日程安排,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工作着。 建立金季商行之前,他其实已经梳理过头绪,对可能遇到的情况进行过预测,海运生意在他的预测范围内。买东西嘛,一要买得到,二要运得回去,运输不难猜到。 在办公室坐了半天班,冼耀文带着孙树澄出门。 来到旺角的新光酒家,在一楼买了点刚出炉的马仔(萨其马),和孙树澄分食,沾沾喜气。 酒家有句广告语,食完马仔,赢马仔,不少马迷会在赌马之前买点马仔吃,他想代入马迷,感受一下心态。 新光酒家占了一栋面积不小的唐楼,底楼饼家,二至四楼分别是西餐厅、中式茶楼、酒家与夜总会。两人嚼着马仔,拾级而上,来到四楼的酒家,一个女人迎了上来。 女人面容清秀却又散发着妩媚气息,长相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有一丝少年老成的感觉,又是女生男相,谈不上极致的漂亮,却是非常撩人。 女人叫阿秀,全名不知,是上次刘荣驹和他见面带在身边的女人,不是妻子也差不离。 “文哥,驹哥还没来,我们先过去坐。”阿秀来到冼耀文身前说道。 冼耀文从上到下打量一遍阿秀的穿着,赞道:“阿嫂,今天这套衣服很适合你,把你衬得更好看了。” “我也觉得好看,刚做好的。”阿秀应一句,看着孙树澄说道:“文哥,这位小姐这么漂亮,怎么不介绍一下?” 冼耀文淡笑道:“这是树澄,身份不介绍了,免得阿嫂尴尬。” 阿秀没尴尬,孙树澄倒是先尴尬上了,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避开阿秀探寻的目光。 “我为什么会尴尬?” 冼耀文的话加上孙树澄的退缩,惹起了阿秀的好奇心。 冼耀文嘴里打起了哈哈,“阿嫂,好奇心不要这么重,你要是真知道,一定会后悔。” 阿秀瞥了一眼冼耀文的双眼,并未发现隐怒之色,便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文哥,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啦。” “阿嫂,真拿你没办法,好啦,好啦,我满足你。”冼耀文摇摇头,手往后一撩,拉着孙树澄往前站,随即示意道:“正式介绍一下,树澄,我女儿,她阿妈是我太太。树澄,叫阿姨。” 冼耀文的话音一落,孙树澄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略有一丝尴尬,“阿姨”两个字不好意思叫出口。 前些日子,冼耀文已经跟孙树澄说过,他们两个的关系早晚会示人,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提前打过预防针,又有刚才的退缩之举卸力,她现在心理上的压力不算大。 相比孙树澄,阿秀的反应就大了,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真该死,哪来这么大好奇心,不仅让自己变老,还戳到冼耀文的痛处,要是被驹哥知道肯定会骂她。 孙树澄没叫人,阿秀恍惚,没顾上打圆场,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冼耀文已经验出阿秀的成色,小目的达到,嘴里打起哈哈化解尴尬,“阿嫂,被阿姨镇住了吧?好了,我们各论各的,口渴了,定的位子在哪边?” 阿秀回过神来,指向一张桌子说道:“在那边,文哥我带你过去。” 到桌前安坐,刚才的尴尬也就揭过,阿秀让伙计上了一壶茶,殷勤地给冼耀文两人斟上,接着说起不知是早有准备又或者临时起意的新话题,“文哥,我自己想做点生意,你说做什么好?” “准备拿出多少本钱?”冼耀文端起茶盏悬于嘴边问道。 “我没有太多钱,只能拿出两三千。” “阿嫂你一个女人,对首饰感兴趣的吧?” “当然咯。” 冼耀文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不疾不徐道:“本港玉业发展之初,商家多集中在油麻地避风塘、上海街及新填地街一带,原因就是附近有不少航海商人和渔民出入,担心海路上有危险,喜欢购买随身佩玉,祈求一帆风顺、出入平安。 以前是卖的跟着买的跑,客人在哪里,生意做到哪里,现在那一带已经有名气了,想买玉的人自然会去那里。 前面两三年,从内地迁过来不少玉石师傅,他们多选择在佐敦道与广东道一带聚居,摆摊的地方就在广东道,商贩用报纸或白布铺在地面,在马路两边开档摆卖玉器。 经过这一两年的发展,广东道已经成了销售玉器的热点地带,但在那里摆摊基本是违例的,军装警会驱赶,货物更有机会被充公,商贩不想受走鬼之苦,只能租用街道两边的铺位,部署入屋上楼。 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广东道的铺位大多数会开上玉器店,楼上会开设玉石加工场。 三千元已经足够在广东道长租两个铺位,租下来,按照玉器店的格局进行装修,等装修好以月租的形式租给实力不足以年租铺位的摊贩,吃到一半租金差价不是问题,一年时间三千元就可以变成六千元。” “如果投入三十万,能不能变成六十万?”就在这时,刘荣驹走了过来,坐在冼耀文边上。 冼耀文淡笑道:“不能,你不是阿嫂,没那么大面子,你要做这个生意,要付我一点钱,点子费、算命钱,名义你自己想。” “一百万够不够?”刘荣驹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拍在冼耀文面前,支票上的数字正好是一百万。 “有进步啊,知道用支票了。”冼耀文拿起,弹了弹。 “与时俱进。”刘荣驹接过阿秀倒的茶,呷了一口,说道:“我讲真的,把你刚才说的生意往大做,有没有搞头?” “当然有,除了内地,大部分的玉器师傅都集中在香港,台湾没有,马来亚没有,越南也没有,以前这些地方的玉器商都是去内地入货,现在、以后只能来香港。 吃下广东道大多数唐楼,搞大声势弄一个玉器中心,操作得好,两年就能收回成本,以后都是稳赚租金,要是打通缅甸的翡翠来源通道,赚的会更多。” 刘荣驹非吴下阿蒙,一听就清楚里头有多大的赚头,“这么好的生意,你不做?” 冼耀文瞟了刘荣驹一眼,似笑非笑道:“这生意我做不了,只有你能做,想做要快,等摊贩自己动起来,做起来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刘荣驹思考片刻,往桌面的支票看了一眼,说道:“我欠你一张。” 冼耀文摆了摆手,“只是出个点子,值不了那么多,半张就够了。前期挺一挺就过去了,吃相优雅点。” 要干净利落吃掉广东道的唐楼,又不想花费太多,手段少不了,就是这个手段成了冼耀文不能做这桩生意的拦路虎,利益不够,不足以让他打破自己的做事原则。 “优雅做不到,不会太难看。” “不难看可以了,刘老板,点菜吧。” 刘荣驹叫来伙计,点了七八道菜,等上菜,桌子被摆得满满当当。新光酒家有点意思,盛菜的盘都是高脚托盘,且托的高矮不一,摆在中间的汤盘高,边上一圈稍矮,感情还弄了个造型,取财如泉涌的寓意。 边吃边聊。 “听说我入主丽池花园了?” “听说了。” “丽池花园是英国佬的手笔,给了我一成五,让我站台。拿了好处就要做事,我准备在丽池花园举行格斗比赛,每逢周二、周四、周日晚上七点进行两场比赛,只卖门票,不搞其他。” 刘荣驹闻弦歌而知雅意,“想让我开盘口?” “你怎么搞我不管,丽池花园要分三成,另外,每个季度通吃一次,不能低于十万。” “我多拿四十万出来不行?” “不行,通吃是为了安英国佬的心。”冼耀文剥好一只醉虾放到孙树澄的菜碟里,随即剥第二只,“格斗比赛会在一个八角形的笼子里举行,八面围着钢丝墙,选手进场以后,笼门就会关上,只有一个倒下不能再打,比赛才会结束。 你可以开的盘口很多,最简单的胜负,复杂一点买谁多久倒下,被什么招式打倒,会不会断手断脚,会不会call白车,等等,赔率可以高一点,其他我不多说,你比我有经验。 哦,对了,比赛的名字叫笼斗,也可以叫八角笼,你是杂志社老板,有想法可以推出一份《笼斗》或《笼经》报纸。” 刘荣驹颔了颔首,“利润三成?” “想什么呢,盘口三成。” “盘口三成?”刘荣驹惊呼道:“大艇、小艇都要分钱,还要赔钱给赌客,抽走三成,我吃什么?” 冼耀文细嚼慢咽吃掉嘴里的醉虾,拿起餐巾擦拭一下嘴唇,随即,端起茶盏呷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会算账,英国佬也不是傻子,能有多少利润算得过来,这主意我刚想出来,还没告诉英国佬,你嫌少,我可以改口利润三成。” 刘荣驹脸色变了变,心有不甘道:“当我吃点亏,三成就三成。” 冼耀文呵呵一笑,揶揄道:“阿驹你下次有这样的亏,记得留给我吃。” 刘荣驹尬笑一声,端起茶盏,悻悻道:“喝茶,喝茶。” 晚餐时间。 半山,米歇尔的别墅。 丽池花园几个股东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冼耀文介绍完笼斗项目,接着说道:“各位,丽池花园在亚当的主持下,业绩一定更胜从前,身为股东之一,我提议给与他业绩提成10%的奖励。” 米歇尔睨了冼耀文一眼,仿佛在说你又来了。 戴磊华却是问道:“亚当,笼斗一个月会有多少盈利?” “门票收入一个月2万左右,盘口收入一个月不会低于20万,成本支出不会超过3万,每个月盈利不会低于19万。” 克劳德举起酒杯,满脸笑意地说道:“我没意见。” 戴磊华想了一会,同样举起酒杯,“亚当,我们可以要求更高分成。” “爱德华,没有足够的利益,刘不会有动力把蛋糕做大。”冼耀文跟着举起杯子。 “好吧。”戴磊华看向米歇尔说道:“米歇尔,你的意见?” 米歇尔灭掉手里的烟,举起杯子,冁然笑道:“我和亚当是一体的。” “ok,干杯。” “干杯。” 晚餐和股东会议历经一个半小时同时结束,克劳德和戴磊华走后,冼耀文和米歇尔两人在花园散步。 “亚当,我就知道丽池花园在你手里能创造奇迹。” “我只希望增加的利润能治好你的声带。” “呵呵,有难度。” 两人绕着花园转了一圈,来到泳池边的躺椅就座。 点上雪茄,冼耀文淡声说道:“我说下我们自己的生意,几天观察下来,我发现丽池花园的员工收入都不低,完全有能力承担购买一个单元。我打算在英皇道买下一块地皮,规划一个丽池花园项目,前期的利润估计有百万,后期细水长流每年还能赚十万上下。” “不错的项目,说说细节。” 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等着看报告,今天冬至,一大家子还等着我回去吃汤圆。” “哦。”米歇尔毫无诚意地说道:“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关系,平安夜跟我一起出趟差。” 米歇尔睨了冼耀文一眼,“不着急走?” “着急。” 冼耀文带着孙树澄到家时,已是八点过五分,家里人都在等着。 还好,汤圆熟得快,一见到他,王霞敏第一时间进厨房下汤圆,八分钟一过,一碗碗汤圆坐在托盘上出来。 这一顿,不分高低,家里每个人都坐在饭桌前,动匙羹之前,冼耀文给每个佣人还有几个小的发了红包,算是换季置装的费用。 筷子在猪油钵里一戳,浸到碗里一盪,油花瞬间漂浮于汤面,捻一撮青葱往碗里一洒,油香和葱香发生化学反应,散发出复合香味,勾着肚里的馋虫往上爬。 将汤圆舀起,吹两口凉气,咬破汤圆皮带起一点馅在嘴里慢嚼,匙羹浸回汤里,汤汁顺着破口渗入汤圆中,舀起,再吹两口凉气,一口把汤圆吃进嘴里,连馅带汤,一个香字了得。 “大哥,我今天去地里了,碰到了刚放学的耀华。” 此时香港和宝安之间没有明显的边界线,也还没竖起铁丝网,文昌围有差不多200亩土地在香港境内,每天都有人跨过边界线到香港这边耕作。 “耀华在香港念书?” “嗯。” 冼耀文颔了颔首,“有什么消息吗?” “耀华读完这个学期就要转学,乡里通知明年初边境要封锁。” “哦。”冼耀文顿了顿,说道:“下个周末你再去一次,我给你准备一车白糖,你带句话过去,少吃多囤别卖,关键时候能救命。还有,以后送东西没这么容易了,我会寄1000美元回去,然后托人送1亿现金到村里。” “大哥,钱为什么分开送?” “现在不太好解释,过两年你自己会明白。”冼耀文搪塞一句,问道:“你阿爸是不是成地主了?” “耀华说我阿爸是富农。”冼玉珍偷偷瞄了冼耀文一眼,“大伯才是地主。” 冼耀文乐道:“阿爸手气这么差。”(本章完) 第379章 三个女人的暧昧 吃过汤圆,来到丽池花园,时间已是九点半。 冼耀文和张力下军棋,孙树澄充当裁判,一边下棋,一边谈话。 冼耀文拿起工兵绕了一圈,撞在张力的一颗棋子上,孙树澄不看张力的棋子,直接把冼耀文手里的工兵拿走。 张力拿起被撞的棋子,走入行营。 冼耀文拿起行营里的一颗师长,放在炸弹的前面,“这两天我会制定几个营业额的指标,你只要完成相应的指标,就能拿到2‰至1.5%的营业额提成。指标完成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但不会不切实际。” 张力拿着棋子的手抖了抖,嘴里激动地说道:“谢谢冼先生。” 冼耀文看着与自己师长正对的棋子,心中猜测到底是个什么长,片刻犹豫,没有选择主动出击,只是把司令从最中间的行营移到可以辐射师长的行营。 “干得好,有奖励是应该的,干得不好,处罚也少不了,你的工资也要调整,数额提高一倍,但与指标挂钩,你拿不到5‰以上的提成,工资拿不全。我是非常希望你月月拿1.5%的提成,你开心,股东也开心。” “我相信我能拿到。” “有信心就好,该你走了。” 下棋只是消磨时间,谁也没在意胜负,下了两盘,张力被人叫走去处理事情,紧接着,孙树澄也离开去对账。 田汉华走后,并没有招新的管账人,有会计、出纳在,账就让孙树澄管着。 每天各个营业点结束营业会把当天的流水账和营收交到财务室,账和钱能对上就完事,若是对不上,就得一条条对,只是细致活,没多高深的学问,够细心就行,关键还得人可靠。 孙树澄忙完回来,带着流水账和小票,冼耀文一边对照查看,一边向孙树澄传授查账的技巧。 “游泳池和溜冰场的账没法对,管得太严只会激起员工的逆反心理,跟一段时间,你就会清楚哪天大致能做多少生意,只要实际金额和你预计的相差不大,你就不用追究,坐视下面的员工占点小便宜。 员工十有八九是小农、小市民思想,贪点小便宜能让他们心惊胆战一天,也能偷偷乐上好几天,心里有鬼,就不敢太硬气,这样的员工好管理。 如果相差太大,那就得彻查,把相关的人都揪出来,金额不大,开除就行,金额很大,交给警察处理。 餐厅的账容易对,食材都有数,能出几个菜、卖多少钱也有数,一般不会出大问题,贵重食材、荤菜,容易对账,素菜多用少用不好控制,账不好对,差不多就行,不用太严。 容易出问题的地方是账虚开,一是有些菜没记在小票上,二是伙计从食客那里多收钱,却没有交到账上,自己偷偷藏下了。 第一条只要不过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第二条不看金额大小,一旦发现问题,必须严格处理。食客是衣食父母,把他们得罪了,生意就不用做了。 还有一个日常中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偷吃,厨房的伙计会偷吃,端菜的伙计也会偷吃。 装盘之前偷吃一点不是问题,装盘以后再偷吃,问题就大了,要是伙计碰到好吃的停不住嘴,多偷吃了一两块,老客一眼就能看出菜量有问题,不好说话的当场发飙,好说话的以后可能就不来光顾。 要解决这个问题,分三点:一是平时多敲打;二是贵重食材做的菜进行特殊摆盘,随便动哪一块就能看出被偷吃过,这样伙计就不敢下手;三是提高员工餐的质量,除了特贵重食材,餐厅菜谱上的菜让伙计们平时能光明正大吃到,不用偷偷摸摸。” 冼耀文将查账附带管理技巧,一条条传授给孙树澄。 目前来说张力的管理不存在太大的问题,不然他也不会下指标,摆出大用的姿态。但是,相处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将张力完全看清,或者自负地说,他看清了现在的张力,却无法看清半年、一年后的张力。 大经理的位子好坐也不好坐,指标一压下去,张力会往哪个方向变化就变得不可预测,他没有时间和精力留在丽池花园慢慢观察,只能让孙树澄替代他做观察,观察不是有眼睛就行,需要技巧,也需要丈量的尺子,他在做的就是将孙树澄塑造成合格的观察员。 丽池花园事业太小,经不起折腾,加上又处于新创业期,需要只发出一个声音,不然,他完全可以扶持一个副经理制衡张力,守住地板,却也降低触摸到天花板的概率。 翌日。 游泳池临近的一片空地被规划成笼斗馆的馆址,冼耀文暂时不准备大举投资,笼斗馆空有其名,实际上八角笼会露天而建,且只会设计几个vip座位,其他客人只能站着看。 为了减少投入,八角笼会设计得比较高,然后把观众席设计成阶梯式,不用太多阶梯,只需三级即可,这样一来,个子矮的客人可以选择站在高阶梯上看,互相不阻挡视线。 上午规划,下午工程队入场开干,一分钟都不耽搁。 冼耀文在现场盯到下午三点,见雏形是按照他的设想,他便放心离开。 三点半,他来到加山球场,找训练班的班主任周仲彝商量实习一事,他打算安排有歌手天赋的女学员到丽池花园歌舞厅登台。 商量了一刻钟,拿到一份名单。 随后,他来到格莱美模特队的训练室,跟杜鹃聊了一会,了解过情况,又来到妮可的身前。 “习惯香港了吗?” 妮可抛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我现在只是你的员工吗?” “不,你还是我的朋友。”冼耀文淡笑道:“你的心情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孤立了,她们不跟我玩。” “你好像没有被限制外出,没有认识其他英语流利的朋友?” “莱米太无趣,聊不到一起。” 冼耀文呵呵笑道:“莱米这个词不太礼貌,当心英国佬揍你。” [莱米,limey,美国和加拿大对英国人的蔑称,可以理解为英国佬。] “被揍一顿也好,免得这么无聊。”妮可无尽幽怨道:“亚当,我很后悔来香港,我想解约。” 冼耀文耸了耸肩,“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妮可脸上的幽怨消散,换以笑容,“下班后带我去玩。” “ok,六点我去你楼下等你。”冼耀文在妮可翘臀上拍了一记,“记得穿牛仔裤,我爱死穿牛仔裤的你。” “需要带换洗的衣服吗?”妮可抛了个媚眼。 “不需要,长颈鹿女士。” “真遗憾。”妮可本想做出遗憾的表情,却一秒破功,哈哈大笑起来,“亚当,其实我不介意第一个男朋友是坏男孩。” “不要把我当成排解寂寞的解药,加利佛尼亚女孩。”冼耀文手举高,抚了抚妮可的头。 “见鬼,不要把我当成小女孩。”妮可拍开冼耀文的手,暴跳如雷。 “哈,晚上见。” 离开加山球场,冼耀文来到维多利亚港,再次阅读一篇新闻报道,拿出纸笔写了起来。 香港第一影后、南国影后、红颜薄命的“香江阮玲玉”李绮年死了,死在越南海防,死因服食了一瓶安眠药,说不清楚是轻生还是药物事件。毕竟此时的安眠药不太靠谱,容易吃出事来。 李绮年是阮玲玉的铁杆粉丝,三十年代初为了拿到阮玲玉的签名照,从香港偷偷跑到上海,签名照没拿到,却是机缘巧合入行,而她的成名作就是以阮玲玉生平为原型的《人言可畏》,而今,她赴了阮玲玉的后尘,同样服食安眠药离开,真是时也命也。 李绮年成年后的人生轨迹和阮玲玉极度相似,要说还差什么,当然是差一部以她的人生为原型的影片。 斟酌片刻,算了算李绮年的年纪,冼耀文在纸上写下“本命年”三个字,这就是片名,接着,另起一行,唰唰写道:“以李绮年为原型拍摄一部影片,片头公司全体演职人员入镜拍摄对李绮年的哀思,先集体入镜,后单独拍摄……” 笔记本上很快写满一页《本命年》项目的策划,他对李绮年确有哀思之情,却也不耽误为公司谋点福利。 《本命年》想大赚不现实,肯为情怀买单的观众群体不够大,能稍有盈利就算及格,用来给公司蒙上一层人情味和人文情怀的外衣,顺便给新人在荧幕上亮相的机会,让观众先睹为快,这才是他要谋的福利。 又写了一页,想到的都写了,他停笔返回去推敲一遍,略作修改,合上笔记本,决定了一个新项目的立项。 正欲离开,一回头,看见对他笑盈盈的丁嘉嘉,对方见他注意到自己,扭腰摆胯靠了上来。 “新老板,在等我吗?” “你倒是一点都不见外。”冼耀文拍开搂在他腰上的手,一脸无奈地看着丁嘉嘉的脸,“说吧,是不是跟谁打赌几天能把我拿下?” 说着,他往码头的方向瞟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想巧遇不大可能,丁嘉嘉应该是下了渡轮往这边看的时候看到他,然后特意过来的。 “哇。”丁嘉嘉双手包着口鼻惊呼,“新老板,真结棍,这都能猜到?” “行了,没工夫陪你玩,你要不嫌丢人,今天提早下班来我办公室,待上半小时,然后衣衫凌乱出去,我想你的打赌应该能赢了。”冼耀文指了指丁嘉嘉,“只此一次啊,下回再拿我打赌,你和乐队准备另谋高就吧。” “新老板你才不会这么小气。”丁嘉嘉嘻嘻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娇声道:“新老板,我今天一餐饭都没吃,现在好饿。” “你呀,蹬鼻子上脸,真拿你没办法。”冼耀文苦笑一声,“说吧,吃什么?” 丁嘉嘉箍住冼耀文的手臂,娇滴滴说道:“人家想去太白吃海鲜。” “我舍得请,你够时间吗?” 那天的后来,冼耀文才知道歌舞厅的歌伶和乐队一般五点半就会上班,排练四十分钟,休息一会正式营业。 “高升。” 说到真格的,丁嘉嘉也不瞎闹了,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能跟冼耀文闹的资本是什么。 见丁嘉嘉知进退,冼耀文笑着说道:“这回茶楼将就一下,下回再请你上太白。” “新老板,我当真啦。” “我说话算话。” 因为有拼桌文化的存在,在茶楼吃饭谈不上情调,更不要说调情,冼耀文两人在茶楼虽说没有谈工作,但聊的还是关于丽池花园的话题,丁嘉嘉没有忘记冼耀文的身份,只是泛泛之谈,并没有打某人的小报告或传八卦。 饭后,冼耀文来到铜锣湾礼顿道南边的礼顿山。 香港保卫战期间,礼顿山上有一个英军守卫维多利亚城的重要据点,当年小鬼子和英军在这里发生激战,死伤无数,日占时期,小鬼子在山上建了一座佛舍利塔,以祭祀战死的小鬼子。 战后,英国佬把佛舍利塔铲平,去年又在原址兴建了三座六层高的住宅楼,名为礼顿山园,分配给英籍高级公务员当宿舍。 礼顿山园的单位分甲乙两个级别,甲级3864呎,乙级3348呎,放在几十年后可以算是顶级豪宅,放在当下也能算是豪宅,但地位却比较尴尬,不够级别的住不进来,够级别的又不屑住在这里,都高级公务员了,除了半山,上哪不能搞套别墅住。 所以,这里明面上是高级公务员住宅区,住在这里的人却大多不是公务员,而是洋行的中高级职员。 杜鹃在给妮可找房子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套乙级的单位空出来,于是就住了进来,还别说,房租不贵,一年只需要2500元,按面积算,比他家的房子更实惠。 在楼下等到六点零五分,妮可下来了,不用冼耀文招呼,直接奔着他的车子过来,打开车门,缩成一团钻进来,弓腰低头坐在他边上。 冼耀文看见,心里冒出“娘希匹”三个字,他的车子车顶够高,座椅又调整过,他在车里能够坐直,现在来一个坐不直的,很有打脸的嫌疑。 吧唧一声,妮可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等了好久?” “没有多久。”冼耀文抹掉脸上的湿润,问道:“想去哪里玩?” “深井陈记大排档。” 冼耀文脸一黑,“你不要告诉我吃烧鹅。” “痴线,唔食烧鹅,食乜?” “哈,腔调怪异,但神韵被你抓住了。”冼耀文笑道:“谁教你说的?” “吉吉。”妮可拍了拍驾驶位的后背,“man,叼你老母,请开车,目标深井村。” 一听妮可的奇怪语言组合,冼耀文便知妮可被吉吉耍了,教给她的粤语真中掺假。拉了拉妮可,让她保持安静,但并没有告诉她被耍一事,他想看看吉吉会不会主动告诉她,如果没有,那就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或许暗藏祸心。 “直接去丽池花园,吃一顿烧鹅,一个星期白练了。” “亚当,你说什么?” “不吃烧鹅,带你去吃沙拉。” 妮可瞬间跳了起来,“见鬼,我不想吃沙拉。” “你自己要当模特,自然要付出代价。”冼耀文在妮可的大腿上拍了拍,“不要闹,我们去的地方是夜总会,你可以喝两杯尽情跳舞。” “我好久没有吃有油的食物。”妮可委屈地说道。 “其他人也一样,按照你的体重,你每天最多只能摄入850卡路里,这已经是非常照顾你的标准。” 妮可嘟囔道:“该死的彼得斯,为什么提出卡路里计算法。” 任凭妮可抱怨,车子一路来到丽池花园,进入办公室,妮可好奇地四下打量。冼耀文抓起话筒,给西餐厅打了个电话,让送一份水果沙拉。 他甫一挂掉电话,妮可便问道:“亚当,你是这里的老板?” “不,只是一个小股东。”回一句,他走向酒柜倒了两杯香槟,一手拿一杯,碰了碰杯,随即递给妮可一杯,“大概110卡路里。” 妮可睨了他一眼,接过杯子,负气一饮而尽,然后用手指弹了弹杯子,“再来一杯。” “不要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嘴里虽这么说,冼耀文却是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妮可。 妮可嬉笑一声,接过杯子,没喝,就是把玩。 冼耀文没管她,坐在那里沉思片刻,接着伏案在一张白纸上打昨天给张力说过的指标腹稿。 不仅要给张力下指标,每个营业点的领班,再具体到个人,都要有指标,只是个人的指标不会下得太重,且同样与工资挂钩,新人新气象,工资是要涨一点的,但多付出要伴随着多回报。 见他在忙,妮可没有吵他,在桌上拿了一本杂志翻阅起来。 冼耀文一伏案,等起身,已是晚上九点。 桌上两个空杯、一个空盘,妮可人不在,一个多小时前问了他卫生间在哪,然后出了办公室再也没回来,估摸是自己摸到夜总会去了。 没顾上管她,冼耀文从指标里抽出张力的放进抽屉里,将张力叫了过来,讨论其他人的指标。 一通讨论,一番微调,时间又过去半个多小时,还不见妮可回来,他只能去寻寻。 先去夜总会,没见到人,接着歌舞厅,还是没见到人,他只好往溜冰场、游泳池那边找,来到游泳池边,还真在月色下看见池子里有条美人鱼。 没惊动她,上杂物间拿了两条浴巾,让戚龙雀在路口盯着,他来到妮可放衣服的长凳就坐,欣赏水面下被月光打成银色的一支水箭。 未几,潜泳的妮可浮出水面,一抹秀发,见到了坐着的他。 “亚当,下来一起游。” “长颈鹿,你的胆子不小,这里不是我的私人泳池,随时会有人过来。” “我需要害怕吗?”妮可咯咯笑道。 在月光的映照下,冼耀文看见妮可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应该喝了不少,他在长凳凳面拍了拍,淡声说道:“浴巾放这里,游够了上来。” 说着,他起身离开。 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妮可咯咯笑了一阵,一个猛子又扎进水下。 来到财务室,正好遇见丁嘉嘉那个歌舞厅的领班在交账,拉一张椅子静坐一旁,看孙树澄点钱对账。 孙树澄点了一遍钱,他看了一遍,得出一个数字“1352”。 一个歌舞厅基本的人员配置是领班1人、歌伶2人、乐队5人、酒保1人、侍应1人,每天的工资分别是15元、40元、12元、12元、10元,共计137元。 歌舞厅主要的进项是酒水兼卖香烟、雪茄,雪茄暴利,但平均到每天只能卖出两三支,可以忽略不计,香烟的利润率较高,但香烟价格低,而且销量也不高,差不多也可以忽略。 说起来,歌舞厅就是靠酒水撑着,夜场嘛,酒水暴利是出了名的,丽池花园的酒水成本不到35%,也就是说1352元的营业额,差不多有790元的去皮费毛利,这个数字已经比较可观,却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歌舞厅客满状态可以坐下86人,但现在每天的客人只有56人上下,算上卡座基本无法坐满的因素,应该还有增加15名客人的空间。 如果他不要脸,加入支持国货的大家庭,扶持“国产”洋酒,酒水的成本可以往下压20%以上。 可惜他不是做夜场的料,卖假酒这种事真做不出来,好在香港这时候还没人发现这个商机,不然丽池花园危矣。 正当他在瞎琢磨的时候,另一个歌舞厅的领班也来交账,孙树澄一点,只有1047元,冼耀文不由蹙眉,两个歌舞厅营业额相差305元,还不如前天,看样子有必要找石韵聊聊。 在财务室坐了一会,冼耀文回到自己办公室,找出一份《华人记录报》,翻出一篇文章,再次看了起来。 这篇文章的内容提到旧金山中国城几家夜总会,成吉思汗夜、上海俱乐部、大观天台、紫禁城夜总会等,其中最大的是紫禁城夜总会。 每晚,紫禁城夜总会有三场45分钟的演出,分别在晚上九点、十点半和午夜,每场演出大概容纳100名观众。 “大厅中点着灯笼,先由五人乐队开始演奏。随后司仪上台,讲一些荤段子,然后合唱、独唱、杂技、舞蹈表演。最后,灯光熄灭,预示重头戏来了,coby上场,华丽的头饰,精致的妆容,丝质长裙高高开衩,伴着音乐,她开始跳舞,将自己亲手缝制的时装一层一层脱下……” 按报纸上说的,这个coby的中文名叫余金巧,是一个淘金二代,不会说中文,在紫禁城非常受欢迎,大部分客人就是冲着她去的。 报纸上没有明说,但冼耀文一看配图上coby的穿着和字里行间的描述,便知她是艳舞舞者兼脱衣舞舞者,这给了他一丝灵感,丽池花园可以定期搞异域风情夜。 可以先从美国的淘金二代下手,《排华法案》虽已废除,但旧金山唐人街的女性想找到一份好工作依然不容易,从事夜场工作的人数不少,随便凑一凑就能凑出一个表演团。 同根同源同肤色,却是不一样的风情,应该能引发一阵热潮。 觉得有搞头之后,冼耀文便开始算小账,机票、表演费、招待费等等,杂七杂八一算,一个人的费用超四千往五千跑,直接利益算不出多少,只能合计间接影响。 总是这么几个老人在台上唱歌跳舞,不少客人大概已经腻了,是应该来点新鲜刺激的调剂一下。 从淘金二代想到同样费用不会太高的黑珍珠,接着从美洲拉回路费便宜不少的亚洲,新加坡人妖、印度宝莱坞舞蹈、阿拉伯肚皮舞,等等,一个个都挺有搞头,应该能巩固老客,又拉来不少新客。(本章完) 第380章 搞定船王 哐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手里拿着浴巾的妮可走了进来,来到大班桌前,她将浴巾扔在桌面,翘臀也放上桌面,“亚当,帮我擦头发。” 冼耀文在妮可身上扫了一眼,“你的内衣呢,不要告诉我扔在泳池里。” “大海里。”妮可笑道。 冼耀文拿起浴巾替妮可擦拭头发,嘴里轻声说道:“泳池的水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换过,早点回去洗澡。” 妮可抬起一条腿放到桌面,接着另一条,整个人坐上桌,正面对着冼耀文,一脸媚意地说道:“你想我回去?” 冼耀文瞄了一眼凌乱的桌面,将浴巾盖到妮可头上,又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一记,“想要放纵可以,不是今天,下去,我送你回去。” 妮可甩掉头上的浴巾,双手吊在冼耀文的脖子上,“为什么不能是今天?” “我对醉猫不感兴趣。”冼耀文搂住妮可的腰,将她抱起,“等你清醒的时候给我暗示,我会满足你。” 妮可在冼耀文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咯咯笑道:“亚当,这个时候不用保持绅士风度。” “我坚持。” 当晚,并没有故事,冼耀文主观上不想在妮可不清醒的状态下和她发生关系,该注意的也就注意了,也没有事故,没有突然冒出来的抢匪,也没有忽然摔了一个嘴对嘴的跤。 他夜宿辉浓台,被老妻搂着睡。 第二天的早点是隔夜的饭菜放在锅里煮热的咸泡饭,配上大饼油条,他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一边吃一边看报纸,只是有点糟心,耳朵边萦绕柳婉卿对冼骞芝的絮叨。 冼骞芝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吃得好有人宠,不用像他一样,打从会走路说话,便背上冗长的学习计划,冼骞芝有着她这个年纪大多数孩子都有的毛病,爱睡懒觉,吃个早点,上下眼皮不停打架,筷子能塞到鼻孔里。 这个时候,柳婉卿亮出令人厌恶的刀子嘴。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呱噪。 这个时候,柳婉卿是一个中国普通妈妈,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输出,又是炮仗,谁招惹炸谁,冼耀文不想新的一天从吵架开始,只好闭上嘴置身事外,对冼骞芝仅进行精神上的支持,嗯,就是什么都不做。 不过,他不想下水,有人却偏要拉他下水,桌子底下,一只小脚丫子在他脚上踢了三下。 收掉报纸,看向冼骞芝,一双睡眼惺松又楚楚可怜的眼睛期待着,没法子,将小丫头抱了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掏出手帕擦掉小丫头刚哈出来的眼屎,“骞芝,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呀?” “你回来之前刚……” 冼耀文转脸瞪了柳婉卿一眼,打断她的话头,随即转回脸,继续和颜悦色。 冼骞芝这个小机灵鬼将刚刚的画面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有了靠山,心情瞬时舒畅,苦逼脸上有了笑意,嘴一瘪,委屈地说道:“爸爸没回来讲故事,睡不着。” “哦,是爸爸的错,最近爸爸晚上要上班,下班很晚,下次爸爸一定接你放学,给你讲故事。” “爸爸,真的吗?”冼骞芝瞪大眼珠子,目光充满希冀。 “爸爸说到做到。” “嗯嗯。” “快点吃饭,吃完爸爸送你去学校。” “嗯嗯。” 吃过早点,送小丫头到学校,随后,冼耀文到了山今楼。 坐进包厢用半小时盘了下店里的账,接着就是喝茶看报到九点,他约的人准时出现。 周文锦,原是上海的富三代,爷爷是航运业大亨,父亲是银行大亨,母亲是珠宝大亨,据说1948年之前,他家的家业差不多有千万美元,后来经历两场连续的风波,他家成了众多败落家族中的一员,内地的家业荡然无存,只剩下周文锦当初偷偷转移到香港的10万美元。 这笔钱成了周家在香港根深立命的钱,本够一家人维持生计,但随着亲戚、前职员过来投靠,便开始捉襟见肘。 为了避免坐吃山空,周文锦拼命寻找挣钱的办法,但时局艰难又缺乏资金,实在找不到出路。关键时刻,原周家天津的分公司给了一个信息,让他看到了希望。 去年,内地经济被封锁,土特产卖不出去,更买不到急缺的汽油、橡胶等外国产品,政府对此很着急,专门在山东开放了一个小港口。 周文锦当机立断,与朋友合租了一艘小货轮,踏上了他爷爷当年的航运路,他先到东京寻找贩卖土特产的渠道,购买国内急缺的物资。然后便扬帆起航,穿过封锁,往来于香港、山东、东京之间,每次出门都要三个月时间,赚些玩命钱。 周文锦这回刚从东京回来两天,正打算跟船去山东,没想到被一个电话约到这里。 包厢的门甫一打开,他的目光便对准冼耀文,对这位声名显赫却从未见过的商界新星,他万分好奇。 凭空出现,短短一年时间声名鹊起,一起步就是数百工人的香港第一大制衣厂,经营不到半年,周家便以4000万的巨额估值入股,进入房地产业一出手又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无本建商场,个中手腕,不要太结棍。 就这样的一位人物,居然约自己,到底有何企图?难道真是航运? 由不得他多想,冼耀文已经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周先生,真是抱歉,还没等你从舟车劳顿中恢复就把你约出来。” 只要吃跑船饭就跑不出东福和的眼睛,昨天饭桌上冼耀文有向刘荣驹打听。 “冼先生不用抱歉,你能约我是我的荣幸。”周文锦笑着回应。 “捧了,捧了。”冼耀文哈哈一笑,“我又不是神仙,见我就能心想事成。周先生,请这边坐。” 冼耀文拉着周文锦到桌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周先生,你在大城市成长,又是圣约翰大学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平时接触的都是新文化、新思想,想必喜欢直接一点,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倒好茶,冼耀文端起自己的茶盏,呷了一口,指着盏中的茶水说道:“周先生你家学渊源,家中长辈都是商界前辈,我呢,自认还有点名气,估计我已经成了周先生府上昨日晚餐的下饭话题,对我约你的目的有所揣测。 现在,我直接揭开谜题,我约周先生就是为了聊水上的事。” “果然被爷爷猜到。”周文锦心中暗道一声,竖起耳朵听冼耀文的下文。 “我在码头有熟人,数月之前,我开始了解香港的航运情况,并从上百个航运人当中找到了周先生你。”冼耀文再次端盏说道:“请茶。” 又呷一口茶,他接着说道:“我准备了300万,还有别人投资的200万,一共500万准备做航运生意,但我对航运一窍不通,需要一个懂行的人主事,周先生就是我看中的人选。” “冼先生,多谢厚爱,但我有自己的航运生意,实在无暇他顾。”周文锦委婉地拒绝道。 冼耀文淡笑一声,“周先生,不要着急,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先听我把话说完。” 周文锦抱拳道:“抱歉,冼先生请继续。” “总投资500万,一成股份就是50万,我从我的股份里拿出一成给周先生,作价100万,周先生只要在两年内把钱给我就行。这是我给出的条件一。” 周文锦嘴唇颤了颤。 “条件二,一个持续二十年的转股计划,等周先生屈就两年,也就是1952年的明天开始,持续十年,周先生每年可以从我这里买走不高于1.5%的股份,价格以彼时公司的估值计算,不用溢价。 十年之后,又是一个十年,周先生每年可以从我这里买走不高于3.18%的股份,条件一样。 这么一说,我想周先生应该能够听明白,只需二十二年时间,周先生就能买走我的所有股份,把我踢出局,做公司的第一大股东。” 周文锦心跟着颤。 “条件三,为了加快公司的发展,经营一段时间后,公司大概会进行只针对股东的融资,彼时,也说不好周先生手头是否宽裕,不要紧,周先生不宽裕,我可以从银行贷款帮你垫上,本息由周先生还,债务人的责任我来担,以保证周先生的股份不被稀释。” 冼耀文顿了顿,说道:“刚刚说的并不是条件三的全部,算是第一点,我现在说第二点,出200万投资的股东,其实是公司的大客户,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也许三五年,也许七八年,‘她’的订单公司没能力全部吃下,还要帮她联系其他的航运公司。 也就是说,公司一定会赚钱,周先生如果要为条件一的100万发愁,只能说明我看错了周先生,你并不是一个航运天才。 事不过三,条件也不过三,我再来说说周先生你这种家学渊源的天才一定会担心的一点,主动找上门的好事,千万不要去做,会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 冼耀文冲周文锦淡淡一笑,“周先生,说到这了,你是打算继续听我解签,还是立马起身走人?” 周文锦苦笑一声,“冼先生,你带我进了户部三仓,入眼全是宝贝,我还走得了吗?” “大概是走不了了。”冼耀文轻笑道:“要解签,必须先猜谜,周先生猜一猜那位股东是谁。给你一点提示,为了方便在美国投资,我去年入了美国籍,断断续续在美国置办了不少产业。” 周文锦根本用不着猜,冼耀文话音一落,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激动的情绪犹如一股电流,从头顶到脚趾,令他不能自已而颤抖。 “我加入。” “答案烂在肚子里。” “我保证。”周文锦真诚地点头。 冼耀文左手端起茶盏,右手托着盏底,将盏送到周文锦面前,“请茶。” 周文锦接过,呷了一口,以同样的姿势送回冼耀文面前,“请茶。” 冼耀文接回茶盏,呷了一口,盏中未喝完的茶水洒在地上。茶盏置于桌面,取一个新茶盏,倒上茶水。 “文锦兄,我看好航运的未来,却对航运并不感兴趣,开航运公司是碍于其他领域的利益被赶鸭子上架。不过呢,自我从商以来,一直福星高照,做的生意都取得不错的回报,这一回我也不想例外,所以,好事落在你头上不能白落,我要从你身上刮回一点油水。” 冼耀文在周文锦身上瞄了一眼,满意地颔了颔首,“文锦兄还算壮实,油水应该挺足。” 周文锦会心一笑,道:“耀文兄设计的二十年转股计划,侧重在后面十年,这么说耀文兄最看好60年代的航运业?” 冼耀文轻笑道:“我今天给文锦兄的好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轻飘飘地透露发财计,前面十年文锦兄常去金城茶楼、陆羽茶室坐坐,会有人给你解惑,后面十年,等你把欠我的100万还清再说。” “金融业人士茶话会?”周文锦问道。 “知道?” “人面不熟。” “金城银行的杨经理两次邀请我去参加,我都因为太忙没去,抽个时间我带文锦兄一起去一次。” “耀文兄有劳。”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们说回航运,二股东的要求,两个月内要有两艘标准货轮,我的要求,两个月内要有6000载重吨,如果钱能转得过来,越重越好。” “500万只够买二十年以上船龄的旧船,需要年年翻修,费用不菲。” “战争带来苦难,也会带来奇迹,先旧后新,我们暂时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订购新船。” 周文锦思虑片刻,说道:“500万可以买5艘2000吨标准货轮,大概能剩下80万资金维持运转,但两个月时间很难找齐可靠的船长、船员。” “尽量,不能完成,二股东会解决。”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重要岗位最好是你的人,我只会往公司派会计,定期参加股东会议并提供一点建议,其他事务我不会管。” 周文锦受宠若惊道:“耀文兄当甩手掌柜?” 冼耀文轻笑道:“公司早晚是你的,我相信你会为了公司废寝忘食。” 周文锦抱了抱拳,说道:“耀文兄好像还没说公司叫什么名字。” “你来起吧,按你的心意,省了以后更名的麻烦。” 哐当,周文锦腹内悬着的怀疑之石落进胃里,公司名都让他起,看来的确诚意满满。 “耀文兄,让我起名不合适,还是你来起。” “文锦兄,不用口是心非假客套。”冼耀文揶揄道:“你再推辞一次,我真收回了。” 周文锦羞赧一笑,不再推辞,搜索枯肠各种好寓意的词汇。 良久。 周文锦说道:“耀文兄,你觉得万邦如何?” 冼耀文品了品,说道:“稍有点俗,但寓意不错,四平八稳,航运风里来浪里去,稳一点挺好。” “就叫万邦?” “就叫万邦。” 定下名字,又是聊公司组建的细节,这一聊就是几个钟头,直到下午两点才散。 两点半,冼耀文来到齐玮文的九龙塘住所,见到了跟着齐玮文单飞的十二金钗之一的阿英,师爷谭的情人,当初在九龙城寨香肉摊坐在齐玮文边上、陈燕之外的另一位。 齐玮文给冼耀文倒了杯水,便窝到他怀里,指着沙发另一头的阿英说道:“阿英,盘英,你见过,她会说马来语。” 冼耀文右手探出,阿英见状,伸出右手握住,娇滴滴地说道:“师公好。” 冼耀文收回手,呵呵一笑,“还是叫我先生,师公听着不太习惯。阿英你姓盘,是闽畲、粤畲还是浙畲?” “师,先生,我是福建人。” “在马来亚待了多久?” 阿英媚笑道:“我从小和马来人一起长大,说马来语的时间比说国语的时间还长。” “挺好。”冼耀文颔了颔首,“未来半个月要辛苦你一下,教会我马来语入门的窍门,还有一些简单的词汇和句子。” “没问题。”阿英点点头,对齐玮文说道:“大姐,我出去走走,不妨碍你和先生谈情。” 阿英一离开,齐玮文便问道:“小洋鬼子,你学马来语做什么?” 冼耀文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着火,随即塞到齐玮文嘴里,“我养了一队马来亚巴瑶族的人手,正在离岛上训练。” “巴瑶族我听说过,好像说巴瑶语。” “有几个会说马来语。” 齐玮文仰起头,抚摸冼耀文的脸颊,轻笑道:“巴瑶族人水性好,你想做什么?” “黄金。” “大天二?” “齐长官就是聪明。”冼耀文嘴里说着,一只手夹住旗袍的盘扣,手指灵活一捻,盘扣被解开。 齐玮文睖了他一眼,“阿英随时会回来。” 冼耀文嘿嘿一笑,“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解扣子玩。” “手真欠。”齐玮文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懒洋洋地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齐长官,你这么问,会让我产生你很会做菜的错觉,你记不记得四个菜,三个夹生,一个烧……啊,松开,哪里是能掐的地方?” 齐玮文阴着脸,似笑非笑道:“小洋鬼子,我做的菜好不好吃啊?” “好吃。”要害被拿捏,冼耀文不敢说个不字。 “要不要上北平啊?”齐玮文手上一使劲,大声嚷道:“皇帝!” 冼耀文摇头,“不敢吃龙肉,以后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齐玮文松开他的要害,哼了一声,“以后不许说我烧的菜难吃。” “不敢了。” 齐玮文再次挪身,回归舒适位,抬手拍了拍冼耀文的脸颊,“菊机关的王牌间谍我都能治得服服帖帖,何况是你。” “是是是,你接着嚣张,今晚你不跪下叫阿爸,别指望我上床睡。” 齐玮文白了冼耀文一眼,“德行。”(本章完) 第381章 再添贴己人 双十一这天,杜月笙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可以往丽池花园走一趟。 说好六点半到,冼耀文六点时将整个丽池花园巡视了一遍,并交待张力和孙树澄招待的细节,然后人离开了丽池花园。 只要杜月笙上心,不愁拉不回一大票上海豪客,不说其他,光恒社旅港的成员就不少,他们当中多数在经商,杜月笙的面子他们要给。 杜月笙会上心吗? 会的,不说那个承诺,就是2%的股份也会让他上心,这是杜家未来唯一可预见、可指望的进项。 对结果很放心,他就没必要也不好参与过程,如果杜月笙主动让渡一点“面子”给他,他会很难办。 杜月笙已是日落孙山,虎落平阳,但不管政治上还是人脉上的面子还在。 政治上的面子,实的那一面已经没了,不管内地、台湾,根本不顶用,只剩下虚的那一边,场面上会被恭敬有加,但别说事,一说,虚架子就散了。 人脉上的面子,有用的肯定有一些,但绝大多数已是明日黄花,他要敢接,就等着当弥勒佛吧,三不五时接到一个电话,“冼先生救我”、“冼先生帮个忙”,诸如此类,没完没了。 说白了,杜月笙已是一只内壁堆积厚厚尿碱,千疮百孔到处漏的夜壶,虚架子还在,但早已不顶事,面子只能看不能用,等他上山时最后风光一次,面子也就烟消云散。 他的遗孀、遗孤若是敢用他的面子,家破人亡也不是不可能。 交易就是交易,付出该付出的,得到该得到的,不用上升到情谊,所以,冼耀文不会留在丽池花园亲自接待杜月笙。 七点十分。 他坐在庙街的美都餐室二楼雅座,吃着干炒牛河,对面坐着齐玮文的心腹陈燕。 早先,郑月英还未离开时,他是打算让郑月英站在台面维系灰色关系,她离开后,职能差不多被苏丽珍接过去,现在,苏丽珍改混商业局,和以前的太太牌搭子打牌少了,每隔一天都会和老板牌搭子组个局,吃饭、打牌、夜总会、宵夜、松骨,她适合出现的场所都会被安排进一条龙里。 怎么说也是财神爷,老板们还是会迁就她的。 苏丽珍原先的位子空了出来,需要一个人顶上,这个人选就是陈燕,她与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解社团势力,熟悉社团人士,自身却不是矮骡子。 吃了几筷子干炒牛河,冼耀文将筷子搁在盘上,拿起维他奶呷了一口,随即拿起还没熄火的半截头,一边吸,一边打量陈燕。 陈燕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形略长,眼尾微微上翘,这种眼形在美学上称为凤眼,具有东方女性的独特韵味;眼神深邃,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能传递丰富的情感。 鼻梁高挺,鼻翼适中,整个鼻子线条流畅,为面部增添了立体感,不仅美观,且符合东方人的审美标准。 嘴唇厚度适中,唇形清晰,嘴角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亲切而甜美的感觉,一笑起来,笑容中透着阳光、自信,极具感染力。 脸型属于标准的鹅蛋脸,线条柔和轮廓清晰,既端庄大方,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身材高挑,四肢修长,整体比例匀称,在视觉上给人一种优雅而舒展的感觉;身材曲线优美,腰部纤细,臀部丰满,这种s形曲线是女性魅力的体现。 皮肤白皙细腻,光泽感强,为她的整体形象增添不少分数。 陈燕脸上总是挂着自信、大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从容不迫的气质,从内而外散发出强烈的个人魅力。她的美中还带有一种独特韵味,令她有着深入骨髓的吸引力。 她的发型依然是波浪烫发,好像从来没变过,身上还是一件色彩鲜艳的旗袍,大概市面上流行的衣服颜色都在上面,花色多,布局却不显得杂乱,布料不是大路货,应该是名家的手笔。 “跟你的姘头还好吗?” “姐夫关心这个,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四十万?”陈燕抛出一个媚眼。 冼耀文淡笑道:“当初的玩笑话还记着?” 陈燕瞟了瞟冼耀文的脸,又在胸口瞥了一眼,嗲声嗲气地说道:“姐夫人长得漂亮,腰又好,我当然惦记,反正大姐一直会是大姐,姐夫却可以改口叫老爷。” 冼耀文会心一笑,“女人很难做到公私分明,不恃宠而骄,不知道你会不会例外,假如可以,我做你姘头不是不行。” “我才不要做姘头,早做够了。”陈燕撇了撇嘴,宜嗔宜喜。 “也是,姘头没什么好做的,情人还有机会转正,姘头永远只会是姘头。”冼耀文掏出一支细雪茄,点着,递给陈燕,“话又说回来,姘头、情人都没什么好做的,低声下气也好,恃宠而骄也罢,都得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只不过是一个附庸,万一哪天男人玩腻了,一切都没了。 女人呐,过了最美好的那几年,过一年老一岁,过三年容貌变个样,不可能年年十八,却年年有十八岁的女人,靠脸蛋吃饭太容易吃到头,还是靠本事吃饭比较靠谱。” “姐夫不是已经给了我一碗本事饭吃。”陈艳意有所指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太一样,你现在端着的这碗饭很多人都能端得稳,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三五天开一次荤就行,不必大鱼大肉伺候着,以你的资质端这碗饭委屈了,也浪费了。 我是正经生意人,不好跟乱七八糟的人联系太紧密,但在香港做生意,没有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生意不可能做大,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维系一些关系,这个人就是你。” “姐夫信得过我?”陈燕娇媚一笑。 冼耀文答非所问道:“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快点吃吧,已经约了八点钟打牌。” “好。”陈燕将雪茄按灭,拿起匙羹继续喝粥。 八点整。 森记麻雀耍乐,冼耀文两人到的时候,韩森、邓耘、黎民祐已经坐在牌桌边等着。 冼耀文坐到牌桌前,指了指陈燕,“阿燕,以后会经常过来玩。谁掷骰子,赶紧掷,我只能打四圈。” 韩森抓起骰子往桌面随手一扔,嘴里说道:“冼生,冼太好久没来这里玩。” 骰子十一点,坐在对面的冼耀文先摸风。 冼耀文从四张凤牌里随便抓了一张,用手指一搓,一张南风,亮开,放在桌面,“丽珍现在管着一摊事,很忙,没什么时间打牌。” 坐在下家的黎民祐也抓了一块风,西风,等会还是坐冼耀文下家。 “冼生,我阿妈过两天做大寿,准备在天台摆几桌。”亮出牌后,黎民祐如是说道。 不在酒家设宴,就是打算单纯做大寿,不准备借由头收礼。 “哪天?” “初七。” “我会早点到。” 韩森抓风,一块东风,座位就定下了,冼耀文坐邓耘的位子,黎民祐坐他的位子。 换好位子,韩森掷骰子抓牌,牌局开始。 冼耀文抓牌时盖着,等抓完牌才起牌,入眼十三不搭,即使接下去张张上牌,也赶不上别人的和牌速度,只能弃胡,专心防守,少输当赢。 韩森打出一张发财,嘴里说道:“冼律师快结业了,会分配到哪里?” “我问了人力资源科的一个英国佬。”冼耀文抓起一张牌,手指一搓,扣在桌面,打出一张发财,“本来会分去总部,我让他帮忙换到深水埗,离家近点方便。” “我以后见了冼律师要喊sir。”黎民祐一边抓牌,一边笑着说道。 “只是兼职的,民祐你帮我照顾着点,别让耀武无意中坏了规矩。” “冼生放心。”黎民祐跟着打出一张发财,转脸看向邓耘,说道:“有没有?” 邓耘摸了一张牌,打出一张三条,用行动回答。 “可惜。”黎民祐叹息一声。 当下刚兴起的规矩,谁打出一张牌,另外三人同一圈打出一样的牌,第一个打的人要给其他三家钱,不限庄家,不限次数。 不是什么正统规矩,只在一些雀馆流行,还没约定俗成。 其实,邓耘怎么可能会有发财,冼耀文手里唯一的一对牌就是发财,他是拆对打的。 第一把,韩森小屁胡自摸,继续坐庄。 第二把,冼耀文手风变顺,起手五对牌,其中四张东风,再凑一对就是豪七听牌。 韩森打出一张牌,直勾勾看着冼耀文的脸说道:“冼生,我有点积蓄,想做点生意。” 冼耀文转脸看着黎民祐,“聊过?” 黎民祐点点头。 冼耀文将脸转回,看向韩森,“既然聊过,规则都知道?” “知道。” “也是凑巧,这几天我正好在琢磨一个生意,有搞头,明天去我那里吃晚饭。” 韩森喜笑颜开道:“好的。” 接着打牌,冼耀文三摸一,扣下生章,熟章打掉,转了两圈,成功听牌,单吊一万。 只可惜临门一脚就是不进球,吊了四五圈,不见有人打一万,甚至黎民祐和邓耘两人都没打过一张万字,他心知完了,一万多半在两人其中一个手里扣着,不敢换张牌单吊,只能吊死一万。 又转了两圈,他抓到一张五万,不敢打,打出去容易点炮清一色,往牌河里一看,南风已经绝了,没有十三幺的可能,打出一张东风,又弃胡。 四圈麻将打下来,不是十三不靠,就是好牌和不了,虽然没点一个炮,但架不住自摸多,战绩为一百二,负的。 让陈燕接位,他在边上旁观。 赌徒们总结了一种说法,一女三男打麻将,大概率是女人一家独赢,这叫三仙归洞,三女一男打麻将,大概率是男人一家输,这叫三娘教子。 陈燕的表现,证实了这个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自摸,自摸,还是自摸,一连五把自摸,清一色、对对胡、七对、花幺九、坎坎胡,没有一把屁胡,其他三家那叫一个郁闷,打牌的动静变大。 第六把,一起牌就是十三幺的面,只需换掉四张就能听牌,只不过冼耀文见自己的肉已经烂在自家锅里,不再看陈燕表演,转身走人。 没去丽池花园,直接回了家,泡了个澡,早早上床安眠。(本章完) 第382章 元朗猎事 翌日。 周末,休息的日子。 冼耀文带着冼玉珍去粉岭打了几杆高尔夫,回家换上狩猎装,带上玻璃钢鱼竿和猎枪,来到元朗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头。 在山坳处,自己过枪瘾捎带教冼玉珍射击,打了将近两盒子弹,待冼玉珍掌握不拿枪对人、瞄准、枪管不会砸到头,就让她自己练着,他来到半山腰的一个野塘边。 说是野塘,其实只是一个被雨水注满的低洼,站在塘沿观察一阵,见塘面有小鱼游动,便捡了一块砂锅大的石头,扔向四米外的水面。 凝神倾听,只听见啪的一声,石头落在塘底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估计水深超不过三米。待涟漪散去,观察水面,于多处瞧见一大一小两个或三个黄豆大小的小泡从水底冒上来,浮在水面几秒钟才爆裂。 塘里有鲫鱼,个头不大,重量不会超过三两。 卸装备,取出麦麸,加水,加香油,搅和搅和,捏成一个球扔向水面,打了一个未必需要打的窝。 野塘的鱼是鸟生的,平时没人喂食,嘴一定很馋。 取一点面粉,加水揉成面团,接着浸到水里边洗边揉搓,将面团洗成面筋,加点香油揉捏,香喷喷的鱼饵制成。 架杆、张椅子,点篝火、坐水,待水开,泡茶,舒舒服服坐到椅子上,拿出一张报纸看起来,那叫一个专心,眼睛都不带瞅一眼鱼漂。 钓鱼仅为了有仪式感,他其实就是换个地方看报纸。 当天的报纸看完,他换了一本《picturepost》杂志,快速翻页,从书页中找到奥黛丽的照片组,欣赏她在伦敦邱园拍摄的照片。 杂志是奥黛丽寄随信寄给他的,在信中她袒露付给摄影师钱,才有了成为模特登上杂志的机会,而不是杂志上写的“摄影师偶遇一个女孩,惊为天人……”。 看完照片,他的评价是丑,估计钱给少了,摄影师算是将奥黛丽不好看的角度都给捕捉到。不过,屏蔽东方审美,单纯以西方人的审美来看,照片其实拍得还可以,钱算是没白花。 奥黛丽先天底子差了点,需要后天造型的加持,也不知道她上一世是什么时间遇见能挖掘出她优点的化妆师,或许要推她一把。 收掉杂志,拿出信纸,给奥黛丽写信。 在信中,他建议奥黛丽去一趟纽约,花社的造型师会帮她设计出最合适的造型,摄影师会捕捉她最优美的角度,如果有意向,也可以将合约签在花社,他会给与照顾。 信的末尾,他拜托奥黛丽帮他一个忙,找人调查伦敦制枪业的现状。 二战结束后,英国的制枪业进入了寒冬期,制枪公司日子很不好过,纷纷倒闭,他有兴趣收购一家濒临倒闭的制枪公司,不为盈利,只是想拥有一家给自己打造猎枪的私人枪坊。 收购制枪公司花不了多少钱,他如今有条件为了个人喜好小小任性。 当他刚刚写完信,还没来得及将信纸塞进信封,便听见动物经过草丛发出的声音,转脸朝戚龙雀看一眼,见他只是看向一个方向,并未做出警戒姿态,他循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大一小两只赤麂惊惶失措地往他们这边跑来,视线远处,冼玉珍端着猎枪在追逐。 冼耀文微微蹙眉,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向赤麂,赤麂受到二次惊吓,改变了逃跑的方向。见状,他将双手包成喇叭状,冲冼玉珍大喊,“别追了,没学会爬就想飞,退掉子弹,过来。” 冼玉珍听见动静,停下脚步,退掉子弹,将猎枪背在身上,慢悠悠走了过来。待来到冼耀文身前,郁闷地说道:“大哥,我差点打到了,豚鹿肉好贵的。” “豚鹿肉还很好吃呢。”冼耀文轻怼一句,随即淡声说道:“刚才那两只不是豚鹿,是赤麂,豚鹿在新界可不容易见到了。” “家里前天刚吃过豚鹿肉,宋师奶说要15块一斤。”冼玉珍说着,回忆起“豚鹿肉”的味道,口水大量分泌。 冼耀文将左手搁在冼玉珍的小肩上,“我的书房里有一沓《新界发展报告》,最右边的书架第二格,从右数第三个文件夹,上面有写1899年至1912年期间,新界当地村民特别喜欢狩猎豚鹿,因为肉质美味,且可以卖得高价,村民会带着猎犬,架设陷阱大量捕猎。 1910年,豚鹿肉5元/斤,1912年,豚鹿肉35元/斤,你说,这说明什么问题?” 冼玉珍稍稍想了想,说道:“是不是因为港币贬值?” “中间书架第二格,有一排黄色封皮的文件夹,里面有统计处关于零售价格指数及贸易统计、工商署关于物价的统计,我给你半个月,你把那些统计报告看完,然后当着我的面回答你自己的反问,假如你答不出来,当心屁股被打烂。” 冼玉珍耷拉着苦瓜脸,说道:“大哥,文件上的英语单词我好多不认识。” “不认识翻牛津词典。”冼耀文淡笑道:“1912年,豚鹿肉已经有价无市。香港一共没多少只豚鹿,肉价又好,十二年时间,不打绝才怪,即使现在还有,也应该是宝安那边跑过来的。” “那家里吃的是赤麂肉?” “估计是的。” “哦。” 在冼玉珍小肩上拍了拍,“现在是休捕期,好多动物不能打,不要乱打,不然你的狩猎执照会被吊销,办一张好贵的。” 冼玉珍嘟嘴说道:“大哥骗人,休捕期是2月到10月,现在哪里是休捕期。” 冼耀文嘿嘿一笑,“这时候倒不笨了,别打赤麂,也不要打会飞的,野猪、野兔随便打,我马上要开始做饭,等着你带野猪肉回来。” “大哥你等着,我给你打一窝野猪回来。”冼玉珍从背上取下猎枪,斗志昂扬地往山岭的方向走去。 “开明,当心点。” 纪昆仑点点头,紧紧跟上冼玉珍。 冼耀文的担心其实有点多余,前冼耀文在文昌围对付野猪的那些经验,冼玉珍也有积累,就是打不到也知道怎么跑。 往篝火里添几根柴,冼耀文在附近转了转,寻见一丛白花菜,又找到一窝西瓜,不知道是谁夏天的时候吃完西瓜在这儿拉肚子,成窝的粪西瓜还真少见。 薅了一碗白花菜,摘了三个西瓜,放到野塘边,去树下翻了翻,拣出一根丫字形的树枝,修剪一下,做成蛇叉,围着野塘慢慢转了起来。 抓蛇他么得经验,饭铲头、过山乌、金环、银环,这些带毒的就不去招惹了,只能在水边欺负欺负水蛇。 路过一丛水草,一条中国水蛇被他的脚步声惊动,扭着纤腰朝塘里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快如闪电般掏出半截头点上,优哉游哉地看水蛇游入水面。 太小了,只够塞牙缝。 继续往前,水草里不见动静,但在一块凸石前,他停住了。 正所谓红灯停,绿灯行,见到红脖子要让行,一条香港到处可见的红脖子游蛇在过马路,有礼貌的人都会让它先行。 他不仅让,且放轻脚步慢慢往后退,不退不行,红脖子前面还有一条饭铲头,饭铲立起,显然已经将红脖子当成午餐。 “不抓?”戚龙雀问道。 “有毒,没必要。”冼耀文摇摇头,换一个方向围着野塘转悠。 逆着转一圈,中国水蛇和铅色水蛇都有遇到,但都很瘦,没有一条值得下手,只好作罢。 回归钓位,拿起鱼竿,没经过钓鱼佬毒打的鲫鱼给了他惊喜,挂饵,抛竿,浮漂沉底,拎竿,一条二两的鲫鱼,再来,二两二…… 一刻钟,拎了十条鲫鱼上来,挑拣一番,挑出一条体型修长、鱼鳞面积大的公鱼,两条体型粗壮、鱼鳞面积小的母鱼,扔回水里放生,以免绝种。 剩下的就倒霉了,刮鳞、劏肚,抹盐、淋酒,折两根枝条串起来,插在篝火二十公分外,让它慢慢烤着。 切瓜、削皮,西瓜皮切成丝,撒盐揉捏几把,放在一边。 白花菜切段、汆水,也放在一边。 取出干果、卤味,分别摆成拼盘,水果切成块,做成水果拼盘,十来分钟,野餐布上摆得满满当当。 淘米,坐在火上煮,等到米六成熟,将米捞出,将锅洗干净,倒上一点水,放上蒸垫,半生米倒回锅里,在其上扎几个透气孔,改煮为蒸。 等饭蒸熟,掀开锅盖凉上一会,洒上凉开水,盖回锅盖,用一块布将缝隙捂得严严实实,锅坐回火上,再蒸一遍。 第二蒸,锅里的水沸腾得很快,水蒸气顶着锅盖一张一合,见状,他往锅盖上压一块石头,锅盖瞬间消停。 十几分钟过去,再次打开锅盖,透过一股白蒙蒙的水雾,看见锅里晶莹剔透的米饭。仅用了半斤米,却是蒸出满满一锅米饭。 这是他老头子传授给他的双蒸饭,据说出自“粮食食用增量法”,一斤米可以蒸出二斤八两米饭,饭粒松软,易入口,饱腹感强,但实际摄入的卡路里并不多,非常适合管不住嘴的减肥者,绝对比切胃强。 将锅放到一边,举目眺望,不见冼玉珍两人,遂问戚龙雀,“刚才响了几枪?” “猎枪开了两枪,很有节奏。” “那应该没事,不过,猎物估计没指望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冼玉珍回来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猎枪扛在肩上,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往她腰间一看,两只肥硕的野兔挂着,这大概就是底气所在。 “大哥,兔子肥不肥?”来到近前,冼玉珍显摆道。 “挺有本事,第一次用猎枪就能打到两只野兔。”冼耀文故意夸一句,又指了指野兔说道:“嚯,枪法真厉害,兔头都被崩飞半颗,你家的鸟弹威力居然这么大?” 冼玉珍嘻嘻一笑,“用鹿弹打的。” “你个傻丫头,肉全被你打飞了,血淋淋的还敢挂在腰上,没法吃了,挖个坑埋掉。” 其实野兔并不在冼耀文的食谱上,又是传染病又是寄生虫,想吃得放心,料理起来相当麻烦,野炊又不是野外生存,没必要死磕,不然,他不会放过饭铲头和红脖子。 冼玉珍埋掉野兔,就过来帮他一起做菜,两道菜没一会工夫就做好,四人一起坐在野餐布上开吃。 “玉珍,你生日是冬月初一?” “嗯。” “想要什么礼物?” “大哥,我不要礼物。” “礼物还是要的,你生日那天家里就不给你庆祝了,你可以叫上同学在外面酒家吃饭,没有家长,你的同学能玩得开心点。” “我想不到要什么礼物。” “不急,慢慢想,想到了告诉我。” “嗯。” 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俩小时。 食讫,冼耀文拿上自己的绍尔三管枪,带着冼玉珍去寻找野猪的踪迹。(本章完) 第383章 和气之下的小心思 当晚。 吃过饭,冼耀文带韩森上天台饮茶。 斟好茶,他直入正题,“阿森,你准备让谁管理工厂?” “我老婆尹莲。” “阿嫂做过生意吗?” “没有。” “管理工厂不比开杂货铺,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很难管理好,你要找个人协助阿嫂,最好是开过塑料厂或在塑料厂当过厂长。” 韩森问道:“开塑料厂?” “我认识一个美国人,很有实力,最近准备做塑料玩具,美国的人工很高,他就想找我合作,我在香港成立一家塑料厂帮他生产,他每个月都会有定单放过来。” 冼耀文呷一口茶,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算过,靠他的订单就能让生意维持下去,再接点其他订单,每年不会少赚。现在塑料生意好做,不愁没生意,就是利润估计没有你想象中高,这是个长久生意,细水长流。” 韩森淡笑道:“我要求不高,有钱赚就行。” 冼耀文颔了颔首,将利润分配和股份赎回的细节给韩森详细讲了一遍,“条件和民祐一样,我不能说包赚,但风险不会太大。有句话要嘱咐你,不要学民祐大嘴巴出去说,再有人找过来,我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很难做人。” “我绝对不会往外说。”韩森喜笑颜开地应和道。 “不说才怪,下一个刘福,再下一个姚木,最多明年初,就该轮到这两个了。”冼耀文心里嘀咕了一句,端起茶盏说道:“请茶。” 韩森未久坐,聊完也就走了。 冼耀文一个人在天台坐了一会,定下了工厂的名字“快活塑料”,工厂的定位是童趣的供应商,专门生产魔方。 一分钱不花,搞定代工厂,成本还能往下压四成,这是一桩好生意。 …… 第二天傍晚。 中华制衣三个股东集体出动,去机场迎接大功臣林葆诚。 林葆诚一走个把月,不仅去了那霸,还去了横滨,美军在横滨设置了一个机构,专门负责采购前线所需的被服、军用毛毯、作战沙袋以及各种钢材等军需物资。 在那霸,林葆诚吃下15万套军服的订单还不过瘾,乘胜追击,跑到横滨四下活动,又拿下5万个鸭绒袋、2万件大衣、1.5万条毛毯,收获可以说满满。 但是,订单的含金量差了点,夏洛特在其中发挥了大作用,一路牵线搭桥,最终把生意做成了最恶俗的那种,不用计算材料成本,有“指定”的供应商供应,也不必知道合同金额,跟中华制衣没关系,需要知道的就是平均毛利1美元。 冼耀文精算了一下,将订单做完,最终的纯利润应该是102万挂零,已经非常可观。 “亚当,洋基(美国佬)的吃相真难看。”在出站口,米歇尔吐槽道。 “你是美国纳税人?” “废话。” “所以,吃相难看关你什么事,用的是美国纳税人的钱。” “我们应该拿得更多。” “只要你拿下伊丽莎白内衣裤的独家供应商,不仅利润全部归你,我每年额外再给你100万。” “一半股份。” “哇哦,吃相优雅的大不列颠贵族。” “亚当,我非常看好伊丽莎白,她的广告效应值得期待。” “帕特·柯克伍德的确是一位漂亮女人。” 欧洲各国王室在婚姻上有一个共同的老传统,夫妻两个生几个合法子女当作继承人,剩下的时间就是充分给对方自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还没上位的伊丽莎白二世也没跳出这个怪圈,她的丈夫菲利普在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也没闲着,和音乐喜剧明星帕特·柯克伍德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伦敦媒体对此有过报道。 “你喜欢?”米歇尔似笑非笑道。 “也许。”冼耀文耸了耸肩,“旅游是从自己待腻的地方去别人待腻的地方,情人也是一样,谁又不是离开自己玩腻的,换成别人玩腻的,我和菲利普也许能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所以,岑?” “糟糠之妻不下堂,请不要将妻子和情人混为一谈,也不要开佩佩玩笑,我很认真,谢谢。”冼耀文严肃地说道。 “抱歉。”米歇尔摊了摊手,“我很难理解你的婚姻观。” “也许我有法兰西血统,天生浪漫。” “请等到明天再浪漫,聊一聊林。”米歇尔转脸看向周孝赟,“周,一起。” 三人各自动了动脚步,围成一个圈。 米歇尔:“亚当,你觉得应该给林什么奖励?” “你是指哪边?中华制衣还是传销公司?” 米歇尔:“传销公司就按照你制定的提成规则进行奖励,中华制衣是否应该对林进行职务提升?” 周孝赟看了眼冼耀文,保持沉默。 “小娘皮,逮着机会就借题发挥。”冼耀文怀疑米歇尔深入研究过《三国演义》,合纵连横玩得真溜。 “这次的订单已经证明葆诚是个人才,传销公司这边我会额外给他一点现金奖励,然后将他列入副经理的候选人。中华制衣这边再观望一下,生产和销售是两回事,销售能力强未必管理能力就强,我会将他列为中华成衣厂长的候选人。” 顿了顿,冼耀文冲米歇尔淡笑一声,“米歇尔,孝赟兄为我们共同的事业贡献出一位人才,你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现。” 周孝赟眼观鼻,鼻观心,心说你们两个斗,别扯上我。 “当然,我正在物色一位熟悉欧洲纺织行业的人才,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位。”米歇尔淡笑道。 “不错的消息,不知道去朝鲜半岛的两个营有没有御寒衣服,等人才到位,可以让他接触一下皇家军队,军服、军被、毛毯的订单都不错,裹尸袋也ok,只要我们能拿得更多。” 米歇尔白了冼耀文一眼,“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哑巴。” “如你所愿。” 说着,冼耀文转头看向出站口,从密集的脚步声里寻找等待的那个。没怎么费劲,他便看见林葆诚的脸,举起手挥了挥,吸引了对方的目光。 林葆诚快步走了过来,“冼先生、摩根小姐、孝赟,你们怎么都来了?” “葆诚你这次可是给了大家一个大惊喜,我们当然要过来迎接大功臣。”冼耀文凑上前笑着说道:“已经在大同定了位子给你接风洗尘,先送你回去冲个凉,换身衣裳,男主角一定要耀眼点。” 林葆诚谦虚道:“能拿下订单多亏了冼先生的人脉,我没有发挥出大作用。” “不要谦虚,走了,车子在外面等着。” 接风洗尘是为了表现出对林葆诚的重视,之后的三个钟头以林葆诚为中心,散场时接近十点。 没回家,而是叩响了山口淑子的家门。 门一打开,冼耀文顿时眼前一亮。 山口淑子穿着一身魔改过的丧服,领口被改大,露出大片的长襦袢领口,长襦袢颜色没改,依然是白色,但布料是纱网材质,长至没脚背的下摆来了个斜切,犹如打针的针头,露出一条大腿,赤着脚,脚踝处戴着脚链。 冼耀文还没说话,山口淑子脸瞬间变得苍白,眼里流露出恐惧,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嘴里楚楚可怜地叫道:“不要,不要,我丈夫刚去世。” “停停停,不要入戏这么快,让我先喘口气。”冼耀文迈进屋里,在被改成玄关的位置站住。 山口淑子释放妩媚驱走苍白,眼里的恐惧变成拉丝,蹲下身,一边帮冼耀文脱鞋,一边幽怨地说道:“我已经酝酿好情绪,你为什么不配合?” “开放式台词,我不知道怎么接,我是演你丈夫的弟弟,还是债主?” “随你高兴。”山口淑子帮冼耀文脱下鞋子,放到鞋架上,站起身搂住冼耀文的腰,埋怨道:“你说好一个月来一次,你食言了。” 冼耀文将手放在山口淑子的翘臀上,往上一托将人抱起,山口淑子下意识双手抱住他的后脖颈,两人的目光在一水平线,可以清晰听见对方的呼吸。 冼耀文微笑道:“你说得没错,我食言了,作为惩罚,明天中午之前,我是提线木偶,控制机关在你手里,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吗?” “真的。” 山口淑子狡黠一笑,“我让你去死,你也听我的?” 冼耀文轻轻摇头,“我虽然没有说限定范围,但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不用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试探我。” “你可以说假话骗骗我。” 冼耀文抱着山口淑子往屋里走去,边走边说道:“英国有一位作家威廉·毛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十五岁就开始和女人厮混,今年他已经七十六岁,嗯,也许七十五岁,却仍在找情人,且男女不拒,过去的六十年不知道和多少女人、男人发生过关系。” 走到沙发前,没把人放下,只是腾出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雪茄袋,山口淑子看见,接了过去。 凌空给山口淑子转了个身,他自己坐到沙发上,山口淑子窝在他怀里。 李香兰给他炮制雪茄,他撩起茶几上的烟盒,抖出一支,在茶几上磕几下,令烟丝变得紧实,随即叼在嘴里。 去撩打火机时,瞄到一盒路西法火柴,取出一根,火柴尾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火柴头用无名指压住,拇指弯曲凑在火柴头下面,拇指一弹,火柴头摩擦着无名指竖立起来,白磷受热燃烧。 火柴头凑到烟头下,点燃烟头,深吸一口气,令烟头燃烧均匀。弹一下烟灰,将烟放进山口淑子嘴里。 山口淑子将炮制好的雪茄放进他嘴里,控制好烟头的方向,用对火的方式将雪茄点燃。 吸上两口,将雪茄搁在烟灰缸上,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毫无疑问,毛姆是个混蛋,但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这让他成为女人方面的专家。他写过一本书《刀锋》,里面有一段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许多女人会长期反复被男人骗?因为她们的要求只有骗子才能满足,正常人根本满足不了。” 山口淑子一翻身,在冼耀文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凶巴巴地说道:“你在嘲笑我?” “并没有。”冼耀文诚恳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因为我某些瞬间的良好表现把我想得过分好,有些我给得起,比如财富,比如成为世界级明星的机会,有些我给不起,比如长相厮守,比如婚姻。在我这里发浪可以,动情就不要了,你会失望的。” 山口淑子抬起头,死死盯着冼耀文的脸说道:“你没对我动过心,哪怕一瞬间?” 冼耀文呵呵笑道:“肉体算吗?”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山口淑子禁锢住冼耀文的头,令四目相对。 冼耀文抬起左手,快速瞟一眼时间,随即收回目光,直视山口淑子的双眼,淡然道:“我刚说完毛姆的话,你马上应验给我看。说个故事,有个男人叫李云泰,沈阳人,祖上去了东京经商,不是你们那个东京,是越南东京,也就是河内。 李云泰家族经商非常成功,在西贡湄公河沿岸盖了一座大庄园,家族迁到了西贡。有一天,李云泰在渡轮上遇见了一位青春貌美的姑娘泽口靖子,他主动找泽口靖子说话,并用自己的私家车将泽口靖子送到了范五老街。 范五老街是类似西环的地方,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泽口靖子的身份是一位南洋姐。 李云泰并不介意泽口靖子的身份,经常会去光顾她,并带她到处游玩,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泽口靖子。 李云泰是个富家公子,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多情而富有,充满了男性魅力,泽口靖子也爱上了他,但当某一天李云泰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却没有答应,反而无情地让李云泰滚。 她爱李云泰,但对和他长相厮守没有信心,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就是一根深埋心底的刺,热恋时没什么,等日子变平淡了,这根刺就会冒出来,一下一下扎心窝子。” 山口淑子幽幽地说道:“我们种下了一颗坏种子,长不出鲜艳的玫瑰。” “为什么漂亮的女人总是嫁给无趣的男人?因为,有脑子的男人不娶漂亮的女人。还是毛姆的话,出自他早期的一本书《月亮与六便士》。” 冼耀文轻抚山口淑子的秀发,“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开始种下什么种子,而是观念,还没拥有的时候,觉得能够拥有就能满足,等真的拥有,又会奢求不与人分享。 我已经有不少女人,以后还会更多,没打算为谁做出改变,我们之间就保持现在的状态挺好,再进一步,只会让你痛苦。” “你好,我不好,一个月来不了一次,蜘蛛都在那里织网了。” 冼耀文呵呵一笑,“好好好,去放洗澡水,你帮我搓干净,我帮你抓蜘蛛。” “哈依。” 山口淑子先去卫生间放洗澡水,又到厨房切了点水果,倒了两杯威士忌加冰,七八分钟过去,两个人一起躺进浴缸…… “你好,我是冼耀文,麻烦请你家小姐接电话。” 第二天,看完两份从外头买的报纸,冼耀文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陆小姐,你好,我想请你坐坐……下午两点,丽池花园,我在游泳池边等你……好,再会。” 挂掉电话,冼耀文冲进厨房,咔嚓一声关掉火,不等山口淑子放下锅铲,揪住她的头发就往下按。 就这么着,等两人吃上早点已是十点二十。 大碴子粥配酱八宝,一人一根油乎乎的“回头”,这就是两人的早点,都是山口淑子亲手做的。 一口大碴子粥入口,冼耀文说道:“问你个问题。” “嗯。”山口淑子柔声应道。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你在满映拍戏时都吃什么主食?” “米饭。”山口淑子随意回答道。 “不是大碴子粥?” “大碴子粥很少吃。” “我听说当年东北有《米谷管理法》,中国人不许吃细粮,要是被发现吃细粮,会被定为经济犯。” “满映有特殊供给,所有工作人员都能吃上米饭。”山口淑子解释了一句,接着抱怨道:“不要对我旁敲侧击,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和当年的战争无关。” 冼耀文轻笑道:“你多虑了,我绝对没有试探你的意思,只是吃大碴子粥忽然想起这一茬。你要求的角色我都演了,吃过早点不会再折腾我了吧?” 山口淑子妩媚一笑,“便宜你了,我已经和人约好看道具,下一次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大概不会。” 吃过早点,冼耀文到了丽池花园。 先上滑冰场看了看,张力招来的几个气氛组成员正聚在一起练习,都是初中辍学的学生,十五六的年纪,男的青春洋溢,女的稍显成熟,毕竟这时候十四五的女孩嫁人比比皆是,长得要比后世着急一点。 等气氛组练好,有他们带动,滑冰场的生意一定会更上一个台阶。只可惜dj文化还没有诞生,不然可以制作一些滑冰神曲,滑旱冰和蹦迪差不多,没有合适的音乐根本嗨不起来。 脑子里飘过几首神曲的调子,他又想到了荧光粉,无毒的卤磷酸钙荧光粉已经发明,制作荧光旱冰鞋不存在技术上的障碍,如果把这种鞋子搞出来,滑冰场的生意会更上层楼。 只不过仅仅是一点小生意,大概犯不着这么费劲。 在滑冰场待了十来分钟,他又去游泳池转了转,瞄一眼水质,检查每一张长凳和躺椅,看看有没有钉子冒出或损坏,完事后,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一会,构思一下游泳池的工作规范和流程。 快一点时,去桌球室开了一张斯诺克的桌子,一边围黑色七分球找回手感,一边等待陆雁苏的到来。(本章完) 第384章 谁是猎物 陆雁苏没来,龙学美倒是先来了,带着一个人,龙学美给自己找的助手。 何礼仁,英文名伊恩·霍勒迪,在香港出生,人生六成时间在香港度过的英印混血。父亲英国人,华民政务司一名普通公务员,上面没人,自身能力也不突出,属于旅港英国人中的底层,比带着远东发财梦过来,却只能借着一张皮招摇撞骗的“理想主义者”强一点。 母亲印度人,来自一个早就落魄的刹帝利家族,已经毫无家族底蕴可言,只能靠着白皮和种姓制度在黑不溜秋的低种姓面前保留一点优越感。 何礼仁是白混白,印度人的特征不太明显,除了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这一点混得好,大概不会跟风英国佬十男九秃的潮流。 在桌球室,冼耀文见了何礼仁,长相一般,在英国人中中等偏上,这方面没分加。外貌在生意场上其实挺有用的,避开借色上位的客观存在事实不谈,富有亲和力的男人、漂亮的女人,总能获得另眼相待,做事会比一般人容易。 个子一般,身材也不魁梧,属于精瘦型,高强度的突击战打不了,容易猝死,但耐力应该不错,非常适合长期进行非突破生理极限的重压工作,这方面有分加。 他正在往君子动脑不动手的阶段过渡,短时间来说,他对富有创造力的高层管理人员的需求并不迫切,他脑子里已经经过考验、成功率颇高的商业模式还有不少,大多会被束之高阁,根本用不完,执行力强的人材越多,他的摊子就能越往大里铺。 创造性人才当然也需要,但有时间慢慢培养,也许十年,也许时间更短一点,他会针对世界知名学府做一名善财童子,设立各种名目的奖学金和产教合作计划,从金币堆里挑出品相好的。 “会打吗?” 一杆高杆左塞将黑球打进袋里,白球叫到一颗红球的手摆位,冼耀文对站在球桌边的何礼仁说道。 “不会。”何礼仁如实回答。 “不会没关系,斯诺克的地位很尴尬,不贵族也不平民,不上不下,不太可能成为热门运动。” 从网兜里掏出黑球放回它的位置,冼耀文在桌边一趴,没打叫到的红球,反而选择打另一颗需要打长台的红球,啪,红球在另一边的底袋口晃了两下,停在袋口。 将球杆递给龙学美,他拥着何礼仁来到小吧台,开了两瓶汽水,递一瓶给何礼仁时,嘴里说道:“喜欢或不喜欢一个人是个人的自由,喜欢或不喜欢一个种族也是个人的自由。 我不问你如何看待华人,那是你的自由,我只需要你记住,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在工作中会经常和华人打交道,如果你有傲慢与偏见,请收起来,掩藏好。 你前期的福利待遇将主要取决于你与华人打交道的能力。” 冼耀文指了指龙学美,“你是阿美的同学,你们两个之间应该已经做过深入的沟通,今天我不再赘述,三个月或者两个月后,我会跟你深入地谈一次,假如你那时还没辞职。” 说着,他举起汽水瓶,“欢迎你。” “谢谢老板。”何礼仁举瓶回敬。 呷一口汽水,冼耀文让何礼仁去外面等,他将龙学美叫到自己面前。 “虽然是你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但如果不好用不要死扛着,换人就是了。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用人你是从头学起,我会给你犯错的空间,不用太有压力。” “先生不喜欢何礼仁?” “不是,只是减轻你的压力。”冼耀文在龙学美的肩膀上拍了拍,“何礼仁没通过试用期前,不要告诉他太多,一步步慢慢来。” 龙学美点点头,“我懂的。” 冼耀文收回手,在龙学美的衣服上瞟了一眼,“你前天就穿这件衣服,忙到没时间添置新衣裳?” “我喜欢这件衣服。” “哦。快小雪了,让伯父组织一次疋头行半日游,家里人都去挑拣自己喜欢的面料,做几身衣裳。你自己去西伯利亚皮草行挑两件皮草,如果方便,了解一下老板方新道这个人,没准有生意可以合作。” “韩国?” 冼耀文淡笑道:“反应很快,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前线的战事再不利,也不能耽误军官太太穿皮草,大韩民国的冬天太冷,会冻死人的。去忙吧,别忘了后天去机场接人。” 龙学美离开后,冼耀文来到游泳池边,在一张长凳上稍作片刻,一位身穿黑色旗袍,肩披皮草斗篷披肩的女人站到他身前,也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女人满面寒霜。 因为角度,冼耀文在女人细腰上放肆地瞄了一眼,然后目光下移,打量大小腿、鞋,再返回往上,掠过细腰,从胸到脸再到发型,彻底打量了一遍。 “陆小姐,有没有人说你和王丹凤长得很像?” 陆雁苏讥讽道:“需要我谢谢你把我和名人放在一起说吗?” 冼耀文淡笑道:“不需要,只要陆小姐不怪我把你变成名人,我就阿弥陀佛了。” “果然是你。”陆雁苏目露凶光,“冚家铲,传我是非。” “陆小姐,女人讲粗口不好,”冼耀文在长凳上拍了拍,“请坐,你这样站着很显眼,没准被人看到眼里,又要传你的八卦。” 陆雁苏闻言,往左右扫了一眼,略一犹豫,还是坐到长凳上,但坐在凳角,离冼耀文最远的位置。 甫一坐定,嘴里便骂道:“冼耀文,你真卑鄙。” “卑鄙吗?”冼耀文淡淡说道:“我在宝安是联防队的队员,对敲诈勒索很是在行,只要我想,有些秘密我可以吃一辈子,陆小姐不仅要定期给我送钱,我若是兴致上来,想和陆小姐做几夜露水夫妻,陆小姐大概也不敢拒绝。 陆小姐在剑桥市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落到周家手里的资料并不全,我已经帮你删改美化过,不然,陆小姐早些日子就应该雇人过来弄死我。” 话音未落,陆雁苏的脸变成万花筒,表情不断变幻,有怒,有羞,也有懊悔,早知道注意着点,不要那么张扬,不然也不会被人拿捏。 表演了半场变脸,陆雁苏的表情稳定下来,维持在强装镇定这一张。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小姐那点事,如果换成陆先生,根本不叫事,即使不是陆先生,在我眼里也不叫事。只不过天下无不透风之墙,做过就会有人知道,没有我,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去调查,除非陆小姐甘于平庸,与世无争。” 冼耀文挪了挪屁股,往陆雁苏边上靠了靠,目光柔和地看着陆雁苏,“陆小姐,在金得利一事上,我很欣赏你,如果不是周孝赟主动跳出来要入股中华制衣,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准备什么都不做,就看着金得利使出三板斧。” “欣赏我什么?” 