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暴君崇祯，杀出万世帝国》 第1章 背负星辰，肩挑日月! 大明，天启七年。 紫禁城，乾清宫，养心殿。 “啊！” 宁静的夜晚，一道略显惊慌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名身穿明黄色里衣的少年，猛地从雕梁画栋的床榻上坐了起来。 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朱宁衍的眼中闪过一道惊恐之色。 借着微弱的月光，朱宁衍环视周围，确认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我这是穿越了？还魂穿成了朱由检这个倒霉蛋儿？” “皇爷，卯时了，该上朝了。” 就在此时，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已经获得朱由检记忆的朱宁衍，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王承恩！ 这个陪着崇祯皇帝走完最后一程的义宦。 “皇爷，奴婢进来了。” 许是因为没有听到自家皇爷的回话，门外的王承恩再次禀报了一声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抬头看见正坐在那里的朱由检，刚刚点上宫灯的王承恩也是吓了一跳。 “皇爷，您没事吧？”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双眼失神的皇帝，轻声问道。 朱宁衍此时也是反应过来，缓缓转头，看向王承恩。 “我……朕无事，大……大伴不用担心。” 他尽量模仿原身的说话方式，生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王承恩见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他的眼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担忧，轻声问道：“皇爷，这段时间因为魏忠贤的事，您也太过操劳了，是不是累了，要不今日罢朝，好生休养一番？” 闻言，朱宁衍的眼睛一亮，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王承恩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语气有些慌急的说道：“皇爷，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奴婢也知道……” “魏忠贤现在在哪里？” 朱宁衍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声音有些急切的问道。 那可是魏忠贤，鼎鼎有名的九千岁。 也是眼下唯一一个可以压制东林党的人。 历史上的一根绳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清理出了朝堂。 以至于，最后被士绅代言人东林党，彻底占据了朝堂。 皇权被极大的削弱，从而使得大明灭亡。 如果自己可以倚重魏忠贤的话，那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跪在那里的王承恩，听到皇帝问起魏忠贤，虽是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赶紧答道：“秉皇爷，魏忠贤日前已经离开京城，前往凤阳，据底下人来报，现在已经到了真定府了。” “今日是初几了？” 听完王承恩的话后，朱宁衍又接着问道。 “秉皇爷，今日十一月初一，是举行大朝会的日子。” 王承恩立即回答道。 朱宁衍听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魏忠贤应该是在十一月初六，在阜城县南关的一处客栈中，上吊自尽的。 现在还只是十一月初一，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朱宁衍立即对王承恩吩咐道：“今日大朝会取消，传许显纯，王体乾觐见！” 王承恩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了震惊之色。 陛下先是问起魏忠贤，接着又传见许显纯和王体乾这两个阉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速去！” 见王承恩半晌没有动静，朱宁衍皱眉低喝道。 这下子，王承恩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即起身，向着殿外退去。 “记着！不要让外人看见许显纯入宫。”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宁衍再次开口道。 “奴婢遵旨！” 王承恩脚步一顿，躬身应道。 看着再次关上的殿门，朱宁衍忽然仰躺在了床榻上。 嘴里嘀咕道：“反正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索性就拼一把。” 