陆雁苏睫毛抖动了一下,她的心被冼耀文的话触动。 “我没有什么文化,却很尊重文化人,我在美国有个秘书,是你的学长,没事的时候,我会让他给我上课,讲的就是你在哈佛学的那些东西。 金得利冒出来的时候,我人不在香港,等我回来听人汇报金得利的种种作为,我立马想到了周孝桓的未婚妻。 陆小姐,你将在课堂上学到的东西学以致用,且用得有模有样,我怎么会不欣赏。可惜了,真想继续看你后面会怎么做,我也好观察仔细点,给陆小姐做出一个最客观的评价。” 冼耀文摇了摇头,忽然话锋一转,“1930年代,随着西方出现经济大衰退,广东银行曾两度出现挤提。 1931年,广东银行曾被提走高达390多万的存款,但当时广东银行实力还算雄厚,平安渡过难关。 1934年9月,广东银行再度出现挤提,被提走的存款高达1000万元,总行及海外6家分行被迫停业。 后来,广东银行经国民政府改组,于1935年11月复业,由宋子文出任总经理,虽仍称商办,但人事组织已面目全非。 从那一年开始,你们陆家在广东银行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话语权,只留着一副空架子,哪怕到了今年也是一样,我猜陆小姐大概不太愿意去广东银行上班,不仅有尔虞我诈,还要受冤枉气,不然,只是未婚妻的身份,没必要对周家的生意这么上心。”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香港的风气还很保守,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做事很难,想要坐上高位就更难,肯用、敢用女人挑大梁的地方凤毛麟角,很凑巧,我这里算是一个。” “我要是没理解错,你想请我?”陆雁苏诧异道。 “你的理解一点没错,我给你500元一个月,你挂个秘书的头衔,先跟在我身边跑跑腿,过段日子,我再给你分配具体的岗位。” 陆雁苏语气不善地说道:“我家还不至于穷到需要我帮人做事赚钱,特别是帮你做事。” 冼耀文轻笑一声,“陆小姐,不,阿苏,不要这么情绪化,你我为敌时,我用点手段再正常不过,你我无冤无仇,只不过是商业竞争,可以敌对,自然也能成为伙伴。 我害你解除了与周孝桓的婚约,这句话在我看来有语病,你爱周孝桓吗? 如果你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对我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 一个灵魂拷问,直击陆雁苏的内心。 冼耀文抛出问题,便叫过一个侍应,点了两杯喝的,随后只是默默坐在一边,不去打搅陆雁苏思考。 良久。 陆雁苏说道:“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我还是不会帮你做事。” “因为我传你八卦?”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好吧,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看错你了,你的器量太小,不是我需要的人才。”冼耀文站起身,说道:“陆小姐,很高兴和你见面,我们有缘再见。” 说着,就欲离开。 “谁器量小?”陆雁苏不服气地说道:“你说我是非,还说我器量小?” 冼耀文轻笑一声,“好吧,既然你纠结这个,那我换一个更真实一点的说法。你在剑桥市做的那些事是公然的,并非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害怕别人知道的样子,那你在做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想好被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也要做好坦然面对的准备。 但从你的表现来看,并非如此,你好像愚蠢地以为八千多英里外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 说你的器量太小,只是我的托词,你们女人当中器量大的并不多,这并不被我当成衡量人才的标准,我只是觉得你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精明,反而有点愚钝,所以……抱歉。” “你说谁蠢?”陆雁苏气哼哼地说道。 “你。” “你……哼。”冷不丁,陆雁苏嚷道:“我帮你做事。” “跟上。” “?” 没听到自己预想的回应,陆雁苏愣住了,“激将法?” “不,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激将法是给人才用的,你不是。”冼耀文呵呵笑道:“从这一刻开始,你吃我的饭,要服我的管。跟上。” 看着冼耀文离开的背影,陆雁苏脸上露出一丝隐晦的笑容,随即跺了跺脚,仿佛心有不甘般跟了上去。 来到办公室,孙树澄在里头,正拿着洒水壶给盆栽浇水。 “树澄,来这么早?” 孙树澄放下洒水壶,朝陆雁苏看了一眼,“我上午就来了,今天工地上要拿钱买材料。” “哦,这两天营业额涨了多少?” “星期六当天涨了三成五,星期天跌了一点,昨天和星期天差不多。” “还不错,从明天开始,每天存五千到我的户头,存够十万为止。啊,对了,存九万五就好,你自己留五千置办冬装。” 孙树澄错愕道:“我,我不用这么多。” “有的多你留着当零花。”冼耀文坐到大班椅上,扫了一眼桌上的报纸,说道:“以后家里的报纸不用带过来,我不会每天过来,要是过来,会自己带报纸。” “我帮你收到书房里?” “放书桌上就行,我自己整理,免得要找的时候找不到。”冼耀文拿起一份报纸,一边摊开,一边说道:“我给你安排的司机明天会到位,你先用宝树的车,哪天你去车行订一辆自己喜欢的车。” “好。” 几天深入接触下来,孙树澄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扭捏,只是和冼耀文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定位,她依然纠结。 边上不说话,却一直在观察的陆雁苏一时搞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不太像男女关系,也不像家人。 对话结束后,冼耀文看报,孙树澄给盆栽浇完水,回自己办公室,瞬时,偌大的办公室陷入宁静,陆雁苏脑子里却是一片繁忙景象,脑细胞排成长龙,扛着冼耀文吭哧吭哧。 在略带诡异的氛围里度过两个小时,冼耀文让陆雁苏下班,明天八点整去青年会点卯。 …… 翌日。 陆雁苏提前来到青年会的办公室,已经得到通知的吴婉芳放她进冼耀文的办公室待着。 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免不了四下打量,陆雁苏先打量办公室格局。 两张办公桌,一张是冼耀文的大班桌,另一张应该是给秘书准备的,简简单单。大班椅的后面有两个并排放的文件柜,一个里面装着文件,另一个装着书籍和报纸。 她凑到文件柜前往里一瞧,书籍大部分是拉丁字母的书名,英文书最多,也不乏法语和德语,少部分是汉语书,驳杂,不成系列,关于吃食的最多,也有关于民俗的。 打开文件柜,翻一翻成摞堆放的报纸,有本港发行的报纸,有内地和台湾发行的报纸,东南西三洋发行的报纸也有,且不少,后两洋的报纸她能想到冼耀文关注的原因,东洋报纸让她有点想不通。 拿起一份东洋报,靠着标题里的汉字和配图能大致猜测出是东洋的大报。 将报纸放回原位,她心生疑虑,冼耀文懂日文不稀奇,从那个岁月走过来,懂日文的不要太多,懂英文也可以理解,就算学校里没赶上学,来了香港也有很好的学习环境,上手不难,但是法文和德文是从哪里学的,宝安的中学有开这两门课? 一时想不明白,她也不纠结,坐到大班椅上,晃了几下感受椅子的柔软,随后拿起桌面的一份报纸,无意识地扫一眼,却看见一篇文章被框了起来,一看标题是关于转口贸易的,贸易的对象是韩国进口商。 一打仗,物资就会短缺,这时候韩国的进口贸易应该很好做。 “冼耀文想做韩国贸易?” 放下报纸,拿起桌上的一摞纸,看向第一张,只见上面的标题处写着“男儿当自强”,副标题处写着“曲:将军令”,再往下看,一行行从左排列的应该是歌词。 “从左往右写,真是奇怪的书写习惯。”陆雁苏嘀咕一句,轻念歌词,“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什么文采,不文不白……不对,这是按照粤语的发音写的,还行。” 看完第一张,翻到第二张,标题处写着“恋曲1950”,副标题处写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再往下看,画着谱子,很短,好像只有一个开头,而且涂改严重。 “冼耀文在作曲?” 带着疑问翻到第三张,纸上写着一个个西方著名歌剧的名字,有几个名字被圈了起来,不知道做什么用。 她的新疑问还来不及升起,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打开,抬头望去,冼耀文正迈进办公室,看见她,顶着一张笑脸说道:“对我的位子感兴趣?” 失礼的行为被逮个正着,陆雁苏略有点尴尬,考虑了零点三秒,她说道:“不许坐吗?” “当然可以。”冼耀文迈步来到大班桌前,“不过现在这个时间该轮到我坐,你想坐只有两种可能,麻烦让一让。”(本章完) 第385章 熬鹰 冼耀文的话引起了陆雁苏的兴趣,她一边让位,一边问道:“哪两种可能?” 冼耀文从桌上拿了一张报纸在椅面扇了扇,随后坐了下去。 他的举动惹得陆雁苏极度不爽,嚷嚷道:“我没病。” “我也没说你有病,你热情似火,把椅子坐热了,我肠胃不好,坐热的地方容易拉肚子。”冼耀文把报纸放回桌面,一屁股坐到大班椅上,看着陆雁苏说道:“你问我什么?” “哪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我任命你坐这个位子,第二种是我要脱你衣服。”说着,冼耀文揿下通话器,“进来一下。” 不到三秒钟,吴婉芳进了办公室。 冼耀文指了指陆雁苏说道:“婉芳,你带她熟悉一下公司,然后教会她泡茶。” “好的。”吴婉芳点点头,冲陆雁苏说道:“小姐,请跟我来。” 见此情形,准备就“脱衣服”回怼的陆雁苏只能跟着吴婉芳走。 冼耀文拿起那一摞顺序被打乱的纸张,抽出《恋曲1950》那张,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 那天心血来潮想搞创作,可发现自己编口水歌都有点勉为其难,想搞出旷世之作纯属扯淡,他也就歇了文艺青年一把的心思,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创作。 办公室之外,随着他来坐班的消息扩散,在筹备明星周边店和香港小姐比赛的卡罗琳先过来汇报。 明星周边店找到肯垫资的公司,不日破土动工,等结顶工程款从哪来,这个到时候再说,反正友谊影业现在没有这个预算。 卡罗琳找了前面三届比赛的主办方,名正言顺地接过了香港小姐比赛的举办权,后面的一步工作脱离了友谊公司的范畴,需要冼耀文自己来执行。 以金季物流的名义推动香港旅游协会建立,并获得港府的支持,将香港小姐比赛纳入香港旅游发展的大计划,为其注入一丝官方气息,将来香港小姐冠军也可以戴上香港旅游大使的头衔,以半官方的名义去英联邦地区展开宣传推广。 如此一来,香港小姐便能甩掉之前的艳俗,往“香港女儿”的立意上靠。香港旅游业一旦发展起来,无数人会跟着受益,不说拥戴香港小姐,至少不会瞎逼逼。 此时的香港发展旅游业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特别是人和,绝大多数人刚从内地过来,日子过得苦巴巴,急需外来消费人口,来了花钱,花完就走,从航空公司、酒店东主到妓女、文雀,无一不喜欢人傻钱多速来。 在冼耀文的计划当中,金季物流旗下会成立一家香港运通,以罗莎琳德·亨伍德的天空旅行者为基础进行发展,主要面向西方旅客推出旅行支票,旅客拿着支票可以在金季物流的合作酒店、酒家、百货公司等场所进行消费。 其实说白了,香港运通就是美国运通的翻版,先立足于香港发展,然后南洋,再整个亚洲,一边发展,一边给美国运通抛媚眼,来不来收购,不收购我们往欧洲冲啦。 不接受现金收购,底线是股票加现金,以间接的方式入股美国运通是冼耀文其中一个想法,另一个想法是香港运通收购美国运通,然后以美国运通为主体,也挂美国运通的牌子,香港运通渐渐隐匿。 还有一个计划是友谊置业联合友谊影业开发香港电影城,几无附加价值的片场可以凑合,电影城不能凑合,要说起来,电影城就是迪士尼乐园+横店影视城。 这个计划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有机会搞成香港旅游中的标杆就搞,搞不成就让它使劲“亏”,亏到资不抵债,甩给冤大头友谊置业,给股民一个交待。 当然,先标杆再资不抵债是最好的,友谊影业打包出售之前,需要繁荣,也需要一个出售的由头,香港本土的资本够呛买得起,卖给外面的资本,总得准备好一块遮羞布。 理由就是这么简单,根本不可能存在友谊置业占友谊影业便宜的事情。 香港电影城计划构思起来简单,执行起来有点难,为了利益最大化,选址不能太偏,以促进旅游向港府申请土地的时候,还得搞定999年的合约,不能签20年后还得补土地金的合约,不然为谁在忙就不好说了。 节奏还要卡得很准,必须在电影城的地价暴涨前完成资不抵债和甩卖,或者在这个阶段实行地皮转卖给友谊置业,友谊影业套取资金、甩掉合伙人,单独去偏远地块重建新电影城的计划,以利好的形式实现利益输送。 卡罗琳离开后,冼耀文站到窗前,抽着雪茄,深入考虑“香港旅游”。 纽约的三个医学留学生还未到,他关于医院的构思早就细化,即将在九龙城寨开设的医院会隶属于新加坡星展旗下子公司纽曼,名称为伊丽莎白医院,广义上是为了纪念第一位成为医生的女性伊丽莎白·布莱克威尔,重视女性,也可以为医院的卖点之一美女护士埋下伏笔。 狭义上是为了拍伊丽莎白二世的马屁,医院大厅、每个科室都挂上伊丽莎白二世的画像,为将来医院走出城寨的“既往不咎”做准备。 伊丽莎白医院会在新加坡和香港齐头并进发展,新加坡那边主要发展整形技术,香港这边原打算只以外科为起点,现在他打算稍微改改,加上性病科。 旅游需要软服务,一些早就存在的行业,未来也不会消失,为特殊从业者提供完善的医疗服务,将会提高香港在游客当中的口碑,形成良性循环。同时,伊丽莎白医院也能在服务过程中赚取不菲的利润。 当然,为了这个计划能顺利进行,与社团的协商是少不了的,要让社团同意手下的员工定期做身体检查,并同意成本转移,员工的检查和就医费用转嫁到客人身上,即香港的马栏来一次联合涨价,而增长部分的大头分给一线从业人员。 这样一来,羊毛出在色狼身上,本就是出来潇洒的色狼对涨价并不会太敏感,只需在安全和服务体验上有所加强,完全可以形成皆大欢喜,多赢的局面。 这个计划进行的同时,还要执行一个小计划,砸掉莆田风格的祖传秘方和“老军医”的饭碗,不能给这帮家伙破坏良好局面的关系。 先通过小广告顺藤摸瓜或通过打听锁定,将这帮家伙登记成册,等医院开张大吉,搞一次雷霆扫毒(瘤)行动,派工作人员登门劝告,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要懂得悬崖勒马,不再碰性病。 能听最好,不肯听让工作人员二次登门,打一个“手指硬还是棒球棍硬”的赌,为没滋没味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当然,工作人员必须临时工都不是,而是没有签订正式合约,只通过口头协商的第三方。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机构,容许医生互殴争夺美女护士的青睐,对互道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欺行霸市的名声绝对不背。 伊丽莎白医院只要掌握社团火拼和性病两大市场,相信一定会成为他的现金牛奶,一年盈利数百万不是什么大问题。 短期可以预见的小钱只是其次,相比给香港旅游做出贡献的满足感,他对钱不屑一顾。 为纪念天花终结者、疫苗学之父爱德华·詹纳,纽曼旗下还会建立一家爱德华生物制药,该公司比较迷信,会在公司摆财神雕像,且不是常见的财神,爱德华信奉的财神是艾滋病,这位财神非常慷慨,已经为爱德华准备好数百亿美元的大红包。 想到又要多出几家公司,他在考虑是否要将经统计划的优先级提前。 上一世,他家的财团核心机构是情报与策略委员会,简称情策委。情策委凌驾于家族的企业之上,管理家族一切资产和其他家族事务,他家数十年不败,从踩准时代风口到引领风口的转变,情策委居功至伟。 情策委模式非常适合财团的架构,他当然要继承过来,但他现在是财团一代,情策委的名字就不继承了,他想好的名字是“马列财团经济委员会调查统计小组”,简称经统。 经统旗下会有九大科,人事科、财务科、法律科、秘书科、科技科、经济科、情报科、财防科、接班科。 人事科、财务科、法律科,这三个科其实已经在发展,hk咨询、九九歌、维克托法律分别是三个科的公开形态。 秘书科辅助财团领袖管理财团,目前也已经处于探索状态,龙学美就是第一个实验品,她的助理,比如何礼仁,就是探索的延伸,一旦龙学美打造成型,秘书科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 科技科掌管财团在科技方面的投入,以及管理财团组建的各种研究所、实验室。 经济科会非常庞大,实际上财团的一切行为都可以归入经济行为,凡是经济行为就属于经济科管辖。经济科旗下会设立经济智囊团和政治智囊团,两个智囊团在具体工作上会有所侧重。 经济智囊团无需多说,政治智囊团主要的工作范畴是管理财团在政治上的投资,并负责策划并执行(小)政权扶持与颠覆方面的工作。 比如非洲、亚洲资源型的小国,完全可以派遣智囊志愿者进入小国,帮助该国国民筛选与监督独裁者。 情报科,观名便知其意,现在的蚊子和龙道合二为一,就是将来的情报科。 财防科,即财团的武装力量,以犰狳小队为核心,其他突击队、小组为辅助,负责财团的武装防御与先行防御。 冼耀文认同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真正的防御大师会防御在敌人未成为敌人之前,这就叫先行防御。 接班科,主要负责对接班人的培养,包括财团领袖接班人、经统接班人。 另外,经统还有一个特殊部门冼氏家用,主要负责经营产业,以供冼氏一族的日常开支。 冼耀文当初在马老师墓前说的是肺腑之言,马列财团会是股份制,更确切点说是公有制,财团资产的所有权属于财团的每一个成员,冼氏和经统主要骨干不享有所有权,只享有一定的支配权与使用权。 冼氏一族为了保持经济独立,自然需要一些任何“权”都属于冼氏的产业。说白了,冼耀文对冼氏家用的定位是与马列财团无关的家族资产,不管是冼耀武还是苏丽珍、岑佩佩等女人,但凡不为马列财团服务,将来能分享的只有冼氏家用的资产,他掌握的支配权和使用权只会交到接班人的手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冼氏和马列财团之间并不能画等号,冼氏背负管理马列财团的天职,每隔几十年就要挑选出最优秀的子弟,为马列财团操劳一生,等到交权时,两袖清风,不带走马列财团一点资产,只享有一份微薄的退休金。 如果单纯为了个人奢侈享受,冼耀文现在就可以什么都不干,把资产全卖掉,美国的股票抛在高点,所得的钱足够他舒舒服服活到死的那天,即使为子女考虑,他完全可以拿出一半的资金投入到有发展潜力的企业,个人和子女都能兼顾。 但是,人活两世,除了享受总得有点其他追求,他的追求很简单,让冼氏一族世世代代钻研服务技巧,从服务几个人开始做起,渐渐为全世界人民服务。 看着映在玻璃上的面庞,冼耀文会心一笑,嘴里轻声说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的使命是建立马列财团,第二步看你的,我还未出世的接班人。” 嘎吱,没听见叩门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以后进我办公室记得敲门。”对着玻璃说了一句,冼耀文转脸看向陆雁苏,说道:“司机送你来的,还是自己开车来的?” 陆雁苏走到冼耀文身前,将手里的茶杯拍在窗台上,茶杯盖发出哐当一声。 “开车来的。” “态度很差,语气也很差。”冼耀文走回大班椅前坐下,指了指陆雁苏说道:“我听说你父亲叫陆文流,你还有两个弟弟,跟你同父异母。我昨天是下雨天打孩子,你呢?借坡下驴吗?” 放下手,拿起刚才卡罗琳留下的一份文件,一边打开,一边低着头说道:“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用我把话说得太明白。中午我要约周若云吃饭,你现在帮我去买束鲜花。” 陆雁苏脸色变了变,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一会,没说什么便转身出了办公室。 “先生,这女人有点野。” “陆家的家产不会交给她,和周孝桓的婚约一解除,外界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条件相当的人家肯定不会选一个被退过婚的媳妇,她没什么退路。 这一点,她自己心里非常清楚,友谊商场的招商会一开,婉卿也算是名声在外,只要她耳朵不聋一定有所耳闻,刚才又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她就更肯定女人在我这里能得到重用,野一点没关系,不会太难调教,多驯几次就好了。” 冼耀文稍稍解释,又说道:“跟你哥说一声,我身边增加三个人,一男二女,以后只要不出差,有两个人跟着我就行。 早就说让你解决终身大事,一直也没给你放假,等人到位,你就有时间去张罗了,家里还有地皮,你成亲前,给你也起一栋楼。” “先生安排。” 看完手里的文件,冼耀文以丽池花园负责人的身份起草合约,丽池花园以200元/晚的价格向友谊影业聘用歌伶,友谊影业有义务每晚派遣不低于两名歌伶赴丽池花园登台献唱。 合约期限两个月,起草完,冼耀文直接代表双方签字。 接着,他开始制定酬金分配规则,150元入公司账,25元入训练班的账,由周仲彝负责分配,可以直接发放给老师,或者用于老师的福利支出,20元由当晚登台的学员平分。 对学员而言,赴丽池花园登台犹如实习,能给她们开薪水就不错了,由不得她们嫌少。 还有5元是给安保的夜宵钱,每天登台的学员由安保负责送去丽池花园,献唱结束,再由安保送学员回家。 给安保不能太多,毕竟友谊影业的安保外聘自大众安全警卫。 做好分配,他拿出选定登台的学员名单,对照着在艺员花名册上找到资料,一一研究资料。 看完尤敏的资料,他把她的名字从学员名单中划掉。 训练班的学员都会起一个艺名,冼耀文贯彻民主精神,给予学员自起艺名的权利,学员自己拿不定主意或把权利主动还给公司,公司会按照学员特点给她们起贴切的艺名。 尤敏是毕玉仪的艺名,是她自己起的。 按照训练班递交的报告上描述,她将自己喜欢的姓和名分别写在纸上,然后折成纸团,姓一堆、名一堆,随意抽取,结果抽得“尤”与“敏”二字,尤敏由此得名。 训练班学员的长相各有特点,但总体来说,多偏向性感、妩媚、熟女风范等标签,尤敏的相貌刚好相反,眼神里、笑容里,总有着不经世事的少女心,她的形象与风格定位非常符合玉女路线。 他在尤敏的资料里写上“玉女掌门”四个字,这个标签将会是公司给她的主要营销方向,丽池花园这种场所不适合她。 在批示里,他又写下一行字:“安排尤敏学习口琴,等学成,安排她赴保良局孤儿院、岑佩佩小学教小朋友唱歌,并安排记者无意间拍到。”(本章完) 第386章 星探 尤敏之外,冼耀文又划掉一个名字丁皓,理由年纪太小,以当下的约定俗成,女人年满十四岁会被认定成年,工作、结婚都不会被人诟病,丁皓还未满十二岁,把她派去夜总会登台,容易引来各方面的麻烦。 丁皓真名丁宝仪,艺名是她自己起的,他觉得有点可惜,丁宝仪这个名字朗朗上口,只要改成丁宝怡就是一个不错的艺名,丁皓寓意挺好,就是偏中性,也没什么特色。 刚整理好名单,袁文怀来了,聊了一会黄飞鸿选角的事项,冼耀文拿起袁文怀交来的《黄飞鸿》剧本看了起来。 黄飞鸿该怎么选已经有眉目,十三姨的演员人选却是还没什么头绪。按说黄飞鸿这个ip可以吃好久,也许能持续拍摄十几二十年,女演员需要年轻一点,以保证二十年后还能扛起颜值担当。 目前来看,只有一个尤敏可以列入备选,而他认为的最佳选择是当初在山今楼门口惊鸿一瞥的冰茜,在他观看电影《花街》时,从不长的出场镜头中看见她的电眼和熟悉的面庞,才想起来这位的未来老公应该姓关,她的女儿可以算是演十三姨的第一人。 女儿能演好十三姨,长相相似的母亲不太可能会差,令人纠结的地方是这位年纪太小,今年才芳龄十三,不知道长得着不着急,如果着急,现在能用,但二十年后不好说,如果不着急,那就没法用。 他自然是希望对方长得着急点,二十年后只是对演员个人职业生涯的规划,与友谊影业有关,与他没干系,友谊影业的计划可没有做到二十年那么长,冰茜的容貌只需挺过公司的打包出售期,能成为向买家要价的优秀资产之一,那就可以了,想必几年时间,容貌不至于坍塌。 《花街》是长城公司拍的,一个不重要的角色想必不会请外援,应该就是长城公司的新人。 打个电话给阿叶,让他现在过来一趟。 齐玮文到位之后,阿叶在情报上的作用已经不明显,冼耀文把他对接给了钟林,让他给hk咨询做背调工作,发挥出他的特长。 阿叶来得挺快,一溜烟就到了。 “冼生。” 阿叶穿着西服套装,里面是黑色西服,外面披着一件深灰色大衣,有了一点许文强那种知识型流氓的样子,不像以前,一看就是混街头的。 当然,知识型流氓的评价是基于冼耀文对阿叶知根知底,其实更像在公司商行上班的白领。 “阿叶,不错,穿上西服有模有样。” 阿叶轻微晃了晃头,靦覥笑道:“我马子帮我选的。” “要是正经女朋友就不要喊马子,不好听。” 马子一词历史悠久,要追溯到唐代的夜壶,汉代的夜壶形如老虎,被称为虎子,到了唐代,李渊他爹名李虎,自然要避讳,虎子便被改成马子。 等到了宋代,马子一词就有了阶级性,诸如李师师这种会吹拉弹唱,入幕之宾至少是宋江一流,弃小官从匪盼招安,走一条另辟蹊径升迁之路的草莽奸雄,一般被称为顶流花魁。 而没有才艺的那些,只能像夜壶一样,客人来了就尿,尿完就走,供一时之快活,便被称为马子。 从明清过渡到当下,马子的涵义扩大化,凡是比较随便的女人,都被称为马子,暗指是个人都可以骑,马栏、鸡档这些词汇,大多是从马子衍生而来。 阿叶嘿嘿一笑,“不,不是正经女人。” “不正经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以,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好。”冼耀文没有多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让阿叶坐下,随即说道:“阿叶,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让你去办,我给你一笔钱,你去开一家公司,名字就叫星探,我先说说星探赚的钱怎么分。” 冼耀文掏出雪茄,派给阿叶一支,“星探赚的钱,你拿三成,其他的分给兄弟们。我再说说星探做什么,星探可以理解为寻找影星的探子,比如你在街上遇见一个女学生阿叶,你觉得她适合拍电影,有当影星的潜力,你就可以把她签约到星探; 给她买衣服打扮,给她拍照,让她学习一个影星需要具备的技能,具体学些什么,以后会有人跟你说,等她学得差不多,你把她推荐到电影公司拍电影,这样一来,一笔业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样一笔业务,星探赚的钱包括培养费用的差价,比如培养阿叶公司花了两千,可以向阿叶要三千,买衣服、拍照、学习,成本多少就在账单上写多少,这个公司不赚差价,公司赚的其实是把阿叶送进电影公司,有了成为影星机会的钱。 阿叶如果是富家女,钱要先收,如果家境一般,可以先欠着,等她赚了钱再收,但要算一点利息,不用太多,月息2厘,不要利滚利,还一笔就减掉一笔,利息不要叠加。 星探不是放高利贷,也不是马栏,你以后多注意点,不要让下面的人动歪脑筋,谁敢胡来,三条腿给我都打折。 还包括向电影公司要的推荐费,送给电影公司一个影星苗子,电影公司当然要付点钱。 关于这一点,我会帮你做场戏,你去长城公司挖一个叫冰茜的女孩,等挖到,跟她签一份培养费用是一万的合约,你可以承诺她一定能送她进友谊影业,进来之后,不出一个月就有戏拍,而且是女主角。 如果不成功,培养费不但不用她给,反而倒赔她一万。 友谊影业给星探的推荐费是一万,但对外会说五万,她是我看好的人,你签约之前,我再确认一下,只要没问题,友谊影业会力捧她。 这样一来,星探就有了一个很好的成功案例,业务会变得很好做,有的是亲妈带着女儿往星探送。 但是,你要记住了,星探是正经公司,只做正经业务,不是老千千人,不要见到人就收,得有把握送进电影公司才收,我会派个懂行的人去星探兼职,看人的工作可以交给他。 当然,有的钱不赚白不赚,赚点报名费、拍照费还是可以的,来个人收她五元的报名费,再收二三十的拍照费,就说星探在几个电影公司都有关系,拍了照片先送过去看看,有人看好你才会签约,这样不会让客户白花一大笔钱。 大致就是站在客户的角度说话,有些话要说在收钱之前,这样一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报名费和拍照费可以放心收下,不会有人找后账。” 顿了顿,冼耀文问道:“我说的你听明白没有?哪里没听明白可以问。” 阿叶轻松地说道:“冼生,我都听明白了,星探的业务跟我以前在人力车行干苦力头子做的事差不多。” 冼耀文淡笑道:“是有那么点意思,赚的就是人头钱。我再交代三点,第一点,关于学习,你直接把人送去亚洲戏剧学院,这个学院还不存在,但马上会开设起来。” 在香港办什么学校都容易,难的是发的文凭被港府认可,只要不纠结文凭,训练班换块牌子就是亚洲戏剧学院,连注册都不用。 他的想法是骑驴看唱本,没搞头只是把训练班换一个响亮点的名字,有搞头草台班子鸟枪换炮,真搞一个戏剧学院出来,垄断香港的演员、歌手培养体系,学习印度篮协的模式,待学生大红大紫开始赚大钱,学院需要分学生的收入几年。 当然,这种模式只针对“免费”入学的穷学生,学院培养学生,给了学生改变人生境遇的机会,有了结果收取一点分成不过分。对富学生而言,交学费就是了,学院赚的就是学费,会感恩念学院一句好,不感恩拉倒。 亚洲戏剧学院算是友谊公司在影视业方面业务的延续,没准还会推出针对华人电影的李渔奖,以及针对全世界的香港电影节。 奖啊,节啊,他其实不是出于电影发展的考虑,他想要的是明星带动人气来港旅游,伴随着香港电影城的地产项目,友谊置业还要开展一系列旅游地产项目,他自己的金屋置业到时候也会切入进来,开展对酒店业的投资。 明星来了,有钱人也会跟着来,度假别墅、游艇租赁、高级餐厅,等等,会有一批商机涌现,既可以投资各种领域,也能促进香港运通的业务发展。 当然,事业的考量之余,他也有方便与女星交朋友的想法。 锦田河及山贝河两河之间的交汇处有一小岛,犹如一个雀鸟天堂,水退时,小岛泥滩旁有许多候鸟在该处停留,尤其是黑面琵鹭,除鸟类外,亦有不少植物及生物,如赤桉树、芦苇、红头潜鸭、青头潜鸭及招潮蟹等。 这个地方叫南生围,他挺喜欢,有想法在那里盖一栋名为阿娇的度假别墅,盖得偏僻一点,去别墅必须通过一条私家马路,这样一来,平时嘴馋吃个“野味”,安排在那里也安全。 “第二点,星探公司属于我,但赚的钱是属于你和兄弟们的,多上心,把生意经营好。第三点,公司的办公室就在这里边上找,平时我想过去看看也方便点。 多的就不说了,这事有点急,今天就开始动起来,冰茜那边最好在两天内搞定,有部戏已经在筹备,女主角定不下来没法拍。” “我现在就去长城公司。”阿叶作势要站起。 冼耀文淡笑道:“倒不至于这么急,今天先找办公室,找个场面大一点的地方,买点上档次的办公家具,开门生意,体面一点生意也好谈一点。” “好。” “阿敏在家,你去找她拿钱。”(本章完) 第387章 侵略性恋爱 阿叶走后,袁文怀去而复返,递给冼耀文一封电报,“老板,派去台湾的人说招到几名女演员,但已有两天应聘人寥寥,询问是否可以返港。” 冼耀文扫了一眼电报,从女演员的名字里看到两个比较熟悉的,一个叫夷光,公司整理的“还在活跃的演员名单”里有她,另一个是张仲文。 “文怀,我好像记得这个夷光已经结婚,丈夫是个导演,叫袁什么……” “袁丛美,去年两人结婚时上海的报纸上有登出消息,老夫少妻,年龄相差二十七岁。” “夷光几岁?” “不是十七就是十八。” “哦。”冼耀文将电报递回给袁文怀,“既然没什么人应聘,那就回来好了,回来之前去农教(农业教育电影公司)拜访一下,混个脸熟,为将来电影发行去台湾打个前站。” “拜访谁?蒋经国?” “想得美。”冼耀文轻笑道:“别说蒋经国,就是戴安国也别想见到,能见到下面一个小科长就算顺利。你多嘱咐一句,见不到人没关系,不要贸冒然想着走捷径,以后还要打交道,等摸清楚情况再上手段不迟。” “好的。” 十点一刻。 去买花的陆雁苏回来了,手里捧着的鲜花特别艳,像是刚从地里摘的。 冼耀文看一眼花,又看一眼陆雁苏的旗袍马蹄袖袖口,上面沾着泥点,目光往下,裙摆上的泥点更多,已经半干,有的土黑色,有的泥白色,可以想象出她穿越过乡间的小道,也踩到过田埂。 “我该说你做事认真,还是没有生活常识,买花不用去花田,去花墟街就能买到。” 陆雁苏用不满的傲娇语气说道:“我在香港长大。” “懂了。”冼耀文颔了颔首,“花很漂亮,你做事有心了,上厕所清理一下,我去楼下等你。” 打发走陆雁苏,冼耀文将定下的学员名单交给吴婉芳,让她传达给训练班那边,明天名单上的学员去丽池花园感受一下气氛。 未几,冼耀文在楼下等了两三分钟,陆雁苏钻进了他车里,挨着他坐下。 “去医院。”冼耀文将手里的报纸一收,转脸在陆雁苏身上打量了一眼,“要不要送你回去换衣服?” “不需要。”陆雁苏语气柔和地说道:“不耽误你约会。” “现在的语气很好,就这样保持。” 陆雁苏没有搭话,转头看向窗外。车子行驶,一路来到东华医院门口。 周若云已经从楼上下来,站在门口等着,腹内含着一股怨气。 周懋臣从引导到点题,再到摊白,已经给周若云说清楚让她和冼耀文联姻的想法,她一开始是抗拒的,哪怕她对冼耀文并没有什么恶感。 三天时间,冼耀文没主动联系她,她乐得自在;一个星期没联系,她开始不是滋味;等到第十天,接到了冼耀文的电话,说最近有点忙,等空一点请她吃饭,她当时想撂电话,心想等冼耀文再打电话来邀请时,甩脸子给他看。 谁知,这一等又是好几天,她的心情变得很差,有了自己不被重视的失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对冼耀文谈不上有多大的好感,只是觉得这人是个不错的生意人,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自己期待他打电话来呢? 今天终于打电话来了,她说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明明有一股火想要发出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去梳妆打扮,还没到约定时间早早下楼,站在这里傻傻地等。 她怨自己不争气,也怨冼耀文。 她应该怨,冼耀文等到今天才约她,的的确确是故意的。 综合分析周懋臣这种老狐狸的做事风格和身体状态,他能想到联姻一事周懋臣不会只让他一个人使劲,肯定会帮着一起使劲,做周若云的工作。 既然决策人的意向基本达成一致,身为项目执行人的周若云并没有多大的腾挪空间,不想太费劲的他只好抱着熬鹰的想法,使出欲擒故纵之策,先抻她几天,将傲娇抻个七七八八。 透过挡风玻璃,冼耀文看见周若云梳着pageboy发型,中世纪晚期贵族侍童的代表发型,发尾呈现明显的大内卷,全面往内扣,搭配整齐的八二侧分,温文儒雅。 脸上没用化妆品,素面朝天,只有眉毛经过精心修饰,不是烂大街的乀字眉,而是传说中的月梭眉,很少看见女人修这么眉,细长,形似月牙。 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阔摆大衣,a字形轮廓,领子宽大,前胸有两粒实用又修饰的大纽扣,八分袖,衣摆刚过膝盖。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珍珠不大,只有黄豆大小,色泽却很好,胸前佩戴着胸针,一只金灿灿的羊,应该是梵克雅宝的动物胸针系列,材质黄铜带镀金,售价85美元至135美元。 “妈的,一体浇铸再用砂纸打磨的工艺,学徒就能上手干,工价撑死了几十美分,奸商,该死的资本家,等明年腾出一笔资金入股。” 腹诽一句,冼耀文转脸对陆雁苏说道:“你在车里等,还是大大方方下车打声招呼?” “车里等。” “好。” 冼耀文从副驾驶拿了鲜花,推开车门下车,径直往周若云走去。来到近前,递出鲜花,“若云,你今天真漂亮。” 周若云接过鲜花,含蓄地说道:“谢谢。” “跟你说件事,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事?”周若云将手里的鲜花给握为抱。 “昨天我见了陆雁苏,邀请她帮我做事,她答应了,现在她人就在我车里。” 闻言,周若云秀眉蹙起,“她在你车里?” “嗯。” “我不想见她。”周若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还是见一见吧,她是个可造之才,稍稍培养一下就能顶大用。”冼耀文柔声说道:“你只要不抗拒,很快会成为冼太太,将来你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 “陆雁苏把周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我不想见她。”周若云气哼哼地说道:“你不让她走,我上去。” 冼耀文一弓腰,嘴贴在周若云耳边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上车或者我抱你上车。” 周若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嘟囔道:“你耍无赖。” 冼耀文嘿嘿一笑,往前迈了一步,再次贴到周若云耳边说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从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我最近真的很忙,没时间陪你慢慢度过相识、相知到相爱的过程,未来岳父也没时间等,有些事情只好打乱顺序。” 冷不丁,冼耀文抓住周若云的柔荑,捏了两下,用更柔和的语气说道:“我们先成亲、怀孩子,等安了岳父大人的心,我再慢慢追求你。” 周若云的脸从脸颊红到耳后根,嘴里支吾道:“哪有你这样的,真是无赖。” “我就是这样,乖,上车。” “我不……”见到冼耀文作势下蹲要去抱她的腿,周若云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这样。” 冼耀文淡笑着捏了捏周若云的脸,“乖了,听话。” 脸颊上传导到心里的异样感觉,令周若云有了被抱上车也不错的淡淡想法,她嘟了嘟嘴,无意识地撒娇道:“我偏不。” 闻到撒娇的气息,冼耀文立刻下猛药,再次弓腰,嘴往前探,在周若云脸颊上吧唧一声,感觉到激动的颤抖,却没有抗拒的动作,乘胜追击,闲着的手绕过周若云的臂膀,贴在她的后脑勺上,嘴对着嘴亲了上去。 初始,周若云想逃,后脑勺上的手轻轻发力禁锢住她,一次,两次,都未能逃脱,她闭上眼,沉沦情不自禁。 良久。 唇分。 埋怨,“为什么要这么快?” 解释,“我不讨厌你,你也不讨厌我,结局已经注定,过程为何不能快一点?” “我不喜欢这样。” 冼耀文啜了啜牙花,舌头伸出嘴外,上嘴唇一刮,一粒不知什么东西粘在嘴唇上,中指在嘴唇上一撇,东西粘到手指上,眼一瞥,冁然笑道:“你说你不喜欢,可你在我嘴里留下一个定情信物。” 唰,周若云的脸瞬间成了红苹果,支支吾吾道:“我,刚刚,吃,吃苹果,没,没,没漱口。” “没关系的,不要紧张。”冼耀文抚了抚周若云的秀发,“我的公主殿下,我抱你上车好不好?” “不,不好,我自己走。”(本章完) 第388章 穿梭花丛间 冼耀文刚才的操作让陆雁苏瞠目结舌,之前有个问题她没想通,冼耀文明明清楚她和周家的关系,为什么约会周若云还要带上她,现在,她似乎有点懂了。 她大概成了扰乱周若云心神、转移注意力的一个工具。 “冼耀文究竟是怎样的人,谈恋爱都带着算计?周若云,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是个火坑?” 陆雁苏对周若云有一分怜惜,七分幸灾乐祸,尽管被退婚是她咎由自取,但她对周家又岂能没有恨意,她巴不得周家人倒楣。 戚龙雀坐在驾驶位上,手里握着军用水壶,小口小口呡着水,目光注视冼耀文的同时,又不时瞥一眼后视镜。 每个人都有野心,他也有,曾几何时,他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他听命于先生,而不是反过来。朝夕相处间,他找到了答案,凭他的能耐,根本坐不稳先生那个位子,有自知之明的他自那以后,只剩下忠诚,无限忠诚。 他信赖先生,相信先生处事公道,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他应得的不会少。 相处久了,有些事情不用等先生吩咐,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冼耀文牵着周若云的手向车子走来,陆雁苏知趣地下车,坐到副驾驶。这一举动,落进了周若云的眼里,她呡了呡嘴唇,将不爽咽了回去,她真替自己的二哥不值。 手掌没有感觉到向后的拉力,也没有挣扎,冼耀文清楚对周若云的调教第一步算是成了。 将周若云送进车里,他紧跟着钻入,第一时间握住柔荑,手指摩挲着穿过周若云手指的缝隙,两人十指紧扣。 车子驶出,车厢里一片宁静,冼耀文不说话,周若云不说话,陆雁苏等着看戏,戚龙雀拉挡位杆、踩油门的声音清晰可闻。 手指间的温度令周若云心情凌乱,她转头看着玻璃,小心翼翼张嘴龇牙,检查牙缝间是否还残留定情信物,看见自己的香舌,她回忆起刚才的画面,羞意再次上涌。 一只手并不耽误冼耀文看报纸,他拿起之前没看完的报纸继续阅读。 确定没有第二个定情信物,周若云没转回头,她看着窗外从街景变成海景又变回街景,猜测冼耀文会带她去哪个酒家,过了尖沙咀、油麻地、旺角的交织区域,车子不停,拐进了西北方向,她脑子里想到的酒家名字一个都对不上,这下她没法再猜了,深水埗她不熟。 车子并没有驶向任何一个酒家,而是直接进入冼家范围,停在了一号楼楼底。 “在,在你家里吃饭?” 周懋臣对冼耀文的调查都到美国了,又岂会不知道他住哪里。深水埗、唐楼,见不到酒家,几个因素一结合,周若云岂能猜不到来了冼耀文家。 “嗯。”冼耀文收起报纸,柔和的目光对向周若云的脸,淡笑道:“我让宋师奶做了她所有的拿手菜,你试试吃不吃得惯,若是吃不惯,我好让媒人向泰山大人提出陪嫁一个师奶过来给你开小灶。” “谁,谁要嫁给你。”反复的低温煎烤,周若云的脸颊快有三分熟。 “我听说是你。” “你怎么这样。”周若云娇嗔道。 “呵呵,下车了。” 冼耀文牵着周若云的手下车,带着她拾级而上,来到四楼的客厅。 “我刚来香港的时候,买下左边隔壁那栋楼,住了一段时间,自己盖了几栋楼,这里是一号楼,我住的地方,右边隔壁是二号楼,我弟弟耀武和弟妹芷兰住着,丽珍住在三号楼,佩佩住在四号楼,五号楼现在空着,不过马上就会有人住进去。” 冼耀文带着周若云来到书房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我在新加坡认识一个小娘惹金满,过些日子就会去新加坡和她举行仪式。六号楼住着我的族妹玉珍,她父母都染上了麻风病,怕传染给她,去了麻风村,她又遇上一点事,只好来投靠我。” 冼耀文坐到大班椅上,拽着周若云坐进他怀里,“我把玉珍当亲妹妹看待。七号楼是给另一个弟妹准备的,华夏巴士钟成坤的女儿钟洁玲,他们两个马上要定日子。 过几天又要起两栋新楼,八号楼、九号楼,八号楼给我的司机住,就是刚才那个,九号楼为你准备,楼号只是为了方便排序,先到先得,没有大小之分。 楼和楼的外观基本保持一致,内部的格局和装修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自己的楼就是自己的私人空间,理论上来说,除了偷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周若云轻啐一口。 “丽珍、佩佩、金满,她们三个之外,我在港岛还安了两个家,蓝塘道892号别墅住着宝树,她年纪比我大一点,和她两个女儿树澄、树莹一起住,现在和树莹在巴黎工作,树澄被我安排到丽池花园做事。” “做事?树澄几岁?” “比我大,树莹和我同年,嗯,和你也同年。” “哦。” “还有一个家安在北角辉浓台,我在那里买了一栋楼,女主人是婉卿,柳婉卿,听说过她吗?” “友谊商场那个?” “对。” “婉卿有一个女儿骞芝,今年八岁,跟了我姓冼。她们五个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我视她们如妻子。除了她们,我在东洋还有一个相好兼合作伙伴,关系会一直保持。 不久之前,我有一个电影明星的情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已经分开,没了关系,名字我就不说了。现在我还有一个电影明星的情人,东洋人,叫山口淑子,她还有一个中文名,李香兰。” 周若云倏地转头,“那个李香兰?” “对。”冼耀文颔了颔首,“就是那个李香兰。目前来说,跟我有关系的女人就是这么几个,我可以肯定将来还会有其他,妻子也好,情人也罢。 事实上,我已经看上另一个电影明星,可能会在一起几天,也可能三两个月,再长就不可能了,我不会和情人长期保持关系,山口淑子快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周若云想让自己变得伤心失落,可是并没有,耳濡目染之下,她一直认为专情的男人只存在于戏文里,对男人的花心,她的接受能力很强。 “我不喜欢欺骗自己的女人,也不懂什么叫善意的谎言,该让你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我会选择三缄其口,而不是编个谎言搪塞你。 就像你嫁给我并不是嫁给爱情,但我绝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在爱情方面,我不是好男人,但在家庭方面,我绝对是好男人。 爱情的初始是精神上的悸动,让两个陌生人走到一起,爱情的延续是物质上的满足,是责任、耐心以及包容,恰好,这四点我都有,还有一点是现在的你不懂的……” “什么?” 冼耀文淡笑一声,抚了抚周若云的秀发,“我正要说让你别问,好吧,既然你问了,那我告诉你,请做好害羞的心理准备。” 周若云睁大眼睛,等着冼耀文下面的话。 “我身体底子很好,还很注意保养和锻炼……” “你怎么这样,不要说了。”周若云已然明白冼耀文要说什么,正如她刚刚心中所想。 “哈哈哈,你这个阶段的女人最是自欺欺人,心中迫切想听,嘴上却说着不要,我不往下说,你心中肯定失落,好吧,我不说,让你偷偷失落去。” “你怎么这样,不要胡说,我才没有。”周若云脸上爬满被说中心事的羞意。 “好好好,没有。”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我刚刚说了,自己的楼就是自己的私人空间,你可以在自己楼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招待自己的客人,一般来说,我很少会去你那里,除非你主动邀请。 只有我这里是一个例外,楼下的饭厅是家里人一起吃饭的地方,外面的客厅是招待家里客人的地方,隔壁是我的卧室,但并不属于我一个人,你,你们会争着抢着过来睡。” “我才不会。” “你会的,如果不让你过来睡,你会哭给我看。” “我不信。” “一年以后我们再重新讨论这个问题,希望你到时候嘴还是这么硬。” 周若云傲娇地从鼻子里吐出一个“哼”字。 “整栋楼只有这里才能算是我的私人空间,以后,其他时间你想来就能来,周末最好别来。周一到周六,我是冼家冼耀文,是丈夫、大哥、老板,要撑起这个家,不让跟着我吃饭的人生计出问题。 周末,我只是冼耀文,还未到弱冠之年,乳臭未干,没什么要紧事,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这种逍遥享受不了多久,等我们有了孩子,他才不管周几,只要想,就会坐我脖子上撒尿,我还拿他没办法。” “谁要跟你生孩子。” “当然是你。” 冼耀文抬手将手掌贴在周若云的脸颊上,一掰,嘴对着嘴堵了上去。 这一吻,不比在医院门口的大庭广众,私密空间里,一个肆无忌惮带动另一个情不自禁,吻了好久。 两张嘴唇起了化学反应,胶水的分子式填满空隙,分开时,撕扯痛入心扉,脱钩时,发出“啵”的一声,周若云的唇珠肿胀,犹如粘着一个小丑的红鼻子。 她的小手揉着,嘴里咈咈作响。 “你好讨厌,疼死了。” “刚才我已经想停了,是你……” “不许你说。”周若云捂住冼耀文的嘴。 “噗,呵呵~” 两人在书房待了良久,直到周若云嘴唇的肿胀消退,两人才下到饭厅。 在饭厅的家里人只有周芷兰和王霞敏,冼耀文给周若云做了介绍,便将周若云安排在王霞敏边上就座,让王霞敏招待着,他自己坐在亘古不变的主人位,遮挡坐在另一边的陆雁苏。 吃饭时没什么交流,食讫,冼耀文带着周若云到周边散步,告诉她以后可以在哪里散步消磨时光,在哪里吃宵夜,仿佛是在安排婚后的生活。 临了,又带着她在楼边的空地绕了一圈,让她自己选九号楼的位置。 一件件都是挺无聊的事,周若云却是兴兴趣盎然,一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间,四个多小时悄悄溜走,冼耀文送她回医院时,已经到了可以琢磨晚饭吃什么的点。 接时,陆雁苏在,送时,陆雁苏还在。 离开医院时,冼耀文让陆雁苏坐到后座,淡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 陆雁苏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你在利用我?” “这有什么好奇怪,我花钱请你,就是为了利用你帮我做事。” 陆雁苏睨了冼耀文一眼,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你现在的岗位是秘书,同义词有跟班、狗腿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所以,没有这个那个。你今天没做什么,却也做了很多,干得不错,我记下了,月底会给你发一笔奖金。” “一个月给我五百块,就为了让我帮你买花、追求女人?”陆雁苏语气不善地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什么事不需要一个过程,难道你希望我一开始就对你委以重任?主父偃能干,但四十年不得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汉武帝器重他,使劲提拔,委以重任,主父偃膨胀了,说出‘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的话,还敢献策推恩令。 推恩令非常高明,但不是只有主父偃能想到,我敢说汉武帝治下的满朝文武都能想到,且想得非常深远,谁献策推恩令,谁就是被诛九族的下场。 其他大臣心胸宽广,肯为别人着想,只有主父偃四十年不招人待见,在他心里无父无母无亲朋友邻,年纪大了,五鼎烹也吃够了,他就奔着五鼎烹去,诛九族没什么可怕,杀,随便杀,统统杀了下去陪我。 主父偃岳母的娘家人被抓时,气得直跺脚,冚家铲,把主父偃的尸体拖过来,我们要分而食之。 汉武帝对主父偃肯定是满意的,立了泼天大功,不仅不需要封赏,还能宰了给大伯叔叔、堂哥堂弟泄愤,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这样知情知趣的人才谁不稀罕。” 冼耀文在陆雁苏的大腿上拍了拍,“假如你有效仿主父偃之心,我很好说话,黑锅给谁背不是背,我成全你,将来你的衣冠冢墓志铭我给你写功盖岳飞,你看如何?” 陆雁苏寒着脸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冼耀文睖了陆雁苏一眼,“我真怀疑自己看错你了,给了你坐电梯直升的机会,你居然没看出来,还要埋怨怀才不遇。 美联储富得流油,我给你一千万美元,你去入股,让我做个小股东,你行不行? 安哥拉在闹独立,那里矿产丰富,我给你一批武器,你去安哥拉换几个矿,你行不行? 被金得利一折腾,好运来在香港的销售比预计更早进入瓶颈期,我放权给你,你把销量提高一倍,你行不行?” 冼耀文顿了顿,不疾不徐道:“前面两个你不敢说行,第三个我估计你以为自己行,那好,我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三天之内你写出一份计划案,假如可行,我给你担当重任的机会。 给你提个醒,不要有薄利多销的念头,中华制衣是我一手一脚建立起来,制衣的每道工序我都能上手,材料成本、人工成本,我只会比你更熟悉,好运来的定价自然有我的考量。” “你认真的?”陆雁苏狐疑道。 “是的,我很认真,哈佛高才生阁下,希望你在哈佛时用功过,而不是把大部分精力花在聚众淫乱上,只是学了点花架子。” 闻言,陆雁苏瞬时跳脚,“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没有聚众淫乱,我只是谈恋爱。” “行行行,谈恋爱就谈恋爱。”冼耀文摆了摆手,“抓紧,你只有三天时间,若是写不出来,放下你陆大小姐的傲气,摆出秘书的样子,老老实实给我跑腿。” 陆雁苏傲娇道:“我不信写不出来。” “很好,加油。”冼耀文瞄一眼手表,说道:“到你的下班时间,要不要把你放在路边?” “我要回去取车,把我放在码头。” “好。” 五点二十分。 冼耀文来到筲其湾长江公司塑胶厂,一间有年头的厂房,铁门、墙壁、窗户无不镌刻着岁月的沧桑。 跨过铁门,进入厂内,岁月的痕迹消失,改而热火朝天的蓬勃朝气,一间年轻的工厂,一群肯干的工人,还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腰上套着呼啦圈转着,且按照某个节奏蹦蹦跳跳。 “leftleftrightright,goturnaroundgogogo。”打着响指,哼着调子,冼耀文来到女人身前,跟上女人的节奏舞起来,“jumpinggroovingdancingeverybody……” 旋律哼完,两人停止舞动,冼耀文在女人脸上瞟了一眼,说道:“枫羽,气色不错,是不是有了新男人,不用再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女人是张张太,姓邱,名枫羽,富有诗意的名字。 张张太叹了口气,顾影自怜道:“自从认识先生,其他男人再也入不了我的法眼,好些日子没开荤了。” 冼耀文搂住张张太的腰,捏了捏肚脐边的软肉,嘴里嗤笑道:“马屁功夫不错,今晚我请你开荤。” 张张太咯咯一笑,抛了个媚眼,说道:“我不稀罕请,就稀罕让。” “让就免了。”冼耀文摇头道:“让了一次你会想着第二次,次数一多,丽珍那里瞒不住。” “冼太才不会介意。”张张太贴到冼耀文耳边说道:“有一次打牌,邓太问冼太能不能借先生一晚,冼太答应了,我看邓太是认真的,她是真想跟先生睡一觉。” 冼耀文压低声音回道:“你不要胡说,别让我羊肉没吃着,再惹一身骚。” 张张太兴奋地说道:“先生也觉得邓太守不住?” “你呀,自己是乌鸦,巴不得别人都黑。” 说着,冼耀文直起腰杆,不再和张张太贴耳朵。别人的八卦他没兴趣瞎说,何况是邓太这个已经将欲求不满写脸上的女人。 “嘉城呢?” “到商行拿材料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哦,给我看看。” 冼耀文冲张张太伸出手,将呼啦圈接了过来。 先掂了掂分量,接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卷尺量了量尺寸,然后将呼啦圈直立在地面,手指一扭,呼啦圈转了起来,歪歪扭扭,给人一种重心不稳的感觉。 反复试了几次,依然是歪歪扭扭,可以排除手法不到位的可能。 最后是最直接的测试,将呼啦圈套在腰上,一扭腰转了起来,转上一会,给人的感觉不怎么对劲。这下基本肯定呼啦圈的重心有问题,并不在圆心。 掏出笔在呼啦圈上取对称的八个点,画上不同的标识,将呼啦圈平行于地面捧起,然后进行自由落体测试,做了几次测试,画着三角形标识的一头总会先着地,说明重心偏向这头。 冼耀文正想对张张太说话,看见庄嘉诚迈进铁门。等对方靠近,他甩了甩呼啦圈说道:“发现了?” 庄嘉诚点点头,“发现了,材料不过关,有水分还有杂质,加热时会产生气泡,我刚刚去了商行,明天他们会送新材料过来。” “发现了就好,年底之前做出500万个有没有问题?” “问题不大,新来的七五机已经调试好,最多两三天就可以正常化生产。我带你看看?” 冼耀文摆了摆手,“现在不必看了,机器我也看不懂,等第一批产品下线,你给我来个电话,到时候我再过来。” “饭点了,去吃饭?”庄嘉诚问道。 “今天就算了,我已经有约,就是抽空过来看看,我们改天再约。” “我随时可以。” “好。” 离开时,冼耀文带走了张张太。 前往丽池花园的路上,他关心了张张太的工作近况。只是礼节上表示重视的关心,前天他刚和苏丽珍聊过金大押的业务,张张太在忙什么他很清楚。 半路将张张太放下,差不多六点,他进了丽池花园的办公室,孙树澄已经摆好碗筷等着他。 洗个手开吃。 刚动筷,孙树澄就说道:“热水器好像坏了,打不着火,昨天我在主卧洗的澡。” 说着,她涌起一股羞意,昨天洗完澡顺便在主卧吹头发,手欠翻了翻床头柜,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低头看报的冼耀文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随意问道:“是不是阀门坏了?” “没有坏,能听见煤气声。” “哦,等下我过去看看,小毛病我自己处理了,处理不了,你明天报修。” “嗯。”孙树澄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想要个吹风机。” “主卧的那个你先拿去你房间,我让人从美国发新的过来。” 吹风机是费宝树在美国的时候买的,钢材打造,很大的一台,看着像是一台柴油抽水机,他挺嫌弃,费宝树却是蛮喜欢。 “我房间的窗户有点问题,很难关上。” “嗯?” 冼耀文抬头,狐疑地瞟了孙树澄一眼,窗户又不是热水器,佣人可以直接上手修,根本没必要告诉他。 孙树澄好像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本章完) 第389章 恋爱ing 鉴于费宝树的关系,他不好轻易怀疑孙树澄对他有了异样的情素,只好说道:“我等下一起看看。” “嗯。” 孙树澄点点头,继续小筷夹菜,小口吃饭,只是,时不时地,她会往冼耀文碗里夹一筷子菜。 冼耀文见状,说道:“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嗯。” 孙树澄嘴里答应,手里夹菜的动作却没停,冼耀文的碗里一没菜,她就会续上。 对她过分亲昵的举动,冼耀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听之任之。 晚餐在暧昧的氛围里进行,等吃完,孙树澄收拾好碗筷,给冼耀文泡来一杯茶,又端来干果拼盘坐在他边上,捻起松子替他剥壳,剥好一颗放在碟子里,任他取食。 孙树澄的红袖添香并没有令冼耀文觉得享受,反而如坐针毡,他是喜欢玩女人,但他也有底线,显然,孙树澄不在他的猎艳范围之内。 只不过泡个茶、剥个松子,也不能确定孙树澄对他有那种意思,也许只是亲人间的亲近,孙树澄不是别人,是费宝树的女儿,以后还要相处,他的前瞻性预防针可不好随意打出去。 看了半张报纸,离开已不突兀时,他赶紧往蓝塘道别墅过去,轻松修好了热水器和窗户,火急火燎地往辉浓台过去。 打周若云开始,轮番暧昧,他已经憋了一肚子邪火,需要冷静冷静。 晚上的时光难以描述,第二天吃早点时,柳婉卿神采奕奕,心情格外好,冼骞芝小朋友的心情也很棒,本来见不到爸爸的日子,爸爸却来了,她忘记了施展鼻孔吞筷子神功,吃着爸爸喂的泡饭,给爸爸讲学校的故事。 …… 连续三天,冼耀文大部分时间窝在书房里跟着盘英学马来语。 马来语不难学,它的文字是规则的拼音文字,知道一个字发什么音就基本知道怎么写;反过来,知道一个字怎么写也就基本知道怎么读。其次,它的语法相当简单,有汉语基础,再学马来语,语法可以无视。 另外,马来语的书写方式经过多次改良,如今采用拉丁字母,而且,马来语底蕴不足,词汇量较少,不少词汇照搬自英语,这又降低了学习的难度。 一天时间学发音标准,一天半时间玩拆词游戏,历时两天半,冼耀文差不多掌握了学习技巧,并学会一些常用语。 按盘英的评价来说,他的发音很可笑,但能听懂。发音不准没关系,可以慢慢纠正、提升,暂时来说,只要保证别人能听懂就行。 第三天,11月17日,凌晨。 戚龙刀在一个偏僻的小码头接到一批从黄金海岸过来的人,一共14个,坦桑尼亚的马赛人,在库马西的营地已经接受过射击和格斗的基础训练。 马赛人为了在东非艰苦的草原地区生存,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基因筛选和被动改良,拥有了非凡的视力,他们的裸眼不仅能观察到10公里以内的动物,还能正确区分黑暗环境中藏匿于草丛中的动物种类。 马赛人中的猎手随便拎一个出来,经过培训就能成为神射手,而且是机瞄型神射手,1500米以内自带八倍镜。 马赛人擅长奔跑,人类耐力强的特性在马赛人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可以一路追踪猎物不放,直到将猎物活活累死。 马赛人是黑人,假如穿戴黑色战斗服、全副黑色武装,脸上戴一个鬼面具,隐匿效果要多好有多好,冷不丁在敌人面前出现,敌人未战先怯七分。 马赛人是游牧民族,但不是原始人,很早之前一些部落已经和白人接触频繁,有不少人会说英语,这次从黄金海岸调过来的14人来自一个“向导”部落,保持原始的狩猎生活模式之外,他们也会给白人猎人当向导赚取一点好处,不仅会说英语,且与社会不脱节。 他们将会编入雨夜钢琴突击队,组建人魈小队和双瞳小队,主要执行陆上突袭、斩首等任务,昼伏夜出,行动时间一般会选在月黑风高的凌晨。 原来的30人,其中15人按照美国河流特种部队的模式,组建两支河流小队,河流a队、河流b队,载具有代号“双狮地球”的2艘pt艇,以及代号“绿头苍蝇”的以33英尺rab江河突击艇为原型打造的突击艇,还有代号“猪脚饭”的冲锋艇若干,代号“鸵鸟”的水上飞机两架。 另15人组建两支蛙人小队,海狗小队、海猪小队,主要执行水下侦察、螺旋桨破坏、爆破以及登船灭口等任务。 冼耀文上午学完马来语,中午约会周若云。 荷里活道臧记,威海人开的饺子馆,主要做鲁警的生意,周若云很喜欢吃这里的招牌墨鱼饺子。 一份墨鱼饺子,一份鲞鱼饺子,加三道威海特色菜爆炒天鹅蛋、红烧海参、威海清汤,这就是冼耀文两人的午餐。 “我们等下去哪里玩?”周若云咬了半个饺子,边咀嚼,边说道。 “我尝尝。” 冼耀文夹住周若云筷子上乌漆墨黑的半个饺子,放进嘴里咀嚼几下,感觉味道还不错,但没打算吃下一个。 他吃东西讲究色香味俱全,特别是一个色字,造型还能将就,颜色没法将就,黑色的食物让他膈应,假如没得选,不吃会死,他能大口大口的吃,当作美食,他只会浅尝辄止。 有条件享受时,他不会委屈自己,没条件时,他也能吃苦,适应能力很强。 又夹一个鲞鱼饺子放进嘴里,等咽下才回话。 “你决定。” “嗯~”周若云想了一下,说道:“我想去荔枝园,石叔叔卖掉荔枝园后,我还没去过,听说里面多了不少玩的东西,过山车啦,腾空飞艇啦,碰碰车、碰碰船啦,还有鬼屋。” 说着周若云面露犹豫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冼耀文一眼,“都是小朋友玩的,你会不会说我幼稚?” “不会。”冼耀文淡笑道:“你想玩什么我陪你,白天我们把所有能玩的玩个遍,晚上在园里的水上舞厅吃晚饭,吃完饭再看一场露天电影。” “好呀。” 周若云莞尔一笑,夹起一个饺子往嘴里送,咀嚼的速度比之前快,似乎想要快点去荔园。 冼耀文陪着加快速度,两人风卷残云又不失得体地吃完饺子,快马加鞭过海前往位于荔枝角的荔园游乐场。 荔园游乐场是换了新老板后改的名,原来叫荔枝园游乐场,据传,荔枝角一片原来是江西大地主侯家的土地,并没有正式名称,只是那一片被开辟成果园,且以种荔枝为主,就被叫成荔枝园。 后来,英国佬过来,在英国佬的纵容下,原先是侯家佃户的曾氏围村村民占了侯家的土地,并以荔枝角的地形特点命名为“孺地脚”,意为儿子在沙滩上的脚印。 可能是中文翻译成英文登记造册的时候,负责登记的人不知道“孺地脚”该如何翻译,自作聪明翻译成荔枝角,也就有了如今的荔枝角。 这个“可能”,非常有可能,香港的不少地名其实就是在荒诞的情况下产生。 荔枝园的老板是石钟山,圣心英文书院校长,十九岁就当校长的牛人,算是教育界人士,荔枝园一开始的定位是以体育设施为主,主打是游泳池以及一些水上项目,夏天生意较好,冬天基本没什么生意,干脆开半年关半年。 今年年初,荔枝园易手,被上海帮盘了过去,大股东是冼耀文同行,干纺织的张军光,二股东是蒋伯英,创办大中华电影公司那个,三股东是铜锣湾豪华夜总会的老板大头温。 这个豪华不是富丽堂皇的本意,而是译自英文胡佛(hoover)的吉利谐音,胡佛就是美国总统那个胡佛,江湖传言大头温的父亲当年在天津时同胡佛交好,诈骗开滦煤矿股权一事,就是两人一起干的。 大概有个美国总统的世伯挺涨脸,又或许大头温崇拜胡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他的买卖都以豪华为招牌。 三个股东来自三个领域,荔园的娱乐设施也恰好分为三大块,一块就是游乐场该有的设施,过山车、海盗船之类,一块是很有特色的水上舞厅、剧院、露天电影院,最后一块是夜总会,主打艳舞,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种,而是相当明目张胆,在“儿童”游乐场里这么搞,港府脸上挂不住,迟早会被警察放蛇冚档拉人。 不是周末,荔园的生意却是不错,冼耀文两人来到荔园门口,看见售票窗口前排着一条不算太长的长龙,热恋期嘛,排队也不是枯燥的事,两人大手牵小手,排在队尾,用情话驱赶前面的队伍,不知不觉就轮到。 五毫一张入场券,买三张,进入园内,直接奔着游乐场过去。 进入游乐场,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柱形建筑,门头上挂着霓虹灯字“小碰车”,两人走到建筑的栅栏边上,往里一瞅,十几个小朋友驾驶着鼠标形状的电动碰碰车,正撞在一块。 “要不要玩?”看了一会,冼耀文问跃跃欲试的周若云。 “都是小朋友在玩,我们进去不好吧?”周若云嘴里说着不好,心里其实很想玩,看着冼耀文的眼睛在说话,“你逼我去玩呀。” 冼耀文会心一笑,“没什么不好的,我们也是两百个月大的小孩子。” 不等周若云口似心非说不要,他牵着她来到负责人兼售票员的身前,拍下十元钱,先照着这么多钱玩。 不给周若云扭捏的机会,付过钱,冼耀文抱着她放上一辆画着金龟子图案的碰碰车,自己上了边上一辆比较科幻的,车身上画着《大都会》里女机器人玛利亚的图案。 脚踩油门,手把着方向盘,直接撞向周若云的碰碰车。 “你要撞我。” 这一撞,解放了周若云的玩性,她一踩油门,把着方向盘转了一个圈,朝着冼耀文的碰碰车撞过来。 冼耀文把着方向盘,沿着周若云相反的方向快速转了一个较小的圈,他的碰碰车呈一字形撞向周若云的“丨”。半路被劫,周若云咯咯一笑,继续绕圈寻找攻击冼耀文的机会。 两人就这样你躲我撞,我撞你躲,占着一个角,玩得不亦乐乎。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十元钱没有想象中耐玩,意犹未尽时,买来的时间已经告罄,还有不少好玩的,两人并未选择续时。 离开小碰车,两人又来到叮叮船处排队。 叮叮船是轮盘式游乐玩法的一种,人坐在船模里,靠转轴带动绕圈圈,特殊之处是船头焊着一个圆环,上面挂着铃铛,转圈时叮叮当当作响,船泡在水里,船头破浪,水声荡漾。 “你看,那个小女孩好可爱。”快轮到时,周若云指着女售票员边上的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看着只有五六岁,怀里抱着襁褓轻轻摇晃,一只手轻拍奶娃儿的后背,小嘴嘟嘟,说着哄奶娃儿的话。小女孩的穿着干净清爽,皮肤白皙犹如瓷娃娃,左胸前靠近小肩处别着一条手帕,人中沟不见清鼻涕流经的痕迹。 打量完小女孩,冼耀文贴在周若云耳边说道:“你喜欢小女孩,我们可以自己生,你想生几个都行。” 周若云羞红着脸轻啐道:“谁要跟你生孩子。” 冼耀文呵呵一笑,没有进一步挑逗周若云,只是伸手入口袋,掏出一张钱拿在手里,前面只剩下一个人,下一个就是他们。 待轮到,他将钱递给女售票员,“两个人。” 女售票员接过钱,转脸看一眼小女孩,手里机械地拿找零。 等女售票员转回头,冼耀文问道:“你的女儿?” 闻言,女售票员礼貌一笑,“我的大女儿。” “你女儿非常可爱,叫什么名字?”周若云将话茬接了过去。 “以南。” “以南,真好听。”周若云赞了一句,看着小女孩以南说道:“以南手里抱着的也是你的孩子?” “是啊。”女售票员脸上露出欣慰与幸福的笑容,“我的小儿子英九。” “多大了?” “四个半月。” 以南、英九,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冼耀文已经能猜到眼前的女售票员是谁,秦承志的女儿秦厚修,要论起来算是齐玮文的师姐。 秦承志曾任军统情报战术教官,齐玮文是他的弟子,后又升任第三处处长,严格算起来,冼耀文都算是他八竿子才能打着的炮灰手下。 朝襁褓瞄了一眼,冼耀文往边上站了站,等着周若云和秦厚修聊完。(本章完) 第390章 说潜伏 叮叮船、旋转木马、碰碰船、腾空列车、海盗船、摩天轮、过山车、鬼屋,还有一些摊位游戏,凡是能玩的,两人都玩了一遍。 其间,不乏将周若云吓得大喊大叫的瞬间,在过山车上,周若云的尖叫声突破天际,在鬼屋,她被吓得整个人挂在冼耀文身上。 下午四点多,当园内再没有适合两人玩的项目,两人坐在靠近海湾的泳棚前,周若云依偎在冼耀文臂膀,手里拿着冰淇淋,挑起一棍送到冼耀文嘴边,又一挑送进自己嘴里。 “如果有一个自己的游乐场该多好,只有我一个人玩,不用担心小朋友嘲笑,我想什么时候玩都可以。” “不用如果,我可以买下一处偏僻的海角,把地名改成云角,在云角上盖一座云园,凡是你喜欢玩的,云园里都安排上,你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 云园的最中央挖出一个云湖,种上荷花,养一些水草和鱼,吸引云鸟过来栖息。云湖的中央盖一栋别墅,盖高一点,你可以身处云间俯视整座云园,别墅就叫‘云知道’。” 无须打腹稿,一个云园的规划随口而出,说完,冼耀文看着周若云深情告白,“这个地方只属于你,只有云知道。” 啪嗒,冰淇淋掉在地上。 周若云眼含激动的泪花,扑进冼耀文怀里,沾满冰淇淋的嘴唇贴上冼耀文的嘴。 一吻万年,一吻差点送走一个,天人永隔。 嘴唇分离,周若云躺进冼耀文怀里,仰看夕阳西沉,嘴里痴痴说起呓语,“你想要几个孩子?” “依你,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我想生四个,大哥、二姐、三弟、四妹,生完大哥,缓两三年再生二姐,这样大哥可以帮忙带妹妹,生完二姐,又缓两三年再生三弟,大哥开始学习知识,二姐带三弟,等到三弟四五岁,再生四妹,这样,四妹就有三个哥哥姐姐宠着。” “你是不是把四妹当做自己的化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最小的一个当然要受宠咯。”周若云理所当然地说道:“有哥哥姐姐照顾,她不需要那么累,能充分享受生活。” “哈,你真把自己代入进去了,除非她不结婚不要孩子,不然该累的还是得累,哥哥姐姐可以照顾她,但不能连她的孩子一起照顾,人终归要靠自己。” “我知道的,我是说童年时光,起码她的童年要无忧无虑。” “哦。” 两人在有趣却又毫无营养的对话中迎来了夜落,在水上舞厅吃过饭,到了露天电影院,不嫌地上脏,席地而坐于角落,观看蒋天流、汪漪演的电影《太太万岁》。 电影的故事非常单薄,就是男主角在外面有了小公馆,夫妻之间分分离离那点事,而且是三年前的老电影,没什么看头,但周若云却是看得挺起劲,目光多落在一对处于热恋中的配角身上。 冼耀文的目光也落在配角汪漪的身上,荧幕上的演员,他只对汪漪有一点了解,且与前世有点联系。 曾经跟着老头看过汪漪参演的《黑炮事件》,同一天又看了《国产凌凌漆》的午夜场,老头指着荧幕上的喷火女郎陈宝莲介绍过,她是“周玉玲”的外孙女。 “杂志上说,唐志琴这个角色导演桑弧本来想找王丹凤演,她没时间才作罢,找了和王丹凤长得很像的新人汪漪。” “你怎么会关心这种消息,为了找情人吗?”周若云嬉笑道。 “为了了解女演员,和其他行业一般都是男人当顶梁柱不同,香港的电影行业却是女人当顶梁柱,一部电影能不能卖座,女演员相当重要,关于女演员的消息,我平时都会关注。” “哦。你开着制衣厂,怎么忽然又开电影公司?” “假如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你,说她可以从银行拿到贷款,让你和她合伙做无本起家的生意,你会不会答应?” “没陷阱吗?” “没有。” 周若云想了一下说道:“应该会答应。” “嗯,我答应了。” “友谊公司?” “对。” “米歇尔我见过两次,感觉……怎么说呢,她很买卖人。” 冼耀文淡笑道:“买卖当然是要找买卖人做,互相出多少力,拿多少回报,账算得清清爽爽,这没什么不好。做买卖最怕和稀泥,做之前讲交情,多点少点无所谓,做之后眼里只剩利益,这不行那不行,分赃不均亲兄弟没得做,恨不得砍死对方。 先小人才能成就君子佳话,先君子最终只有一地鸡毛。” “做生意和和气气不好吗?不是说和气生财?” “谁说先小人就不和气?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你好久没去上课,学校有没有处分你?” “我休学了,明年夏天回学校重读。” “我争取让你挺着大肚子回学校,让老大从娘胎里开始念大学。” “我才不要。” “由不得你,改天我就去找泰山大人提亲,婚礼就定在过了抬头红的第一个黄道吉日。” “抬头红是正月,还要好久呢。” “你着急了?要不赶在年尾前怀孩子,今年是庚寅年,让老大沾沾虎气?” “谁着急了。”周若云扭捏道。 “好好好,我着急,你一点不着急。” “这还差不多。” 情话说来就来,说歇就歇,不知不觉两人又把注意力放回荧幕。 …… 当天晚上,冼耀文夜宿齐玮文住所。 圣贤时间,齐玮文趴在冼耀文身上,一只手夹着香烟,一只手抚摸冼耀文的胸大肌,“好像变小了,是不是最近忙着追求周家的大小姐,疏于锻炼?” 冼耀文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说道:“恰恰相反,我最近的有……耐力锻炼加量了,肌肉的分解速度加快,自然要变小。” “难怪我发现你的额头加深,再不注意,抬头纹就该出来了。” “没关系,等身体适应过来就好了。” “还是注意点,弄几个食补的方子补一补。”齐玮文将烟扔进烟灰缸,起身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半杯,剩下的半杯递给冼耀文,“蚊子不能清一色对吧?” “当然,清一色容易被架空,人员来源还是杂一点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打算吸收一些其他国家的退役情报人员,特别是有过长期潜伏经历的人员,情报人员做过卧底,前途基本到头了,很难再受重用,用起来踏实一点。 情报人员没有国家民族大义压着,只能用钱维持忠心,小洋鬼子,蚊子的架构一旦搭建起来,每年的开支是天文数字,你真的要搞大?” “你不用怀疑我的决心,情报对商业的作用比对战争更大,没有情报支持,很难做成高利润率的生意,花在刀刃上的钱,再多也得花。” 冼耀文喝掉杯里的水,将空杯子递回给齐玮文。 齐玮文随手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缩回被窝,仰躺在冼耀文怀里,“在香港,最容易接触到英国情报人员,我跟他们没打过交道,你有没有渠道?” “渠道有,但了解得还不够深。”冼耀文弹了弹烟灰,说道:“先缓一缓,你试试其他门道。” “我的门道不是蓝就是红,你敢用?” “怎么,你还能招募到红的?” “安插卧底不容易,有机会接触到机密情报的人员,哪个不是祖宗三代都得查清楚,资料和过往不是那么容易造假的,只要有心调查,总能查出一点问题,即使没有证据支持,有了疑点就不可能得到重用。” 齐玮文在冼耀文的胸口拍了拍,“你是不是要说既然这样,军统为什么会成筛子?” “有什么好问,间谍玩的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卧底想要潜伏,不沾点自己人的血当投名状怎么行,就是没沾自己人的血,也要和光同尘,为了活着,为了任务,做点不符合自己组织原则的事可以理解,两面三刀,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也可以理解。 不过,谁还没有三五个知己,大义在前,不好给好友出头,等时过境迁又逮到机会,又有几人会不选择落井下石呢?” 冼耀文叹了口气,“卧底啊,就是主动把线剪断放出去的风筝,等飘回来,谁知道哪些风筝在粪缸里泡过,哪些还是干净的,最妥善的处理方法就是形式上重视,拍拍肩膀,道一句辛苦,实际上冷处理,哪里不重要就安置到哪里。 没有反复还好,若有反复,早就举着等机会的石头也该砸下来了,善终可求,更上层楼,回家瞧瞧祖坟有没有冒青烟。” 齐玮文咯咯笑道:“我忘了小洋鬼子你也是卧底出身,微不足道的小卧底,稍微一点好处就能把你打发了。” “我倒是挺知足,读完了高中,还跟了一个不错的老师,从他那里学到一点拉丁文的基础,不然我学洋文上手哪有这么快。” 冼耀文说得是真的,前冼耀文的高中英语老师确实会点拉丁文,也确实教过学生,但水平其实不咋地,不过用来当成证据链的一环足够了。 他对自己会多门外语这一点毫不掩饰,不是因为他粗心大意,而是当下会多门外语的人不少,日语无须多说,前冼耀文跟小鬼子学了三年,学得好不仅能得到小鬼子实物奖励,还方便他窃取情报,下过苦功又有语言环境,说得贼溜。 英语在学校学过,且在香港混会英语比较吃得开,之前没基础,下苦功学的人比比皆是,他会也不奇怪。 再说法语,前冼耀文亲妈曾经工作的洋行主要市场就是英法两国,听说她老人家就会说洋文,村里人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洋文,洋行也没开到冼耀文穿越过来,他没机会搞调查,但想必逃不出英法两门,这后面的故事就好编了。 说她老人家遗物里有封法语写的信,说信的内容可能和生父有关,又能咋滴?一个没见过父母的孤儿对父母的过往好奇,想要探究,说得过去吧? 还有一个西班牙语也显摆过,但他在见龙学美之前,已经在车里常备一本西班牙语学习书籍,书房里摆着不少西班牙文学作品,就是笔记也没忘记在书上做了一些,完整的学习历程早就编好了,经得住查。 其他语言也是一样,显摆之前,他都会做好学习历程,尽量拉长学习时间线,不去碰瓷赵元任这种语言天才。 他老头给他的遗传和家训,多学知识,少显摆,宁愿知识烂在肚子里,能藏拙必藏,盖着的才是能发挥奇效的底牌,一掀开就是明牌,不傻的敌人都会做出针对性布置。 能被老头视为潜在敌人的人物,根本不可能是傻子,哪怕处于成长期的也不可能。他曾经在贵族学校的同学哪个又不是阴货,一个个被家里安排学这学那,学了一肚子知识,但若非必要,没人刀锋出鞘,只会显摆自己的泡妞功夫,甚至会故意摆烂给旁人看。 有人可能没阅读过《三十六计》,但一静一动之间无不是计,能富贵两代,奔着三代,展望千秋万世的家族哪有好相与的。 如果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创一代,需要适当高调展示自己的才能以吸引合作伙伴和人才,需要向世界大声宣布“冼耀文来了”,他肯定会潜藏于水底,就是浮上来换气也会选在夜深人静时。 齐玮文换了个姿势,幽幽地说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容易知足,大义之下,又有多少人不是带着振兴家族的期望从军从政,又有多少家族并不在意哪边胜,分散投资,子弟分开往每个势力送,不管哪边胜,家族都能抓住展翅高飞的机会。” “世家大族几千年都在这么做,不奇怪。” “是啊,不奇怪。有些卧底明明已经被发现,却是一直未处理,也不用觉得奇怪,有的是人在为自己留后路,只有无根浮萍才会埋头做事,一条路走到黑,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本章完) 第391章 货币流通 冼耀文抚了抚齐玮文的小肚子,安慰道:“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不要想了,如果能确定已经离开漩涡,前军统的人可以再招募一些。” 齐玮文改躺为趴,摩挲着冼耀文的脸,说道:“这样的人在香港有不少,日子都不好过,想多招募几个不难,还是一样的规矩?” “必须拖家带口。” “嗯。”齐玮文应了一声。 ……“小洋鬼子,卖力点。” “齐长官,我儿子今天第一次接客,请怜惜。” “德行。” 翌日。 晨练的冼耀文两人从九龙塘慢跑到深水埗嘉顿山,登上山顶,望着半山腰的几个安保方阵。 大众安全警卫的人员规模一直在扩大,办公楼却还是原先的那栋唐楼,早上晨练光一个天台根本铺不开,大部份人就转到嘉顿山来晨练。 看了一会,齐玮文指着一个方阵说道:“左边那一队手里拿着什么武器?” “小鬼子的十手,你没见过?” “没有,看着像只有一半的笔架叉,用法一样吗?” “差不多,当年南明时期有个叫陈元赟的人被派去东洋找德川幕府借兵,兵没借到,人却留在了东洋,据说他是功夫高手,收了三个东洋徒弟,教他们大明擒人之术,后来,这三人将所学与东洋柔术相结合,开创了新的柔术流派,也改良了十手的用法。” 冼耀文往方阵指了指,“他们练的是良移心当流使十手之法,在笔架叉的用法上进行简化,上手容易,适合矮个子使。” “大明擒人之术?”齐玮文诧异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过正常,名字估计是陈元赟自己起的,其实他教给小鬼子的东西出自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冼耀文冲戚龙雀努了努嘴,“蓬莱戚氏后人,他一眼就能看透出处。” 齐玮文朝戚龙雀瞥了一眼,说道:“为什么练方阵,为了搞镇压?” “镇压那是警察的活,练方阵只是为了将来上台表演。”冼耀文拉开自己的运动腰包,拿出烟递给齐玮文,自己点上雪茄,“二战时期,德国政府给秘密警察配发了一种便携近战武器伸缩棍,就跟我车上的无线电伸缩天线差不多。 照目前的世界发展趋势来看,各行各业都在往高专业化的方向发展,从业人员需要具备专业的知识,也会配备更多的专业工具,伸缩棍不占位置,可以和枪一起挂在腰带上,用来替换现在的警棍刚刚合适。 我很看好伸缩棍的未来,他们先练十手,等伸缩棍到位再练伸缩棍,一边练一边琢磨出一套棍法,棍法一成熟就面向全世界进行推广,促成一些国家的警察部门采用。” 齐玮文恍然大悟,“难怪练方阵,还是为了搞镇压啊。” “你说是就是吧。龙道想要快速推广开,一是打入警察部门、军队,二是成为国际性赛事的比赛项目,比如奥运会、锦标赛之类,相比第二点,第一点相对比较容易。 我准备成立一家生产非致命武器的公司通发,就是英文tonfa的音译,一开始只生产伸缩棍和卜字拐,业务比较单一,管理起来不难,这是属于龙道的产业,也就是属于蚊子的产业,我打算交给你管理,你不用亲自管,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理就行。” “小洋鬼子,你有没有搞错,我是搞情报的,哪里会做生意。” 冼耀文摆了摆手,“通发是生意,也不是生意,我压根没指望它赚钱,你不用有压力。通发开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络香港警队,把伸缩棍推销出去,不仅不需要考虑赚钱,甚至还能往里贴几万。” 说着,冼耀文指了指安保方阵,“除了专业技术人员,通发不会对外招聘。” “懂了,安置家属。” “对,除了注入第一笔启动资金,通发能做到养活自己,不需要往里再贴钱就是胜利。”冼耀文指着最右边的方阵说道:“那是龙道武师团的刘家班,算是龙道的对外宣传部门之一,主要负责龙道的荧幕形象。 具体做的事是推出龙道动作明星,就是以演打斗戏为主的明星,用的招式自然是龙道。 龙道武师是我从龙虎武师改的,就是为了潜移默化中让人接受在荧幕上打斗的人是龙道武师,刘家班会推动成立龙道武师工会,在香港想吃龙道武师这碗饭,必须加入龙道武师工会,而且要考龙道段位; 考了段位会拿到一张龙道武师上岗证,持证上岗,没有证也可以找活,但谁也不敢保证没证的人在干活时不会被打死、摔死或喝水呛死,走在路上被人套上麻袋打断手脚也有可能。” 齐玮文咯咯笑道:“这么霸道,不给练武人活路?” “跟着工会走,不仅有得吃,还能吃得好。在香港没有货与帝王家的机会,去武馆习武的人大多是为了自保,开武馆的人别管他们嘴上说什么,实际上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教人习武挣钱,只能去码头扛包。 一边被尊称一声师父,还能给别人立规矩,一边是咕哩,每天一身臭汗,还要被别人立规矩,二选一,他们自然选择当师父。” 说着,冼耀文招了招手,带着齐玮文往半山腰走去,“香港的武馆收徒弟,一个月少则一两元,多则五六元,一般武馆一批只能收二三十个徒弟,每个月的收入不超过两百元。 这个收入不算低,只不过习武之人的开销比普通人大不少,吃要吃好的,用要用好的,不然练得越狠,死得越快,两百元除掉武馆的皮费,一个人用还算宽裕,要养家费劲。” 待来到刘家班方阵边,冼耀文指了指在锻炼的龙道武师,“他们现在还没开始赚钱,薪水不过百,但每个月我在他们身上的花销不低于两百,厨子、食材、医药费,每一样的花费都不菲,他们过得可比开武馆的师傅舒心多了。 大众安全警卫上个月还能收支平衡,这个月又得往里贴钱,给人看家护院赚不了几个钱,一大票人跟着我吃饭,哪哪都要花钱,其实我的压力很大。” “你的人可比武馆师傅舒心太多了,你别忘了武馆也要交规费,钱还不少,皮费、规费一除掉,剩不下多少钱。我能理解你下大本钱收买人心,怎么就没想着让他们给你卖命,其实有些武馆和社团没有区别,什么生意都做。” “抢地盘,然后开鸡档、粉档?”冼耀文淡笑道:“社团在经营的买卖只有一样我能看上眼,就是赌,小生意人善财难舍,吃进肚子里的钱想让他们吐点出来,不是一般的难,赚了钱藏地窖里,花的时候抠抠索索,恨不得一分不花。 这种人说好听点是勤俭持家,但对一个国家政权来说,属于不安定因素,纸钞这个东西,只有流通起来才算是钱,不流通就是一张废纸。 打个比方,你举债开了一间厂,由于竞争激烈,虽然一直有工开,但杂七杂八一算,其实是做一笔亏一笔。 按说既然亏本,这种厂关门结业也罢,但实际上生意不能停,只要一停,流水就没了,赊给你原材料的供应商会上门逼债,借给你钱开厂的人也会上门逼债,债主聚集在一起能把你直接逼死。 把厂想象成国家,生意就是货币流通,只要钱在转,今天在你手里,明天在我手里,后天又到了别人手里,绕一个圈,过些日子又回到你手里。 货币的流通速度越快、流量越大,就意味着国家的经济情况越好,金融信用也就越好,能够找诨号印钞机的放债人借更多的货币用于流通,钱一多,国家自然就富了,不仅可以维持正常运转,还会不断往好的方向前进。 相比正常国家的货币,港币比较简单,其实算不上是货币,只能说是代金券。”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元面额的港币,用手指弹了弹,“这张纸,你我都认可它价值0.625英镑,你给我一张,我就能陪你睡一晚。” 齐玮文轻啐道:“说着说着就不正经,接着说,我听着呢。” “哎。”冼耀文淡笑一声,继续说道:“港府往伦敦输送的利益从哪里来?市政建设需要的资金又从哪里来?毫无疑问来自税收,此港是我开,此路是我建,要想在此住,赶紧拿钱来。 港府是房东,我们是房客,住在这里就得向它交租,两百多万个的房客情况迥然不同,有的房客肯按时交、多交,有的房客能拖就拖,能不交就不交,一个外来户收租不是那么容易,想多收点更不容易,要是来硬的,租客会造反的。 局面就在这里摆着,想多收点,不能打租金的主意,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 英国佬对香港可没有家国情怀,我们华人也不是他们同胞,他们千里迢迢来香港为香港市民服务,理应有一点额外的补贴,租金是有数的,在薪资方面的开支不能过多……” 不等冼耀文往下说,齐玮文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你是说规费?” “你说对了,港府乃至伦敦唐宁街,岂会不知道规费的存在,大概是默认给大英帝国公务员括号殖民地的福利。规费是由华警出面收,市民的大部分仇视也被华警承担。 市民们会想,英国佬不是自己人,对自己不好正常,华警是自己人,却甘愿做汉奸剥削自己同胞,冚家铲,剁了炖一锅,我要吃半锅。” “矛盾转移。”齐玮文低声说道。 “是了,矛盾转移,好处的大头放进自己兜里,分出一小部分给背黑锅的人,有了华警作为缓冲,市民们不会过于仇视港府。事实上,两相比较,港府做事强于国民政府,在香港生存,可比过去的大上海容易。 小老百姓能苟活就行,哪敢对统治者过多奢求,港府只要保证香港的工商业不遭到破坏,市民们的生计不出现问题,他们会安分守己地接受剥削,交点规费不算多大的事,习惯了也就好了。” “转移矛盾和货币流通有什么关系?”冼耀文贬低国民政府令齐玮文心里不是太舒服,她想跳过这一段。 冼耀文感觉到齐玮文心有不爽,嘿嘿一笑道:“规费减少了港府在公务员薪水方面的支出,更多的钱可以用于市政建设,自然就有更多的钱进入货币流通。 钱到了华警手里,他们会拿来干嘛,还不是用来消费,单纯从货币流通的角度来说,钱是张三或李四花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关键在一个‘花’字,你什么时候见过差佬花钱抠抠索索,一个个出手不要太大方。 反正这个月花完,下个月还有,若是钱不凑手,大不了多打几次摊贩的秋风,不用发愁饿肚子。”(本章完) 第392章 查无此人 “前面说了,小生意人勤俭持家,花钱抠抠索索,这算是好的一面,同时,我们中国人也有坏的一面,就是赌性重。 要说中国的赌博史,那就是从小没娘,说来话长。《苏秦列传》记载了齐国人嗜赌的风俗:‘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 宋代时,输红眼的赌徒杀人、盗窃、抢劫,无恶不作,官府对此头痛不已。清末八旗子弟花样百出的赌博景观,也是站在历史的肩膀上。 就说现在的香港,马会合法的赌马,不禁止的麻雀馆,还有字花档、赌档、狗场、鸡场,赌的花样不要太多,每年有多少钱从小市民手里流进这些地方。 赌徒赌博不是输就是赢,输的赌徒在赌桌上不把钱当钱,身家性命、老婆孩子都可以压上去。赢的赌徒赢了钱花起来也不把钱当钱,只有吃碟头饭的实力却会上酒家吃席。 一个赌徒输,至少有另一个赌徒赢,也可能是三四个,条件相当的两个赌徒和两个普通市民相比较,前者的消费远远大于后者,单纯从货币流通来说,赌徒的贡献远远大于后者。” “照你这么说,最好香港人人都是赌徒?”齐玮文嗤之以鼻道。 冼耀文不以为意,淡声说道:“凡事有利必有弊,就像锻炼一样,锻炼适当,不仅可以强健体魄,也可以保持年轻,但是,一旦锻炼过度,不仅会伤身,还会老得很快。” 他指了指刘家班隔壁的泰拳方阵,“这些是从泰国招募来的泰拳拳手,泰拳练法凶猛,却没有相应的养身法,练得越狠,身上的暗伤也就越多,年轻时所向披靡,到了中年却要被病痛折磨,痛不欲生。 赌徒不是越多越好,而是需要保持一个合理的数字,赌徒也不是赌得越凶越好,而是需要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比如一个赌徒吃喝拉撒除掉,赚的钱一分不剩,全部输给肯消费的赌徒,由其他赌徒代替他进行超消费,这是最佳的状态。 一旦输红眼,能输的都输完了,赌徒也就成了不安定因素,带来的负面影响可能远远大于做出的消费贡献。 曾经,香港的烟馆为港府带来巨额税收,最高的时候接近全年税收的一半,可为什么后来又关闭烟馆? 一是国际上的舆论压力,二是烟馆的税收占税收总额高,不是因为烟馆的税收多了,而是其他地方收的税少了,占的额度自然越来越高。 烟馆利润丰厚,比做其他生意强,当时的商行多集中参与鸦片贸易,对其他贸易不感兴趣,鸦片贸易并没有给香港的工商业带来繁荣,相反,鸦片商为了不交税,多参与鸦片走私。 烟馆带来的好处远远低于带来的坏处,英国佬自然就禁了烟馆。 后来的妓院和赌场合法化,因为不交税的暗娼和地下赌场的存在,港府收到的税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想,造成的负面影响又很严重,这才不得不重归非法。 黄赌毒三次尝试,三次失败,是因为英国佬没掌握好其中的度,赌方面的漏网之鱼马会却是很好地掌握了度,大多赌徒只是小赌怡情,赌到伤身的比例并不高。 钱从小市民手里流入马会,港府再对马会课以重税,大半的钱流到港府手里,港府完全可以拿着钱对工商业进行精准扶持,让工商业愈加繁荣,货币流通增强,进入良性循环。” 冼耀文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马会是非营利组织,想拿好处只能暗箱操作,开了个坏头,不然我早早就会着手推动合法的体育彩票。” “暗箱操作没钱赚?” “有,只不过我容易成太监,后宫佳丽三千是我找的,享受的却是其他人,我只能过下眼瘾,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暂时不做也罢,只好观望,等待合适的机会。” 齐玮文莞尔一笑,“当一次太监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要乐意,我以后在你面前就当太监。” “好啊。” “嘁,也不知道昨晚是谁骑在我身上一个劲驾驾驾,怎么就不喊吁呢?” 齐玮文睖了冼耀文一眼,嗔道:“臭德行。” 冼耀文嘿嘿一笑,朝泰拳方阵的一个人指了指,“巴颂·德,德是潮州话郑的音译,潮州人,旅泰第三代,中文名郑国民,他的泰拳打得不是最好的,但人长得漂亮,将来会捧他当电影明星。” 齐玮文朝巴颂·德瞄了一眼,“你什么眼光,黑炭头一个,哪漂亮?” “你们女人看男人和我们男人看男人不一样,在男人眼里,巴颂·德就是漂亮,这不是我一家之言,是大家公认的。你看他打拳的姿势,是不是有武术宗师的风范?” 齐玮文转脸盯着巴颂·德看了一会,“是有那么点意思。” “巴颂·德会在香港电影圈发展一段时间,等有了一定知名度,他会回泰国发展,顺便把龙道带入泰国。一旦这条路走通,其他国家就可以复制类似的模式。” “电影圈是纸醉金迷的世界,很容易迷失自我,你怎么保证巴颂·德会一直听你吩咐?”齐玮文将烟蒂扔到地上用鞋尖碾了碾,“是不是要上手段?” 冼耀文摆了摆手,“上手段就不用了,他不是我们的手下,而是合作关系,我们帮他成名,过上好日子,他给龙道站台。明星是公众人物,需要一个好名声,龙道培养了他,他就得一辈子在嘴上说龙道的好话,至于他心里怎么想,不重要。 我们和他的缘分并不会保持太久,他也不用一直听我吩咐,知道感恩,体体面面分开,以后他遇到事情,我们可以帮把手,不想体面,要整一个明星太容易了,既然动作明星不想好好当,那就去卖屁股好了。” “要杀只鸡,猴子才会乖乖听话。” 冼耀文颔了颔首,“等不乖的鸡冒头,可以杀上一只。” “不主动杀一只?” “蚊子不公开,龙道却是公开的,说到底,龙道只是一家打开门做生意的企业,要用管理企业的方式去管理它。企业犹如一面镜子,你施加给它什么,它回馈给你的也会是什么,这计那计对外使,对内少使,龙道自有公道,付出就有回报,这就够了。” 闻言,齐玮文愣了一会,感叹道:“小洋鬼子,我有点看不懂你了。” “没这么难懂,对竞争对手,我们是凶狠的狼,咬住了就不放;对客户,我们是温顺的羊,想撸就撸,想薅就薅;对员工,我们是偏向他们的斜天平,非欲壑难填者,尽量让他们心满意足,用人原则是能者居之,不按亲疏远近。” “外王内圣?” 冼耀文颔了颔首,“有这么点意思。为了方便你做事,我会在龙道的董事会给你安排一个董事身份,另外在人事科挂一个副科长的头衔,方便你往龙道安插人,龙道的日常事务你就不用管了。” “嗯。” 两人说着话,来到另一个方阵前。 “拿棍子的是宾佬,使的菲律宾短棍术,实用性很好;赤脚的是缅佬,使的是斌道,招式都是从动物的攻击动作演变而来;边上那两个对练的是越南仔,使的越武道,就是越南的武术的意思,由阮禄根据他所学的越南本土的武术、中华武术以及东南亚武术糅合而成,包容性很强。 越武道在越南的发展速度很快,并通过越南在法国的海外侨民,从法国逐渐往全欧陆、北非国家传播,是龙道的劲敌,以后遇见练越武道的越南猴子,一定要打压。” 齐玮文笑道:“怎么打压?” “先打一顿,再用石头压。”冼耀文指了指方阵里的两个女人,“李允熙、李恩熙,韩国人,从汉城找来的,她们在跳刀舞,这个舞蹈可以追溯到朝鲜半岛三国鼎立时期的新罗,说是舞蹈其实也是刺杀术,趁着刺杀目标沉迷于她们的舞姿,手里的刀可以甩出去。 新罗有一种培养青少年的制度花郎,其徒众被称为花郎徒,花郎志在培养文武双全之才,既学文又学武,武主要学传自高句丽的脚戏(跆跟),她们两姐妹祖上是花郎徒,还是一名武将,家学渊源,脚戏的造诣很深。” “两个都挺漂亮,你想把她们培养成女动作明星再送回韩国?” “嗯。” “如果韩国被朝鲜吞并呢?” 冼耀文淡笑道:“那就留在香港发展,两姐妹在东北待过几年,会写汉字,也会说国语,就是东北口音有点重。” 别人可以不回去,李氏姐妹必须回韩国,他还想试试阻止跆拳道的诞生,哪怕阻止不了,至少也是攀个姻亲,借个梯子助力龙道在韩国的发展。 虽说这个梯子并不好借,跆拳道与其说是一门格斗技,不如说是政治,但尝试还是要的,跆拳道的发展模式颇有可取之处,靠上去汲取点长处也不错。 “怎么没想着找已经在电影圈有一定知名度的人,我曾经被抽调到北平参与审讯满洲伪军,审讯过不少朝鲜籍的伪军军官,因为上面想在朝鲜部队发展几只眼睛,我和他们聊得比较多; 其中有个叫朴熙正的校官给我留下比较深的印象,我和他聊了不少朝鲜的事情,电影也聊过,听他说了不少朝鲜电影明星,有几个女明星好像挺漂亮。” 齐玮文话音未落时,冼耀文已经被“朴熙正”这个名字震惊,他真没想到齐玮文居然参与了对卡卡的审讯,他的心思瞬间飘远。 “光漂亮没用,我要的是会武的漂亮男人女人,有从业经验也没分加,仗一打,韩国的电影行业肯定停滞了,她们两姐妹有的是时间在香港慢慢积累经验。” 冼耀文往前走,来到仅有冼玉珍和纪昆仑两人的方阵前,向齐玮文示意道:“她就是玉珍,边上那个是她的保镳纪昆仑,代号开明兽,曾经是抗日杀奸团的一员,在牢里吃过不少苦头。” 闻言,齐玮文冲纪昆仑敬了一个军礼,纪昆仑看见,回了一个童军礼。 礼毕,齐玮文说道:“玉珍这是在打坐?” “算是吧。” “练什么功夫?” “智瑜伽,不算是功夫,而是一种寻求知识的法门,她还学罗阇瑜伽,那个才算是一门功夫。” “怎么让她练这个?”齐玮文不解道。 “学习知识,探索真理不好吗?” “我是说怎么学阿差的功夫。” “哦,罗阇瑜伽和软骨功差不多,对她以后有帮助。” 齐玮文闻弦歌而知雅意,揶揄道:“你这个当大哥的考虑的会不会宽了点?” 冼耀文嘿嘿一笑,“瑜伽的功法当中还有一门叫怛特罗,师徒之间口耳相传,从不对外公开功法,着重于开发生命能量,超越凡人境界的修炼,很厉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练?” “小洋鬼子,我一听这个怛特罗就有猫腻,你没憋什么好屁。”齐玮文冁然笑道。 “齐长官误会我了。”冼耀文凑到齐玮文耳边低声说道:“怛特罗是一门双修功,十分了得。” 齐玮文睖了冼耀文一眼,“我就说你没憋好屁。” “你就说想不想练。” “你都说是密传,上哪练去。” “去印度找个会的人学就是了。” “人家凭什么教你?” “左手提钱,右手端枪,问他要钱还是要吃道爷一记掌心雷。” “德行。” 冼耀文嘿嘿一笑,继续向齐玮文交代龙道相关的事情,往后,龙道的事务主要交给戚龙刀负责,大的决策由他自己来,关于情报方面的事务由齐玮文负责。 龙道馆开到一地,情报人员紧随其后就要安插到位,未必需要很秘密,所谓的情报人员,大部分其实做的就是信息收集的工作,主要通过公开的渠道,只有少部分情报需要通过隐秘的渠道获取,例如收买内部人员或窃取。 所以,蚊子的绝大部分人员其实是可以公开行动的,只有少部分人员才需要查无此人。(本章完) 身体有恙,休今日无更 身体有恙,休今日无更 第393章 猴子的故事 离开嘉顿山后,冼耀文洗了个澡,来到半岛酒店。 在餐厅角落的位子稍坐,钟林来到桌前,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袋放在他身前,“先生,里面是医生和护士的花名册,来自内地的医生27名,都有知名医院三年以上工作经历,其中5人有机会办理香港行医牌照。 护士43人,按技能录取27人,按样貌录取16人。本港医生3人,护士7人,按技能录取2人,按样貌录取5人。” 冼耀文颔了颔首,打开文件袋,从中抽出两沓纸,将护士的那一沓拿在手里翻阅,“医生的技能考核严谨吧?” “十分严谨,分为初试、复试、笔试、面试四个环节,初试在九龙城寨门口进行了为期三天的义诊,每一位应聘者接待了不下二十个病人,我花了大价钱请知名医生做评委,评委全过程旁观并打分,分数合格者进入第二轮复试。 复试在城寨里一间具备简单手术条件的诊所进行,每一名应聘者按照其专业、主攻方向安排三场手术。 通过复试的应聘者进入笔试,由评委按照应聘者专业进行出题。 最后一步的面试是由评委询问应聘者各种专业问题,非常细致,水平不行一定会暴露。” 冼耀文抬起头问道:“初试的时候有遇到麻烦吗?” “义诊开始之前,我去拜访了王先生,请他关照一下,又带着水果拜访了城寨里所有诊所的老板,向他们打了招呼。”钟林淡笑道:“先生,九成诊所老板参加了应试,并没有人捣乱。” 冼耀文呵呵一笑,“做得不错,费用上我可以多给一点。” hk咨询虽然作为经统人事科的主体来架构,本质上属于马列财团的一个职能部门,但在具体的运营上却是视为一家独立的企业,冼耀文让钟林负责伊丽莎白医院人员的招聘工作,既是下达了一个任务,也是代表纽曼公司向hk咨询下了一个定单。 纽曼和hk咨询之间的关系,犹如已经娶了媳妇分家过日子的兄弟俩,拥有共同的父母,平时常来常往,互相帮衬,但说到底其实是两个独立的家庭,家产是分开算的。 hk咨询的业务会分成两条线,一条对外,即正常的商业业务,一条对内,履行经统人事科的职能,无论内外,都会涉及具体作业人员的提成奖金计算,外部业务自然是正常体现在对公账户上,但内部业务暂时不会有资金往来,只记录在私账上,作为计算业绩的依据。 将来等财团架构完善起来,旗下的一些企业为上市企业,账目自然不能含糊,可对外公开“业务关系”的企业,账目按照正规的流程走,体现到企业业绩上,为提高股价贡献一点力量。 不宜公开的,获得服务的企业会将业务费用流向一家第三方企业,而第三方企业具备两个特性中的其中一个——注册在避税天堂,或是经营的业务是企业注册国的政策扶持业务,有一段时间的税收优惠,如两免三减半。 这是财团运营和金融策略的延伸,目的之一是合理避税,目的之二是快速打造上市企业,在经济上行、金融制度却不完善的国家股市进行融资,加快企业的发展速度。 当然,假如股价涨到正常经营不可能企及的估值,那就不必想着经营,尽可能多高位套现,能打包出售就卖,卖不完资产合法转移一波,然后摆烂。 对马列财团来说,上市企业分两种,第一种上市是策略,避免吃独食被他人针对,团结一切该团结的力量,保证企业的良性发展;第二种上市是终点,股民对企业比经营者还有信心,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为了企业的将来着想,更多的股份应该交给有信心之士。 “谢谢先生。” 冼耀文微微颔首,继续看花名册。 主要看照片,护士的专业技能重要,长相更重要,甭管伊丽莎白医院将来会不会变成非营利机构,建立它的核心目的是为自己人的健康服务,在预防医学方面,会不惜代价甩同行一大截,成为全球最顶尖,尽可能在病症发作之前发现,并及时消灭。 在治疗方面,会汇聚全球顶尖的医疗人才,最终实现“最高医院”,伊丽莎白说治不了,即为最终裁决,其他医院不用去了,没用。 两个方面说着容易,折射到资金上是天文数字,这就要求伊丽莎白必须具备强大的吸金能力,多开无效检查项目和药物,以及故意不修好以待回头客的做法,伊丽莎白不屑为之。 伊丽莎白的“贵”一切贵在明处,把客户拿猪宰是一定的,但会尽量让客户觉得物超所值,实现治病的同时,又能享受到八星级服务。 伊丽莎白的定位就是度假酒店式医院,酒店有的,伊丽莎白都有,酒店没有的,伊丽莎白还是有,既可以体检看病时来一次度假,也可以度假出差时来一次体检。 如此,只给看不给摸的漂亮护士自然就成了标配,治病不一定需要苦哈哈,也可以赏心悦目,每天看着美女护士环绕,心情舒畅,病好得也快一点。 看完所有照片,冼耀文对人选非常满意,即使是技能型的护士长相依然不俗。 他把花名册放到一边,说道:“都不错,但还差一点,我们需要几个年纪稍大的,四十至五十岁之间,是母亲有孩子,或者已经做奶奶、外婆,长相端庄、慈祥。有些人童年时期母爱缺失,对这样的女人容易产生好感。” 钟林犹豫片刻,说道:“先生,去城寨看病的人就是图便宜,伊丽莎白医院现在的人员配置每个月的工资已经需要三万多,再增加人员,我怕医院成本太高,很可能会亏损,我觉得可以等一等,视医院的经营情况,慢慢增加人员。” 冼耀文淡笑一声,“老钟,你说得不无道理,如果不是外面有牌照的医院收费太贵,谁也不会跑到城寨里找无牌照的医生看病,城寨就意味着便宜,这一点我心里非常清楚。 但城寨只是伊丽莎白的起点,练兵的场所,而不是久留之地,我没有办医院的经验,且伊丽莎白有别于其他医院,走的是一条新路,需要长时间地摸索、总结经验教训,不按照我所构想的配齐人员,有些问题不会暴露出来,总结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放宽心,我已经做好了亏损的准备,何况我选择的切入点不错,伊丽莎白应该不会亏损。” “先生,我多嘴了。”钟林悻悻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在我这里没有多嘴一说,有想法、看法可以直接提出来,兼听则明,我需要不同意见和质疑。 老钟,hk咨询是独立的公司,你上面只有我,四周也无所谓同僚,没有木秀于林的说道,我也不怕你功高震主,明哲保身那一套可以放下,你做的越好,拿到的份子也就越多。 即使将来你老了,干不动了,份子还是会跟着你,你可以传给儿子、孙子。 还有,我今年十九,干四十年问题不大,有些事情按你的年纪是赶不上了,不该有的顾虑也可以放下。 我对你的考核标准只有业绩,恭维或顶撞都不在考核范围之内,想听拍马屁,我可以开一家只招美女的公司,什么业务都不干,天天听她们轮流拍我马屁。 老钟,马屁从你这张老脸说出来,可比不上美女的效果好,再说,有些马屁你也拍不了,恰恰那些马屁我爱听。” 钟林会心一笑,“先生,我有数了。” 冼耀文轻轻颔首,“听说你找了个小的?” 钟林闻言,羞赧道:“自从先生给的薪水愈加丰厚,家里的生活改善了不少,请了佣人,孩子入读好学校,一切欣欣向荣,我那口子却开始患得患失,做出一些蠢事,处处提防我找小的,弄得我不厌其烦,原先没有找的想法,被她一搞,我倒是有了想法。” “哈哈哈。”冼耀文大笑道:“很好,你这个借口清新脱俗。男人嘛,谁又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找个小的正常,找两三个也不为过,只是,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找了小的,也不要苛待老的,老钟你比我大一辈,不要让我笑话你。” “不会的,不会的。”钟林连连否认,“我从没有这个想法。” “这就好。”冼耀文不置可否道:“待会皇甫华丰、张立生、第三鹊三人也该下来了,运气不错,遇见三个宝贝,两个家学渊源,一个立志高远,都是学贯中西,将来能顶大用,你跟他们好好谈,我暂时不出面。 另外,院长和副院长的人选也要抓紧,别看现在伊丽莎白还没有场地,我其实已经想好了变通的办法,很快就会有。” “好的。” 冼耀文朝侍应招了招手,又冲另一张桌子的一个少年招了招手。侍应先一步过来,他对侍应说道:“一客早餐,帮我送到楼上。” 侍应点头应道:“好的,冼先生。” 凡是酒店,免不了开发企业客户,友谊公司已经成为半岛的企业客户,在半岛吃饭住宿都有不错的折扣,冼耀文身为友谊公司的老板自然也在半岛挂了号,侍应都认识他。 侍应离开,冼耀文对站在边上的少年微笑道:“鹏举,你的导游工作到中午结束,下午就可以回剧组,这两天辛苦你了。鹏举是个好名字,但用在电影圈太重了,我给你取个艺名,杨群,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闻言,瞬间大喜,忙不迭说道:“谢谢老板赐名。” “不用谢,好好做事,会出头的。”冼耀文站起在杨群的肩膀上拍了拍,“没吃早点自己点,记公司账上。” “老板,我吃过了。” 杨群的肚子已经被欣喜填满,根本吃不了早点,老板赐艺名意味着什么,他这个年纪轻轻的生活老鸟再明白不过。 杨群真名杨鹏举,哈尔滨人,1935年生,父亲为前东北军大员。7岁移居北平,12岁随家人移居上海,半年后赴台,又半年转到香港。 读完中学,家里无力供他继续念书,只好自己找饭碗医肚饿,说来也巧,因为会英语,在天空旅行者找了一份导游的工作,专门负责伺候西方观光客,带客游览名胜古迹之余,也会被要求对花街柳巷做批判性考察,并被要求介绍见识广博的风月女子秉烛夜谈,介绍一人得三成介绍费。 乍一看收入不错,但其实好说话的客人很少遇到,西方客在港只是短暂停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像西环这种专门做洋人生意的红灯区,吃相相当难看,想尽办法将客人的钱包榨干,压根不考虑回头客的可能,事后,客人很容易将气撒在导游身上,三成介绍费并不好拿。 搵食艰难,加上杨群有演员梦,遂机缘巧合成了友谊公司的幕后员工,冼耀文在员工花名册上看过他的简历,就把这位将来会专演大亨的眼熟之人叫过来招待三位海归。 …… 十分钟后。 冼耀文坐在自己办公室,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报。 报纸副刊的头条标题是“谁是黄飞鸿?”,《黄飞鸿》主演海选开始造势。 看完文章内容,他的手指在桌面敲击几下,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重案之虎”四个字,另起一行,写下“男主吴孟达,演员曹达华;女主叶德娴,演员于素秋;反派李修贤,外号亚当,演员待定,可捧新人”。 写完,放下笔,会心一笑。 再次敲击桌面,脑子里构思故事主线,未几,一个吴孟达破获黄金走私案,将走私大王假洋鬼子亚当抓捕归案的搞笑故事梗概形成。 再次执笔,在吴孟达名字下面写下“猥琐,极度猥琐,手无缚鸡之力,枪法极差”的人物特点,在李修贤的名字下面写下“文武双全,最高战力,彬彬有礼,说话时夹带英文单词,在餐厅会对侍应说thank,杀人时会对尸体说sorry,口头禅做人要懂礼貌”。 另起一行,写下“李修贤心腹手下炮王,长相凶恶,脾气暴躁,好色,第二战力,出场第一幕在丽池花园八角笼,一脚ko对手,杀青方式……” 略作思考,冼耀文接着写下“被大胸捂晕,后又被几名女子联合用化妆瓶、梳子等化妆工具或鸡毛掸子、锅铲等工具搞定,待定,需植入广告”。 “李修贤,大boss死于讲礼貌,电影最后的高潮,李修贤和吴孟达单挑,李修贤全程赤手空拳,吴孟达逮到什么用什么,后叶德娴抓住一个机会,以胸罩蒙李修贤双眼,吴孟达趁机用开蛋器偷桃。 一中招,李修贤捂着下面,踮着脚尖在原地蹦跶,随后转圈,bgm响起,跳上一段芭蕾舞,倒地之前,再次说起口头禅。” 写了一大片,等停下,冼耀文又在“重案之虎”之前添上“吴孟达·”,在构思的过程中,吴孟达的身份被他从一开始的警察改为侦探,他准备将《吴孟达》打造成系列,只要还有票房,续作一部接一部出。 电影系列非常适合讲故事,股民们应该爱听。 将自己写的东西从头到尾读一遍,修改了几处,纸被他放进抽屉里,接着吃早餐。 一口食物还没咽下去,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请进。” 钟石泉推门进入,见冼耀文在吃东西,便说道:“总经理,打搅了,我等下再过来。” “没事,过来坐。”冼耀文放下刀叉,将餐盘放到一边,抽了张纸擦拭嘴唇,待钟石泉坐在对面,说道:“钟经理,什么事?” “一个买了三个单元的客户生意上遇到麻烦,急需头寸周转,想要把房子退了,即使折价他也愿意。”钟石泉边说边观察冼耀文的反应,“我不敢做主,需要总经理你定夺。” 冼耀文不疾不徐道:“退房可以,退钱不可能,合同上怎么写就怎么办。今天生意周转不灵,我们给退,明天家人重病,需要钱就医,我们退不退? 退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合同就成为废纸,谁来都要退,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于是,这就成了我们堵不上的漏洞,哪天被人算计,楼结顶之际,所有的房主都来退房,我被债主逼死之后,钟经理若是有心,给我上三炷香。” 他心里暗骂一声“老油条”,关于退款这一点,他早就想在前面,在购房合同里有一条,购房者未付清房款之前,在规定的期限内未支付尾款,视为自动放弃房子的产权,已经交的钱不退。 如果已经支付全部房款,房款依然不会退,但友谊置业可以为房主对接友谊物业,将房子转让给其他人,友谊物业只收取少量的提成,这样一来,友谊物业的业务顺利接入。 合同并不是他直接制定,而是经过开会讨论,钟石泉参加了会议,对他的想法安排很清楚,但钟石泉遇到退房之事依然来找他汇报,而没有直接回绝房主,只能说明房主与其有旧。 钟石泉面露愧色,道:“总经理,这件事我有欠考虑,等下我就去回绝房主。” “回绝就不必了,你去问下房主愿意折价多少,如果价格实惠,我会让友谊物业先买下来。”冼耀文点上雪茄,说道:“我讲个故事,曾经有个行脚商到了北方一个山村,村子周围的山上全是猴子。 行脚商和村里的村民说,我买猴子,一个大洋一只,村民不知真假,试着抓猴子,行脚商果然给了一个大洋,于是,全村人都去抓猴子,这比种地容易可实惠多了。 这一抓就是2000只猴子,行脚商都收下了,但山里的猴子已经被抓得七七八八,很难再抓到,村民试着去抓,三天只抓了七八只猴子,抓猴的热情顿消,行脚商见状,将收购价提高到两个大洋,村民见猴价翻番,热情恢复,又上山去抓,三天抓了十几只,行脚商依然收下,并催促村民再去抓。 可村民心里有数,山中已无猴子,收购价再高也无济于事。于是,行脚商一路抬高价格,三个大洋、四个大洋,一直到八个大洋,村民只能干瞪眼,猴子都在行脚商手里。 某天,行脚商见时机成熟,便谎称回城办事,等办完事,回来继续收猴,价格好商量,八个大洋不行,十个也是可以的。 听见十个大洋的收购价,村民们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之前偷偷藏下一批猴子。” 钟石泉已经大致听明白冼耀文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但他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行脚商走的第二天,村里来了另一个行脚商,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卖猴子的,村民以六个大洋一只的价格将他们之前卖掉的猴子全买了回去。” 冼耀文淡淡一笑,“接下去的故事,行脚商一是一去不复返,一桩买卖就此结束,行脚商净赚将近1万大洋。 也可以去而复返,拖上一段日子,等村民等到心焦,他回到村里谎称去探听猴子的行情,行情非常不错,他愿意以十一个大洋的价格买下村民手里的猴子。 一惊一喜之间,村民爆赚,也对之前怀疑行脚商表示羞愧,纷纷将行脚商视为带他们发财的财神爷。 后来,一买一卖的交易又进行了两次,猴子的价格翻着跟头涨,第一次二十五个大洋,第二次六十个大洋,行脚商以四十个大洋一只卖掉所有猴子,离开了村子,去几千里外的岭南收茶叶,有了足够的运作资金,他这一回要搞把大的。”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种局非常高明,可以视情况决定何时收网,但吃相太难看,非君子所为。但我却从香港的楼市看见这样的局正在布置当中,非某个人的手腕,而是与地产相关的商人众志成城在推动。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去忙,今天上午我要集中精力处理友谊影业的事务,再有其他事,明天上午来找我。” “好的。” 钟石泉走出冼耀文的办公室,脑子便疯狂运转起来,猜测冼耀文给他讲猴子故事的用意。 办公室内,冼耀文会心一笑,猜测钟石泉能领会到第几层。钟石泉虽然是米歇尔安插的人,但只有一点小毛病,大体还算好用,他不介意敲打顺带点拨一下。 当他看完一份报纸,袁文怀带着阿叶还有“十三姨”来了。(本章完) 第394章 文艺范 二男一女进入办公室,冼耀文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身上,只见她一身晚晴旗人贵妇的打扮——头发挽着发髻,扣着点翠蝴蝶头面,两耳挂着银鎏金缧丝对凤,上身穿着京绣百蝶上衣,在衣摆的位置挂着一个老绣荷包香囊,香囊本不该在这个位置,估计是为了展示有意为之。 看完前面,冼耀文轻声说道:“关小姐,请转个圈,我想看看后面。” 关冰茜闻言,缓缓转身,她的动作很慢,冼耀文能看清每一个细节,服饰的细节,关冰茜穿着服饰的细节。 当她背对着,冼耀文看见她的发髻上扎着银鎏金点翠条形簪,和蝴蝶头面是成套的。 往下看,略去百蝶,单看身形,关冰茜的肩膀有点宽,肩点宽过胯骨,有宽松的衣服遮着,看不太清腰围,回忆上次山今楼前的偶遇,她当时穿着旗袍,腰很细,臀型也很好。 “文怀,你怎么看?”打量完关冰茜,冼耀文说道。 “老板,十三姨像是给关小姐量身打造的,非常适合她。” 听到袁文怀的话,关冰茜脸上露出喜色,看样子叶老板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能进友谊影业,还会得到重用。 冼耀文颔了颔首,看向关冰茜,淡笑道:“关小姐,欢迎你加入友谊影业,我给你起个花名,秧子,秧苗的秧,以后在公司里,我称呼你为秧子。” 话音未落,关冰茜瞬间收到糖尿病警告,太甜了,新老板不仅给起花名,还叫秧子,新老板肯定觉得我漂亮,真羞人。 “文怀,秧子在关小姐的老家话里一般为青春靓丽少女的意思,安排一下,在公司里大家就这么称呼她,恰当的时候,把这件事透露给记者,该怎么操作你应该有数。” “好的。” “秧子,明天试穿一下洋装。”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还是这个时间来找我。现在你跟袁经理去看一下合约。” “谢谢老板。”关冰茜甜滋滋地说道。 袁文怀和关冰茜离开,冼耀文冲阿叶招了招手,阿叶上前,递上一个信封。 冼耀文打开,拿出一沓照片,都是关冰茜在星探照的“工作照”。 看了一遍,从中选出五张,拿起第一张亮给阿叶看,“这张找个写实的画师画一张,就画在公司外墙上,能画多大画多大。画好之后,在报上登一篇文章,大意是星探公司成功将关冰茜送进友谊影业,并被当做台柱子培养,可以让撰稿人写得夸张点,张冰茜有望成为亚洲巨星或世界巨星。 这是第一步,文章刊登后,找几个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撰稿人站出来发文质疑,越激烈越好,可以骂星探公司、友谊影业,甚至是针对我个人的人身攻击。 乳臭未干、没读过什么书、农村出来的、半唐番、不懂电影、开公司为了玩女人,可以紧扣这几个点自由发挥,含沙射影或谩骂都没关系,但是主题不能偏离电影、星探公司和关冰茜。” “好的。”阿叶点了点头。 冼耀文写了张条子交给阿叶,“拿着这个去财务室结账。” 十点出头,吴婉芳送来一封信,巴黎寄来的,寄信人是莫里斯·谢赫,拉丁区电影俱乐部的创办人、《电影公报》的主编,因为谢赫的父母认为艺术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为了瞒着父母自己在从事艺术相关工作,谢赫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埃里克·侯麦。 有一位导演叫墨镜王,他的电影风格深受法国新浪潮电影的影响,比如对白能看出侯麦的影子,比如制作上注重个性化的表现,无固定剧本,倚重剪辑去更新剧情,有着让·吕克·戈达尔的影子,另外戈达尔常年戴着墨镜,人称墨镜戈达尔。 拉丁区电影俱乐部是一个电影同好者聚会的俱乐部,也是一个放映各种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类型的影片的简陋电影院,有一帮追求个性电影的拥趸,包括戈达尔,克劳德·夏布洛尔,以及年仅17岁就成为巴赞私人秘书的弗朗索瓦·特吕弗,个个都是法国新浪潮电影的灵魂人物。 自从确定要从事影视业后,冼耀文便让斯蒂·阿佳妮邮寄法国电影香港的报纸和杂志给他,其中包括《电影公报》,这让他有了契机见到之前熟悉的名字。 新浪潮约等于文艺片,等于对票房不要有太大的期望,冼耀文认同“文艺片是电影重要的组成部分,世界不能没有文艺片”这句话,他也喜欢某些类型的文艺片,但不太认同拿他的钱拍文艺片。 只不过将电影完全当成生意的导演少之又少,拍了一两部卖座的片子后,导演们总会想着文艺一把,他们自己拍得开心,一部分电影观众看得开心,只有投资人骂娘。 坐在投资人的位子上,冼耀文不得不未雨绸缪导演们翘尾巴时期的到来,艺术这玩意需要心情,没有一个好心情,没法导出好片子,商业片未被开除出艺术的圈子,所以,导演这种顺毛驴,不能一味的压服,需要适当惯着,文艺片当拍还是得拍。 拍好说,掏钱就行,卖就要花点心思,论文艺片,法国的票仓不小,但凡片子发行到法国,收回成本的压力会小很多,假如反响还不错,第二部发行过去的影片就可以盼望盈利,到了第三部,影响力往几个文艺片票仓大国辐射,或许拍文艺片也能蹚出一条标准化的盈利之路。 摊开侯麦的信,在信的开头,侯麦先对他要为拉丁区电影俱乐部提供拷贝的想法表示感谢,然后列了几部电影的名字,希望他能提供拷贝,他扫了一眼,只有两部可以争取一下,其他断无可能。 信的中间部分,侯麦讲述了对电影的看法,篇幅很长,用了五张信纸,他认真看了一遍,评价是写得不错,但对他而言没意义,只有第六张信纸的第一段,才跟他有关系,侯麦打算尝试拍摄短片,一点不拐弯抹角地问他能不能赞助。 他乐了,心想:“哥们你懂怎么拍电影吗?” 大导演是未来式,如今的侯麦只会观影和写影评,估摸着对拍电影一窍不通,一个门外汉居然好意思找别人要赞助,哪里来的勇气。 不过,还别说,这赞助他多多少少要给一点,就是不看侯麦的面子,也要看巴赞的面子,巴赞是法国影评界的大网红,对电影的认识很深,拥趸无数。 假如一部在法国上映的影片被巴赞差评,票房基本上死翘翘,反过来也是一样,被巴赞点赞,票房基本就稳了。 …… 用手机码的,根本快不起来,只能这么多,容后补。(本章完) 第395章 售楼小姐 看完信,执笔写信,一封写给侯麦,在信中,他阐述了对电影的看法,洋洋洒洒两张信纸,随后,又表达了他愿意赞助对方拍摄短片,钱不多,50万法郎,信的末尾又表达了对《电影公报》的兴趣,如果侯麦愿意,他可以注入一笔资金,将《电影公报》企业化运营。 《电影公报》上面的文章很有思想,但透着一股浓浓的草台班子味,按他想来应该就是几个同好者凑在一起搞的一份小报,没有完整的计划,也没有稳定的盈利,或许再发行一两期就该无疾而终。 这有点可惜,《电影公报》完全可以当做友谊影业进入法国的桥头堡,用了两张信纸保证他进入后不会改变《电影公报》的风格,以及大致的运营思路,最终,信的结尾以“cordialement”结束。 第二封信写给了孙树莹,委托她给侯麦送钱,并考察一下拉丁区电影俱乐部和《电影公报》的实况。 写好信,交给吴婉芳,到财务室翻了翻账本,让会计李文涛从友谊影业的账户拨10万元到萨恩的账户,并填了一张8000元的请款单,把账给平了。 找还没出门的卡罗琳聊了聊萨恩的事,在她要脚不沾地时结束谈话。她被当牛使唤,负责的事情多,冼耀文想临时找她也得凑着她正好空的时候。 十点四十,冼耀文见了友谊院线友谊(兰杜街)戏院的经理夏克行,即原来的中华戏院,拉扯了一段时间,花了55万从管中华那里买了过来。 钱依然是从汇丰贷的,但没了之前优惠的贷款利息。 夏克行是从中华戏院员工当中提拔起来的,了解戏院的情况,熟悉戏院的运营,他给冼耀文汇报了戏院的装修进度。 自打戏院入手,便开始不停业装修,一是关闭之前的售票窗口,在戏院大厅设立前台,前台一班三个人,一个专门负责售票,一个专门负责销售零食,另一个机动,哪边忙不过来支援哪边。 售票模式进行了改良,首先,影厅的座位做了编号,对号入座,不再是之前的按不同票价区域随意坐,其次,电影票不再是叠成一沓,卖一张抽一张,而是在前台放置一块座位显示板,相应的座位上挂着电影票,只要位置是空的,说明票已经卖掉,购票的观众一目了然。 显示板有好几块,会在前一天准备好当天需要的。 电影票做出改良,由原来的单层纸改成硬板纸,正面五分之四印刷电影票该有的信息,底部的五分之一是广告区域,用来宣传即将上映的影片;背面按左右一分为二,五分之四是广告区域,用来刊登承接的广告,五分之一是开奖区,印着一个从1至10的任意数字。 集齐五张电影票,五个数字,就可以玩牛牛,牛七以下可以兑换大厅某一桌游畅玩一次,牛七至牛九,可依次兑换二至四次,如果是牛牛不仅可以兑换五次,还能兑换一份小份爆米花。 前台售卖的零食包括爆米花、瓜子、花生,以及几款较贵的干果,饮料暂时只打算售卖一种汽水,这个独家是准备收费的,汽水公司不仅要给一个较低的供货价,还要给返点、堆头费、陈列费。 假如汽水公司有魄力,也可以买断友谊影业的汽水广告植入,友谊影业拍摄的影片只会出现指定的一款汽水,再豪气一把,特写、台词、围绕汽水展开剧情,都可以安排。 戏院大厅的墙上还会安排画框式广告,在电影海报之间夹那么几个画框。 桌游也是含广告的,游戏的奖励是广告客户的产品,夏克行正在接触海外食品企业的香港分公司或办公室,最低限度一年拿上几千广告费外加免费供应奖品。 大厅的一隅会弄出五个格子间邀请小吃入驻,目前,冼耀文已经代表友谊影业对食也发出邀请,不久的将来,食也会在友谊戏院开一家泡吧。 食也泡面想要风靡,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这就意味着食也不能通过大批量采购食材压低单袋泡面成本,因为用料的关系,一袋泡面的成本不比外面的素面低多少,在产品定位上,泡面必须在奢侈品的位子上坐一段时间。 犹如狗不理淀粉肠,初始的逼格很高,是一种高档食品,食也泡面一样,在香港要推出“营养”元素,配方改一改,在“油水”和“肉香”上做做文章。 孩子生病了,泡一碗食也泡面补一补,谈恋爱,带着女友上泡吧奢侈一把,吃一碗盖着心形鸡蛋的食也泡面。 泡吧不会用伙计,而是侍应,还得是白人侍应,北爱尔兰现在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去那边招几个廉价侍应不难。爱尔兰人也是英国佬,花两元钱被英国佬伺候一回,心里那叫一个美,那叫一个扬眉吐气、为国争光,不用咬牙也得尝个鲜。 简单来说,友谊戏院已经向后世的电影院靠拢,有些地方因为法律宽松的缘故,甚至有过之。 夏克行走,发行业务线的经理罗杰·琼斯和副经理杜明礼过来。 罗杰·琼斯,原派拉蒙影业的欧洲发行经理,英国人,熟悉欧洲的各大院线,主要负责友谊影业的对外发行业务。 杜明礼,原邵氏父子的发行经理,他爹在邵氏兄弟还是上海天一影业的时期,就跟着邵仁枚从事南洋的发行工作,等他成年,也进入邵氏工作,只不过他跟了邵邨人。 就邵邨人影片拍摄转包的手笔,足以说明邵氏兄弟之间有龌龊,杜明礼和他爹各为其主,不要太尴尬,这不,橄榄枝一抛过去,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过来了。 《赌神》杀青在即,已经拍好的素材够剪一部不错的片花,两人到了该动起来的时候,做好友谊影业“事实上”的开山之作的发行工作。 只能是事实上,理论上和将来的对外宣传上,《李香兰》才是友谊影业开山之作。 聊了半个小时的工作计划,午餐时间到了,大家一起到茶水间吃饭餸。 公司吃了一段时间的包伙食,吃来吃去就那么几个菜换来换去,哪怕是换了供应商也差不多,快餐嘛,哪些菜能做出利润有数的很,做不出花来,于是,每隔三天,公司会吃一餐“点餐”: 统计每个人想吃的菜,选出重复率最高的几个,让供应商做好用脸盆装着送过来,菜放在茶水间的桌上,每个人端着饭盘站着吃,夹完菜站到一边,把桌边的位置让给下一个。 这时候名义上不分大小,领导也没特权,但实质上,领导在边上,饭根本吃不香,员工的心态,冼耀文心里有数,不会给他们添堵,打菜时演一下亲民,打完立即闪人,腾出供员工聊领导八卦的空间。 天台上,冼耀文刚吃两口饭,柳婉卿站到了他身边。 “晚饭在不在家吃,我做小脚卷子。” “今天没应酬,可以早点回去。” 柳婉卿甜甜一笑,“早上钟石泉来了我办公室,问了友谊商场的进度,这还是他第一次私下找我聊工作。” “他是友谊置业的总经理,自然有资格让你汇报工作,以后主动点。” “要不要防着点?” “不用,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冼耀文将饭盘放在栏杆上,看着柳婉卿说道:“友谊商场开业的那天就是你离开友谊置业的时候,家里有自己的置业公司等着你去管理,在这里用心做事,用心学就好了,不用去考虑争权夺利。” “可是那个洋婆子……” “慎言。”冼耀文淡淡地说道:“一筐烂柿子,两筐烂螃蟹,不值得勾心斗角,有些事或许会发生,但绝不会是现在。桃树苗种下,三年才会结果,第四年进入盛果期,吃过蟠桃的人,眼皮子不会那么浅,只会想着摘现成的桃子,不会乐意照顾桃树苗。” 说着,他拿起饭盘,继续扒饭。 柳婉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片刻,捧高饭盘接着做干饭人。 食讫。 午间小憩,下午一点半,冼耀文开始操心友谊影业之外的事务。 借着早上的契机,友谊物业的架构也应该搭建起来,要说友谊物业的架构,总经理的人选不是太难找,现代物业管理的概念起源于九十年前的伦敦,盛行于四十年前的纽约,三十年前的上海已经出现代理租赁、清洁卫生,保安服务等专业性的经营公司,在北角一定能找到经验丰富的候选人。 反而业务总监的人选是个难题,业务总监需要向售楼小姐传授“高级”销售技巧,而所谓的传授过程和技巧本身,公司都不会承认与己有关。 说白了,他需要一个欲从良的老鸨调教一批对男人很有办法,关键时刻豁得出去,平时又是一本正经的售楼小姐,而公司对这个调教一无所知,只知道业务总监带人很有一套,因为她做出优异的业绩,公司会给予高薪和分红,并且不窥探她的带人技巧,让她能挟技望报。(本章完) 第396章 国难财 九龙仓。 冼耀文带着陆雁苏出现在东福和旗下的仓库,甫一进入,就看见刘荣驹叼着烟看着地上的一个麻袋。 麻袋鼓鼓的,看形状里面装着一个人,随着三条短棍雨点般落在麻袋表面,从麻袋内部渗出红色的液体至表面,不消说,红色的液体是人血。 冼耀文挪了挪脚步,挡住陆雁苏的视线,“你去外面等我。” 陆雁苏已经看到麻袋,胃里正翻涌,听到冼耀文的话,没说什么,快步退出仓库。 听着陆雁苏的脚步声走远,冼耀文来到刘荣驹身边站定,“搞什么?” “二五仔。”刘荣驹恨恨地说道。 见刘荣驹会错意,冼耀文从刘荣驹嘴里夺下香烟,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年纪轻轻别想不开。” 刘荣驹愣了一下,笑道:“空仓库。” “抽习惯了,想改没那么容易。”冼耀文指了指仓库大门,“下回执行家法提前说,我可以晚点过来。” “凑巧,去我办公室聊。” 刘荣驹带着冼耀文到自己的办公室,迈步来到窗前,指着港口的一艘船说道:“木槿花号,汉城过来的船,租船的公司就是三星物产。” 冼耀文朝木槿花号看了一眼,问道:“运什么?” “化肥、西药。” “来的时候是空船?” “运了海鲜,东福和吃下了。” “一来一回能赚不少?” “不到两万美金,只有这一趟,前面没有这么多。” “去年韩国废除朝鲜银行券,发行韩圆,与美元固定汇率,每15圆兑换1美元,自从开始打仗,韩圆一路贬值,前天的牌价是275圆兑1美元。 朝鲜半岛目前的局势,韩国处于劣势,汉城被攻占的可能极大,假如韩国丢了汉城,韩圆一定会来一次急速暴跌,直接冲上数千圆兑1美元。” “韩圆贬值,黄金、美元会很吃香,但赚来的韩圆怎么消化?韩国除了人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冼耀文淡笑道:“运一船高丽女人回来,东福和也能赚上不少,给她们三餐饱饭,一个月给十几块港纸,她们会玩命干。” 刘荣驹轻笑道:“这是东福和的生意,阿文你看不上的。” “看得上,漂亮的你自己留下,不漂亮的我要几十个。中华制衣有些老油条已经把高工资当成理所当然,我需要一批便宜听话的,让她们清醒清醒。” “不好用直接开掉,香港什么都少,就是穷人多,女工哪里找不到。” 冼耀文睖了刘荣驹一眼,淡淡地说道:“穷人也是人,是人就要用人的方式对待,只是工作有所懈怠,不是犯了错,把人从云端推入谷底,太极端,不好。” “阿文你有点妇人之仁。” “善待自己人,未必是错。”回了一句,冼耀文转移了话题,“我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我需要一个很懂男人又会调教别人的女人,你手里有没有想从良的,介绍给我。” “有这么一个,但不是想从良,是想跳出去单干,很拧的一个人,不太听话。”刘荣驹蹙眉道。 “收拾过?” “经常。” “叫什么?” “子媚。” “姓什么?” “花名,没姓,真名叫王霞。” “今天,不,明天我请她吃晚饭。” “好。韩圆怎么花掉?” “买汉城的地皮,赌韩国不会灭国。赌赢了有机会赚数百倍,赌输了……”冼耀文摊了摊手,“输了,投资失败,从其他地方弥补损失。” 刘荣驹迟疑了一会,说道:“赌性很大,你赌不赌?” “几个月以前,我已经坐上牌桌。” “赌多大?” “几百万。” “我头寸紧张,最多拿出几十万,东福和的钱动不了,其他人不会同意。” “小赌怡情,我不一样,几百万起码一半是韩圆,本来就要花掉。”说着,冼耀文指了指木槿花号,“李秉喆是不是来香港了?” “来了,人在澳门。” “安排一下,我请他到丽池花园坐坐,地皮在我们手里拿不稳,需要一个有点地位的韩国人代持。李秉喆的父亲李赞宇,朝鲜独立运动的资金支持人之一,朝韩双方的不少高层都能和李赞宇扯上关系,包括李承晚,两人有私交。” 刘荣驹露出惊讶之色,“李秉喆的家世这么显赫,你就不担心他把我们吃了?” “朝鲜半岛的菁华都在朝鲜,韩国要农业没农业,要工业没工业,人口却是朝鲜的一倍多,本来这算是优点,可惜韩国的人口结构不好,老的老,小的小,能干活的壮劳力不多。 没打仗之前,韩国人的日子就不是很好过,两千万人口能敞开肚子吃饭的比例未必有二十分之一,这个数字还要除掉军人、官员及家属,一共没多少兵,不给吃饱没法进行高强度训练,也容易引起哗变。 打仗了,韩国就变成一片死地,假如没有美国介入,朝鲜半岛的战争一两个月就应该结束,李承晚不是流亡国外,就是带着残兵进山打游击。 可惜没有假如,朝鲜统一朝鲜半岛的美梦只能晚上做,美国有必须介入的理由,联合国有介入的必要。 苏联有了朝鲜半岛的出海口,在战略上可以直插檀香山珍珠港,封锁美国前往欧洲的海路,坦克集群从波兰一路往法国推进,面对已经被打残还未恢复的欧洲国家,最多一个月就能冲到诺曼底。 占领然后僵持也好,能搬的都搬回苏联也罢,都会奠定苏联世界霸主的地位。这个假设,美国和欧洲国家都不想它成为现实。 韩国不能丢,联合国丢不起,欧洲国家即使不派兵也会出钱出物资。 李承晚从二十岁开始颠沛流离,说得好听点,为了寻求大韩民国之独立,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五十三年,整整五十三年,七十三了,泥都埋到脖子了,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坐上了总统的宝座。” 冼耀文派了支雪茄给刘荣驹,自己点上半截头,接着说道:“权倾天下还不满两年,不管是流亡还是进山打游击,都不是李承晚想要的。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人越老越怕失去,为了保住已经拥有的东西,李承晚大概不会介意出卖韩国的利益,今天不卖,明天的韩国就不是他的韩国。” 刘荣驹若有所思道:“地皮生意有美国人参与?” 冼耀文淡淡一笑,“阿驹,你的脑子转得太快,我还没卖弄完呢。” 刘荣驹哈哈笑道:“你继续。” 冼耀文摆了摆手,“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就不绕弯子了,地皮生意赌输了,我们自己担着,赌赢了要付出四成收益。” “数百倍回报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要韩国不灭,机会很大,但时间会很长,不是快钱。” 刘荣驹点了点头,“时间我想到了,利家手握铜锣湾地皮,每天都在升值,一国首都的地皮值得赌,四成我没意见,什么时候要钱,我想办法多凑点。” “钱已经在去汉城的路上,你想投多少,我先给你垫上,一个月内给我就行。” “一百万,多谢。” “不用着急谢。”冼耀文摆了摆手,“你不仅需要派人去汉城参与地皮生意,我还打算把我在汉城的生意让一点给你。在汉城帮我开拓生意的人是在东洋找的,叫金英寿,我没见过。 金英寿一开始还值得信任,现在生意做大了,他在汉城的关系也铺开,还值不值得信任要打个问号,需要再派个人过去以防万一,我需要你派几十个会玩枪的过去参与生意。” 刘荣驹蹙眉道:“中国人现在去汉城,风险很大吧?” “语言好解决,香港会说朝鲜话的人不难找,安全的确是个问题,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 刘荣驹考虑了好一会,说道:“收益有多高?” “国难财,你说呢?” “怎么算?” “看你的人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你也知道我对一些生意不感兴趣,并没有长期经营的想法,做一段时间赚上几笔就会收手。”冼耀文拍了拍刘荣驹的臂膀,“你包个红包给我意思意思,我让你一成五,剩下的,把钱准备好。” 刘荣驹笑道:“红包冇,包个妞给你行不行?” 冼耀文哈哈笑道:“是不是收了哪个女人的钱,就我这长相,要妞还用你包,都是女人勾引我。” “哈哈哈,我信,阿秀自从见过你,一直念念不忘,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以后我可不敢带着女人见你。” “仆街,这种玩笑不要开。”冼耀文摆了摆手,“走先,约了人踢球,过两日谈一谈水果和药的生意。” “好。” …… 花墟球场。 北球场,理论上的警员业余球场,只要是警员就可以在这里踢球,没有英警、华警之分,实际上英警很少在这里踢球,说是华警专用球场也不为过。 今天却是例外,还未开踢,球场边已经站着几个身穿利物浦队服的英警,欧文·贝克汉姆、安德鲁·甸,还有格利菲斯都在,红色人群不远处有个黄色人群,吕乐拿着烟在派,姿态摆得很低。 扫一眼,可以看见几个熟人,韩森、咩喳曾、黎民祐,还有几个深水埗警署的人。 果然,吕乐不简单,给他一个梯子,他就能往上爬,上次把他带进南球场,今天就能攒个局出来。 懒得去换衣间,冼耀文把陆雁苏赶到另一边,在车前换起了衣服。 换好,来到陆雁苏身前,“你还有时间斟酌你的计划,等我踢完球听你讲。” 说完,从车里拿了个水壶往球场走去。 “嗨,格利菲斯、安德鲁。”人未到,声先至,等人到近前,冼耀文和欧文击了个掌,“兄弟,又到了我们的足球教学时间,好好表现,让某些人学会踢球。” “没问题。”欧文笑着回应。 “亚当,我的听力很好。”格利菲斯耸了耸肩说道:“约你两次都没来。” 冼耀文走到格利菲斯身前,说道:“我给伯蒂交税,然后伯蒂给你发工资,这种奇妙的关系导致你在踢球的时候,我必须在干活。” “伯蒂?啊哈,所以你是乔治六世的亲戚?”格利菲斯嬉笑道。 “这不是重点。” “好吧。”格利菲斯摊了摊手,“如果我当上首相,会给你特别免税权,你的企业不用纳税。” 冼耀文大笑道:“首相阁下,我亚当·赫本愿为先锋军,第一个冲进唐宁街。” 格利菲斯无奈地说道:“亚当,这个玩笑不好笑,请不要再深入。” “ok。”冼耀文脸一板,收起笑容,“今天怎么踢?” 格利菲斯冲吕乐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是吕组织的比赛,你可以问他。” “嗯哼,我过去一下。” “冼生。” “冼生。” “……” 冼耀文来到黄色人群前,众人纷纷向他打招呼。 “你好,你好……”冼耀文一一点头回应,随即来到吕乐边上,“吕生,踢完球还有没有安排?” 吕乐笑着说道:“在丽池花园订了桌子,吃饭夜总会一条龙。” 心念电转间,冼耀文已经想好了最佳的折扣力度,“多谢关照,我会吩咐下去,以后吕生过去都打九折,报你名字,打完九折再开瓶洋酒,算我的。” “冼生太客气了,我不常去捧场都不好意思。”吕乐眉开眼笑道。 “常去,一定要常去,丽池花园经过我的整改,比以前好玩多了。”冼耀文打了个哈哈又说道:“我已经约了人一起吃晚饭,饭就不去吃了,晚点我会去夜总会,到时候和吕生喝几杯。” “没事,冼生能来就行。” “好,我过去打个招呼。”冼耀文来到黎民祐身前,轻声说道:“有几个生面孔,哪个警署的?” “吕乐边上那个是颜雄,不清楚两人怎么走到一起。韩森边上那个是蓝刚,最近很出位,家世好,老豆是师爷,会说五六门外语,做事很拼,拼命三郎一个。” “啧,四大探长凑齐了!”冼耀文心说道。(本章完) 第397章 老妈脚 四大探长是未来式的,现在只有韩森爬得快一点,其他三个还是不入流的角色,如若吕乐不是蔡世昌的女婿,即使有契机,冼耀文大概也不会折节下交。 他和督察、探长们之间的关系,隐隐是他被高攀,假如他和军装警走得太近,会让别人觉得冼耀文不过如此,关系容易从被高攀变成趋炎附势。 无差别的平易近人,有时候只会坏事。 和黎民祐打完招呼,冼耀文来到韩森身前,“阿森,明天周末,上食艇吃饭,吃完在海上打八圈,上次输了你们不少,我要上诉。” 韩森笑道:“冼生,你的上诉不会成功。” “走着瞧。”冼耀文在韩森臂膀上拍了拍,“快开踢了,我上那边热热身。” “好。”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落进旁人的耳朵里,浮想联翩有之,羡慕嫉妒恨也有之。吕乐是手提猪头只愁找不到庙门,其他人是既不知道庙门朝哪开,也买不起猪头。 未几,球开踢,有了上次默契的配合,冼耀文和欧文成了双子星,轻易撕开对方的防线,后随着格利菲斯融入,双子星成了三叉戟,防线更是不堪一击。 踢球不错的咩喳曾原本还想着先表现一下自己的球技,然后给英国佬适当放水,借机攀上,可现实并不按他所想,放个毛的水,他左冲右突,使出混身解数,依然无法抗衡三叉戟的攻击。 冼耀文表现出的球技,也打破了咩喳曾将来球场上通过喂球拉近距离的幻想,整天跟着韩森,对冼耀文给韩森的种种好处看在眼里,他眼热,他太想进步了。 一场球踢下来,冼耀文不是很过瘾,对手太菜,逼不出他的斗志,他不喜欢虐菜,也不喜欢被虐,就喜欢势均力敌,逼得他跑到气喘吁吁、侥幸获胜的感觉。 忽然间,他有了建立一支职业球队的想法,先实现自己酣畅淋漓踢球,然后筹谋挤进英甲,以香港球队的名义挤进去有点难,但以英国本土俱乐部香港分部的名义就容易得多,等进入英甲踢上几年,下一步可以琢磨参加欧冠杯。 俱乐部只要肯花钱,什么球员都可以请,欧冠杯冠军不是梦。 或许,俱乐部可以命名为奈姬(nike),以父帕拉斯之名征战绿荫球场,捎带编一个帕拉斯为世界足球发展默默奉献的故事,身为一个运动品牌,帕拉斯却从不对外讲述自己的奉献,直到奈姬队踢出赫赫威名,某知名记者探寻奈姬队背后的故事,“无意间”发现帕拉斯的秘密。 这种类型的故事,亚洲人喜欢吃,谋划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侧重点。 坐在车里,冼耀文的思绪飘得老远,从奈姬队想到香港队,从雷米特杯想到大力神杯,从香港的青训体系想到在巴西、阿根廷建立海外训练基地和归化体系,细细推敲着将香港队打造成世界杯劲旅的可行性有多高,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大致来说,只要不纠结球员的血统,香港队有很大的机会打造成世界杯劲旅,只不过不是三五年可以做到的,快则二三十年,慢则两代人,海量的资金砸下去,默默耕耘,终有一日能开出希望之花。 权衡利弊,香港队还是有搞头的,但不是他搞,而是冼耀武或岑佩佩搞,搞香港队不会产生太多的直接利益,从经济回报上而言,肯定是亏本的,反而对个人声望有很大的提高作用。 让冼耀武搞,一开始就要定下老子亲英、儿子亲中的调调,他的一个侄子自打呱呱坠地就要被安排在香港走从政之路,为了保证人选足够优秀,冼耀武起码还要纳一两个家世和本人都不普通的妾室,只有自身足够优秀且从娘胎里带着资源降生,路才能走得快、走得稳。 如果让岑佩佩搞,她至少要生三个儿子,一个给前冼耀文继承香火,就是名字已经定下的冼为传,假如冼为传对他的安排不表示抗拒,他会让冼为传在十六岁之前接受足够的文化教育,然后安排回内地城市落籍,进入高中就读。 瞅准机会主动下乡,去祖国条件最艰苦的地方,陕北或北大荒等地,又或者去需要颇高政治觉悟才能保持初心的地方,宝安文昌围,与统治阶级腐朽、无产阶级水深火热的香港一线之隔,却能坚持原则,积极争取入党,不忘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的光荣使命。 蛰伏十数年,遇到好机会直接飞龙在天搞经济建设,若有波折,退而求其次,搞统战工作,老妈、小妈们、叔叔、婶婶们、老爸、老爸的朋友圈打底,做出点成绩不会太难。 冼耀文对冼为传并不指望太多,只需要几十年后他给冼氏带个路,接触“先富”起来的那帮人,为他们提供篮子,用来保存想分散掩藏的鸡蛋。 鸡蛋的数量可能非常夸张,只需诚信经营,用不着监守自盗,冼氏每年所获的利润就能超过千亿美元,且闷声发大财,不显山不露水。 其他完全用不着冼为传多做什么,冼氏与“他人的儿子”对接,反而可以获得更好的投资条件。既定将冼为传送回内地,冼耀文主要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前途考虑,利益考量只是附带。 如无意外,冼为传会是岑佩佩的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一个从商继承岑佩佩的衣钵,一个从政。 儿子或侄子,只能走着看,到底谁来担此大任,得看冼耀武对足球是否感兴趣,足球想要搞好,光有钱不行,还需要热爱。 琢磨完香港队,冼耀文又琢磨该怎么赚回花在香港队计划上的资金,按说打造一个运动品牌,先进行爱港营销,再进行爱国营销,赚点利润不会太难,只是处理品牌和帕拉斯的关系,需要费点功夫。 坐在边上的陆雁苏见冼耀文一直在沉思,一点都不急于听她讲计划书,不由闷闷不乐,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计划书可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殚精竭虑做出来的,她非常有信心,谁知道……哼,气死人了。 待冼耀文的思绪回归,车子已经来到辉浓台的楼下,听见动静,冼骞芝从屋里跑了出来,打开车门,扑进冼耀文怀里,“爸爸,不要进去,妈妈在做老妈脚(juē),一点都不好吃,你带我出去吃好不好?” 冼耀文捏了捏冼骞芝的脸颊,呵呵笑道:“你不喜欢吃老妈脚?” 冼骞芝摇摇头,“面不好吃,我想吃饭。” “可是爸爸喜欢吃老妈脚怎么办?”冼耀文故意说道。 “爸爸骗人,爸爸是南方人,怎么可能喜欢吃面。”冼骞芝噘了噘嘴说道。 “谁告诉你南方人不能喜欢吃面?” “嗯……”小丫头的脑细胞被冼耀文搞短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喃喃道:“我不喜欢吃面。” 冼耀文抚了抚冼骞芝的头,微笑道:“不喜欢吃可以少吃一点,你妈妈难得下厨,你不给妈妈面子吃一点,当心她做竹笋炒肉给你吃。” 冼骞芝闻言猛地摇头,“爸爸,竹笋炒肉不好吃。” “嗯,不好吃,骞芝不吃,下车去,爸爸多吃一点老妈脚,骞芝可以少吃一点。” “嗯嗯嗯。” 冼耀文下车,抱着冼骞芝往屋内走,陆雁苏跟在后头。 进了饭厅,正好撞见柳婉卿捧着一个竹蒸架从厨房出来,蒸架上满满当当像榴莲果肉又像鞋楦的小脚卷子,上面看着又白又蓬松,下面因为要贴着锅沿,平平的,又有点焦。 “回来啦,刚刚做好,趁热吃。” “做这么多,吃得完吗?”冼耀文从蒸架上拿了一个小脚卷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个天气放得住,今天吃不完,明天再吃。” “哦。”冼耀文将小脚卷子放到餐桌上,“我去洗手。” 他的食谱比较杂,不能单纯以南北区分,但前冼耀文是纯南方胃,不是太能接受小脚卷子这种面食,两相结合,能吃,不想多吃。为了自己和冼骞芝考虑,他要找机会劝柳婉卿以后只做她自己吃的量。 洗手,上桌,主食是小脚卷子,硬菜是“大席小炒”,据说是过去专门赶场做喜宴的大厨发明的菜,配料不固定,得看做完酒席什么菜剩得多,跟东北乱炖有异曲同工之妙,可称为乱炒。 其他还有凉拌洋葱,即洋葱切成丝淋一点酱油,拿筷子一拌;另有凉拌海带头以及几道腌菜、杂烩汤,很苏北,又似皖北的吃法。 方便送小脚卷子下咽,柳婉卿煮了绿豆粥,红红的,稀稀的,很有夏天的感觉。 给冼骞芝的粥里加了些白砂糖,从绿豆粥变成绿豆汤,小丫头开心地喝起来,冼耀文自己就着洋葱小口喝着,绿豆的冰爽正好抵消洋葱的烧心。 柳婉卿大口吃着小脚卷子,没对冼骞芝施展刀子嘴神功,只是想给小丫头加加担子。 “先生,我想给骞芝请一个小提琴老师。” …… 明天差不多能恢复正常更新。(本章完) 第398章 东南西北 “赫蒙兹利先生,我是新人类控股副总裁龙,欢迎来香港。”龙学美示意一下何礼仁,“我的秘书,伊恩·霍勒迪。” “龙小姐,你好,我是美敦力的帕尔默·赫蒙兹利。” 龙学美和赫蒙兹利握了握手,指了指出站口,“赫蒙兹利先生,今天已经晚了,我送你去酒店,关于投资事宜,我们明天再洽谈。” “ok。” “学……” 铃铃铃。 王妈接起电话,说了两句,放下电话来到冼耀文身前,“先生,龙小姐电话。” “等下说。”冼耀文冲柳婉卿说了一句,来到挂电话的墙边,拿起话筒,“阿美,说。” “我在半岛酒店。” “嗯。”冼耀文抬手瞄了眼手表,“八点后有空,不着急,安心吃饭,吃完再过来。” 挂掉电话,冼耀文坐回位子,转脸对柳婉卿说道:“先给骞芝在外面的小提琴班报个名听几堂课,请不请老师到时候再说。”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直接请个老师花不了多少钱。” “钱不重要。”冼耀文摆了摆手,“时间成本才重要。骞芝年纪还小,不定性,她未必喜欢小提琴,就是现在喜欢,过些日子也不一定喜欢。 先送她去小提琴班听一两堂课,她要是感兴趣就在班里学一段时间,小孩子喜欢互相比较,学习有竞争比较好,等她过了初学阶段,如果还是喜欢小提琴,再请个老师也不迟。 如果不爱玩了,及时止损,别再浪费时间。” 冼耀文抚了抚冼骞芝的头,“骞芝已经过了最好的记忆效果年龄段,现在是她的第二学习黄金年龄段,首要保证她有时间玩,其次保证有时间学习,她的时间非常宝贵,我们要功利一点,用好她的每一分钟。 骞芝,明天周末,爸爸可以陪你半天,你想去哪里玩?” 冼骞芝眼睛一亮,欢呼雀跃道:“噢,爸爸陪我玩咯,我要去兵头花园看鸟,我要玩公仔纸,我要玩东南西北。” 柳婉卿拉下脸来说道:“人来疯,我打你啊。” 冼骞芝冲柳婉卿做了个鬼脸,跳下椅子,将椅子拖到挨着冼耀文的椅子,重新坐回,跟冼耀文叽叽喳喳。 丽欣制衣厂长办公室,刚刚忙完的赖百欣和佘宝珠围坐大班桌前吃晚饭。 赖百欣给自己倒了一杯萧广丰泰的长春酒,呷一口,双眼眯成一条缝,嘴里哼哼,“瑞霭祥光紫雾腾,人间福主庆长生。欣看四海升平日,共沐恩波享太平。吾乃……东华福仙、西岐禄仙、南极寿仙。大仙请了。不知大仙相邀,有何法谕? 本大仙听闻汝在人间捱苦,特地下凡送上美金百万,扈从们来。 咿~~ 将美金~抬上来。” 哼了一段,赖百欣又是呷一口酒,喜孜孜地说道:“过瘾,真是过瘾,跟冼耀文做生意过瘾,说好哪天付款就是哪天付款,一天都不拖。” 随即,他端起酒杯送到佘宝珠面前,“辛苦娘子缝衣裳了~” 佘宝珠笑呵呵地接过酒杯,也不喝,只是将酒杯放回赖百欣面前,“真没想到冼耀文付款能这么及时,银行的人说,钱是从美国汇过来的,路上至少要走四五天。” “路远好,路远好,钱要提前出发,说明冼耀文头寸不紧张,我们以后每个月都能按时收到一笔美金。嗞~”又是一口酒,赖百欣心里别提多美。 赚钱固然高兴,但佘宝珠的心里却没有赖百欣美,她蹙了蹙眉,说道:“老爷,当初定价的时候,我们能赚多少被冼耀文算得死死的,冼耀文留给我们的利润固然丰厚,但他能赚多少,我们根本不清楚。” 赖百欣再呷一口酒,笑着说道:“宝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冼耀文能赚多少都是他的本事,一块也好,一百块也罢,都不是我们能惦记的,现在我们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积攒几个月,丽欣可以扩大生产规模,一边做冼耀文的订单,我们一边自己开拓市场,自己生产自己卖,利润都是我们自己赚。” 佘宝珠冁然一笑,“我还以为老爷……老爷还记不记得那700打恤衫?” “堵着正切要,别人不敢接的订单我接,钱自然让我赚了。”赖百欣自得地说道。 “老爷,香港的制衣厂没有一家做非洲的订单,都说非洲是穷地方,但是人就要穿衣服,其他制衣厂的目光盯着东南亚,冼耀文这种厉害的人物早早布局英美,为什么我们不能从没什么竞争的非洲打开局面?” 赖百欣若有所思道:“宝珠你说的有道理,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去接洽有非洲贸易的商行,争取接点订单回来,等有了订单,看是发到哪个国家的,我想过去一趟,直接找那边的贸易商谈,一点一点打开非洲的销售渠道。” “你这个想法好,但非洲太远,你一个女人过去不方便,还是我去。” “不好,老爷要留在香港主持大局,非洲还是由我去。” 赖百欣一想也是,便说道:“好,依你。” 纽约。 一家毗邻犹太社区的早餐店。 岑佩佩吃着贝果,给简和全旭两人说着贝果的故事。 “亚当曾经跟我说,贝果可能起源于中国xj的喀什的一种馕格尔德。喀什是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站,旅人们可能因此把异域美食的灵感带回故乡进行本地化。今天的格尔德和贝果的吃法有很大的相似性,就着热汤、热茶、热咖啡。 格尔德流传到波兰克拉科夫,当地人称它为面包圈(obwarzanek),面包圈没什么油脂,味道很清淡,适合克己反思的斋戒氛围,波兰女王雅德维加在大斋节时就吃它。 当时吃它还算是奢侈的皇家选择,因为原料是小麦,而欧洲更普遍的面包是带酸味的黑麦做的。 女王逝世后,面包圈正式成为波兰斋戒期的面包,需要授权的面包师傅才能做。 当时克拉科夫是移民城市,皇室很鼓励移民来共建国家,而来自德国的犹太族群成了波兰面包师的有生力量,犹太人用意第绪语称呼面包圈为‘beigen’,这大概就是贝果(bagel)英文单词的由来。 经过数百年的传播,贝果成了犹太人的基本口粮,随着犹太人的迁徙,到了伦敦,到了纽约。” 岑佩佩指了指犹太社区的方向,“三十年代的烤贝果工厂环境非常恶劣,工厂位于地下,挤满几十个犹太面包师傅,有的赤膊上阵大汗淋漓,有的在面粉堆里打盹,他们身边有大桶的沸水和烧煤的烤箱,潮湿的地面上密密麻麻超乎寻常活跃的蟑螂、老鼠,工人们每天都能抓到几大桶。 随着犹太人大量涌入纽约,形成了犹太社区,贝果的需求量膨胀,而由于严峻的生产环境,338名贝果烘焙师建立了美国最激进的工会‘贝果烘焙师338’,简称338工会,成员都是说意第绪语的犹太人。 338工会非常强势,工会跟36家最大的面包店签订合同,几乎全城的贝果都来自工会合作的店铺,不然可能会遭到打击报复。 在工会强势的背后,除了巨大的市场需求,还有手工制作贝果的难度,传统手工制作贝果需要24小时,经历揉捏和成型、延迟发酵、水中煮沸一分钟晾干,再烘烤的复杂过程。面团很黏,需要快动作和熟练的技术才能成型。 因此,熟练的烘焙师非常重要,但想要进入338工会,除了要有家庭背景,还得经历三到六个月的学徒期,然后进行考试,只有每小时能做出832个贝果的学徒,才能合格获得劳工卡。 在三十年代的纽约,贝果师是一份薪水优渥的工作,每周工作37小时,工资144美元,不仅超过了美国家庭年收入中位数,也远远超过了当时警察、工程师、教师的工资。 尽管经常加班,但贝果烘焙师福利很多:每人每天可以带24个免费贝果回家,还有牙医补贴、养老金、眼镜、健康保险、三周年假、11天公共假期和犹太假期。” 岑佩佩淡淡一笑道:“贝果师们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价,每年他们都会重新谈判合同,要求涨薪。如果没有达成一致,他们会举行大罢工,让一个周末就能吃掉120万个贝果的纽约陷入贝果饥荒。” 她的话音刚落,简便哈哈大笑道:“岑,你在模仿亚当说话的方式,除了在床上,亚当都是这样说话。” “简,不用你来告诉我你和亚当好过,来美国之前,他已经把你们的事告诉我。”岑佩佩微笑道。 简摊了摊手,“好吧,如果不是我不能接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或许我和你的关系会更亲近。” “或许。”岑佩佩不以为然道:“简,亚当说有一封信在你那里。” “亚当交给我的信有好几封,你想要哪一封?” “自由。” “啊,暗号正确。”简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随即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全旭,“全先生,亚当让我把信交给你,他还给你留下一个名字,克莱尔·李·陈纳德。” 全旭接过信,朝岑佩佩看了一眼,抽出信纸,扫了一眼,又马上看向岑佩佩,“夫人,先生在信上说‘吃华莱士需要一颗勇敢的心’。” 岑佩佩闻言,拿出一封信,“阿旭,等一等,应该还有一封信。” 她的话音未落,郑慧娴刚好走进早餐店,巡视一圈,看见几人,快步走了过来,“夫人、简,不好意思,来晚了,你们聊到哪了?” “慧娴,老爷让我告诉你,法兰西玫瑰。” 闻言,郑慧娴拿出一封信,信封上有一个唇印,在唇印的下面用欧体写着两个字“初吻”,全旭看见,内心一震,信封上的字是他写的,唇印是宝树夫人的手笔。 “全先生,这是老板让我交给你的信,他还让我转告你,好好珍惜他送给你的礼物。” 冼耀文还在纽约时,和全旭共进午餐,送给全旭一本高罗佩翻译的英文版《武则天四大奇案》,并在进餐时说了一个军统电报加密的典故。 一条条线索联系起来,全旭立马明白先生给自己留了三封加密信,他将三封信收好,对其他三人说道:“夫人、郑经理、威尔逊小姐,上班时间要到了,我先告辞。” “阿旭,你跟肯德尔先生说一声,下午我会去公司。”岑佩佩说道。 “好的,夫人。” 全旭离开后,马不停蹄回到自己的住所,找出《武则天四大奇案》,摊开三封信,拼凑组合、解析,很快有了第一段文字——地狱天使摩托车俱乐部,成立于加利福尼亚州丰塔纳,创始人奥托·弗里德利,地狱天使由曾在飞虎队地狱天使中队服役的阿尔维德·奥尔森命名。 第二段很长,内容是冼耀文当初构思的“飞车党自由皮衣”营销计划。 第三段很短,让全旭将计划重新排版,递交给唐纳德·肯德尔,由肯德尔负责统筹进行营销计划。 …… 食讫,冼耀文陪冼骞芝在天台玩东南西北。 “上下,三次。” “好呀,爸爸看好啦。”冼骞芝按照冼耀文的要求,张开闭合手里的叠纸,三次后,她看了眼叠纸的侧里,叫道:“爸爸唱歌,爸爸唱歌。” “给爸爸看看,你不会只写了惩罚,没写奖励吧?” 冼骞芝将手收到背后,嘟嘟嘴道:“才没有呢,爸爸不要耍赖。” “好好好,爸爸唱歌。”冼耀文抱起冼骞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稍稍酝酿便唱道:“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样困觉了,梦里花儿落多少。” 歌很短,冼耀文很快唱完,他轻声说道:“这是爸爸念小学的时候,老师教的歌曲《本事》,又名《梦里花落知多少》,词的作者卢冀野,素有江南才子之称……曲的作者黄自,是一个音乐大师,可惜三十几岁就病故了。骞芝,你想不想长命百岁?” 冼骞芝点点头,“想。” “那以后爸爸回来,你早点睡,第二天早点起来,陪爸爸锻炼好不好?” 冼骞芝摇头,“不好,爸爸几天才回来一次,我想爸爸多陪我玩,不想早睡。” “嗯,爸爸的错,以后爸爸会经常接骞芝出去玩。” “真哒?” “爸爸说话算话。” “嗯嗯嗯。”冼骞芝连连点头,随后举起手里的东南西北,“爸爸,我们继续玩。” “好。” 这一玩,将近玩到八点,冼耀文打发意犹未尽的冼骞芝下楼听广播,他走到天台的另一侧,瞄了眼放在护栏上的烟灰缸,数出八个烟头。 “等急了?” 陆雁苏拿掉嘴上的香烟,转脸朝向冼耀文,露出幽怨的眼神,“你说呢?” 冼耀文呵呵一笑,道:“前面三天,其实我也没闲着,抽空代入你的思维,写了一份计划书。” 说着,手伸进西服内口袋,掏出折叠的几张纸,递给陆雁苏,“你先看一看,如果你的计划书和我的相似度很高,我大概就不需要听你赘述。” 闻言,陆雁苏夺过纸,急如星火般展开看了起来。 初始,脸上显出惊讶之色,未几,一脸不可思议,临了,面色非常难看,犹如白日见鬼。 她的手无力垂落,颤声说道:“你确定没有让人偷偷潜入我家?” 冼耀文轻轻摇头,点上一支雪茄,吸了几口,缓缓说道:“我去了几次西方,每次都会收集著名大学的商业课程相关书籍和讲义,其中也包括哈佛。 我每天花多少时间看报纸,看的是什么报纸,你差不多也有数。 自从知道你的名字,我便对你非常上心,得到你的调查报告后,我进行过针对研究分析,你的生长环境、知识结构、脾气性格以及思维模式。 雁苏,你是个人才,但目前只是一个理论型人才,你的商业知识来自你的教授、书本,缺乏实战经验,你优渥的家世又养成了你的傲慢,在兼听方面差了一点,以至于你的目光偏狭隘。 你需要改变,还需要学习与实践,非常可惜,我不是你父亲,没有责任和义务损失自己的利益让你去试错,不然,我刚刚说的这番话会放在你的计划执行失败后说,这样一来,你会刻骨铭心。” “我的计划一无是处?”(本章完) 第399章 医疗野望 “不,颇有可取之处。”冼耀文抬手搭在陆雁苏的小肩上,哼唱道:“小嘛小儿郎,骑马上学堂。先生嫌我小,肚里有文章。宋扬的《读书郎》是在贵州安顺苗寨广为流传的芦笙曲《小嘛小儿郎》基础上改编的,朗朗上口,很好听。 艺术可以借鉴,商业更可以借鉴,时至今日,可行的商业模式,前人差不多已经总结出来并经过验证,没有留下多少创新的空间。” “怎么会没有创新空间,你自己做生意不就在创新吗?”陆雁苏对冼耀文的话不敢苟同。 “我那是生意手段的创新,不是商业模式的创新,不要混为一谈。打个比方,同样是卖衣服,有人卖八元钱一件,送一双袜子,有人卖十五元两件,两者无非是促销手段不同,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如果有人不把衣服拿来卖,反而拿来租,月租两元,租满半年衣服便属于租客,这种模式是对买卖的一种颠覆,才可以算是商业模式层面的创新。 生意手段的创新只是一种小聪明,急智的表现,结果能成小富。商业模式的创新能称得上大智慧,结果可成大富。” “巨富呢?” “返璞归真,假如香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做粪婆,那你就是倒粪大王,干湿分开称得,按克收费也得,凭倒粪你也能住到半山。” 陆雁苏蹙眉,忍着恶心说道:“垄断啊?” “嗯。”冼耀文收回搭着陆雁苏小肩的手,走到茶水台,拿起台面的洞箫,手帕用茶水润湿,轻轻擦拭箫面,待陆雁苏跟上,说道:“垄断是自商业诞生以来,最邪恶也是最有魅力的模式,粗糙的垄断需要权力,倒粪如此,生孩子也是如此。 假如香港立法只许自由生一胎,想生第二胎、第三胎要从你手里买生育指标,你不仅可以很快聚拢数亿财富,而且你卖给客户商品,客户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冼耀文亮了亮手里的洞箫,“世人皆会吹拉弹唱,你尤其擅长,我呕心沥血三秒钟创作的《唱反调》送给你。” 在陆雁苏的白眼中,冼耀文将洞箫抵在下唇,吹响《追梦人》。 幽婉的曲子入耳,陆雁苏眼里,冼耀文的脸变得模糊,她认不清眼前之人是利益动物还是深情人,他在释怀什么? 待曲子吹罢,她也没有得到答案,却是明白了不该将冼耀文脸谱化,这是一个感情复杂的人。 再次擦拭洞箫,冼耀文淡声说道:“夜了,你可以下班了,在我这里干得多,拿得就多,拿得多,干得就多,两者成正比,明天七点半之前你要到这里,回去早点睡。” “是。” 陆雁苏离开不久,龙学美到了。 甫一坐下,龙学美便说道:“先生,美敦力是一家去年刚刚成立的新公司,业务只是维修电子医疗器械,它真的值得投资吗?” 冼耀文倒了一盏茶给龙学美,“一个会过日子的管家婆都会划算好家里的开销,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子女教育,甚至包括奢侈性消费,多长时间在外面吃顿好的,隔多久出去旅游一次等。 但不管怎么划算,都不会划算到医疗费方面的开支,也没办法划算,谁都不希望家人和自己生病,不会说今年公公摔断一条腿,婆婆得心血管病,丈夫、子女也生个什么病,一切都有计划、做好预算。 事实上,大部分家庭在医疗方面的开支是买香烛,求神灵、拜祖先,祈求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真的生病,小病靠偏方,大医院费用贵,看个感冒至少十几元,大病靠死扛,如果家庭和睦,什么时候家徒四壁什么时候死,如果家户不和,没人愿意填一个无底洞,死得就更快一点。” 冼耀文将雪茄搁在烟灰缸上,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18世纪下半叶,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工业革命率先在英国爆发,蒸汽机的广泛使用推动着英国工业的快速发展。除了棉纺织工业外,其他工业领域尤其是交通领域开始陆续使用蒸汽机。 1825年,世界上第一台蒸汽客运机车在英国诞生,并开辟了从斯托克顿到达林顿的铁路,这是世界上第一条铁路,由此开创了铁路运输时代。 但当时铁路运输事故频发,不仅严重影响铁路部门的运输效率,甚至一度成为保守派拒绝工业革新的理由。 英国铁路运输部门不得不于1848年成立伦敦铁路旅客保险公司,专门为旅客在铁路运输期间发生的严重伤残、意外伤害提供保险金给付,这是健康保险历史上第一张具有意义的保险单。 法国、德国等欧洲国家以及美国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1839年,美国修建了从巴尔的摩到俄亥俄的铁路,全长仅13英里;但到了1900年,这一数字变为20.6万英里。美国经济进入狂飙时期,保险业也随之开展了相应的健康风险保障,为公民提供意外伤害保险、意外残疾保险。 但在工业时代,风险冲击进一步多样化。 工业化的规模集中趋势不仅要求资本和技术集中,且要求劳动力相应集中,这直接促进了城市化进程。到上世纪40年代,英国城市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四分之三,工人数量达到480万。 为了应对城市暴增的人口数量,城市中出现了大量草草建成的民房,工人们拥挤在城市中心,大量的贫民窟出现,一家人住在地窖或一间小屋内,排水以及卫生设施几近于无。 到处都是工厂和机器,滚滚浓烟弥漫整个城市,低劣的居住环境和工作环境使工人饱受疾病的折磨,也造就了伦敦雾都的大名。 工业革命的农村工业化时期,劳工的平均寿命在38岁左右;到了上世纪40年代,利物浦的工人平均寿命仅有15岁,美国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1866年,不到100万人口的纽约城就有近2万人住在地下室里,40多万人住在几家合住的低级公共住宅里,那里成为传染病的发源地。 1907年,至少有50万美国工人在劳动时致死、致残或致畸;1913年,因工死亡人数达到2.5万人,70万人严重受伤。 疾病和由此产生的医疗费用开支,以及残疾失能带来的收入下降等等成为当时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 因为根据当时英美法系的普通法规则,雇主应对劳工在其提供的设施场所内发生的伤害承担责任。在这个大背景下,友谊会、兄弟会等互助共济的合作社开始在欧美国家流行。 到本世纪20年代,超过三分之一的成年男性从互助共济会领取疾病、意外伤害、死亡保险金。但这些合作社一般都由同行业的人员组成,风险分散能力、规范性都较弱。 1849年,美国马萨诸塞波士顿健康保险公司签发了第一张疾病保险单,不仅补偿医疗费用,而且也对失能进行补助。 同时期,美国富达人寿与意外保险公司办理一种意外身故与疾病相结合的保单,保障15种指定疾病,对罹患疾病所产生的医疗费用予以保险金给付; 1890年,时空旅行者保险公司提供给消防员的疾病保障,成为美国第一份团体健康保险合同。 1893年,法律意外伤害保险推出了‘意外伤害事故和特殊疾病保险’,除了提供通常的意外伤害给付意外,还加上疾病给付,对象是因患特殊疾病招致伤残的被保险人,因患慢性疾病致残者则不在被保险人范围内。 1899年,安泰人寿保险公司开始对除了肺结核、性病、精神失常和与酒精毒品相关的病症之外的所有疾病提供残疾保险。 在世纪之交的1900年,泰迪·罗斯福出任总统,美国进入进步时代;人们努力缩短工作时间、限制童工、处理工伤事故,健康保险进入创新发展的快车道。 1911年,在纽约的伦敦保证和意外保险公司为美国蒙哥马利·伍德公司雇员提供了一份丧失工作能力导致收入下降的保险,成为第一份团体失能收入损失保险。 那时期的健康保险,通常采取固定金额的形式进行赔付。但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这一赔付方式与医疗服务费用日益增长的矛盾愈发明显,在周期性经济大萧条时期尤为凸显,健康保险产品不得不再次创新升级产品形态。 1929年10月,美国进入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大萧条时期。国际关税不断升级,农产品进口税一度提高到49%,关税增长严重消减了全球对商品和服务的需求。和其他市场主体一样,医院也受到大萧条的影响。 1929年至1930年,当时位于德克萨斯州达拉斯的贝勒大学医院的收入从每位病人两百多美元降至五六十美元,入住率从百分之七十几降至不足百分之六十五,缴费减少三分之二。 相比之下,慈善机构的服务则增长了4倍。 为确保医院的正常运营,贝勒大学医院的院长贾斯汀·金布尔设计了‘预付制住院保障计划’,该计划覆盖贝勒大学全体老师。 1250名老师,每月向贝勒医院支付50美分的保费;相应地,在未来的12个月,每位教师都有资格接受共计21天的半私人化的住院服务,包括手术室的使用和其他附属服务,比如麻醉剂、实验室检验等。”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往天上一抛,硬币升到最高处时下落到茶水台,晃荡几下就,人头面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们往天上抛一枚硬币,硬币落下哪一面朝上是偶然的,但当我们抛硬币的次数足够多,达到上万次甚至数十万数百万次后,就可以发现硬币每一面向上的次数约占总数的一半,亦即偶然中包含着必然。 这是‘比奈梅-切比雪夫不等式’的一个特殊应用情况,‘维纳-辛钦定理’和‘伯努利大数定律’也概括了这一现象,它们统称为大数定律。 保险公司和赌场类似,都是以概率学和统计学为基础,只要面对的客户足够多,大数定律就会起作用。客户数量愈多,实际损失的结果会愈接近从无限客户数量得出的预期损失可能的结果。 据此,保险公司可以比较精确地预测危险,合理地厘定保险费率,使在保险期限内收取的保险费和损失赔偿及其他费用开支相平衡。 基本来说,开保险公司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对比较倒楣的参保客户来说,保险公司就是活菩萨,既能赚钱又能帮人,何乐而不为。 在我的计划里,纽曼旗下会成立一家保险公司,名字暂定世界保险。 你在操持的宝塔制药,进行中的伊丽莎白医院,以及计划中的爱德华生物制药,现在还是空有名头的新人类控股,承载我对医疗领域的念想。” 拿起雪茄吸了一口,随即搁回烟灰缸上,“其他我已经给你说过,只有新人类控股,给你挂上副总裁的头衔,却没有告诉你这是一家什么性质的公司。 医疗下面有不少细分领域,绝大多数盈利前景都不错,但是我们不可能所有的都做,精力和资金都是问题,我们只能做几块,其他的就用投资的方式介入。 新人类控股要做的就是这部分的投资业务,大致的规划是从投资新成立的医疗相关企业为切入口。 在明尼苏达州的罗切斯特市,有一家医院叫梅奥诊所,它在多个医疗专业领域做到了美国第一,也可能是世界第一,可以预见,梅奥诊所很有希望成为全世界最好的医院。 如果你关心报纸上关于疾病方面的文章,你就可以看到知名医学专家对未来高发疾病的预测,高血压、心脏病、脑血管病、糖尿病、癌症都会成为未来的高发疾病。 