他就不相信，自己难道会比历史上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做得更差？ 朱由检杀了魏忠贤，清除阉党，重用东林，以至于大明国破。 那自己反向操作一波，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自己上一世就是朱明鲁王一系后辈，或许这就是天意，让自己穿越回来，挽狂澜于既倒，反正自己上一世也没有什么牵挂，既来之则安之吧。 自今日后，我……不！朕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检，背负星辰，肩挑日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就在朱由检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 门外终于再次传来了动静。 随着殿门打开，一缕亮光挤了进来。 朱由检从床榻上起身。 “皇爷，人已经到了，就在外面。” 王承恩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轻声禀报道。 “更衣。” 朱由检此时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语气、姿态已经和原身没有多大的区别。 闻言，王承恩轻咳一声，对门外喊道：“伺候陛下更衣。” 随着他的这声吩咐，六名身着宫装的侍女，鱼贯而入，开始伺候朱由检洗漱更衣。 一炷香后，朱由检身着一身明黄色团龙袍，在王承恩的陪同下，来到了冬暖阁。 “大伴，宣他们二人进来。” 坐到御案后的圈椅上，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 “是，皇爷。” 王承恩答应一声，对一旁伺候的一名小宦官低语几句。 那小宦官脚步匆匆的离开后，朱由检顺手抄起御案上的一支狼毫。 “为朕研墨。” 王承恩赶紧上前。 朱由检沾着墨汁，开始在面前的空白宣纸上书写起来。 王承恩无意中看到纸上的字迹，双眼瞳孔一缩，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朱由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毛笔。 “臣（奴婢）拜见陛下！” 恰在此时，许显纯和王体乾两人也到了。 第2章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朱由检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那里的两人。 许显纯和王体乾两人，此时也是忐忑不已。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对自己这些人深恶痛绝。 眼下厂公已然被赶出京城，陛下这是要清算自己这些人了吗？ 想到这里，王体乾的身躯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直到这时，朱由检才语气清冷的开口道：“朕这里有件差事，需要你们二人前去，你们可愿意？”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许显纯闻言，当即信誓旦旦道。 王体乾也是反应过来，忙是叩首道：“奴婢……奴婢愿往，请陛下吩咐。” “你们去找魏忠贤，传朕旨意，命其火速回京！” 朱由检也不绕圈子，直接对两人吩咐道。 之所以选择他们俩，朱由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历史上，魏忠贤为什么会上吊自尽？ 其实就是被朱由检给吓的。 在离京的时候，魏忠贤还飞扬跋扈的，不只是带走了十几大车的金银珠宝，还带了八百多名扈从。 只是，他还没有嚣张多久，就听说了崇祯皇帝命锦衣卫绑缚其前往凤阳。 十一月初六当晚和心腹李朝钦饮酒后，自缢而死。 之所以不让别人去，朱由检也是担心历史重演。 再说许显纯和王体乾两人，在听到朱由检的旨意后，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满心的不解。 朱由检看了两人一眼，幽幽道：“怎么？不愿意？” “臣（奴婢）遵旨！” 事情到了这一步，两人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抗旨？ 那不是他们俩敢干的事。 “此乃朕的手书，将之亲手交给魏忠贤。” 朱由检从御案上拿起刚才那张宣纸，示意王承恩将之交给两人。 王体乾恭敬的双手接过后，珍而重之的将之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速去，路上不要耽搁！” 朱由检又交代了一句后，挥手让两人离开。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自己就是一个政治小白，和那些文官斗，还是得需要魏忠贤这样的“人才”。 一旁的王承恩有些欲言又止。 朱由检却是不想和他解释什么。 从御案上随手拿起一本奏折，随手翻看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竟都是弹劾魏忠贤，以及阉党成员的。 