从1919年开始,梅奥诊所的所有资产被纳入梅奥家族建立的梅奥基金会,并把梅奥诊所的性质由营利性机构转变为非营利性机构,自那以后,梅奥诊所的收支大致是公开的,只要有心,不难查到梅奥诊所过去十年在心脏疾病方面投入的研究资金非常庞大且逐年递增。 明尼苏达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由梅奥诊所资助明尼苏达大学建立。 厄尔·巴肯,前年获得明尼苏达大学电气工程理学学士学位,他继续学习电气工程,并获得明尼苏达大学的硕士学位,辅修数学。 他在上学期间就兼职给附属医院维修精密电子医疗器械,并由此发现了适合他的商机,他和姐夫帕尔默·赫蒙兹利合作一起建立了美敦力,medtronic这个单词本就是由医疗和电子两个单词组合而成,公司定位交代得明明白白。 美敦力的办公室在帕尔默·赫蒙兹利家的车库,一开始只有附属医院一个客户,直到最近才增加了几家小医院客户,公司人手也有所增加,现在是五个人,他们自嘲地称呼自己为车库帮。” 再次叼起雪茄,冼耀文看着龙学美说道:“明天你可以自己问一下帕尔默·赫蒙兹利,附属医院主攻哪一科,美敦力主要维修的电子医疗器械和什么疾病有关。 抽点时间去研究一下美国几家大企业的成长史,你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几乎所有企业成立之初都处于行业的发展大时代,大部分有关于成长为大企业的决策都是时代的需要,而不是个人智慧的结晶。 通用电气的成长史和企业家、金融家爱迪生先生的商业奋斗史,很有代表性,爱迪生这个人相比他不值得一提的发明才能,他的企业经营、金融和把玩法律的才能,更值得研究分析,从他身上,你可以一窥犹太人的经商逻辑。” 冼耀文在茶水台面敲击了两下,“下点功夫了解犹太人,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经常和犹太商人打交道。” “好的。”龙学美点点头。 “说回美敦力,心脏病即将进入高发时期,这是天时,梅奥诊所、主攻心脏病的附属医院都在明尼苏达州,这是地利,厄尔·巴肯、帕尔默·赫蒙兹利两人都是具备研发能力的电气工程师,美敦力的其他成员也差不多,这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美敦力三者皆占,完全值得赌一下它的未来,特别是赌注非常小,投入几万美元,派遣一个无须美敦力负责薪资的会计,做出不参与公司决策,只提供建议的承诺,只要求不达到控股份额的股份,我相信对方会非常开心地接受。 如果美敦力成长为大型医疗器械企业,那就代表我们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美敦力半道崩殂,也没有关系,时代需要一家大型医疗器械企业,不是美敦力,也会是美力敦。 时刻关注这一领域,不断投资具备人和之相的企业,我们不会错过最终成功的那一家,投出去的资金,终有一日会收获千百倍的回报。 你和帕尔默·赫蒙兹利谈完,飞一趟美国,在纽约把新人类控股的架子搭起来,不需要架构完整,只需要光鲜的门面,投资对象去考察公司,不会怀疑我们是骗子即可。至少半年之内,我不需要新人类控股运转起来,它暂时的作用是充当门面和走账。” 龙学美蹙了蹙眉,随即点了点头。 冼耀文轻笑道:“害怕出差了?” “有点,坐飞机坐怕了。” “坚持一下,等过两年手头宽裕,给你配一架私人飞机,旅行条件做出改善。到时候,我们的架构也会愈发完善,不需要什么事情都由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好监督管理即可。” “私人飞机不还是飞机吗?” “不一样,私人飞机可以由着你的喜好布置,做着你喜欢做的事,不知不觉就到目的地,心情会舒畅许多。”冼耀文拍了拍龙学美的肩膀,“这次飞美国,我批给你1500美元的置装费,想买什么衣服尽情买,或者买其他也行,钱就这么多,随便你怎么花。” “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必须快去快回,未必有时间买衣服。” “哈,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好像我虐待你一样,我特批你两天不用操心工作,尽情地玩,尽情地买。”(本章完) 第400章 地三仙 “石津桑,你在佐佐木营业部工作?” “是的。” “在明治大学就读期间,你创办过摩托车俱乐部、汽车俱乐部和航空俱乐部,还喜欢滑冰、骑马和滑水,这些属实吗?” “是的。” “大学毕业以后,你担任过陆军飞行员的训练教官?” “是的。” “1939年,你和妻子搬到中国天津从事服装行业,生产还是销售?” “我在秋山道开了一家服装店,制作和销售西服。” “你会说中文?” “我会一点天津话。” “请具体描述。” “可以和天津人正常对话。” “战争结束后你为美国士兵充当翻译?” “是的。” “在中国还是东洋?” “中国。我服务的那位美国军官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常春藤盟校之一,从他那里我了解到发挥传统优势的常春藤时尚的吸引力,我认为常春藤校园风格的服饰搭配非常适合东洋。” 松永商社办公大楼里,南云惠子正在为大和制衣面试社长候选人之一石津健介。 “石津桑,你的这个想法和我们会长不谋而合,我们会长曾经说过,美国校园风的服饰和美式休闲风在东洋的前景非常广阔。” “贵会长看好常春藤校园风?”石津健介诧异道。 “会长更看好牛仔裤的前景,大和制衣已经在阿美横町收购两家销售二手牛仔裤的商店,并更名为西雅图商店,销售二手牛仔裤和自己生产的全新牛仔裤。” “南云社长,据我所知,东洋并不生产牛仔布,也没有放开牛仔布的进口。” “石津桑,这事关大和制衣的商业机密,我不能回答你。” “抱歉。”石津健介鞠躬道。 “没关系,我们继续……” 神户。 生田区的料亭薰云庵门口,山口组一众人等静立着等待一位贵宾。 时近十点,三代目田冈一雄转脸问若头安原政雄,“政雄,几点?” 若头意为接班人,待田冈一雄退位,安原政雄即为山口组的四代目候选人之一。安原政雄能跟随在田冈一雄身边,可见深得田冈一雄信任,他成为四代目的可能性极大。 安原政雄抬手看一眼手表,鞠躬回道:“御头,还有两分钟到十点。” “松田会长快到了,让大家精神一点。” “哈依。” 随着安原政雄嘱咐完其他人,一辆林肯和风缓缓向料亭驶来,安原政雄见状,手一挥,一众三口组成员分立道路两旁,待车停稳,整齐划一地鞠躬。 田冈一雄慢悠悠地走到后车门一米外站定;井尻一雄从副驾驶下车,绕车身跑了半圈,来到后车门处站定,打开车门;松田芳子两只脚先伸出车外,随即整个人钻出,立于地面,透过墨镜朝田冈一雄瞄了一眼,随即理了理身上的大衣,摘掉墨镜往田冈一雄走去。 “松田会长,欢迎来神户。”田冈一雄鞠躬道。 松田芳子鞠躬回礼,“田冈会长,冒昧来打搅,失礼了。” “松田会长,里面请。” “请。” 田冈一雄邀着松田芳子拾级而上,进入回廊左转右转,来到一间有四根木桩支撑,悬浮于空中的茅草屋,这是茶室,名曰听雨亭。 一夜亭正面是一个人工湖,后面是几棵樱花树,颇有侘寂美学之意境。 两人坐进听雨亭,田冈一雄拍了拍手,未几,一个亭主捧着托盘进入,先将七零八落的物件摆好,随后给两人各夹了一个和菓子。 田冈一雄伸手示意,“松田会长,请。” 松田芳子拿起筷子,夹起和菓子,用左手虚托着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田冈一雄见状,脸上淡淡一笑,如法炮制,夹起和菓子品尝。 相对无言,待两人吃完和菓子,亭主已经给两人奉上薄茶。按茶道的礼仪,两人慢条斯理地喝完茶,用大拇指和食指擦拭碗缘。 一套程序走下来,终于来到对话环节。 “松田会长,你想谈什么生意?” 叮~ 松田芳子打开都彭打火机,点着叼在嘴里的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烟,“田冈会长,1946年我接手松田组时,我们东洋的商贩被朝鲜人、台湾人欺负,他们仗着战胜国侨民的身份,欺行霸市、强掳妇女,无恶不作。 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胞受外人欺负,配合警视厅打击第三国人,但松田组的结局是卸磨杀驴,如果不是我顽强,运气也不错,我大概已经去歌舞伎町谋生。” 松田芳子的话引起田冈一雄的共鸣,“松田会长,山口组的遭遇和松田组一样,只是山口组比较幸运,离东京远,不被进驻军关注,山口组顺利度过警视厅的打击。” “田冈会长是比我幸运,松田组已经成为过去,山口组却是蒸蒸日上,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来神户拜访田冈会长,洽谈两笔生意。” “请讲。” 松田芳子睖了亭主一眼,见对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心知是田冈一雄可以信任的人,便说道:“我想和田冈会长合作成立一家东亚商社,旗下包含两个子会社,东亚贸易和高野事务所。东亚贸易主要从事农产品和欧美商品的‘免税’贸易,高野事务所主要从事影视娱乐方面的业务。” 田冈一雄沉默片刻,说道:“怎么合作?” “东亚贸易由松永商社提供货源,鸡肉、鸡蛋、猪肉、牛肉、奶粉、维也纳香肠,以及泰国米、普通中国大米、中国东北大米,不使用农药化肥的五常大米,东北山菌、云南山菌。欧洲和美洲的高档食物、食材。 西方国家所有昂贵、有利润的商品,手表、首饰、名贵衣服等。 所有商品,松永商社都可以送到神户海域的外海,销售交给田冈会长负责,所获利润,扣除成本,我们一家一半。” “松田会长,你说的利润分配方案不合理,主要风险由山口组承担,山口组理应多分。” 松田芳子弹了弹烟灰,笑道:“粮食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管控物资,你不会以为松永商社获得商品不需要成本和承担风险?东亚贸易不需要山口组付出成本,只需将商品卖出去就能获得一半利润,田冈会长,恕我直言,山口组已经占了大便宜。” 又是片刻沉默,田冈一雄说道:“我需要考虑。我对高野事务所的合作不感兴趣,不瞒松田会长,山口组已经在经营这个业务。” “没关系,松永商社可以自己经营高野事务所,松永商社有海外映画的关系,我们两家会有合作的机会。” 香港。 兵头公园,即中环雅宾利道的动植物公园。 早期建立公园的目的是作为从中国采集的未知植物物种出口到邱园以及其他西方植物园的中转站,后来渐渐回归公园本来的属性,有一段时间只有英国佬的子女、仆婢会到公园游玩,华人几乎不会踏入,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公园。 一块草坪前,冼骞芝和一个西方小女孩一起逗弄一只不怕人、略懂说话的白凤头鹦鹉,冼耀文坐在不远处,手里捧着报纸。 陆雁苏坐在他边上,手里也捧着报纸。 柳婉卿今天不上班,趁着冼骞芝有人带,不想对着这个闹心货,跑去上海理发店做头去了,做个头需要半天,做完也不打算回来替班,已经约好去冼骞芝一同学家里上演“我们太太的客厅”。 松江小学特殊的性质,让校董兼学生家长之间很有凝聚力,加上友谊商场的关系,以及是相对独立的事业型“已婚”女性,柳婉卿在上海太太帮很吃得开。 当一张报纸看完,冼耀文瞄了一眼手表,已是接近饭点。 收拾好报纸,放进胡椒盐背包里,冲冼骞芝拍了拍手。冼骞芝听见,跑了过来,“爸爸,干什么?” “渴不渴?” “嗯嗯。”冼骞芝点了点头。 冼耀文打开身边的保温提篮,取出保温壶,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冼骞芝。 冼骞芝接过,咕嘟咕嘟几口喝完,随即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舔了舔嘴唇说道:“爸爸,糖放少了。” “哦,爸爸下次多放点盐。” “糖。” “哦,盐。” “哼,我不跟爸爸好了。”冼骞芝气呼呼地背过身。 “真的呀?爸爸中午要去吃好吃的,你不要吃吗?” 冼骞芝转过身来,噘了噘嘴说道:“等吃完再不跟爸爸好。” “哈哈哈。”冼耀文刮了刮冼骞芝的鼻子,“小滑头,跟爸爸说,中午想吃什么?” “嘻嘻。”冼骞芝趴到冼耀文身上,“爸爸,我想吃白糖糕。” “白糖糕下午再吃,我现在问你吃什么正餐。”冼耀文一边说,一边给冼骞芝整理衣服。 “嗯~我想吃雪衣豆沙。” “你听谁说的这道菜呀?”冼耀文略有点为难,他倒是在九龙见过东北菜馆,但听说是东北籍溃兵开的,估计只能用小鸡炖蘑菇等常见菜糊弄一下外地人,未必会做雪衣豆沙这道功夫菜。 “闫玉琴跟我说的,她爸爸带她吃过。” “哦,最近吃的吗?” “嗯嗯。” “知道在哪吃的吗?” “尖沙咀。” “哦,爸爸带你去吃。” 知道大概地方就好办,如果安了电话,可以让接线员转接。 不到半个小时,冼耀文一行三人坐进尖沙咀的春城饭庄,点了雪衣豆沙让伙计通知厨房先做着,剩下的菜慢慢点。 还好,伙计麻溜地通知厨房,若是有一丝迟疑,冼耀文就打算点上一道油炸冰溜子。 冰溜子就是冬天挂在屋檐上的冰棱,零下几度的冰棱挂糊放到200度的油锅里炸,非常考验厨子的挂糊技巧和对火候的掌控,按长春餐饮界的规矩,有客人点就得做,不敢做就是自认担不起自家的招牌,客人把招牌砸了,店家也只能干瞪眼。 当然,厨子若是把菜端上来,客人得点上一桌菜,冼耀文听的故事版本里叫“十八大洋席”,点上一桌十八个大洋的菜。 油炸冰溜子又叫砸店菜,非一般人可点,没点依仗,饭店会讲究拳头大即有理,让想砸店之人尝尝砂锅大的拳头,菜是吃不上了,狗啃屎管够。 依着冼骞芝的口味点了几道菜,伙计给上了一碟橙和苹果切块的拼盘,一碟瓜子,还带着显摆的语气说橙和苹果都是从东北运过来的,毛嗑也是。 据说,向日葵进入中国后,一直在南方地区流传,东北地区的向日葵是前些年由苏联传入,因为是老毛子磕的玩意,于是取名毛嗑。 还别说,伙计的显摆被他显着了,自打朝鲜半岛开战,香港市面上已经罕见内地北方的水果。 待菜上桌,冼耀文让冼骞芝自己吃饭,他和陆雁苏边吃边谈。 “年初的时候,我和东福和的刘荣驹说好一起做水果生意,一切都谋画好了,可事情太多,一拖二拖拖到现在还没开动。 现在我依然事情不少,没太多精力关注水果生意,我打算让你替我去经营这个生意,我做决策,你执行,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但我的决策,你必须严格执行,不许阳奉阴违。” “明白。”陆雁苏点点头。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注册公司。注册一家中丰公司,等注册下来,再以中丰公司的名义注册甘甜果行和好犀利农产品两家公司,甘甜果行的股份为刘荣驹40%、龙振邦2.5%、你1.5%,其余56%,我会给你一个公司的资料,股份挂在该公司名下。 做第一件事的同时,做第二件事。我在筲其湾玉记船厂定了20艘海上卖水果的小艇,你去取货,然后到南丫岛找20个疍家人帮我们在海上卖水果。 聚集在南丫岛水域的疍家人有不少是死了丈夫的妇女,有儿有女,不方便出海,衣食无着,大多有在做半掩门的勾当,这样的可以多找几个,性子泼辣、放得开,卖水果容易上手。 人找到了以后,在深水埗北河街租几间房子安置她们,在离深水埗码头近的地方找,方便他们出海做生意。 这两件事做好,你去找一下刘荣驹,让他派几个人保护卖果女的安全。 在海上卖水果的目的不是以此为切入点,而是为了砸油麻地果栏的场子,我们卖的水果会是既便宜又好,不需要多久便能打响名气,麻烦接着就会来。” 闻言,陆雁苏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说。”冼耀文看见,说道。 陆雁苏瞄了冼耀文一眼,说道:“我听爸爸说,油麻地果栏是东莞人的天下,东福和是东莞帮,你也是东莞帮的吧?” 冼耀文点点头,“我的确可以算是东莞帮的。讲一个我一边讲一边编的故事,有一天,你们陆家一个长工的儿子从乡下来香港投靠你们,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饿了好几天肚子,到了你家,盛了一脸盆米饭,等不及厨娘烧菜,就着一点剩菜汤汁大快朵颐。 吃得很香,吃得天昏地暗,一脸盆米饭下肚才是六分饱,可刚煮的米饭还没熟,没辙,这位仁兄只好灌了一肚开水,勉强把肚子撑到八分饱。 吃得差不多了,他问你爸爸讨了一支烟,吸上两口就说道:我有一个发财的大计,只要你肯答应我五五分,我包你赚到几百万。” 冼耀文呵呵一笑,“问题来了,你猜你爸爸会不会一拍桌子,仰天大笑,‘哈哈哈,老天爷开眼,我的诸葛卧龙来了。’” 陆雁苏白了冼耀文一眼,说道:“除非我爸爸疯了。” “你说得对,除非你爸爸疯了才会相信一个吃不上饭的穷小子腹有发财大计。”冼耀文夹了一筷子蹄花丝到冼骞芝的碗里,放下筷子说道:“如果我对油麻地果栏的老板这么说,他们会觉得我疯了,你冼耀文是卖衣服的,居然想教我们怎么卖水果?”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自香港开埠以来,这里就是贸易港,商业活动兴盛,各路商界精英在此汇聚,能在商界闯出一点名堂的人,谁又会看轻自己? 甘甜果行要的不是开几家果栏,靠批发零售一年赚上数万,如果仅是如此,我不如把开果行的钱拿出去放债,二十万一年只求五六万的利息,我能得一个急公好义的称号。 我昨天跟你说过,垄断是最邪恶也是最有魅力的商业模式,香港的水果市场具备垄断的先决条件。” 冼耀文指了指陆雁苏,“我要你做的就是打压果栏的老板们,只有把桌子掀了,打掉他们的傲气,他们才会乖乖坐到谈判桌上,听我说发财大计。” 冼耀文说话的声音很细很轻,也很磁性,落到陆雁苏耳里,却是振聋发聩的霸气,垄断的生意,令人向往着迷。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吃完饭就去做事。” 冼耀文淡笑道:“不着急,今天周末,我不擅长翻花绳,刚才小丫头要玩,我没陪她,你下午陪她玩一会。” “好。” 聊天结束,安静吃饭,冼耀文不时给小丫头夹菜。 待吃得差不多,冼耀文招来伙计,问道:“你们店里能不能做酥白果(酥黄菜)?” “可以做。” “地三仙呢?” 伙计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生,地三仙的食材现在很难弄到,说不好什么时候有。” “我想在你们这里摆一桌山珍宴,我留个电话,什么时候能做,通知我一声,我会差人过来商量。” “好的,先生。” 此时的东北菜分两个版本,一个是人所共知的版本,相比其他菜系,稍有点上不了台面,一个是许多人挂在嘴上,却从未吃过的版本,食材都是顶级山珍,飞龙这种将来的稀罕物只能当个配菜。 就说地三仙,主要是三道食材,分别是虎、鹿、熊,在香港真不好搞,或许可以打一打韩国的主意。 朝鲜半岛的地形犹如一只老虎,半岛上分布着不少朝鲜虎(生活在朝鲜半岛的东北虎),朝鲜人因此一直自称虎之国,在日治时期,朝鲜半岛还有蛮多朝鲜虎,被小鬼子打了不少,如今应该所剩不多,但使把劲打上十几只大概不难。 又快过年了,尾牙、人情往来都得盘算起来,一桌山珍、一张虎皮,诚意满满。 结过账,冼耀文将冼骞芝带回了深水埗家里,陪着看新鲜的小丫头上下转了转,人甩给陆雁苏带着,他自己品茶阅读杂志,一沓,都是美女封面的杂志。 一转眼,他已经有那么一两天没谈恋爱,三日不弹,手生荆棘,业精于勤,荒于嬉,运动就该持之以恒,他要物色一个新的情人,希望这次不那么快厌倦。 一页一页杂志翻着,既看文字也看插图,脸熟的一眼过,脸生的多看几眼,看了一会,他就把正经事忘了,目光更多时候落在广告上。(本章完) 第401章 风扇革命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傍晚,冼耀文在床上睁开眼睛,侧头一看,小丫头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噘着嘴吐着口水泡,估计正在做一个化身成鱼的美梦。 小孩子想睡就睡,还得让他陪着,一个下午睡了两茬午睡,稍过头了点。 穿好衣服,来到客厅,看见陆雁苏躺在沙发上,因为冷的原故,双手紧紧抱着胸口,双腿弓着。见状,冼耀文返回房间,取了一条毛毯披在她身上,感觉到温暖,她的双手瞬时松开,双腿也舒展开。 凝视她的脸庞片刻,冼耀文正欲起身,高跟鞋踩踏的声音由楼道进入室内,转头望去是苏丽珍,摆了摆手,让其出去,他紧随其后。 两人蹑着脚下到三楼,冼耀文轻声问道:“这么早回来?” “大家手气差不多,过庄快。谁躺在沙发上?” “陆雁苏。” “哦。”苏丽珍不置可否地说道:“龙叔说小小姐来了……” 不等苏丽珍说完,冼耀文说道:“婉卿的女儿,改姓冼了。” 闻言,苏丽珍脸上浮起幽怨,“先生忘记大夫说我可以生的话了?” 冼耀文不苟言笑道:“生孩子一事怎么安排我早就说过,时机还不成熟,过两年再说。这个话题我不想老生常谈,下次不要再提。” “你也没说需要什么时机。”苏丽珍撇嘴道。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我不说是因为说不清楚。我从来没有敷衍过你,该告诉的都会告诉你。” 冼耀文是打算以上一世家族培养孩子的标准,培养这一世的孩子,不仅需要庞大的资金预算,还需要庞大的资源,他如今两者都不具备,根本没能力养“亲生”孩子。 只说一点,他老妈为了让他认识到商业认知上的错误,会让一家企业当小白鼠错给他看,从懵懂到成熟,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企业数十家,家族直接损失数十亿美元,这还是忽略了某家企业会成长为超大型企业的可能。 他的商业认知是一步步被“事”给教会的,而不是单纯的知识填鸭式灌输,有些事他未必知道什么是对,但十分清楚什么是错,因为他亲眼见过错误发生的整个过程。 苏丽珍点点头,“这倒也是。” “不用胡思乱想,去你那里洗个脸。” 上了三号楼,冼耀文进卫生间洗漱一番,回到客厅就见苏丽珍手里捧着牛津字典在查阅,茶几上摊着一本英文塑胶杂志。 听见动静,苏丽珍抬头说道:“先生,这篇文章好多专业词汇,你帮我翻译一下。” “嗯。” 冼耀文挨着苏丽珍坐下,拿起杂志,将整篇文章通读一遍,随后说道:“新出了一种专门生产pet瓶的机器,还没有量产,想要买需要预订,其他的内容就是机器的参数介绍。” “pet瓶就是宝特胶樽?” “嗯,新技术,瓶壁可以做到很薄,薄到能透光。” “可以用来装汽水?”苏丽珍眼睛一亮。 冼耀文点点头,“技术上可行,成本上不现实,瓶子的成本比装的汽水贵二十倍不止,一瓶的价格不卖到五元以上,用胶樽没意义。” “哦,没法走量。” “嗯。”冼耀文晃了晃手里的杂志,“你开始看英文杂志这一点挺有意义,雇两个英文好的人把英文杂志翻译成中文,装订成册,赠送给塑胶厂的老板们,打破某些人仗着自己英文好制造的信息壁垒,不给他们机会利用小聪明冒头,保证香港的塑胶行业拥有一个较公平的竞争环境。” “干嘛要这样做?” “提高你在塑胶行业的地位,更加突出资金对塑胶产业的核心促进作用。先翻译杂志,下一步你争取当上塑胶商会的副会长,然后着手筹办塑胶展销会,邀请国外的贸易商来参加。” 苏丽珍蹙眉道:“翻译杂志好说,展销会不好办吧?如果来的贸易商少,订单也少,我怎么向塑胶厂的老板们交代?” 冼耀文淡笑道:“邀请贸易商这一步我会帮你,还有,我会准备好上千万的订单在展销会上签订,你不用太有压力。” 苏丽珍抱住冼耀文撒娇道:“我只负责站台啊?” “你也可以挑大梁,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冼耀文捏了捏苏丽珍的脸颊。 “哼,小看人。” “不想让我小看,先提高你的英文水平,以后看杂志不用这么费劲。” 两人腻歪了一会,冼耀文回到自己楼里,客厅里的陆雁苏还未醒,进入房间,小丫头已经打着哈欠在那里揉眼睛,揉了一会,拉着丝睁开眼,一颗硕大的脑袋映入眼帘。 两只小手挂住冼耀文的脖子,撒娇道:“爸爸,我饿了。” 冼耀文顺势将小丫头抱起来,“你先去刷牙洗脸,然后爸爸带你去吃白糖糕。” “我要爸爸帮我洗。” “好好好,爸爸帮你洗。” 抱着小丫头去卫生间,经过一通闹腾,帮她梳洗干净,耐心扎好两条灯笼辫,在小丫头的新奇和欣喜中,牵着下楼上街。 深水埗人多,店多,山寨厂多,每条街道到了傍晚都有摊贩摆摊卖吃食,钦州街、桂林街、北河街三条街尤为热闹。 要论起来,深水埗才是香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也是华味最浓郁的地方,英国佬罕至,也没有阿差,是华人的自留地、小世界,在深水埗可以听到各地的口音,南到台湾,北到外蒙,不难找到老乡。 要说比较统一的,那就得是催房租的口音,走在街上的行人,基本有一个上海房东或福建房东。 冼耀文推着一辆同昌车行生产的飞马自行车,驮着冼骞芝穿梭于行人之间,由着小丫头指挥,不时停靠在某个摊档前,买下各种小吃,油纸包的,竹签串的,碗装的,都让小丫头在车上吃。 时至今日,自行车已经算不上多金贵的物件,但好下手、易出售,一辆崭新的飞马敢停在路边,一准被人推走。 再说,飞马这牌子估摸着这两年就会销声匿迹,凤凰将取而代之,差不多是绝版货,值得珍惜。 “水晶糕啦,清清凉凉的水晶糕。” “胡辣汤,胡辣汤,最正宗的逍遥镇胡辣汤。” “温州鱼丸,香喷喷的温州鱼丸。” 来到一处,听着叫卖声,小丫头纠结该吃什么好,“爸爸,哪个好吃?” “吃鱼丸好了,水晶糕太凉,卖胡辣汤的说自己正宗,肯定不正宗。” 冼耀文嘴里这么说,眼里看到的却是胡辣汤最正宗,也正因为正宗才不让小丫头吃,正宗的胡辣汤河南人自己都未必吃得惯,何况南方胃。 看摊贩脸上布满愁容,以及满满一锅的胡辣汤,就知道没啥生意,估摸着过几天买卖就该黄了。 “唔,我要吃鱼丸,一大碗。” “好。” “冼先生。” 冼耀文刚下完单,胡孝清出现在他眼前。 “孝清,你也出来逛街?” 胡孝清抬手指了指街边的一栋唐楼,“我刚刚从那里出来,楼上住着一位南洋电器厂的老师傅。” “哦,答应了?” “答应了,明天开始算工资。” “辛苦了,这个时候还在忙。其实可以慢慢来,厂房盖得没有那么快。” “冼先生,有些工作不用等到厂房盖好就可以干起来,你构思的小吊扇,我已经画好图纸,下一步就是做几个样品出来进行测试。” “真拿你没办法。”冼耀文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吊扇的卖点是方便、省电、便宜,省电方面一定要深挖潜能,做到精益求精,外观上要精美,内在质量不能做得太好,小吊扇只是我们的过渡性产品,最多用两个夏天就该坏,质量太好对我们将来不利。” 胡孝清扶了扶眼镜,轻笑道:“小吊扇的吊杆没法固定,吊扇工作时转动轴不稳定,电机容易损坏,质量做得再好也不可能经用。” 冼耀文呵呵一笑,“看来我多虑了,等技术班子凑齐,我请大家吃顿饭,工厂还没建成,容易人心浮动,我要好好安抚一下大家。” “现在已经有七个人,各个工序的都有,再邀请四五个就能组成一套完整的风扇技术班子,攻关了小吊扇后,我打算组织大家进行台扇的改良。” 冼耀文略作思考,说道:“我建议改良可以从五个方面着手,第一个是美观,从意大利文艺复兴大艺术带动小艺术发展,到英国农业革命打下基础,瓦特改良的蒸汽机引爆了一系列技术革命,也从此引发了社会生产力从手工劳动向动力机器生产转变的革命性飞跃。 工业革命释放了社会生产力,曾经被束缚在权贵阶层的特权开始涵盖新兴资产阶级乃至普通大众,其中最流行的是巴洛克和洛可可之风。由上而下、从精英阶层流向普通民众的艺术熏陶就是英国平民最早的美学启蒙。 18世纪下半叶到19世纪上半叶,工业革命的爆发带来了社会生产力的爆炸,但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 虽然之前许多贵族特供的手工艺产品得以因机器化走入寻常百姓家;但产品设计的品位却十分低下,技术人员和工厂主一味沉醉于新技术和新材料,他们往往只关注产品的生产流程、质量、销路和利润。 而身为艺术家,他们并不屑关注平民百姓使用的工业产品,以至于工业革命中技术和艺术的矛盾愈演愈烈,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批以约翰·拉丝金和威廉·莫里斯为代表,企图逃离现实回到他们理想中的中世纪、歌德时期的艺术家,就是所谓的工艺美术运动。 工艺美术运动大量吸收了自然主义和东方风格,强调手工艺的重要性,旗帜鲜明地反对工业化生产,反对各种矫揉造作的风格,倡导简单、功能良好、朴实无华的设计。 虽然工艺美术运动的发展和传播主要集中在英伦三岛,但工业革命带来的社会化大生产高潮造成的市场竞争,也在欧洲大陆点燃了新艺术运动的火炬。 新艺术运动热衷于表现华美精致的装饰,但由于在欧洲各地表现形式的不尽相同,并不局限于某一种风格,大有百花齐放之势,而这也给本世纪伊始的工业设计埋下了无数的种子。” 冼耀文接过小贩递来的碗,转手递给冼骞芝,嘱咐她当心烫着,随即继续说道:“1907年,在慕尼黑成立了德意志制造同盟,它的政治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在上个世纪末德国的工业水平赶超英法,稳居欧洲第一的基础上,奠定德国工业时代的领袖地位。 为了使德国商品能够在国际市场与英国抗衡,他们试图融合设计和工艺改善工业产品审美低下的现状,这才有了制造同盟的成立。 正如他们的宣言:‘通过艺术、工业与手工艺的合作,用教育宣传及对有关问题采取联合行动的方式来提高工业劳动的地位。’ 德意志制造同盟不仅在商业上获得了空前的认可和成功,其理念更是成为德意志民族文化的一部分,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异彩。 一战后,制造同盟逐渐把目光转向国内,强调把设计作为改善国家经济状况的一种手段。 1919年,德意志制造联盟中著名的设计师贝伦斯的学生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创立了包豪斯设计学院,以此命名的包豪斯流派继承了德意志制造同盟的设计理念。 包豪斯的理想是把美术家从游离于社会的状态中拯救出来,格罗皮乌斯以极其认真的态度致力于美术和工业化社会之间的调和,力图探索艺术与技术的新统一,并要求设计师‘向死的机械产品注入灵魂’。 非常可惜,大概因为希特勒曾经是落榜美术生,包豪斯的政治激进文化并不被纳粹所喜,包豪斯存在的历史只有短短14年,但它在设计史上的地位我相信会是举足轻重。” 下意识拿出雪茄,忽然反应过来小丫头在身后,冼耀文将雪茄放回,接着说道:“大前年1947年,因备战而解散的德意志制造联盟重新建立,德国又重拾对民用工业产品设计的重视,我见过不少德国这两年出产的工业品,在美观上非常突出。 孝清,工业设计是个老概念,也是一个新思维,如同男人、女人更喜欢看漂亮的异性,在功能相同的两个产品之间,更多的人会倾向于选择比较美观的那个,所以,我们的风扇一定要注重美观。 针对不同的目标市场的消费者对审美的不同,进行针对性的设计,针对不同年龄和人生阶段的消费者,进行针对性的设计。” 冼耀文指了指冼骞芝,“比如某一个消费者要给她一般大的小女孩买一台风扇,就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没把小女孩带在身边,消费者可能会按照自己的审美和对预算的把控进行选购,也可能会换位思考,去分析小女孩的喜好。 第二种情况是小女孩带在身边,那什么样的风扇会吸引小女孩的目光?又是什么样的消费者会依循小女孩的喜好进行选购? 又比如一对新婚的夫妇选购风扇,什么样的设计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诸如此类,很多都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当然,思考是一方面,但不能闭门造车,要去问,去搞问卷调查,综合各种有代表性的潜在消费者的意见,有的放矢地进行设计。 说到这个,顺便提一下另一个问题,就是大部分消费者都有一个特点,盲从。 说起来,风扇属于大件,一个家庭买一台风扇也属于大开支,在购买前,他们会考虑很多,也会咨询他人的意见,我们需要深入调查分析消费者购买之前的心理,以及下决心购买某个品牌的综合因素,然后进行针对性的广告营销。” 冼耀文的话,令胡孝清肃然起敬,工业设计发展史信手拈来,产品如何销售成竹在胸,思维又是天马行空,他对香港制造集团的未来又增添了几分信心,自己被承诺的分红股份,或许会非常值钱。 “第二个方面是功率,针对比较恶劣的环境,比如玻璃制品、金属制品等高温车间,开发一两款风力强劲、结实的风扇,相信会很好销。 第三个方面是风,风扇吹出来的是非自然风,吹久了会让人难受,招几个有物理学底子的技术员,对清风徐来进行物理学公式的解析,拿出公式后,对电机、叶片进行深入研究、改良。 三个叶片吹出来的风和两个叶片、四个叶片,甚至五六七八个叶片吹出来的风有什么不同,改变叶片的形状、大小、曲线弧度、数量,到底会吹出什么样的风,这个非常值得我们探索。 第四个方面,轻量化、低成本化,现在的风扇主要原材料是铁和铜,铜是用在电机和电线上,这个没法省,但是铁可以省。 香港没有铁矿也没有钢铁厂,我们用到的铁皮只能从外面进口,不仅受制于人,且成本居高不下,其实风扇的绝大多数部件都可以用塑胶来代替,一是塑胶的成本比铁低,二是制造工艺上,塑胶比铁简单,可以一体成型,香港塑胶厂遍地,无论是我们自行生产还是外包,在制造成本上都可以节约很大的一块。” “冼先生,塑胶太轻,一般消费者买风扇都喜欢厚重的。”胡孝清说道。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个问题我正要说,不少工业品对重量都有要求,配重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台扇的底座也要考虑配重,现在市场上的主流是铁块配重,很毛糙的铁块,时间一久会生锈。 不管什么牌子的风扇都不能保证不会坏,风扇被拆开维修是早晚的事,消费者看见锈迹斑斑的铁块,心情肯定不会好。 广东道上玉石商人聚集,便宜的玉石、不需要花钱的原石边角料不少,鹅卵石、贝壳、海螺,有很多地方可以捡,设计几个造型出来,把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用胶水粘在一块充当配重块,既有创意又美观,把配重块当成手工活外包出去,成本不会太高。 第五个方面,模块化,香港制造集团需要具备产品的研发和设计能力,也需要具备整机的制造能力,但不追求生产规模。 这个你从厂房的面积和车间的布局应该能看出端倪,集团厂址的那块地已经没有外扩的可能,当初买地的时候,我只图便宜,根本没有关注扩展性。 而我们集团不仅要生产风扇,还要生产其他电器,就那么小一块地方根本铺不开。 这就涉及我一开始对集团的定位和发展思路,远期来说,香港制造集团只做研发和设计,以及品牌运营,整个生产环节会交给合作的工厂。 就近来说,这种模式还不现实,不少产品的生产工艺还不成熟,甚至可能是以前没有的,换一个说法,一种新的生产工艺刚诞生时,它的价值会非常大,我们自主研发的生产工艺不可能白白交给其他人,必须产生一定的价值。” 顿了顿,冼耀文继续说道:“风扇的生产工艺已经成熟,最为关键的环节是电机,这个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并组建研发团队对电机进行深入研发。其他的部件,进行模块化拆解,分别外包给不同的工厂进行生产。 孝清,一开始,你的担子会很重,不仅要操心技术研发,还要操心合作伙伴的寻找,就比如配重块,你可以找一个相熟之人做这一块,我不可能给别人留出太多的利润,但胜在稳定,结算也会非常及时,一年下来稳稳当当赚上一笔,你也能得个人情。 我不在乎给我们做配套的是谁,钱给谁赚都是赚,哪怕你去外面开厂和集团合作也没关系,我只要求六个字,保质保量守时。” 说着,冼耀文拍了拍胡孝清的肩膀,“抱歉,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时间不早了,估计你还没吃晚饭,要不要一起吃点?” 胡孝清客气道:“家里已经做好饭在等我,就不打搅冼先生陪孩子。” 他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吃饭,冼耀文说的话他要花点时间好好消化。 “也好,下次再约。” 胡孝清刚离开,一只小手递了一个空碗到冼耀文的眼皮子底下,“爸爸,我吃完了。” 冼耀文接住空碗,回头微笑道:“吃饱了没有?” 冼骞芝摸了摸小肚子,笑嘻嘻地说道:“没吃饱,我还能吃好多好多。” “你的小肚子真能装,爸爸都被你吃穷了。” “嘻嘻嘻。”(本章完) 第402章 韩城攻略 八点出头。 送冼骞芝回辉浓台后,冼耀文坐在丽池花园的办公室里,在纸上写了一个“健”字,随后用笔轻敲桌面,梳理着李家的家谱。 他若是没记错,李秉喆现在已经是九个孩子的爹,取名规则一律是李x熙,儿子分别是孟、昌、健、泰,女儿只能想到一个故事比较多的李明熙,其他记忆有点模糊,没法确定是哪几个字。 将几个字写在健的周围,随后全部划掉,孟、昌两个和他的年龄相仿,但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来说,孟是扶不起的阿斗,昌是个不省心的货,泰是小老婆生的,且年龄应该只有三四岁,李健熙今年只有八岁,暂时都无需考虑。 这些一划掉,冼耀文有点抓瞎,上一世接班时,李秉喆早已不在,只下大力气研究过李健熙和他一双互相递刀子的儿女的资料,李秉喆只是资料里的背景板,他只看过一些浮于表面的信息,深入的并没有关注过。 就像他知道三星是靠进口贸易奠定的基础,但并不清楚这一时期三星是在汉城和香港、澳门之间做贸易,已经过去式且没有借鉴意义的事,他哪会用心记忆,不然不用等到刘荣驹无意中提起才得知李秉喆已经跑了好几趟香港。 好在,关系接上了,他不用冒着枪林弹雨跑一趟韩国,一个不好某个山头上一个个子还没有三八大盖高的小鬼振臂高呼,“班长,过来瞅瞅,俺打死一个没穿军装的洋鬼子,哪个国家的咧?” 如果这样死了,太他妈冤了,板门店签字之前,就算韩国有数万吨黄金等着他捡,他也不会亲自过去冒险。就他所知,喊过富贵险中求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拿命搏财只有零次和无限次,夜路走多了,黑白无常不来打招呼就是失职。 李秉喆在香港,关键的第一面可以在欢快祥和的氛围下进行,能省掉他不少工夫。 只是有点可惜,他能想起关于李秉喆的信息不多,只依稀记得他妻子是朴杜乙,朝鲜王朝时期著名人物朴彭年的后裔,朴家的实力比李家强,李秉喆创业初期得到了朴家不少帮助,但再具体的他并不清楚,对李秉喆的脾性毫无了解,等会只能靠临场发挥。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进来。” 张力进入办公室,走到大班桌前,“冼先生,夜总会那边已经安排好,你点名的几个舞女买了全钟,这是没花完的钱。” 冼耀文瞄了一眼张力手里捏着的钱,估计了一下金额,随后摆手道:“歌舞厅安排了这么多新人,丁嘉嘉这些老人肯定有怨气,尽快在太白舫办一桌,你陪她们喝点,带个头骂我解解气。” “歌舞厅的老人我已经找她们聊过,怨气有一点,但都不大,没多大的事。” 冼耀文淡笑道:“我心里有数,新来的大多是小姑娘,容易被她们拿捏,特别是丁嘉嘉,肯定不安分。我让你办一桌,一是让她们消消气,二是让她们注意分寸,一个个都是未来的大明星苗子,被拿捏一下可以,被欺负狠了,我不容许,更不能出什么事。 不用提我,从你的角度给她们分析一下利害关系,你是丽池花园的管理人,我只会偶尔过来转转,红脸你来唱,白脸交给我。” 张力心里很是激动,自古以来,只有贪赃枉法的大臣,没有昏庸无能的皇帝,好人都是留给皇帝当的,谁能想到他有机会当钦差好人。 “好的,我会尽快安排。” “嗯,要留的好好安抚,谁都有几个捧场的客人,走了可惜,想走的不用劝,天大地大,爱上哪都行,我们不拦着,惟有一点,不能留在北角吃饭,更不能去对面。 留在北角,共事一场的缘分就没了,去对面……” 冼耀文呵呵一笑,“对面一直被丽池花园压着打,日子不好过,大笔钱投下去,沉底之前总要冒个泡,或早或晚,总会起一次幺蛾子。 商业斗争不比战争,擒贼先擒王那一套不能使,最好用的计策还是剪除党羽,下手重不重就看对面怎么做,不要跑去对面当池鱼。” 张力犹豫了一下说道:“冼先生,当初李裁法安排了一个人去对面,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就算知道意义也不大,关心一下对面的招工信息,重新安排一个人进去,我们不能对对面的动态一无所知,不然容易被打个措手不及。人由你亲自找,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明白。” “可以出去了,我想点事情。” 小插曲结束,冼耀文沿着李秉喆继续琢磨,就他所知,韩国的财阀都可以算是时势造英雄,而造就他们的就是李承晚和朴熙正,小鬼子留在韩国境内的财富,以及美国援助的大头最终都以各种方式流入了财阀的口袋,李秉喆借着私交所获最丰。 在李承晚时期,韩国财阀完成资本积累,在朴熙正时期,完成质的飞跃,这才有机会成为财阀。若是易地而处,大概是金子总会发光,但发出的只能是萤火之光,皓月万万不可能。 事实无法假设,谁知道韩国财阀们熬了几代人才熬到这个机会,不能一假设就给假设没了,有意义的做法是融入进去成为其中一员,分润红利。 之前的辛格浩,现在的李秉喆,只能算是投机对象,迟早会有翻脸、敲打,重归于好但面和心不和的那天,少不了斗智斗勇,最好还是有一颗忠诚度高一点的暗子。 可惜,时不我待,这时候去找个合适的人选慢慢培养,时间上有点不赶趟,只能分成两步走,找一个差不多的先占坑,后续再用可靠之人缓缓替之。 沉思了好久,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报纸,松田芳子发来的加急电报,纸上只有日语汉字“半分”二字,意为事情完成了一半,至于是哪一半无需说明,东亚贸易的合作才是正题,高野事务所只是附带,或者可以说是幌子。 山口组成立初始与东福和、福义兴相似,都是由码头苦力建立,主要的势力在码头,随后才向岸上扩张,现如今,山口组的主要收入来源分成四大块:码头、赌场、黑市贸易以及演出事业“兴行部”。 码头占山口组的收入比重已经不大,但却是根本,就是三代目田冈一雄还有一个兼职身份,码头苦力工会“港洞会”的会长,可以说任何船在神户卸货都别想逃过山口组的眼睛,延伸一下,山口组在神户卸货可以逃过其他人的眼睛。 要做针对东洋的免税商品生意,和山口组合作是最佳的选择。 田冈一雄能当上三代目自然不是傻子,等到生意树大招风的那天,应该能想到推几个朝鲜人、台湾人出去当替罪羊,蛰伏一段时间,生意可以继续,合作大概可以进行蛮长一段时间。 就是田冈一雄好像是个骚包货,爱出风头…… 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想到高仓健主演的《山口组三代目》,模仿《教父》风格的一部影片,《教父》第一部上映次年年中上映,估计时间是在《教父》下映刚不久就有了拍摄计划。 那一年田冈一雄应该还没挂,他记得山口组的四代目上位是八十年代的事,高仓健实名扮演田冈一雄,如果田冈一雄不点头,借导演八个胆也不敢拍。 “只能寄希望田冈一雄是老来才骚包,不然还得帮山口组操心换个低调的御头。” 冼耀文非常重视和山口组合作的免税商品生意,只有东洋那边的收入稳定,他才有底气和那两位神秘人物谈内地农产品的香港独家代理权。 内地把农产品拉到香港卖,无非是想换外汇,只要东洋那边走上几单,他就敢谈先款后货,什么都不说,交易之前先预付一大笔美元的定金,然后走一笔结一笔,应该有机会和内地港企竞争一下。 梳理好个中细节,他从包里拿出一本《源氏物语》,对照着将一个个数字填进一张财务报表,等填完,通看一遍,就数字大小,在开支项填入适合的名目。二次通看,确定财务报表就是一张“真实”的财务报表,这才将纸交给戚龙雀保管。 汉城那边,松田芳子已经收到35万美元的利润,还不包括压在货上的钱和滞留汉城的韩圆,算一算差不多价值70多万美元,进展太快,天高皇帝远的金英寿野心膨胀也会很快,必须趁着他羽翼未丰时派第二个人去分他的权,不然尾大难除的日子不远了。 国难财好赚,第二个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如若不然,他不会怂恿刘荣驹派人去汉城,分出一点好处,将信任问题的大头交给刘荣驹去操心,刘荣驹能接得住,赚得差不多了,卖渠道闪人,后面赚多赚少看刘荣驹本事。 这些想法需要给松田芳子通气,先去个传真交代要点,后面再寄一封信详细交代,她也好清楚该怎么给夏洛特交代。 拿着笔继续敲击桌面,他又为如何接触韩国的上层人物而犯愁,辛格浩、李秉喆以及暗子的间接进入韩国之外,最好还有直接进入。 国家羸弱、被“朝鲜反动派”侵略时期,如果有外国友人冒着炮火去韩国投资,支撑已经名存实亡的工业发展,这是让韩国国民咬牙坚持下去的一剂强心剂,无论上层喜或不喜,都会被立为典型大肆宣传。 就单独考虑韩国的投资策略,以中国人的名义过去是最好的,但从全局来考虑,得不偿失,中国人不行,东洋人容易激起韩国人的抵制情绪,也不行,其他国家的黄种人也不行,他手里没有,只能考虑西方人。 西方人里首先排除美国人,锦上添花意义不大,这一排除,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法国人以及西德裔法国人。 他想到了被他叫做斯蒂·阿佳妮的艾玛·奥古斯塔·施温伯格,她一个西德人在明,南云惠子在暗给她当助手,会是一个不错的组合,等初期的局面打开,定下了西德人投资的基调,就可以安排其他人员过去替换南云惠子。 南云惠子具有可当大任之姿,轻度冒险可以,但不能在危墙边站立太久,如果折损在韩国是他一大损失。 …… 大阪。 松田芳子在山泽命的陪同下参观木津市场。 木津市场是犹如筑地市场般的存在,是一个海鲜批发市场。 此时已经晚上,不是木津市场最热闹的凌晨,市场里人非常少,只有少许上货早的摊贩在整理各种冻货。 山泽命,前大阪师团第37联队的一名少佐,徐州会战期间被抽调编入南进支队。 南进支队的人员都是从大阪师团抽调,一支奇葩部队,激烈的战斗一场没参加,赶赴徐州前线途中,遭遇刚逃出日军包围圈的李宗仁部,不仅一枪没放直接放人离开,还趁机做了一笔药品生意,赚了不少。 大阪师团有窝囊废师团之称,这支部队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不会受欢迎,因为其每一位士兵都有自主思想、自己完整的三观,不受军国主义蛊惑,更不会为天皇卖命,属于愚民教育下的落后分子,打仗不积极,一有机会就做生意,与其他搞万岁冲锋的小鬼子格格不入,自然不受待见。 从军人的角度来说,大阪师团是垃圾无疑,但从人的角度来说,个个都是人精。 还在参战期间,身为杂货铺老板后代的山泽命便每日忙着寻找商机,他运用精明的头脑以及敢打敢干的拼搏精神,一度开发了八路军、新四军、杂牌军、土匪、军统等客户,销售的商品包括药品、武器弹药以及枪口抬高一寸。 并组织过人员打零工,农忙时期给地主抢收庄稼,为大户修缮宅院等活计都有干过,曾荣获“人民的好鬼子”称号。 大阪师团被调到东南亚之后,山泽命一度精神萎靡,当地人太穷,不愿意和他们做生意,有力无处使,只好专心打仗,曾经在巴丹半岛防线打得美菲联军嗷嗷叫,俘虏数万,就是麦克阿瑟只能灰溜溜乘坐鱼雷艇跑到澳洲。 这仗之后,山泽命联合其他十几名军官组建了“大大阪商社”,在菲律宾黑市做起了军需品的供应商,生意一做就做到小鬼子投降前夕,大阪师团正好在泰国曼谷附近休整,接到投降的命令,大阪师团自己盖好了战俘营,等着美军接收。 在战俘营期间,大大阪商社将目光对准了东洋国内,开了好几次发展会议展望未来,等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大阪,大大阪商社又成了其他小鬼子眼中的异类,东洋人在饿肚子艰难度日,大大阪商社不仅能吃得饱吃得好,还用前些年积累下来的资金做起了贸易。 经过五年的发展,大大阪商社已经成为巨无霸,横跨食品、餐饮、贸易、建筑、零售、柏青哥等多个领域,虽说所有生意都是刚刚起步,离领域内的头部尚远,但大大阪商社的实力不容小觑。 “松田会长,从这里到那里的摊位都属于大大阪商社。”山泽命指着几个摊位说道。 松田芳子点上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说道:“山泽会长,你带我看了半天,我对大大阪商社的实力已经了解,不如我们进入正题。” “哈依。”山泽命鞠了个躬说道:“松田会长,大大阪商社有计划加大在不动产上的投入,资金方面有很大的缺口,需要松永信贩的帮助。” 松田芳子扔掉香烟,鞠躬道:“非常感谢山泽会长对松永信贩的信赖,请问大大阪商社需要多少资金,用多久?” “7亿円,借期两年。”山泽命再次鞠躬,“恳请松田会长给予优惠的利息。” “山泽会长,你应该清楚松永信贩是什么性质的会社,就算我给予优惠,利息也不会太低。” 松田芳子说话时不动声色,脑子却是快速转了起来,松永信贩根本没有7亿円资金,但她又不想错过这笔生意,她不仅想要利息,还想借机将松永商社的一只脚踩进不动产业。 “松田会长请说。” “山泽会长,我现在没法答复你,等我回到东京计算过以后再给你答复。” 山泽命又一次鞠躬,说道:“松田会长拜托了。” “你怎么来了?”丽池花园办公室,冼耀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米歇尔,诧异地问道。 “我不能来吗?”米歇尔说着,走到冼耀文身边,拍了拍大班椅,“这张椅子我还没坐过,介不介意给我坐一会?” “只要你愿意,这张椅子以后都让给你坐。”冼耀文站起身,将米歇尔按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坐得舒服吗?” “亚当,你会不会太心急了,我刚坐了两,五秒钟。”米歇尔掏出一支烟夹在手里,示意冼耀文点烟。 冼耀文撩起桌上的打火机帮她点烟,随即拿起搁在烟灰缸上的雪茄叼在嘴里,“你没事不会找我,等下我有客人,想说什么抓紧时间。” 米歇尔转了下椅子,正对着冼耀文,轻笑道:“什么客人?” “女人。”冼耀文指了指大班椅,淡笑道:“昨天就在这张椅子上,我和一个漂亮女人度过了非常美妙的一个小时。” “见鬼。”米歇尔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咒骂了几声,随后奚落道:“亚当,你付不起开房的钱?” “不不不。”冼耀文摆了摆手,“这是情趣,与钱无关。” “好吧。”米歇尔摊了摊手,“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发言权。说正事,今年的1500万明天会到账,你准备投到哪里?”(本章完) 第403章 庞氏骗局 冼耀文没有直接回应米歇尔,而是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查尔斯已经死了快两年?” “哪个查尔斯?” 冼耀文庄严地说道:“意大利的查尔斯·庞兹先生,前不久我去了波士顿,瞻仰了他曾经奋斗过的地方。” “那个骗子?庞氏骗局的庞兹?” 冼耀文颔了颔首,“是的,就是那位庞兹先生。” “所以?”米歇尔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请记住5247这个数字,这是庞兹先生的入狱编号。庞兹先生热爱诈骗事业,不是在坐牢,就是在诈骗,哪怕被遣返意大利,他也不忘冲击诈骗事业的珠穆朗玛峰,诈骗一国元首,非常可惜,墨索里尼没有上他的当。” 冼耀文摊了摊手,“不然,我们今天会有一个不错的谈资。” “亚当,我对庞兹不感兴趣,请进入正题,谢谢。”米歇尔不苟言笑道。 冼耀文淡笑道:“既然你对庞兹先生不感兴趣,那我给你讲丁斗福先生的故事。丁斗福,大概是1915年出生于韩国釜山,十来岁跟着家人搬到东京,随后,到一家包袋制造店当学徒,并于1936年左右开设自己的店铺,生产和销售高品质的包袋。 然而,随着战时经济的发展和奢侈品禁售令的实施,商店被迫关闭。后来,他成为富国征兵保险公司,就是现在的富国生命保险相互会社的外勤人员。 在富国工作期间,他被伊藤家族收养,改名为伊藤斗福。1948年,伊藤斗福成立了保全经济会,该经济会在报纸杂志、广播上发出广告,从农民和战争遗孀那里筹集资金,并保证每月返还5%至7%的高额红利。 按我的估计,保全经济会大概已经筹集了15亿円的资金,如果伊藤斗福真的按照承诺的一样把资金用来投资,没准保全经济会已经有了不错的盈利。” “胡扯,每个月7%的叠加利息,投资什么才能盈利?”米歇尔不屑道:“亚当,发生在东京的庞氏骗局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冼耀文摇了摇头,“米歇尔,你吃现成的吃了太久,脑子已经开始退化,放在一个月以前,你应该猜到我想说什么。” 米歇尔睖了冼耀文一眼,“是不是又想为提条件做铺垫?” “不,我和你之间从来是友谊第一,利益第二,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市侩。” “嗯哼,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值得我相信。” 冼耀文淡笑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的脑子依然清醒、灵活,逮住机会就将我的军。” “嗯哼。” 米歇尔朝冼耀文吐出一股白烟,左手做了一个请继续的动作。 冼耀文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说道:“从保全经济会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年时间,没有一个好的幌子是坚持不了这么久的,保全经济会给外界的集资理由是投资股票、不动产和向中小企业贷款。 朝鲜半岛战端一开,东洋的企业和股市一片利好,保全经济会赶上了好时候,不然早应该坚持不下去。” “你想把资金投到东洋?” 冼耀文伸了个懒腰,说道:“一部分吧,过些日子我要去新加坡举行婚礼,结束后我会去一趟东京,把一部分钱投出去,剩余的钱我会投去美国,美股短期行情没有日股好,但胜在稳中有升,我们不用承担太大风险。” 米歇尔迟疑了一下,问道:“有把握吗?” “我给你125万,钱就当做借给我?”冼耀文揶揄道。 米歇尔淡笑道:“如果不包括客户的5%,我愿意。” “你想得挺美,什么风险都不担,白拿8%,不如我们互换一下?” “ok,不说废话,你预计能有多少回报?” “我只能保证你最少能分到70万,如果不够,我补给你,作为交换,我半年向你交代一次资金去向。” “100万,加上你包赔的承诺。” “110万,你不要管资金去向,你的那一份是多少就是多少。” 米歇尔摇摇头,“90万。” “115万。” “85万。” 冼耀文摊了摊手,“ok,你的想法我知道了,75万,我包赔。” “成交。”米歇尔笑着说道:“其实,每个月交代一次也不错,我不会插手你的决策。” “你信你自己说的话,我就信。” “亚当,你伤了我的心。”米歇尔捂着胸口说道。 冼耀文不作回应,转而说道:“明天我会吩咐卡罗琳在新加坡注册一家卡普公司,名义上挂在友谊公司旗下,你把资金转去新加坡。” “cops还是copper?” “copper,取铜纽扣之意。” 米歇尔睖了一眼,笑道:“那个成语怎么说的,哦,欲盖弥彰,有多少人不知道铜纽扣代表警察?” “ok,就当是我的恶趣味。”冼耀文摊了摊手,“一个人开车来的?要不要找人送你?” 米歇尔坐回大班椅上,晃了晃说道:“我要去歌舞厅看望公司的未来大明星,没打算这么早走。” “随你,如果走得没那么早,我请你大排档。” “ok。” 从办公室拎了两瓶酒,冼耀文通过内部通道来到夜总会的后台,钻入一个比较隐蔽的房间,沿着木梯而上,进入一个阁楼包间。 夜总会一共有四个阁楼包间,镶嵌在夜总会的四个角落,设计得相当巧妙,面向夜总会大厅的一面墙,利用了视觉差和视觉欺骗,欣赏舞台的窗口又用了单向玻璃,包间可以看见夜总会大厅全场,下面的人却发现不了包间。 据张力说,包间刚刚建好不久,李裁法自己都没用过,算是被他捡了个头彩。 包间的空间不大,正中间摆一张茶几,边上围一圈沙发,差不多把空间占了七七八八,但左侧的墙上却有一道暗门,推开往里一瞅一片漆黑,点着打火机往门框两边一照,找到开关一揿,一盏发出粉红色光芒的水晶灯照亮,在灯的正下方是一个浴缸,比一般的大,装两个人绰绰有余,而且有那么一点人体工学的味道。 干嘛使的,不用猜,一看就明了。 往右边一瞅,是一个中间隔着竖隔板的壁柜,左边放着几个空瓶子,右边空荡荡,估计一半预备放酒,一半放杂物。 往左边一瞅,是一张鱼形的床,铺着一张大床单,一直拖到地上,看不见是否有床底,床看着有一丝怪异,冼耀文心里有所猜想。 走近,用手一按,床如水面般荡起涟漪。 果然是水床。 “真会玩。” 戏谑一句,冼耀文将房间翻了个遍,没见到蜡烛,也没有看见皮鞭和其他刑具。 “真不会玩。” 吐槽一声,他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坐到沙发上,点着半截头,揿了下茶几上凸出的一个按钮。 没一会,夜总会的领班阿辉推开门进来,“冼先生。” “阿辉,让曼丽上来。” “好的。” 时间过了五六分钟,高跟鞋的声音从下而上,从远而近,未几,沙发往下一沉。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冼先生。” 冼耀文转脸看去,面庞依旧,他轻笑一声,说道:“曼丽,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我记得你叫我银样镴枪头。” 曼丽咯咯一笑,抬手轻拍冼耀文的胸口,“冼先生,你还记仇啊?” 冼耀文勾住曼丽的下巴,看一眼眼角,随即转左、转右,看两边脸颊,“啧啧,皮肤红润有光泽,掐一把能掐出水来,家里藏了一把捷克式还是歪把子?” “小鬼子带三脚架的那种枪。”曼丽眉目含情道。 “哦~”冼耀文拖着长音,“原来是九二式,难怪了。” 说着,他松开手,拿起茶几上的“拿破仑”,倒了两杯到白兰地杯里,一杯递给曼丽,一杯自己用掌心托住杯底,将手掌的温度透过杯壁传递给酒液。 “冼先生,干杯。”曼丽举杯说道。 “等一等。”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个酒陈化了十五年,用掌心温一温,它的果香味会散发出来,然后边闻边喝,更能品尝到它的奥妙。” 曼丽嫌弃道:“这么麻烦?” “不要嫌麻烦。”冼耀文淡声说道:“店里马上会上这种酒,很贵,你能拿的提成自然也高。懂了可以找个好时机悄悄告诉你相熟的小开,让人家有个显摆的机会。” 曼丽秒懂,嬉笑道:“冼先生,你比原来的李先生更会做生意。” 吸了口雪茄,冼耀文不疾不徐道:“张力知道你跟我关系不一般,阿辉也知道,以后多多少少会关照你。我会吩咐财务室,今后每个月底,你能多领一百元。” “冼先生想让我做什么?”曼丽稍愣片刻,说道。 “为什么不猜我看上你?” 曼丽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冼先生会看上我,上回我主动,你跑了。” “我都忘了这一茬。”冼耀文尬笑一声,“没多大事,就想让你当一回眼睛,今后当我问你的时候,你不偏不倚、不添油加醋地告诉我实话。” “让我当小人啊?” 冼耀文摆了摆手,“没这么严重,不是让你打谁的小报告,就是想让你的眼睛记住一些特别的事,哪天生意特别好或特别差,哪天有客人闹事,只是这些,下面人鸡毛蒜皮的事,我没必要惦记。” 曼丽舒了一口气,箍住冼耀文的胳膊,“这一百块钱蛮好挣。” “不然呢?自己把钱放好,不要全倒贴给小白脸……” 不等冼耀文把话说完,曼丽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男人是小白……” 话未说完,她自己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自怜自艾道:“不找小白脸还能找什么男人,小白脸能逗我开心,其他男人算了吧,一样靠不住。” “怨气很大,被男人骗过?” “被骗惨了,不想提。”曼丽摇了摇头,身子倚到冼耀文的手臂上,细声说道:“冼先生要不要把我当情人养起来?” 冼耀文乐道:“你想得挺美,找个小白脸养你。” “哈哈哈。”曼丽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冼先生是挺白的,哈哈哈~” 两人逗乐着,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差不多九点半,墙上的一盏灯忽然一亮一灭,这是阿辉在通知客人到了。 冼耀文举杯和曼丽碰了碰,一杯酒下肚,抓住曼丽的头发一顿挠,又指了指她的旗袍领口。 曼丽会意,解开一个盘扣,随后双手搓了搓脸颊,霎时,脸颊变得红扑扑。 冼耀文在她脸上拍了拍,“只要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我会默认。” 曼丽点点头,“我知道分寸。” “出去了,等下叫你再过来。”说着,冼耀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曼丽嬉笑一声,抱着他的脖子一通乱啃,不仅烙下三五唇印,还种下一颗草莓。 曼丽离开后,冼耀文用手帕擦拭出一个欲盖弥彰,未几,起身后转,目光正对向阿辉引来的刘荣驹、李秉喆两人。 他迎上去,刘荣驹立马用国语介绍道:“李会长,这位就是我给你介绍的冼耀文冼先生。阿文,这位就是三星物产的李秉喆李会长。” 韩文虽然已经诞生超过五百年,但汉语在朝鲜半岛一直有传承,富贵之家的子弟从小学习汉语,即使学不会说,也要学会写,达到阅读四书五经无障碍的水平。 李秉喆朝冼耀文微微鞠躬,“冼会长,你好。” 冼耀文微微颔首,“李会长,你好,里面请。” 邀着两人在沙发就座,冼耀文冲阿辉挥了挥手,随即,拿起桌上的路易十三,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 路易十三、拿破仑以及人头马,都是同一个酒庄的白兰地品牌,酿造工艺上没什么区别,只是陈化时间不同,陈化半个世纪为路易十三,十五年为拿破仑,十二年为人头马。 1950年的路易十三比往年的要珍贵一些,酒液差不离,酒瓶一改往年复刻路易十三时期皇家洛可可风格的旧酒瓶,而是采用巴卡拉水晶制作瓶身,且镶嵌了各种稀有宝石,大概是想证明买椟还珠者并非傻子。 捧起一杯递给李秉喆,李秉喆接过,立刻调整了捧杯的姿势,以掌心捂杯,一看就知道之前喝过顶级的白兰地,最起码接触过,已经睁眼看世界,不能以韩国乡下的土财主视之。 对刘荣驹,冼耀文比较随意,只是努了努嘴,让其自便。 捧起刚才放下的拿破仑,冼耀文冲李秉喆淡笑道:“我一个法兰西朋友前不久去塞贡扎克游玩,恰逢路易十三今年的新品上市,换了个新瓶子,限量786瓶,立马引起了白兰地收藏家的疯抢,大概收藏意义会大于品尝。 我那位朋友好不容易抢到几瓶,送给我三瓶,今天我们喝一瓶,两位走的时候一人带一瓶。” 说着,冼耀文指了指刘荣驹,“阿驹,你喝完了把瓶子还给我,洗洗涮涮,灌点拿破仑进去,又是一瓶限量版路易十三,我放着收藏,没准将来能涨到天价。” 刘荣驹打量一眼路易十三的瓶子,笑着回应,“酒一会打开喝,我只要瓶子。” “哈哈,你这是买椟还珠啊。”冼耀文点了点刘荣驹,再次面向李秉喆,“李会长,这次要备的货备齐了吗?” “已经备齐,今天晚上装好船,明天上午就能出发回韩国。” 冼耀文微微颔首,“是这样,我有在做药品贸易,常见的家用西药,比如感冒药、退烧药,要多少有多少,明天我让人送一箱去码头,李会长可以带回国试试销路。” “不用试。”李秉喆忙不迭说道:“韩国现在西药短缺,有很大的需求,请冼会长给我一张清单,我想下单订购。” “不着急。”冼耀文摆了摆手,淡笑道:“李会长用不着花钱订购,可以用东西换,朝鲜虎、棕熊、半月熊,都是珍馐食材,不愁卖不出去,狍子、獐子也不差。 另外,关黄柏、淫羊藿、桑螵蛸、威灵仙、苍术、藁本、穿山龙、高丽参等中药材,我都有需要,只要品质好,有多少我要多少。 韩国还有不少野菜,山蒜、艾蒿、刺老芽、轮叶黄精、短果茴芹、野蜀葵、垂盆草、月见草、茖葱、黄花菜、苦菜等等,我们可以在野菜加工方面进行合作。” 李秉喆诧异道:“熊虎和药材我能理解,冼会长要穷苦人春荒时充饥的野菜做什么?” “李会长应该清楚,这个世界是两极分化的,有的人还在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有的人却已经进入吃得好、吃得精细的阶段。野菜在大自然中熬过冬日严寒,有的是人认为它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就像有人相信吃人参、灵芝能长生不老。 李会长负责收购和粗加工,我负责销售,李会长能够获得你们国家急需的外汇,我相信凭借李会长的能力,可以让外汇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一听赚的是外汇,李秉喆顿时来了精神,“到了来年三月,山上就会长满野菜,不知道哪些比较有价值?” “关于野菜,我们容后再议,目前我只是知道野菜有市场,具体哪些野菜有市场,我还要做进一步的市场调查,旧正之前,我一定会给李会长一个完善的答复。野菜加工工艺不复杂,李会长肯定有足够的时间筹备加工厂。” 李秉喆鞠躬道:“拜托冼会长。” 冼耀文微微鞠躬回应,“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一定。” 就在这时,阿辉亲自捧着一个托盘进来,来到茶几前,捧出一碟碟下酒菜,有英式的炸猪皮、牛肉干、玉米片,有中式的花生米、卤味拼盘,也有韩式的白菜泡菜、萝卜泡菜、凉拌辣椒、凉拌韭菜、海鱼刺身,以及意义非凡的大酱汤。 待阿辉摆好盘,冼耀文举杯说道:“李会长,西洋人喝酒能干喝,我们东方人不行,喝酒还是得有下酒菜,干一口,我们边吃边喝。” 李秉喆举杯回应,“请。” 一口酒下肚,三人拿起筷子,一边吃菜一边聊。 因为对腌菜的喜爱以及泡菜的解酒作用,冼耀文向泡菜频频递筷,这番举动反而让李秉喆有了被尊重的错觉,他的心情好了些,包间的氛围也好了些。 “我一直在关注朝鲜半岛的战争,按我的分析,汉城岌岌可危,李会长应该早做打算,” 李秉喆颔了颔首,“我这次回国后,会把三星物产搬到大邱。” “不过我相信联合国军还是会重新夺回汉城,土地上的东西能搬走,土地带不走,汉城土地的地契不会作废。” 李秉喆闻弦歌而知雅意,“冼会长想在汉城破城之前,低价购买土地?” 冼耀文拿出雪茄袋,派给李秉喆和刘荣驹各一支雪茄,自己点着半截头,吸了一口,说道:“不瞒李会长,我和刘会长在汉城有点生意,手里握着不少韩圆,从几十韩圆兑一美元到现在两百多韩圆兑一美元,损失了不少,而且看情形韩圆还会继续贬值,也许会贬值到相当夸张的程度。 在韩圆大贬值之前,我们想把韩圆花出去,八九成韩圆,搭上一两成美元或黄金,我想在汉城岌岌可危时,汉城的地主们应该非常乐意低价卖掉自己的土地。” 李秉喆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情况不似冼会长所想,你拿到的地契会变得一文不值。” 冼耀文呵呵一笑,“是的,所以我和刘会长在赌博。”(本章完) 第404章 伦常乖舛 “需要我做什么?”李秉喆问道。 “帮我们买地并代持,作为回报,李会长每次来香港或去新加坡,都可以满载而归,各种紧俏物资都能及时拿到并且有一个比较实惠的价格。当李会长想要打击自己的竞争对手,我们可以让李会长指定的船舶在港口滞留一段时间。” 冼耀文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打击对手并不在回报范围之内,李会长需要有所表示。另外,当我们之间的友谊更进一步,当李会长需要外汇,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可能帮忙。” 李秉喆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淡声说道:“我需要拿出多大的表示?” “不需要太多,一般是李会长来回一趟的两成利润,遇到特殊情况,另议。”冼耀文说着,睨了眼刘荣驹,看见其不经意地点头,他收回余光。 李秉喆举杯说道:“冼会长、刘会长,干杯。” 又一杯酒下肚,冼耀文揿了下茶几上的按钮,未几,曼丽、艾琳以及另外四个夜总会里比较吃香的舞女鱼贯进入包间。 不消说,曼丽和艾琳两个坐在冼耀文的两边,其他四人自行寻找目标。 包间维持了不到三分钟的扭捏,便被浪荡填满,三个人各浪各的,只有喘口气的间歇来一次碰杯。 冼耀文比其他两人稍闲一点,只能左拥,不能右抱,陈威廉依然是艾琳的常客,可以列入朋友妻的范畴,让她轻轻松松赚点钟费。 旖旎到十一点出头,被吩咐过的两名舞女拉着李秉喆“单独”去吃宵夜,待阿辉过来通报李秉喆连同候在外面的一名手下,共四人坐车离开,冼耀文给四女一人发了一笔夜宵费,带着刘荣驹摸黑去了八角笼的工地。 “再有三四天就能完工,你那边怎么样了?” “庄口、大艇已经安排好,等盘口一开,小艇随时能找个几十一百,无论市区哪里都能就近找到下注的地方。” “上回我和英国佬提起过,开盘之前进行一次打击地下赌场的专项行动,主要针对斗狗档、斗鸡档、字花档,快元旦了,干干净净迎接新年。” 刘荣驹乐道:“我会请几尊关二爷回去,让兄弟们吃几天素。” “华警要吃饭,英警也要吃饭,抓赌是最有油水的活,自己心里有点数,贡品太少,当心英国佬调水警玩真的。” “专项行动每年都会有,该‘损失’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指了指建的差不多的八角笼,“进行几场后,我想门票会很抢手,黄牛党的生意给你了,五五分,两个月换一拨人,丽池花园对客人也好交待。” “挨打要给汤药费。” “丧葬费要不要?”冼耀文揶揄道。 “这倒不必。”刘荣驹笑着说道:“你做生意太精了,黄牛党的钱都不放过。” “钱是小事,我主要怕有客人上当受骗,影响丽池花园口碑。流到你兄弟手里的票会控制数量,不会太多,饭有得吃,吃好不用想。” “能让三两个兄弟吃饱就行。” “嗯。” 送走刘荣驹后,冼耀文回到办公室,米歇尔居然还在,且孙树澄也在,两人正在聊天。 “树澄,你怎么还没回去?” 米歇尔回道:“我让她留下的,等你去吃大排档。” “哦。想去太原街还是急庇利街?” “急庇利街,我想食斯大林。” “走咯。” 两辆车驶到急庇利街,在做炒卖的新东方占了一张桌子,让两个女人坐着,冼耀文去其他摊档买她们要吃的食物。 先到最远的毕街附近的广源兴烧味店,一元钱一个,买了几只个大的斯大林,也就是鹅头,狮头鹅的鹅头,个小的卖五毫,个大的卖一元,比普通鹅头贵一点。 然后沿着急庇利街一路买,烧鹅、叉烧、鱼蛋粉、挂炉鸭,三毫一大碗的大饭菜(卤味饭)等,一大堆拿回新东方。 甫一坐下,冼耀文就指了指大饭菜,“够两个咕哩吃饱,你不怕撑死?” “我只食一点,剩下的你食。”米歇尔娇笑道。 冼耀文摇了摇头,示意孙树澄,“树澄,宝树的女儿,你应该知道。” 米歇尔冲冼耀文眨了眨眼,“亚当,我知道。” 冼耀文太清楚米歇尔的精明,一些事情让她多看几眼就能看出端倪,他不想就孙树澄多说,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去慰问了我们的未来大明星?” “嗯哼,我不仅慰问,还送她们每人两束鲜花。” “夜总会买的?” “不然呢?” “那你真是送了鲜花,提成可不会记在她们身上。” 米歇尔耸耸肩,“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又开了几瓶酒,为你增加了六百多的业绩。” “哇哦,真是太感谢了。我刚刚在夜总会消费两千多。” 米歇尔抬手,大拇指在自己颈上别了一下,似笑非笑道:“真是香艳的消费,很重要的客人?” “一笔新生意,非常冒险的生意,目前只是在探路,等路通了,我会告诉你。” “谢谢。”米歇尔诚恳地说道:“肚子饿了,开动?” “你随意,我吃点油器就好。” 说着,冼耀文从报纸片里拿出牛脷酥,瞟一眼报纸片上的内容,一看是咸湿报,顿时将牛脷酥塞了回去,干舀白粥喝了起来。 报纸片包吃的他不嫌弃,咸湿报不行,鬼知道会不会吃到加料。 相比他吃得清淡,两女却是吃得油腻,三盘菜配一堆烧味、卤味,小杯一碰,小酒一喝,一块块肉往嘴里送,小油水顺着嘴角一流,那叫一个美。 还别说,米歇尔和孙树澄大概蛮投缘,两人很快姊妹情深,忘了他的存在,自顾自喝酒。 一瓶啤酒两人分着喝完,又叫了一人一瓶,等半瓶下肚,两人酒兴正酣,他心知完了,待会免不了要送两只小醉猫。 一瓶半时,他的粥喝完,发呆半瓶时间,油腻腻的咸湿报到了他手里,没有在床上签订过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女人拼酒没什么好看的,有义务无福利,还不如看报认字。 啧,看了一小段,他就知道报纸是《十三幺》,而且是闩不二的作品。这小子好好的武侠不写,居然有雅兴写武侠咸湿文? 念头刚闪过,他差点忍不住吐出一个“操”字,到关键段落居然没了,被裁掉了,应该在另一张报纸片上。 正反翻了翻,找到一个日期,他把报纸片扬回桌面,瞄了眼五个空瓶,两个半空瓶,估计一下两女还能喝多久,米歇尔酒精考验,大概能一直喝,孙树澄不行,平时不怎么沾酒,就是天赋异禀,再有两三瓶也该倒了。 他心里有了数,转身看起了摊档上的人景。 经过几次酒瓶的叮当声,快一点时,终于听见重物落在桌面的动静,他转头望去,只见孙树澄趴在桌上,米歇尔却是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脸红扑扑,抛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 “亚当,为什么我没发现你哪里吸引女人。” “因为我没有在脸上贴英镑或美元。” “啊哈,你说对了。” 冼耀文摊了摊手,说道:“你自己能开车?” 米歇尔竖起食指,玩起了斗鸡眼,随后,甩了甩头,又玩了一遍,“大概不行,我现在看东西有重影。” “好吧,我送你回去。”冼耀文冲摊主招了招手,付过钱后,走到孙树澄边上,双手伸到她腋下将人扶了起来,随后一个公主抱,孙树澄窝到他怀里,将人抱实后,又冲米歇尔说道:“你自己能走?” “没问题。” 米歇尔扶着桌子站起,身子并未摇晃。 冼耀文见她真没问题,抱着孙树澄走在前面,迎着食客们的异样目光往车走去。 将孙树澄放到后座,他和戚龙雀一人开一辆车,先去了半山,送米歇尔到房间,随后回到车边,看见孙树澄趴在车窗上翻江倒海。 从另一边钻入后座,翻出一条新手帕,一只手放在孙树澄背上给她顺气,“不能喝就不要喝这么多。” “我想,呕……”孙树澄转回头刚说了两个字,呕意再次上涌,连忙又把头探出窗外。 许久,她的状态才好一点,人缩回车里,萎靡地靠在靠背上。 冼耀文拿着手帕帮她擦拭嘴角,嘴里轻声说道:“你挺不让人省心的,离上次让你遗忘重新开始没过去多久,你做到了遗忘,却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不等他的话说完,孙树澄已经扑到他怀里,下巴压着他的肩膀,双眼溢出泪水,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傻丫头,你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圈子里,接触的人太少,有些禁忌,对你产生了大诱惑,让你迷失。”冼耀文抚了抚孙树澄的后背,“没事的,等你放下桎梏,接触的人变多就好了。” “哼,我比你年纪大,别装我……”那两个字孙树澄说不出口。 “不管我装不装,我们的关系也客观存在,不想逼死宝树,你闹这一次就够了。”再次轻抚孙树澄的后背,冼耀文细声说道:“好了,你是大姑娘,该懂事,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去爬山看海,调整一下心情。” 孙树澄离开冼耀文的怀抱,目光直视他的双眼,“你把话挑明了,然后就这样?” 冼耀文苦笑一声,“那你想怎样?” 孙树澄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交给时间,日出夜落,某一天你会有正确答案。”冼耀文伸出手指戳住孙树澄的额头,将她推离自己,“好好坐着,送你回去,今晚我睡主卧,照顾你个不省心的傻丫头。” 孙树澄嘟嘟嘴道:“我才不傻。” “嗯,你不傻。开车。” 车子驶出,车厢里陷入安静,只剩喘气的声音。 …… 翌日。 冼耀文在正常的时间起床,也在正常的时间吃早点。 吃到一半时,穿着睡衣的孙树澄走到饭桌前,从他筷子上撕走了一半油炸鬼,把他吃过的那一头送到嘴边,作势欲咬时,避着柴妈的眼神,冲他眨了眨眼,随后,调转油炸鬼,咬了另外一头。 “爸爸,妈妈已有好些日子没有打电话回来,我们等下去给她打个电话?”孙树澄嘴里调皮地说着,一屁股坐在费宝树平日里坐的位子上。 “……” 一声爸爸,令冼耀文生出一丝异样,他抬头瞄了眼孙树澄的脸,诧异孙树澄怎么往古灵精怪的方向转变,一个晚上,米歇尔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拉下脸说道:“没大没小,回自己位子坐去。” “哦。” 孙树澄乖乖去自己的位子坐下。 冼耀文舒了一口气,还好孙树澄的调皮只是装的,真要变得古灵精怪,还真有点棘手。 “晚两天再打电话,你妈和你妹妹现在应该在诺曼底埃特勒塔,我给你妹妹买下了莫泊桑曾经住过的别墅,她们去了那边接收,至少两天才能回巴黎。” “哦,爸爸有给我买别墅吗?” “你想要哪里的别墅跟我说,只要买得起,我都会买给你。” “没想过。” “那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冼耀文将目光放回报纸上,“你的眼睛有点浮肿,吃完早点回去补个觉。” “哦。” 看着冼耀文头顶的发旋,孙树澄心中暗乐,原来爸爸二字叫出口为难的不是自己。(本章完) 第405章 定格 冼耀文没闲工夫沉浸在禁忌的儿女情长,吃过早点往酒店去了个电话,得知李秉喆还没退房,会合谢丽尔去柏林药房拿了早准备好的一箱药,过目了报价单,略作调整,让人送去了码头。 就算李承晚爱民如子,目前也没有能耐兼顾韩国百姓的方方面面,民间药品极度短缺是一定的,特别是退烧药,市场一定很大,赚上数亿乃至数十亿韩圆皆有可能,只是想让赚到手的钱尽可能保值,就要跟时间赛跑,趁着韩圆还没大贬值,把钱赚回来且花出去。 药送到码头时,李秉喆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扒开左右各一只柔荑,坐起,短暂回忆昨晚自己的生龙活虎,会心一笑,起身走下床,在地板上捡起自己的西服,掏出钱包,取出几张美元放在床头柜上。 顿了顿,又掏出几张盖在之前的上面。 “这两个女人是冼会长安排的,回去一定会汇报。” 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李秉喆穿好衣服进入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后,精明的李会长重新上线,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愉悦。 无论是紧俏物资、打击对手,亦或者买地皮、外汇渠道,对他都相当有利,这一趟香港之行,会让他的事业有质的飞跃。 李秉喆踌躇满志时,冼耀文已经来到中华成衣的车间楼,穿梭于工位之间,检查军服的质量。 虽说美军的定单实际利润非常微薄,油水都被中间人吃了,但体现在账上的利润却是按照原本应有的数字走的,票据完善,该交的税都交,将来可以列在对外公布的财务报表上。 订单完成的好,还可以接下一笔订单,渐渐和美军建立合作关系,等越南战争开打,如果能接到一笔大订单,妥妥的利好消息。 所以,订单不是一笔独立的订单,而是直接联系将来的股价,由不得他不重视。 转完中华成衣车间,又去转了转中华制衣车间,所有车间都转了个遍,冼耀文来到中华制衣的大门口,稍等片刻,一辆车子停在他面前,后车门打开,人影一晃,周若云在他脸颊上吧唧一下。 “昨天为什么不来找我?” “昨天周末。” “喔,我忘了。”周若云拉住冼耀文的手,娇声道:“你要去哪?” 冼耀文淡笑道:“工厂、工地、工地、工地、工厂、工地、工地,然后吃饭。” “我跟你去。” “让你来就是跟着我接触一下家里的产业,我老冼家不养闲人,你嫁过来是做牛做马的,没有少奶奶给你做,等下好好看,搬砖、挑沙子、和水泥,哪个岗位你能做,就安排你到哪个岗位。” 周若云莞尔一笑,“我是大学生。” “月薪35元。” “唔,我是大学生。” “一个月休息一天。” “哼,我是大学生。” 冼耀文勾住周若云的下巴,轻笑道:“白天挑沙子,晚上扮大马。” “讨厌。”周若云脸颊顷刻间绯红。 “呵呵。”冼耀文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不逗你了,我们抓紧时间,不然中午不能准点吃饭。” “好呀。” 两人走了几步,来到幸福工厂的工地临时办公室,冼耀文和刘若玲聊了几句,得知黎民乐已经去印度,暂时还没有传回消息。 带着周若云在车间转了转,两人前往香港制造集团的工地,昨天刚和胡孝清聊过,介绍胡孝清给周若云认识后,未久待,在工地上转了转,绕了个弯,又来到快活塑料的工地。 韩森对工厂相当重视,不仅派了最信任的糟糠妻尹莲,还派了有点文化的小老婆简淑英,就是妹妹韩月娥偶尔也会过来转转。 今天只有尹莲在,冼耀文带着周若云和她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和梁知行聊了起来。 梁知行是韩森找来的行内人,原本是上海纺织厂的机修工,1946年跟着老板来了香港,老板没有重操纺织旧业,而是开了塑胶厂,他也只好跨行,从纺织机械机修转职到塑胶机械机修,一干就是四年,从机修工干到副厂长的职位。 据说原老板挺器重他,也不知道韩森使了什么手段将人挖过来,韩森没说,冼耀文也不好多问,人怎么挖来的不重要,只要懂行就行。 “冼先生,昨天我去了洋行,拿回来一些产品介绍页。”梁知行展开一份介绍页,指着一台机器说道:“这是今年刚上市的自动啤机(注塑机),从参数上看要比以往的啤机好很多,就是价格贵12%。” 冼耀文拿过介绍页,仔细看了下机器参数,“香港的塑胶厂最多的是手摇式啤机吧?” “山寨厂都用手摇式,便宜。” “自动比手摇式的效率能高出多少?” “一般工人能差出三四倍,熟练工人至少六七倍。” 冼耀文指了指介绍页,“这款啤机性能的提升超过差价吗?” 梁知行点点头,“数据上超过20%。” 冼耀文合起介绍页,递回给梁知行,“洋行在香港有库存吗?” “我问过,有几台样机。” “新产品上市,为了促销,总会有一些优惠措施,跟洋行好好谈谈,价格上让点,我们先要一台测试,确实好用再下订单,不好用订其他型号。” 梁知行迟疑了一下,说道:“冼先生,其实我们可以试试直接联系生产商,价钱上会便宜一些。” “知行,你以前没接触过机器采购?”冼耀文淡笑道。 梁知行悻笑一声,“以前都是张老板亲自负责采购,我只负责验收机器。” “这就不奇怪了,机器这种东西涉及售后和后期维修的零配件供应,如果生产商近期没有计划在香港设立自己的直营网点,业内同行又没有同款机器供我们使小脑筋; 一旦赶订单的时候机器坏了,需要换某个零件,生产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只能去找洋行,到时候,一个螺丝卖1万,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买。 买新款机器要慎重,耍小聪明更要慎重,前期占点小便宜,容易后期吃大亏。” 冼耀文话里有话,不无敲打之意,快活塑料的定位是代工厂,他不需要一个太有想法的厂长。 “冼先生,我知道怎么做了。” 冼耀文颔了颔首,走到厂房的一面外墙前,仰头往高处看了一眼,问梁知行要了施工图看上一眼,随即指了指外墙高处,“去找一下图纸的设计师,让他过来瞧一眼,看看能不能增加正负压排风系统,靠现在的窗户通风还不够。” “田氏的窗户比这里还小,只是夏天闷一点,其他没什么问题。”梁知行说道。 冼耀文不苟言笑道:“照做。” 梁知行愣了愣,随即心有不满地点点头,“是。” 绕着厂房转了一圈,冼耀文又说道:“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招工?” “差不多十天后开始。” “招工的时候找个水平高一点的中医帮忙一起看人,皮肤太差的不要,肺不好的也不要。工厂开工之前,采购防护手套、口罩、护目镜,原则上工人开工必须戴这三样东西,但不强制,工人不想戴也行,让他们签一份免责申明,范本晚一点我会让人交给你。” “好。” 梁知行心里有点不耐烦,腹诽这个冼先生屁事真多。 冼耀文不知梁知行心中所想,知道也不会太在意,离开厂房工地,他又去看了眼食堂工地和储水池工地,香港的淡水紧张已经露出端倪,他的每间工厂都会陆续建设储水池和蓄水塔,以免将来吃水困难。 工地转了个遍,冼耀文回到办公室,同尹莲打了声招呼,离开快活塑料,前往香港制造集团工地。 香港制造集团的工地在中华制衣厂房的另一侧,抄近路需要经过一片野地,野草丛生,有长得比较高的芒草,白色、金黄色交织,煞是美丽,周若云心情甚好,一点不在意缠脚的低矮绿苋、伞花龙吐珠等杂草,采撷不同颜色的芒草花插在自己头上,蹦蹦跳跳,嘴里哼着小调。 来到风景特别好的一处野草包围的空地,她拿出一部福伦达t天线机,对冼耀文说道:“帮我拍几张照片。” “好。” 咔嚓,咔嚓,冼耀文给她拍了两张单人照,她又拉着冼耀文拍合照。 一边白色芒草花,一边金黄色芒草花,相互交织的拱门前,周若云拉着冼耀文的手臂,笑颜如花,冼耀文侧着头,凝视她的脸庞。 这经典、温馨的一幕被戚龙雀捕捉住,定格在底片上。 穿过野草,豁然开朗,来到了中华制衣的后门处,四五摊档正在出摊,炮制着食材,为中午的一波热潮做准备。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也容易厌倦,中华制衣食堂的伙食很好,但也有一些家庭压力不大的女工吃腻了要换换口味,加上几个工地同时开工,潜在市场不小,小贩们见缝插针,生意做到了这里。 周若云拉着冼耀文到几个摊档前看了一眼,然后,嫌弃地走开。 “一看就不好吃。”等走远,周若云压低声音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手艺要是好,在市区就能扎根,哪用跑到乡下工厂区来做生意。” “不好吃还有生意?” “工人的要求没那么高,只要价钱便宜,生意照样很好。”冼耀文指了指其中一个摊档说道:“他的牛杂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能吃出一股怪味,但他的生意很好,一个中午卖四五十元没问题。” “也没多少呀。” “跟周大小姐自然没得比。”冼耀文捏了捏周若云的脸颊。 周若云睖了冼耀文一眼,嗔道:“没跟我自己比,湾仔那里有一个卖牛杂的林记,一天能卖三百多。” “你怎么不跟英京比,鱼翅席一天能卖七八桌。”冼耀文呛声道。 “哼,不跟你说了。”周若云嘟了嘟嘴,别过脸去,使起小性子。 “好好好。”冼耀文捧着周若云的脸,掰了回来,软声说道:“就当我错了,不发脾气。” “我才没发脾气。” “是是是,你没发脾气,是我发脾气。” “讨厌。”周若云扭了扭身子,娇笑一声,多云转晴。 小性子来得快,去得更快,没一会两人和好,继续往前走,一路窃窃私语。(本章完) 第406章 艰苦奋斗不共情 “刚才我们离开那间是塑胶厂?”周若云明知故问。 “嗯。” “方才那个梁厂长好像听不懂你吩咐他做的事是为了工人考虑。” “不懂也正常,梁知行是从学徒一步步干过来的,塑胶厂的一切事务能一手操持,实干型人材,而且考虑问题会从老板的角度出发,正负压排风系统、添加劳保用品,都会增加工厂开支,他不太乐意能理解。” “他不是你的人?” “不是,塑胶厂是合伙生意,梁知行是合伙人请的。” “难怪。”周若云轻轻点头,“你跟合伙人的关系不太好?” “为什么这么问?”冼耀文转脸问道。 “我看刚才你对那个梁厂长态度很一般,所以才这么想。” “没有的事。”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我跟合伙人的合作关系是这样的,合伙人投钱,我投技术,不是生产技术,笼统地说就是我要实现工厂盈利,然后就能拿到分红。” “管理股吗?” “性质差不多。” 冼耀文带着周若云来到一堆砖块前,捡了几块砖搭起一张凳子,他坐在凳子上,抱着周若云坐在他大腿上,然后,掏出一支雪茄和雪茄剪一起递给周若云。 “技术入股,我当然事先已经考虑过工厂的全盘计划,生产什么、该销到哪里,等等。事实上我在美国那边找了一个客户,帮对方生产一种玩具,长期合作的单子,利润也还可以,不到两年工厂就能回本,后面的货做一批就能赚一笔。” 周若云将修剪好的雪茄放进冼耀文嘴里,手往后一伸,一个打火机凭空出现在她手心,帮冼耀文点上火,她说道:“不到两年回本,这样的生意挺好呀。” 冼耀文吸了口雪茄,将雪茄搁回周若云手里,“是好生意,但刚才你也看见了,梁知行是个有想法的人,表达欲望也很强烈,这跟我目前的需求不太相符,短期内,我需要一个听吩咐做事的厂长。” 周若云将雪茄塞进冼耀文嘴里,等他吸了一口再次拿开,“你怕他威胁到你的地位?” 冼耀文淡笑道:“这个我倒不担心,只是担心他打乱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二战结束后,西方绝大多数国家都迎来了生育高峰,1岁至3岁的小孩子很多,再过两三年,6岁以下的孩子可能会有好几亿,小孩子嘛当然要有玩具,所以……” “未来几年玩具非常有市场?”周若云一点既透。 “是的,我注册了一家香港娃娃公司,已经在另一家塑胶厂定做一种玩具,大人小孩都能玩的,假如这个玩具在西方一炮而红,我就打算在玩具行业大干一场。”冼耀文抚了抚周若云的秀发,“你中不中意公仔?” “中意,我买了好几个李氏公仔摆在卧室里。” “我之前说过,老冼家不养闲人,既然你喜欢公仔,那么以后就让你负责公仔生意,我们打造一款周小姐公仔好不好?” 周若云笑着摇头,“不好,我才不要当公仔给人玩。” “那就换个名字,你中意叫什么都行。” 周若云转了个身,双手挂住冼耀文的脖颈,“你真让我负责生意?” “不然呢?让你吃闲饭?”冼耀文在周若云脸颊上香了一口,说道:“你不是跟我说学过几年画画,设计几个公仔不为难吧?” 周若云又喜又惊道:“我就怕我设计的公仔不受欢迎。” “没关系,你行就直接推出你的作品,不行慢慢学,公司先推出别人的作品,等哪天你厚积薄发,一炮而红。” “嗯。”周若云还以吧唧一声,嬉笑道:“冼先生,我接受你的邀请,成为香港娃娃的总经理。” “你想得挺美,一上来就是总经理,不要白日做梦,你只能从实习生做起,等做出成绩,才能一步步往上爬。” “我是大学生。” “休学的大学生,没证书的。” “讨厌。”周若云撅撅嘴道:“还说让我负责。” “不要心急,做生意不是过家家,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来。” “算你说得有道理,我就不信我升不到总经理。”周若云不服气地说道。 “嗯,我看好你。” “哼,你继续说。” “说什么?”冼耀文一脸嬉笑道。 “塑胶厂。”周若云在冼耀文胸口捶了一下。 “呵呵。”冼耀文淡笑一声,不再逗弄周若云,“梁知行有很多想法,但我想让他先憋着,前期我需要快活塑料给我们稳定地代工,后期等其他山寨厂成长起来,订单外放,会是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快活塑料有你的股份,分红和订单款两相抵消,成本不是比找其他工厂代工低吗?” “这个问题,你听我讲。”冼耀文给周若云一个眼色,她了然地将雪茄塞进他嘴里,吸了一口,他不疾不徐地说道:“经过我的观察,当下香港的塑胶厂主要分两类,一类是大型塑胶厂,主要由上海过来的商人创办,中元、开达就属于这一类。 一类是山寨塑胶厂,开在唐楼或街铺,厂房面积几百呎,只有少量手摇式啤机,多以家庭模式年轻夫妻合力经营,员工以家庭成员为主,缺乏人事管理的概念,分工不甚明确,员工缺乏技术培训。 工厂主一般学历较低,知识水平有限,有的甚至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绝大多数不谙英语,加上工厂规模小,没有完整的企业架构,没有独立的市场部门,普遍缺少企业管理知识。 就是有几家从山寨厂往大型厂迈进的工厂,工厂规模虽扩大,但依然采用山寨式的管理方式。 如今的洋行和庄口在塑胶业扮演着关键角色,洋行面向西方市场,庄口面向南洋市场,一件塑胶产品从工厂到消费者手里,一般要经过出口商、入口商、零售商或百货公司。 山寨厂十分依赖出口商,也就是洋行和庄口,洋行呢,一般都是洋鬼子主事,他们只对钱感兴趣,操纵和压价是常有之事。 庄口较复杂,老板有南洋阿伯、金山阿伯,也有本港的商人,人品有好有坏,因为捏着山寨厂的命根子,有些人可以说是为所欲为,碰到性子软或没什么人性的工厂主,威逼利诱纳工厂主女儿、妹妹为妾的事我听过几出,更有过分的,借老板娘谈一场快聚快散或随叫随到的恋爱。” 周若云脑子一转,顷刻间明白冼耀文说的“恋爱”是什么意思,她捶了捶冼耀文,嗔道:“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那些人太过分了。” “过分是过分了点,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主要责任还是在工厂主自己身上。”冼耀文没有就此话题多言,接着往下说道:“山寨厂的工厂主一般是白手起家,创业之前背景各异,有卖塑胶原料的洋行前雇员,也有塑胶厂出来单干的行街、师傅。 工厂的发展模式和特点,与工厂主的出身存在密切关系。洋行出身的工厂主市场嗅觉敏锐,在购买原料和接单方面较有优势,在生产技术上则较依赖专才。 技术出身的工厂主较擅长产品研发、机器改良,不过在购买原料和接单方面则受制于人。 这一类工厂主,一般都抱着‘力不到不为财’的理念,在创业期凡事亲力亲为,日间跑洋行、庄口求订单,晚上返厂接续生产操作,往往通宵达旦,把自己当驴使唤。” 又吸一口雪茄,冼耀文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这种死干的精神值得肯定,但工厂主不把自己当人用,更不会把工人当人,工人比老板吃得还好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乡下。 过去有的小地主只要攒下一笔钱就会用来买地,积少成多,熬了大半辈子甚至几代人,总算攒了几十亩地,平时能忙得过来,自己一家人围着田地打转,起早贪黑,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到了农忙,咬咬牙请几个短工,自己喝稀的,让短工吃干的,干一天乏了,短工还能吃上肉,喝点小酒。 这在乡下是礼数,但凡要点脸的人家都会这么干,不然容易被人戳脊梁骨。毕竟收成属于地主家,短工只是吃上几顿,走的时候再带上二三十斤稻米、几个铜圆,又能有多少。 在城里就不一样,员工跟老板一桌子吃饭,吃一样的菜,干着跟老板一样强度的活,这对员工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哪个员工敢惦记吃得比老板好,干得比老板少? 如果有,那就不是请员工,而是请了个老爷回来服侍。” 噗哧一声,周若云笑出声来,“你说得好好笑。” “别笑,戏肉来了。这种工厂主肯吃苦、有韧性、能坚持,稍微有那么一点运气,工厂就会越开越大,待功成名就,大多数人能保持初心,不会走上吃喝嫖赌的歧路。 但这种人往往执拗、守旧,已被证明过助其从一文不名到家财万贯的模式,不会想着去改变,工厂规模再大,做生意的方式依然会保持原来的那套。 如果是做工艺数百年不变的行当还好,塑胶行业却不行,塑胶行业不仅技术日新月异,畅销的产品也一直在变,就像现在香港的塑胶厂主要生产简单用品为主,如水杯、奶嘴、牙刷、发梳、相架、麻将牌等。 但一些脑子比较活的工厂主已经开始琢磨生产塑胶玩具、塑胶花,有的更进一步,跳过了注塑、吹塑工艺,盯上了pvc塑料薄膜,打算入手高周波机,生产文具、吹气公仔、书包、浮泡等制品。 要说起来,香港塑胶业未来的天下肯定是属于脑子比较活、接受新鲜事物比较快的工厂主,一味靠着苦干爬起来的工厂主,最终会被淘汰出局。” 冼耀文轻抚周若云的柔荑,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猜到我想说什么?” 周若云轻轻点头,小作斟酌后说道:“自己肯吃苦且带着工人一起吃苦的工厂主,意味着他的工厂运营成本会比其他工厂低,对利润率的要求也可以低一点,能接一些其他工厂不能接的订单。把订单交给这种工厂做,价钱可以压到很低。 而且……” 周若云略作思考,道:“而且这样的工厂不会只有一两家,它们相互之间存在竞争,价钱在应有的基础上还能往下降。” “非常棒。”冼耀文鼓了鼓掌,“我家若云真聪明,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周若云轻啐一口,“谁是你家的。” 冼耀文轻笑一声,“我做不到苛待自己人,却不介意给葛朗台生意做。好了,这个话题我们先聊到这儿,直面还要许久,将来我们可以慢慢聊,现在该进入下一个工地。” “好呀。” 两人起身,往右边走了一段距离,来到香港制造集团的工地大门口。 周若云指了指门头,“香港制造集团,集团哦,这里是天地会分舵吗?” 冼耀文捏了捏周若云的鼻子,宠溺地说道:“你是在向我卖弄你的见闻广博吗?不好意思哦,这个知识点我正好也知道,你的卖弄计划失败咯。” 周若云拍开冼耀文的手,莞尔一笑:“我才没有卖弄呢,谁会不知道公司这个词的起源和天地会有关。香港制造集团,名字这么抽象,只能看出来是制造企业,根本看不明白制造什么,不利于打广告,不像你以往的作风。” “我什么作风?” “简单直接呀,穿好运来,好运自然来,一听就知道是卖衣服的,我阿爸说你打广告厉害,全香港人都知道好运来。”周若云歪了歪头说道。 冼耀文牵着周若云的手跨入工地大门,边走边说:“企业名和品牌名不要混为一谈,企业名用不着响亮直接,只要有意义就好。” “哦,既然叫集团,你肯定有多元化经营的打算,都准备制造什么?” “电器,也可能是电气,空气的气。” “在香港做电气?”周若云驻足,诧异道:“香港没有电气的上下游企业,怎么做电气?” 冼耀文竖起食指甩了甩,“告诉你,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一定能做电气。” 周若云咯咯一笑,“说电气呢,怎么突然激发你的爱国心了?” “冷不丁想到。” 周若云松开冼耀文的手,双手背到背后,如秀才般迈起小方步,摇头晃脑道:“东亚病夫这个词其实跟爱国没有多大的关系,病夫这个词,西方人通常用来批评无能政府,奥斯曼帝国、波斯、威廉二世时期的德国,都曾被批评为欧洲病夫。 上海的《字林西报》于上个世纪末刊登过一篇文章,用东方病夫批评官僚腐败、风气恶劣的满清政府。差不多同一时间,《万国公报》上刊登了李佳白的《探本穷源论》,他把满清比喻成病夫,并自诩医师,给满清开了不少药方。 从这个时间开始,东方病夫这个词在文人之间流传。后来以梁启超为首的知识分子改变了西方的‘中国病夫论’的内涵,把病夫这个词从满清转移到每个中国人身上。 再后来,《孽海花》出版,作者曾朴署名东亚病夫,这本书在那时候非常畅销,东亚病夫这个词迅速流传开来。据说,曾朴的身体很差,他用东亚病夫这个笔名大概是因为自嘲。 再后来,平江不肖生在《近代侠义英雄传》中描写一位俄国大力士,从他嘴里又说了东方病夫。 1936年德国柏林奥运会,中国奥运会代表团全军覆没,运动员在回国途经新加坡时,当地的报刊上发表了一幅外国人讽刺中国人的漫画:在奥运五环旗下,一群头蓄长辫、长袍马褂、形容枯瘦的中国人,用担架扛着一个大鸭蛋,题为‘东亚病夫’。 这个故事流传非常广泛,但新加坡的所有报刊都没有刊登过类似的漫画,很显然,这是一个有人故意杜撰出来的故事。” 周若云说到这里驻足,冲冼耀文嬉笑道:“所以呀,东亚病夫这个词是我们自己人杜撰出来的,跟洋人没多大关系,大概也没有几个洋人说过这个词。” 冼耀文淡笑一声,“这次被你卖弄成功了,你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周老师,你是我一词之师,为了报答你的授业之恩,我要狠狠亲你两口。” “才不要呢。”周若云冲冼耀文做了个鬼脸,人后退几步,嘴里咯咯笑道:“你来追我呀,追到了我就让你报答。” 话音落下,她转身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冼耀文并没有追,她跺了跺脚,撒娇道:“你不追我,我生气啦。” “真是小孩脾气。”冼耀文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大喊一声,“不要跑,让我追到有你好看。” “咯咯咯,等你追到再说。” 一个放水慢慢跑,一个悠着追,两人一前一后,穿梭在砖块沙堆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笑声仿若银铃,在空气中游荡。 两人闹了一会,来到香港制造集团的临时办公室——一个用竹片和油毛毡搭起来的窝棚。 办公室里人不少,有八九个,或单人或三三两两在摆弄电机、定时器,十分投入,只有一人发现了进入的冼耀文两人。 中国最早生产电风扇的企业是华生电器,此企业由杨济川、叶友才和袁宗耀建立,杨济川主攻技术,叶友才负责管理,袁宗耀是久记木行的跑街出身,主要负责销售。 袁宗耀是销售方面的天才,在他的努力下,华生牌电风扇不仅在全国畅销,且远销南洋。 当然,华生的销售不可能只靠袁宗耀一人,在他的周围肯定有一帮得力的手下在辅助,袁继发,袁宗耀的同宗就是其中之一,之前主要负责华生在新加坡、马来亚和印尼三地的销售。 进入今年,华生三巨头冷不丁或积劳成疾,或颐养天年,华生几乎运营停滞,袁继发在外面业务跑得好好的,猛地往后一瞧,咦,怎么不发货了? 没着没落的袁继发从新加坡过来香港看看有没有发挥他才能的机会,巧遇胡孝清在到处搜刮电风扇相关人才,这不,美女和英雄茶楼相会,一拍即合。 通常,一个人在介绍不在现场的另一人时,都会介绍主要特征,比如冼耀文,别人在介绍他时,第一点多半会说半唐番,第二点说双十年华,第三点才会说到身高、样貌。 特征相符,又出现在此时此地,袁继发自然明白,眼前此人正是自己老板。 正欲起身招呼,就看见冼耀文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袁继发会意点了点头,蹑着脚往外走去。 未几,两人在外碰头。 “袁经理,我是冼耀文。”冼耀文向袁继发伸出右手。 两手相握,袁继发说道:“老板,我是袁继发。” 冼耀文左手伸出在袁继发的手背上拍了拍,“听孝清说袁经理眼下在北角蜗居?” “找房子匆忙,只在熟人家里租了一个房间,打算过渡一段时间再慢慢找寻心仪的房子。” “香港逼仄,居不易。过些时日,丽池花园会在英皇道起几栋楼,等图纸出来,袁经理可以挑一个单元,权当做我个人给袁经理的见面礼。” “谢谢老板。”袁继发客气却不激动地说道。 他手握三地电风扇销售渠道与人脉,一个单元他受得起。 再次拍了拍袁继发的手背,冼耀文轻声说道:“有些事孝清不敢轻易做主,给袁经理的条件低了,不管已有的还是新开发的,凡是南洋的销售业绩,袁经理都可以多拿一成起,业绩越好,拿得越多,阶梯式。 具体怎么算,改天去我家,我们喝点,慢慢聊。我是个败家子,大手大脚惯了,不会心疼袁经理拿得多,只发愁袁经理不好意思多拿,袁经理若是一年从我这里拿走七八十万,我会非常开心。” 袁继发喜笑颜开道:“请老板放心,我绝对不会不好意思。” “这样甚好。” 又拍一次手背,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掏出一支雪茄修剪好,继而给袁继发点上火,陪着吸了两口,才给袁继发介绍周若云。 寒暄两句,冼耀文带着袁继发沿着工地慢走,向对方打听起新加坡三地以往的电风扇市场详情。 袁继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不忘捎带吹嘘对三地的熟悉及人脉广博。 对袁继发的吹嘘,冼耀文是认可的,若不是让新加坡的熟人帮忙打听过袁继发的底细,知其所言非虚,他的出手岂会如此之重。(本章完) 第407章 苏州小姐 冼耀文在香港制造集团并未逗遛太久,昨晚刚刚同胡孝清聊过,暂时也没有新的事情要交代。 再下一地,依然是工地,大角咀的五分厂长城毛织。 厂房还没盖好,区瑞云已经带着女工在临时窝棚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暂时没有制作毛衣的条件,就做工序相对简单的毛线围巾、毛线帽,绝大多数工序都是外发,厂里只做车花、查衫、清洗、熨烫和包装等几道工序。 长城毛织对产品的要求高,需要做到消费者买回去就能穿戴,无异味,不会引起皮肤瘙痒。 嗯,清洗其实是当下毛织厂的正常工序,很少有工厂会省略,只不过长城毛织更为重视。 “叮叮叮~噔噔噔~基督救苍生,叮叮叮~噔噔噔~基督多赐恩,叮叮叮~噔噔噔~大家要感恩,叮叮叮~噔噔噔~基督爱万民。” 嘴里哼着粤语版的圣诞起歌,冼耀文将一顶红白相间的毛线帽戴到周若云头上。 端详一下,说道:“你很像圣诞老奶奶。” “你才像。”啐一口,周若云摘掉帽子拿在手里端详,“平安夜快到了,现在做圣诞帽来得及发货吗?” “它们坐飞机走。” “航空运费这么贵,还有赚头?”周若云诧异道。 “国际航空运输协会暂时不允许将发往同一目的地的货物合并,代理商如果找不到足够的货物,飞机即使不满舱也要按时起飞,对代理商来说,飞机剩下的空间能多卖一点就多赚一点,我找的就是这种尾舱,运费不算太贵。” 闻言,周若云愈发诧异,“这种行业内的机密你怎么知道的?” 冼耀文凑到周若云耳边说道:“我有一个做航空货运的情人,是她告诉我……别掐,疼。” “哼,我让你胡说。” “好好好,不瞎说。” 冼耀文笑了笑,从周若云身边走开,同区瑞云聊了起来。 “瑞云,你估计到月底还能出多少货?” 区瑞云大致估计了一下,说道:“老板,再出两万套问题不大。” “两万套不少,凑个整就按这个数出货。”冼耀文从一边的工位上拿起一块织片,反复看了看,指着圣诞树样式的车花说道:“看毛头经过多次复剪,这位女工用的指甲钳不够锋利。 瑞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和其他老板不一样,不会在工具的开支上斤斤计较,要是工具不好用就提出来。” 区瑞云问冼耀文要过织片看了看,说道:“老板,看剪口是外面的厂做的,我们自己的指甲钳是定制的,剪口弧度没这么大。” “外面的厂也是一样,你要向他们提出要求,我们要做的不是大路货,其他厂能接受的瑕疵,我们不能接受,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想卖高价,任何细节都要做好。” 区瑞云为难地说道:“老板,别人厂里的内部事务我们插手不好吧。” 冼耀文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好的,无论是谁开厂都是为了赚钱,我们只要保证接外发的厂接我们的活比接其他活赚钱,就有资格提出更多要求。 你呀,不要因为食价就不好意思提要求,食价是业内的潜规则,到哪都得出这份钱,食价归食价,要求该提就提。” “老板,我有数了。”区瑞云底气不足地说道。 见状,冼耀文没有多说什么,在管理岗位待久了,威严和气势自然会养出来,唯唯诺诺、气势不足的区瑞云不会持续太久,只希望将来她能保持初心。 离开长城毛织后,冼耀文带着周若云又去了三分厂金得利、公众四方街工地和友谊商场工地。 一圈巡视下来,时间已过饭点,但两人并未就近医肚饿,周若云神神秘秘地将路指向元朗屏山唐人新村。 唐人新村非原住村落,只是近些年有人到村址所在处开荒,慢慢聚居的人变多,形成了村落,于是就有了唐人新村这个村名,意为华人新的聚居地。 唐人新村的住户不多,且基本是家资颇丰又向往农夫三泉有点田的人家,市区有点买卖,乡下办个农场,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在周若云的指引下,车子停在一个农场的门口。 下了车,入眼一座古朴的院门,延伸出去是一片黄木香花的篱笆,煞是美丽。 黄木香花耐寒不耐热,江浙一带分布比较多,岭南并不见野生,在香港能看见只能说明是主人精心种植,且主人很可能与江苏有渊源。 黄木香花做篱笆,江苏多见,浙江通常会选择木槿做篱笆。 冼耀文对主人身份有所猜测后,便转脸看向做深呼吸的周若云,“你把我带到农场,是打算吃农家饭?” 周若云冲他神秘一笑,“你看过张恨水的《虎贲万岁》吗?” “没看过,我只看过《金粉世家》,看完就怀疑张恨水是照着我写的金燕西。” “你是金燕西,那我是冷清秋?”周若云娇笑道。 “不,你是金府的那个丫头。” “讨厌。”周若云啐了一口,又问道:“你到底有没有看过?” “的确没有。”冼耀文摇头道:“但在报纸上看过关于这本书的故事。” “那你一定听过一书定情的故事咯?” 闻言,冼耀文朝院门瞟了一眼,又看一眼黄木香花,问道:“这里是苏州小姐的住所?” 当年常德会战,余程万率第五十七师喋血孤城,打出了虎贲之威名,第五十七师作战实乃英勇。不过余程万领的是死守常德的命令,喊的是“誓与常德共存亡”的口号,最终却是带着硕果仅存的二百残兵突围,这显然是违抗了命令。 当时正值开罗会议期间,常德会战的消息落到老罗(罗斯福)的耳朵里,大概是老蒋为了争取美援,在老罗面前吹了牛,余程万不给力让他把牛皮吹破了,战后差点崩了余程万。 个中内情,冼耀文不是太清楚,只听说抗战末期余程万找张恨水定制了命题作文《虎贲万岁》,到底是为了祭奠手下还是为己正名不详。 《虎贲万岁》借着抗战胜利的东风,倒是蛮畅销,一位苏州小姐吴冰看过书后,对大英雄余程万心生爱意,这是位敢爱的主,居然主动托人说媒,恰逢余太太过世不久,苏州小姐成了新任余太太。 这是报纸上的说法,冼耀文是不信的,就他所知,余程万的原配夫人邝琼华一直活得好好的。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巧合,邝琼华的小女与冼玉珍是同校同学,一个住深水埗,一个住尖沙咀,都是司机载着过同一片海、上同一间学校,两小日渐熟识。 辞旧迎新之说可见扯淡,也不奇怪,十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一一深挖,不说九个半,至少有八个半的真实内核是男盗女娼。 “嗯。”周若云点点头,“余吴冰夫人就住在这里。” “你跟她认识?” “不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哦,这里对外营业?” “余将军有个弟弟叫余兆炳,跟着余将军从军,一直在伙房负责烹调军队伙食,练了一手好厨艺,他在农场后面开了一家饭庄,我们在农场选食材,然后拿到饭庄去做。” “这种方式还挺新鲜。”冼耀文淡笑道。 周若云拉了拉冼耀文的手,“走啦,我肚子好饿。” 两人进入院门,顿时豁然开朗,迎面是一个小湖,湖边矗立着假山,一股苏州园林风。 周若云指了指假山,说道:“这个假山是照着拙政园里的假山做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小家子气。” “你去过苏州?” “四年前去过,那里的园林好漂亮,每一个我都喜欢。” “都喜欢可不行,你要是喜欢耦园、退思园,我还有能力在香港给你复刻一个出来,要是拙政园,我怕力有不逮。” 周若云双眼一亮,抓着冼耀文的手说道:“你要给我造园林?” “香港之东,有一海角名曰云角,云角之上,有一游乐场名曰云园,云园之南,有一园林名曰若园。 若园建于公元1951年,占地约5万呎。大门南向,上竖刻‘若园’两个大字,进内为一池塘,围以石栏,间以望柱。池正中垒有假山石,凿空玲珑,整个池塘宛如一大盆景,池中满栽荷花,借此比喻女主人出淤泥而不染。 池中游弋金银鲤鱼,与荷花相映成趣;园东首植有名木、翠竹,间以假山、石笋之类,一条黑白卵石小径通往深处。西面为花圃,四季花卉不断,尤以兰菊为著。 另有琴房、茶室、凉亭、何仙姑家庙等建筑,最高处为云台,三层,位于园之北端,窗户四蔽,倚栏纵眺,一园之景尽绘眼前,是中秋赏月最佳之处。 现代著名诗人冼耀文曾为若园赋诗一首,名曰《若园·南波湾》,一云二云三四云,五六七八九十云,千云万云无数云,伴唐风吹周若云。” 周若云嬉笑道:“若园好美,诗好丑,你把郑板桥的诗改成这样,不怕他晚上来找你吗?” 冼耀文故意打了个冷颤,“你不要吓我,大清谁不知道文人皆好色,郑板桥更是色中饿鬼,见到我这种美男子,他一定会色眯眯地说:一件两件三四件,遇见老郑都得脱。” 闻言,周若云瞬间捧腹大笑,笑了好一会才捂着肚子说道:“真讨厌,你别逗我笑了,肚子笑疼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 冼耀文上前帮周若云顺了顺气,等她气顺,两人绕过假山往农场内走去。 农场应该是开辟不久,假山之后,可以看见稀疏种植的湘妃竹和各类花丛,还未成气候,尚未表现出主人想要的意境,犹如西湖,风景不足人文凑,眼下的风景也只能靠发展的眼光自行脑补。 穿过尚未完工的鹅卵石小径,两人来到一道栅栏边上,透过栅栏可以看见菜园,两三亩的样子,最近处种着密集的矮脚青,几十年后会被称为上海青,此时还是幼苗状态,长成再吃为矮脚青,现在摘了吃为鸡毛菜。 矮脚青旁边种着番薯,观叶子的稀疏程度,主要为了吃番薯藤,番薯大概只属于搭头;番薯边上是三垄辣椒,只见老叶挂在杆上,不见嫩芽,可见和番薯一样,吃的也是叶子。 来不及往深处看,一个妇女已经迎了过来,跟周若云客套两句,就引着两人走入菜园,在一个竹子修剪枝丫而成的挂物架上取了两个元宝形状的菜篮子,分发给两人后,说了声请自便。 周若云拉着冼耀文掠过鸡毛菜,直奔番薯藤,脚步轻快,犹如一个奔向玩具的小女孩。 来到一丛藤前,她掐了一个嫩头,亮给冼耀文看,“你跟我一样,只掐这种嫩头,老的不好吃。” “哦。” 冼耀文没有煞风景地提醒周若云自己是乡下来的,蹲下身,挑着嫩头下手,掐了几个,折了两根嫩藤,剥掉五分之四周长的皮,只留一丝,随后将嫩藤按照一公分、半公分左右的长度折断,挖掉半公分长的藤肉,一个番薯藤耳坠成型。 如法炮制,做了两个,挂在周若云的耳垂上。 “好看吗?”周若云拨弄一下番薯叶,甚是欣喜。 “好看。” “我还要个项链。” “嗯。” 冼耀文选了一根长藤,两边留皮,藤肉一分为二,一条项链便诞生。 迎着周若云期待的目光,戴在她的脖子上,周若云拨弄一下番薯叶吊坠,自己上手将叶子撕成心形,然后傻呵呵地亮给冼耀文看。 冼耀文回以笑容,给自己做了一条手链,登对人儿腻歪了好一会,才想起要吃饭。 掐番薯嫩头,掐辣椒嫩叶,掐萝卜叶,剥芋艿杆,采撷可食用的玫瑰花瓣,菜园里种的菜不怎么正经,吃法更不正经。 采够了蔬菜,周若云带着冼耀文穿过一片休耕的稻田,来到一片人工挖掘的水塘边,指着一个竹片编织的网箱说道:“余夫人从江苏运过来的龙池鲫鱼,一共没有几尾,限量的,我们只能捞一尾。” “哦,这边养不活吗?” “不清楚,可能不长在龙池湖,龙池鲫鱼就没有那么美味了吧。” “嗯,你来选。” 周若云拿起边上的抄网,怕伤着游在一块的鲫鱼,选择对一条独游的下手,水浅、网箱不大,一抄一个准,鲫鱼入抄网,她将抄网举起递到冼耀文身前,嘚瑟道:“我捞鱼厉不厉害?” “厉害。”冼耀文竖起大拇指。 周若云傲娇地说道:“还不将本大王捞的鲫鱼抬出来。” “诺。” 冼耀文一抱拳,左右脚往两边一跨,身子下蹲,做出举重物的姿态,左手掌托着右手背,暗运一口气,掌心试探性托了托鲫鱼,随即大叫一声“起”,脚尖扎进泥里,手腕青筋暴露,鲫鱼却是纹丝未动。 面露尴尬之色,他冲周若云抱拳道:“回禀大王,此鱼重达七两三钱,非人力可撼动,义贞不才,实在抬不动。” “程咬金,你真是太冇用了,区区一尾鲫鱼,还要本大王亲自抬,左右,摘掉程咬金顶戴花翎,发配岭南。”话音刚落,周若云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嗻,遵老佛爷懿旨。” “哈哈哈,不玩了,快点把鱼拿出来。” 两人闹了一番,冼耀文用一根杂草拎着鱼,跟着周若云走向下一个水塘。 挑鸭子,选鸡,上猪圈看了眼淮安黑猪,周若云带着冼耀文将整个农场转了一遍,随后从另一个院门出去,看见了一栋别墅,周若云介绍别墅名为华苑,是吴冰住的地方。 绕过别墅,来到一处岭南风格的宅院前,门头上书虎贲,跨门槛而进,入眼明亮的院子,中央摆着三张大圆桌,既旧又破,也不知哪淘换来的,跟新起的宅子一点不协调。 不过,冼耀文不得不说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从农场到饭庄,经营理念都挺超前,放几十年后一定是门庭若市,如果地面不那么干净,让鸡进来拉几泡屎,招牌改成白切鸡,客人吃了一定赞不绝口,连连夸赞鸡有鸡味。 放到当下,肯买账的人不会多,只能走高端路线,大概只有周若云这种向往田园风光又自带滤镜的大小姐才会光顾,吃上十来顿,估摸着农场和饭庄的本钱都出来了。 在正中的桌前坐下,一个伙计端着茶壶上来招呼,冼耀文扫了一眼,发现茶壶的壶嘴有缺口,再扫一眼桌上的茶盏,也是个个有缺,甚至有两个还锔过,且锔钉边上用花色做了掩饰,将锔瓷从修补小道上升到艺术大道,一股浓烈的追求陋室效果的刻意扑面而来。 等周若云和伙计交流结束,伙计拎着两个菜篮离开,冼耀文捧起一个锔过的茶盏说道:“这个饭庄也是吴冰主事?” “好像是的。”周若云从冼耀文手里拿走茶盏,转着端详片刻,“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餐具不好,太刻意,一点自然之感都没有。” 冼耀文淡笑道:“只要菜做得好吃就行。” 周若云压低声音说道:“余夫人可是大美人,你不想见见?” “你呀,下次不要问我这种无聊问题,看似有想和不想两个答案,其实在你心里只有不想这一个答案。” 周若云莞尔一笑,“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小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想看也不是罪过。” 冼耀文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别人的如夫人,不看也罢。” “真不要看?”周若云似笑非笑道:“余夫人是真正的大美女哦。” “有小道消息称,余程万驻守云南期间上下其手,搜刮了不少,这才有能力在香港置办家业。” 周若云迷糊道:“这很奇怪吗?有几个国民党高官不贪?”(本章完) 第408章 家族委员会 “不是贪不贪的问题,就我从报纸上所知,隐居在香港的国民党前将领不少,要举例随便可以说出二三十个,不管这些人是因为什么问题而下野,或被免职,或主动辞职被批准,大多有一个正式的程序,只要不主动碰政治,政治也不会轻易找上他们。 比如关麟征,我在报纸上只见过他的名字一次,就是他刚来香港的时候,后面再没见过。名字不出现在报纸上,说明他够低调,没参与过任何有影响力的活动。 像他这种,估计是真的打算和过去告别,安心当个普通人。 又比如卫立煌,来了香港后没怎么消停,他的名字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报纸上,不管是政治言论还是商业投资,都蛮高调。 报纸上还说,他身边聚集了几十个先后去投奔他的旧部,若是低调,这就是常见的熟人间抱团取暖,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却是高调,那就不能以抱团取暖视之,而是要理解为一股政治力量。 我听说卫立煌原来在南京已经被软禁等待裁决,十之八九会被枪决,要不是后来上了内战战争罪犯名单,也不会有机会化装逃出南京。”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不细说,总之,卫立煌这么高调,只能说还未甘于平凡,对政治且抱有想法。我们是生意人,离这种想法很大,手头却没能量的人远一点不会错,好事没你份,坏事别想幸免。” 周若云呵呵笑道:“怎么说起他,我们和他又没关系。” “卫立煌在台湾那边差不多把路已经走绝了,他要动起来,会往哪里动,自然不用多说。我听说余程万和卫立煌私交不错,而且余程万是去台湾述职的路上偷溜到香港的,要认真论起来,26军军长的身份,他可是一直没卸下,军法从事对他都还管用。” 周若云贴到冼耀文身上说道:“你是说卫立煌一有异动,余程万就会倒楣?” “没有卫立煌,余程万也容易倒霉,我没有特意打听过,他余大财主的名号已经传到我耳朵里,开米行、开杂货铺,又开了当铺,印子钱放得红红火火。 外面有传言,余大财主有一条腰带,名为一条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戴着,说是腰带里塞着的不是美金就是金条,价值百万,还说余大财主腻了走到哪里都有副官跟着的日子,喜欢独来独往。” 冼耀文给周若云打了个眼色,“我的腰带五元钱三条,戴了快一年了,最近有想法换成十元钱四条的,为了保护腰带,我打算多请七八个保镖。” 周若云捶了冼耀文一下,啐道:“一条腰带塞满黄金也值不了十万,你怎么会相信这种传言。” “你忘了美金有面额100的?一条腰带塞得下十几万美金,百万之说并非无稽之谈。” “呃……”周若云愣了愣,“这个我真没想到,可即使塞得下,谁又会天天放这么多美金在身上。” “真假不重要,有没有人信才重要,余程万在云南搜刮一事,报纸上都登过,绿林英雄不是没脑子,出来发财,又有谁会不挑个软柿子捏,但凡余大财主当众露过财,百万之说就会被当成真的。” 冼耀文冲华苑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说吴冰住在这里,你还说吴冰是个真正的大美人。这里地处偏僻,最近的差馆都离着几里地,就是全部出动也没有几个差佬,绝对是下手的好地方,成了财色兼收,不成临死享用一个大美人,不亏。 余大财主可是香港治安的晴雨表,只要他一天不出事,香港的治安就值得信任,说是路不拾遗、画地为牢也不为过。” 周若云面露担忧之色,“你说的不会成真吧?” “难说。”余光看见伙计捧着托盘过来,冼耀文转移了话题,“过了莲花山、大帽山一线,新界的地皮罕少有贵的,两三毫一呎已经能买到不错的地皮,你去注册一家置业公司,我给你注资,你想买哪里就买哪里,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云园和若园现在就可以准备动工。” 说到园林,周若云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住,“你说公司取个什么名字好?” “你决定。”冼耀文从筷筒里抽了两双筷子,筷头浸到茶盏里涮了涮。 周若云想了一会,说道:“文云置业这个名字好不好?” “文云叫着虽上口,却不如云文有意境,而且只是改变顺序,不脱离你的想法,你要是真喜欢这两个字,不如叫云文置业。” 周若云淡笑道:“我在前,你在后,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我又不是封建之人。” “那就叫云文置业?” “就叫云文置业。”冼耀文肯定地说道。 “你真好。”周若云笑颜如花,心里犹如多了两个蜂窝,甜蜜四溢。 “我的好,只有云知道。”冼耀文递给周若云一双筷子,“大王,该用膳了。” “嘻嘻。”周若云笑了笑,微微张开嘴,如同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冼耀文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自己嘴边吹了两口凉气,随后用手虚捧着送进周若云嘴里。 “好吃。”轻嚼两口,周若云双眼眯成一条线,顷刻间又舒展,如法炮制,也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冼耀文嘴里。 此情此景,厨子的手艺已经不重要,反正每道菜都是甜口,齁甜,甜到发腻。 …… 下午。 送周若云回医院后,正往丽池花园过去,车上的对讲机响了,家里联络,说是给家里打个电话。 找了个地方给家里打去电话,拿到一个钟洁玲留下的电话号码,一打过去,钟洁玲说在医院,让冼耀文过去一趟,其他没有多说。 电话里不说就是不好说,不管是钟家谁生病,又或者冼耀武偷溜出营发生意外,没什么不好说的,不好说最大的可能是有了。 挂掉电话后,冼耀文笑骂一声“浑小子”,让戚龙雀驾车回医院。 回到医院楼下,还未下车,便看见戴着墨镜,围巾把整张脸都围起来的钟洁玲,招了招手,钟洁玲快步靠近钻进车里。 “大哥,我……”钟洁玲欲言又止,从包里拿出一张诊断书递给冼耀文。 如他所想,果然是有了。 猜想得到证实,冼耀文并没有多欣喜,受老头子影响,对后代他崇尚优生优育,孩子不会随便生,首先考虑到遗传,在结合对象上会非常慎重,只有智商极高、容貌优秀以及身体健康没有隐性疾病的女人才会成为他孩子的母亲。 其次,在要孩子之前会进行体检,然后进行身体调理,当两人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才会在最合适的日子结合,以达到孩子先天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的目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没有哪对父母奔着生傻子、先天残疾,也没有哪对父母盼着自己孩子从少年时期就当掏粪童工。如果有,离这种人远点就对了,雷公的准头不行,几千年来从没劈准过,被劈死的十有八九不是正主,而是爱凑热闹的。 冼耀文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绝大多数人十八辈子都够不到的终点,并以此为起点,向更遥远的终点迈进。 身为他的接班人,先天要快人一步,后天在掌握稀缺资源的基础上比同龄人更加努力,儿子是精英,孙子也得是精英,精英代代相传。 独木不成林,精英想要成事,身边需要围绕无数精英,他自然是希望冼耀武的儿女也是精英,且越精越好,他的子女若是自己不争气,被堂兄妹压一头,那是自己活该。 如果他的子女没一个争气,他不会介意退而求其次,将事业传承给亲近之人,或者凭本事建立的事业,临死之前凭任性毁个干净,能力不够却把持大事业,与小儿抱金于闹市无异,他不想断子绝孙,只能视事业的大小二选一。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迫不得已之下的下策,当下来说,他还是希望自己的侄子或侄女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对冼耀武给他来一个激情之下的产物,他自然心有不喜。 冼耀文将诊断书对折,递回给钟洁玲,“为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告诉耀武?” “耀武说家里的事情都要大哥做主。”钟洁玲红着脸说道。 冼耀文想骂粗口,钟洁玲可不是没主见的主,他不信钟洁玲找他来是病急乱投医,摆明了想把他架到火上烤,自己爽完,擦屁股的事甩给他。 现在有了,过些日子就会显怀,按照定下的日子,别说结婚,就是订婚那天,钟洁玲都会挺起大肚子,钟家有头有脸,未婚先孕的消息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显然需要一个人出面推动提前或延后结婚日期,并承担取消订婚仪式被人非议的后果。 不消说,他脑门上已经被刻着“就是你”仨字。 冼耀文苦笑一声,点了点钟洁玲,“你呀,比耀武会算计。好吧,为难的事情交给我,今天回家记得跟伯父说一声,明天傍晚我会去府上打搅。” 钟洁玲冁然笑道:“谢谢大哥。” “不用谢,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自己开车了,身边也得有个人跟着,跟我去个地方,你挑一个司机兼保镖的人选。” “好的,大哥。” 钟洁玲愉快答应,压根没往不好的方向想。 冼家的女人身边配一个司机兼保镖已经是标配,她早就看在眼里,如果没有和冼耀武修成正果的心思,她也不会偷尝禁果,既然有了心思,该享的福利自然要享,哪怕福利包裹毒药。 冼耀文改变日程,带着钟洁玲来到耀东街,直上大众安全警卫的天台。 此时,天台成了课堂,一位身穿道袍的道人站在一块黑板前,给排排坐的学生讲解《易经·系辞》。 学生当中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白人,听得特别认真,遇见听不懂的就问身边的一位年轻人。 “《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在边上听了一会,钟洁玲发出疑问,“大哥,他们都是保镖?” “不全是,有的是大众安全警卫的安保,有的是龙道的武者,龙道是家里在武馆方面的生意,我以后跟你细说。” “习武还要学《易经》?” 黑板上画着阴阳图,讲的东西又很生涩,钟洁玲没听明白也猜到讲的是什么。 “一个学拳击的人想成为职业拳击手,需要天分和持之以恒的苦练;一个职业拳击手想成为顶尖拳击手,需要智慧,需要学习一些物理学和医学方面的知识,如何发力、如何挥拳和力学相关,该打击对手哪里和解剖学相关。 一个顶尖拳击手想成为拳击大师,需要思想,思想从何而来?从实践和思考中来,想要正确思考,需要一定的哲学和逻辑学基础。 《易经》是最早的东方哲学概念,不学《易经》,不懂阴阳之道,就不能真正理解蕴含古典哲学的武术,更不要说融会贯通,进而改良。” “大哥,武馆能打的师傅,有些未必念过书。” 冼耀文淡笑道:“回想一下我刚说过的话,能不能打看天分和毅力,有的人天分高,一学就会,老天爷还特别宠爱他,给了他天生神力,这样的人是天生武者,自然能成为顶尖,甚至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他绝对教不出一个能与自己比肩的徒弟。 我想要的是能教出顶尖武者的武术家,不是某一个昙花一现的天下无敌。当然,天下无敌也很重要,毕竟会不会教靠嘴说没人信,庸人只会看天下无敌用的是什么功夫,天下无敌用什么功夫,什么功夫即为天下无敌。 人可以不习武,但不能不吃饭,天生武者也是一样,得武术家难,得天下无敌易。龙道是一门教人练武的生意,需要一代又一代天下无敌给它打广告,将来维克托法律的业务之一,就是帮龙道签下天下无敌的苗子。” “武馆教一个徒弟,一年收的学费不过一百块,龙道一年又能收多少徒弟,大哥你会不会太……”钟洁玲欲言又止,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如果我问你港岛一天有多少人坐小巴,我相信你不需要思考就能马上回答我,经营港岛的小巴线路,一年能赚多少钱,你也是一清二楚。 假如把九龙、新界的小巴线路都给你家,你家一年的收入会增加多少? 假如把澳门的小巴线路也给你家,收入又会增加多少? 新加坡、马来亚、英国、法国、美国,一条条小巴线路全给你家,你说你家会不会成为全世界最有钱的家族?” 钟洁玲一点即透,吃惊地说道:“龙道的目标不只是香港?” “香港练武之人不过一万有余,龙道就算占一半,也不过五千之数,一年收入五十万。龙道还没登堂亮相,已经快花掉半个五十万,到现世的那天,也许会花掉两个五十万,如果只是为了一个逐年萎缩的市场,我何必投入这么大。” “大哥想面向全世界?” 冼耀文颔了颔首,“不管什么生意,只要量起来,赚的就不会少。” 冼耀文把钟洁玲带到天台离其他人最远的角落,轻声说道:“你是律师,学法律的,清楚公司资产和个人资产的区别,在我心里冼家的资产等同公司资产,属于冼家,而不是属于冼家某个人。 冼家的资产和冼家个人的资产有着本质的区别,耀武持有的各个公司股份属于他的个人资产,分红想怎么花,是你们小家庭的事,我不会过问。 但有一点,花的每一分钱,最终的受益人必须姓冼,因为耀武之所以能获得那些股份,血缘关系占到决定性因素,而不是他的贡献。 你持有的维克托法律的股份则不同,我对你能力的肯定占据主导因素,我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是次要的,所以,将来的分红怎么花,完全由你个人支配,我绝对不会过问,也会让耀武不要过问。 当然,夫妻之间的相处是你们自己的事,耀武是不是真能做到不过问,我没法保证,只能靠你自己协调,我只能保证当你们出现纠纷时站在你这边。 分红由你个人支配,但股份的处理却受限制,陈威廉应该把那份股份补充协议给你看了吧?” 钟洁玲说道:“已经看过,我原来对优先购买权那条还有些不理解,现在理解了。” “嗯,优先购买权由冼家行使。等冼家的资产再壮大一点,由你带头负责分割我个人和冼家资产,我个人保留小部分,大部分归入冼家资产。 冼家资产的所有权归每一位冼家人,我、耀武、你,佩佩、丽珍等,以及我和耀武的子女,每个人每年都可以拿到一定数额的分红,不,更确切地说是月例。 这是冼家人的福利,不管对冼家有没有贡献都有,且所有权和支配权完全属于个人,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对未成年子女是否行使父母的保管权,你和耀武自行决定,我不过问。 冼家资产的支配权归家族委员会所有,家族委员会的委员数量一开始不做限制,只要对冼家资产的壮大做出贡献的冼家人,都会是委员会的委员。” 冼耀文指了指钟洁玲的肚子,“里面的这个如果是小侄子,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家族委员会即刻成立,如果是小侄女,那就再等等,等到冼家的第一个男丁降世。 我不重男轻女,但我不会把冼家家业交给女儿或侄女,传承的过程中,如果第三代或第四代没有男丁,有冼家血统的女性又不幸走得较早,不知道哪一辈的女婿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冼家家业交到他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手里,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冼家家业必须永远姓冼,你能理解?” “大哥,我能理解。”钟洁玲嘴里回着,脑子里却在拆解“或侄女”三个字,从这里延伸出去,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儿子也有机会继承冼家家业? “家族委员会有一个委员长,也是冼家的大家长,第一届的委员长自然是我。在重大事务的决策上,委员长拥有一票否决权,但这个权力有所限制,一旦动用两次一票否决权,且最终的结果证明是我错了,给冼家造成重大损失,我的一票否决权废除,家族所有事务由投票决定,委员长一人算两票。 委员长不设任期,但当委员长年满四十二周岁,委员会即刻进行接班人选举,从一众候选人当中选出一个接班人任代理委员长,并由老委员长从旁辅助,这就是交班,交班期三年。 三年期满,委员会再次进行投票,代理委员长通过,交班完成,代理委员长摘掉代理二字,正式上位,老委员长一撸到底,不再是家族委员会的一员。” 钟洁玲睫毛抖动了一下,她没想到冼耀文对委员长的设定会这么决绝。 家族资产的概念和家族委员会的设想是冼耀文一早就摆在心里的,上一世他就是这么干的,没什么不好,照搬即可,但现在说出来,自然是为了套住钟洁玲。 “哪些人能成为候选人?凡是我和耀武的儿子都有机会成为候选人,不偏不倚,全看他们自己,一开始投入同等的资源进行培养,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测试,表现优异者可以享受更多资源倾斜。 具体的,等家族委员会成立再商议,一定要订立一个最公平的规则。” 冼耀文呵呵一笑道:“其实委员长之位没什么好争的,没工资、没分红,给家族打白工,为了避嫌,在任职期间也不能在家族企业获得股份充实个人资产,只能给家族当牛做马,没准将来要哄着哪个浑小子接班。” 钟洁玲并没有将冼耀文的这段话听进肚里,她已经听明白所有权和支配权的涵义和关系,所有权就是空头支票,听着好听,其实有和没有一个样,只要不被逐出家门,是个冼家人都能沾到冼家的光。 支配权就不一样,掌握冼家的财政大权,只要把持着这个权力,个人利益根本不用发愁,别说打白工,就是倒着给钱,她也愿意手握这个权力,何况规则是可以改的。 她心中不由盼望自己的肚子能争口气,一定得是男孩。 不知不觉间,钟洁玲已落进冼耀文圈好的思维模式,只惦记着争委员长之位,却忘了家其实是可以分的。 冼耀文和钟洁玲又聊了一会,道人的讲课暂停,有存货的可以去放松一下,戚龙刀有了时间过来招待两人。 “龙刀,给你正式介绍一下,钟洁玲,耀武的未婚妻,同时也是维克托法律的负责人,以后负责家里的法律相关事务,今天过来给她物色一个司机。” 叫真名,不叫代号,无需冼耀文提前交代,戚龙刀已然明白钟洁玲属于“见得光”的人,见不得光的事不好让她知道。 戚龙刀寒暄后,说道:“先生,现在可以出勤的女司机只有两个,是为你准备的。” “其他的到哪一步?” “采海人草。” 冼耀文一听就明白在某个离岛进行野外生存和射击训练,离可以用至少还有两个月。 “先让洁玲挑一个,我可以等等。” “大哥,我不着急……” 不等打岔的钟洁玲把话说完,冼耀文就摆了摆手,轻笑道:“你现在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你优先级比我高,不要说了,先紧着你。” 冼耀文这么说,钟洁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接着,戚龙刀带着钟洁玲去楼下办公室看资料,冼耀文站在天台沿往岑佩佩小学的方向眺望。(本章完) 第409章 地域斗 钟洁玲下去不久,一男一女来到冼耀文身前找戚龙雀报到,冼耀文瞄一眼女人,便知钟洁玲选中了练南枝拳的陈四妹。 他和后备三个保镳之前没照过面,却是看过照片和资料。 陈四妹是潮州客家妹子,却没有南方人的小巧水灵,天生的大骨架,个子一百六十多,体重也是一百六十多。 她的体型很具有欺骗性,一般不熟悉的人和她对打,肯定会防着大开大合的招式,认为她以力量型招式为主,但事实恰恰相反,她非常灵活,招式以小巧为主,擅长丹凤点穴和关节技。 但她又不缺乏力量,脂包肌的身材,若是生在冷兵器时代,绝对有机会当上女武将。生在当下,只好当个有钱没时间花的贴身保镖。 冼耀文暗道一声可惜,他挺中意陈四妹,块头大,防护面积就大,大骨架、脂包肌,可以挡住很大一部分子弹头的穿透,给她套上一件避弹衣,妥妥的人肉盾牌。 不过,眼前的这个综合素质也不差,谢惠然,祖籍沧州,出生于北平,谢父是会友镖局的镖师,20年代末,镖局彻底没落,谢父带着家人赴上海找活路,无意中结识朱国福。 朱国福,河北定兴大朱庄人,少年时体弱多病,13岁拜形意名家马玉堂为师开始习武,后又跟李彩亭学功夫,精形意,通太极,擅八卦。20岁时以形意拳、潭腿、刀术、六合枪功夫名扬定兴县,开始保镖生涯,往来北平、天津与河北之间。 师爷李存义甚是欣赏朱国福,在天津公园中华武士会亲自传授他八字功和形意十二形,同时,朱国福也得到张占魁、孙禄堂等名家的传授点拨。 1915年,24岁的朱国福受李存义所托,护送曾任黎元洪顾问的周善培一家老小去上海,待抵达,周善培挽留朱国福担任私人保镖,不久后开始公开授拳,并创办上海武学会。 当时老外将拳击运动带到上海,在上海滩经常有拳击表演,朱国福看了几次比赛,发现拳击动作简单、技术简捷,实用性很强,易于传授和学习,便托人找到一位法国拳击教师跟他学拳。 掌握了拳击基本技法,朱国福结合形意、八卦的技击特点,融入了独特的东西,教授上海武学会的学员们练习拳击。他在上海基督教青年会楼顶,成立了中国第一支拳击队,当时就有女拳击手,平时训练,节假日在大世界举行商业拳击比赛和表演。 朱国福后来参加了国术国考,得了个第一,跑到南京国术馆任教务主任,再后来都在官场打转,但他成立的拳击队却一直没有解散,谢父和朱国福的一个胞弟接手经营了下来。 谢惠然打小在拳击队长大,六七岁大时便开始练习朱氏西洋拳,十二三岁登台表演,不仅拳术一流,演技更是一流,打假拳很有一套。 去年初,某大亨花大价钱买她赢,她却反向操作买了自己输,因为那时候她已经萌生离开上海的心思,比赛一结束,领了钱,她一路南下,兜兜转转,于今年初抵达香港。 她边上的男人是谢湛然,她亲大哥,年长她几岁,成长轨迹相似,只不过谢湛然成年后并未待在拳击队,而是跟着一帮菲律宾乐师在娱乐场所讨生活,伴舞、奏乐的间隙,乐师们会表演拳击招揽顾客,为宾客助兴,遇到客人有雅兴“玩玩”,谢湛然就会登场,视客人的需求,或赢或输。 没活的时候,他跟着乐师学习乐器和编曲,因具备一定天资,很快学会了多门乐器,他便兼具拳击手和乐师两重身份。 进入今年,他发现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好找活,五月时,借着熟人的便利,跟着赴港参加友谊赛的中华拳击队抵港。 兄妹俩精武术,通拳击,谢湛然更是在朱国福将武术融入拳击的基础上,将舞蹈的舞步和音乐的节奏融入拳击,并能做到出腿收放自如,打比赛时绝不用腿,搏斗时腿如毒蛇般出其不意,要说格斗水平是相当之高。 但两人的性格却不太适合做保镖,不够沉稳,耐性也不够好,冼耀文选中两人,更多是抱着将他们带在身边长见识的想法。 袁文怀、林葆诚两人就读的圣约翰大学是全英语教学的大学,而圣约翰大学的附中对英语教学也相当重视,谢氏兄妹先后从附中毕业,文化底子不错,英语水平足以混迹英语国家。 格斗水平高、演技好,又具备不错的语言能力,冼耀文非常看好两人成长为龙道的金牌导师。 简单寒暄,冼耀文身边再添两人。 未几,已经选好人的钟洁玲来告别,目送她离开后,冼耀文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天台继续旁听。 道人讲完《系辞》,刚才那位认真听讲的中年白人走上讲台,操着不太流利的国语给大家讲中世纪哲学,不是说理论,而是说中世纪的哲学历史典故。 中世纪时期的科学体系,不少都是被基督教绑架的,需要为基督教服务,例如通过物理理论论证上帝的存在,通过哲学的方式论述上帝的神性。 从某个角度讲,宗教才是世间最成功的商业模式,而基督教又是成功的典范,传承数千年,一直屹立不倒,财富超越了金银珠宝可以衡量的桎梏,很多东西值得借鉴学习。 听了一会,冼耀文招了招手,将站在不远处的戚龙刀叫到身前,“邓士坚教授很不错,和他聊一聊,请他经常过来讲课,如果有可能,邀请他加入龙道。” “有点难度,邓教授是来港大学术交流的,圣诞节前就会回英国。” “我看过他的论文,他对东方哲学非常感兴趣,多安排他和鹤琴道人独处,没准会擦出火花。”冼耀文淡笑道。 “我会安排。” 冼耀文搭住戚龙刀的肩膀说道:“烧饼,香港去武馆练武的人普遍文化水平不高,所从事的工作不是太好,去练武追根究底其实是想奔个前程,我推出动作明星,会给不少人点亮一盏明灯,龙道想在香港站稳脚跟不难。 只不过这么一来,龙道很容易和谋生手艺相提并论,学裁缝、学开车、学龙道,都是学门手艺,等出师就能凭着手艺有碗饭吃。 靠学门手艺才能有饭吃,不消说,肯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就意味着我们面对的是一群低端客户。 低端客户有两大特点,发展潜力小、难伺候。他们学习龙道的学费,可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或者从汤药费里挪出来,不容易,钱非常重。 一家人省吃俭用培养一个人学龙道,假如没当上片酬数千上万的大明星,改变家庭的贫穷现状,那多半是我们的不是,即使不敢打上门来,骂几句,传几句流言,或去桥底打小人总是行的。 这样的客户维护起来太难,既繁琐成本又高,刚开始我们没有挑选的余地,这样的客户该接还是得接,但当我们打开高端市场,低端客户就要慢慢放弃。” 冼耀文冲邓志坚努了努嘴,“高端市场在哪里?在学校。龙道需要打入大学、中学、小学,成为殷实家庭培养子女的其中一环,和钢琴、小提琴、舞蹈等为伍。 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准备好应付两个问题:为什么学习格斗技?为什么学习龙道? 这两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非常难,要想答案出彩,必须懂哲学。” 拍了拍戚龙刀的肩膀,冼耀文收回自己的手,“以后我让你做的事,如果不理解,可以直接问我。你要做的很多事,不是严格执行就能做好的,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只有知道用意,才能把事情做到最好。” “明白。” “走了。” 离开大众安全警卫,在晕倒羊稍作停留,一辆车变成两辆,谢湛然驾驶一辆改装过的福特1949缀着萨博92的尾巴,谢惠然坐在冼耀文边上。 谢惠然谈不上是大美女,却也不难看,一件白色的风衣搭配一条灯芯绒的裤子,脚上蹬一双特制的牛仔靴,加上气质偏柔弱的面庞,说是他的情人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路上略作沟通与交代,谢惠然对外公开的身份成了他的秘书,也有了一个正式的代号“谢停云”。 来到丽池花园,盘英已经在办公室等着。 前两天不方便让她跟着,现在马来语的学习得接上。 “先生,山今楼能不能给我开张桌子?”冼耀文在大班椅上刚坐定,盘英便说道。 “你开桌子做什么,每天都要待客?” 开桌即订桌,也可以理解为包桌,客人在茶楼指定一张桌子,约好每天大概几点钟光顾,茶楼有义务在这个点之前将桌子腾出来,不再招待其他客人,即使客人哪天没光顾,一段时间内桌子也得空着。 一般开桌是长年照顾生意的客人才有的福利,而且客人要具备一定的社会地位,要不然就是消费不少,值得茶楼推掉一些生意。 山今楼现在就有两张开桌,用来招待岑佩佩电影圈的人脉,虽然不是每天都会光顾,但一来就是十几二十个人,人均消费至少四五元,消费不低,且有一定的明星效应,能带来客流,加上顾及岑佩佩的面子,没光顾的日子,即使生意再好,每天下午两张桌子也会空置一个半小时。 “我们姐妹每天都要一起饮茶,原来常去的那间茶楼换了老板,新老板不识趣,不想再去照顾他的生意。” “哦,这样啊,店里的两张大雅座已经开出去了,还有一张中雅座,坐十二个人有点挤,八九个人刚刚好。” “中雅座可以了,大家不是每次都能到齐。” “行,开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许主动惹事。” “太太的买卖,我们哪敢惹事。”盘英娇笑道:“先生,阿玫想换档,你收不收她?” 冼耀文在脑子里找了下阿玫的信息,“在大世界当大班的阿玫?” “就是她。” 冼耀文略作思考,道:“你让她明天下午过来找这里的经理张力,阿玫在业内名气不小,她要过档,丽池花园求之不得,条件有得谈,就是给一笔过档费也没问题。” 香港大世界是上海大世界的山寨版,不消说,主要做的也是上海人的生意,与丽池花园存在天然的竞争关系。 他对这些竞争对手的原则是不主动招惹,招惹了,得了好处是大家的,他只拿小头,结了仇却是他一个人担着,对他个人而言犯不上,有用力过猛之嫌。 抱着玩单机的态度,只做内功,凭借提升服务将客人抢过来,他已经足够尽职,但竞争对手的人才主动靠过来,他若是不接着,绝对可以判定他失职。 在其位谋其政,他可以悠着点用力,但绝不能失职。 “好,我会跟她说。” “你先坐会,我处理点事。” 冼耀文让盘英坐沙发上去,随后按下通话器,将张力叫了过来。 等张力坐定,冼耀文派了支雪茄,“张经理,有找到合适的人吗?” “找到一个,叫阿强,原来在上海时许先生的手下,现在日子不太好过,他愿意上台打。” “哪个许先生?” “斧头帮的许宝初。” “是他啊。”冼耀文恍然大悟,“他死在谁手里众说纷纭,有说小鬼子,有说杜先生,也有说戴笠,你知道到底是谁吗?” “冼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这种消息我怎么可能知道。”张力忽然口风一转,“不过当初外边的传言更倾向于杜先生。” 冼耀文呵呵一笑,“就是瞎聊。这个阿强是斧头帮的人?” “说不好,只听说阿强是许先生的诸暨老乡,一直跟在许先生身边,可能是许先生的自己人。” “哦。”冼耀文抚了抚下巴说道:“还有其他吗?” “目前说定的只有阿强一个,还有两个没有确定。” “阿强的功夫怎么样?” “阿强有个称号,小马永贞。”张力献宝般说道。 “小马永贞,有点意思。”冼耀文淡笑道:“五月时南华体育会的拳赛有去看过吗?” “去看过,册那,广东佬……”张力瞄了一眼冼耀文,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五月,中华拳击协会应香港南华体育会的邀请,组队来港参加拳击比赛以庆祝新中国成立。 中华拳击协会所在地上海,组建的中华拳击队成员来自上海的各拳击队,有明显的上海标签。香港这边参加拳赛的拳击手组成要杂一点,有金山仔、半唐番,也有本港土生土长,但追根溯源,祖上多出自广东。 比赛时,观众分成两派,一派是香港拳迷,支持香港队,一派是上海拳迷,支持中华拳击队。 打了七场,中华拳击队取得了4胜3平的成绩,最后一场是上海的张壁成对香港的钟福麟,香港拳迷寄希望于钟福麟战胜张壁成,洗刷香港队一场未胜之耻辱。上海拳迷当然不甘示弱,希望张壁成打败对手,以保持全胜的战绩,长上海人的威风。 双方在台下加油呐喊,声音此起彼伏,台下的斗争比台上还要激烈。 两个回合比下来,钟福麟果然身手不凡,在第三回合时,步步紧逼,愈战愈勇,张壁成已力不从心,丧失了继续比赛的能力,不时用搂抱战术来抵挡钟福麟的进攻,台上裁判几次警告张壁成不要搂抱。 台下几名上海拳迷听见,径自走到拳台前指责裁判不公,这引起香港拳迷的极大不满和反感。比赛一结束,众多香港拳迷纷纷涌到台前,将上海拳迷团团围住,仆街和册那在半空交织,上海拳手一看赶紧出手为上海拳迷解围,这一下事情就搞大了。 先是香港拳手加入战局,然后是香港拳迷中的习武之人,那是一通乱战,比拳击赛更为精彩,最后还是警察赶到解了围。 第二天各大报纸撰文抨击了拳迷的不文明行为,也让广东和上海两大群体的矛盾公开化,虽未造成械斗,但生意人之间开始别苗头,竞争对手只要是对面的,很容易找到已方同盟,两大商帮对抗的格局形成。 总体来说,上海这边的实力更强,不仅因为上海商人本钱更雄厚,大厂老板多为上海商人,还因为广东内部的地域性划分非常明晰,只团结自己商会的成员。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用在意,你顺着那件事往下想。” 张力脑子一转就明白冼耀文的意思,他看着冼耀文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给阿强安排一个广东对手?” “嗯。” “让谁赢?” “谁赢再说,也不知道阿强到底什么水准,先给他找个对手验验成色,避开江浙沪粤这四个籍贯。” “找个北方的?” “随意,开业第一场比赛必须够激烈,要旗鼓相当,打出火气,打出血,不要找个软脚虾。只有阿强赢了,才好安排后面的事,如果输了,重新物色一个人。” 冼耀文不疾不徐道:“一次比赛至少安排两三场才能让观众觉得门票物有所值,而且比赛的方式要多样化,单对单只是最简单的模式,除此之外,也要组织团战; 二对二、三对三或四对四,一个对一个进八角笼,可以是打完一场双方换人,也可以是赢的一方留在笼子里继续打,如果一个人把对面打穿,即为满堂红,拿最高彩头; 也可以是输的一方留在笼子里,赢的一方换人,如果一场没赢,被对方刷一遍战绩,就叫王八绿好了。”(本章完) 第410章 团战,筹拳 “团战采用三局两胜制,前面两局的规则可以选择捉对,就是所有人都要上的一对一,也可以选择满堂红或王八绿,怎么选择由观众决定。 每一次团战开打之前,都有一个筹拳环节……去定做一批用铜做的拳头,不用太大,适合挂在钥匙扣上。 每次团战开打之前,拳手都要依次上台展示自己,可以脱衣服亮肌肉,也可以踢几脚展示腿功,尽可能引起观众对自己的兴趣,然后观众筹拳支持自己喜欢的拳手。” 冼耀文指了指张力,“比如你是拳手,我是观众,我希望你进笼子比赛,那我可以买100拳或200拳支持你,别的观众也可以买拳支持其他拳手。 如果是四对四的团战,就让10个或12个拳手上台参加筹拳,最终得拳最高的八个拳手参加团战,而分组方式采用1468对2357的原则,这样一来,两边的人气比较平均。”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每个拳价值一元,原则上哪个拳手筹到的拳就属于哪个拳手,但筹拳结束之后,还有一个投拳环节,参赛的选手一起上台,按照名次依次向观众喊出自己要投多少拳,只有三个选项,全部、一半或四分之一。 投的拳即为彩头,赢的一方可以分输的一方的彩头,每个拳手能分到的数字按照投拳的比例进行分配,投得越多,分的自然也就越多。 拳手最终能拿到的钱是二分之一,公司分一半,每天比赛一结束就发放。 在钱方面,公司对拳手的原则就是不拖,账目清楚的立即发放,在消费方面,拳手在丽池花园玩,所有的消费都可以打折,张经理你拿出一个折扣数字,要给与他们最大的优惠。” 冼耀文淡笑道:“用命搏回来的钱,不是算计着过日子用的,要的就是花天酒地,能当一天大亨算一天。当然,公司只引导不强迫,能把大头留在丽池花园最好,留不下也不强求。” 冼耀文在张力脸上扫了一眼,说道:“张经理,利润分红方案股东们已经一致通过,公司赚得越多,你拿的也就越多。” 张力正襟危坐,道:“冼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让公司多赚钱。” “我接着说团战。”冼耀文摆了摆手,点上半截头,略作停顿后说道:“投拳之后,就是选择比赛方式环节,这个环节不需要观众花钱,而是要调动观众的热情,哪种方式呼声最高就用哪种方式,所以,八角笼需要一个厉害的主持人。 主持人不仅有固定工资,且有资格分拳,主持人可以分所有拳的5%,主持人先拿,然后才是拳手和公司五五分,同样,也是比赛一结束立马兑现。 主持人非常重要,你去物色几个人选过来试工,行不行,看观众的反应就知道,最厉害的那个留下。 你要事先警告来试工的人,留不下可以有情绪,但不能砸公司场子,拆公司的台,不能当着观众的面使性子、胡说八道,否则如何,你自行斟酌。 从今天开始,丽池花园的所有管理权都集中到你手里,除了八角笼,我不会再插手其他事务,你想对业务整改就整改,你想开谁就开谁,只要一切往好的一面发展,我不会过问。 我只看财务报表,月月出现新高,什么都好说,你的烂屁股我和股东们会帮你擦,如果一直往下掉,那你就要当心了。” 张力不寒而栗,每次面对的都是脸上带笑的冼耀文,他差点忘记这位主第一天过来就来了一个下马威,老虎会笑也会吃人,而且这只老虎眼睛贼亮,前天和一个舞女在办公室“谈心”居然都被知道了。 是孙树澄还是曼丽? “三局两胜,每天只打一局,前两局由观众选择比赛模式,捉对、满堂红、王八绿三选一,第三局的比赛模式有所变化,不再是所有人都上场,而是每一边只出一人,一场定胜负,具体哪一个上,自然是观众决定。 这个就是种子赛模式,观众只需付出热情挑选拳手,不需要多花钱。当然,肯定有其他模式供观众选择。” 冼耀文搁下雪茄,接着说道:“八角笼会养一批女拳手,分两种类型,一种是单纯的女拳手,和男拳手之间只是性别不同,其他要求一样,她们的主要工作是为了填补时间,假如平时比赛进行得太快,观众还未尽兴,她们就要上台。 另一种是拳伴或者称为女球手,她们不需要会武,只需要长得好看,胸大。 如果观众不想看种子赛,可以选择让女拳手上场,女拳手的比赛模式叫一面倒,没有公平可言,观众进行筹拳,每500拳就有机会选一名女拳手上场。 假如一边只筹了500拳,那只有一个女拳手进笼子,而另一边筹了1000拳,就有两个女拳手进笼子,二打一。筹的拳相差越大,越不公平,可能出现三打一,甚至是五打一。 一旦出现多打一的局面,有时候要干净利落被打趴下,有时候要给落单的女拳手求援的机会,对着观众扮可怜求筹拳,观众可以筹拳给女拳手购买兵器或法术。 兵器不是什么正经兵器,而是诸如酒瓶、一碟小吃带碟子,反正是公司在卖的酒水吃食,这样一来,落单的女拳手就可以进行远程攻击。 去定做一批首饰盒子,再去广东街买点便宜的玉定做一批玉如意,每个玉如意上面刻上法术内容,例如不能用腿、不能用手、不能走动、只准用牙咬等等。 每个首饰盒子里装一个玉如意,就是法术盲盒,每个盲盒里都有玉如意,但不是每个玉如意上都刻着对女拳手有帮助的法术,也可能是再来一盒、汽水一瓶或者打折等与消费有关的奖励。 法术盲盒总数100个,当场开,当场还原,总数永远保持100个,当然,观众也可以买下盲盒,这样一来,盲盒就不能还原,一开始开不到好法术,随着盲盒减少,开到好法术的概率越来越大,如果把盲盒包圆,那一定能开出好法术。 法术盲盒不会一开始就推出,推出的时机视情况而定,开盲盒需要几个拳必须慎重,不能拍脑袋决定,买下盲盒的定价是开盲盒的十倍,这个现在就可以定下来。” 冼耀文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拿起雪茄吸了一口,对着张力淡笑道:“听到这儿,有没有觉得我的想法想当然?” “没有。”张力果断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冼先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讲到。” “什么?”冼耀文笑着问道。 “盘口。” “非常好。”冼耀文鼓了鼓掌,赞道:“你抓住了重点,我可以放心接着往下说。法术盲盒是以少胜多的法宝,也是公司赚钱的法宝,法术的分配要合理,定价更要合理,买断会让人肉痛,但不会太为难。 支持多方的观众也可以买法术盲盒,买了可以不开,但一个观众最多只能买两个,且总数不能超过70个,必须给单方留下胜利的可能,只有这样,竞争才会激烈。 另外多方也可以购买防御道具,只有两种,潜水镜和浴巾,一个保护眼睛不被砸伤,另一个张开可以挡住投掷物攻击。潜水镜买回来后要往面具的方向改一改,可以是戏曲人物,虞姬、杨贵妃、樊梨花,也可以是当红女明星的头像。 浴巾要定做,在上面绣上图案,绣什么留着你去考虑。 这是女拳手的一面倒比赛模式,如果观众不想看女拳手比赛,也可以选择女球手上场,女球手的比赛模式有三种,点球大战、湿身大战、撕衣大战。 定做一款旗袍,纯黑色,胸前两点画两个飞镖的靶子,在里衬上设计可以放磁铁片的内兜;定做铁质钝头飞镖,比赛双方面对面投掷飞镖,女球手可以左右躲闪,但不能遮挡靶子,每人持有相同数量的飞镖,最终以点数高低决胜负。 这就是点球大战,赚钱的点在于磁铁,观众可以筹拳购买磁性更强、体积更大的磁铁,这样一来,就算飞镖射偏了,但只要进入一定范围,也会被磁铁给吸住。 定做薄款带镂空的旗袍,要突出女球手的身材,盘扣需要精心设计,方便快速脱衣;旗袍的布料分两种,一种普通布料,比较会吸水,一种绢料,不太会吸水。 定做小孩子玩的竹水枪,找会做笛子或洞箫的师傅,我需要每一支竹水枪都能发出独特的声音,竹水枪分大中小三款,竹子的粗细不同。 有一种水桶叫辘轳桶,有的地方也叫倒灌,你可能没见过,不要紧,你肯定见过陀螺,定做一种像陀螺的尖底水桶,要求在地上立不住,必须扶着才行,水桶同样分大中小三款。 定做布制的屏风,加装灯光效果,女球手比赛之后要在八角笼里当众脱衣服,透过屏风可以朦朦胧胧看到女球手的轮廓,看到女球手的动作,但绝对不能直接看到人。 女球手拿竹水枪在规定的时间内互相对射,时间一到,女球手当众脱衣,脱下来的衣服当众拧出水分到容器,然后对容器和衣服进行称重,哪一方的重量比较轻,哪一方获胜。 这就是湿身大战,我想这个比赛模式该怎么赚钱,不用我赘述?” 张力点了点头。 “好。”冼耀文颔了颔首,“撕衣大战应该也不用我细说了,我只说一下要点,一,女球手的私密部位绝对不能裸露,我们这里不是鸡档,要的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二,严禁女球手和观众走得太近,一经发现直接开除,而且是当众开除,消息要当着观众的面宣布。 女球手的比赛可以一局定胜负,也可以三局两胜,采用何种模式,视筹拳数量而定。 好了,关于团战就说到这里,我再跟你说说钦点赛。 如果某个或某些观众特别喜欢看某两个拳手或球手比赛,可以发起筹拳,只要筹集的拳数达到两千,就可以专门安排一场指定拳手或球手的比赛,这就是钦点赛。 钦点赛的比赛模式和其他没多大区别,只在拳的分配上略有不同,拳分成三份,比例是7比2比1,赢家拿7,公司拿2,输家拿1,就当是汤药费。” 冼耀文顿了顿,招了招手,让张力靠近自己,随后压低声音说道:“钦点赛我们自己不干涉比赛结果,只给观众制造收买拳手的机会,这是给输得太多的观众回血用的,一切道具的价格都翻倍,我们只赚明处的钱。 另外,假如某个拳手被收买却不主动向公司报备,那你可以着手安排一场更刺激和血腥的比赛,让观众好好过瘾。 我可以容忍底下人给自己捞点好处,但我不能容忍被当作傻子。主动报备,公司不需要他们交钱,收了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但公司不会替他们出头,出了事自己扛。 有的钱拿着烫手,既然拿了,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当然,如果是因为不拿钱而惹上麻烦,不管对方是谁,公司都得替拳手出头,如果拳手被打残,对方必须给出够拳手吃到死的补偿,而且标准要高,顿顿有荤有素,至少四菜一汤;另外公司方面也要拿到不菲的出场费,不然事情不算完。” “明白。” 冼耀文往椅背上一靠,惬意地说道:“就说这么多,这几天你抽空写一份计划书,我的想法是在利润分红之前,你可以从八角笼按月单独拿一块,这是公司给你的。 另外,盘口是由东福和负责,找个时间,你见一见刘荣驹,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对你有所表示,他给多少,你接着就是了,不用怕烫手。” 张力听出了冼耀文的潜台词,不烫手的可以拿,烫手的千万别拿。 他郑重地点点头,随即离开办公室。 张力一离开,戚龙雀去车里取了一台蔡司8毫米电影放映机,在办公室里布置出小型电影院,放映印度电影《lemajnun》。 这部电影由孟买“motlchemical”公司制作,讲的是古代阿拉伯莱拉和玛吉努的故事,针对的却是马来亚、新加坡市场,找的马来亚演员,对白是马来语。 这是陆运涛推荐他看的影片,现在正好边看边学习马来语。 …… 翌日。 冼耀文的心情不错,早上不到十点接到了米歇尔的电话,他的账户上多了两笔入账,每笔一百万,分别来自周孝赟和米歇尔的买股分期款。 周孝赟这人不错,没有因为即将成为大舅哥而拖延付款。 南洋片场,邵家租给大中华影业的片场,友谊影业租了一个摄影棚,正在拍摄供给邵老六的影片《大亨》。 这部片子的主题就是邵氏的电影奋斗历程,只不过视角主要放在邵老六身上,主角化名邵先生和六哥,片中不会出现全名。 基本上了解邵氏的人一看就明白讲的是谁的故事,却又不直接点题。说白了,就是为了拍邵老六的马屁,既要拍舒坦又得含蓄。 《大亨》的剧本是精心打造,服化也很用心,只有演员的选用上有点冒险,冼耀文钦点了曾楚霖为男主角。 曾楚霖入行满打满算不足三年,且从未演过重要角色,说起来只能算是特约演员,之所以选中他,根子在蓝莺莺身上。 蓝莺莺曾经给他说过周璇的八卦,提到了绸布商人朱怀德,也提到了曾楚霖,说两年前曾楚霖就和周璇勾搭上,周璇肚子里怀的孩子十之八九是曾楚霖的。 当时就那么一听,只是问了下曾楚霖是何方神圣,得知是一名小演员,就没太在意。后来在友谊影业统计的演员花名册里翻到了曾楚霖的资料,对这个人也就开始留意。 首先,用发展的眼光看,他从曾楚霖的长相联系上了上一世在港片里看见过几次的演道友专业户,比如《奇谋妙计五福星》里坑卷毛的那个道友,又比如《上海滩》里冯敬尧边上的那个祥叔。 其次,曾楚霖的履历不简单,香港出生,中学时就读喇沙书院,大学毕业于圣约翰,精通国、英、日三门语言及粤语,大学毕业时正值抗战,被军统吸收并安排在杜月笙身边,杜月笙离开上海期间,曾楚霖继续留在上海“做汉奸”,刺探情报。 抗战胜利后,大概是因为潜伏期间对表演有了兴趣,先后在中山大学戏剧系和上海戏剧学院进修,并师从曹禺。 后来,曾楚霖回到香港,找了一份教师的正职,有空闲时就到片场找机会,这两年演了不少可有可无的角色。 前不久,他在一间酒家巧遇李我,寒暄时无意中聊到了周璇,李我提起在周璇离港之前,曾在满庭芳酒楼门口巧遇对方,当时周璇和曾楚霖一起,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有文化,有阅历,有一定人脉,也有专业素养,且某个角度的神态和气质接近邵老六,他权衡了一下,钦点了曾楚霖扮演邵老六。 “你用他有点冒险,我从他身上看不到主角该有的气质。”挨着冼耀文站立的山口淑子说道。 李香兰项目的推进速度很慢,山口淑子有点闲,为了不让她只吃不做,冼耀文打发她做《大亨》的制片人。 冼耀文颔了颔首,“我发现了,已经开拍,现在也不好换人,只能将错就错,还好周璇这个名字能换点票房。” “传周璇的绯闻,你不觉得过分?” “片子如果不卖座,公司就可能失去一个客户,有一就有二,三两步后公司破产,为了尽可能捞回损失,手里的合约都会卖出去换钱,你的合约卖回东京或好莱坞,以后你不是被黑泽明训得狗血淋头,就是从这张沙发换到另一张沙发,嗯,红沙……” 不等冼耀文把话说完,山口淑子已经捏住他腰间软肉,“我是你情人,你居然打算卖掉我?” 冼耀文拿开山口淑子的手,细声说道:“我是老板,后面还有股东,假如公司不盈利导致维持不下去,我就是罪人,愧对股东和员工。 你是制片人,制作插曲是你该关心的事,你让人为女主角写一首女性视角的情歌,交给周璇唱。” “周璇在上海,我怎么找,你不是在为难我。”山口淑子娇嗔道。 “上海又不是没有录音室,录好了寄过来,让周璇给个友情价,收费别太贵,能免费最好。” 山口淑子白了冼耀文一眼,揶揄道:“要不要让她倒贴?” “可以,公司给你一半作为提成。” 又是一个白眼,山口淑子懒得再搭理冼耀文。 冼耀文也无心和她多说,他的目光已经落在女主角扮演者刘琦的身上。 女主角同样没有全名,只有昵称梦露和尊称邵夫人,人物名为虚构,实际上是从黄美珍、方文露、方逸华三个人身上各抽取一点元素揉捏在一起,将真实装在虚构的框架里。 对这个人物,他在构思的时候可是非常用心,光是昵称就蕴含三层心思,一是继续薅被他薅秃噜的梦露,刘琦此时的造型就是按照他记忆中的梦露做的,等梦露大红大紫,《大亨》有机会碰瓷重映,当邵老六觉得自己捡到便宜的时候,他会侧面让邵老六知道这是他一早谋划好的。 另外两种心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邵老六想必不会不知道方逸华真名叫李梦兰,梦露这个名字的奥妙,邵老六一定能领悟到。 邵老六的十五万花得绝对值,戏里戏外他都用了心思。 此时,刘琦有点忙碌,也有点别扭,既要接住对手戏,心里又在想着冼耀文。 蓝莺莺出发去新加坡之前,已直白告诉老板对她有意思。而且,蓝莺莺是江湖儿女,浑身江湖气,角色切换的很快,不仅很快找了新情人,并迅速进入经纪人状态,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给她分享了睡后感——老板很棒! 硬棒带很撩拨了她的心神,令她心驰神往,她早有心思等着对方抵近,期待中伴随幽怨,还未拥抱,却早早收到美好会一沾即走的噩耗。 待戏进行到她可以转脸的刹那,她的目光终于可以对向期待,对过去,却被他的目光迎拦于半途,他的目光会说话,告诉她跟着我,她跟随,目光对向一个女人,记住了脸,也分辨出秘书的身份。 继续跟随,落在他的唇上,他在说“等下她会找你”,借着正应景的台词,她回复了解。 收回目光,冼耀文嘴角一勾,心说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巡视的正事已结束,剧组运行瞧着正常,私事亦兼顾,他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跟山口淑子说一声,他离开片场,谢惠然却是留了下来。 一刻钟左右,冼耀文来到弥敦道hk咨询的楼下,见到一个公仔书摊,他让戚龙雀上去通知一声,继而走到书摊前。 “老板,公仔书怎么看?” 戴眼镜的摊主偏着十二点差五分的头,操着别扭的粤语笑道:“一个斗零睇两部。” “比别人便宜一半,细佬哥肯定喜欢你。”冼耀文面带微笑礼貌回应,心里循着对方的湖南口音想到了全旭这小子,不知道自由皮衣的营销渠道打通了没有。 “我也喜欢小孩子。”摊主的笑容变得真实,大概是因为听到冼耀文标准的国语。 冼耀文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斗零扔到钱盒里,往下一蹲,拾起一本公仔书翻起来。他翻得很快,图文一扫而过,遇到有意思的图画才会停滞片刻,一本接一本,没一会就看了差不多两部的量。 再扔一斗零,又扫了三本,他不得不停下看向站在他边上的一名青年。 “怎么称呼?” 问话出口,他朝一女青年摆了摆手。 “免贵姓柳,柳森。”青年不卑不亢道。(本章完) 第411章 冇牙齿 “柳先生脸上的丛愁如烟花烂漫,是否斗数不足,未能引柳先生竞折腰。” 柳森身着一件蓝色西服,颜色因错误的浆洗而黯淡无光,小一号的尺码往英俊挺拔透支性修饰,表面附着寮屋特有的霉味,西服里头的衬衣花哨,是夏威夷衫,不说与西服是否搭配,就是穿的季节也不对,细节之处见寒酸。 “不敢当,以我的现状,升米就能令我折腰,更别说钟经理高看一眼,待遇以斛计,我是因他事发愁。”柳森淡声回道。 “可以说来听听,如果与钱有关,我大抵帮得上忙。”冼耀文说话时目光从公仔书摊摊贩的脸上扫过,刚才摊贩与柳森有眼神交流,两人大概相识。 摊贩闻言,给柳森使了个眼色。 柳森稍稍犹豫,说道:“我有个朋友被人卖进火坑,想赎身需要千元,如果……如果方便,我想预支两个月薪水。” “马栏?” “蚂蟥。” 蚂蟥不是水蛭,是形容词,也是一种职业,简单解释是老鸨,具体的说是介于马栏和站街之间的一种皮肉生意经营模式,通常没有社团背景,在少不了的规费之外,社团还要狠狠地抽一笔,经营压力颇大,所以,做事一般很绝。 “知道地址吗?” “知道。” “跟我上楼。” 上楼,冼耀文给韩森打了个电话,指名让咩喳曾过来。 打过电话,让柳森坐在沙发上等,他交待戚龙雀几句,随即进了钟林的办公室。 财务管理对一家企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别是企业遍地开花,假如没有一支得力的集约化财务管理队伍,其他什么都甭干,天天熬夜看账本就得了,看着看着,啥时候企业也就黄了。 hk咨询当前的对内工作就是物色各种财务人才,柳森就是物色到的其中一个,他曾在资源委员会(类似国资委)担任高级成本会计师一职,主要负责对资委会经营的数十家企业进行成本精算,假如他算的账和企业做的账不一致,资委会的反贪处便会嗷嗷叫地吃香喝辣,尽可能给自己多上膘,以期在“拎美元和大小黄鱼锦标赛”中打破大赛纪录。 柳森不仅是精算高手,也是查账高手,而且估计还是一个执拗的理想主义者,要不然即使他赴港时身无长物,到现在也不应该过得太差。懂算账的人到处有需求,只要降低一点期望值,找个活不难。 冼耀文既需要精明的首席财务官,也需要木讷的账房,柳森就是一个具有不错潜力的账房人选。 一边聊,一边看简历,才看了没几份,咩喳曾到了。 冼耀文一看表,比正常的情况来得快,看样子咩喳曾挺渴望进步。 走出办公室,眼睛嘻成一条缝的咩喳曾立刻贴了上来,“冼生,不好意思,我来慢了。” “够快了,阿曾,辛苦让你跑一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冼耀文从后面搭住咩喳曾的双肩,轻带着人来到沙发边上,示意一下柳森说道:“阿森,他一个朋友被卖到蚂蟥寮。” 说着,又问柳森,“你那朋友被卖进去多久了?” “今天第四天。”看到咩喳曾腰间的家伙,柳森略有点激动。 “被拐还是冇牙齿?” 没有牙齿自然吃不了硬的,只能吃点软饭,此时的香港不仅有专门骗女人下海的姑爷仔,也不乏做皮肉生意的夫妻档,其中的“夫”外人一般称为冇牙齿。 这种夫妻档一般承接利润较高的国际业务,所以冇牙齿多少能拽几句英文,比如: “wantyouagirlfriend?” “theverybeautifulfamilygirl!” “twentydors,oneshot;fiftydors……” 柳森不知替谁露出一丝害臊,别扭地说道:“冇牙齿。” 冼耀文看向咩喳曾,问道:“第四天,还没开工的可能性大不大?” 咩喳曾嘻着脸说道:“老鸨对付新马一直是老一套,两软一硬,前面两天来软的,搞不掂,第三天上罚酒,收拾一顿,一般会养一天伤,第五天才开工。” “既然是冇牙齿,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丈夫是她自己挑的,路也是自己走的,吃点苦头实属活该,或许经历这一次,她能就此醒悟。” 看着柳森的脸,不疾不徐说完,随即,冼耀文又看向咩喳曾,“阿曾,如果人没什么大事,给钱私了就行,如果过分了,还是交给法律,我相信香港法律是公正的。” 说着,手往后一伸,戚龙雀将一沓钱放在他手里,不用点,他也知道是一千。不管是他还是戚龙雀,手里的“沓”只会是整数,花钱时不会出现掏出一大沓钱,然后从中抽出几张小票的情况,从兜里掏出的永远是非常接近账单的数字,除非有意为之。 收回手,另一只手伸进西服内兜,手指快速捻两下,两张大钞出现在手里,手拿出,手指在折叠处滑过,两张大钞变得周正。 将两沓钱泾渭分明地拿在一起,递给咩喳曾,“新乐酒楼的咕噜肉不错,中午带兄弟们去尝尝。” 咩喳曾接过钱,笑眯眯地说道:“冼生,赎人用不了这么多。” 冼耀文拍了拍咩喳曾的臂膀,“还不知道是不是跨区作业,不让你为难。尽快把人带出来。” “我一定把人安全带回来。”咩喳曾保证道。 “辛苦。” 中午。 冼耀文就近在新乐酒楼约见了刘荣驹介绍的子媚,上一回子媚回了长洲,晚饭没约上。 谈得相当顺利,他说通子媚担任友谊物业的销售总监一职,为了方便开展业务,他允许对方组建“长洲帮”。 此时的长洲和南丫岛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女孩子一般很少念书,没有太好的出路,自打有了第一个女孩子进城吃螃蟹,并穿金戴银衣锦还乡,那里的女孩子就有了一条“黄金大道”,一个带一个,渐渐形成气候。 女孩子进城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因为对某些事情上瘾,当有了更体面的选择,她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对公司和冼耀文个人而言,使用长洲妹,可以免去道德上的负担,只不过在职业技能培训方面需要多投入一些,筛选几遍去芜存菁,总能留下善于学习和肯努力的女孩。 为此,他打算在训练班开一个成人速成进修班,并给格莱美模特队的模特一份培训的兼差,每一位售楼小姐都会被打造cd市丽人、大家闺秀,在言谈举止方面超越姨太太。 友谊置业短期的经营思路是快建快销,不追求高利润,将大半利润转化为地皮留存。但友谊物业的经营思路却不一样,它需要推动香港楼价,只有如此才能在代理物业销售中获得更多利润,无论是佣金还是低吃高抛的炒楼。 在可预见的楼市泡沫戳破之前,友谊物业需要进行滚雪球般的炒楼行动,以在楼市泡沫当中获得更多利润,并积蓄资金等待抄底的到来。 