朱由检越看越是烦躁。 心道：“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阉党，说是阉党，倒不如说是帝党。” “这些人都是依附魏忠贤这个九千岁的，而魏忠贤的一切权势全部来自皇权。” “皇帝想要杀死一名太监，只需要一张两指宽的纸条就可以。” “就像是武宗时期的刘瑾，人称立皇帝，但最后不过只是一张纸条，就被剐了三千多刀。” “大明的太监，不是汉唐那些权阉，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义愤填膺，只不过是因为魏忠贤他们这些人，侵夺了他们的利益罢了。” 放下手里的奏折，朱由检轻叹一声。 开始在心里暗自筹划起来。 …… 再说许显纯和王体乾这边。 两人出了紫禁城后，许显纯当即问道：“王公公，您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王体乾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两人，这才从怀里取出那张纸来。 只是一看，王体乾的脸色瞬间狂喜，但又很快敛去。 “王公公，怎么回事？” 许显纯见状，一把抓住了王体乾的衣袖，语气焦急的问道。 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后者这才低声道：“应该是好事，我二人立即上路，莫要耽搁了陛下的大事。” 他越是这么说，许显纯越是好奇，抓着对方的衣袖道：“王公公，陛下究竟说了什么？你让我看看。” 王体乾无奈，只得重新取出那张纸，将之递给了许显纯。 后者接过后，先是看了眼王体乾，这才低头查看，这一看也是瞳孔一缩，将纸张重新折叠好后，交还对方。 接着，两人前往北镇抚司，点齐了数十名缇骑，向着真定府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一只信鸽也冲向了天空。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十一月初六这天。 位于真定府阜城县南关的一处客栈中，魏忠贤正在和自己的心腹太监李朝钦饮酒。 “干爹，宫里来消息了，陛下命王体乾出宫了。” 李朝钦给魏忠贤将酒杯斟满后，有些忧心忡忡的向其说道。 “你也尝尝这酒吧，这可是当年先帝赏给咱家的。” 闻言，魏忠贤夹菜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道惊慌，但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对其招呼道。 李朝钦见状，心里虽是焦急万分，但终究还是不再言语，只是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一言不发的各自饮酒。 半晌后，魏忠贤忽然说道：“朝钦呐，你我是什么身份？” “干爹，您是我大明内相！” 李朝钦闻言，赶紧放下手里的酒盏，恭敬的回道。 “呵呵，大明内相？好一个大明内相！” 魏忠贤满脸苦涩，接着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是在回忆着什么。 “干爹，当今陛下只是被那些文官蒙住了眼睛，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旨意下来的，这大明还离不开您。” 李朝钦也知道，这一天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但现在他只能这么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主子已经不在了，我们这些鹰犬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因为酒精的原因，魏忠贤此时的脸色有些涨红，语气幽幽道。 李朝钦还想说些什么，却听隔壁传来小曲声。 魏忠贤起身，摇摇晃晃的来到了窗前，不顾冬月深夜的寒意，一把推开窗户，静静的听了起来。 李朝钦也是赶紧来到了对方的身后。 小曲不长，直到唱到：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猛地惊醒，旋即摇头，喃喃自语道：“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李朝钦猛的抬头，有些惊慌道：“干爹！” 第3章 立即返京 当日权势滔天的九千岁，到了今时今日，可不就是不如死吗？ 到了现在这般境地，魏忠贤似是已经想明白了。 看着窗外的点点星光，魏忠贤幽幽道：“咱家的时辰到了。” 说完后，他也不顾已经跪在地上的李朝钦，自顾自的接下腰间的腰带，欲要将之挂在房梁上。 只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无奈，只得对李朝钦吩咐道：“朝钦，来，帮咱家挂上去。” “干……干爹，儿子不敢……” 李朝钦脸色灰白一片，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砰！” 就在此时，房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 魏忠贤和李朝钦皆是循声望去。 