推动楼价需要硬件也需要软件,硬件包括周边配套、楼房本身的条件,想要提高,都需要大投入;软件的核心是楼市活跃度,吸引更多人加入击鼓传花的游戏。 相对而言,提高软件比提高硬件容易,且投入较少,友谊物业的售楼小姐会以高标准打造,但在忠诚度方面却不过多要求,他会坐视售楼小姐被有钱人拐走做填房或被其他公司挖走当大将,甚至他会制定指标,每个月都要向社会输送一定数量的人才。 聊完,给子媚批了两千元招聘经费,告别后,他走到咩喳曾几人的桌前。 差不多一刻钟前,他看着几人走进来,此时桌上只有一道菜,咩喳曾正第二次给其他人派烟,两个他带来的人,柳森、公仔书摊摊贩,以及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当下小康之家女主人的打扮,容貌、气质和一袭旗袍相得益彰,不见半分别扭,可见女人身上有长时间过舒心日子留下的底子,哪怕眼下的光景差一点,她也能虚撑着架子不倒。 此时,女人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害怕不真实的惴惴不安,目光和主心骨都吊在柳森身上,即使两人之前没什么,之后大概也会发生故事。 “冼生。” “冼生,冼生。” 前后分明的三声,三个依次站起的人。 “坐。”冼耀文将手按在咩喳曾的肩膀上,又冲另外两人虚按手掌,“都坐,不用太客气。” 闻言,咩喳曾先坐,另两人坐下之前,腾出咩喳曾右手边的位子。 冼耀文坐下,转脸对咩喳曾说道:“这个周末要不要当值?” “不当值。”咩喳曾心底浮现一丝期待。 派了一支雪茄给咩喳曾,拿出另一支修剪,冼耀文不疾不徐道:“周末约了几个朋友去元朗打猎野餐,一大早出发下午回,傍晚再踢场球,你要是没事做,带两个人跟我一起去,帮着做点杂事。” “我周末没事,一整天都没事。”咩喳曾心里喜滋滋地回道。 差不多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他清楚其中蕴含的好处,之前只能跟在韩森后面分润一点点,现在,嘿嘿,他的机会来了。 “好,六点半到我家。”放下雪茄剪,推给咩喳曾,冼耀文点上雪茄冲摊贩看了一眼,随即看向柳森,说道:“这位公仔书老板是你朋友?” 柳森闻言,颔了颔首,介绍道:“司马明武,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 冼耀文转脸冲司马明武微微颔首,随即转回说道:“我忘了你住在半山还是东华医院……” “我住在半山。” 港府接收内地难民或许有那么一丝人道主义的意思,但主要打着吸收资金和劳动力的主意,因此有一项政策,凡是露宿街头的无业游民都要递解出境。 这好理解,不干活光吃福利的牛马有那么几头站舞台上表演就好了,脑子有坑才大量养着,资本家也没有余粮啊。 只不过政策是有,执行上却很拉胯,毕竟执行人以华警为主,没有利益纠葛,没人会对苦命人下狠手,至今为止也没有多少人因为这个原因递解出境,而倒霉鬼当中八成倾向“共赴国难”。 自从吊颈岭划为残兵的聚集之地后,有不少视解放为国难,思想偏右,且没什么路子的人向吊颈岭聚集,但港府提供的免费饭票可没他们份,想吃饭自己掏钱买饭票。 此时吊颈岭的交通并不方便,出趟门得步行、轮渡、小巴好一通折腾,如果谋了差事还住在岭上,每天要花大量时间在通勤上,且在岭上住木寮,下了岭还是住木寮,不少人在岭上待了一段时间,又纷纷下岭开辟了几个寮屋区,半山和东华医院边上是其中两个最大的。 不管是半山还是东华医院边上,都住着不少有地位的人,看着自己的美丽花园上出现一坨坨藓癍,看了岂会不膈应,发牢骚投诉是难免的,一吃投诉,华警就会跑过去筛几个倒霉鬼应付差事。 且有些人害怕寮屋区在半山彻底扎根,就有了一个潜规则,半山的木寮不许搭得太结实,更不许往地里打桩,既方便将来清除,也在刮风下雨天让住户吃点苦头,逼着他们自己走。 相比来说,石硖尾的寮屋区只是住宿条件差,却已经成为一个有秩序和配套服务的社区,半山的寮屋区不仅条件更差,且属于违章建筑,住户可以归入盲流。 “在等入台证吗?” “我从没想过去台湾,没有申请过。”柳森否认道。 “喔,你上班的地方在弥敦道,住在半山不方便,我可以预支你一笔钱就近找个房子,或者去我太太的小学住杂屋,简陋一点,但胜在地方大,水电都方便,且不用交租,平时空闲时帮学校干点杂活就当抵租金了。” 透过女人和司马明武,冼耀文能猜到柳森应该是和一帮人搭伙过日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他混在一块的人大致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然,柳森心动了。 “住学校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学校正式的校舍还在盖,现在是过渡时期,很多该有的岗位都没有安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墨漆,连学校都不放过,丢过一次东西,晚上有人住也能放心一点。” [当时香港与盗窃有关的手法分墨漆、文雀、爆冷格、踩灯花、高买、收晒掠,墨漆是指夜间进入人居偷盗财物,个中高手擅使蒙汗药,即使家被搬空,主人家可能还在呼呼大睡。] 柳森略一迟疑,说道:“人可能有点多。” “不打紧,杂屋里头分成两间,艰苦一点,住三四十人都没问题。岑佩佩小学,在石硖尾,等下我会打声招呼,白天随时可以搬过去。” 说着,冼耀文不给柳森继续扯缠的机会,站起身说道:“我刚才已经吃过,就不陪各位多坐,慢吃,我先走一步。” 买单时,冼耀文多给了一百元钱,给另一桌也买了,多退少挂账。 他平时虽然低调惯了,但经营高档开门生意的经理、掌柜都应该认识他,要是没这点眼力见儿,买卖就甭开了,他其实出门都不用带太多钱,走到哪都能签单挂账,月底上家里收就是了。 这不是他面子大,而是当下商家普遍在用的经营策略,认可有头有脸的人先消费月底上门结账,有些老千已经钻了这个空子,为自己塑造身份方便千人。 下午,在山今楼的包厢,冼耀文和裕德胜记的出市代表陈梓然喝了一顿下午茶,听对方分享了最近的黄金行情,临了又让陈梓然给裕德胜记的老板带句话——有空一起坐坐。 傍晚。 丽池花园的办公室,没敲门,刘琦直接闯进了办公室,面若寒霜般走到大班桌前,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甩在桌面,没好气地叫道:“孙贼,你姑奶奶我没病。”(本章完) 第412章 风月片 冼耀文睖了一眼刘琦,随即往桌上的诊断书扫了一眼,复又看向刘琦的脸,轻笑道:“吆嚯,真拿自个不当外人,不敲门就进来,没上胭脂胡同学过规矩?” “你丫挺的,踩呼谁呢?”刘琦回怼道。 冼耀文鼓了鼓掌,说道:“恭喜你,赌对了,我没有因为你爆粗口而生气。” 刘琦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幽怨地说道:“你太过份了,不但让你的保镖把我全身看个遍,还让我去医院妇科检查,嫌我脏你别打我主意啊。” 冼耀文站起身,走到刘琦身前,拍了拍她肩上的水珠,“爱玩和小心不冲突,你不请自来,却正好遇见我要出门,从这里去我的目的地需要一刻钟左右,去我车里坐坐,我们聊一刻钟。” 不等刘琦答应,他走到伞桶边上,拿起一把伞就往外走。 时间过去一分钟,两人贴着坐在车里。 “知道徐来吗?” “黎锦晖那个徐来?” “有点礼貌,人家已经做了十几年唐太太。” 刘琦嘟囔了一下,没说什么。 “看过《残春》?” “看过。” “我准备开创一种新的影片类型,风月片,风月取男女情爱之意。风月片最大的特点就是犹如《残春》般,会有一些大胆的镜头。” 说着,冼耀文略作停顿,开始讲一个刚改编的故事,“1950年,一位银行家的妻子受够了做有钱人太太的日子,她偷偷登上客轮来了香港。啊,为了方便,姑且叫她刘琦。” 刘琦抛给冼耀文一枚白眼,见鬼的姑且,说的就是她。 “在香港的码头下了船,刘琦学杜十娘来了个怒沉百宝箱,将随身的贵重物品全扔进海里,然后一头扎进了九龙城寨,在那里,刘琦认识了一个道友阿洪。 因为抽鸦片,阿洪的妻子抛下他和五个孩子跑了,父子几人有一顿没一顿,日子过得不如狗,但自从阿洪和刘琦好上……嗯,好上的过程我没想好,先略过,总之两人是好上了。 自从两人好上,阿洪变了,戒掉了鸦片,在中华制衣找了一份正经工作,日子一天天变好,过了一段时间,一家人搬出九龙城寨,在深水埗租了一间屋,又过一段时间,阿洪被老板赏识,升职加薪,一家人又搬到尖沙咀。 又,又过了一段时间,阿洪的老板把一间制衣厂顶给了阿洪,谁知道阿洪仿佛有财神庇护,刚接下制衣厂,他拿下了美军的订单,不出一年时间,生意被他做大了十几倍,一家人再次搬家,这次一口气搬到了半山。 自从住到半山,刘琦的心情就变差了,她真的不想做有钱人的太太,她想回到在九龙城寨过穷日子的时光。 男人嘛,事业有成就该想着三妻四妾了,阿洪也不例外,短短半年,他娶了八房姨太太,然后不到三个月,马上风死了。 八个姨太太为了争遗产,打得你死我活,而刘琦却是悄然离去,不带走一文钱。 一天后,刘琦住到了石硖尾,很快,她又认识了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男人阿文。不同的剧情,差不多的故事再次上演。 自从刘琦嫁给阿文,他的霉运一扫而空,一次他拉一个客人去文咸东街,因为尿急进了金银业贸易场,看到了出市代表们叫价的场面,深受震撼,于是,他开始炒黄金,犹如财神附体,他买升,金价就升,他买跌,金价就跌,只用了一年时间,他的本钱从三百元变成三百万。 有钱之后,阿文爱上了黄金装饰,家里的东西能换的全都换成黄金的,金脸盆、金马桶等等,当他赚到一千万时,他用金条给自己垒了一座金屋,然后,人躺在金屋里幻想着赚到一亿的画面。 谁知道金屋垒得不够结实,哗啦啦散架了,他被金条压死了。 阿文没有其他家人,有钱后也没有娶姨太太,他的遗产全归了刘琦,但刘琦把钱全捐给教会的慈善基金,她住进了东华医院的寮屋区,又认识了一个男人阿耀。” 冼耀文淡笑一声,“阿洪、阿文、阿耀,后面还有一个阿森,刘琦先后会跟四个男人,无一例外,四个男人都发财了,一个开制衣厂,一个炒黄金,一个炒楼,最后一个开影视公司,前三个都横死,只有阿森活到大结局。 从头至尾,刘琦都没有摆脱有钱人太太的身份,为了体验她所希望的生活,她成了一名演员,不断尝试平凡人妻子的角色。 这个故事叫《旺夫奇女》,我希望能由你演女主角,片酬能给到一万……” 冼耀文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真皮座垫,“自己有辆车,出行会方便一点,为了表彰你第一个吃风月片的螃蟹,我可以送你一辆拉风的敞篷轿车,并且在九龙塘给你物色一座漂亮的花园洋房,你可以免费住两年时间。 我相信有了两年时间的缓冲,你完全有能力购买一座属于自己的花园洋房。” 刘琦冁然一笑,“这些是跟你睡的好处?” “你想岔了,无论你跟不跟我睡,我们之间现在的谈话都会进行,这是公事,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远近而发生或有所改变。 我想睡你是私事,抱着平等的态度,所以根本没想过要给你什么好处。 嗯,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我知道你跟洪波在国际饭店有一间长包房,你这段时间是有主的,能让我体验到偷的刺激,我应该会送你一点小礼物,项链和手表之类的。” 刘琦啐道:“你撒癔症。” “我没有神经病,倒是你们一帮从北平来的挺会用行动解释‘抱团取暖’这个成语,您还别说,你们北平男人手还挺长,尽往二屋儿插。”冼耀文揶揄道。 “你什么意思?” “没说你,我在说洪波,等你哪天跟他耍够了,帮我给他带句话。”冼耀文手里转动着雪茄,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李湄打从我开始做生意就跟着我,从中华制衣到友谊影业,将来她出嫁,我算是半个娘家人,要么滚得远远的,要么好好谈。” “什么?”刘琦暴跳如雷,“洪波这个王八蛋和李湄有关系?” 冼耀文侧着脸睨了刘琦一眼,“你激动什么,人家正牌洪太太都没发话。” “这王八蛋说过会娶我,哎哟~”刘琦的头碰到了车顶盖。 “呵。”冼耀文嗤笑一声,“一个小演员又赌又抽,还要长包房,就他那点收入经得起造多久,除非你真成了刘琦,一心想过穷日子,不然你会嫁给他就有鬼了。” “他会不会娶和我想不想嫁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冼耀文故意看一眼手表,随即说道:“你和洪波的事先放一边,我们说回风月片,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定要好好考虑,现在是千金买马骨,条件才会尽量开高,见风使舵可没有这个条件。” 刘琦稍作考虑,直接问出重点,“要大胆到什么程度?” “第一部影片要观望一下外界的反应,不会太激进,主要以朦胧的手法激发观众的想象,比如一个你洗澡的长镜头,你从外面回到家,非常随意地踢掉两只高跟鞋,把包包随手往桌面一扔,然后摘耳环、项链、手表,下一步就是脱衣服。 脱衣服分为外衣和内衣两个部分,脱外衣的部分会完整地拍下来,到了脱内衣的部分,你不用出现在镜头里,只需要拍摄内衣垂落在地面的画面。 接着摄影机的机位移到窗户外面,拍到你的一只手把窗帘拉上,然后画面切换,你已经躺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除了露在外面的头,其他部位根本看不见。在拍摄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穿着泳衣躺在浴缸里。” 冼耀文握住刘琦的手腕,将她的手平举,“下一段画面非常重要,你要通过擦拭锁骨、手臂、大腿,带动观众的目光穿透泡沫,想象出你身体的其他部位。 简而言之,整部影片根本不会出现徐来在《残春》中不着寸缕的画面,一切都要靠前戏和你的表演带动观众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些画面,让观众眼中有衣,心中无衣。” “就这样?”刘琦有点不敢置信。 “就这样。” “你不会等我答应下来,然后一步步提出过分要求吧?” “你多虑了,我一直自诩周公瑾,打人之前都会说清楚,只有你自己愿挨,我才会出手。第一部风月片就到我说的程度,第二部假如要拍得更大胆一点,开机之前一定会跟你讲清楚,拍或不拍决定权在你。 你不拍,公司自然会去找其他女演员,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肯拍风月片的女演员还是不难找的。” “那你找其他女演员谈好了,我又不稀罕这只螃蟹。”刘琦口是心非道。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是错过了,你还是慎重考虑,在我睡你之前,请给我一个答案,以免因为我的男色影响你的判断。”(本章完) 第413章 隆中对 “你这人真有意思。”刘琦白了冼耀文一眼,说道:“你说的不会是白头字儿吧?” “什么?” “白头字儿你都不知道?” “我没去过北平,北平话在饭桌上跟人学的,又能学的了多少。” “哦,那你说得还行,我还以为你在北平待过。白头字儿就是私下立的房契、地契,上头没有官印。” 冼耀文在刘琦的肥臀上拍了一记,“我说的未必靠谱,但一定靠股,我听说尖沙咀玫瑰酒店里有一家文身店,老板的手艺不错,明天我带你去光顾一下,把我说的都纹在你的屁股上,再纹上我的签名和公司的印章。 我要是说了不算,你在街头亮给别人看,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儿,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呐,介是……” 不等冼耀文接着吆喝,他的嘴被刘琦捂住,“哪有你这样的?” 拿开刘琦的手,冼耀文淡笑道:“我们之前没有打过交道,你对我不信任可以理解,但凡你有要求,公司会出具一份合同,条条款款都可以列出来,只不过合同上有对公司的约束条款,自然也少不了对你的。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慢慢考虑,一会我的司机会送你。啊,对了,这两天吃得清淡一点,吃少一点,清清肠胃。” 他的话音刚落,戚龙雀便踩下刹车。他推开车门,撑起伞,下车冲刘琦摆了摆手。 他已是第二次来钟家,但钟成坤还是保持着第一次来时的礼仪,领着一家人站在大门口等着。 进了花园,他加快步伐走到钟成坤身前,“伯父、伯母,又是这么隆重,下回我都不敢来了。” 钟成坤笑道:“应该的,上一回是结亲之日,这一回你是亲家第一次登门,礼数自然要周到,下回再来,可就没有这么隆重了。” “我求之不得。” “哈哈哈。”钟成坤爽朗地笑道:“外面风大,进屋坐。” 一行人进入客厅,钟洁玲还有她两个弟弟散去,只有钟成坤夫妇陪着冼耀文说话。 钟成坤给冼耀文一边倒茶,一边说道:“耀文,你今天来得正好,等下培峰也要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伯父,不知培峰是哪位先生的雅号?” 钟成坤呵呵一笑道:“我忘了冯培峰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失误,耀文,培峰就是冯强树胶的老板冯强。” 冼耀文恍然大悟,“原来是冯老先生,我还记得我来香港穿的第一双港产鞋就是宝塔牌,耐磨经穿,质量不是一般的好。” “培峰做的鞋子一直都是有口皆碑,去年一天至少要做三万双鞋子,哪想到现在恨不得全线停工,他受韩战所累啊。” “冯老先生手里还有大量定单?” 钟成坤颔了颔首,“不少,为了完成订单,他厂里还保持着六千多双的日产量,每天蚀本四五千。” “橡胶价格突然暴涨,做树胶鞋生意的老板日子肯定不好过,不过熬一段时间,等市场接受了原材料涨价,好日子还是会回来的。” “谁知道要熬到哪一天,培峰都有了从华巴撤股的想法。”钟成坤轻叹一口气,说道:“现在生意真是不好做,前些日子华巴解雇了14个学徒,司机就开始怠工,工会真是麻烦。” 冼耀文听钟成坤这话有点不太对味,感觉对方有想法拉他加入华夏巴士的意思。 华夏巴士目前年利润百来万,还算可观,单纯从生意的角度讲,投点钱吃分红不错,但赚钱的生意想拉人入伙,肯定不是图钱,老亲家,不,老狐狸不会是打着拉我入伙对付工会的主意吧? 巴士其实是门不错的生意,旱涝保收,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入股巴士公司的想法,主要的顾忌地就是工会。对工会,他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哪怕工会主动找他的麻烦,他大概也会采用较憋屈的方式化解。 没辙,不管左青龙还是右白虎,后面都有龙妈、虎爹,敢动小的试试,不是“同志们,冲上嘉顿山,活剐土匪头子冼麻子,为乡亲们报仇”,就是“报告长官,已到冼匪据点上空,是否投弹”,就问你顶不顶得住。 别人不清楚,他是一定以及肯定不想顶的,亏本买卖,傻子才干。 何况,在正确的时间点,他非常乐意看见工会制造一点与他无关的麻烦,楼价和地价硬着陆,很需要工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伯父,自从战后香港经济开始恢复,有不少市民追求时髦,争相领取驾照,即使未做车主,也想先享受一下驾驶的乐趣,马路上‘学神’激增,挂学牌的汽车到处都能见到。 几个月前,我去申请学车证时,问过工作人员发出去多少学车证,工作人员告诉我一个大概数字22000,而登记的私家车数量不足一万之数,这就意味着很大一部分领了学车证的人未必能碰到车子。 假如有一家机构能够提供车子,并有老司机当师傅,相信生意不会太差。这种机构还可以同大量司机需求的公司进行合作,承接司机委托培养业务。 同时也可以购买一些车龄较老的轿车进行翻新,按钟点或按天把车子租赁给买不起车但付得起车租的年轻人。年轻人爱玩,无论是三五成群还是成对的恋人在外玩耍,都会愿意租一辆汽车。” 闻言,钟成坤心底掀起“女婿当如冼耀文”的感叹,没接自己工会的话头,说了一个看似无关的生意,却是给了自己解开难题的思路。 他笑盈盈地说道:“耀文你既然看好驾驶学校,有没有想过投资?” 冼耀文摆了摆手,“伯父,我没有与汽车相关的产业,对汽车也不够了解,不太适合投资驾驶学校。何况,未来一段时间我有几项重大投资,没有精力旁顾。” 见冼耀文不感兴趣,钟成坤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就在刚刚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邀请华夏巴士的股东一起投资驾驶学校,以达到驾驶学校和华夏巴士无关又有关的目的。 延伸出去,他隐约有了另一个想法,就是将司机从华夏巴士剥离出去,注入驾驶学校,华夏巴士不再拥有自己的司机,而是与驾驶学校签订司机派遣服务合同,如此一来,将来司机再罢工,华夏巴士可以从容应对。 “都打算投资什么?” “主要是纺织行业延伸出去的实业,以及利润应该非常微薄的酒店业。” “酒店业的利润向来还算可观,怎么会微薄?” 冼耀文淡笑道:“因为我准备投资的是青年旅舍,类似大通铺,一间屋内会有多个床位,主要服务全世界来港旅游的青年,年龄上限为二十六岁,超过这个年龄的旅客恕不招待。” “你说的青年旅舍是理查德·希尔曼提出的那种青年旅舍?” 冼耀文颔了颔首,“年青人不论贫富,都该外出认识世界。这是本世纪初德国倡导的青年运动当中提出来的。几个月前,我接触到了国际青年旅舍联盟,很是喜欢该联盟的宗旨,于是就有了在香港经营两间青年旅舍的想法。 友善接待来自全世界的青年,也希望世界会包容睁眼看世界的香港青年。” 钟成坤微笑道:“你这不是属于投资,应该说是慈善。” “慈善算不上,青年旅舍还是可以盈利的,只不过利润会很薄。” “挺好,商人为钱钻营之余,也该为社会公益事务做出自己的贡献,我向来认为投资教育可获得最丰厚的回报,自我担任非官守议员以来,已多次主张港府增建廉价屋宇和扩充中小学学额,只可惜港府的效率不够快,不知何时才能施行。” 钟成坤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的岑佩佩小学就很好,为石硖尾的儿童提供了念书的机会,有没有打算吸收其他校董?”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岑佩佩小学短期内都会采取免费入学的制度,将来等石硖尾的居民条件得以改善,或许会适当收取一点学杂费用来丰富学校的教学内容,但每年需要向学校贴补大笔资金的现状是不会变的。 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也为了让学校不受我所累,我已经在着手为学校建立校办企业,以最终达到学校能够自给自足的目的。 一旦学校到了那一天,我和佩佩将不会再插手学校的任何事务,让学校成为保持自转的象牙塔,不受外界因素干扰,是否吸收其他校董,那是校务委员会应该考虑的事。” 钟成坤蹙眉道:“让教育人员直接与金钱挂钩,这未必是好主意,你所构想的象牙塔很可能会崩塌。” “伯父,我倒不这么认为,对香港目前这一代华人儿童来说,拥有崇高理想的意义不大,他们没有机会改变香港,更不要说改变世界,他们只具备改变自己适应这个世界的机会。 石硖尾的居民都处在香港社会的底层,儿童也处于底层,或许在儿童当中存在具备成为闻名世界、影响世界潜力的精英,牺牲资质平庸的儿童,推行更适合精英的教育模式,精英能够成长起来。 但成长起来的精英或许会服务于世界、香港,却不会服务于石硖尾,对石硖尾的其他儿童而言,只能得到精神上的与荣共焉,在街边讨饭时可以向出身于其他寮屋区的乞丐吹嘘哪个大人物是他的隔壁邻居,从小跟他一起穿着开裆裤用尿和泥巴长大的,除此之外,并不能得到其他实惠。” 听到冼耀文的话,黄亦梅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不见分毫。 “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只是小概率事件,可以归入神话,实质上父母的成就决定着子女的成就,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能打洞,区别只在于在哪里打洞。 岑佩佩小学没有培养世界级精英的鸿鹄之志,从学校里走出去的学子,将来绝大部分只会成为小市民,或进工厂成为产业工人,或进商铺成为伙计,或成为摊贩当一个小老板。 较早地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是燕雀,不应如鹄延颈而立,较早地让他们意识到应该掌握一门谋生技能,将来才会成为自己所处阵营的佼佼者,干着赚的较多的岗位,拥有优先择偶权。” 冼耀文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接着说道:“伯父,石硖尾居民的生活压力很大,尽管岑佩佩小学不收费,但还是有不少家长并不想让自己的子女入学,特别是女童。 对那些家长而言,子女再小也是一份劳动力,可以带弟弟妹妹,也可以做点手工活贴补家用,为此,我承接了一些手工活给学校的学生在课余时间做,这样才让一些本不被允许上学的女童有了接受教育的机会。 当时,我就开始思考石硖尾的家长们希望自己子女长大后成为怎么样的人,不仅思考,我也去了石硖尾找相熟的人聊了聊,结果大部分家长的想法都很务实,只是希望自己子女能够进厂或进商铺成为学徒,拥有一份稳定且较轻松的工作,不用像他们一样,不仅需要干着沉重的体力活且做不到每日有工开。 就此,我将学校的经费问题和学生的未来联系在一起,想到了建立校办企业,每个学期企业都会有开放日,让学生们进入车间体验。 将来,他们或许会碌碌无为,但起码能够读书明理,不会有太多人进入社团,体验血雨腥风,走上一条不归路。他们也有能力用更开明的态度、更正确的认知给他们的孩子建立三观。 到时,岑佩佩小学才有机会成为真正的象牙塔,学生们才有资格崇尚真理、崇尚光明,将求真求实作为一生的追求。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不能急功近利,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我这一代需要做的事只是活着这一件小事,大事就留给下一代去做。 我认为慈善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某一天让慈善失去它存在的意义,我盼望着岑佩佩小学能够早日失去存在的意义。” “耀文,没想到你不仅对商业的认知深邃,对教育和慈善的认知同样不浅。”钟成坤击节赞叹道:“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说得好啊,最大的意义就是让它失去意义,好好好,说得真好。你真应该加入保良局董事会,先做董事,然后成为主席。走走走,我们去书房好好聊聊。” “成坤,培峰马上就到了。”黄亦梅见自己丈夫思绪已经凌乱,赶忙提醒道。 “我差点忘了。”钟成坤尴尬一笑,对冼耀文说道:“保良局一事,我们改日再详聊。” “好的。” 冼耀文颔了颔首,内心责怪自己用力过猛,把老亲家弄得如此激动。 不过呢,保良局倒是可以加入,但不是他,而是把佩佩送进去,主席就算了,混几年董事,勉为其难、盛情难却,弄把副主席的椅子坐坐,和其他副主席打哈哈挺好。 聊天继续。 钟成坤提起香港仔工业学校有意邀请他成为校董,问冼耀文是否有兴趣,假如有,他可以举荐。随后又说到东华医院董事会、英国红十字会香港分会等等,都是没什么实惠的内容,但当聊还是得聊,冼耀文耐心应和,双方很有默契地打发时间等待冯强的到来。 至于此行要聊的正事,自然是留到饭后再说。 大约六点时,佣人带着一个耳顺之年的中年人来到客厅,钟成坤看见,立马起身招呼,“培峰,来得有点晚。” “厂里有点事需要处理,抱歉,来晚了。” “你啊,厂子有子仪管着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钟成坤点了来人一句,又对冼耀文说道:“耀文,给你介绍,这位是冯强树胶的东主冯强先生。” 冼耀文冲冯强微笑道:“冯伯伯,你好,我是中华制衣冼耀文。” “耀文,好,好。”冯强如沐春风道:“我对你早有耳闻,一直无缘一见,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不错,非常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 “冯伯伯过奖了。” “不过,一点都不过。前日去医院看望懋臣,他对你可是不吝赞赏,说起你和若云好事将成,精神头好了很多,他对你这个未来女婿相当满意。” 冼耀文羞涩一笑,没有回话。 “耀文,你和若云?”钟成坤诧异地问道。 “伯父,今天我之所以过来就是和这个事情有关。”见说事的时机出现,冼耀文也就不打算拖到饭后,“是这样的,我和若云情投意合,已有成婚的打算,因为周伯父身体的原因,我们的婚期不会定得太晚,可能就是下个月。 我和耀武来港时本想带上阿爸阿妈,可惜他们故土难离,不愿意来港定居,即使前段时间因为土改有了一点麻烦,两位老人家还是不愿意离开村子。 现在内地农村的形势有点复杂,尽管宝安和香港只是隔桥相望,但要安排他们来香港参加婚礼还是有诸多不便,来一次勉强可以做到,来第二次容易遇到麻烦。 所以,我想和伯父商量一下,将耀武和洁玲的婚期提前,我和耀武同日举办婚礼,让两位老人家一次喝两杯新媳妇茶。” 钟成坤爽朗地笑道:“兄弟同一天结婚,这是双喜临门,一定会成为一段佳话,我没有意见。” “多谢伯父。” “走走,去饭厅。培峰,我陪你喝两杯。” 钟成坤邀着一行人进入饭厅,甫一坐下,便让佣人取来一坛五加皮外加三个专门喝酒的酒碗,一边揭封盖,一边说道:“这坛酒年初酿造,现在喝刚刚好。” 随着钟成坤倒好三碗酒,佣人将一个炭炉摆上桌,并坐上一个香气四溢的大砂锅。 一闻香气便知锅内是香肉,五加皮配香肉,绝配。 五加皮是药酒,是药三分毒,喝五加皮不存在劝酒一说,个人自己把着量,钟成坤并未提议干杯,只是用公筷往自己菜碟里夹了一块香肉,完成了“开筷仪式”,便和冯强聊了起来。 “培峰,还有多少订单未完成?” “将近55万双,还有3万只自行车胎、8000只汽车轮胎。”(本章完) 第414章 帮忙,敲打 “资金很紧张?” “暂时还能应付,但短期之内再接不到新定单,冯强树胶危矣。” “培峰,不要过于担忧,困难时期总会过去。” “希望如此。” 冼耀文竖耳倾听两人对话时,也在跟黄亦梅小声对话。 黄亦梅是一名半职业女性,平日里照顾家庭之外,还要协助丈夫处理社交应酬和文案工作,并积极参与社会事务,除此,她还是汕头商业银行的董事。 两人没有聊商业上的事,而是聊婚礼的相关事务,黄亦梅向冼耀文大致介绍了钟家会请的客人名单,名单很长,钟成坤是在港潮州人中的佼佼者,政商齐头并进,潮州八邑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会出席婚礼。 黄亦梅的黄家来自四邑,他大哥黄耀南在四邑商会颇有地位,为了给新人一点扶持,黄亦梅会给有头有脸的四邑人发请柬,另外还有商业上的关系,从香港至曼谷都有,黄亦梅重点说了同为汕头商业银行董事的陈弼臣,说此人在曼谷和他人合股建立了一家盘谷银行,在泰国颇有人脉。 基本上来说,不包括东莞、宝安,钟家要邀请的宾客已经将粤籍在港头面人物包圆,且还有一些英国佬。 冼耀文听完,萌生掐死冼耀武的想法,稍稍推理就知道周家的关系网和钟家有八成是重叠的,大部分宾客原本可以请两次,一回生,二回熟,往后他就是遍地胶己人,人脉遍布东、潮、沪、英,只请一回,效果要大打折扣。 不爽之余,他也有些许头疼,算上他要请的宾客,香港没有一家酒家有能力在同一楼层招待如此数量的客人,他不想将酒席分摆在几个楼层,容易被人误会席位有三六九等,好酒好菜招待却吃出几个仇人,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看样子只能自己准备席面,为了不失礼,搞点泡椒虎爪、熊心炖虎鞭、虎欢喜两吃、炭烤母老虎之类的硬菜。 晚餐在闲聊中度过,离开时,在钟家的大门口,冯强叫住了冼耀文,邀他明天去冯强树胶坐坐,他欣然答应。 雨未停,风比之前冽烈,不是过渡的好时候,想着今夜原本是属于费宝树的,车子驶入蓝塘道别墅。 让闻声而来的柴妈自顾去休息,冼耀文进入主卧的卫生间自行放热水泡澡。 毛孔还未张开,卫生间的门被叩响。 “什么事?” 戚龙雀在外面说道:“鸡瘟邻居的女儿被人绑架,想请先生帮忙。” “哪里的邻居?” “调景岭。” 残兵难民被安置在摩星岭时,有左派人士上去扭秧歌庆祝解放,结果酿成流血事件,华民政务司遂开会决定将人安置到交通不便的照镜环山,就是民间约定俗成叫做吊颈岭的地方。 会议上有官员认为吊颈岭这个名字不雅也不吉利,恐引起难民反感,提议另改名称。经过一番讨论、研究,最后决定将吊颈岭中“吊颈”两字以谐音“调景”两字代替,表示调整环境之意,于是调景岭成了官方书面的地名,只是民间依然以吊颈岭称之。 “孩子家长是做什么的?” “男的在三角码头当苦力,女的在天主会教堂当义工。” “哪一边的?” “捞松。” 捞松是本港人对广东之外讲普通话的北方人的称呼,取老兄之谐音,偏贬义,一般只在底层人嘴里流传。将来这个词会派生出另一个词——捞佬。 戚龙雀说的捞松是指没有拜东莞帮或潮州帮码头的临时苦力,有新船入港,两帮人就会争抢,无论哪边抢下来,人手不足都会找临时苦力。 “没听说调景岭有中少将。” “台湾壮丁。” 解放战争期间,刚从小鬼子手里收回来没多久的台湾经济萧条,老蒋曾在台湾“骗”过几批壮丁当兵投入大陆战场,说一入伍就会给三千旧台币的安家费,最终好像没给,不知是被下面人贪了,还是从源头就没拨出。 “当苦力的台湾壮丁,谁会瞎了眼绑这种人的女儿。”冼耀文回了一句,略作思考后说道:“鸡瘟在线上?” “在。” “问问他是不是男人参与做什么大买卖了。” 过了好一会,戚龙雀才回道:“鸡瘟说男的是老实人。” “哦,再问问女人的长相。” “漂亮。” “怎么知道女儿是被人绑了?” “女儿不见前,家里被扔进一块砖头,一面刻着有仇必报,一面刻着必杀无赦,怀疑有人寻仇。” “呵,都寻仇了,未必是老实人。算了,既然鸡瘟开口,关系肯定不一般,你让他把人领过来,男女都要来,我要见见女人。” “是。” 洗完澡,去厨房倒了一杯鲜奶,冼耀文坐在客厅听广播,港台英文台,全年有65%的时段是音乐节目,严肃音乐和通俗音乐相结合,经常会放送印度音乐。 此时,广播里正在放送一首印度歌曲,听了两段,冼耀文分辨出来歌曲是影片《火炬》的主题曲《kahekoyalshormachayere》,这部影片的导演和男主角是卡普尔家族的拉吉·卡普尔,女主角是纳吉丝,这两位很快会合作拍摄《流浪者》,分别扮演拉吉(拉兹)和丽达。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流浪者》的影响力不小,在全球多个国家热映…… 寻思片刻,他决定跳过林忠邦,派人去孟买和卡普尔家族接触,洽谈影片发行和投资事宜,顺便邀请纳吉丝来港参演一部影片,拍完先压箱底,等《流浪者》名声大作再发行上映。 公事是如此,私事嘛,对国际友人自然要热心招待,秉烛夜谈是必须的。 他老头子对明星向来不感冒,但对纳吉丝是个例外,不仅收集了人家参演的所有电影拷贝和海报,还去坟前献过花,纳吉丝可是老头子少年时期的梦中情人,大概还在少年春梦里出现过。 想到这儿,冼耀文会心一笑,为自己能替老头子圆一个梦而高兴。 点上半截头,回忆《流浪者》的剧情,进而构思纳吉丝要拍的影片剧本,构思不到两分钟,他的思维又跳到金季商行可以代理什么印度商品。 他对电影的运营思维有固定的趋势,不能植入广告的影片在他这里都不能称为好影片,嗯,只有他占股的影片才是如此,跟他无关的影片敢植入广告,他一定会喷对方一个狗血淋头,植入广告简直是玷污电影艺术。 印度商品捋了一圈,他又想到印度神油,这玩意不能再拖了,这几天抽个时间搞起来,正好可以在《旺夫奇女》里植入广告。 正值思维冲刺完4x100接力,鸡瘟到了,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个子中等,身形瘦削,皮肤黝黑,看脸有点面善,有点像动力火车的那个谁,高山族的特征挺明显。 女的看着比男的高一点,但实际身高低一点,长相跟苏丽珍同一卦,只是气质方面比苏丽珍偏文静,大概是因为信仰天主,在教堂当义工的缘故,从她身上能感觉到一点修女的味道。 刚打量完,三人已经来到他面前,不等鸡瘟开口,他摆了摆手,冲男人说道:“请坐,先喝杯热茶去去寒,事情一会再说。” 来了客人,柴妈自然被惊动,未几,三杯热茶出现在茶几面。 “请茶。” 冼耀文端起茶杯向两人示意一下,目光从女人脸上再一次扫过。他主观上已经认定“女儿”之所以会被绑,跟眼前的女人脱不了干系,穷夫美妇的组合,不被他人觊觎就怪了。 待男女两人压住热锅上的蚂蚁呷了几口茶去寒,女人双手捂着杯子,努力克制着将杯子贴到肚子上的冲动,冼耀文看出她收到月信,启齿淡声说道:“贵姓?” 闻言,男人急促地说道:“冼先生,我叫高雄,她是我太太李愫秋,我女儿……” 冼耀文摆了摆手,打断高雄,“我问你们答。你从什么时候在三角码头当苦力?” “不到三个月。”高雄呡了呡嘴说道。 “做哪边的活比较多?” “潮州帮。” 冼耀文看向戚龙雀,问道:“三角码头两边的苦力头是谁?” “东福和鲁智深,福义兴蔡大头。” 冼耀文颔了颔首,转脸看向高雄说道:“你有没有卷入过两边的械斗?” “有。” “帮哪边?” “蔡老大。” “怎么帮的?” “有一次鲁智深带人伏击蔡老大,正好被我撞见,我高呼示警,蔡老大因此逃过一劫。” “嗯,你呢,当时有没有被东莞帮的人砍伤?” 高雄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肩膀,“这里被铁手钩扎了一个洞,当时失去了知觉,被警察送到了医院。” “蔡大头去医院看过你?” “有……” 不等高雄把话说完,冼耀文已经转脸看向李愫秋,“当时你在场?” “在的。” 李愫秋一开口就是松江音,上海人无疑。 “蔡大头和你对过话吗?” 闻言,李愫秋脸上浮起一丝羞涩,轻声说道:“有。” “详细描述你和他之间的对话,一句都不要省略,包括语气词。” 李愫秋脸上的羞涩更重,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说:谢谢你来探视我丈夫。他说:应该的,应该的。然后向我伸出手来。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才和他握手,他握着我的手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迷人的女人,捞松好艳福。 我说:先生真爱说笑。然后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等等。”冼耀文打断李愫秋,“蔡大头是怎么握你的手,演示给我看。” 忍着羞意,李愫秋左手握右手,做了一个偏向吃豆腐的握手动作。 “好了,继续。” “他说:捞松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到三角码头来找我蔡老大。我说:谢谢,谢谢。然后他就走了。” 冼耀文颔了颔首,“那次之后,你有没有跟蔡大头见过面?” “没有。”李愫秋轻轻摇头。 “你个人生活上有没有发生变化,我知道你在教堂当义工,有饭吃没工钱,你们两个人还有孩子,仅靠你丈夫一个人的微薄收入只能勉强度日。 就我所知,调景岭的难民已经有不少人在外面找到稳定的工作后搬离那里,估计也有你身边的熟人,你是否羡慕过他们?是否想过出去找工作?” “有,想过,我已经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还没开始上工。” “什么工作?” “私家看护……我之前是部队的护士。” “在医院还是在病人家里?” “病人家里。” “月薪多少?” “一百五十块。” “病人难伺候吗?” “不太难。” “病人家在哪里?” “湾仔。” 冼耀文看向高雄,问道:“你经常买当天的报纸吗?” “很少买,都是买按斤称的。” 将目光放回到李愫秋脸上,冼耀文说道:“前些日子报纸上有刊登招聘护士的广告,你有没有看到过?” “我看到的时候招聘已经截止了。”李愫秋满脸遗憾道。 “嗯。”冼耀文颔了颔首,不疾不徐道:“在外人眼里,你是调景岭的难民,心心念念盼望着收到入台证奔赴台湾,这是不稳定因素之一。第二,内地的证书在香港不被承认。 第三,就我所知,调景岭对外的交通极不方便,只有社会局(社会福利署前身)的运粮船来往调景岭与港岛之间,而且只准社会局工作人员搭乘。 难民要外出,必须花上将近三个小时,攀过崎岖的山头到鲤鱼门码头,再乘街渡到港岛这边的西湾河渡轮码头。 有这三个不利因素在,你是如何找到私家看护的工作?有面子很大的人给你做保人?” “我,我……”看见自己丈夫狐疑的目光,李愫秋手足无措,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是白大姐帮我介绍的。” “看着我。”冼耀文在茶几上轻敲一下,表情严肃地说道:“白大姐是做什么的?” “不,不知道,她已经搬到外边住。” “你和她之前关系很好?” “是。” “那她搬到外面后是不是过得很好?” “她的衣服很名贵。” “她是不是经常回调景岭看你?” “最近经常去看我。” “你遇见廖大头之后的最近?” 李愫秋迟疑了一下,“是。” “知不知道她在内地的时候是做什么的?”见李愫秋纠结犹豫,冼耀文再次敲击茶几,“回答。” “舞女。” “白大姐名字。” “白如露。” “上海人吗?” “是的。” 冼耀文拿起边上的电话打给张力,待接通,说道:“我,露西的真名是不是白如露?” “露西……”电话那头的张力想了一会说道:“好像是的,记不太清了,我看下花名册。” 窸窸窣窣一会后,电话那头说道:“是叫白如露,上海人,平时都不叫真名,一下子真想不起来。” “福义兴的蔡大头是不是常客?” “三角码头的蔡老大?” “嗯。” “每个星期都会来,是露西的熟客。” “知道了,你让人去看一下露西现在有没有客人,如果没有,帮我买她两个钟,让她去我办公室等着,我要见她。” “好的。” 冼耀文放下电话,冲高雄说道:“听见了?” 高雄脸色铁青,嘴里喃喃道:“是蔡老大绑了我女儿?” 冼耀文不理会高雄的喃喃自语,自顾自说道:“如今香港这世道跟北宋年间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魑魅魍魉逃出阴阳界在人间游荡,三姑六婆九大行焕发新春不足为奇。 高先生,明代有一本奇书,讲述了一男几女的爱情故事,在书中有一句话,翻译成白话的意思就是‘爱情虽美好,尚需潘驴邓小闲做支撑’。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女儿不会出什么事,大概在外面过几天好吃好喝的日子就会回去,你可以放宽心。当然,我也知道你思女心切,没见到人没法安心,你稍等,我去换件衣服,帮你把女儿找回来。 坐坐坐,客套话不必说。” 安抚住要站起来致谢的高雄,冼耀文起身往卧室走去。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出现在丽池花园办公室。已经在办公室沙发上等着的白如露见到高雄夫妻两人,脸色瞬时变幻。 冼耀文问戚龙雀要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着,随后走到白如露身边,挨着她坐下,将烟塞到她嘴里,“吸两口定定神,我要是没记错,你上个月领了差不多一千二,是丽池花园的功臣,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 说完,冼耀文静静地看着白如露躲闪着高雄夫妇的目光,一口接一口急促地吸着烟。 正常情况下只能吸掉不到半支烟的时间节点,因为烫手,烟头已从白如露指尖掉落,她手忙脚乱地拾捡起落在沙发上的烟头,重重地吸上一口,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抹了抹沾上烟灰的指头,继而双眼看向冼耀文,等待他发落。 “孩子是不是在你那?” “什么孩子?”白如露一脸无辜道。 冼耀文不以为意,只是淡声说道:“不要自作聪明,你现在才装无辜已经晚了,如果没点把握我不会把你叫过来。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不代表不能让你吃点苦头,不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最后问你一次,孩子是不是在你那?” 白如露目光闪烁了几下,从嘴里吐出一个“是”字。 冼耀文将手放在白如露的大腿上轻轻拍了拍,“第一,我会买你今天全钟,等下你带高先生、高太太回家接孩子。第二,拿出八百封一个红包给孩子。 第三,媒婆也好,牙婆也罢,你想做就做,这是你的自由,但最好只利诱,不威逼,更别打小孩子的主意。以后呢,做事机灵点。” 再次轻拍白如露的大腿,冼耀文起身走到高雄身前,“高先生,八百元不算多,却是一个可以当作本钱用来创造奇迹的数目,如果在我手里,我有信心在新年之前翻上十倍。” 说着,他指了指白如露,“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呢,挺能干,每个月都能帮我赚不少钱,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有点难办。所以,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想做什么只能自己来。” 高雄向冼耀文鞠了个躬,满脸感激道:“能找到女儿我已经很满足,非常感谢冼先生你的帮助……” “哎,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受之有愧。”冼耀文摆了摆手,随即伸出右手和高雄握了握,“知道你着急见女儿,不耽误你,快点去吧。” 打发走白如露三人,冼耀文让鸡瘟坐在自己对面。 “白如露也是你的熟人?” “是的,先生。” “在调景岭熟人不少?” “不少。” 鸡瘟心中有了一丝忐忑。 “讲个故事。”冼耀文点上雪茄,不疾不徐道:“从前,在阿拉伯有一个少年阿拉丁,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一个巫师的指引下,他得到了一盏神灯,擦拭神灯可以召唤一个黑神仆帮助他实现愿望。 有一天,阿拉丁遇见一对女儿走失的夫妻,他擦拭神灯,许下愿望:‘神灯,神灯,帮他们找回女儿。’ 黑神仆出现,女儿被找回。阿拉丁的事被人传颂,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谁有困难都来找他,阿拉丁有求必应,因为帮助人使他快乐。 某一天,他刚帮助一个贫苦的樵夫找回掉在河里的金斧子,村里的小伙伴脚步匆匆地来找他,说阿拉丁的母亲不小心从山上滚落,快要不行了。 有神灯在手,阿拉丁并不慌张,他来到山脚,见到自己母亲,拿出神灯轻轻擦拭,许下愿望:‘神灯神灯,让我母亲恢复健康。’ 这一次,神灯并没有出现,因为阿拉丁使用太频繁,神仆的神力已经耗尽。”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阿温呐,熟人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但要量力而行,这次的事你应承下来,然后找我帮忙,是因为你认为我能帮得上忙,但是,我想我帮忙的方式应该和你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指了指戚龙雀、谢惠然,又指了指鸡瘟,“你认为的那种方式,是我,是你们,我们大家一起用血汗创造出来的,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就是损己利人,这个己不只是你个人,单单你一个人乐意没用,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今天是你第一次找我帮忙,我顾及你的面子,也给你面子直接出手相帮,下一次,你自己思虑周祥再向我开口。 如果帮人使你快乐,不管是什么忙非帮不可,我只能告诉你我这盏神灯不是每次都会显灵,你能占到的份额是有限的,用得多了,为了公平起见,只能从你享有的福利里扣除。”(本章完) 第415章 女书院 敲打完鸡瘟,让他先回去,冼耀文和戚龙雀说起闲篇。 “小面,你有多久没碰女人?” “上一回还是在新加坡的时候。”戚龙雀吸了一口烟,笑道。 “有点久了,是时候放松放松,明天中午到后天中午,放你二十四小时假。还记不记得继园街那里有一栋挂着红色招牌的房子,有块牌匾写着‘女书院’三个字。” “记得。” “女书院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其实就是高级风月场所,听婉卿说继园街那个女书院里的女人称呼为女教书、女先生,都是过去在上海住庄园别墅的贵太太,风光不再,见识还是在的。 明天趁着午市去摆花街买束花,跟卖花老板说要去探望女教书,她明白该怎么帮你搭配。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懂的,好好玩,不过呢,玩过就算了,那种女人你把不住,不要想太多。” 戚龙雀点点头,“我明白。” “后天晚上我会把阿敏的阿妈请到家里,托她在石硖尾给你物色一个媳妇。就刚才那个高雄,一旦李愫秋出来工作,人面变宽,而他自己没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大概率守不住,娶妻娶贤,长相反而没那么重要。” “先生,我懂的,我只想娶个肯照顾我娘的媳妇。” 冼耀文起身拍了拍戚龙雀的肩膀,走到大班椅前坐下,拿了一张报纸看起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 “我是妮可。” “听出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打来试试。” “嗯哼,有事吗?” “下雨了,心情很糟糕,过来陪我喝酒。” “感觉孤单?” “今天的雨很像加利福尼亚的豪雨。” “你过来好了,我让人来接你,记得带上换洗的衣服。” “嗯哼。” 未几。 穿着牛仔茄克和直筒牛仔裤的妮可来到办公室,嘴上叼着烟,一只手拎着一个啤酒瓶,迈着猫步从门口走到冼耀文身前,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只手勾住他的衬衣领。 呼,吐出一口白烟直冲他的面门,随即弓腰在他衬衣领上用红唇烫出半个唇印。 “今晚你是属于我的。”妮可眨了眨右眼说道。 冼耀文拿掉妮可手里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我记得你不抽烟。” “你刚灭掉的是我人生中的第二支烟。” “那你上手可真快。”冼耀文搂住妮可的腰,仰起头凝视妮可的脸,“如我所想,直筒牛仔裤非常适合你,收到代言合同了吗?” “收到了,肯尼迪,是我的姓氏吗?”妮可将腰弯成弓形,双手挂住他的脖子,保持两人的视线在同一水平线。 “不,你只占到一半。” “另一半是谁?” “这个问题留给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冼耀文抬起手,努了努嘴,“现在是晚上九点四十分,未来的十二个小时,我是属于你的,现在,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雨中漫步。” “ok。” 一把伞,两个人,漫步于英皇道。 妮可时而踏水,时而转着圈离开伞下,沐浴于雨中舞步翩翩,脚下的水洼画出道道涟漪。 冼耀文打着响指,哼唱鲍比·达林的《dreamlover》。 应景又带着一丝讨好的歌词令妮可脸上布满微笑,没有芭蕾基础的她舞起天鹅湖,舞步虽滑稽,但她很快乐。 许久,淋够了雨,她湿漉漉地回到伞下,贴着冼耀文扭起旖旎的交谊舞。 冼耀文跟随扭动,两人之间的温度上升,俄而,保持一个别扭且高难度的姿势亲在一块。 两嘴分离时,冼耀文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握在手心,拳头伸到妮可眼皮子底下,松开,一个钻石吊坠垂落而出。 “哇,好漂亮。”妮可双手捂着嘴说道。 只见钻石吊坠由几十颗小方钻与一颗大圆钻缠绕组合而成,项链则由一颗颗方形钻石链接构成,明亮的钻石相互配合,营造出独特的螺旋上升感,散发着醉人的耀眼光芒。 美妙的线条犹如舞者在翩翩起舞,象征着女子的柔美优雅,简直是艺术品。 恍惚了一会,妮可不敢置信道:“送给我吗?” “是的,我给你戴起来。” 妮可爱不释手地抚摸项链,嘴里却是说道:“这么多钻石,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冼耀文利索地将项链戴在妮可的脖子上,随后说道:“这条项链是肯尼迪的老板预备着送给肯尼迪小姐,在车上已经放了几天。至于亚当送给妮可的礼物,抱歉,我从来没想过。” 妮可嬉笑一声,“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甜蜜的谎言。” “我不是骗子。” 妮可转过身,胸口紧贴冼耀文的胸口,“帮我转告肯尼迪的老板,项链我很喜欢。” “他听到了,他说还给你准备了另一份礼物,一个比你矮,但很健壮的男人,你可以随意享用。” 妮可冁然一笑,“在哪里?” “谁知道,可能被你的身高吓到了。” “你没被吓到就好。”说着,妮可的嘴再次堵上冼耀文的嘴。 大概妮可学东西上手都很快,抽烟如此,另外一些事亦是如此,夜,燥热,呱噪,无人入眠。 翌日。 当一缕阳光洒在脸上,妮可伸手往左右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到,她睁开眼左右扫视了一遍,也没看见她想看见的人,失望坐起,一个翘臀映入她的眼帘。 她会心一笑,“morning!” “早上好。”冼耀文转头看了眼妮可,马上又转回,双眼注视地上已经被汗水打湿变模糊的报纸。 “你在锻炼?” “嗯哼。” “我没见过别人这么锻炼,叫什么?” “平板支撑。” “锻炼肌肉?” “嗯哼。” “你很累?” “嗯哼。” “所以,我应该等你的早安吻吗?” “我还需要半个小时。” 闻言,妮可下床走到冼耀文身前,往地上一躺,仰头亲了冼耀文一口,小眼一眨,调皮地说道:“morning!” “早安。” 妮可坐起说道:“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洗个澡马上出发,你能赶上早练。” “嗯哼,你会送我过去吗?” “不,酒店会派车送你。”冼耀文甩了甩脸,甩掉睫毛上的汗珠。 “晚餐?” “不,我有其他安排。” “周末?” “不,我的周末只属于我个人,没有女人。” 妮可愠怒道:“都是否定,有什么是肯定的?” “除了否定。” 啪! 妮可在冼耀文的翘臀上拍了一记,“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每个星期至少陪我吃一顿晚餐。” “我只能说尽量。” 又是一记,妮可喊了声“混蛋”,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按照固有的节奏完成晨练,洗了个澡,冼耀文来到蓝塘道别墅,换了一身衣服,坐在花园里吃早点。 蓝塘道的早点要比深水埗晚一点,每天上晚班的孙树澄也已经坐在边上。 她的工作其实并不累,每天下午四点到丽池花园,收夜总会前一日的营业款,点清楚所有的前一日营业款,在安保陪同下去汇丰存钱,接着就是晚餐时间,可以回丽池花园吃工作餐,也可以在外面吃。 吃完,检查前一日的账目,然后就是发呆等到收好营业款下班,每天实际工作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体不累,脑不累,心也不累,月薪却被冼耀文做到七百五,钱多事少离家近,说是晚班,其实并不影响睡眠时间。 孙树澄咬一口羊角面包,待咀嚼后咽下,不经意地说道:“昨天你没有睡在这里。” 冼耀文的目光离开报纸,瞥了眼孙树澄的脸,“我睡在酒店。” “和那个大高个美国女人?” “嗯。” “又一个姨太太?”孙树澄带着点酸溜溜的语气说道。 又瞥一眼孙树澄,冼耀文淡声道:“你问的有点多。” 孙树澄气鼓鼓地说道:“我不能问吗?” “大概不能。”看完一则广告,冼耀文收起报纸,拿起油条咬一口,看着孙树澄的脸说道:“雨后放晴,空气比较清新,上午可以去元朗的墟上走走。” “不想去,我要去连卡佛买夜巴黎香水,钴蓝瓶的。”孙树澄故意说道。 冼耀文蹙了蹙眉,加重语气说道:“过分啦。” 夜巴黎是费宝树喜欢且从年轻时一直用到现在的香水,特别是钴蓝瓶关联她十几年前的往事,孙树澄说买香水明显不是字面意思。 孙树澄见冼耀文有生气的趋势,没敢再呛声,喝一口咖啡舒缓局促,未几,说道:“过几天我有同学聚会,你陪我去好不好。” “中学还是大学?” “大学。” “嗯?”冼耀文诧异道:“你在友谊影业上班时去过办公室几次?” “只去过一次。” “袁文怀在友谊影业任职,他和宝树认识,你的学长林葆诚在中华制衣任职。” 孙树澄和袁文怀是圣约翰大学的同届,只不过孙树澄在大三暑假时在报纸上看到中央航运招聘空姐的广告,去应征被录取,就辍学当了空姐,成了肄业生。 “啊?”孙树澄不敢置信道:“居然这么巧,姆妈怎么没有告诉我。” 冼耀文解释道:“他们不同部门,接触不多。” “哦,世界真小。”孙树澄感慨了一句又说道:“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你今天要做什么,我跟你去好不好。” “我听宝树说你在上海的时候喜欢去法国俱乐部,法语怎么样?” “日常对话没问题。” “能读吗?” “简单的可以。” “等下我让人送一些法国报纸过来,你帮我把关于电影的文章圈起来。” 闻言,孙树澄小嘴一撇,不爽道:“我没……” “晚上请你吃西餐。” “没问题。”孙树澄的脸色小雨转晴。 孙树澄的脸色变化尽在冼耀文的眼里,对这个继女他略有点无奈,也觉得有点棘手。念头闪过,先把事情放下,他接着看报纸。 …… 上午。 冼耀文来到传销公司的会议室,开一个小型会议。 “先生,昨天我和美国服装进口商‘新奇共和’的赫尔曼·卡兹吃饭,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做克雷斯吉的一元衫。”林醒良说道。 冼耀文:“克雷斯吉是s.s.kresge?” “是的。” 克雷斯吉就是凯马特(kmart)的前身,1897年成立,创始人塞巴斯蒂安·斯佩林·克雷斯吉,此时是美国最大的折扣零售连锁商店,没有之一。 八十三岁的克雷斯吉如今的身价至少7亿美元,浮在水面的富豪当中算是数得着的人物。 克雷斯吉的资料从脑中一闪而过,冼耀文说道:“克雷斯吉的一元衫零售价其实是98美分,折合港币不过5.58元,如果量不大,做着没什么意思,卡兹能给我们多大的订单?” 林醒良笑着说道:“卡兹想签一份明年总量450万件的合同,单件价格给我们两2.4港币,按照他说的产品要求,由中华成衣完成订单,我们的利润率大概在6.5%左右,如果我们能低价吃下几批布料,利润率还能更高点。” 林葆诚说道:“老板,中华成衣的工资偏高,其实可以往下压一压。” 冼耀文摆了摆手,打断林葆诚的话,对林醒良说道:“新奇共和限制我们转包吗?” “没有这个限制,卡兹只要我们按时交货。” 冼耀文颔了颔首,“新奇共和是美国最大的服装进口商之一,它的客户可不止克雷斯吉一个,你跟他不会只谈了最没油水的一元衫吧?” 林醒良淡笑道:“当然不会,我和卡兹还谈了女士休闲裤、短裤、袜子,他的意思非常明确,我们中华制衣的产能是香港制衣行业中最高的,只要我们能接受他开出的价格,纺织类的订单都可以放给我们做。” 冼耀文手指搭在桌面轻轻敲击,沉思片刻后说道:“只要平均利润率不低于7%,制衣代工订单都可以接。阿良,等下你问问吴鸿安还愿不愿意被外派。” 林醒良一听便明白需要的意思,“先生是打算把订单转包给那边?” “是有这个想法,产能扩充要按照一个合适的节奏进行,不能一下子扩充得太快,有的订单今年有,明年未必还有得做,订单等人好解决,我们不缺招聘制衣女工的渠道,人等订单就麻烦了。 中华成衣的工资水准比中华制衣低一点,但相比其他制衣厂还是较高的,最早的一批女工进厂三个多月,生活已经有了起色,敢琢磨大的开支计划,比方说改善居住环境。 一般工厂都是在订单忙时使劲招人,不忙时降薪裁员,这个办法很好,能合理调控成本,就是缺少一点人情味。 不管其他工厂怎么做,我们中华制衣的态度就是不轻易裁员,所以处理量大但未必能长期做的订单,要自己做一部分,分包一部分,还有就是外发一部分。 低价订单对品质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在品控方面我们也可以稍稍降低一点要求。我的想法是这样,将一些工序外发给山寨厂和因为各种原因不方便进厂的制衣女工。” 林醒良打断道:“一台家用缝纫机少说一百三十块,能有多少人买得起?” 冼耀文摆了摆手,“这个问题好解决,中华制衣搞一个制衣女工扶持计划,只要专业技术通过考核,就可以交给中华制衣10元钱作为定金,然后领一台缝纫机和一批活拿回去做。 一开始,制衣女工的工费只结一半,剩下的一半抵扣缝纫机的费用,直到扣完为止,工费便可以全部结算。 在这个计划里,10元钱定金交给中华制衣,缝纫机会有另外一个公司来对接。” “金季商行?” “对。”冼耀文淡笑道:“阿良你知道的,我有在做缝纫机代理,快年底了,冲一冲业绩。另外,你也知道我让阿美在外面搞了个技术学校培养制衣女工,手艺好的进中华制衣,一般的往其他制衣厂输送,现在她们又有了一个新选择。 有个英文单词叫frence,翻译成中文就是自由职业,不限制时间和空间,只需按时完成工作就能拿到工钱,没人管着,不用看人脸色,这种方式一定会有不少人喜欢。” “老板,这可不算新概念,手工活早几十年已经在搞外发。”林葆诚笑道。 “不一样,糊火柴盒只能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不能算是职业,做衣服一天能赚到两三元,不比进厂当正式工差。阿良,你跟致平说一下,在石硖尾搞一个站点,既负责收货,也提供技术辅导,派两三个技术好的女工驻点,轮番去接活的人家转悠,随时提供指导。 这个站点有两点需要特别注意,一是少发快收,一次不要给一个人发太多料子,就按照一天的量发,然后当天傍晚就收货,每天发一次收一次;二是不积压,收上来的货不要放在站点,当天就拉回厂里。 石硖尾的木屋连成片,火灾隐患很大,一旦失火,货肯定被烧精光,当天不运回厂里,相关人员全部开除,没有理由没有借口,遇到突发事情,也要先交代好工作。” “明白。” “新奇共和那边你继续跟进,等有眉目跟我说,我去敲定跟那边的合作。” 林醒良点了点头。 “葆诚,到你。” 林葆诚稍稍理了理思路,说道:“老板,前些天我认识了一个印度人莫汗·穆尔贾尼,经他介绍认识了他的父亲巴格万达斯·凯瓦尔拉姆·穆尔贾尼,也叫bk·穆尔贾尼。 bk二十年代从印度信德省移民来香港,一直从事贸易行业,三十年代短期去上海经营零售商店后返回香港,既做香港纺织品对美国、英国的出口贸易,也做美国纺织品对印度和锡兰的转口贸易……” 冼耀文摆了摆手,打断林葆诚的话,“我对穆尔贾尼商行有所了解,背景不用多介绍。” 林葆诚点点头,说道:“昨天我和bk见面,bk说起了一个提议,他跟中华制衣合作成立穆尔贾尼制衣厂,中华制衣投入技术和部分资金,他投入客户资源和部分资金。” “这件事有得谈,你继续跟进,需要我出面的时候告诉我。” “好的。” “会先开到这里,你们先出去,我再坐一会。”(本章完) 第416章 民国名媛 “张女士,请小心水洼。” 柳婉卿带着友谊商场的客户张幼仪走在工地上,她的心情有点糟糕。 张幼仪是友谊商场的大客户,买了不少铺位,好生招待是应该的,但不知这个女人是家教如此,还是被徐志摩磋磨后性情大变,非常精明,乃至有点过份。 友谊商场的工程进度很快,第一层已经盖得差不多,在盖的期间,柳婉卿曾无数次陪客户到工地考察工程进度,而在这无数次当中,减去五次就是张幼仪来的次数,减去十一次就是张幼仪单独来的次数,即柳婉卿陪客户等于陪张幼仪和其他。 走过一堆钢筋时,张幼仪指着生锈的钢筋说道:“柳经理,这些钢筋都生锈了,浇进墙里会不会出问题啊?” 柳婉卿微笑回应,“张女士,生锈的钢筋不会直接现浇,钢筋生锈后会膨胀,直接混入混凝土中,无法完全包裹住钢筋,会导致体积膨胀,破坏混凝土结构;生锈的钢筋还会影响钢筋与混凝土的握裹力,导致结构不稳定。 我们友谊置业在现浇之前都会对钢筋进行除锈处理,而且非常重视混凝土的质量,避免出现裂纹、蜂洞等问题,以保证钢筋不被氧化。” 柳婉卿说完又腹诽道:“惙气,老东西真麻烦。” “哦。”张幼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柳经理,我们去别处看看。” “好的,张女士这边请。” 柳婉卿陪着张幼仪在工地转了一个小时,应付了张幼仪一个又一个完全可以理解为刁难的问题,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她且不能离开工地,稍稍喘息,第二波客户来了。 相比张幼仪,面对第二波客户,他的心情不差。 第二波客户是三个女人,一对相处和谐的姑嫂,她们是南唐北陆中的唐瑛,以及她的寡嫂谭端。 唐瑛年轻时是著名的交际花,名气很大,曾经为徐志摩和张幼仪八弟张九禹云裳服装公司当代言人,她的时装照片一次次登上如《良友》和《玲珑》这些前沿时装杂志的封面。 并且,唐瑛还亲自设计服装,名义上徐志摩是设计总监,但公司主要设计都是由唐瑛完成,比如大明星胡蝶的公主披肩造型,便是由唐瑛设计。 不仅是服装设计,唐瑛在戏剧方面的造诣也很深,在二十年代,她可以算是一众豪门公子哥心目中的女神,追捧之人很多,第一个痴迷她的男人是曾任孙中山秘书的杨杏佛,接下来是号称国民老公的宋子文。 唐瑛和宋子文好过那么一段,只不过唐父一直不愿意同政治扯上关系,他竭力反对任何与政治有勾连的婚姻,两人想走到一起家庭的阻力很大。 后来,宋子文的秘书唐腴胪,即唐瑛的大哥、谭端的丈夫,替宋子文枉死,唐瑛和宋子文的结合再无可能,后来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小港李家的李祖法。 婚后夫妻两人的生活并不和谐,勉强相处了几年终分开,两年后,唐瑛二嫁容家的容显麟,两人很投缘,从上海辗转到香港,没有要分开的迹象。 谭端,父亲名气不大,但有一个名气颇大的大伯谭延闿,国民政府的元老级人物,他曾经担任过的官职,继任者都为老蒋,他有个女儿嫁给了土木系大当家陈诚。 唐腴胪身死之时,谭端身怀六甲,生下一个女儿后,一直独立抚养,并未再嫁。 还有一个女人并不在客户名单上,此女姓孙,名树澄,柳婉卿见到她略有一点别扭,却对她的出现未感到诧异,本来,唐瑛和谭端就是费宝树找来的客户,双方有旧再正常不过。 别扭归别扭,柳婉卿还是挂上职业微笑,声音清脆地招呼道:“容夫人、谭女士、孙小姐,上午好。” “柳经理,不好意思,又来打搅。”唐瑛淡淡地回道。 “不打搅,招待各位是我的分内事,我带两位去看一下你们的铺位。” “好的。” 柳婉卿取了三顶安全帽分发给三人,随即又进入刚刚出来不到五分钟的工地。 友谊商场的铺位能举办一次招商会便销售一空,最根本的原因自然是有杜月笙和李月清站台,上海过来的有钱人不少都卖杜月笙面子,但也有一些人并不卖杜月笙的面子,比如在费宝树的嘴里称呼杜月笙为“杜大耳朵”,带有鄙夷之意。 七成客户是冲着杜月笙,两成半是柳婉卿通过校董会的人脉拉来,剩下的半成是费宝树拉下脸借用了姐姐费宝琪和前夫孙伯绳的人脉。 费宝琪自不必说,两任丈夫都不是简单人物,孙伯绳经商的能力不咋地,祖业差点被败光,但他在收藏界赫赫有名,结交了不少风雅或附庸风雅之辈。 除了这两个依仗,费宝树和孙伯绳离婚后独居期间,也结交了一些人脉,孙树莹和冼耀文闲聊时就曾提起过她有一个寄爹(正经干爹)叫卢小嘉,卢小嘉和妻子卢袁慧是费宝树的邻居,两人无后,特稀罕经常去找费宝树的孙树莹。 对唐瑛两人,柳婉卿表现得相对殷勤,她早就从冼耀文嘴里获悉友谊置业后面还有两个“上海”抬头的计划,而她能不能拿到管理股,得看她在计划中起到多大的作用,而唐瑛不仅有人脉且自带流量,非常适合延续到下一个计划。 相比张幼仪,唐瑛两人看得并没有那么仔细,她们过来只是为了确认工地在开工,没有跑路之忧,转了一圈,婉拒柳婉卿的共进午餐之邀,告辞离开。 笃笃笃。 “请进。” 林醒良走进会议室,对正在笔记本上书写的冼耀文说道:“先生,你的电话,友谊置业柳经理打来的。” “知道了。” 冼耀文将笔帽套上,收拾好东西起身跟着林醒良进入总经办。 “喂。” “下午来不来公司,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确认签字。” “急不急?” “不太急,明天签也来得及。” “哦,那我今天不过去了,下午要去筲箕湾,你把文件带回去,我晚上处理。” “几点去筲箕湾?” “吃完饭就去。” “你中午有没有约人?” “没有。” “那你早点过海,陪我一起吃?” “你在工地?” “嗯。” “好,我过去找你。” 当冼耀文来到工地时,柳婉卿已经站在路边等着,一见到他的车,立马靠过来开门钻进后座。 “去哪里吃?” “我想吃油豆腐粉丝鸡。” “哦。”冼耀文颔了颔首,冲戚龙雀说道:“去丽池。” 不过几分钟,车子已经停在丽池花园冼耀文的专用停车位上,冼耀文带着柳婉卿从后门进入丽池花园,绕一圈从大门口穿出,往左走几步来到德兴馆门口。 帮别人干和帮自己干到底不一样,自打德兴馆包给李氏父子做,生意起码好了两成,走进店里猛然瞅一眼,居然没看到空桌,细瞅一眼,终于在角落里看到空桌,并在空桌隔一桌的桌前看见了孙树澄,目光横移,又看见唐瑛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士。 冼耀文招了招手,叫来领班。 “冼先生。” 冼耀文指了指孙树澄那一桌,“那一桌记我账上。” 领班循指望去,随即说道:“冼先生,那一桌李经理已经打过招呼,账记在他身上。” “知道了,你去忙,我们自己找位子。” 打发走领班,冼耀文转脸对柳婉卿说道:“你今天几点到的工地?” “九点半左右。” “招待客户?” “嗯。”柳婉卿心虚地点点头。 冼耀文意有所指道:“不是凑巧吧?” “不是,我听见她们说中午要来这里吃饭。”既然被猜到,柳婉卿只好大方承认。 “想跟唐瑛多接触?” “嗯。” “唐瑛边上那个是谁?” “她嫂子谭端。” “知道了。” 轻轻颔首,冼耀文带着柳婉卿沿着大厅的另一边走去,一路上,用余光观察每张桌上的菜色,几个菜,都是什么菜,有什么新菜,都在他的观察范围内。 德兴馆虽然已经包给李氏父子,但公司还占据三成利润分红,他估计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七八个月,十之八九账目会变得不可信。 人性如此,一段时间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正能量后,负面情绪就该萌生了——自己起早贪黑地干,好不容易做点流水,却要把大头交出去,一开始的冼先生好人终会变成冼扒皮吸血鬼,收工后喝点解解乏,骂他冼耀文顺顺气,哪天遇到点不顺心的突发事件一激,也就该对账目下手了。 只要不过分,他会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过分了,该收拾就得收拾。而界定过分与不过分,他需要数据支持。 既然今天过来吃饭,他就顺便做点数据收集。 绕远一圈,从背对唐瑛和谭端、正对孙树澄的方向来到空桌前就座,让柳婉卿坐着,冼耀文来到孙树澄身前。 “树澄。” 自打冼耀文两人来到空桌前,孙树澄已经看见,先是幽怨,满是期待的西餐期待值大打折扣,昨天美国大高个,今天柳姨太,我是什么? 幽怨过后,就是猜测,是巧遇还是有意,她还未有答案,冼耀文已经站在她身前。 “你怎么来了?” 虽然已经想到冼耀文有可能跟她打招呼,但事情真的发生,孙树澄又开始局促不安。 因为唐阿姨和端阿姨是爹爹的朋友,她不知道她们两人是否知道自己姆妈有了新丈夫,且是年纪如此小的丈夫。 她之前可以理解姆妈,却认为这是羞于向人提起的事,犹如当年姆妈和爹爹离婚并长途跋涉数千里穿越火线背后的真正原因是她爱上一个身在陪都的国军将领,一个有妇之夫。 这件事她不会对其他人提起,哪怕她有了同姆妈抢男人的心思,她也不会向男人提起。 “来办公室拿点东西,路上正好碰到你柳阿姨,就叫她过来一起吃饭,本来打算吃工作餐,听她说你在这里吃饭就过来了。”冼耀文往桌面瞟了一眼,随即看向唐瑛,“容太太你好,我是友谊置业的冼耀文,也是树澄的继父,打搅你们用餐了。” 唰! 孙树澄的脸色大变,一股尴尬,一股失落同时冒起,尴尬是为姆妈,失落是为自己,继父之实一对外公布,她就是再叛逆,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行越轨之事。 他是什么意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唐瑛和谭端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之前已经听说费宝树另结新欢,也听说新欢疑是冼耀文,但听说只是听说,心头还有所怀疑,现在当事人就站在眼前,而且观其面庞,年纪应该比树澄还小,这,这…… 唐瑛心说:“费宝树真结棍,找个这么年轻的,一定很开心吧。” 谭端心说:“费宝树真不要脸。” “不打搅,冼先生请坐。”唐瑛快速消化完消息后说道。 “谢谢。” 冼耀文微微颔首,在孙树澄边上的空座坐下,继而对唐瑛行注目礼,“唐女士,请容许我这么称呼你。” “无碍,冼先生可以这么称呼我。”唐瑛淡淡地说道。 “唐女士,是这样,你大概知道我的主业是制衣,中华制衣从事衬衣生产和品牌运营已有半年余,目前差不多上了轨道,前些日子我有了新想法,推出一个女装品牌。 有了想法,我便开始搞调研,法国、意大利、英国、美国一些女装品牌我都做了细致地研究,也研究了国内的一些品牌,例如唐女士之前参与过的云裳。 经过细致比较,我觉得云裳的模式比较符合中华制衣的定位,所以,我想冒昧地问唐女士是否有兴趣同中华制衣合作成立一个女装品牌,成为‘investor’和‘designdirector’。” 陆小曼也好,唐瑛也罢,在她们正当年时并不能列入顶级美女的阵营,她们有偌大威名主要还是因为与有名的人玩在一块,一帮名人混在一起,自然会吸引吃瓜者的目光。 而她们之所以能与名人玩在一块,一是因为家世,二是因为“才”,唐瑛的才一是戏曲,二是英语,三是用英语唱戏曲,她曾经登台用英语唱京剧《王宝钏》。 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是唐瑛引以为傲的,正因如此,冼耀文夹了两个单词,一个用等同标准普通话的牛津腔,一个用类似京片子的伦敦腔。 “冼先生年少时期在国外度过?” “不是,我在宝安乡下长大,来香港之前,我从未踏出宝安。”冼耀文自嘲道:“至于我的长相,只是源自一段在宝安离奇,在香港却蛮常见的荒诞往事,不说也罢。” 唐瑛莞尔一笑,冼耀文的说话风格和七窍玲珑心令她舒心。 “冼先生,我年纪大了,思维已不如年轻时灵活,心也老了,时髦的衣服看不懂了。”唐瑛示意她身上穿的旗袍,“你看我这一身,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款式,却是我殚精竭虑的成果。” 冼耀文淡笑道:“唐女士,我在一本古早的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内容关于唐女士的穿衣打扮,说你喜欢拎路易威登的包包,穿赛琳的衣服和菲勒格慕的鞋子,用香奈儿五号的香水。 年中的时候,我去了巴黎,见了不少法国时尚品牌的老板兼设计师,也参加了设计师组织的沙龙,和设计师、巴黎的名媛都有过愉快的聊天,他们的年龄从二十出头至七十出头不等,三十五至五十五岁时他们当中最活跃的年龄段。 在沙龙上,我和一位西班牙裔的设计师聊得非常愉快,他叫克里斯特巴尔·巴伦夏加,有一个用自己姓氏命名的品牌,已经经营了三十一年,他跟我说,该死的老巫婆好像要回巴黎重新开业,真是一个令人厌烦的消息。 他说的老巫婆叫加布里埃·香奈儿,香奈儿的创始人,她今年已经六十七岁,却打算从瑞士重归法国,延续香奈儿品牌,这对唐女士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你喜欢的香奈儿五号大概用不了多久又会重新上市销售。” 顿了顿,冼耀文接着说道:“唐女士,今天不多打扰,找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请你在户外喝下午茶,先告辞,三位用餐愉快。” 冼耀文甫一离开,谭端便问孙树澄,“树澄,你姆妈在哪里?” “端阿姨,我姆妈在国外。” “你已经说过在国外,我是问你在哪个国家。”谭端的语气变得严肃。 看着谭端的脸,孙树澄惴惴不安道:“在巴黎。” “做什么?” “工作。” “什么工作?” 在辈分的压制下,孙树澄只能如实回答,“服装。” “冼耀文安排的?” “嗯。” “你姆妈给他做小?” 唐瑛拉了拉谭端的衣袖,劝道:“嫂子,不要问树澄这种问题。” 被唐瑛一提醒,谭端意识到自己问一个晚辈这种问题有点过分,她合上嘴,歇了心思。 见状,孙树澄舒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位子的冼耀文,接着往下构思女装品牌的计划。 其实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在中华制衣旗下建立一个女装品牌,刚才对唐瑛所说是他几分钟之前在脑中临时勾勒的一个想法,邀请唐瑛,再邀请能把银行经营得有声有色,多半精于算计的张幼仪,然后给陆小曼写封信,从她那里要个授权,搞个重组云裳公司的噱头还是挺有搞头的。 说服唐瑛问题不大,无非是多费点口水,张幼仪嘛,直接谈利益,有利可图应该会答应,陆小曼更不用说,早在报纸上看过报道说这位前才女因抽鸦片牙齿掉光,而且还是个花钱小能手,给她每个月寄上一两百万,她应该不会介意借用她的名号。 捋了一下思路,冼耀文对柳婉卿说道:“张幼仪还是经常去工地吗?” “今天就去了。”柳婉卿不爽地说道:“问钢筋、问混凝土,看墙壁、地面的厚度,什么都问,什么都看,简直是老妖婆,难怪徐志摩不要她,换了是我也不要她。” 冼耀文呵呵一笑,“说话不要这么刻薄,客户不可能每一个都好说话,总有几个难缠的。你啊,有些东西舍不得放手,就应该配个助理,把难缠的客户甩给她伺候,给她发一份受气补贴,她会乐呵呵地替你受气,你呢,保持心情愉悦,也方便唱红白脸。” “公司又没说我能请助理。” “公司看你一次次跑工地非常开心,也没有忙不过来的迹象,凭什么增加一笔开支给你配助理?” “要我自己提出来?” “当然了,你身为一个偏向于营销的经理,要学会怎样把事情做好又不会让自己太累,你的岗位高层只在意功劳,不会在意苦劳,不能替公司赚钱,就是每天加班到凌晨,我照样把你开了,理由太费电。” 柳婉卿白了冼耀文一眼,“你又说公司不会乐意增加开支。” “写份增岗申请报告给我,写明增加这个岗位的必要性,或开源或节流,你给出的理由能说服我就会批。” “哦,我晓得了。” “点菜吧。” 柳婉卿抬手招了招,嘴里说道:“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晚饭外面吃,明天你能早起给我做一碗地瓜粉蛋面。” “没听说过,不会做。” “半斤地瓜粉打三个鸡蛋,加点水,搅拌均匀,锅里抹点油下锅,煎成饼,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四层馄饨皮的厚度刚刚好,起锅,把饼切成一条条一公分左右的宽度,后面就跟下面条一样,不要放其他辅料,搁点葱花就可以。”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我在上海见过,我会做。你晚上跟谁吃饭,骞芝看不到你要不开心了。” “跟女人吃饭,我会打个电话回去。” 冼耀文回答得坦然,柳婉卿反而没多想,“早点回。” “嗯。” 吃完饭,冼耀文便往筲箕湾过去。 冯强树胶在筲箕湾路407号,一栋七层的扇形厂房,扇面正对的位置是一片空地,坑坑洼洼,到处积水。 瞄上一眼,冼耀文走向厂房的大门。(本章完) 第417章 牛仔裤与帆布鞋 “bonjour。” 塞纳河畔,一家叫左岸的咖啡馆前,在用心擦拭一辆哈雷摩托的孙树莹不忘向新来的客人打招呼。 高三的那年夏天,她交往过一个男朋友迈克尔,他黑色的皮夹克、浓密的头发和坚毅的下巴,令他在一群穿着蓝色校服的年轻人中显得与众不同、份外自信。 每个周末,迈克尔都会来家里接她,带她去跳舞、看电影或去餐厅吃饭。但她最难忘的不是这些,而是坐在他的哈雷摩托车后座上那段刺激的时光。 她总是侧身坐在迈克尔身后,这听起来很危险,甚至有些鲁莽,但坐在流线型的真皮座椅上,紧紧抱着男友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自由。 这种体验与坐她家的别克或是摇摇晃晃的人力车完全不同,摩托车发动时隆隆的响声和温暖的震流让她兴奋不已。她们伴着轰鸣声风驰电掣,路面从她们脚下几公分的地方呼啸而过。 如今,她对迈克尔的记忆已经淡忘,哈雷摩托却是一直烙印在她的回忆里,曾经某个午后的花园里,她和冼耀文聊完文学,聊起过摩托车,没想到冼耀文给了她一个惊喜。 从诺曼底回到巴黎时,姆妈给了她一封信,冼耀文留给她的,在信里他交代她做一件事,在塞纳河畔买下一间历史悠久的咖啡馆,改名为左岸。然后就是告诉她巴黎哪里可以买到哈雷摩托,以及交代了该找谁拿钱。 咖啡馆买下了,哈雷摩托也买了,她成了骑哈雷摩托的咖啡馆女老板。 “bonjour。” 一辆卡车停在不远处,卡车司机来到孙树莹身前。 “bonjour。”孙树莹停下擦拭的动作,起身对卡车司机说道:“西尔维,一共运来多少张藤椅?” “我亲爱的伊莎贝尔,今天的运气非常不错,‘maisongatti’正好新做了一批藤椅,你需要的都已经运来。” 西尔维对眼前的东方女孩充满好感,不是因为女孩漂亮,而是因为她的肤色。 大概在一年之前,一个没招谁没惹谁的白天,他开着卡车唱着歌走在路上,忽然出现一个劫匪把他给劫持了,当时,他以为完蛋了,但是没想到劫匪不仅没有伤害他,还信守承诺给他留下一百英镑。 他没有按照劫匪的建议给妻子和孩子买礼物,而是以一百英镑为启动资金,购买了一辆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卡车,成立了一家运输公司,名字就叫做早安越南(bonjourvietnam),以纪念给他带来好运的“越南圣诞老人”。 孙树莹往卡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西尔维,能麻烦你帮我把藤椅搬下来吗?” 西尔维笑道:“当然,这是早安越南的服务之一,如果能喝到你煮的咖啡,我搬的速度会快很多。” 孙树莹微笑回应,“我刚买了一袋越南咖啡豆,给你煮一杯越南咖啡。” “bonjourvietnam!” 西尔维大笑着呼喊一声,转身走向卡车。 看着西尔维的背影,孙树莹恍惚了一下,她总感觉西尔维身上偏绅士的表现方式有点熟悉,一时却又无法分辨熟悉的点在哪里。 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哪怕是戴高乐也一样。 1946年,法国进入法兰西第四共和国时期,这段时期,法国实施议会制,该宪制与二战前的第三共和相似,在领土上大致恢复过去的殖民帝国。 与第三共和一样,第四共和奉行议会制,国会拥有最高权力,但也遭遇相似的问题,比如内阁短暂及频繁更换,政策计划面对困难。 临时总统戴高乐于1946年1月20日被迫辞职,他期待公众的支持能够让他重新执政并推行其宪政理念。然而,立宪议会因为害怕戴高乐增强总统的权力导致独裁,选择由工人国际法国支部的古昂来取代他。 1947年4月,戴高乐在斯特拉斯堡宣布成立政党“法兰西人民联盟”,但在国会只占极少席次,戴高乐重归高位之路阻碍重重,他的信心遭到重度打击,他萌生了退出政坛隐居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一家美国公司找到他,邀请他成为该公司衬衣品牌的法国代言人,拍摄一组“gookluck·浪漫总统”的宣传照。 费宝树不知道公司的人是怎么和戴高乐谈的,她只知道谈成了,而且是谈成了一对,戴高乐的妻子伊冯娜·戴高乐将为公司的另一品牌“王妃与绅士”代言。 此时,她正跟随广告拍摄小组在左岸咖啡不远处的塞纳河畔,为戴高乐拍摄系列当中的“朝阳”。 她看着戴高乐按照摄影师罗伯特·杜伊斯瑙的要求,嘴里叼着一支猪尾巴雪茄,双眼注视着朝阳初升的方向。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的效果图,当照片拍摄完成,还要加上一些设计元素,比如大粗体文字“francelibre”。 戴高乐是个大人物,但她却不怎么感兴趣,她没念过多少书,原先不会说英语,也不会法语,后来去了美国被逼着学了一点基础,然后又被扔到法国,新鲜劲过后,只剩下异国他乡的空虚寂寞冷,她想香港,想冼耀文温暖的怀抱。 …… 冼耀文来到冯强树胶的大门口,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迎了上来,“冼先生,我是冯子仪,冯强是我父亲,欢迎莅临冯强树胶。” “子仪兄你好,我是冼耀文,冯伯伯在厂里吗?” “在的,他在办公室等你,我先带你到车间转转,然后去办公室喝茶。” “客随主便。” “请。” “请。” 寒暄过后,冯子仪将冼耀文带进一楼的车间。 陡入,便感觉到热浪,只见车间里一排排圆筒形的烤箱,工人推着一排威灵顿靴(高帮雨鞋)或推进或拉出烤箱,橡胶的臭味、香味、热气,扑面而来。 来到一个烤箱前,冯子仪介绍道:“这批威灵顿靴为英国客户生产,只可惜订单是在橡胶暴涨前签订,生产一双赔一双。” “一上来就自曝其短,看来冯强真在打他主意。”心中想法一闪而过,冼耀文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子仪兄,我听说威灵顿靴的名字来自威灵顿长靴?” 冯子仪说道:“是的,最早的威灵顿雨靴是美国人海勒姆·哈金森在威灵顿长靴的基础上进行改良。” “不过大部分钱还是被另一个美国人赚走了,两次世界大战,亨特靴业(hunterboot)可是没少赚。” 冯子仪诧异道:“耀文兄对雨靴产业很了解?” “大致了解一点。”冼耀文从架子上拿起一只威灵顿靴上下端详了一会,然后看似无意地说道:“原来的威灵顿靴是很帅气的靴子,即使穿在拿破仑的身上也是相当威风,现在的威灵顿靴太难看了,如果在设计上下点功夫,或许可以贴上摩登的标签,售价能够提高一点。” “耀文兄有什么高见?”冯子仪带着捧哏的意思,漫不经心地说道。 冼耀文指了指鞋口的位置说道:“从实用性上来说,这里可以加一个松紧扣,这样一来,风雨不容易灌进鞋子里面。” 接着又指了指脚后跟处,“这里最好增加保暖的设计,天气冷的时候,脚后跟最容易长冻疮。” 将鞋子放回架子上,接着说道:“雨有大有小,路面的情况有好有差,靴筒不用那么死板,一定要做到如今这个长度,可以低帮,也可以中帮。或者做得很长,靴子和背带裤组合在一起,做成连体的防水裤,我想渔民一定会有需要。” 说到这儿,冼耀文摆了摆手,淡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这个外行不在你这个内行面前班门弄斧。” “不不不,耀文兄说的是真知灼见,还请不吝赐教。”冯子仪真诚急切地说道。 “捧了,捧了,既然子仪兄愿意听,那我接着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子仪兄就当笑话听。”冼耀文指了指自己脚上的皮鞋,说道:“羊皮鞋,说是有一定的防水性,其实防水性能很差,下雨天穿,袜子肯定会打湿。 昨晚淋雨的时候我就在想,能不能有一种防水的鞋套可以方便地套在鞋子外面,在街上的时候套上,进入室内脱掉。我想这种鞋套在大都市的公司白领人群中有一定的市场,毕竟雨靴和皮鞋换着穿不方便。 实用性方面我只想到这些,设计方面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大家都穿黑色的鞋子,其中有个人却穿着红色的鞋子,那他自然会成为焦点。” 冯子仪抱拳道:“耀文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过誉了,过誉了。”冼耀文抱拳回礼,“子仪兄,我们接着参观?” “好,这边请。” 一个个车间参观过去,最后来到六楼宝塔胶鞋的车间。 宝塔胶鞋在理念上要比回力先进一点,它已经分出篮球鞋、羽毛球鞋和网球鞋的概念,同一款鞋子在外观设计上稍作改动就成了不同用途的鞋子。 大概做帆布鞋的都是这种套路,匡威也差不多,“allstars”和篮球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不如阿迪达斯和彪马那么务实,真正按照运动的不同特性而针对开发运动鞋。 胶鞋车间,冼耀文参观得比较仔细,时不时拿起一双胶鞋端详,还会凑到鞋口闻一闻橡胶的臭味。 “子仪兄,你们发到英国的鞋子会进行除臭吗?” “不会,胶鞋一开始穿都有味道,穿一两次味道就会消失,这是共识,没有哪个胶鞋厂有除臭的工序。” “除臭复杂吗?” “不复杂,就是比较繁琐。” “哦。” 冼耀文将一双胶鞋放回工位,目光从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脸上扫过。胶鞋车间的工人年龄普遍偏大,能看见一个姑娘还挺稀罕。 “我在美国投资了一间牛仔裤厂,觉得牛仔裤和胶鞋搭配起来会很好看,待会想跟冯伯伯聊聊代工或联营。” 冯子仪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耀文兄的生意已经做到了美国?” “没办法,牛仔布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才能生产,美国就是其中之一,而我看好的主要市场就是美国,只好在美国投资工厂。” “美国的人工成本太贵,你放在美国生产,成本要多上不少吧?” 冼耀文淡笑道:“因为政治上的原因,美国前两年制定了《战争难民法》,聘请难民可以在税收上获得一定优惠,算一算,抵消运费和关税,在美国生产的成本多不了多少,却能少掉一些麻烦。” “原来是这样,聘请难民麻烦吗?” 冼耀文蹙眉道:“非常麻烦,事情根本没有我一开始设想得简单,要不是已经一头扎进去,骑虎难下,我真打算作罢。” 难民只是扯淡,这麻烦谁爱沾谁沾去,在美国的生产环节主要还是与黑帮合作,靠没身份的偷渡客压低成本。 下次再去美国,他还打算认识一个机灵的黑帮小子,送对方一个金点子——去墨西哥边境建一个当摆设的工厂,生产放到墨西哥境内并延伸到其他南美国家。 此时的美墨边境跟筛子差不多,走私毒品泛滥之前,可以先走私牛仔裤。 只是牛仔裤,衬衣和其他订单他绝不会往那边放,不然美国政府为毒品头疼之前,他就得为仿品而头疼,黑帮人士也有脑子,做代工能赚几个钱,把货卖给仿品商,利润能翻几个跟头。 一听冼耀文这么说,冯子仪刚冒出的念头又缩了回去,“耀文兄,所有的车间都已经参观过,我们去办公室饮茶。” “好。” 进了办公室,同冯强一通寒暄,俄而,三人围坐沙发前,聊起了正题。 “耀文,今天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入股冯强树胶,不瞒你说,由于胶价暴涨六倍多,工厂拥有大量订单从优势变成劣势,每生产一件产品,有几毫至一两块的亏损,完成剩余的订单至少还要亏损将近70万。” 冯强说完,看着冼耀文等待他的回答。 冼耀文略作斟酌,说道:“冯伯伯,我也不瞒你,对橡胶的价格我有所研究,我之前在新加坡进行过一次橡胶投机,赚了一点利润,就我看来,每磅的橡胶价格很有希望涨到80美分左右。” “何以见得?” “下一个割胶季来临之前,胶价会一直看涨,就是美国联合其他西方政府入场砸盘都不行,现在谁手里都没有足够的现货能够压垮众志成城的多方。” 冯强面露苦色,“这么说,冯强树胶且有的熬。” 冼耀文淡笑道:“其实也没有几个月,熬过眼下这一波就好。冯伯伯,这个时候吸收股东可不是明智之举,刚才我跟子仪兄说过,我想跟冯伯伯谈代工或联营,或许多少能给冯伯伯缓解一点压力。” “哦?”冯强朝冯子仪瞄了一眼,看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他又看向冼耀文,“耀文想做胶鞋还是轮胎?” “冯伯伯,是这样的,我在美国正经营一个牛仔裤品牌,准备牛仔裤搭配帆布鞋一起销售,我想和冯强树胶进行合作,两种方式,一种是代工,我和冯强树胶长期合作,冯强树胶按照我的要求进行生产,我们之间按月结算货款。 另外一种方式是联营,冯强树胶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所有的成本除掉之后,我们之间按照一定比例进行分成。 对冯强树胶而言,第一种方式胜在安全稳定,但利润不会太高,在商言商,我会死压报价。 第二种方式我们之间背靠背,风险共担,利润分成。 一个商品想要获得大销量,少不了要进行营销,电台、电视、报纸、户外广告,这一切都需要资金和资源投入,我这边的成本会远远高于冯强树胶的生产成本,所以,利润分成我这边要多分一点,不过相对代工,冯强树胶能拿到的利润会高几倍。” 冯强略一沉吟,道:“耀文对帆布鞋在美国的销量很看好?” “冯伯伯,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我建议还是让子仪兄去美国进行一次考察,行或者不行也能有个判断。” 冼耀文对帆布鞋的想法不是临时起意,但跟冯强合作的想法却是一时兴起,无论是代工还是联营他其实都无所谓。 虽说他对帆布鞋的销量比较看好,但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风险,生产端如果有人帮忙承担风险,他的压力会小不少,而且在资金方面也可以做点文章,比如说服冯强延期分红,将资金先投入美股。 “耀文做事挺老到。”冯强喜眉笑眼地赞了冼耀文一句,转脸对冯子仪说道:“子仪,你尽快把手头的事情交接掉,去美国进行一次考察。” 随即又转脸看向冼耀文,“耀文,你方不方便和子仪一起去?” “冯伯伯,年底之前我走不开,不仅要操心生意,还要筹备婚礼。”说着,冼耀文看向冯子仪,“子仪兄放心大胆地去,我在纽约有办公室,到了那里会有人接待你。” “我都忘了你马上要和若云大婚,日子定下了吗?” “还没有,这两天就会定下。” “定下马上通知我。” “好的。” 三人聊了一会闲篇,冼耀文告辞离开。 …… 皇后大道。 jimmy''skitchen,一个美国人吉米·詹姆斯开的英式西餐厅。 这家餐厅环境一般,只是茶餐厅的装修标准,却因为主要面向英美军官和外籍人士的关系,一直专注于提供“西方舒适食品”,西餐比较正宗,没有进行本土化的改良。 选在这家餐厅,冼耀文是有意为之,既是正宗西餐,又没有浪漫暗示的装修,比较适合他和孙树澄。 点完餐,孙树澄就开始发难,“中午你什么意思?” 冼耀文点上雪茄吸了一口,淡淡地说道:“老实讲,在女人方面我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你那天吓到我了,也让我有了一丝窃喜,禁忌之恋就是那么吸引人,明知不可为却又内心骚动。 但是,我又是一个理智的人,明知不可为不会强行为之,树澄,于女人而言,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不会为了谁不顾后果,你也是一样。 不说因为宝树的关系,我对你没有男女方面的心思,即使有,我也会一直藏在心里,不会表现出来,所以,算了,不要再胡闹。” “我已经动心,还没有努力过,为什么要算?”孙树澄梗着脖子说道。 “看样子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好吧,我不劝你,就让你撞南墙。”冼耀文心情复杂地碾灭雪茄。 如果换了其他女人,他若是没有想法,早就将人打发了,但孙树澄,他真做不到果断拒绝,一是要顾及将来的相处,二是她和费宝树的母女关系,确实撩拨了他的心弦,不能动真格的,玩暧昧也是好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就算最坏的局面出现,他也不会面临太大的麻烦,没有利益之虞,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故意不果决。 孙树澄双眼水汪汪地睨了冼耀文一眼,“你要让我撞南墙?” “北墙也行。” “哼,我不撞。” “不撞就不撞,前菜来了,先不聊。” 孙树澄瞄了一眼端着菜过来的侍应,没有再说话。 晚餐吃得还算和谐,只是快结束时,孙树澄提议去看电影,被冼耀文拒绝,哄着人去上班。 七点半,他回到辉浓台,甫一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柳婉卿迎了上来给他宽衣。 “跟女人吃饭这么快就散了?”(本章完) 第418章 再现不一般洋妞 “长得没你好看。” 说着话,冼耀文的一只手贴在柳婉卿的翘臀,上下求索。 柳婉卿睨了冼耀文一眼,嗔道:“骞芝还没睡哩。平时都要哄着你,今天怎么了?” “被人把火拱起来了。” “什么女人这么利害,能把老爷的火拱起来?” “别问,你先去准备,我去把骞芝哄睡着。”冼耀文将手从西服的袖子里抽出来,摘下袖扣放在柳婉卿手心,脚步匆匆往冼骞芝的房间过去。 当晚,闹鬨鬨,柳婉卿唱了半晚上淮剧《牙痕记》。 翌日。 处理完柳婉卿带回的几份文件,冼耀文匆匆回到深水埗。 又到了定好集中收发传真的日子,他坐在书房里,收一份传真阅读一份,一直忙到下午六点,所有的传真才收完。 传真大部分是唐纳德·肯德尔发来,汇报朱丽叶品牌管理的发展进度;少部分郑慧娴发来,汇报花社的情况以及他让她兼管的一些事务;有一份是岑佩佩发来,汇报产业巡查结果和她自己的工作动态。 综合来看,美国那边的一切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他这个甩手掌柜还不用太操心。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起步阶段的甩手掌柜当得太安逸,后期就不好办了,两场婚礼一结束,他要准备再一次美国之行,在那边待一两个月,亲自督办朱丽叶品牌管理重要岗位的招聘工作。 相隔上万里,分身乏术又沟通不便,只好牺牲一些效率。 当晚,冼耀文约见了“联合贸易行”的张华和麦润两人,泛舟于海,密谈了一次,共谈了四件事,一是告知万邦的发展进度,二是讨要部分入股资金,以柿饼、苹果、土苹果相抵,三是催促股东代表到位,四是托对方带个口信,询问就近的国营服装厂是否有兴趣承接制衣代工。 [土苹果就是本土土生苹果,特点是产量少、果实小、皮薄、味道甜美,但不耐储存,容易破损,清代之前鲁、冀两地大量种植,五十年代,土苹果树主动加入赶英超美钢铁集团,至七十年代初左右绝迹。] 又是翌日,11月度过了尾声,日历翻到12月。 正值周五,刚投入使用不久的修顿室内球场,一个斯伯丁篮球在冼耀文胯下、身后穿梭,忽然,他将篮球往右边一拉,他对面的防守人重心跟着往右边摆动,见状,他快速把球拉到左手,脚步加速擦着防守人的右手穿过,左手托着篮球高高跃起,当掌背高过篮筐,轻轻一送,篮球发出清脆的“唰”声。 咚。 嘭嘭嘭。 人先落地,篮球紧跟着掉落地面,未等弹跳沉寂,篮球又回到冼耀文手里。 “不坏。” 防守人是个女人,名字叫莎莉·斯科特,万司葛那位据说蛮早来香港,却是今天刚见上面的堂姐。 “你也不赖,你是我认识的女人当中篮球打得最好的。” 莎莉走到冼耀文身前,伸手要走了篮球,将篮球杵在食指上转动起来,“除了我,你还认识其他打篮球的女人吗?” “没有。” 莎莉放下篮球,冲球场边上一个穿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中年男子看见,迈着独特的步伐走了过来。 冼耀文认识这种步伐,只在英国贵族城堡庄园流传的城堡步,也叫管家步,身边跟着这种管家,足见莎莉所在的家族底蕴十足。 “卡森,我的秘书,也是我的管家。”待中年男子来到身前,莎莉说道。 冼耀文冲卡森轻轻颔首,只见对方回应过他后,拿出一个雪茄袋,从中抽出一支包裹着白色绢纸的雪茄,修剪好递给莎莉,待莎莉将雪茄叼在嘴上,卡森点燃一根硫磺经过处理的雪茄专用火柴,空燃数秒,等硫磺的味道消散,将火头凑到雪茄之下。 莎莉转动雪茄在火焰上不停且有规律地略烤,接着均匀地点燃雪茄头,吸上一口,吐出一道白雾,将雪茄拿在手里向冼耀文示意,“来一支?”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不习惯丰塞卡清淡的甜味和花香,它适合你们女人。” 随即,他冲戚龙雀招了招手。 莎莉做了个“你随意”的手势,雪茄叼回嘴上。 待冼耀文叼上雪茄,她淡淡地说道:“黄金计划什么时候启动?” “时机未到。” 莎莉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想在香港投资一点产业,有什么推荐吗?” 冼耀文左脚一勾,一挑,篮球飞往戚龙雀。 “预算多少?” “一百万或者两百万,我说的是英镑。” “你是要推荐还是其他?如果是其他,可以直接一点。” 莎莉莞尔一笑,“我直接一点,我对香港制造集团感兴趣,谈一谈?” 冼耀文看一眼雪茄头上未落的烟灰,指了指边上的看台,“我们去边上说。” 两人走到看台挨着坐下,冼耀文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折出一个漏斗,弹了下烟灰,说道:“有书面调查报告吗?” “什么?” “我的调查报告。” “有。” “给我一份复印件。” “ok。” “为什么对香港制造集团感兴趣?” “英国在家用电器领域落后于其他国家,只有通用电气、摩飞等几个制造商,没有太过硬的商品,亚当,你找了一个好切入点。” 冼耀文淡笑道:“莎莉,你有什么筹码?” “英联邦销售渠道。” “有的谈,底线控股权。” “我对控股权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在公司任职,我对家电制造不感兴趣,我的兴趣是广告。”莎莉看着冼耀文似笑非笑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非常好,你的调查很彻底,4a广告欢迎你的加盟。” “请用领导这个词,一间没有职员的公司,如果不是属于你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之前在j.w.t工作过一段时间,担任商务总监一职。”莎莉自傲地说道。 冼耀文看着莎莉淡笑道:“智威汤逊的高管,有点意思,再打几球?” “不打了,不是你的对手。”莎莉弹了弹烟灰说道:“下次我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嗯哼。” 不打正好,他也不太想打,对篮球他有兴趣,却在这方面有过大挫败,都怪老头子把他的篮球启蒙点选在纽约四方街,那里是街球的圣地,他跟街球鼻祖山羊学过几天,跟一个来自弗吉尼亚叫阿伦的小矮子斗过牛,被完虐,后来这小矮子去了76人队打nba。 离开修顿球场,冼耀文去了一趟南华体育会,见了钟成坤旧友吴鉴泉的儿子吴公仪一面,他是吴氏太极拳第三代宗师,在南华体育会武术部教拳,经他介绍见了他的学生余铎泓。 余铎泓习武天分不足,却对武术非常痴迷,对各种武术如数家珍,且是《中声晚报》的副主编和撰稿人。 龙道的推广中有一环,成立龙道社,面向全球发行一本杂志《龙道》,先从中文区开始,然后慢慢增加语言版本。 跟余铎泓聊了十来分钟,敲定了余铎泓担任龙道社的社长兼主编,负责《龙道》的筹备。 下午两点,冼耀文来到沙田万佛寺工地,《摩登情书》剧组正在此取景拍摄。 《摩登情书》就是《海王》,余美颜的人物传记影片,因为“海王”这个词太抽象,只能供冼耀文自嗨,在立项时,由袁文怀拍板定下“摩登情书”这个片名。 《摩登情书》是1934年出版的一本书,据说是余美颜的自传,由她本人所写的日记整理而成,真实情况不知,但这本书的知名度很大,以此为片名,女主演无论叫什么名字,观众都可以看懂影片说的是谁的故事。 而且,这个名字也方便后续一系列炒作,比如名字暂时还没编的余美颜某某爱慕者早已未卜先知,摩拳擦掌准备告友谊影业。 古人形容女人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到了新时代,也该让日月换新颜,比如形容女人,可以换成更直接的方式,诸如肉弹、喷火女郎、最美丽的动物等。 立于袁文怀身侧,冼耀文看向正在演对手戏的胡金铨和张仲文。 胡金铨从4a广告跳到友谊影业之后,冼耀文给予照顾,让他成了一名打杂人员,服道化、搬搬抬抬,剧组的一切非专精技术工种,他都有机会参与,因为长相帅气,当演员的机会也是有的,这次他就是男配角之一,扮演女主角颜如玉生命里其中一个县长公子男朋友。 张仲文算是捡着了,没有什么演戏经验,却被公司从台湾招了过来,而且,还未适应香港空气里的味道,就捞到了担任女主的机会。 冼耀文眼里的张仲文穿着一身麻布材质的素色僧袍,保持整体宽松风格的基础上,经过微调,胸围缩了一点,突出她的肉弹,脸上的妆容是这个年代并不流行的裸妆,突出了五官的优点,又仿佛未化妆一般。 “文怀,你觉得凭借张仲文的身材,能不能保证这部片子保本?”看了一会,冼耀文对袁文怀说道。 《摩登情书》被归入试验片,成本尽可能压缩,预算只有3.5万,外加1万的后续预备金,4.5万元之内,必须完成拍摄和后期。 “老板,我认为没问题,只要张仲文的宣传海报挂出去,男性观众看见绝对会买票入场。”袁文怀对张仲文的身材蛮有信心。 “她的身材还是挺稀罕的,用得好会成为友谊影业的一张王牌。” 冼耀文已经起了让张仲文拍风月片的心思,但不是最近,先拍几部以展示身材为主的都市片,然后慢慢过渡到风月片,福利要一点一点慢慢发。(本章完) 第419章 棍术宗师 “什么王牌?” 不知何时,刘琦来到了冼耀文身边。 “她。” 冼耀文指了指张仲文。 刘琦瞄了张仲文一眼,充满敌意地说道:“乳波臀浪,小浪蹄子一个。” 冼耀文故意往刘琦的胸口瞟了一眼,淡笑道:“浪我能看出来,小在哪儿,还望不吝赐教。” “喜欢上了?”刘琦酸溜溜地说道。 “喜欢。”冼耀文颔了颔首,“在她身上我能看见公司明确的收益所在。” “我呢?” “有点模糊。”冼耀文转脸,一只手搭在刘琦的肩上,“考虑好了?” 冼耀文的举动令刘琦心里一慌,她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安下心说道:“大庭广众不要这样子,被其他人看见会怎么想我们。” 冼耀文呵呵一笑,“你大大方方就好,搭女人小肩是我的坏毛病,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大家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只会非议我,不会把你卷进来。” “你不担心自己的口碑?” “天下男儿皆好色,没有哪个男人会因为好色被人看轻,好色被杯葛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其他点,比方说冇钱、没用。” 刘琦挑了挑眉,娇笑道:“什么没用?” “春秋战国的春秋时期,打仗就跟我们现在的体育运动一样,没有以多打少,也没有埋伏偷袭,打仗之前,两帮人会坐在一起商量仗在哪里打,双方各出多少战车。 等到作战时,战车上插着长戟、长矛、短矛、殳、戈五种兵器,是为车之五兵。交战中,一旦车马交错冲撞,便会用殳使其分开。 殳就是棍的前身,在一根长棍一端装上一青铜殳头,形状似鸡蛋,又似鳖之头,在当时殳头可以说无坚不摧。” 冼耀文冲刘琦淡笑道:“在乡下的时候,我跟一个老师傅学过殳法,能把殳舞的虎虎生风,可刺,可扫,可黏,单对单未尝败绩,一对二三也是赢多输少。” 刘琦冁然笑道:“你会耍棍?” “殳。” “好好好,殳。”刘琦咯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如此公然调情,站在边上的袁文怀可就不好受了,原来他以为自己对曦华的感情足够真挚,不会被莺莺燕燕所诱惑,但随着时间推移,对电影圈愈是深入接触,愈是了解,他的内心渐次动摇。 电影圈太乱了,不说老板与女明星,就是剧组里的人,搞婚外情、搞忘年交,有的干脆包匹马,拍到哪儿骑到哪儿。眼前的剧组刚刚组建才多久,就他所知的,已经有两对人搞在一起,且其中一对各有家庭,这,这,成何体统。 刘琦洒出一串笑后,轻声说道:“我的房子要到期了。” “嗯,没交匙金?” “没交,按月租的。” “有没有去九龙塘看过房子?” “没有。” 冼耀文转脸看向袁文怀,说道:“文怀,让人在九龙塘花园城市给刘琦租一套别墅,按照刘琦的喜好用心布置一下。然后策划一个片头计划,名字叫《明星之家》,大致的剧情是这样,公司的司仪去刘琦家里做客,刘琦带着司仪参观自己的房子。 主要突出刘琦的平易近人以及一个豪字,让观众看了都生出当演员、明星的念头,对了,片子里要输出一个观念,想当明星光漂亮是不行的,还要经过系统地学习。” 袁文怀闻弦歌而知雅意,“亚洲戏剧学院?” “嗯,还有咖喱啡和吸收人材,《明星之家》外埠投放比本港重要,友谊影业需要吸收一些东南亚和金山华人,以女演员为主。” “好,我尽快安排。” 冼耀文带着袁文怀往更边上站,“不用尽快,明天我会给你一个剧本大纲,公司立项一部新片,女主角由刘琦担任,等这部片子下映,再安排《明星之家》不迟。 另外,我要向你申明一点,你不用在意我和谁是否有私情,我的原则是公私分明,公司利益为大,比如刘琦,不要因为我而另眼相待,友谊影业的艺人当中,只有方静音拥有特权,她是我的胶己人,其他人贡献和待遇成正比,贡献越大,待遇越高。 我刚刚说的就是字面意思,没有潜台词,不用过度理解。” “明白。”袁文怀颔了颔首。 冼耀文拍了拍袁文怀的臂膀,“有些事情,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跟着内心走,只不过,一样没有另眼相待,抓稳章程,别让自己太狼狈。” 袁文怀局促不安道:“老板,我,我没有……” “了解。”冼耀文再次轻拍袁文怀的臂膀,“无需解释。” “老板。” 冼耀文话音刚落,胡金铨站到了他身前。 “小胡。”冼耀文冲胡金铨微笑道:“你穿这一身很漂亮,怎样,现在的工作还适应吗?” “挺充实,就是薪水少了点。” “特约演员50元一天不少了。” 香港此时的行价,特约演员50元/天,咖喱啡30元/天,一天按八小时算,不是泡在剧组就会计时,而是有一个复杂的计算公式,一般在剧组泡一天只能拿到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天的报酬,特殊情况咖喱啡能拿到利是钱,特约演员也有可能一天拿几天的薪水。 大抵来说要比后世的待遇好很多,此时的电影还算高端产业,咖喱啡会来事,能经常有戏演,一个月一百多两百不会太难,妥妥的高收入。 “这个数只能看看,拿不到手。”胡金铨吐槽道。 “嫌少努力混,什么时候混成铨少,给你配个助理帮你端茶倒水,我亲自给你点烟。”冼耀文笑骂道。 胡金铨嘀咕道:“我不抽烟。” “去去去,滚一边去,蹬鼻子上脸。”冼耀文笑着赶走胡金铨,不动声色地送其一个礼物。 随即,让袁文怀去忙自己的,他走回刘琦身边,“晚上跟中立报社的老板吃饭,你想不想去?” “黄祖强?” 冼耀文呵呵笑道:“他现在这么有名了,连你都知道?” “有名啊,他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中立报》上,还跟那个谁有一腿。” “谁啊?” “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就别想了,走了,带你去表行挑块表。” 艺林表行。 冼耀文两人甫一进店,陈鹏飞就迎了上来。 “冼生,刘小姐。” “陈老板,有新货吗?” “不好意思,这几天没新货到,不然早就送到府上给冼生品鉴。” 陈鹏飞很有眼力劲儿,看冼耀文边上站着的不是苏丽珍,便绝口不提她,要知道艺林表行的大客户是苏丽珍,有新表到就会往深水埗送,不说回回都能开张,三回总有两回不会走空。 “没新货也没事。”冼耀文指了指刘琦,“拿几只珍品给她看一看。” “好的,两位这边请。” 陈鹏飞将两人迎到平时客人看表的座,便让学徒去泡咖啡,他自己去柜台里挑了几只比苏丽珍拥有的精品低一档的款式。 甭管眼前这女人和冼生什么关系,多半比不上冼太,这一笔多赚或卖出同款,事后都容易被冼太记恨。 “这里你常来?”刘琦打量过店面,又看了陈鹏飞一会后说道。 “家里的定点,家里人的手表都是从这买的,除了我。”冼耀文亮出左手腕上的天梭表,“童月娟当年代言的老款,她送我的。” “你和张善琨很熟?”刘琦诧异道。 “还行,都是同行,一直有往来。”说着,收起手,捎带着将刘琦的包往边上放了放。 陈鹏飞捧着托盘过来,腾出来的空位恰好方便放托盘。 在陈鹏飞给刘琦展示手表时,冼耀文有一搭没一搭跟其闲聊,他想稍稍拉近跟陈鹏飞之间的关系。 一个品牌一旦打响,再推出与主商品相关联的商品不会太难,朱丽叶品牌管理推出腕表是早晚的事,为了快速提高逼格,与已经被市场认可的名牌腕表为伍是一条捷径,这条捷径品牌商可不会轻易让你走,从经销商入手才是王道。 而这一步,香港是重中之重,关联三十年后的内地市场,其他方面不好说,中国人的奢侈品消费一定会遥遥领先,雄于地球,干奢侈品不会说几句中文不好干呐。 刘琦选来选去,选了一只欧米茄18k金带镶钻的腕表,冼耀文选了付现,没有选挂账。 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是一回事,给其他女人买东西,账单送回家又是另一回事,不免有点挑衅的嫌疑,苏丽珍目前的状态他挺满意,不想做出改变。 英京大酒家。 五层,金銮殿歌舞夜总会。 “茶山的阿妹俏模样,啊吔…吔…吔…吔…俏模样,十指尖尖采茶忙,啊吔…吔…吔…吔…采茶忙,引得蝴蝶翩翩飞,呀引得蜜蜂嗡嗡唱,啊哎…哎…哎…哎…吔…吔…引来了对面坡上的砍柴郎~呀砍柴郎,呀砍柴郎,嘿!” 王霞敏穿着一身茶花元素点缀的礼服,立在舞台上,双腿轻摇,手里做着可爱的动作,嘴里哼着甜丝丝的《茶山情歌》。 走进大厅,冼耀文的目光和王霞敏对视上,轻轻颔了颔首,王霞敏回以莞尔一笑,声音的甜度再添三分。 自从正式登台,先生就没有捧过她的场,她心里未免有点不被重视的失落,现在好了,她的心情愉悦了。 冼耀文怎么可能不重视王霞敏登台,从选歌到舞台的选择再到护她登台的安全,方方面面她他都有操心,不然王霞敏登台岂能一直安然,一点烦心事都没遇到。 要说缺席的,不过是没有亲临王霞敏的闪耀时刻。 冼耀文在大厅扫一眼,没有发现黄祖强,再扫一眼还是没发现,细细搜索,终于在靠近舞台的桌前看见一个后脑勺,边上挨着一个发髻,靠得很近,估计就是刘琦说的“有一腿”。 带着刘琦来到桌前,冼耀文往女人脸上瞟了一眼,不认识,难怪刘琦会那个谁,感情他也一样那个谁,不过女人看着面善,稍想一下,脑子里跳出两个名字,司叶子和国际巨星章小姐,五官上三人有几分相似。 “黄老板,来这么早?” 黄祖强站起身,说道:“阿瑛正好在附近,我们两个就早点过来。” 说着,黄祖强欲上前帮冼耀文拉椅子。 冼耀文摆手谢绝其好意,帮刘琦拉好椅子,随即挨着黄祖强的位子坐下,冲叫阿怡的女人颔了颔首,“阿瑛小姐,你好,我是冼耀文。” “冼先生好,我是林棻瑛,桑麻敷棻的棻,瑛是玉字边的瑛。”林棻瑛糯糯地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阿瑛小姐一定是出自书香门第,棻瑛二字蕴含阴阳五行的树化玉之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个名字好。” 林棻瑛惊讶失声,“冼先生知道树化玉的典故?” “我有个族叔是风水先生,小时候跟着他打过一段时间下手。” “这样。”听冼耀文如此回答,林棻瑛略有一点失望,原以为遇见了知音,没想到却是从业人员,瞬时,她没了再往下聊的兴趣。 收到寒暄可以结束的信号,冼耀文转脸看向黄祖强淡笑道:“眼睑浮肿,脸色暗沉,黄老板这段时间挺操劳呐。” 黄祖强尴尬一笑,“还好,还好,冼先生,我们不聊这个。” “呵呵,不聊就不聊,这几天我在看沈玉衣的《九州神枪》,写的有点意思。” 黄祖强眉头微蹙,“读者的反响并不是太好,报社已经收到几十份读者来信,无一例外都是要求撤掉《九州神枪》,换其他小说连载。” “《九州神枪》的情节相比其他小说的确不够精彩,我给懂枪的人看过,说是文中写的霸王枪是糅合了马家枪和杨家枪,关于武功的八九成内容都是真的,特别是马家庄那一回关于练枪的描写,没有练过枪绝对写不出来。 武侠小说嘛,不懂武术的人写起来更有优势,因为不懂,才敢无所顾忌,天马行空。沈玉衣是合作撰稿人还是专职撰稿人?” “沈玉衣真名叫沈羽义,是报社的专栏记者,写武侠小说只是玩票。” “给你打声招呼,我看上这个沈玉衣了,打算邀请他给我新办的武学杂志写文章,不挖你的人,兼职写就行。” “武学杂志?也连载小说?” “不。”冼耀文摆手,“是比较严肃的杂志,只刊登与武术相关的内容,不连载小说,就是广告版面都会严格控制,不会太多。” 黄祖强脑子稍稍一转,“冼先生没打算靠杂志赚钱,还是打着广告营销的念头?” “嗯,你说得没错,只不过这次和十三幺不一样,广告营销不是主要目的。”冼耀文再次摆手,“算了,以后再跟你说,现在我自己都没怎么想明白究竟要干什么,只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看。 我找你就是为了说沈玉衣的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说找我做什么,鱼翅席,开的还是有最低消费的桌子,事不小?” 闻言,黄祖强利索地在脸上挂满愁容,唉声叹气道:“《中立报》上刊登了一篇抨击字花档的报道,第一天晚上报社的大门被人刷了恫吓的大字报,第二天墙上被泼粪,今天第三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本章完) 第420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不要跟我说你看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从轻到重,循序渐进,对方在铺台阶等我出面讲数。”黄祖强说道。 “既然知道,你出面就是了。”冼耀文说着,双眼看向舞台,王霞敏正在演唱一首从泰国收回来的歌《相思河畔》。 “自从相思河畔见了你,就像那春风吹进心窝里,我要轻轻地告诉你,不要把我忘记,自从相思河畔别了你,无限的痛苦埋在心窝里,我要轻轻地告诉你,不要把我忘记……” 一曲唱罢,大厅里将近一半人送上掌声对王霞敏表示肯定。 都在吃饭,能有这个比例的人数放下筷子鼓掌,可见王霞敏在这里很受欢迎。 “谢谢大家的掌声,方才领班悄悄告诉我,唱一首开胃的歌,让大家多点菜,我的提成可以多拿一点,能多拿提成我自然是喜欢的,所以,接下来给大家演唱一首《多点菜更快乐》。” 王霞敏诙谐的话,让食客们或哈哈大笑或会心一笑。 此时的乐队和歌伶都需要急智,能快速想出应景的歌词,肚子里也得有几首曲子的存货,一旦有需要随时可以拿出来。即兴式的,不需要多动听,只求乐呵。 冼耀文转回头时,黄祖强说道:“就怕对方的要求很过份。” “过不过分,谈了就会知道,你也是有几十万身家的人,不用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耍流氓的人最怕讲规矩的人不讲规矩,也耍起流氓,你只要让对方知道你也会耍流氓掀桌子,对方不敢怎么样。” 黄祖强苦笑道:“耍流氓我不会。” 冼耀文朝林棻瑛瞄了一眼,笑道:“我看你很会,家里添了几张吃饭的嘴?” “没几张,没几张。” “嚯,黄老板,这个几字你还真接的过去啊。”冼耀文一弓腰,凑到黄祖强身前轻声说道:“娶了几房姨太太?” “三房。” “这个是红颜知己。” “不是,她是我的助理编辑。” “我懂。”冼耀文暧昧一笑,“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送点虎鞭、高丽参,高丽参炖虎鞭,朝鲜李氏王朝时期的宫廷秘方,管用。” “真的?”黄祖强脱口而出。 “真的,不过还是悠着点吧,你不比我,年轻人火力壮。”说着,冼耀文正襟危坐回归正经,“你先出面讲数,搞不定我再给你介绍一个人。 你啊,没有摆正自己的位子,报社老板,多体面的身份,烂仔巴结你还来不及……算了,不多说,你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坐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上菜,你没点?” “点了。” 黄祖强正想找个伙计问问的当口,一个伙计恰好捧着托盘走过来。 …… 九点有余,国际饭店。 “呼。” 冼耀文从刘琦身上下来,四仰八叉往边上一躺,吐出一口浊气。 刘琦双手双脚一软,趴在被子上喘着粗气。 良久,她缓过气来,往床边蠕动两下,一使劲够到床头柜上的相框,蹙着眉头运劲甩出,相框直奔冼耀文面门。 冼耀文随手一抄,相框就到了他手里,捻起被子一角擦拭相框上的玻璃,随后将相框放到他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 台灯昏暗的灯光照耀下,相框里,洪波开怀大笑。 点着半截头,点着一支烟,烟塞进刘琦嘴里。 刘琦吸一口,吐气如兰,“王八蛋”三字吹拂烟灰,一道射向冼耀文。 冼耀文嘿嘿一笑,“没词了?” 刚刚逝去的一段时间,刘琦将她所知的脏话一股脑往冼耀文身上招呼。 “王八蛋。”刘琦又骂了一声,随即因拉扯到痛处而蹙眉,接着,连绵不绝的“王八蛋”从她嘴里输出。 冼耀文干受着,没有回怼,待刘琦的火力输出减弱,才淡声说道:“这里有残留的鸦片味,我不想睡在这里,你再歇会儿,我先去洗澡。” “滚。” “哈哈哈。” 12月2日,早晨。 当刘琦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冼耀文已经坐在靠着大窗户的餐桌前,喝着咖啡,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早。” 刘琦坐起,点上一颗烟,待冼耀文朝她看来,她心情愉悦地打了声招呼。 “不早了,早点已经送来一刻钟。” “你吃好了,我等会到外面吃。”刘琦慵懒地说道:“后半夜我很快乐。” “我知道,我更喜欢前半夜。” 刘琦蹙眉道:“假如有以后,我不想再有前半夜。你说有以后吗?” “我想应该是有的,你想,我又正好方便,可以再约。”冼耀文翻动报纸,嘴里随意地说道:“下一回过了元旦再说,年前我会比较忙,生意、婚礼,哦,对了,我会给你送请柬。” “你要结婚了?” 冼耀文不答。 “和谁啊?” “长江布业周家。” “联姻?” 冼耀文颔了颔首,“可以这么说。会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婚礼,你可以把握机会。” 刘琦羞怒道:“你什么意思?” 冼耀文睖了刘琦一眼,“你是老江湖,别像个小姑娘,还要我哄着你。” 刘琦咯咯一笑,复又在脸上写满少女思愁,“如果能回到小姑娘时期,我一定不会离家出走,就待在家里做一个听话懂事的乖乖女。” “时光已逝永不回,你还没到靠忆往昔打发时间的年纪,我似无情却有情,抱着你连爬几级台阶,离楼顶又近了点,能爬到几楼看你自己了。” 刘琦莞尔一笑,“我不笨,看得明白,你为何要说出来冲淡情分。” “我就是怕你一直惦记这点情分。” “怕我缠着你?”刘琦幽怨地说道:“我没资格给你当个姨太太?” 冼耀文淡笑道:“你说对了。” “王八蛋。” “玩笑。”冼耀文放下报纸,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上一口说道:“可以起来了,上午陪你去看车子。” “车子真的是你送我,不是公司?” “对,是我,等下挑辆差不多的就行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多破费。” 刘琦娇笑道:“我偏挑一辆贵的。” 抽完一支烟,刘琦套上睡衣来到冼耀文身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的精力真好,昨晚这么折腾我,今早还能早起。” “都说十月怀胎,可有几个孩子在娘胎待满十个月,我天赋异禀,在我阿妈肚子里待了十一个月才肯出来,生下来的时候十斤十二两。”冼耀文淡淡地说道。 “那你妈……”刘琦欲言又止。 冼耀文颔了颔首,“你猜对了,听说我阿妈生下我,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刘琦不想在冼耀文伤口上撒盐,赶紧转移话题,“在娘胎待得久就天赋异禀?” “一定时间内是的,在娘胎待得越久,发育越好,我先天比大多数人精力旺盛,几天几夜不睡觉也能精神抖擞。”冼耀文神秘一笑,“这是我的秘密,不要跟别人说。” “我能跟谁说。”刘琦趴到冼耀文背上,从他手里拿走三明治,送到嘴边咬上一口,“西餐没什么好吃的,我还是喜欢吃咸豆浆和油炸桧,别吃了,陪我出去吃。” “哦。” 一个小时的时间,冼耀文两人出了酒店,在外面吃过早点,来到华南车行。 见到冼耀文,车行的余经理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冼生,早晨。” “余经理,早晨。”冼耀文回应一句,指了指刘琦,“刘小姐想买车,余经理麻烦你亲自招待一下,赠品、折扣一样都别少啊。” 余经理笑道:“冼生不说,我也会主动打折,刚刚一个台湾朋友送了我一点茶叶,冼生和刘小姐先去我办公室喝杯茶,我让人拿资料。” “喝茶不急,先看看现车。” 通过华南车行的渠道,冼耀文已经买了不下三十辆车,各种车型都有,除了第一次过来看过现车,后面几次都是直接看资料,反正车行就那几辆现车,没什么看头。 余经理也是按照以往的习惯进行招待,一时没意识到这次买车的不是冼耀文。发现问题,立即纠正,说了句“请这边走”,带着刘琦来到几辆展示车旁,口若悬河般介绍起来。 冼耀文没跟着,来到客户小憩的桌前就座,拿起一本《车评》杂志翻阅。 当他正欣赏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356/1,一个中年人站在远处朝他打量了一会,然后走到近前,试探性地问道:“冼生?” 冼耀文抬头,循声朝中年人脸上看一眼,立刻认出对方是梅友卓,遂起身轻笑道:“原来是梅生,华南车行来了好几次,都成了大客户,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梅生。” 梅友卓笑着回应,“冼生是在责怪我没有好好招待你?” “是的,余董的董事长折扣我拿到了,梅生的股东折扣我还没拿到,梅生今日补上?”冼耀文笑盈盈地说道。 华南车行的主事人是余敬来,一位在华盛顿开夜总会的老板,梅友卓只是合伙人,大概很少过问华南车行的事。 “冼生今天来买车?” “陪刘琦来买车。” 一听只买一辆车,梅友卓痛快地说道:“车行的折扣之外,我给冼生让利5%。” “那就谢过梅生。” 颔首收下冼耀文的道谢,梅友卓说道:“冼生中午有约吗?” “不凑巧,中午已经约了人,要不我请梅生下午茶?” “也好。” “山今楼,下午两点整。” “好,我准时到。”梅友卓颔了颔首,说道:“不打搅冼生看车,下午见。” “再会。” 梅友卓走后,冼耀文等了半个多小时,被刘琦拉去参谋,接着又等了半个小时,差不多两个小时,刘琦终于决定选择蓝旗亚aardea四代。 别说,她还挺会选,蓝旗亚aardea三代是最早推出五速手动变速箱的车型,比主流四速增加了一个档位,传动效率更高,到了四代又加了新型气缸盖,铝制,压缩比更高,功率更大,车的颜值高,驾驶舒适性也不错,是一辆好车。 车子没有现货,得从意大利运过来,需要等上一段日子,正好,刘琦可以趁着这当口学车。 下了定,陪刘琦去了趟医院挂肛肠科,临近中午,两人分开。 中午。 家,楼下。 冼耀文刚下车,就看见刘长富站在车库门口。 “刘老板,有事?” 刘长富双手在肚脐眼处擦了擦,走到冼耀文身前,说道:“冼先生,今天中午请到我店里吃。” “我上去换身衣服,一刻钟后下来。” “好,好。”刘长富点头如捣蒜,“我在店里等冼先生。” 冼耀文上楼换了一套长衫,进到楼下江西菜馆,刘长富便迎着他来到最靠里的自留桌,他儿子刘振魁端着菜上桌,有红四军转战赣南时,毛主席吃过后赞不绝口的兴国粉笼床,他将这道菜命名为四星望月。 有建丰同志搞赣南新政时期,他的厨子涂光明根据他的口味,为他研制的经国扣肉;其他还有三杯鸡、花开富贵、鱼饼、金板银桥等江西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酒是冬酒,用一个搪瓷脸盆装着,刘长富用酒提打了两大碗,一碗放在冼耀文面前,“冼先生,这是江西米酒,不醉人。” 冼耀文淡笑道:“刘老板,米酒不醉人这种话骗一下北方人还行,我,你骗不了,等下不要整碗干,不然,我钻到桌子底下就不能听你说事了。” 刘长富悻悻地说道:“冼先生随意。” 冼耀文端起酒碗抿了一小口,做到喝米酒的礼数,表示对东家不嫌弃,遂放下酒碗说道:“刘老板,有事你直说,能帮忙我一定帮。” 刘长富抱了抱拳,说道:“多亏冼先生帮忙,我们刘家才能在香港站稳脚跟,才有今日之富庶……” 冼耀文摆了摆手,“刘老板,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你我当初都是无根浮萍,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刘老板能有今天都是自己的功劳,对我无须多谢。” “冼先生施恩不望报,我不能忘却,冼先生不想听感谢之言,那我敬冼先生一碗,感谢的话都在酒里。”刘长富端起酒碗往前一送,道:“我干了,冼先生随意。” “娘希匹,戏真多,铺垫个毛线,直接说事多好。”一声腹诽,冼耀文端起酒碗,回敬刘长富,“我陪刘老板干一碗。” 一碗酒下肚,重新舀满,刘长富邀着冼耀文吃了几口菜,他总算进入正题。 “冼先生,振魁前些日子认识一个大屿山姓文的朋友……” 冼耀文听到这儿,就已猜到刘长富葫芦里卖什么药,刘长富当初在内地是以钨矿发家,对矿产肯定特敏感,大屿山人又是姓文,矛头直指沙螺湾村,前些日子已有传闻,沙螺湾村村后的山坡上发现钨矿,已有不少人去非法开采。 “他是沙螺湾村人,振魁听他说他们村子的后山发现了钨矿,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开采,听到这个消息,我去了一趟沙螺湾村,发现已经开出的几个矿坑没开在主矿脉上。” 刘长富一边说,一边观察冼耀文的眼色,就他对冼耀文的了解,说到这里,冼耀文应该已经能听明白他想干什么。 冼耀文没让刘长富失望,他说道:“刘老板想去开采?” “我想买下主矿脉那片地。”刘长富一脸希冀地看着冼耀文。 冼耀文呵呵一笑,“刘老板,不要让我怀疑你是个北方人,一点都不了解南方的宗祠文化,到文氏的村里刨食,却不想分文氏好处,这样搞,弄不好哪天文氏的祠堂就会抽生死签决定由谁给你一锄头。” “冼先生,把地买下来我只是想保险一点,该给村里的好处,我一分不会少他们。” 冼耀文假作寻思片刻,“刘老板,我对开矿不感兴趣,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就帮你搭关系找个合伙人,容我两天时间,我会给你准信。” 刘长富抱拳道:“冼先生,拜托了。” 该说的事情说了,接着就是喝酒吃饭,来了要招呼的熟客就让刘振魁出面招呼,刘长富专心陪冼耀文,直到鲍方和刘甦这对演员夫妻前来,刘长富向冼耀文解释是老乡,才自己出面招呼。 食讫。 冼耀文来到人民便利店,压了压手,让欲起身的店员坐着继续听广播,他自己从汽水箱里拿了一支汽水,靠在柜台上喝了起来。 董嫂和顾嫂已经被抽调到人民超市上班,人民便利店完成了历史使命,从人民零售中独立出来,成了他的玩具,没了看店的人,周芷兰把她的同宗堂妹周子苓介绍了过来。 子苓之名是冼耀文顺着周芷兰之名的路子帮她起的,原名不好听,不说也罢。当然,起名是经对方两次诚恳拜托,周芷兰又帮着说话,他才答应下来,不然不会多事。 听着广播,一支汽水还没喝完,一帮背书包的小鬼子冲进便利店,走在前面的那个在柜台上拍了两张一元纸币,冲其他小鬼霸气地说道:“汽水自己拿,我请客。” 话音未落,呼啦啦,几个小鬼扑向汽水箱,一支支汽水被抽出来,瓶口送进嘴里,用牙起开瓶盖,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咕嘟咕嘟。 小鬼当中还有一个不合群的,黄湛森是也,等别人的汽水都快见底,他才慢悠悠地取了一支,用开瓶器打开瓶盖,呡上一小口冲冼耀文说道:“大水喉,这瓶汽水你请我好不好?” “叫声契爷,店里的东西随便你拿。” “想当我契爷,做梦。”黄湛森啐上一口,不再搭理冼耀文,自顾自喝汽水。 冼耀文淡淡一笑,往请客的大老板李小龙瞟上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放进柜台里,打量里面的针头线脑。 友谊影业需要物色几个会演戏的小孩子给主角配戏,但他从来没考虑过李小龙,这小鬼是个刺头,想用好需要下功夫调教,只是特约演员犯不着太费劲。 十月份上映的《方世玉父子报血仇》,里面演小方世玉的那个叫小麒麟的小鬼不错,筋斗翻得漂亮,可以找他父母谈谈,先放在友谊影业用着,要是有潜力吸收进龙道细细栽培。 一帮小鬼在店里嘻嘻哈哈闹了一会,接着跑去外边占据听广播的有利地形。 店里恢复安静片刻,在楼上吃过饭的陆雁苏走了进来。 冼耀文将汽水喝完,带着她走向“休闲”。 “人已找好,随时可以开工。”行至半路僻静处,陆雁苏说道。 “知道该找谁拜码头吗?” “避风塘海联会,由在海里做买卖的疍家人、围头佬、东莞佬三方势力建立,想在海里卖水果要东莞佬大虾点头,海里的果艇七成从他那里上货。” “哪个社团的?” 陆雁苏狡黠一笑,“果栏商会。” “不错,还会开玩笑。这个大虾善用商业手段还是耍流氓?” “耍流氓。” “对付流氓最好还是用法律,既然这个大虾耍过流氓,成文法里总有几条适合他,下午有没有安排?” “可以调整时间。” “下午茶我约了友侨影业的梅友卓,晚饭打算约一位潮州籍警察,你跟我一起。” “好。” 来到“休闲”,陆雁苏做头,冼耀文泡脚、修甲,一边听纳兰淳熙讲述八大胡同名人往事,正事一会再说。 八大胡同的名人故事多,冼耀文已经听过蔡锷、短命太子袁克文,还有名字既孤独又俊秀的陈先生等人的故事,今天纳兰淳熙随意一捡,捡出一个胡适当故事男主角。 泡在温水里嚼着送到嘴边的干果,倾听名人掩藏在光鲜门面背后的真实故事,甚是畅快。 一段往事听完,陆雁苏的头发做好,“休闲”要服务的不过寥寥数人,梳头婆宋蝶平时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翻阅各种杂志,加上她以往积累下来的经验,弄头发的技术已经迈向炉火纯青,还别说,陆雁苏的发型说不出什么名堂,却是很适合她,颜值加分不少。 定好的闹钟响了,冼耀文开始与结束都随意的松骨告停,稍稍放松,品一杯纳兰淳熙收藏的朝阳牌普洱,捎带再听她小讲一段落魄八旗子弟如何把穷苦人用以解馋的茶叶碎“高沫”,赋予文化和地道的故事。 短短五分钟的故事,冼耀文对“楚王好细腰”温故而知新,结合老头子给他说的查架、拍婆子等旧事,他总结出一个新营销词汇——阶级效应。 一身舒爽后,坐进车里,冼耀文对陆雁苏说道:“你的情感状态在我关心范围之内,有了男人告诉一声,别瞒着我。” “暂时没这个心情。”陆雁苏干脆地说道:“等我憋不住想找,会告诉你。” “通常女人很容易把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所以我不会和女下属上床,你是例外,工作太忙没时间找,我可以让你将就一下。” 陆雁苏莞尔一笑,“我对你不感兴趣,暂时。” 冼耀文淡笑道:“谢谢你给我保留一点面子,补充了一个暂时。” “不,暂时是我的真实想法。” “好吧,继续你的暂时,我暂时想把另外一份工作交给你。” “什么工作?” “管理我的女人,我的意思是外面的女人,情人、露水姻缘,先从结束工作开始接手。” “让我唱黑脸?”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善后,对女人我从来不搞用强和随意许诺那套,所以,用不着唱黑脸。” “那还有什么好善后?” “即使分开了也是朋友,人情往来还是要有的。” 陆雁苏在冼耀文脸上连瞟两眼,“你这人还真奇怪,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 冼耀文呵呵一笑,“别觉得我奇怪,也不要对我好奇,女人对一个男人好奇就意味着沉沦的开始,你知道我们两个来真的不合适。” 陆雁苏白了冼耀文一眼,鼻腔里哼了一声,“你真够自大,居然觉得我会喜欢上你。” “谁知道,女海王女士。” “女海王什么意思?”(本章完) 第421章 菲林卖给有心人 “格特鲁德·埃德尔,第一位横渡英吉利海峡的女性,也是速度最快的人,当她回到美国,曼哈顿超过200万人走上街头,向这位英雄欢呼致敬,并称呼她为‘海浪女王’。 她是英雄,你也是,你没有征服海浪,却临幸了如海般汹涌的浪男,所以,我叫你一声女海王以示致敬。” “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女海王,我只交往过几个男人。”陆雁苏笑骂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不用心虚,女海王没什么大不了,想让社会风评不揪着这一点不放,你在其他方面要做出亮眼的成绩,如此,在感情方面,只会被一笔带过。” 闻言,陆雁苏若有所思,“真的会这样?” “会的。”冼耀文一边说,一边打开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说道:“好了,女海王先放一放,工作时间到了。 我之前联系过美国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的苹果协会,拿了报价单,也说好要过去考察,现在我把后续的事宜交给你,等香港这边安排好,你飞过去一趟,到红蛇果和蜜脆种植地实地考察一下。 就我所知,俄勒冈州的苹果品质要比华盛顿州好,但华盛顿州对果农的补贴更多,价格有更大的压缩空间。 更详细的资料,你到了美国可以跑一下两个州的农业部,亮出进口商的身份,他们肯定会热情招待你。 如果行程宽裕,再去一趟加州,到加州脐橙园看看,顺便搞一份过去五年的蓟马灾害报告和年度降雨表。” “蓟马是什么?” “thrips,自己查书。你人可以不到加州,但两份报告必须搞回来,不过时间上并不紧迫,目前香港主要销新会和汕头的甜橙、柳橙,品质高,加州脐橙未必竞争的过。” “既然竞争不过,为什么要……” 不等陆雁苏说完,冼耀文就打断她说道:“没有水果吃不会死人,没有粮食吃会死人。平时多看内地和左派报纸,关心一下内地的粮食产量和人口变化。 你是哈佛的高材生,不难从美国搞几篇‘苏联问题专家’撰写的农业集体化分析及评论文章,阅读一下,对你有好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无粮草则亡,了解一下朝鲜半岛的战事动态,把自己代入两边的后勤官,分别统计一下消耗。” 不管陆雁苏有没有消化,冼耀文又指着另一份文件说道:“伊朗全年都有西瓜上市,这是西瓜出口商名单,后续由你联系……” 说完伊朗,说台湾、泰国、菲律宾,冼耀文将自己做的功课一一交待给陆雁苏。 虽然甘甜果行的成立一拖再拖,但他并没有就此闲着,一直都有做功课,就他手里所掌握的信息,足以将陆雁苏送到“0至1”的路程末段,她只需向终点冲刺,然后站到“1至∞”的起跑线上。 简而言之,他已经将甘甜果行赚到第一个100万,即第一桶金的幕后工作弄了个七七八八,陆雁苏只需站在台上开半麦对口型,再扭几下腰,抛几个媚眼,就能秀观众一脸。 到山今楼的路不长,事情没交代完,两人已经走进店里。 大概是周六的原因,今天店里的生意挺好,没有空桌,就是那张自留桌都坐着人。陈燕和盘英都在,坐在十二金钗的桌前,明星桌前也坐满了人,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前,王霞敏坐在那里,同桌是油麻地警署的人。 山今楼是“警民共建单位”,与警署之间常有来往,警署开展“扫街创卫”活动时,山今楼会把热菜热饭送到第一线。 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鸡档,对缴纳规费的义务履行不积极,警署要来一次突击扫街活动。 看着和谐的画面,冼耀文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办一份《香港文明报》,报纸的宗旨是教化世人如何做一个文明人;报纸定价1.5元,与各警署展开合作,遇到有违规不文明之商户,强制其订整年的《香港文明报》,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个文明商户。 报社所得收入,1元用于改善警察工作条件,1.5毫投入慈善事业,5仙投入文明宣传活动,3毫留在报社充当运营费。 这样一来,一年轻轻松松能赚两百万往上。 “不错的点子,改天还能记起,送给姚木或刘福。”脑子里念头一转,冼耀文冲看向他的阿玫颔了颔首,随即到收银台打了个电话,带着陆雁苏进了包厢。 稍坐,潘小醉捧着一个托盘,拿来了冼耀文的私家茶叶和茶具,在托盘里还有两个碟子,盛着切成小块的猪脚,以及一个漱口盂。 潘小醉一边摆茶具,一边说道:“老爷,我从一个隆江人手里买了炖猪脚的方子,打算在店里推出猪脚饭,你试试味道。” 冼耀文看了眼猪脚,说道:“怎么还拿来两碟,不一样的?” “这碟是禾虾头(粤东黑猪)的猪脚,这碟是大白猪的猪脚,从和兴行拿的冻货。”潘小醉指着碟子分别介绍道。 冼耀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大白猪的猪脚凑在眼下端详,“猪脚的价格相差多少?” “一秤相差十几块。” 此时香港农产品批发上货,一般的计量单位是斤、秤、捆,除了斤有准数,秤和捆没有标准,不同的商品重量不同,只在小范围内流通,和业外人没什么关系。 冼耀文将猪脚送进嘴里嚼了两口,感觉比他记忆中的味道要好上三分,应该是方子和烹饪水平方面的差距。 漱了漱口,再夹一块禾虾头猪脚品尝,味道又要好上三分。 放下筷子,冼耀文看着潘小醉,道:“你有什么想法?” “老爷,我想把禾虾头当成点心推出,叫秘制猪手,大白猪做成碟头饭推出,上桌时浇半勺汤汁,好下饭,码头的苦力会喜欢吃。” “想法不错,汤汁要油而不腻,味道要好,有油水,饭可以少吃一点,又不耽误卖力气。” “哎,那我让后厨准备推出。”潘小醉喜滋滋地说道。 “好。” 潘小醉离开后,陆雁苏问道:“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被夸一句就喜形于色。” “店里有规定,谁开发的新菜,每卖一份就能拿到一成利润分红,换了你也会开心。”冼耀文摆弄着茶炉,嘴里随意回道。 条件上来了,方方面面就开始讲究,家里用自来水,喝的却是山泉水,山今楼也是一样,每天蔬菜园的员工会往这里送一桶水。 蔬菜园只有七名员工,却从大众安全警卫雇了三支小队负责安保工作。 “她是厨子?” “店长。”冼耀文点着龙眼木炭,坐上水壶,手指一隅的留声机,“放张唱片。” 随着钢琴曲响起,冼耀文坐到摇椅上,闭目养神。 陆雁苏接过煮茶的工作,用心炮制。 不知何时,冼耀文感觉肩膀一重,鼻子里钻入一股香风,兰蔻魔法的味道。 卡罗琳来了。 冼耀文睁开双眼,在卡罗琳身上扫了一眼,又抬手看了眼手表,“来得有点慢。” “boss,我有工作。” “偶遇梅友卓,约好喝下午茶,等下他会过来。”冼耀文勾住卡罗琳的腰,人坐了起来,随即吹了声口哨,“卡罗琳,越来越丰满了,你的薪水不会都用来享受美食了吧?” 卡罗琳无视冼耀文关于身材的评价,只关注工作,“友侨影业的梅友卓?” “嗯哼。” 卡罗琳是米歇尔的代表和眼睛,关注的事务要远远大于她具体负责的事务,冼耀文也从不避讳她,友谊公司的重要文件都会经她的手。 “黄飞鸿?” “大概是的,等下就会知道。” 说着,冼耀文去了卫生间,放水、洗漱,收拾妥帖后回到包厢,坐在桌前细品香茗。 两点,梅友卓准时出现在包厢,曹达华同行。 简单寒暄,不等梅友卓进入主题,冼耀文先一步说道:“曹生,友谊影业策划了一个系列项目《重案之虎》,近期准备筹备第一部,男主角吴孟达我想邀请曹生出演。” 冼耀文接着说了一下他构思的影片情节梗概。 梅友卓和曹达华两人一听便知《重案之虎》有搞头,梅友卓心头一热,面上发苦,为什么友侨影业尽是一些没搞头的片子。 曹达华笑着说道:“冼生,《重案之虎》什么时候开拍,我看看有没有档期。” 冼耀文淡笑回应,“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影片开拍之前,我打算先推出同名小说在《福报》上连载,趁着名声正响亮顺势推出影片。如果曹生愿意出演,主角吴孟达的形象就按照曹生进行勾勒。” “冼生打算拍几部《重案之虎》?”梅友卓问道。 “十部的剧本大纲已经出来,前三部的脚本在构思当中,目前来说,三部是一定会拍的,后面会拍几部看盈利情况,只要有利润,《重案之虎》会一直拍下去。” 冼耀文看向曹达华,继续说道:“曹生,友谊影业的运作方式和其他影业公司有所不同,如果你参演《重案之虎》,关于片酬有三种方式: 一,固定片酬。 这个不多解释,就是现在流行的方式,只是我们友谊影业在片酬上比较大方。 二,固定片酬加票房分成。 曹生可以先拿一部分片酬,保证不会白忙一场,剩余的片酬当作投资,拷贝卖得越好,曹生分到的越多。合约期限十年,只要是合同签订后的十年内,卖出的拷贝,曹生都有分成。 三,利润分成。 曹生可以选择把所有片酬当作投资,甚至友谊影业还会给你一个额外投资额度,你彻底变成投资方,按照投入资金的多寡分配利润分成,请注意,我说的是利润分成,不是票房分成。” 冼耀文顿了顿,轻笑道:“英国女作家碧雅翠丝·波特于1902年发布了《彼得兔的故事》,出版商见这本童书大受欢迎,顺势推出了彼得兔毛绒玩具,销量很好,由此诞生了一个新名词‘周边产品’。 进入三十年代,一个叫米老鼠的动画形象横空出世,迪士尼靠着米老鼠大发其财,周边产品受到好莱坞其他影视公司的重视。 进入四十年代,周边产品开始流水线生产,快餐企业和食品包装合作,电影人物被印到早餐盒上,大批量在商店内销售。 友谊影业会学习好莱坞的模式,在周边产品上展开探索,比如会推出《重案之虎》的公仔纸,以及其他方方面面的商品,这一块的收入也属于利润分成的范畴之内。” 说着,冼耀文将目光放到梅友卓身上,诚恳地说道:“梅生,友谊影业已经构建了南洋、北美、英国、法国的发行渠道,近期就会成立一家子公司独立承揽发行业务,友侨影业可以考虑将影片交给友谊影业发行,我敢保证友侨影业拿到的分成会比之前多。” 闻言,梅友卓内心被震了一下,嘴上却依然不动声色道:“冼生,友谊影业在北美的发行渠道是指唐人街的华人影院?” 梅友卓是台山人,自清代以来,台山人好客之名传遍万界,台风、地震、旱灾、瘟疫、饥荒频频造访台山,对台山人之好客赞不绝口,后来,洪秀全慕名去了趟台山,回老家后画了个十字就地起义。 就因为一丁点关联,台山遍地是太平匪,台山人的人头可以换钱,湘麻子嘴里喊着口号“小平、折二、折五”,手里抡着破刀,一串串收割台山人头。 客人一茬接着一茬来打秋风,台山内部又是土人和客家搞械斗,征战多年,总结出一套做好后勤的好办法,就是把俘虏当成猪仔运到港澳去卖,土卖客、客卖土,从南洋到南美,到处都有台山猪仔。 在猪仔当中,就有梅氏的耀字辈祖先,梅友卓自幼丧父,由一位古巴的叔叔资助在台山完成小学学业、商店工作、结婚后,梅友卓移居古巴,然后在堂兄梅友容的帮助下前往芝加哥。 在芝加哥,有一个比梅友容高一辈的族人梅宗周建立了芝加哥唐人街,并帮助许多族人来到芝加哥,待梅友卓抵达芝加哥,来自台山的梅氏族人已成为芝加哥的一支主力军,人数超过八百。 借着这样的环境,梅友卓发了大财,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1939年,曹绮文去芝加哥为战争救济演出,与梅友卓相遇,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各自踹掉名字都不用出现的角色,两人结合,后在曹绮文的推动下,梅友卓移居香港,投资了不少产业,友侨影业就是在这背景下成立。 从梅友卓的人生履历就可以看出他在美国唐人街的势力,虽然是待在芝加哥唐人街,但想必和旧金山、纽约的唐人街有所联系,且是影视业的从业者,友谊影业假如进入美国唐人街,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里头的弯弯绕,冼耀文心里非常清楚,他淡淡一笑道:“梅生,不是我小觑身处美国的同胞,唐人街的电影市场有限,华人影院大概出不起大价钱买拷贝,等影片上映一年半载,实在开发不出新观众,我才会考虑卖拷贝到华人影院。 不管怎么样,蚊子再小也是肉,多赚一点是一点。” “不卖到唐人街,难道冼生把拷贝卖到美国人的院线?” 冼耀文颔了颔首,“友谊影业和环球影业已经签了合作协议,在发行领域展开合作,只要影片的质量过关,进入美国影院的问题不大。” “冼生真是厉害,居然能打通美国人的院线渠道。”梅友卓赞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我们公司的《火烧平阳城》刚刚下映不久,票房很普通,成本还没有收回来,不知道冼生能不能帮忙?” “梅生,帮忙发行没有问题,但恕我直言,《火烧平阳城》的场面过于简陋,故事线又有点复杂,我的意思是对美国佬而言过于复杂,单是一个侠字美国佬就搞不懂,票房方面表现不会太好,拷贝卖不出高价。 欧洲方面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况,我会让人在南洋多发力,尽可能把拷贝卖到更多的国家。” “自己公司的影片,什么水平我心里清楚,冼生说的我可以理解。”梅友卓端起茶盏说道:“以茶代酒敬冼生一杯,影片发行的事拜托了。” 冼耀文举盏回应,“梅生不必太客气,大家发财。” 一盏茶下肚,冼耀文放下茶盏,给梅友卓续水,“梅生,真不好意思,今天是你约我,你还没开口,我却喧宾夺主,失礼了。” 梅友卓笑道:“冼生方才说的事我很喜欢,希望我们下次见面还能重演。” “哈哈哈。”冼耀文笑着将水壶坐回茶炉上,“我也希望见到梅生就有好事,我猜梅生现在就有一件好事没讲。” 梅友卓苦笑一声,“好事没有,坏事倒有一件,友侨影业自开业以来一直不温不火,当初投入的资金也无望收回,我已经萌生退意,打算再坚持一年半载,实在不行就收歇。” “梅生不用过于忧烦,相比你的其他生意,友侨影业算不了什么。不过,我倒是觉得影视业大有可为,梅生再坚持坚持,一定会有起色。” 冼耀文怀疑梅友卓已经收到菲林会禁运的风声,他这是打算急流勇退。 “我没有冼生这么乐观,我有一个朋友向我透露了一个消息,美国政府近期会发布冻结令,对中朝两国及其国民在美国境内的资产进行冻结,包括有形的、无形的动产和不动产,‘或有资产’及其权益。” 冼耀文故作惊呼,“这么说一点资产都不放过?” 梅友卓颔首,“是的,一旦被冻结,能不能拿回来是个问题。” “冻结对象不包括梅生这种已经有美国身份的人吧?” “不包括,但冻结令一旦发布,我想美国一定会扩大禁运的范围,或许菲林也会成为禁运物资。”梅友卓说话的同时给了冼耀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考虑到菲林将来还要出售,对购买菲林一事,冼耀文只要求做到低调,而不是密不透风,无论是资金流向还是搬运和储藏,以及出售菲林的公司三个环节,只要有心人盯着友谊影业进行调查,不难查到友谊影业囤积了大量的菲林。 梅友卓的眼神已经大抵说明他是有心人,大概还打过同样的主意,只是时机错过了,现在开始囤积已是赶晚集。 冼耀文淡笑道:“这对友谊影业倒是个好消息,当初我猜菲林要不了多久就会涨价,前前后后友谊影业投入了一百多万囤积菲林,要是真禁运,应该能小赚一笔。” 梅友卓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不疾不徐道:“冼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友谊影业囤积的菲林感兴趣,不知道什么价格才肯出手。” “梅生真想要?” “当然。” 冼耀文端起茶盏,沉思片刻后说道:“友谊影业一共囤积了价值147万的菲林,37万留作自用,110万可以出手,原先我的打算是涨到三倍再出手,即预期利润220万。 既然梅生想打包,价格上自然要优惠,我把预期利润压下一半,梅生一共需要给友谊影业150万现金,外加友侨片场的产权。” “价格太贵,对友侨片场的估值也低了。” 冼耀文放下茶盏,凝视梅友卓嘴上香烟的火苗,“梅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友侨片场的估值我已经加上了土地增值的部分,70万相当公道。” 梅友卓连吸了几口烟,“加一个条件。” “请讲。” “友侨影业和友联影业在未来五年可以免费使用友侨片场的片厂,不限次数和时间。” “只能在合理的范围内,如果超出,我只能说声抱歉。” 梅友卓笑道:“这是自然。” “成交?” “冼生,价格。” “菲林一事,友谊影业的资金滞压了半年之久,计划变更,我本就对股东不好交代,利润再少,我更难交代,梅生,我已经让了两步,你也让一步?” “好吧,我让一步,成交。”梅友卓伸出右手。 冼耀文握住梅友卓的手,淡笑道:“梅生,合作愉快。” “冼生,合作愉快。” 聊了二十分钟闲篇,梅友卓和曹达华离开,卡罗琳跟着离开,她要负责后续的签约交接事宜。 冼耀文两人离开桌前,坐到摇椅上。 陆雁苏躺着晃了一会摇椅,玩够了转脸对冼耀文说道:“这么简单就赚了120万?”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友谊影业的资金是借的,有利息。”冼耀文闭着眼睛说道。 “汇丰的?” “嗯。” “那能有多少利息,100万的利润总有吧?” “有。” 陆雁苏在冼耀文手臂上拍了拍,“刚刚赚了100万,你不兴奋?” “你是陆家大小姐,不是调景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难民,不要大惊小怪。” “我家所有的资产都算上也没有多少个100万,还是用了几十年才积累起来,我现在承认你赚钱的确厉害。”陆雁苏此刻变成了冼耀文的小迷妹,看着冼耀文两眼放光。 冼耀文睁开眼,乐呵呵地看着陆雁苏,“你没有在报纸上看过周孝赟入股中华制衣的报道吗?中华制衣现在的估价是4000万。” “我又不是傻瓜,那明明是你和周孝赟联手炒高中华制衣的估值,下一步中华制衣就要准备上市了吧?” 冼耀文竖起大拇指,呵呵笑道:“厉害,居然被你看穿了,作为奖励,我送你一架飞机。” 陆雁苏狐疑道:“不会是模型吧?” “真飞机,pt-17西点军校生教练机,新的不贵,二手的更便宜。”冼耀文将一只手枕到脑后,“每个男人都有一个飞行梦,我也有,过段时间我打算买上几架,办一个飞行俱乐部,有你一架。” “开飞机吗?”陆雁苏陷入幻想。 看着陆雁迷离模样,冼耀文复又闭上双眼,琢磨友谊影业即将回流的150万该怎么花。(本章完) 第422章 润物细无声 正当冼耀文琢磨之时,包厢的门被推开,潘小醉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老爷,林百万来了,后面还有人追着他砍。” 冼耀文眉头一蹙,冲包厢外说道:“几个人?” “两个,一大一小,大的三十出头,小的十来岁。”戚龙雀回道。 “被按住了?” “刚被自己人按住,警察要插手了。” “你去说一声,我们自己处理,把人带过来,不包括林百万。” “是。” “小醉你出去吧,给客人们说声抱歉。” “好的。” 未几。 张龙和卫嘴子出现在包厢,前者手里拎着个小鬼,普通小鬼,比较特别的地方是年纪小小抬头纹已经层层叠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礼貌地说有点像沙皮狗。 后者锁着一个三十啷当岁的男子,双眼无神,眼眶里充盈血丝,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呈屎黄色,裤子的两边大腿处泛着油光,灯光照射下有一点反光。 男子这副样子,十分符合从昨晚打牌一直打到现在的赌鬼形象,又事关林百万,男子可能是某麻雀馆看场子的烂仔或收债人。 心中有了判断,冼耀文摆了摆手,说道:“把人放开。” 随着卫嘴子将男子放开,冼耀文站起身来到桌前坐下,从西服内兜取出钢笔,旋开,将笔帽套在笔杆上,随即放在桌上。 取一新盏倒上茶,放置在自己对面的桌前,坐回水壶,转脸冲男子说道:“请过来坐。” 男子看一眼卫嘴子,又看一眼张龙,接着瞄了一眼站在包厢门口的戚龙雀,咽了口唾沫,凝视冼耀文,亦步亦趋地走到对面坐下。 “请茶。”冼耀文抬手示意。 男子只是瞄了眼茶盏,嘴里色厉内荏地说道:“是杀是剐画个道,我火麒麟接着。” 冼耀文淡笑道:“没这么严重,请茶。” 闻言,火麒麟端起茶盏,不顾茶水滚烫,一口气喝完。 哐,茶盏落回桌面,火麒麟盯着冼耀文的脸,等着他开口说话。 “林百万欠你钱?” “七百块。” “赌债?” “不是。” “九出十三归?” 火麒麟不耐烦地说道:“一句句问烦死了,我自己说,我是开麻雀馆的,林百万这仆街常在我那里打牌,没钱就问我借,前面还好,有钱就还,这次的七百块欠了半个月,催他三次还不还,我不砍他一只手,以后谁都敢不还钱。” “哦,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说道:“所以,林百万跑来这里是凑巧?” “我不知道,他跑我追,被按住才知道跑到山今楼,林百万,冚家铲……” 冼耀文呵呵一笑,“冚家铲三个字还是收回去,你砍林百万我管不着,你骂他冚家铲可就跟我扯上关系了。” 火麒麟仿佛想起什么,盯着冼耀文的脸猛看,俄而,嘴里磕磕绊绊地说道:“岑……冼,冼耀文?” “哟,知道佩佩,看样子你的麻雀馆离这儿不远。既然是邻居,事情就好办了。”冼耀文拿起桌上的钢笔,往火麒麟面前一放,“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惊扰了店里的客人这是已发生的事实,你要是全须全尾走出去,明天就有人敢烧我的制衣厂。请吧,给点交待,然后自便。” 说完,冼耀文朝小鬼瞥了一眼,“你儿子?” “是,是我儿子。”火麒麟哆哆嗦嗦地说道。 “叫什么名字?” “冯志强,店里的客人都叫他沙皮狗。”火麒麟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半唐番会不会因为小崽子放我一马。” “有几个儿子?” 火麒麟心中一喜,利索地答道:“三个,这个是老二。” “老二是沙皮狗,其他两个的花名不会也是什么狗吧?” “不是,不是,老大叫猪油仔,老三还小,没被人起外号。”火麒麟隐约觉得自己的交代好像可以免了。 “老豆是孩子的天,当着你孩子的面,我不想把他的天捅穿,交代免了,你走吧。”冼耀文摆了摆手。 火麒麟瞬间心中狂喜,忙不迭点头哈腰道:“谢谢冼生,谢谢冼生。” 再次摆手,冼耀文目送父子俩走出包厢。 冯氏三兄弟,他有所耳闻,吕乐的三个收租佬,以沙皮狗为尊,因为猪油仔出面扛包,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三个只栽了他一个,也因为他的事情有定性,编剧才敢将他写进剧本里,一个猪油仔代表了整个收租佬群体形象。 其实,收租佬就是探长们的背锅侠,出了事负责扛包的角色,哪个探长身边没有几个,韩森边上现在就有一个东莞佬。 冼耀文没想到的是,原来最有名的三个收租佬还是小鬼,看样子他们的时代还未展开。回想刚才吓得大气不敢出,只知道发抖的沙皮狗,他会心一笑。 …… 六点。 包厢依旧。 桌上只有一道菜,盆菜,桌边坐着四个人,冼耀文,左手边王霞敏,右手边陆雁苏,对面吕乐。 冼耀文用公筷夹了一块腐竹放进菜碟,放好公筷换私筷,裹上菜碟里的冬粉和猪皮一起塞入嘴中,细嚼慢咽待嘴里腾空才说道:“吕生知不知道沙螺湾发现了钨矿?” “听说了。” “有个熟人,江西人,原来是赣州有名的钨矿大亨,后来遇到一点事日渐式微,来了香港只能经营菜馆为生,好在他善于经营,菜馆的生意不差,有了一点积蓄,他听说了沙螺湾的消息,想找我合作采矿,我对采矿不感兴趣,谢绝了他的好意,但答应帮他找一个合伙人。” 冼耀文放下私筷,端起酒杯,“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吕生你,矿上的事情他搞得定,矿外的事情搞不定,你们两个合作有搞头。” “冼生说有搞头,肯定有搞头,我搞。”吕乐嬉笑道。 冼耀文假作苦笑,“吕生你这样,我倒是为难了,我只是给你们牵个线搭个桥,生意还是要你自己去跟他谈。讲真的,生意没我什么事,吕生不用看我面子,能搞就搞,不能搞拉倒。” “我也说真的,整个香港都知道冼生最会做生意,你说有搞头,绝对不会差。”吕乐一脸诚恳地说道。 “哈哈哈。”冼耀文仿佛对吕乐的马屁很受用,志得意满地将酒杯往前一送,“来来来,喝酒,喝酒。” “冼生,干杯。” “干杯。” 杯酒下肚,冼耀文冲陆雁苏使了个眼色,陆雁苏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吕乐身前。 吕乐看向信封的当口,他说道:“吕生,今天约你还有另一件事要说,陆小姐在做水果生意,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请你帮个忙。具体的你们聊,我去放松一下。” 说完,冼耀文走出包厢,王霞敏紧随其后。 食のや,即食の也,在日语中意为食屋,松田芳子原来归隐的店铺,刚改名不久。 松田芳子和南云惠子挨着坐在柜台,正在品尝台南的鸡丝面。 清代有一名官员叫伊秉绶,因他为官“有政声”,加上书法成就颇高,故与他交游的文人墨客不少。为此伊府上常常是宾客接踵而至,就连负责准备宴饮的厨师也跟着忙碌。 伊秉绶为了减轻厨师们的负担,命人将面粉和鸡蛋掺水和匀,擀成面条状后卷曲成团,晾干后再下油锅炸至金黄色捞起。 这样的鸡蛋面因含水量极低,可保存较长时间不变质。而客人一到,便可随时取用。食用时只需用开水冲,加上炒制好的香菇、瘦肉等佐料即可。后来为纪念伊秉绶,此种面食得名伊府面,或简称伊面。 伊面盛行于江浙和岭南,后被人带去台湾南部,经过本土化的改良,演变成红面线和意面,台湾日治时期,有人吸收了日式料理的元素,结合红面线与油炸意面,在餐厅菜单上推出了鸡丝面。 战后,鸡丝面变成类似挂面的单品对外销售,并借着在东洋经商的台湾人渠道,少量出现在大阪的市面上。 “松田会长、南云社长,焢肉饭,请品尝。”柜台内,一个男人将两碗台湾卤肉饭分别放在松田芳子两人面前。 男人叫张国文,台湾屏东人,很早就到大阪经营小生意,近两年主要销售鸡丝面,在小范围内生意还不错,由此,他萌生了改良鸡丝面,研发一种更适合东洋人口味及更方便的面条的想法,面条还未研发成功,名字却已经定下,长寿面。 正当他雄心壮志欲研发出长寿面,以晋升为大商之时,松田芳子找到了他,邀请他加盟食也食品株式会社。 本来他是想拒绝的,但当松田芳子拿出一张张特许厅出具的制面工艺专利证书时,他惊呆了,他还在研发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的长寿面,对方不仅已经有了成型的方案,还是十几种。 恭送对方时,又见到了骇人的排场,十来个大汉分站两旁,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后来一打听,居然是三口组,这么一来,对方既有技术又有势力,他好像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这不,他成了食也食品的储备干部,岗位直指社长一职,同时也成了食の也的兼职厨子。 有些事儿不能胡编乱造,总得做点样子出来,比如企业发展史、品牌故事,食の也在食也的故事中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重要人物最好都来这里走个过场。 “惠子,高野君跟我说过,在北平有一道菜叫折箩菜,吃完酒席,剩下的菜肴不问种类全倒在一块,就叫折箩菜。折箩菜一般用于打赏下人或帮工,作为给料之外的额外福利。 后来,在折箩菜的基础上,北平天桥一带衍生出一种食摊的经营方式‘瞪眼儿食’,一个锅里盛着浑浊的汤汁,里面煮着经过筛选的折箩菜,好的食材大部分被挑出,只剩下一点放进锅里。 收费方式是一文制钱一筷子,不论荤素,不管大小好坏肥瘦,只按数计价,先吃后付账。正因如此,主顾吃饭时十分小心,举着筷子瞪眼瞧准了哪块好才下筷子,这就是食客瞪着眼吃,因为要挑好的、大的肉吃。 瞪眼儿食不是北平的专利,每当某个地区粮食短缺,民众困苦,廉价的饱肚食物就会出现,香港有糯米鸡,东京有南京面,大阪有鸡丝面。” 松田芳子淡淡一笑,“高野君照顾我的情绪,说到东洋时并没有说和瞪眼儿食对等的食物,1945年,我吃过贱民の饭,从料亭、食屋、美军基地,各种渠道来源的泔水混在一起,叫平民の饭,平民の饭卖不完变馊,就叫贱民の饭,非常便宜。 金英寿发来的消息,汉城的黑帮已经在卖一种食物呼噜粥,‘呼噜’是猪吃食时发出的声音,煮粥的食材来自美军的食堂泔水,运气好可以吃到大块的肉和鱼,运气不好只能吃到烟头、口香糖、避孕套。” 南云惠子用心倾听,并没有提冼耀文曾经给她邮寄过一份韩国食品市场前景分析报告,松田芳子刚刚说的报告里有提到。 “韩国和东洋一样,都以大米为主食,贫瘠的土地却无法做到大米自给自足,现在是战争时期,无数韩国人食不果腹,即使战争结束,韩国人依然要面对大米不够吃的问题,为了缓解大米供应量不足的问题,韩国会引导国民食用杂粮与面食,以提高面粉的消费量。 因为美国对韩国的粮食援助方案应该会照搬对东洋的援助方案,援助的粮食以面粉为主,韩国会步东洋的后尘,国民的主食逐步加大面食的比重。 东洋人不习惯以面包为主食,韩国人也是一样,一种以面粉为原料,价格低廉,不需要额外配菜就很美味的面食是韩国战后困难时期亟须的,食也食品的方便面符合这个要求,且还有两个优点,节省燃料,节约进食时间,更多的时间可以投入到工作中。” “会长的意思是食也食品现在就开始准备进入韩国?”南云惠子明知故问道。 “这个问题高野君会亲自回答你。”松田芳子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放在柜面,“高野君命你去新加坡向他述职,四天后出发。” “哈依。” “博涛,怎么刚刚吃饭?” 出了包厢,冼耀文来到自留位前,冲正低头大快朵颐的梁博涛说道。 闻言,梁博涛连忙放下筷子欲起身。 冼耀文摆了摆手,让梁博涛接着吃,在梁博涛对面就坐。 “刚从工地回来?” “从山东平南发来的白菜今天到,我下午三点就从工地回来看李花子做泡菜。” “喔。”冼耀文微微颔首,“李花子是在现在的朝鲜境内长大成年后才去的沈阳?” “是的。” “她做泡菜的手艺还是老家那一套?” “听她说没变。” “这就好。”冼耀文再次颔首,“佩佩不在,食也的事务只好让你多承担一点,不仅是产品和生产工艺研发,营销方面你也要兼顾一下,比如煮方便面的锅。 铝从价格超过黄金的贵金属,到二战时期铝业迅速扩张,铝价被控制在331美元/公吨,铝制品产业已经具备大兴的先决条件。 铝制品导热性好,却不持久,热得快,凉得更快,按说不是打造炊具的理想材料,却是挺适合香港的气候,我们说等凉了再吃的次数总是比趁热吃多。 再加上方便面的目标客户群体做饭烧洋油灶或煤气灶,小铝锅用来煮方便面不仅能迅速煮沸汤汁,且能快速降温到温热状态,面条不至于煮烂,也方便端着锅直接吃。 捷和郑家在土瓜湾有一家捷和铝厂,可以过去谈一谈产品合作营销,捷和推食也得方便面,食也推捷和的铝锅,互利互惠。” 梁博涛脸现难色,“冼先生,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冼耀文和颜悦色道:“我知道的,让你做这件事,不代表让你亲自做这件事,别忘记你是食也的副厂长,一名管理人员,你不擅长的事可以找擅长的人去做。 这两天想一下食也都需要哪些岗位,做一份报表出来,我会让负责招聘的人和你对接。” “明白了。”梁博涛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 冼耀文站起身说道:“你继续吃,我还有客人需要招待。” 说是招待客人,冼耀文两人却是来到山今楼的大门外,往地上一蹲,点上雪茄,看车少人稀。 “林百万什么时候走的?” “脱困就走了。” “跑到山今楼来,不知道是真凑巧还是有意,佩佩不在,不管林百万可以,不管岑大牛说不过去,到哪都是我没理,你替我去看望一下岑大牛,保他一家三口一稀两干,四菜一汤,别直接给钱,拿不住。” “让人送还是我去米铺、菜场打声招呼?” “不用这么麻烦,找个佣人,让佣人拿着钱,佣人找一个壮实点的,打起架来不吃亏,还有,不用嘱咐她看好钱,林百万要偷要抢随他便。 自己送上门去,岑大牛多半会把握机会让我给林百万安排一个事做,在去之前,你先去顶一间杂货铺,不用太费心,差不多就行,反正用不了多久也会变成别人的。 鱼给了,渔也给了,守不守得住看他们自己,渔只会给一次,鱼可以一直给,等事态糜烂,就可以直接给钱了,一人一个月200元伙食费,过年加800元过节费,一年共计8000元整,一次给一年。” “有林百万在,不一定能花到年尾,可能会一次次开口预支下一年的,变成无底洞。” 冼耀文轻笑道:“毛脚女婿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给佩佩交代,无底洞是不可能填的。就这么说吧,你办一下。” “好。” 又吹了一会风,差不多时间,两人回到包厢。 事情已谈好,剩下的只是吃喝。 散席后,冼耀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东华医院,接上周若云才一起返回深水埗。 12月7日,农历十月廿八,是结婚的好日子,也是他和蔡金满的好日子,明天周末,他不能休息,要登上飞往新加坡的航班,百忙之中抽空办仪式、摆喜酒,毕竟这是当不了甩手掌柜。 这事早就告诉过周若云,夜里还把人接出来约个会,相信她会明白他的安抚和补偿意图。 把人带到九号楼,从底楼开始,两个人探讨每个房间的用途和布置,这间是主卧,这里要放什么,那里要添点啥,那间是次卧,给孩子准备,要添点啥啥啥,三楼是钢琴室、影音室…… 聊得细致,加上中途腻歪了两回,等走出九号楼,已是将近十一点。 “送你回去?” 寂静的楼下,两人抱在一块。 “不要,我想送你去机场,有客房吗?” “有,好久没住人了,床上用品一直没换,你还是睡我那屋好了。” “不要了,我们还没正式结婚哩。” “不要瞎想,只是一起睡,明天还得早起呢。” “还是不要了,这样不好。” “这样好了,你睡卧室,我在客厅将就一晚。” “嗯。” 吧唧一声。 夜,情浓! 偷藏禁果之事只有两个巴掌才拍得响,冼耀文不缺鲜梨,烂桃更是不缺,不会把持不住。且起夜迷迷糊糊习惯性走进卧室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狗血剧情只能干着急,却是望台兴叹,台下十年苦功,却无登台机会,可悲。(本章完) 第423章 新婚燕尔之繁文缛节 加冷机场。 下了飞机,冼耀文来到出站口等待。 大约过去二十分钟,施夷光朝他走了过来。 “亚当。” “莉莉。” 一段时间没见的两人来了个热烈的贴面礼。 脸颊分开后,冼耀文淡笑道:“莉莉,非常感谢你能来,还来得这么早。” 施夷光回以微笑,“我正好回伦敦过圣诞。” “圣诞以后不再回黄金海岸?” “是的,我已经准备好踏上铁娘子之路。哦,稍等。”施夷光取下背包,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冼耀文,用中文说道:“恭祝鸿案相庄、螽斯衍庆。” 冼耀文接过红包,乐道:“好生僻的贺辞,你在向我展示你的中文水平?” “你可以这样认为。”施夷光摊了摊手,说道:“我的住宿是不是由你安排?” “当然。”放好红包,冼耀文接过施夷光的行李箱,“想住在酒店还是我家里?” “无所谓。” “那就我家,我们走。” 这一回无人迎接,只有安排好的出租车,送施夷光到了河谷的店屋,冼耀文匆匆忙忙往欧思礼路赶。 抵达欧思礼路999号已是晚上八点,屋里屋外却是灯火通明,街对面的998号也是一样,花园里人头攒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冼耀文一踏进花园,李月如便发现了他,迎上来嘴皮子利索地说道:“裁缝在屋里等,你马上进去试礼服,试完礼服定扇面……” 李月如滔滔不绝说了将近一分钟,十几件事等着冼耀文做,而且是今晚就要完成。 气氛被烘托得这么紧张,冼耀文不由沉入其中,说了一句感谢的话,边往屋里走边脱衣服,进入客房,裁缝手里捧着一套清代风格的礼服在等着,见衣架子到位,赶紧拿着礼服往他身上套。 紫红衣、蓝绿褂,还有一顶瓜皮礼帽,迅速穿上,裁缝一阵打量,然后拿出皮尺在冼耀文身上比画了一下,裁缝记住要改的地方,等冼耀文脱下礼服拿着一溜烟消失。 时间很赶,裁缝不得不快马加鞭。如果不是拿的酬金够厚,少不了来上几句蒲你阿姆。 裁缝走了,轮到鞋匠,一双高厚底靴往冼耀文脚上一套,合脚,不用改。冼耀文的感谢声中,鞋匠拿着一个厚绿包,气定神闲地走人。 接着,冼耀文赤着脚来到客厅,给写扇面的老先生上了一记马屁,看着老先生在扇面上写下龙凤呈祥。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处理掉,等忙完,时间来到九点四十,布置新居的人离开,做吃食的几个老娘惹依旧在忙碌。 李月如又来到冼耀文身前,拿出一张红纸,说道:“明天早上八点给女方送汤圆,表示新郎已作好迎娶准备,下午两点女方会送汤圆过来,表示新娘已作好出嫁的准备。 送完汤圆,你就要去新娘家里住两天,第三天带着新娘回来敬茶,然后返回新娘那边敬茶,这里精简了一天,当天就带着新娘回来入洞房。 你岳母的意思要用白绢,槟榔银盒已经订制好,放在卧室的衣柜里。” 李月如迟疑了一下,说道:“用白绢就代表……”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明白的,明天我让人送些金条过来,你帮我托人打成金瓜子、金叶子,金瓜子六斤六两六钱,金叶子七十二片,放在槟榔银盒里让金满带着回门。” 白绢是用来测贞洁的,早些年峇峇娘惹比较讲究这个,近些年基本省略了,李认娘提出用白绢,是对自己女儿有信心,不见红,任凭男方处置,见了红,你冼耀文该怎么对我女儿,心里要有数。 说白了,这是丈母娘对女婿的一次敲打。 冼耀文打金瓜子、金叶子,不是为了显摆,而是对丈母娘的回应,表示对蔡金满的重视。 李月如颔了颔首,“还有宾客名单你再确认一下,贵重食材明天就要定掉,娘惹好进场开始料理食材。” “好,辛苦你了,明天我弟弟跟你左右,有什么事你指使他去做。” 