只见许显纯和王体乾两人，带着一大帮缇骑，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看着披头散发，手里拿着腰带的魏忠贤，王体乾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忙是上前几步道：“厂公，您这是作甚？” 许显纯见魏忠贤没什么事，对身后的缇骑们挥了挥手，等众人退下后，也是赶紧上前道：“干爹。” 魏忠贤打量了两人一眼，神情变得阴鹜起来，声音有些阴森的问道：“怎么？你们是来捉拿咱家，向新皇交投名状的？” 闻言，许显纯和王体乾两人皆是大惊失色。 后者赶紧道：“厂公，我二人此次前来，确实是有陛下旨意。” 魏忠贤冷哼一声，虽是对新皇帝有些不忿，但还是缓缓跪倒，朗声道：“奴婢魏忠贤恭请圣安。” 王体乾此时，也是站直了身体，面色严肃道：“圣躬安。” 顿了顿，又接着道：“传陛下口谕，命魏忠贤火速回京！” 王体乾说完后，魏忠贤的神情一怔，抬头看向王体乾。 后者此时又满脸堆笑，将之扶起，笑道：“厂公，咱家这里还有陛下手书一封。”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张，由朱由检亲手写下的宣纸。 魏忠贤有些狐疑的接过那张纸，缓缓打开，接着，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纸上就是这么一句话。 只是这么一句话，却是让魏忠贤大喜过望。 这句话是天启皇帝驾崩时，留下的三句遗言之一。 魏忠贤看到这句话，自是相信现在这位新皇帝，并没有想要杀了自己。 他珍而重之的将纸张塞进自己的怀里，下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语气森冷的对李朝钦吩咐道：“去，看看是谁在隔壁，拿了！” “是，厂公！” 李朝钦闻言，忙是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接着，魏忠贤又对有些不解的两人说道：“既然陛下有旨意，那我么现在就上路吧，莫要耽搁了。” “是，厂公（干爹）！” 两人也知道，陛下召回魏忠贤，很有可能是要大用了，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一名书生模样的人，被几名扈从押解着进了房间。 “厂公，刚才那小曲就是这人唱的。” 李朝钦恶狠狠的看了眼那书生，然后对魏忠贤禀报道。 后者，以及许显纯、王体乾三人皆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书生的身上。 那书生看向魏忠贤的眼神，此时也满是恨意。 “你是何人？是受谁指使？” 魏忠贤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阴恻恻的问道。 “阉贼！尔等霍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 书生当即就骂了出来。 许显纯见状，立即起身，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绣春刀。 书生脸色一白，但还是强撑道：“如今圣天子在朝，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大明一定会重现众正盈朝之盛景！” “呵呵，原来是东林。” 魏忠贤起身，眼中满是寒意，走到许显纯的身边，从对方手里接过绣春刀，缓步走到书生面前，一刀捅进了对方的胸口。 看着对方死不瞑目，魏忠贤臣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将长刀还给许显纯，语气无悲无喜道：“走，立即回京！” …… 另一边，紫禁城。 旨意发出去之后，朱由检什么都没做，就等着魏忠贤回来了。 回想前世的记忆，朱由检的心里此时也是满是感慨和愤然。 为大明感慨，为崇祯皇帝感慨。 更为华夏民族数百年的沉沦感到愤然。 就像是后世的那位孙先生所说，满清趁我中原内乱，长驱直入，迫使我汉人为奴为婢，但有不从，即屠戮亿万。 不说闭关锁国，打压科技发展，以至于华夏百年沦丧。 就说发生在十几年后的嘉定三屠，扬州十日，那更是手段酷烈。 为了推行剃发易服，满清在九州神土悍然挥起了屠刀。 不只是从肉体上，满清还在思想上阉割了我华夏民族。 想想明朝诞生了多少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中华历史上唯二的圣人之一，阳明公就是明朝人。 其后又诞生了李贽、黄宗羲、钱德洪、王畿等人。 终明一朝，我华夏文明始终是领先于世界的。 但窃贼满清是怎么做的？ 掀起史无前例的文字狱，借着修著《四库全书》的名头，大肆焚毁书籍。 后世的章太炎和鲁迅等人，每每提起无不扼腕叹息。 用他们那落后的统治方式，统治这个庞大的国家。 用武力压制整个民族的精神，以及血气。 以至于让整个华夏在两百年后，变得死气沉沉。 一个防汉甚于防洋的统治阶层，还有那么多人为其张目，真是可笑至极。 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他们从来没有将华夏其他民族当成是自己人。 朱由检想到那这里，心里也是生出了无尽的怒气。 这一切都是落后文明对先进文明的践踏。 