第二天早上,锣鼓队护送一盖盅汤圆前往街对面女方家里,不是直接过去,而是从欧思礼路左边出发,再从右边返回,二三十米的路愣是拉长到数公里,让周边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对新人即将举行婚礼。 到了中午,女方的队伍出发,按相反的方向来上一次,掐着点将汤圆送到。 接着,冼耀文就到对面坐“结婚监”,蔡家什么人都能见到,就是见不到蔡金满,她得待在卧室里坐监,敬茶日之前,两人不能见面。 坐监嘛,没什么地位可言,他不是女婿上门,而是小耀子,活倒是不用干,但哪凉快呆哪去。 一张凳子当凳子,一张凳子当桌,往花园的角落一杵,拿着几公分厚的报纸,茶也不敢喝,光数报纸上的字当娱乐。 虽说平时冼耀文看报纸也能看一天,但那是他主动选择看报纸,而不像现在只能看报纸,唯有发呆一个选择余地,心理上天差地别,他还是第一次感觉看报纸令人难受。 熬了将近三个小时,他看见蔡光耀朝他走来,摆着一张苦瓜脸,他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等蔡光耀来到近前,他心情愉快地说道:“大哥,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 蔡光耀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郁闷地说道:“新加坡的政治真令人丧气,权力集中在总督、辅政司和律政司手里,他们聚居在象征权力的总督府范围内。 总督住在最大的一座大楼里,辅政司住在仅比总督府小的洋楼,律政司住的是又次一等的洋楼。至于副辅政司和总督的私人秘书,则分别住在另外两座洋楼里,这五座建筑物之间每天都有24小时的私人电话驳接服务,那里才是权力的中心。 总督之下设有一个立法议会,25个议员当中只有6个是当地选出,其余不是由伦敦委派,就是由官员担任,以辅政司为首,民选议员没有决策的权力,在民众眼里,他们毫无地位可言,每次市政会或立法议会选举,投票人数少得可怜……” 唧唧呱呱,蔡光耀好是发了一通牢骚,冼耀文从中听出蔡光耀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却没有听出多少斗志,想必此刻他是迷茫的。 听蔡光耀发完牢骚,冼耀文淡淡地回道:“大哥,发牢骚于事无益,强者不会花太多时间抱怨环境,他只会花大量时间适应环境,进而改变环境,让环境成为他的助力。” 闻言,蔡光耀不再那么烦躁,他把凳上的报纸放到地上,和冼耀文相对而坐。 “耀文,我对政治非常感兴趣。” 冼耀文轻轻颔首,“我在伦敦就感觉到了。” “你有什么高见?” “没有。”冼耀文摇头,不疾不徐道:“大哥比我年长几岁,心性却不如我成熟,你是1911年处在浪潮里的大学生,有理想,有热情,有文化,却没有多少阅历,大概也说不上有脑子。 有理想,肯为理想付出,敢为天下先;有热情,如同干柴,一点就着,一煽风就旺;有文化,知道好的世界是什么样,能滔滔不绝地讲述怎么样才是好的生活。 这一类人是野心家眼里的可再生战略物资,最适合拿来利用,我看大哥现在就是挺不错的战略物资,若是跟丛林里的那些人走在一起,很有机会成为唤醒青年革命热情的先烈。 到时候,我会花笔钱,买点武器送给他们,请他们在宣传你的时候捧着一点,比如称呼你为马来亚之子,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蔡光耀苦笑一声,“耀文你如此看轻我?” “大哥,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才如此直接,忠言逆耳,你不喜欢听很正常。若是换了外人,我会以一个生意的和气说几句花团锦簇的话给你听,你大概会心花怒放。”冼耀文淡笑道。 蔡光耀大笑道:“这么说,我要感谢你的直接?” “随便大哥。” 蔡光耀收敛笑声,认真地说道:“如果换了你是我,你打算怎么做?” “大哥处在一个英国人不得不表现绅士风度的好时代,殖民主义落寞,英国人对失去马来亚和新加坡早有心理准备,大概已经抱着能多待一天算一天的想法。 只要是英国人能接受的方式进行反殖民斗争,这个时候从事政治活动的危险性不会太高。而新加坡的地方不大,一个人的口碑如何,一天时间就能传遍整个新加坡。 如果我是大哥,我会以我的专业技能为新加坡工人们争取权益,比如依照《紧急法令》的规定,进行合法的罢工,如此,我的威望会直线上升,在工会中建立群众基础。 并且,也不会吓坏接受英式教育,对英国价值观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人群,比如你的老板黎觉策划的进步党。” 说着,冼耀文起身扭了扭腰,嘴里抱怨道:“为了少去卫生间,我三个钟头没喝水,口干得厉害。” 蔡光耀呵呵笑道:“家里不止一个卫生间,金满在二楼,不会下楼,一楼的卫生间你可以随便去。” “妈也真是的,不早点告诉我。”冼耀文摆了摆手,“先不说,我去趟卫生间。” 说着,冼耀文匆匆忙忙赶往卫生间,借尿遁停止谈话继续深入,日子还长着,现在多说无益。何况,他在新加坡的一部分投资需要在英国佬时期变现,并不想太过加快历史进程。 第一天在煎熬中度过,第二天是更长时间的煎熬,到了第三天的午夜,总算是迎来了曙光,上头(梳头)仪式马上要进行,冼耀文要回999号。(本章完) 第424章 新婚燕尔之人情世故 上头是婚礼当中最重要的仪式,可以算作是新郎新娘的成年礼。 客厅大门口倒着放置一个米斗,冼耀文身穿白衫,面向屋内坐在上面,李光前口里念着吉语为他梳头,说一句梳一下,三句吉语,梳头完成。 接着,冼耀武代父母替他点燃一对红蜡烛,他跪地朝天祭拜…… 仪式一结束,冼耀文恭送李光前离开。 上头仪式本应是子孙满堂的年老亲友来操持,李成智这位对冼耀文和蔡金满两人结缡最重要的人物,将他父亲请来操持仪式,等于认了李家和他冼耀文之间的亲友关系。 虽说只是形式上的,但深入交好的意思已表达得相当明显,这种明显完全可以进退自如,虚实之间灵活切换,相对的,冼耀文较被动,承了情,受了恩,他只能偏向“实”,往后一些礼数必须做到位。 因为日子精简的原故,敬茶和出嫁被安排在同一天,稍事歇息,天刚蒙蒙亮,冼耀文起床洗漱,穿好短大衣,然后站在梳妆台前,由娘惹替他穿上镂空竹衣、上头白衫,最外面还有一层丝质绣纹长袍,里里外外共四层。 打扮妥帖,出了房门,在客厅相会蔡金满。 蔡金满的打扮比他还要夸张,一身丝绸长袍附宽袖设计,丝质百褶裙罩在下半身。裙褂皆以金线缝饰凤凰、蝴蝶和鸳鸯等各种吉祥物,并加上缀满金钻的花形霞帔,佩戴长串精致的华巫式及欧风的黄金珠宝链坠,边沿缝制着兔毛,寓意儿孙满堂。 此外,头顶金光灿亮的凤冠,镶钻饰珠之余还带绒球流穗设计,造工细腻精巧。其他诸如花簪、手镯、胸章、耳环等饰物很是不少,身上的饰品加起来至少两三公斤。 两人不发一言站到一起,等两个举着华盖的人走在前面,一个迈着四方步,一个迈着新娘步,连袂跟在华盖后面。 绕行,又见绕行,沿着欧思礼路缓慢行走,沿途每隔百来米就能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虽身着便装,却可以看出来自纪律部队。 这是福尔格释放的善意。 每隔两百来米,又可以看见两人为一组的“行人”,目光警惕,身上揣着疑是对讲机的长方体。 这是顾葆章从科莫多岛带过来的人,以及储蓄飞从加纳派回来的人组成的临时“婚防”混编小队,戴老板带着豆腐也在其中,职责自不必说。 几个转弯的路口都有六七个彪形大汉把持,维持着秩序别让人冲撞到华盖。 这是佘爷释放的善意。 绕行1.5公里左右,华盖终于来到999号。 没有长辈在,敬茶的程序自然是免了,待上一会,华盖沿相反的方向返回998号。 给岳父岳母敬茶行礼,冼耀文献上自己最大的敬意,婚礼说是按照峇峇娘惹的规矩来,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偏向他的迁就,说起来婚礼已经走样严重,有点不伦不类,只能说在形式上大致坚持。 敬茶礼结束,冼耀文和蔡金满各自回到自己房间,冼耀文小憩片刻,又回到客厅,等待吉时拜堂。 当下是新加坡的东北季风季节,老天爷却没打算让冼耀文好过,今日老天爷改姓周,半夜学鸡叫,早早把大太阳叫醒上工,室内温度摄氏27.5度。 吉时前半个小时,冼耀文裹着厚实的礼服,手持一把只能装酷、不许扇风的扇子,站在客厅实践心静自然凉的真理。 等啊等,终于熬到吉时到来,披着黑色蕾丝乌巾盖头的蔡金满款款来到客厅。 拜堂、迎亲,一切只能给女方带去满足感,男方无论对女方是否真心实意都会感到烦躁的程序结束,冼耀文坐在一张四柱帐杆睡床上,边上坐着披着盖头的蔡金满。 睡床以细密的镂空雕刻装饰,并摆挂手工细致的织锦布帘,上面全是吉祥花卉和鸟兽图案,用到的挂钩都是金制品,很是华丽。 冼耀文的心情不是太好,因为他闻到了鸡屎味。 床下有一只铁笼,里面关着一对鸡,一只公,一只母,这一对鸡要陪伴新人一起度过洞房之夜,明早才会打开笼门让它们自行出笼。 在峇峇娘惹的传统文化当中,公鸡先出笼,则预示着新婚夫妇会诞男孩,母鸡先出笼,则代表着新婚夫妇会诞女孩。若两只鸡同时出笼,则代表会有双胞胎诞生。 若两只鸡迟迟不肯出笼,则新婚夫妇可能会没有子嗣,峇峇为了延续香火,则会考虑娶第二个妻子。 闻着鸡屎味,冼耀文百无聊赖地打量新房的装饰,满眼髹得红彤彤的中式楠木家具,一个双层橱,一个架着瓷脸盆的洗涤架,一张梳妆台,还有一张点龙凤烛的桌子及两把椅子。 因为有卫生间的存在,少了一个类似抽水马桶的物件和夜壶。 打量完,收回目光往床上打量,一片喜庆的红色当中,装饰着一个捕梦网,恍惚了一会,冼耀文对蔡金满说道:“热不热?” “嗯。” “饿不饿?” “嗯。” “想不想上卫生间?” “不想。” “现在揭盖头?” “等送嫁娘送汤圆过来。” “喔。” 又是漫长的等待,不知何时,房门被叩了两下,却听不到有人发声,这是提醒可以揭盖头了,汤圆马上就会过来。 冼耀文迫不及待地拿起秤杆,挑开蔡金满头上的盖头,露出一张比浑身喜庆红还要红艳的俏脸。 是热的,也是羞的。 吃完汤圆的下一道程序就是入洞房。 未几,送嫁娘捧着一个托盘进入,托盘上放置一碗红白相间的汤圆。 冼耀文两人来到桌边就座,送嫁娘用匙羹舀起一红一白两颗汤圆,先喂冼耀文,汤圆入口不可咀嚼,只能吞咽,寓意白头偕老,冼耀文直接咽下,送嫁娘接着喂蔡金满。 你一口,我一口,一人吃十八口,分别都是三十六颗汤圆,相合三十六双,寓意六六大顺。 自此,繁文缛节只差最后一步。 这最后一步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汤圆只有元宵大小,喂耗子只能喂个半饱,何况是人。自打子夜开始,两人就没有正经吃过东西,饿了只能吃块糕点垫巴一下,饱暖未得到满足,谁有心情思淫欲。 脱掉完成历史使命的礼服,换上背心裤衩,蔡金满将其他衣服随意放在椅面,白衫却是慎重叠好搁在双层橱上面。 白衫意义非凡,百年之后还得穿上,如此,夫妻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相会。 999号别墅分上下两层,第二层有一个二十平米的敞开式厨房,将餐厅也包裹在内,厨房偏西式,只能进行简单的烹饪,煎炸炒都不行,油烟排不出去。 设计初衷也不是为了炒菜,只是为了弄一个不惊动佣人即可整点配菜小酌的私密空间,另外就是不可对人言的一点小情趣。 将李月如提前放在冰箱的吃食取出,冼耀文两人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明天回门?” “嗯。”蔡金满羞红着脸说道:“我要拿那个回去。” 冼耀文拍了拍蔡金满的手背说道:“抱歉,因为我的关系,婚礼有点赶,委屈你了。” 蔡金满握住冼耀文的手,说道:“老爷,没关系的,已经很好了。” “谢谢理解,吃吧,吃完早点睡,明天还要宴宾客。” “嗯。” 美好的一夜过去,省略了邀请女方家人一同享用椰浆饭的程序,蔡金满捧着槟榔银盒意气洋洋地回门,看架势颇有衣锦还乡那味儿。 李认娘早就在客厅等着,见到自家女儿的脸色便知万事大吉,但她还是问了一句,“见红了?” 蔡金满羞红着脸,不发一言将槟榔银盒放在桌上,掏出白绢递给李认娘。 李认娘接过,展开一瞧,白绢上赫然髹着一朵红牡丹,嘴里一连吐出几个“好”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叠好白绢,打开槟榔银盒的盖子,正欲放入白绢,金叶子散发的光芒便刺入她的眼眸。 愣了片刻,李认娘捻起一片金叶子,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随即放回盒里,抓起一把金瓜子在手里把玩,良久,呼出一口浊气,说道:“金满,以后好好服侍耀文、操持家务,耀文是个好孩子,你在冼家不会受委屈。” “阿嚒,我会的。”蔡金满点了点头,金豆子从眼眶中滑落。 李认娘抱住蔡金满,“傻孩子,别哭,对门住着,以后回来看阿嚒方便。” “呜呜呜,阿嚒,以后我一年只有一半时间才住在新加坡。” “别哭,别哭,阿嚒也会去香港看你。你已经是冼家的人了,早点回去操持一下晚上的宴席,耀文可是请了城中不少名流,不要给他丢脸。” 蔡金满又哽咽了一会,哭声渐次停歇,取出手帕擦拭双眼,待心情平复便说道:“阿嚒,我回去了。” 李认娘轻笑一声道:“你呀,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不哭了?” 蔡金满扭捏一下,说道:“不是阿嚒催我回去吗?” “走吧,走吧,赶紧回去。”李认娘赶鸭子般挥了挥手,用诙谐压制内心淡淡的哀伤。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成别人家的了,她心里岂会好受。 相比之下,蔡金满却是潜意识里已经切换到冼蔡金满的状态,现在是妻子,将来有了孩子,就是娘,角色会慢慢改变,有些情感也会发生变化。 999号里,冼耀文却是已经从新郎的桎梏挣脱出来,花园里,他和施夷光、格蕾丝·沙逊坐在一起,正在为两人做着介绍。 “格蕾丝·沙逊,汇丰新加坡分行的经理,我的好朋友。莉莉·阿尔丁-克拉克,服务于黄金海岸的一名大英公务员,我和她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 他的话音落下,施夷光先一步伸出右手,“沙逊小姐,我是阿尔丁-克拉克家族的莉莉。” 格蕾丝握住施夷光的手,平淡地说道:“沙逊家族,格蕾丝。” 等两人双手分开,冼耀文面向格蕾丝说道:“格蕾丝,我买下了南面的一个小岛,在岛上准备建一座酒店……” 不等冼耀文接着往下说,格蕾丝便打断道:“宜来分岛,对吗?” 冼耀文摊了摊手,“看来我不用做介绍,说点你不知道的,总督府和警务处的关节是莉莉帮我解决的,她是宜来分岛所属公司温曼的股东之一。” 随即,他又看向施夷光,说道:“我和格蕾丝在伦敦共同经营一家公司迪恩集团,将会在英国开展企业风险投资和期货股票投资,如果你有好的项目,迪恩会跟随你的脚步。” 施夷光看向格蕾丝,“是吗?” “迪恩集团由亚当说了算。”格蕾丝的语气依然平淡。 “ok。”施夷光端起桌上的酒杯向格蕾丝示意,“格蕾丝,很高兴认识你。”(本章完) 第425章 人脉影响人脉 下午四点半,当天气变得凉爽,冼耀文和蔡金满两人站在花园的门口,迎接来赴宴的宾客。 格蕾丝这个被邀请早点到的不算,最早来的宾客是自己人水仙。 “祝两位百年好合。”一句送给两人的贺辞后,水仙贴近冼耀文,压低声音说道:“你为我担心的事,怎么不为她担心?” “注意分寸。”冼耀文压低声音回了一句,随后大声说道:“何小姐,里面请。” 水仙剜了冼耀文一眼,扭着腰肢走入花园。 当水仙消失于视线,蔡金满问道:“老爷,你认识何薏心?” “她很有名吗?”冼耀文淡笑道。 蔡金满肯定地说道:“她的名字最近经常出现在报纸上,她身上戴的首饰是在安昌珠宝定的,花了二十万呢。” “真有钱。” 冼耀文回了一句,复又张开笑脸看向走过来的杨佩云和顾薇。 “冼先生、冼夫人,祝两位百年好合,瓜瓞绵绵。” “老板、老板娘,祝两位百年琴瑟,花开并蒂。” “谢谢,谢谢,杨老板、顾小姐,里面请,里面请。”将两人迎进花园,冼耀文对蔡金满说道:“杨佩云,仙乐歌台的老板娘。顾薇,友谊影业的歌手,最近在仙乐歌台登台演出。我是友谊影业股东。” 蔡金满微微点头,“我在报纸的广告上看见过。” “仙乐歌台原来已经倒闭了,是我投钱给杨佩云重开的,以后仙乐歌台的分红由你拿着当贴己钱。” “嗯。”蔡金满甜丝丝地点点头。 随着时间接近五点,来的宾客变得密集,先是陆运涛、李惠望夫妇,接着是邵老六夫妇、林忠邦夫妇,紧接着是华侨银行的周福隆携爱女周淑美,蔡光耀的岳父岳母阮守智、柯有娘夫妇,以及还不算太熟悉的丘德拔。 这一拨过去,后面又是王长辉夫妇、黎觉夫妇,佘阿贵、蓝娥娘,金季代理的周展元以及由冼耀文进行第一次接触的几个印度商行客户。 再下一拨是娘家人,蔡家直系以及蔡进坤和李认娘延伸的关系。 到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冼耀文在新加坡的人脉该请的都请了,只剩下几个重量级人物没来。 差不多五点半的样子,李光前和李成智来了。 待走近,李光前拍了拍冼耀文的肩膀,“耀文,还有金满,祝你们两个早生贵子。” “谢谢伯父,伯父里面请,成智里面请,一会我敬你几杯。” “哈哈哈,你是该多敬我几杯。”李成智哈哈大笑着点了点冼耀文,跟着李光前的步伐走进花园。 过了五六分钟,一辆车停在路边,从车里下来一个高大消瘦的白人中年人,是福尔格。 见到他,冼耀文心头飘过一丝阴霾,刚刚施夷光告诉他的消息,福尔格可能明年就会退休,接替他的候选人里有一个是前香港警务处长俞允时。 候选人的名单都有了,福尔格退休看样子已成定局,区别只是早晚的问题,一下子两个难题摆到他面前,一是如何和气地收回福尔格的股份,二是猜测俞允时的下一任是谁。 俞允时这个倒霉蛋被小鬼子囚禁过,吃了不少苦头,战后就被送回英国本土疗养,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到一个很好的状态,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再复出,但他的名字偏偏进入候选人名单,稍稍琢磨就能琢磨出来是支持他的人让他临退休混个待遇和“养老金”。 他接替的概率最大,且十有八九干个一两年就退,不想给股份,只能给“职位干股”,份额绝不能少,未来未知年限的养老金没拿够,很可能会掀桌子。 冼耀文心里寻思着,福尔格已经走到他身边,“亚当,大喜之日,谨致最诚挚的祝贺。” “非常感谢,福尔格,里面请,一会我们喝几杯。”冼耀文笑着说道。 “ok。” 花园里,请来的弄迎舞团唱着班顿,跳着弄迎舞。 班顿类似对山歌,可以用哼唱的方式向对方表达爱意,如果足够厉害,完全可以在哼唱中聊彩礼和婚后生几个娃。 弄迎舞是一种马来土风舞,发展到今日,作用愈来愈趋向拉丁舞,展示舞姿,吸引异性来配对唱班顿。 在婚宴上安排唱班顿和跳弄迎舞,大抵和抛绣球的寓意一样,有将结缡的喜气让宾客分享的意思,未婚的男女可以融入舞团,趁机找一个心仪的对象。 当然,今天来的宾客多为出双入对,且少有年轻人,弄迎舞的表演作用发挥得更淋漓尽致。 宾客们坐在长桌(tokpanjang)前,或聊天,或欣赏舞蹈,等待开席。 李光前应付走一个打招呼的宾客后,转脸对李成智说道:“耀文真不错,只来了几次新加坡,在这边已经有了这么多人脉。” “阿爸,耀文很会交际,认识人多不奇……”李成智说着话,目光忽然看见福尔格,“咦,耀文居然认识福尔格。” 李光前循声望去,发现了福尔格的身影,并目送福尔格走向施夷光和格蕾丝那桌。 “福尔格怎么来了?” “冼耀文认识福尔格?” 其他桌认识福尔格的宾客或心想或发声,有了类似的疑问,也对冼耀文的人脉高看了一眼。 花园外,此刻,冼耀文正迎来了詹逊的夫人玛格丽特·桃乐丝·詹逊。 “赫本先生,新婚快乐。” “詹逊夫人,非常感谢你能前来,我带你进去。” 离开席的时间已所剩无几,玛格丽特已是压轴人物,到了冼耀文和蔡金满该收摊的时刻。 引着玛格丽特进入花园,刚刚因福尔格的到来而内心骚动的宾客又开始更剧烈的骚动,相比福尔格,认识玛格丽特的人更多。 总督和总督夫人总会在报纸和一些宴会上出现,明星式的人物,想不认识都难。 宾客的窃窃私语刚刚响起,玛格丽特已经进入总督夫人状态,不断朝着对她行注目礼的宾客挥手示意。 冼耀文引玛格丽特至半途,给玛格丽特指明了桌子,最后一段距离他并未陪同。 不能再陪了,会有谄媚之嫌,反殖民浪潮之下,认识英国佬不算错,谄媚却容易成为原罪。 今天他和蔡金满没有穿之前的礼服,而是换成了西服配婚纱,凉爽许多,但迎宾这么久,还是挺热的,两人几个容易出汗的私密处都已被汗水沁湿,趁着还未开席,抓紧时间上楼冲个凉。 两人上楼,各自脱掉衣服,互相帮忙在对方头上披一块防水布,还得用手拎着,以防破坏了发型,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在莲蓬头下冲了冲,又迅速穿回礼服,互相整理发型和补妆。 前后不到十分钟,两人已经回到花园,站在显眼处供宾客观摩。 邵老六对两人行注目礼,重新审视了自己和友谊影业的合作关系,也翻出冼耀文在香港和英国佬关系很好的传闻消息,之前是耳听为虚,现在是眼见为实,不是主场的新加坡都能和总督、警务处长交好,主场香港就更不必说。 看样子合作关系可以扩大化。 陆运涛也对两人行注目礼,只是他的关注点更多是在冼耀文之前吹嘘的友谊影业西方发行渠道上,窥一斑而见全豹,他从冼耀文身上发现了自己比较欠缺的东西“钻营”。 或许可以考虑进行全面化的合作。 丘德拔同样在向两人行注目礼,他父母早年经营米业为主,还拥有不少田地,后持有多家福建人开办的银行股份,再后来,这些银行合并为华侨银行。 他从十六岁就进入华侨银行工作,至今已将近十八个年头,从最基层开始做起,做到现在成为银行的一个副总,身为银行的小股东,他却发现自己很难跻身董事会,心中已萌生愤而离去、另立门户的想法。 只是他的个人实力尚不足以支持开设一间符合他心意的银行,他需要合作伙伴,貌似眼前的冼耀文就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各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却一点不妨碍宴席的进程,开席的时间一到,上菜的娘惹进场,捧着一碟碟精美的娘惹菜上长桌。 李月如请的是槟城最好的娘惹(厨子)班,成员多来自马来亚日占之前的大家族,在日占时期家族落寞,娘惹们只能抛头露面自谋生路,几个都有一手烧娘惹菜绝活的同病相怜者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娘惹班,基本代表了娘惹菜的最高境界。 李月如挺有经商头脑,她已经和娘惹班谈妥,干完他的这趟活,娘惹们就会加入福利酒店,成为后厨队伍的一分子。 待宾客们吃得差不多,有了吃食垫肚时,冼耀文带着蔡金满一桌桌去敬酒…… 当曲终人散,冼耀文两人未能免俗,盘坐于床上,做着绝大多数新人都会做的事——数绿包。 蔡金满数,冼耀文看礼账,每个人包了多少礼账上都有,这些是人情,将来都要还的,而且主要由蔡金满出面还,对每个人的礼金大致有数后,冼耀文做了一个回礼的公式,在礼金的基础上先乘以1.2,然后按照年限推移,计算复利率,并考虑一定的通货膨胀率。 关系不变,就按照这种方式回礼,关系若是升华,他自然会亲自过问,总之遵循一个原则,绝对不让宾客觉得亏,更不能被诟病有去无回。 新婚燕尔,数完绿包会做点什么自不必说,相比昨天,今天的情绪和环境都好上很多,蔡金满感觉到了运动本身纯粹的快乐。 翌日。 蔡金满打包剩菜拿出去送给有需要的人,冼耀文在客厅招待李月如,一场婚礼,最忙碌的就是李月如。 听李月如交代完账目,冼耀文奉上一个大红包,了结婚礼之事,两人将注意力转移到福利酒店上。 说过福利酒店的建设按照进度在进行,李月如又说起了旁事,“我请人带了口信去越南给叶汉,他回复要跟最大的那个面谈。” 冼耀文呵呵笑道:“这位澳门最出色的荷官还挺傲,面谈就面谈吧,你再给他带个口信,我在香港等他。当下经营博彩业单纯以商业化运营还不行,难免要包容一点江湖义气,叶汉是江湖派,我们需要这么一个人。” “冼先生,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本章完) 第426章 邪不压正 李月如蹙眉道:“叶汉是傅老榕的人,我以前听李裁法说过,傅老榕这人不好相与,我们在新加坡开赌场,是否有必要和傅老榕结仇?” 冼耀文淡笑一声,“做生意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原地踏步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福利酒店在新加坡扎稳脚跟后,下一步就要筹谋外扩。 摆在我们眼前的最佳的外扩之地有哪些地方? 最方便的地方自然是马来亚,槟城、雪兰莪、吉隆坡都是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想要生意做大,肯定要跟马来人合作,现在马来人和华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不知道下一步的局面会怎么发展,马来亚可能需要长期观望。 除了马来亚,就近比较适合的地方有越南、澳门,远一点有北美、南美,那是白人的地方,我们想要过去,得给自己蒙一层白皮。” 冼耀文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光是我这样的半唐番还不够,得在当地有势力,我在美国有点人脉,能做点事,但想开赌场还远远不够,就算勉强开起来,也会被吞得一点渣都不剩。 相比新加坡、香港,社团只会拿着片刀唬人,美国那边的黑手党可是利害多了,起步就是喷子,狠一点给你上手榴弹、炸药,真想要你命,走到哪里都有可能随时冒出一个枪手,朝着你胸口清空弹匣。 远的短期之内我们没有实力惦记,只能惦记近的。越南那边有盘踞上百年的华人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就算是过江龙,到了越南,还是得盘着听候别人分配利益。 加上越南现在也不消停,胡志明都立旗了,苏联和内地多半会帮忙,要是被他统一了越南,开赌场就别想了,华人在越南能保住命就该阿弥陀佛。 说来说去,还是澳门最适合我们作为第一个扩张目标,澳门有规则,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争赌牌。 当我们踏出这一步之前,可以视情况去里斯本注册一间公司,控股福利酒店,不仅是澳门的利益有葡萄牙一份,新加坡这边也给葡萄牙交一份税,就问葡萄牙政府更乐意将赌牌交给谁。” “这是明面上的,背地里呢?我们争得过盘踞澳门多年的傅老榕?”李月如反问道。 “有赌牌的傅老榕是傅老先生,没赌牌的傅老榕只是傅老鬼,澳门因赌而兴,所有产业都和赌息息相关,当赌王的帽子戴不稳,傅老榕如果不懂得急流勇退,傅家很有可能满门横死。” 冼耀文摆了摆手,“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我们对傅家下毒手,商业竞争嘛,可以使阴招,但不应祸及家人,就像当年军阀混战时期一样,不争了,带着家当去租借做寓公,以后见了面还能和和气气喝杯酒,回忆往昔战场上的一些事。 你说的是背地里的那些人,我们可以开出比傅老榕更优厚的条件,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然会有人出面扫清障碍,挡人财路会遭人恨的。” “这么说,得罪傅老榕也没什么?” 冼耀文站起身说道:“去花园走走。” 两人来到花园漫步,冼耀文继续说道:“我们华人最是讲究出师有名,刘邦的斩蛇起义,李渊认了老子为祖宗,都是为了给他们所做的事赋予正义性。 刚才我说了,如今的赌场还是偏向江湖那一套,我们想踩进澳门,最好也是出师有名,叶汉这人,我们需要,但其实没他也不打紧,他顶多能锦上添花,没能耐力挽狂澜,不然,当年和傅老榕的赌牌竞争,就应该他赢。” “招揽叶汉,你是打着让傅老榕主动攻击我们的主意?”李月如有点寻思过味来。 冼耀文颔了颔首,“目的之一吧,我,你,还有佘爷,说白了都没有经营赌场的经验,我说得天花乱坠,大多也只是纸上谈兵,我们很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参与管理,不然会多走许多弯路,一些门道只有拿脑壳去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掌握。 吸收叶汉,我会从我的那一份里拿出一些给他,你和佘爷的股份不用动。” 李月如轻轻点头,道:“该怎么掌握其中的度?” “吃点不大不小的亏,但矛头要指向傅老榕,我们撰写的故事标题是《邪不压正》。” 李月如莞尔一笑,“邪不压正,好大的正义。” “正义不分大小,是就好了。”冼耀文走到一棵青龙木下面,抬头望一眼十七米高的树冠,随即指了指树干,说道:“卖家说这棵树是他的天祖父种下的,距今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长得真够慢的。” “青龙木长得本来就慢。”李月如抬头看了眼树冠,“不过这棵好像特别慢。” “有可能是卖家谎报了年数,我就是中意这棵树长得够直,在青龙木里比较少见,年数倒是不用太在意,这个高度,肯定不会少于一百年。” 冼耀文往树下的秋千椅上一坐,伸手拍了拍空处,示意李月如坐下。 “我和我背后的人已经把丽池花园和青山酒店接了过来,前些日子还在丽池花园找出了一笔钱,总数我就不说了,我分到差不多120万挂零。李裁法的毒品生意被人接手,接手人拿三成,背后的人拿七成。 跟李裁法有关的房产没人去动,我查了一下,半数在李裁法的名下,半数在其他人的名下,你原来住的地方在李裁法名下,地契我拿到了,但没法过户,将来你要是回香港还能住,想卖有点难。” 李月如幽幽地说道:“我和李裁法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他的东西我不再惦记,你不用告诉我。” “告诉还是应该告诉一声,好让你知道香港已经没有人惦记找你麻烦,你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香港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已经回不去了。” “不用太伤感,新加坡也不错。二十六年前,一道长堤筑起,成了新加坡和柔佛新山之间的脐带,莱佛士还未发现新加坡之前,新马一带海域早已住着海人,他们傍水而居,以舢板为家,随海漂泊,犹如海上吉普赛人。 其中,聚居在柔佛海峡一带的海人族群,称为实里达人,他们应该算是新加坡的原住民。现在居住在新加坡的有华人、马来人、印度人、欧亚混血,每个人都是客居于此,没有一个是新加坡人。 现在闹哄哄地在反殖民,等哪天英国佬走了,马来亚由什么人说了算?新加坡又由什么人说了算? 华人、马来人、印度人、欧亚混血,到时候会成为马来亚人还是新加坡人,这还是未知数,但不管怎么说,不要把自己当成过客,一天住在新加坡,你就应该把自己当成新加坡人,成为有话语权的新加坡人。 不要老是在脑子里想,我会走的,我终有一天会走,家和牛奶一样,是有保质期的,日子久了就会变质,少小离家老大回,贺知章如果不是身居高位,出入有排场,儿童相见才不会笑问客从何处来,只会抓起牛粪嚷嚷:砸他,砸这个臭要饭的。” “扑哧。”李月如失声而笑,“冼先生,你的话很好笑。” 冼耀文不作回应,继续自顾自说道:“上世纪和本世纪交替,种植业在柔佛蓬勃发展,甘蜜、橡胶、胡椒、木材等农产品需要通过新加坡的港口出口到世界各地。 在长堤尚未筑起前,新柔之间的人流货运只能靠渡轮。那些渡轮设计独特,在甲板上安装了火车轨道,让载货火车在码头可以直接上船,免去了货物从火车卸下再装上船的麻烦,所以这些渡轮也称火车渡轮。 当时,货运量五年内增长五倍,渡轮服务不胜负荷,急需其他渡海替代方案。建桥在当时似乎是个可行的方案,但专家研究后发现,柔佛海峡低潮时水深落差大,介于14米至21米不等,要在忽高忽低的海床上建桥,当时的工程技术尚不足以应付。 英国佬最终在1919年宣布,将建造一座全由花岗石堆砌而成的长堤,横跨柔佛海峡,堤面宽18.3米,约一公里长。 长堤相通的不只火车汽车和人,还有水源,沿着长堤而建的输水管1926年完工,每天可从柔佛蒲莱山集水区向新加坡珍珠山蓄水池输送3800万公升水。 战后,新加坡人口激增,1947年达近百万人口,水源供不应求,于是,今年开始了输水管翻新升级,全新的60寸钢管可从柔佛输送额外750万公升水,但增加的水还是无法供应新加坡的满负荷所需,和香港一样,新加坡的用水存在不少限制。” 冼耀文摆了摆手,“太多的我不细说,我说的都有资料可以查,你感兴趣可以自己找来看看,我直接说我想说的结论。 新加坡是一座孤岛,没有多少东西有自给自足的能力,绝大多数都要靠外部供应,这里面蕴含着不少商机,但除了海运和粮食之外,其他领域并没有势力庞大的商人在把持,只有无序竞争的小商小贩。 102万人口,即使是卖蔬菜,一天从一个人身上赚半毛钱,一年就是1861.5万。赚半毛钱很难吗?有一点难,但不是无法实现的难,吃点苦,用点心,还是可以实现的。” 李月如沉默了一会说道:“冼先生,控制民生会不会太危险?” 冼耀文诧异地看了李月如一眼,“嚯,李女士不简单,这么快就想到控制民生。” 李月如淡淡地说道:“李裁法之前的那位,曾经跟上海商人一起发过国难财,有些事情我见过。” “张幼仪还是宋霭龄?” “没这么厉害,攀不上她们,可能是跟她们下面的人合作。” “喔。我说的和他们做的是两码事,他们是囤积居奇,我说的是量,不需要暴利,反而是想尽办法压缩成本,降低终端售价,做到一个政府直接参与绝对做不到的价。 政府做事,即使没有人从中贪墨中饱私囊,成本也会比私人高出不少,只要政府不故意在税收方面使绊子,大多数领域,国营绝对干不过私企。” 点上一支雪茄,冼耀文不疾不徐道:“在权力比较集中的国家,油水充足的领域,政府不会留给私企做,即使私企可以参与,也会比国营企业负担更重的税或变相成本,打压私企的竞争力。 这么做,政府手里就有很大一笔机动资金,表面看起来和国民没多大的关系,无需向国民做过多交代,客气点出份资金用途报告,不客气什么都不交代,或者出份无法分辨真假的报告,谁爱看可以慢慢看,看出话来也行。 马来亚或者说单独的新加坡,将来的政府会是怎么样的无法预计,假如我们要进入蔬菜行业,又想长久地做下去,只能把这个行业做成利润微薄的行业,成为官员眼中的鸡肋、烫手山芋,不敢以政府的名义接手。 假如强硬接手,导致菜价暴涨,政府十之八九不会垮台,但总需要推几个官员出来当替罪羊安抚民心,能当官的都是人精,引火烧身的事他们不会做的。 好了,这个生意,我只是暂时给你说个意向,你操持福利酒店之余,可以慢慢考虑一下,你想做且能做,我们合作,不想做也没关系,权当我没说过。 只不过,想做之前,你先考虑清楚自己想不想成为一个有一定话语权的新加坡人。” “新加坡人……” 李月如嘴里咀嚼着,陷入沉思。(本章完) 第427章 八姨太与杀鸡儆猴 河谷店屋。 水仙趴在茶室的实木桌上,嘴里喘着粗气。 地上散落着茶壶、茶盏的碎片,中间还点缀着茶叶末和茶水,一片凌乱。 冼耀文将衬衣衣摆塞进裤子里,拉了下皮带扣紧,皮带头塞进裤袢。一弯腰,拾起地上的公文包,取出一支半截头点上。 吸了一口,往椅面一坐,伸手在水仙的翘臀上拍了一记,“别装尸体,赶紧起来收拾一下。” “我累了。”水仙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继续趴着。 冼耀文也不催促,默默地抽雪茄看报纸,待一支半截头抽完,水仙颤颤巍巍起身,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水,为他擦拭脏处。 “别擦了,等下我自己去洗。” “不擦干净,难受。”水仙手里继续擦拭,眼睛满是希冀看着冼耀文的脸,“先生,你会给我身份吗?” 冼耀文抚了抚水仙的脸,“身份对你很重要?” 水仙轻轻颔首。 “从今天开始你是冼何薏心,排行第八,排在你前面的有大姐苏丽珍、二姐岑佩佩、三姐蔡金满、四姐费宝树、五姐柳婉卿、七姐周若云。你七姐的出身比较好,外界可能会把她当冼夫人看待。” “门当户对的?” “算是吧。” “哦,怎么没有六姐?” 冼耀文拍了拍水仙的脸,“我不说不是我漏了,是不方便说,以后不要再问,也不要好奇,能让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主动告诉你。还有,你姐姐们不知道她的存在,以后如果遇见,不要说漏嘴。” “老爷,你知道我的嘴很严。”水仙淡笑道。 “称呼倒是改得挺快。”冼耀文再次轻拍水仙的脸,“身份是地位也是枷锁,八姨太的头衔戴上就没得改了,火坑是你自己要跳的,将来守活寡守得难受,记得打自己耳光,千万别骂我。” 水仙趴到冼耀文身上,搂住他的脖子说道:“老爷,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骂你。” 冼耀文轻抚水仙的后背,“你现在以为自己不会,将来多半还是会的。算了,给了你身份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责任,我不会让你太难熬。去放水吧,我等下还要见个人。” “唔。” 一番洗漱,冼耀文从里到外换了一身新的,重新坐回茶室,他将刚才看的报纸递给水仙。 “看一下那份讣告。” 水仙接过报纸,将讣告看了一遍,说道:“就是一个洋人死了,有什么希奇的地方吗?” “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只是死者瓦林的身份是‘瓦林宣传服务’的老板,这是一间不错的广告公司,从国际上招募了不少广告人才,白俄画家弗拉基米尔·特列奇科夫就曾在瓦林工作过,他在国际上已经小有名气。” “老爷对这间公司感兴趣?” “嗯。” 茶炉的水滚了,水仙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广告公司赚不了多少钱吧?” “知道万金油吧?” 水仙狡黠一笑,“我不知道万金油,只知道胡文虎。” “真应该送你去天津学一下说学逗唱。”冼耀文在水仙的腰上拍了拍,说道:“你不捧哏,我只好直入正题。话说胡文虎的父亲过世后,胡文虎接手了濒临倒闭的永安堂,为了让永安堂起死回生,胡文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对中草药进行改革,而后研制了万金油、止痛散等成药。 锐意改革发展之初,胡文虎虽对药品质量非常上心,也遵循薄利多销的销售策略,却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生意一直不见起色。 为了把成药尽快推向市场,胡文虎不得不亲自提着药箱东奔西走搞推销,但是这般做法收效甚微,令胡文虎很是懊恼。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做时,他在报纸上看见了万金油的竞争对手‘佛标二天油’的广告,他觉得在报纸上打广告是推广万金油的好办法。” 冼耀文摊了摊手,“于是,胡文虎创办了星系各大报纸,开始在报纸上胡吹,一说万金油主治内外各病症,二说万金油是驱除瘟疫之圣药,又说万金油搽食兼施,还有更夸张的说法,说‘虎标万金油是人类的福星,也是畜类的菩萨’。 这种就属于夸张手法的广告方式,用在其他商品上没什么,用在药品上,嘿,嘿~” 两声冷笑过后,冼耀文继续说道:“到了三十年代,万金油的广告方式开始升级,《总汇新报》上刊登一则消息:新加坡家禽饲养场研究部一位外国化学师的证明书,指出万金油确实能防御家禽疾疫。 此外,胡文虎在报纸上一再强调万金油通过许多科学测试,所以保证绝对安全。 这种属于专家背书式的广告方式,专家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只要头衔看起来比较唬人就行。 直接的广告之外,胡文虎也编了不少感恩故事,比如一个三代单传的小男孩被万金油挽救了生命,父母为了铭感万金油的救命之恩,替孩子取名为万金子。 诸如此类的故事,报纸上曾经有很多,万金油基本被捧到万家生佛的地位。 除此,万金油的广告方式五花八门,总结起来就是胡吹一气、胡编乱造,但不管怎么个胡法,胡家没糊,虎虎生威了,钱大把地赚,虎豹别墅四处盖,名扬四海的慈善大把的搞,名利双收。 走街串巷卖大力丸的遭人恨,卖大力丸的总舵主却是胡大善人,谁知道有多少人信了永安堂的广告,小病拖成大病,误了卿卿性命。” 冼耀文拍了拍桌子,“生意这么做,底线都没有,有点过了。不过,卖药是真赚钱呐。” 水仙呵呵一笑,“老爷想卖药?” “我是真想制药卖药,但不会像胡文虎这般做法,药只卖对的,但也往贵了卖,新药研发动辄天文数字,不卖贵点,钱挣不回来。”冼耀文摆了摆手,“卖不卖药以后再说,说回广告。首先,要改正你的错误认知,帮人做广告不是赚不到多少钱,而是能赚到大钱。 美国的烟草公司广告预算一年动辄数百万美元,能落到广告公司手里的钱至少将近五分之一,有时候一句好听的广告词价值就是几十万美元甚至更多。 只要广告公司足够优秀,能承揽到大公司的广告业务,一年盈利数百万美元不是痴人说梦。只要广告公司规模够大,到处是分公司,一年的盈利就会积少成多。 我在香港有一家广告公司,一笔对外业务都没做过,只做了一笔自己的业务,单单节省的广告费,就足以让我养着它好些年。 所以,广告公司对我来说,既有开源的作用,也有节流的作用,一来一回,实际的盈利是叠加的。” 抚了抚水仙的腰,冼耀文接着说道:“瓦林死了,他的家人未必有兴趣继续经营瓦林宣传服务,你去参加瓦林的追思会,等瓦林下葬,跟他的家人聊一聊。” “嗯。” 水仙轻轻点头,一只手探出按在冼耀文的腹肌上轻轻抚摸。 “还没吃够?” “嗯。” “明天再吃,我马上要走。” “嗯~”水仙的声音里蕴含着幽怨和遗憾,一闪而逝,继而用正常的声音说道:“不吃完饭再走?” “就是约好共进午餐。” “喔。” …… 惹兰勿刹,新世界游乐场内的餐厅。 冼耀文和杨佩云、顾薇相对而坐,杨佩云手里拿着一瓶汪隆发出品的贴牌玫瑰露正在给冼耀文倒酒。 倒好酒,杨佩云举杯说道:“冼先生,我敬你一杯。” 冼耀文举杯回应,“大中午不要喝多,随意吧。” 示意后,冼耀文仅仅呡了一小口,杨佩云倒是一饮而尽。放下杯后,她吃了几口菜压压酒气,随即话匣子打开。 “自从顾薇在歌台登台献唱,歌台的生意好了很多,不少有钱人都会过来捧场,但也遇到了麻烦,花花公子胡山看上了她,正在猛烈追求。” 冼耀文手里的筷子不停,继续夹菜吃菜,目光却是看向顾薇,“你有男朋友对吧?” 顾薇点点头,“是的。” “他对你有恩?” “是的。” 冼耀文看向杨佩云,“胡山什么年纪?” “好像是三十五岁。” “说说胡山的情况。” “胡山是胡文虎的二儿子,天天花天酒地,身上没钱就随处乱借,反正胡文虎有钱,借债人也不担心他还不了钱。” “我怎么听说胡山是胡文虎的养子。” 杨佩云不屑地说道:“什么养子,就是胡文虎的亲儿子,胡文虎有一妻三妾,妾室生的孩子一断奶就会交给正妻抚养,管正妻叫娘,妾室所出对外都宣称养子,只有最能干的胡好才说是亲子。” 冼耀文轻轻颔首,“喔,过去的嫡庶那一套,胡文虎只讲究一半啊,立贤不立长。就算胡山是花花公子,他追求顾薇会有什么麻烦?出言威胁了,还是已经做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杨佩云迟疑了一会,转脸对顾薇说道:“阿薇,你自己说。” “我,我……”顾薇磕磕绊绊,话说不利索。 冼耀文蹙眉,“干脆点说。” 顾薇扭捏了一会,说道:“我,我喜欢上一个作家。” 冼耀文指了指杨佩云,“我不想听她挤羊粪蛋,你接着说。” “《星岛晚报》的一个副刊编辑,叫刘以什么,那个字我不会念。” “我知道他。”冼耀文颔首,看向顾薇,“我还知道他三十出头了,多半有妻子,可能还有几房姨太太,哦,不对,文化人的姨太太应该称呼为如夫人,这样听着有文化。” “扑哧。”杨佩云失声而笑。 杨佩云觉得好笑,顾薇的脸色却是变得非常难看。 “不要笑,给我说说这里面有什么麻烦需要我出面?” 昨日宴席敬酒之时,杨佩云悄悄告诉冼耀文有事情要说,这才有了今日的共进午餐。 “《星岛晚报》。”杨佩云干脆地说道。 “我跟胡家没交情,也不想掺和别人的争风吃醋。”冼耀文指了指顾薇,“你,立刻收拾东西回香港……” “我……” 冼耀文淡淡地说道:“在你跟公司签约的时候,应该有人告诉过你,公司不阻止你谈恋爱,但感情有变化时要向公司报备,以方便公司提前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安排。 你招惹了报业大亨的公子,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却不向公司报备,怎么,是诚心给公司来上一个惊喜? 公司有一个自造词语叫雪藏,意为不给旗下的某个艺人安排工作,也不进行宣传,不给艺人赚钱的机会,让艺人只靠基本薪资过活。 你挑了一个好时候给公司惊喜,非常适合当杀鸡儆猴的鸡,做好半年喝西北风的心理准备。” 说着,冼耀文大声呵斥道:“现在,立刻马上滚回住处收拾东西,明天上飞机之前,不许打电话,不许见任何人。” 顾薇腾地一下站起,既委屈又羞愤地嚷道:“你,你太过分了。” “过分吗?”冼耀文冲顾薇冷笑一声,“现在里里外外有两百多号人跟着公司吃饭,他们当中有条件不错的,不缺一口饭吃,也有条件很差的,没工开家人就要饿肚子。 胡家有一群星字头的报纸,今天报纸头条标题,某影业公司旗下女艺人顾某与有妇之夫某某在某地媾和;明天报纸头条标题,某影业公司旗下女艺人顾某,身现西环,疑与一西方水手谈价。 名字随便换,是是而非的故事随便编,不指名道姓,但读者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谁,我问你,这种局面出现,公司该如何自处?” 冼耀文摆了摆手,“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赶紧走。” “你,我,哼~” 顾薇跺了跺脚,走了。 待她出了餐厅,杨佩云说道:“冼先生,你真要惩罚顾薇?” “想要求情就免了。”冼耀文点上雪茄,轻声说道:“本来她是我选定的招牌,公司的一切好资源都会紧着她用,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名利双收,公司也好借此吸引一些好苗子加盟。 既然她对公司的交代置若罔闻,那就吃点苦头,做反面案例,用来警示公司的其他艺人,以免有点成绩,一个个把尾巴翘起来,道反天罡,不能正确认识公司和她们之间谁主谁次。” “唉。”杨佩云叹了一口气,“顾薇挺好的,你可不要毁了她。” “不会。”冼耀文给杨佩云夹了一筷子菜,“你也不用担心歌台,我马上会派其他人过来,不比顾薇差。” “叫什么?有什么主打歌?” “葛兰,《卡门》、《说不出的快活》、《好运来·一晚上成阔佬》。” “什么风格?” “千面妖姬,她已经在夜总会登过台,很会活跃气氛,观众的反应很好。” “一个不太够,能不能多派一两个。” 冼耀文淡淡一笑,“现在树胶和锡矿的行情都好,大家口袋里的钱一时半会花不完,慢慢来,细水长流,把观众的胃口养刁了,以后就不好干了。” “大老板,你是不知道现在大大小小的歌台跟雨后春笋差不多,一个个冒出来,竞争非常激烈,没点绝活留不住客人。”说着,杨佩云指了指餐厅对面的招牌,“对面那家,每天都会演两场脱衣舞,加座还不够,这两天都卖站票了。” 冼耀文循指瞄上一眼,“这种竞争对手不难解决,新世界的主题是游乐场,小孩子出没的地方,以小孩子学坏为切入点在报纸上刊登几篇文章,警察不想管也得管。 不过,其实没什么必要,听歌的观众和看脱衣舞的观众重叠率不会太高,你可以过去聊一聊,它做它的脱衣舞,你做你的歌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或者也可以搞一下联合促销,歌台的黄金时间和对面脱衣舞的黄金时间一前一后安排,观众听完歌再过去看脱衣舞,互相给对方的观众一点优惠,这么一来,大家的生意都好做。” “唱歌和脱衣舞一起搞促销?”杨佩云瞠目结舌道:“这样真的好吗?” “好不好试试就知道了,况且,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人家可能未必愿意跟你一起搞促销。”冼耀文看一眼手表,说道:“我在新加坡能待的时间有限,下午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不能陪你多坐。 就跟我们当初说好的一样,歌台由你说了算,我说的建议,采不采纳由你自己决定。这两天我会让人安排警队的关系去歌台坐坐,你好好维系,以后有事也能找人家帮忙。” 杨佩云点了点头,“你马上要走?” “不,等我吃碗饭,然后你再给我一个临别拥抱。”冼耀文淡笑道。 杨佩云冁然一笑,“不要说拥抱,陪你一晚都可以。” “谢了,我们两个还不知道谁陪谁呢。”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杨佩云娇嗔道。 冼耀文一笑回应。 下午。 冼耀文去了一趟樟宜,在金满堂服饰即中华制衣四分厂的工地上转了转。 金满堂服饰占地面积2.2万呎,第一期先建两个车间楼和一个简易办公楼,占不了多少面积,但工厂周边已经用围墙隔起来,未开发的地皮请了农民在弄果园,收成交给厂里三成,其余归农民所有。 果园是中华制衣工人福利中的一环,等有了收成,会分发给工人。香港那边的几个分厂到来年开春也会移植或种植水果树,争取夏天的时候搞一次包含吃水果比拼的新港交流会,一年一度,轮流在新加坡、香港两边举办。 交流会由优秀员工参加,一天交流,两天组队观光,两天自由活动,等于是给优秀员工发福利,也是给中华制衣注入一丝活力和人情味,工厂不仅是埋头赚钱的地方,还是青春留下烙印之地。 视察果园,关心过务虚的东西,再进入尚未完工的车间楼,检查各个角落与细节。 离开樟宜,又到同济医院前的办公室,找周展元聊一聊缝纫机折扣的事。 原来中华制衣的缝纫机是没折扣的,利益都留在金季代理,现在不行了,需要向两个股东交代,折扣必须拿一点,但又不能太多,同样,金季商行这边也有股东需要交代,他要找准平衡点。 毕竟天底下的好事不可能让他冼耀文全占了,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跟周展元聊完,冼耀文又到了乌节路的麦唐纳大厦,这是一座以马来亚总督马尔科姆·麦唐纳为命名的大厦,由汇丰银行出资建造,汇丰的新加坡分行已搬迁至此。 麦唐纳大厦一共十层,一楼和二楼是汇丰的银行大厅和办公室,三楼对外出租,四楼及以上是职员公寓,但也对外出租。 三楼入驻的主要是英国、美国和澳洲的大企业新加坡分公司,不欢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冼耀文走了格蕾丝的路子,在这里租了两间办公室,并在楼上租了几间职员公寓。 “亚当,你的公司什么时候入驻?” 三楼办公室,格蕾丝陪同冼耀文参观。 “很快,这两天就会入驻,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冼耀文推开上悬窗,探头往外瞅了瞅。 “下周一银行举行酒会,所有的租户都会参加。” “下周一来得及。”冼耀文关上窗户,身体站直,面向格蕾丝,“格蕾丝,卡普公司账户上应该多了1500万港币。” 格蕾丝给了冼耀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亚当,你和米歇尔的胆子不小,什么钱都敢碰。” 冼耀文淡笑一声,“卡普公司只为客户提供投资代理服务,没有义务,更没有权利调查客户的资金来源。” “你和米歇尔的事,我没有义务,更没有权利过问,你只要告诉我想把资金转去哪里,我会帮你操作。” “格蕾丝,请把‘但是’说完。” 格蕾丝继续面无表情道:“但是,我希望其中的25万转去伦敦,进入迪恩的账户。” 格蕾丝没说货币单位,但显而易见不会是港币,而是英镑,等于400万港币。 “格蕾丝,这笔资金是附带回报率的。” 格蕾丝颔首,“我能想到。” 冼耀文摊了摊手,“所以,你们犹太人雁过拔毛的能力是天生的?” “亚当,你可以说我,但不能说犹太人,更不能说你们犹太人。”说着,格蕾丝指了指冼耀文的脸。 冼耀文耸了耸肩,“ok,成交。” 迪恩集团已经成立,双方的资金也已入账,但他并没有开始任何操作,格蕾丝此举催促的用意不言自明。 “其余资金转去哪里?” “300万转去东京,800万转去纽约,账号我等下给你。” “东京是日元还是美元?” “美元。” “ok。” “带我去看看公寓。” …… 在外面忙了一圈,下午五点,冼耀文回到999号家里。 一进客厅,佣人白薇秀就迎了上来。 “头家。” “夫人呢?”冼耀文摘下袖扣,站着等白薇秀给他宽衣。 “夫人在厨房。” “她还真闲不住,做饭交给梅娇就好了。” 999号一共有四名佣人,白薇秀主要负责贴身服侍,是李认娘之前在娘家时的佣人孙辈,算是蔡金满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当然,没有通房的义务,人家也只是打份工而已。 黄珍珠主要负责家里的打扫,林梅娇是厨娘,还有一个花匠老洪,三个娘惹,一个峇峇,后三人也是李认娘通过峇峇娘惹请佣人的渠道找的。 跟上海类似,新加坡这边的大户人家也不会随便请不认识的佣人,不说知根知底,也是有保人,有人维护基本的信任问题。 当然,佣人的待遇是很高的,就999号四名佣人的工资,可以轻轻松松养活一家七八口,顿顿荤素搭配、有鱼有肉,存上三五年,就有能力在乡下起一栋漂亮的房子。 白薇秀不回话,帮冼耀文脱掉衬衣,又蹲下帮他脱掉皮鞋和袜子,换上一双蔡金满做的拖鞋。 “有点渴,帮我倒杯温开水。” “是。” 待白薇秀送来温开水,冼耀文带着戚龙雀进入一楼的小会客厅。 “非洲的人走了吗?” “两点钟通过一次话,三点钟上船护送一批货去孟买。” “三哥呢?” 在科莫多岛训练的35人,组成了一支三哥中队,下辖五支小队,代号三哥。 “也走了,三哥要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实战训练,猪鼻孔在印尼接了一趟护送矿工进丛林的任务,需要半个月时间。” “金矿?”(本章完) 第428章 一个击鼓传花的故事 “是的。” 冼耀文沉思片刻后说道:“能联系上猪鼻孔后,给他传递一个消息,注意收集一切与金矿有关的信息。印尼的黄金储量不低,我们下一步需要筹谋进入印尼。 另外,给副警犬发消息:一,我要最新的关于敖克爽的动态报告,二,做好换防准备,元旦后会调两个小队过去换防。” “明白。” 话音刚落,小会客室的门被叩响。得到允许后,蔡金满走了进来。 “老爷,可以开饭了。”蔡金满的目光从冼耀文身上扫过,一眼便看出背心不是早上那件,“老爷你去河谷那边了?” 冼耀文站起身,一边走向蔡金满,一边说道:“上午去那边聊点事情,太热,冲了个凉,衣服都换了。” 说着,搂住蔡金满的腰,“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 “嗯。” 来到饭厅,圆桌上的碗筷已经摆好,白薇秀捧着一个托盘站在桌边,托盘里有一个洗指盅和一条擦手巾,冼耀文走近,洗了下手指,就在主位坐下。 蔡金满坐到他边上,拿起桌上的一只小青龙拆了起来,等把鲜嫩的虾肉拆出来,在蘸料里蘸一下,放进冼耀文的菜碟里。 “老爷,酱汁是酸辣的,还放了一点鱼露。” “哦。” 冼耀文夹起虾肉刚送进嘴里咀嚼,蔡金满便一脸希冀地问道:“老爷,好吃吗?” “好吃,只是你之前做的都是偏甜口,今天怎么改酸辣口?” “今天是槟榔屿的娘惹菜做法,那边靠近泰国,调味受到泰国菜的影响,以酸辣为主。” “这样。”冼耀文颔了颔首,“你顾着自己吃,不用管我。” “嗯。” 蔡金满嘴里答应,手上却没答应,一餐饭她差不多将冼耀文当小孩子一样伺候,说了不听,冼耀文只好听之任之,想着以后再慢慢改变。 食讫。 冼耀文两人上楼冲了个凉,蔡金满环着冼耀文的手,沿着欧思礼路往乌节路的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间走到乌节路上,蔡金满的话题也转到乌节路上。 “老爷,乌节路的乌节是英文orchard的音译,果园的意思,乌节路也可以叫果园路。” “为什么会叫果园路?”冼耀文不想扫蔡金满的雅兴,虽清楚由来,却是凑趣道。 “当年莱佛士登陆新加坡,下令在福康宁山种植豆蔻树,十几年后,乌节路一带就有了不少豆蔻园,与乌节路相交的几条支路,就是以几大豆蔻园园主的名字命名,史各特路、卡佩芝路、经禧路,还有我们住的欧思礼路。 只是好景不长,差不多一百年前,一场果树病影响到农作物的生长,果园从此停产,荒芜一片,不过曾经繁荣一时的果园,还是吸引了一些人来此定居。 露天熟食摊贩、巴刹和寺庙慢慢出现,还有四个属于不同社群的墓地,来自西苏门答腊和印尼的明古连马来人墓地,位置就在总督府;犹太人的墓地,在麦唐纳大厦的对面;潮州人的泰山亭墓地,在……” 蔡金满想了一会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那里,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就会路过。还有一个回教徒的墓地,在泰山亭墓地的南边。” “哦。”冼耀文笑着点点头,“其实你不用细说墓地,我又不打算在墓地里盖房子安家。” “老爷,不要说这种话,不吉利。” “好好,不说,我呸,呸,呸,呸干净了。” 蔡金满嘻嘻一笑,拉着冼耀文来到路边的雪糕车旁,买了两支雪糕,一边舔食,一边给冼耀文说她小时候的那些事。 当来到一片空旷之处,她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这里就是泰山亭墓地。” 冼耀文循指扫上一眼,目光瞬时又回到他刚刚看的地方——墓地的正对面有一块荒地,估计面积有5万呎左右。 站在原地注视一会儿,冼耀文又往道路左右看了看,脑子里凭空出现一张地图,他所在的位置在地图上散发出耀眼的红光。 当蔡金满一头迷糊,冼耀文拉着她走向荒地,绕着走了一圈,面积进一步精确到5.3万呎左右。他爬上一棵树,登高望远,发现此处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无论是东陵路还是荷兰路的居民出门都要经过这里,而且往更远的地方延伸,长堤直通这里,从柔佛过来的人要往南边走,直走都会经过这里。 比较可惜的是,他在树上想了一会,也没想起来几十年后这里是什么所在,不然有一定的参照意义。 是的,只是“一定的”,泰山亭墓地的存在,已经明晃晃地告诉他这块地是砸在原主人手里的烂地,也许他出到一角或两角每呎就能把地买下来。 买下这块地,在手里囤十几二十年,等到乌节路被划定为商业区,地价完全有可能翻上数千倍。 这个念头在冼耀文脑中一闪而过,一句话跳了出来: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好像根本不用囤那么久就可以先收割一茬,假如从总督府的“有力人士”嘴里透露出一个“总督府已在规划乌节路开发为商业街,不日即将公布”的小道消息,地价可能会小涨,假如消息一步步被证实绝对可信,地价会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往上涨。 最后,总督府正式公布开发方案,地价还会来上一次毫无理性可言的暴涨,等地价涨到天上去,总督府后知后觉派人来收地,一问之下,地主居然狮子大开口,再问其他地主,依然是狮子。 这事就有点不寻常了,里面充斥着阴谋的味道,总督府责令警队来彻查此事,原来是已经退休去新西兰定居的“福尔摩斯”对外泄露了消息,总督詹逊暴怒,上电台痛斥投机商人的无耻,阻碍了新加坡的发展,并大义凛然地宣布绝不向恶势力妥协,乌节路开发计划暂时搁置,等地价回归理性再考虑重启。 如此一来,只要再跟上一些利民的操作,没准詹逊走的时候还能捞一把万民伞或者被立雕像,上书新加坡人民的好公仆。 “詹逊的背锅人好找,我又该找谁?” 冼耀文坐在树杈上抽着雪茄,脑子里对计划进行细化构思。 良久,他嘴里嘀咕道:“每一个花花公子都曾经有一颗上进心,只是被现实打击才会摆烂,胡公子,你是否也是这般?” 在树下等得心焦的蔡金满一看天快下雨了,抬头对树上喊道:“老爷,要下雨了,快下来。” “下来了。” 冼耀文按灭雪茄,双手抓着树干,双脚踩着,慢慢往下爬。 一落地,蔡金满立刻上前,帮他拂去身上沾惹的东西,树皮、树叶、叶茎。 “老爷,你看上了这块地?” “是的,我收回刚才的呸呸呸,我要买下这块地,在这里盖房子。”冼耀文淡笑道。 “拿来卖?” “嗯。” “房子在墓地对面,谁会买呀。” “不好说,也许就有人喜欢与墓地比邻而居。” 蔡金满愣了愣,一脸担忧道:“老爷,你不会当真吧?” 冼耀文捏了捏蔡金满的脸颊,“逗你呢,地我想买,但不是盖房子。墓地边上的地肯定便宜,买下来当成堆货场,不会亏的。” “哦,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在这里盖房子肯定不行,没人敢来住的。” “我知道,我们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 “嗯。” 两人回到马路上快步行走,在雨倒下来之前找到一间咖啡馆,蹲在凳子上,听雨品咖啡。 雨下了蛮久,蔡金满却是一直宁静,对她来说在哪里不要紧,只要和老爷在一起。 待风停雨歇,两人漫步雨后的泥土芬芳,一点不着急赶路。 蔡金满有无数的话题好聊,一路还是叽叽喳喳,冼耀文做好捧哏的角色,令她越说越起劲。 六点多出门,回家时已是九点有余,蔡金满不急着进客厅,反而往屋后绕,去看望养在屋后的两只带路鸡。 洞房花烛夜的翌日早晨,两只鸡是同时出笼的,预示着蔡金满将有一对龙凤胎,对她而言,两只鸡是好兆头,也是大功臣,好吃好喝伺候、养老送终是少不了的。 看着蔡金满细心收拾鸡笼,仿佛清楚自己已成“家宝”的两只鸡立在笼口,趾高气扬地等着铲屎官伺候它们安寝,冼耀文忽然有将两只鸡抓起来一通捏,让它们嘶叫的冲动。 念头刚起,他的思维便开始跳跃,“鸡,嘶叫,黄配红,尖叫鸡?” 对,尖叫鸡。 蔡金满伺候完两只鸡,跟着冼耀文上楼,放洗澡水伺候他洗澡,然后早早地哄他上床,做夫妻间该做的事。 对冼耀文而言,和蔡金满那个没多大意思,蔡金满不太注重过程,一心求怀孕的结果,大概娘惹之间还有怀孕的秘术传承,一板一眼有招式,容不得自由发挥。 总之,体验不是太好。 好不好就那样吧,权当是做任务。 第二天早上,冼耀文陪蔡金满去了一趟武吉知马的牛棚(kandangkerbau),也就是将来的竹脚妇幼医院,一个上午都泡在医院里做各种检查。 出于维系冼蔡两家良好关系的考虑,他和蔡金满至少需要生一个孩子,但他还是想把着“优生”原则,使了一点钞能力,通过医生的嘴说了“调养一段时间再考虑怀孕”的话。 由此,冼耀文恢复对杜蕾斯的品牌忠诚,继续做它的好客户。 中午,没跟蔡金满一起吃饭,冼耀文往纽约打了个长途电话后,来到小坡桥北路的中文书店集中处,在一众书店中选了上海书局,因为面积够大,还有类似图书馆的布局,有看书的桌椅,脸皮够厚可以泡在里面白嫖一天。 买了两本想看的书,洗清白嫖嫌疑,他找了一个空位,将书摊在桌上,拿出一沓英国报纸翻了起来。 卡普的25万英镑要去伦敦已成定局,加上迪恩账户上还躺着毛65万英镑,将近90万英镑需要有个去处,他现在就要研究其中一个去处是否稳妥。 这个去处就是杜蕾斯,前不久伦敦橡胶公司改名为杜蕾斯,并以杜蕾斯的名义注册为上市公司,杜蕾斯上市了。 关于杜蕾斯股票的记忆,他只记得杜蕾斯是金融时报100指数的成分股,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关于杜蕾斯五十年代的股市表现,他压根没关注过,所以无从回忆,只能亮出真本事。 看报纸,搜寻杜蕾斯的消息,脑子里却是在回忆整理一些信息,记得去达比思参观时,艾娃无意中提起她们库房里有的是杜蕾斯,以及杜蕾斯和花社签订了长期的广告合约,这两者都在说明杜蕾斯正在大举攻略美国市场。 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攻略效果应该已经呈现出来,可能早就折射到股价上,就是不知下一步杜蕾斯的攻略方向。 马来亚、新加坡、香港,都在帝国特惠制的实施范围内,杜蕾斯应该有兴趣过来,攻城略地需要做广告,交给炒股被套牢的股东做,不过份吧? 一年内杜蕾斯的股票是否会出现暴涨还没深入研究,冼耀文的思维已经蔓延到顺杆儿爬上,杜蕾斯的高层在考虑选择广告供应商的时候,总该优先考虑“股东”的公司。 股市能挣多少再说,广告费先挣它一笔。 “莎莉·斯科特,这女人有点意思。” 经过和施夷光的聊天,他已经知道斯科特家族是保守党的传统家族,参与保守党事务的历史悠久,可以追溯至18世纪早期英国议会的托利党派系时期,说其是保守党的建党家族之一都不为过。 虽然自从一战伊始,斯科特家族已经式微,在保守党内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但有莎莉这个女人在,今后很难说。 只是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哪个姓斯科特的女性在英国政坛很出位,有可能斯科特家族没有风云再起,莎莉改了夫姓后,把丈夫扶起来了。 莎莉这个名字太不政治,后期改名不奇怪,或许,他所知道的某个女人就是莎莉也有可能。 回想莎莉的面部特征,完全是一张老来发腮后会面目全非的脸,没有将老年、青年放在一起比较的先入为主,他还真做不到从他记忆中的脸筛出一张和莎莉配对成功。 思维跑出八百里远后,冼耀文又把它拽了回来,继续看报并搜寻杜蕾斯的消息。 就这么在书店里泡了两个多小时,没找到多少杜蕾斯的消息,他只能先放下,思维跳跃到昨天冒出来的灵感尖叫鸡上。 不得不说,他不是万能的,当初在罗列可以开发的玩具时,他愣是没想起尖叫鸡这种发泄玩具,如果非要给自己的错误找个理由,大概也只能是他用不到发泄玩具这一点。 他的心态一直保持得很好,对事比较乐观,也没有谁能让他受气,就算有了压力,他也不会冲着一个塑料玩具发泄,有的是其他的纾解方式,开游艇出海,找一帮女人上私人海滩打沙滩排球等,一些偏向运动的方式。 总的来说,他还是面向光明的,不像有的人纾解方式比较阴暗和残忍,甚至是变态。 虐待有之,各种虐待方式,好一点的花重金找“黄盖”,一个心理得到纾解,另一个在骂骂咧咧或诅咒中获得令自己满意的金钱,甭管过程怎么样,终归是平等交易,旁人在道德上无从指责。 恶劣一点的就无法无天了,个中行径令人发指,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失踪人口。 相对而言,在赌桌上发泄的都可以算是一等好人,哪个赌场若是碰到这种客人算是捡着了,人家就是奔着输钱输到令自己心痛的目的来的,赢了反而不开心。 虽说他没玩过尖叫鸡,但见人玩过,一捏,一锤,尖叫鸡都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尽管他没见过尖叫鸡内部结构,却不难猜测它的发声原理。 他玩过各种笛子,长的,短的,东方的,西方的,还有比较奇葩的卡祖笛,也接触过各种千奇百怪的口哨,对吹/吸气(空气流通)发声有一定的研究,加上物理知识掌握得还可以,仅凭表象,不难将尖叫鸡还原出来。 何况,他才不会自己耗费精力去做这个事,提出要求,花钱让更擅长的人去做就是了。 只不过当下整个世界的经济都进入了发展快车道,正是付出就有回报的阶段,潜在客户群体可能没有21世纪那么庞大,而开倒车的国度,有压力的人群虽多,却不在潜在客户之列,大体说来,一只尖叫鸡只具备给他量变的潜力,不能让他产生质变。 冼耀文大致估算了一下,即使尖叫鸡的市场开发到最大,最理想的状态也只是数百万美元的收益,而且最风靡的阶段不太可能超过三百万。 细水长流也不是太乐观,很多地区专利没什么鸟用,维权困难重重,专利有用的地区,又不会有太多的维权油水,能逮住几个刮点油就不错了。何况,打官司动辄数年,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都不低,油水刮不刮,还得事先算下账。 果然,灵光乍现的惊喜不可能太大,这不是靠创意就能成功的世界。 安抚自己略有点急功近利的内心,端正对金钱的态度,三百万美元对目前的他而言已经是非常大的数字,值得他好好用心对待。 旋开钢笔,冼耀文一边思考,一边在笔记本上画鸡的轮廓,等鸡跃然于纸上,他开始构思发声部位。 不知何时,他的肩膀上出现一只柔荑,一股热气吹拂他的后脖颈。 冼耀文不发一言,收拾好东西,走到书局外,冲跟在后面的水仙说道:“回去再说。” 水仙的车子太招摇,他不想同行。 半个小时后,河谷店屋的茶室,水仙一边烫紫砂壶,一边说道:“昨天我去买茶盏,看见紫砂壶,挺好看的,想着给你买一个,挑来挑去看不出区别,就没买店老板推荐的名家作品,只买了一个顾景舟的作品,店老板说顾景舟虽年轻,但制壶的手艺已经登峰造极,我看价格不贵,给你选了一个石瓢壶。” “放着当摆设吧,我饮茶只喜欢用盏,紫砂壶更适合上了年纪的人用,一壶茶,一把蒲扇,院子里摆把躺椅,一躺就是一天,要的就是迟暮之年的云淡风轻。” “都说紫砂壶泡茶茶味特别浓厚,香气浓郁持久,你不想试试?” “你都在泡了,试试。瓦林先生走得安详吗?” 水仙嗤笑道:“不太安详,洋鬼子跟我们没什么区别,照样争家产。” “怎么说?” “瓦林生前有留下一份遗嘱,遗产留给妻子和一双子女,其他遗产给妻子,瓦林公司子女一人一半,他的儿子无心做广告,想把公司卖了,他的女儿想把公司经营下去,我才说要买公司,他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我看没法谈就回来了。” “临走没留话?” 水仙将紫砂壶放在冼耀文边上,“留了,明天我再去拜访。” “这样,等下给王长辉打个电话,让我大舅哥搜集瓦林的资料,评估一下瓦林的估值,如果估值不高,明天你先敲定肯卖的那一半。如果估值太高,想买下来代价过大,也可以放弃,改成挖人,薪水增加5%—100%不等,把精英都挖出来。” “挖人怎么挖,我不懂。” “没关系,懂的人马上就到新加坡。” “哦。”水仙点点头,“如果估值不高,另一半怎么办?” “女儿叫什么?” “贝芙丽·瓦林。” “如果这个贝芙丽是个人才就留下,以后视情况稀释她的股份,如果是个草包,她肯拿钱走人最好,不肯就等着背巨额债务,做生意想赚钱不容易,想亏本不要太简单。” “你想使坏?”水仙轻笑道。 冼耀文摇摇头,“无冤无仇我不会一开始就使坏,只是,没能力又充满上进心,想着把家族产业壮大的继承人是很可怕的,做事不行又好斗,会视我们如仇人,跟这种人绑在一块,有祸无福。 如果贝芙丽是这种人,客气一点也是把瓦林宣传服务的业务和人掏空,在隔壁成立一家新公司,瓦林广告服务,大家和平分手。” 水仙呵呵笑道:“这也算和平分手?” “够和平了,昨天刚跟你说过胡文虎的发家之路,我买广告公司的其中一个目的是为自己服务,单单是自己的订单,就能让一家广告公司赚得盆满钵盈,我怎么可能把好处白白分给别人。想分可以,拿出让我认可的才能。” “昨天你把我那个,是因为我得到你的认可了?”(本章完) 第429章 精英买办 “可以这么说。”冼耀文颔了颔首,冷不丁问道:“伊水咖啡馆现在的生意怎么样?” “老……先生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不用试探,你想叫老爷就叫,或者叫我头家。” “我想叫老爷。”水仙甜甜地说道:“老爷。” 冼耀文再次颔首,说道:“有笔生意,需要一个人站在台前,因为不是什么正当生意,这个人不能是你,做完这笔生意,你在新加坡生意场上就难混了。” “什么生意?”水仙的好奇心被勾起。 “等等。”冼耀文进了书房,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翻了翻,随后回到茶室放在水仙面前,“书房里的书都是我从书局精挑细选买回来的,有闲暇的时候可以看看。 这本《美梦》是当年卷入佛罗里达州房地产泡沫的华人所写,写得很一般,但对当年的事件背景和发展写得非常详细,不用看剧情,只要跳着看事件相关内容,快一点两个小时就能看完,你先看,生意明天再说。” “哦。”水仙拿起书随意翻了翻,然后放到边上,挪了下椅子,挨着冼耀文而坐,头枕在冼耀文臂膀上,“这里我以后是不是不能来了?” “为什么这么问?”冼耀文抚了抚水仙的秀发。 “房子你不交给她管理吗?” “房子不会交给金满管理,以后这里也不欢迎你过来,这里是我留给自己的空间,原来没有金满,现在也没有你。等我离开新加坡,你找个可靠的人看房子,你自己以后就别过来了。 我下次再来新加坡,不是住欧思礼路,就是住格兰芝路,对了,水仙庄园什么时候能够完工?” “没有那么快,明年三月份可以先住进去,建筑完工要到明年六月,彻底弄好可能要到明年年尾。不欢迎她,也不欢迎我,老爷想欢迎谁?” “谁也不欢迎,我说了,这里是我自己的空间,以后我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并不是把这里当成藏娇的金屋。我冼耀文玩女人还用偷偷摸摸?” 水仙咯咯一笑,“我搬到欧思礼路去住?” 闻言,冼耀文淡声说道:“我从来不担心金满知道我在新加坡有其他女人,但这个女人不能是你。我郑重地跟你说一遍,我跟你的亲密关系不能暴露,这会影响我的很多布置,所以,有些话不要拿来开玩笑撒娇。” “好嘛。”水仙摸了摸冼耀文的脸颊,“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要改,改了就别再犯。” “喔。晚饭在这里吃吗?” “不了,已经跟人约好了。” 香港。 刚刚失去了一个客户,心情不是太好的包玉纲路过会德丰的门口,往大门瞟了一眼,嘴里啐道:“马登你个港斗,会德丰早点倒闭。” 乔治·马登,会德丰的大股东,几年前在上海,包玉纲在银行工作时受到过他的冷遇,包玉纲对这事耿耿于怀。 乔治·马登没有顺风耳,自然听不到有人在诅咒他,他此时正在石澳一位老朋友兼合伙人宋文魁家的花园里。 有的人喜欢高调,有的人习惯了低调,宋文魁就是一个习惯低调的人。 宋文魁是上海人,一战时期他曾担任中国劳工旅的驻法翻译,战争结束后,他回到上海,入职了英国控制的上海海关,并结识了战争时期的英军飞行员乔治·马登。 其实,乔治·马登是德裔犹太人,成年之前的时光大多在德国度过。 宋文魁在上海海关工作的时间不长,只有两三年,但在这段时间,他结识了不少人脉,然后他瞅准那段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辞职创办了黄埔轮渡局。得益于之前积攒的人脉,黄埔轮渡局不到两年时间就赚得盆满钵盈。 1925年,乔治·马登见老同事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便向宋文魁取经,宋文魁够朋友,不仅出资支持乔治·马登创办茂泰洋行(g.e.marden),更将黄埔轮渡局注入该洋行,为这家年轻的洋行提供资产及稳定收入来源。 当然,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宋文魁是看中了乔治·马登的一身白皮,当时中国的港口都被洋鬼子控制,让一张白皮掌舵公司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就这么,宋文魁自降身份做起了买办,跟乔治·马登相互协作,一个负责西方关系接洽,一个负责与工人、客户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两人配合得相得益彰。 之后的几年,茂泰洋行高速发展,黄埔轮渡局逐渐发展成为拥有十几艘小轮和渡船的公司,并于1928年进军搬家业务,在汉口道创办了上海搬场公司。随着时间推移,该公司的车队发展到拥有20辆卡车,其中一些车在没活的时候会改装成灵车,承接白事业务。 1930年,茂泰洋行在上海上市,吸收了当时的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董、安利洋行董事长以及业广地产董事长哈里·爱德华·安诺德,以及格蕾丝的爷爷维克多·沙逊加入了董事会。 帮茂泰洋行上市的犹太股票经纪人埃利斯·哈伊姆,进一步帮助茂泰洋行进入仓储业务,通过安排债券融资建造一座五层仓库,并成功拉来一个大客户英美烟草公司。 茂泰洋行上市不仅吸收了资金,还吸收了不少人脉,宋文魁和乔治·马登雄心勃勃,挥舞着支票开始了大收购。 1932年,在埃利斯·哈伊姆的牵线搭桥下,茂泰洋行和大公司上海拖驳船合并,各取了两边老板的姓氏,改组为“wheelockmarden”公司,即会德丰。 之后的五年,会德丰高速发展,直到小鬼子打进来,乔治·马登和埃利斯·哈伊姆被小鬼子逮捕,然后被纳入战俘交换计划遣送回英国。 日据期间,会德丰全权由宋文魁和其叫去帮忙的弟弟宋文杰管理,在小鬼子的百般刁难下,成功守护住了资产,直到乔治·马登回归,之后,上海解放前夕,会德丰将资产和基地都转移到香港。 由于宋文魁在日据时期遭受过摧残,精神一度崩溃,虽然后来精神康复,但他的健康状况已是大不如前,加上年逾花甲,其妻劝服他从会德丰退休,所以,到了香港后,只有乔治·马登站在会德丰台前。 不再管理会德丰,宋文魁并没有闲着,他成了一个投资人,不时下手投资他看中的企业和股票,其中最知名的要数九龙仓。 随着禁运的消息传出,码头业务眼看要式微,他却是看见了航运业不久后会复苏,并敏锐地分析出九龙仓持有的海滨地皮将来会值大价钱,于是,他悄悄吸收九龙仓的股票,如今已持股5.7%。 九龙仓的公司章程中明确规定任何单一股东不得控制超过10%的流通股,即最大的股东明面上不超过10%的股分,一旦持有10%以上的股份,即可展开谈判,强势加入董事会。 “老朋友,上海纱厂的财务状况非常不好,你对它有没有兴趣?”乔治·马登用流利的上海话说道。 乔治·马登,1892年生人,原名乔治·贡普雷希特,十七岁时他改用母亲的姓氏“马登”离开学校参军入伍,并于1912年被派往香港,不久后他退伍到羊城海关任职。一战爆发后,他被征召回军队,后奔赴上海。 从时间跨度来看,乔治·马登人生的逾一半在中国度过,且多与中国人打交道,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学会了地道的粤语、普通话、上海话,还能说味道非常正宗的洋泾浜英语。 宋文魁扶了扶往下落的眼镜,沉声静气道:“香港的纺织业前景看涨,上海纱厂是一家不错的企业,江上达花了不少心思。” 乔治·马登淡笑道:“江上达是狗汉奸,不能给他太多好处。” 宋文魁轻笑一声,“乔治,不管江上达是不是汉奸,都不能给他太多好处。” 江上达是上海日据时期有一号的商业汉奸,宋文魁当年吃的苦头多多少少和江上达沾点边,两人围绕江上达的汉奸身份打了个机锋。 “hktextile的中文直译香港纺织已经被占用,或许要叫会德丰纺织。” 地名加行业名是会德丰比较喜欢的企业命名规则,如果可以,这种企业命名方式通常是会德丰的第一选择。 “会德丰纺织也不错,我们应该给江上达制造一点麻烦,让上海纱厂的财务状况更加不好。” “是的,我们应该这么做。”乔治·马登应一声,接着又说道:“老朋友,你怎么看中华制衣和冼耀文?” “你对中华制衣感兴趣?” “我对冼耀文更感兴趣,他和维克多的孙女、爱德温的孙女走得都很近。” 乔治·马登的话有所保留,他不仅知道冼耀文和格蕾丝、米歇尔走得很近,且大致了解金季商行的实情。 “乔治,你们犹太人的商业才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冼耀文不错。” 乔治·马登淡笑一声,“忙完会德丰纺织,见见这位小朋友。” lucknow,一间英国人开的印度餐厅,为英国人提供保证不正宗的印度美食。 谢丽尔非常喜欢这家餐厅的果阿菜肴,时常会来光顾,今天也是一样,下了班,她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坐到常坐的位子,侍应见到,过来微笑询问,“布朗小姐,还是老样子?” “不,今天有客人,先给我来杯水,我一会再点菜。” “ok。” 谢丽尔在位子上坐了没多久,她等的人来了。 “嗨,珍,这里。”谢丽尔冲目光四下游弋的苏丽珍挥了挥手。 苏丽珍看见,走了过来,在谢丽尔的对面坐下,“谢丽尔,我闻到了咖喱的味道,这里是印度餐厅?” 谢丽尔呵呵笑道:“珍,我邀请你的时候已经告诉你了,吃不惯印度菜?” “不是,只是这里和我想象中的印度餐厅不一样。”苏丽珍看见走过来的侍应生,说道:“我不知道吃什么好,谢丽尔你帮我点。” “好的,我会帮你点清淡……” “介意我提供意见吗?”谢丽尔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人来到了桌前,彬彬有礼却又失礼地说道。 待谢丽尔和苏丽珍的目光集中到他脸上,他笑着说道:“冼夫人、布朗小姐,我是约翰,约翰·马登。” 约翰·马登,又称小马登,乔治·马登的儿子,在上海出生,也在上海完成小学和初中的学业,高中时期回到英国就读,后进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学习法律。 毕业后入伍,成为皇家骑兵炮兵团的成员,参加了北非战争和诺曼底登陆。退役后,进入利物浦蓝烟囱航运实习,等掌握一定的职场与商业技能,乔治·马登安排他进入会德丰的伦敦办事处工作。 1947年,他带着新婚妻子安妮来到香港,先为会德丰的南渡打前站,后跟在乔治·马登身边学习如何管理会德丰。 谢丽尔和苏丽珍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小马登,“马登先生有什么好建议?” “冼太太如果是第一次吃印度菜,可以试试勒克瑙的美食,香料不会放得太多,偏清淡一点。布朗小姐是这里的常客,想必不用我推荐。”小马登笑着说道:“我可以坐下吗?” “马登先生请坐。”苏丽珍说道。 曾经有一次,先生在贤者时间交代她接替岑佩佩那个骚蹄子的工作,多跟谢丽尔来往时,顺便说起过一些关于走私的事。 在印尼独立战争期间,马来亚、新加坡的华商,如李光前、张明添、高德根等人,向印尼走私了大量的日式和英式武器、药品以及食物,一吨橡胶换30发子弹,两吨橡胶换一支来复枪,非常暴利。 而在华商背后,充斥着英国佬的身影,走私的物资绝大多数由英国洋行、商行提供,华商在走私生意中扮演“高级买办”的角色。 英国人对美国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在他们眼中,原来的美国人是乡巴佬、看不上眼的穷亲戚,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乡巴佬居然后来者居上,小日子过得比他们还滋润。 现在甚至反过来掐他们喉咙,是可忍孰不可忍,别说恶心美国佬的同时能大赚快赚,就是倒贴一点,他们也乐意恶心恶心美国佬。 对内地的走私,英国佬不仅会参与,还会成为中坚力量,但毕竟存在英美友好的大前提,一些事情不能太过公然,得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洋行和买办的最佳拍档组合一定会重新兴盛起来。 我额头上就刻着“精英买办”四个字,有能耐摸清楚金季商行底细的英国佬会主动找上门来求组合。 先生的话还言犹在耳,英国佬已经主动找上门了。 小马登在位子上坐下,冲苏丽珍说道:“冼夫人,冼先生不在香港?” 苏丽珍不卑不亢地说道:“马登先生,我家先生出差去了。” “真是不凑巧,我听说冼先生踢波踢得很好,想约他一起踢波。冼先生回来以后,还请麻烦冼夫人转告一声。” “好的,我家先生最是喜欢踢足球,听到有人约他踢球,他一定会加快速度完成工作,尽快赶回香港。”苏丽珍微笑回应。 小马登轻轻颔首,转脸看向谢丽尔,“布朗小姐,我在伦敦有一些朋友从事进出口贸易,掌握着丰富的货源,你想了解一下吗?” “都有什么?” 小马登干脆地说道:“非杀伤性军用物资。” “伯父,一点小心意,请笑纳。”李宅客厅,冼耀文将一提茶叶递给李光前。 李光前扫一眼茶叶的外包装,便知是从泉州茶庄出来的茶叶,没经过二次分装,他接过茶叶,笑着说道:“耀文,你有心了。今天天气不热,凉风徐徐,我们去花园坐。” 来到花园的葡萄架下,李成智作陪,三人围坐石桌前。 佣人在倒茶时,冼耀文指了指头顶的葡萄藤,“伯父,这棵葡萄树长了多少年头?” “十年前我亲手种的,今年夏天还是能挂不少葡萄,而且很甜,很是难得。”李光前看一眼葡萄藤,怡然自得道。 “是难得,新加坡的气候不太适合种葡萄,伯父不仅能种活,还能种好,不是单靠技术就行的,还需要家宅气场旺盛,如此,植物才会长年青绿,生命力强。” “哈哈哈,耀文你这话我爱听。”李光前点了点冼耀文,喜笑颜开道:“当年建这座房子时,请袁树珊袁先生过来看过,他对这里的评价很高。” “难怪方才我一进花园就感觉到祥和之气,看样子我有做风水先生的天赋,将来若是因为冒进折戟商场,我又多了一条退路。” “耀文,我从你身上可看不到年轻人都有的焦躁,你不用费心考虑退路。”李光前淡淡一笑,端起茶盏说道:“老家带来的佛手,试试味道。” 三人喝完一泡茶,呷下寒暄,李光前进入正题。 “耀文,成智外公给南益介绍了一个树胶大客户,货需要运到香港中转,现在树胶的行情好,新加坡的船都往北美走,没有船去香港,我想拜托你在香港打听一下有没有空船愿意来新加坡运货。” 冼耀文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陈嘉庚在内地,他介绍的大客户还能有谁,只是要绕一个圈让李光前来跟他说,而不是明确告诉他新加坡有货要运,这里面有说道啊。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看样子那头能发言的人有点多,意见不怎么统一呀。明年或许应该在美国多待些日子,为美国多贡献一点税收,多创造一些工作岗位。” 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冼耀文呵呵一笑,“伯父,这事还真巧了,前段时间我刚投资了一间海运公司,过些日子就能形成运力,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没想到伯父这里马上就有生意做。” “哦?这么巧?”李光前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自然不做作,演技真好。”冼耀文心里说完,嘴上说道:“就是这么巧,还请伯父照顾一下生意。” “哈哈哈,真是无巧不成书。”李光前摆手道:“耀文,不要说我照顾你生意,应该是我谢谢你帮忙才对,大客户当前,货要是运不出去就麻烦了。 就我所知,大客户要的量很大,应该还会在其他公司下单,我会帮你打听一下都有哪些公司接了单,尽量说服他们都把货交给你运。” 冼耀文喜上眉梢道:“伯父,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多礼,晚饭应该好了,我们去饭厅用餐。” 两个钟头后,冼耀文回到欧思礼路。 坐在客厅绣鞋的蔡金满迎了上来,一边替他宽衣,一边说道:“老爷,刚刚有个男人打电话来,我说你不在,他给你留了言。” “说了什么?” “他说你定做的灯已经做好了,今天就可以派人去取,他会让小冯在店里等着。”蔡金满收起衬衣,说道:“老爷,什么灯这么重要,还从香港打电话过来。” “哦,给一个重要客户准备的礼物。”冼耀文随口回了一句,随后说道:“我口渴了,帮我倒杯水到书房。” “嗯。” 蔡金满一走开,冼耀文的脑子稍稍一转,便从留言里提取出“小”、“馮”、“燈”三个字,水火不相容,偏旁部首去掉,剩下“小马登”。 “小马登,约翰·马登,没想到是会德丰第一个跳出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