如果历史上那位崇祯皇帝知道，大明的灭亡不只是关乎他朱家王朝，而是令整个华夏文明沦丧，恐怕他死都死的不安生吧。 不过，相信这一世，恐怕满清再也没有机会了。 朱由检看着远处煤山的方向，心里暗忖道：“事实已经证明，崇祯皇帝那一套行不通，那我干脆就反向操作一波。” “你大力重用东林，清除所谓阉党，那我就重用阉党。” “你自废长城，取缔厂卫，那我就加大厂卫的权重。” “你倚重文官，那我就培养武勋。” 心里有了计较，朱由检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第4章 像皇兄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经过连日的奔波，魏忠贤终于在许显纯的护卫下，返回了京城。 看着面前巍峨斑驳的高大城墙，魏忠贤的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干爹，我们还是快点入宫吧，陛下还等着您呢。” 许显纯骑马来到车架旁，对站在那里的魏忠贤低声提醒道。 后者点了点头道：“走吧，是杀是刮，就看这一遭了。” …… 紫禁城，乾清宫，冬暖阁。 “皇爷，魏忠贤回来了。” 收到消息的王承恩，来到朱由检的身边，轻声向其禀报道。 后者正在写写画画的手一顿，头也不抬的对其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稍顷，魏忠贤就在王承恩的引领下，来到了冬暖阁。 “奴婢魏忠贤，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进入暖阁，魏忠贤当即叩首道。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朱笔，起身来到魏忠贤的面前，低头看着对方。 “砰！” 忽然，朱由检一脚踹在了魏忠贤的肩膀上。 后者直接倒飞出去，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突然的变故，让王承恩以及伺候在旁的宫人都愣在了那里。 魏忠贤落地后，闷哼一声，但旋即又赶紧爬了起来，膝行到朱由检的脚下，连连叩首道：“奴婢有罪，请陛下责罚！” “知道朕为什么要踹你吗？” 朱由检此时的声音很是清冷，让魏忠贤不由感到一阵心悸。 “奴婢……奴婢……” 听见朱由检的问题，魏忠贤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朱由检没好气的摆了摆手道：“皇兄正值春秋鼎盛，一次落水，竟是让其驾崩，你就是这么护卫皇兄的？” “厂卫在做什么？” “你魏忠贤在做什么？” “混账！” “砰！” 朱由检越说，情绪越是激动，最后竟是大声喊了出来。 接着又是一脚，踹在了魏忠贤的身上。 后者再次被踹翻在地。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嚎啕大哭起来：“先帝！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您，以致发生此等天崩之事！” 接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朱由检的脚下，大声哭嚎道：“请陛下治罪，奴婢愿去伺候先帝于九泉之下！” 朱由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重新回到桌案后坐下。 “当初给皇兄进献灵露饮的，是你的人吧？” 朱由检的语气，听不出悲喜，但却让魏忠贤的哭嚎戛然而止。 “陛下，奴婢对先帝忠心耿耿，绝对不敢做弑君谋逆之事呀！还请陛下明鉴！” 魏忠贤满脸惊惧的对朱由检辩白道。 对于这一点，朱由检是相信的。 魏忠贤，乃至整个阉党的权势，全部来源于自己那位皇兄，如果皇兄驾崩，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这样的情况下，说魏忠贤谋害了天启皇帝，简直睁眼说瞎话。 “皇兄驾崩前，对朕说忠贤可计大事，你觉得皇兄说得对吗？” 朱由检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语气平淡的问道。 魏忠贤闻言，心下一喜。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陛下，先帝谬赞了，奴婢就是皇家的一条狗，用来看家护院的。” 魏忠贤忙是亮出了自己的态度。 “指望你看家护院？哼！朕害怕有一天也会像皇兄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朱由检这话说完，暖阁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接着，魏忠贤忙是以头叩地，大声道：“奴婢誓死护卫陛下周全！” 就连王承恩也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嘶哑的喊道：“谁敢伤害皇爷，奴婢就和他拼命！” “朕不听这些屁话！” “魏忠贤，既然皇兄信任你，临终前还交代朕委任与你，那朕也可以试着相信你。” “你刚才也说了，你就是我皇家的一条狗，狗要是不能看家护院了，那就只有一条路，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魏忠贤这下子彻底的放下心来。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道：“这紫禁城自成祖皇帝至今，已两百余年，是时候好好打扫一番了，你说对吗？魏公公。” “奴婢下去就着手清理大内。” 听话听音，魏忠贤自然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忙是对朱由检叩首道。 “好了，下去吧，厂卫还是交给你，司礼监秉笔，你也兼着吧。” 朱由检敲打了一番魏忠贤后，又让其官复原职，也算是一种施恩了。 要知道，魏忠贤之所以权势滔天，就是因为这两个职务。 一个是东厂厂公，是刀把子。 另一个是司礼监秉笔，是笔杆子。 正是身处这样的位置，才让他可以和整个文官，乃至士绅集团相抗衡。 朱由检将这两个职位重新委任与他，也是想让其替自己冲在前边。 就像是天启皇帝所说：“吾弟当为饶舜”。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这几天也认真的思索过，在他想来，天启这句话，绝对不是说自己的弟弟可以成为尧舜那样的先贤。 而是在提醒，提醒自己的弟弟，要像尧舜那样垂拱而治，身为皇帝不可轻易下场。 第二句：“忠贤可计大事”，应该就是让魏忠贤顶在前边，真有大事，可以用魏忠贤的性命来平息朝野压力。 再说魏忠贤，见自己这么简单的就过关了，心下也是欣喜不已。 忙是恭敬施礼道：“奴婢多谢陛下隆恩！多谢陛下！” 说完，魏忠贤缓缓起身，佝偻着身体，向着殿外缓缓退去。 而就在此时，朱由检却是忽然转头对王承恩问道：“王大伴，客氏现在哪里？” 听见这句话，魏忠贤的脚步一顿，猛地抬头看向朱由检。 不过，旋即他又忙是低头，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他知道，皇帝这句话绝对是说给自己听的。 王承恩一愣，旋即回道：“秉皇爷，客氏已经被赶出宫闱，现在京师暂居。” 说完后，王承恩还看了眼魏忠贤。 朱由检缓缓点头道：“想来，朕之皇兄也是可怜，不知在九泉之下，身边是否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伺候。” 第5章 穿好衣服，我有话要说 朱由检和王承恩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在魏忠贤的耳中。 后者心中一凛，已然明白这位小皇帝的意思，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 朱由检这时候又故意装作不悦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奴婢……奴婢马上就走。” 魏忠贤忙是回道。 朱由检挥了挥手，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在桌案上接着书写起来。 现在魏忠贤这个黑手套已经就位，那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搞钱了。 大明亡就亡在财政上，朝廷收不上来钱粮，国库空空如也，皇帝的內帑（tang三声）也没有银子。 没有银子，拿什么赈济灾民？ 没有银子，拿什么犒赏三军？ 没有银子，拿什么给百官发放俸禄？ 没有银子，拿什么养活那些亲戚？ 嗯？ 那些亲戚就算了吧，等有合适的机会，一定先把那些朱家的本家给收拾了。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要搞到钱，关键是从哪里搞钱。 前世作为一个一事无成的社畜，朱由检此时也毫无头绪。 看着魏忠贤离去的方向，朱由检的眼睛忽然一亮，旋即又有些懊悔起来。 这九千岁有钱呀，刚才就应该让他把那十级车金银财宝交出来。 失策！失策！大大的失策！ 就在朱由检懊悔不已的时候，魏忠贤也已经出了紫禁城。 正在宫外等候的许显纯、李朝钦等人见到魏忠贤，忙是迎了上来。 “干爹！如何？” 许显纯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和魏忠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魏忠贤环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人，清了清嗓子道：“此乃宫门前，聚在这里成何体统？”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车架。 只是，他的一只脚刚刚踏上车架，就看见了停在那里十几辆大车。 回头看了眼宫城的方向，魏忠贤一咬牙转头对王体乾说道：“老王，咱家这些东西，就由你押解到內帑吧。” 闻言，不只是王体乾，就是许显纯和李朝钦等人也都是一脸的震惊。 这可都是金银珠宝，加起来足足有数十万两，就这么交出去了？ 魏忠贤看了几人一眼，语气幽幽的说道：“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瞬间醒悟过来。 “好了，去办吧。” 魏忠贤虽是满心不舍，但还是对王体乾说道。 等王体乾带着十几辆大车走后，魏忠贤又对李朝钦吩咐道：“去东厂，召集人手前往侯府。” 他嘴里的侯府不是哪位侯爷的府邸，而是客氏在京里的府邸。 皇帝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自己要是再装傻，那就该自己去伺候先帝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侯府，一路上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不过有皇帝作为靠山的魏忠贤，根本就不在乎。 此时的他，又恢复了当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阉威势。 一行人来到京城一处占地极广的宅院前，看着眼前宽广的门楣，魏忠贤转头对手下一名番子吩咐道：“叫门。” 客氏的儿子侯国兴此时正在家中，听闻魏忠贤来了，心里也是大惊。 不过，他还是亲自迎了出来。 “厂公大人，您……您不是……？” 看到来人真是魏忠贤，侯国兴先是震惊，接着又是大喜。 自己的母亲虽是天启皇帝的乳母，先帝在位时也是极尽荣宠，但现在新皇继位，他们一家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毕竟，他们母子做的那些事，足够抄家灭族了。 现在自家的盟友魏忠贤竟是回京了，想必自己一家应该也没有危险了。 魏忠贤不想和一个将死之人多说，脸色有些阴沉的问道：“夫人是否在府里？” “在，在，厂公请入府，下官这就着人通知母亲。” 一行人在侯国兴的引领下，来到了侯府的后宅。 魏忠贤对众人摆手道：“你们就留在这里，咱家去见见夫人。” 进入后院正堂，只见一名身材丰腴，身着薄纱的娇媚妇人，正笑靥如花的横躺在罗汉床上。 此人正是天启皇帝的乳母，奉圣夫人客印月，据说和天启皇帝有些不太正常的关系。 “忠贤，你回来了？” 见魏忠贤进来，客印月声音柔媚的说道。 前者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径直走到作案前坐下，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穿好衣服，我有话要说。” 闻言，客印月一愣，娇嗔的瞪了对方一眼，不过还是起身，在一名侍女的伺候下，穿上了罩衣。 “小皇帝将你召回了？” 客印月坐到魏忠贤的对面，开口问道。 后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名侍女的身上。 客印月会意，对侍女摆了摆手。 对方躬身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堂内只剩魏忠贤和客印月两人，前者这才说道：“夫……客氏，皇帝有旨意。” 听到魏忠贤对自己的称呼，客印月的眼神一凛。 不过，本就恃宠而骄的客印月也没有行礼的打算。 就那么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魏忠贤。 后者的心里暗骂道：“真是不知死，到了如今这般田地，竟还是这般作态。” 不过，对一个将死之人，他也没有太过计较，而是语气平淡的说道：“陛下口谕，命客氏陪葬先帝。” “哗啦！” 此话一出，客印月脸色大变，霍然起身，用满是不可置信的语气喊道：“不可能！魏忠贤你在矫诏！” “不可能！我是先帝乳母，陛下不能这么对我！” 此时的客印月已经是状若疯癫，哪里还有之前雍容的仪态。 听到屋内的动静，侯国兴和许显纯也都冲了进来。 魏忠贤转身对许显纯吩咐道：“陛下有旨，查抄奉圣夫人府邸！” 闻言侯国兴也会脸色骤变，旋即大喊道：“厂公！我……呜呜……” 侯国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显纯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魏忠贤自再次看向客印月道：“客氏，本督可以给你一个体面，你自行了断吧，不然本督只能帮你体面了！” 第6章 皇嫂相邀 “李进忠！我要见皇帝！” 客印月披头散发，尖声对魏忠贤喊道。 听到李进忠这个自己发迹前的名字，魏忠贤也是感慨良多。 但没有办法，此乃皇帝的圣旨，自己这个奴才，只有听从的份儿，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不！他们朱家不能这么对我，先帝在时我与先帝……呃……” 客印月的话还没有说完，魏忠贤已经从怀里抽出了一条腰带，将之勒在了对方的玉颈间。 稍顷，客印月的脸色就已经变得铁青一片。 等到客印月彻底不在挣扎后，魏忠贤这才起身出了房门。 此时，李朝钦也已经带着数百东厂番子赶了过来。 “奉圣夫人感念先帝恩宠，已然自尽侍奉先帝去了！” 魏忠贤先是朗声喊了一句，然后又对李朝钦吩咐道：“包围整座府邸，等候宫中旨意。” “是，厂公大人。” 交代完后，魏忠贤也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返回了紫禁城。 接到通秉的朱由检，此时心情正好，没有丝毫迟疑，就再次接见了魏忠贤。 依旧是冬暖阁。 朱由检看着跪在那里的魏忠贤，笑着对其褒扬道：“厂公这次做的不错，知道朕正在为银子发愁，不惜毁家纾难，看来皇兄说得不错。” 魏忠贤忙是表忠心道：“奴婢的一切都是皇家的，莫说只是一些身外之物，就是要奴婢的性命，奴婢也绝对没有二话。” “既是厂臣，称臣更得体。” 对这个识趣的大太监，朱由检不吝啬给与一些殊荣。 “是，陛下，臣，多谢陛下！” 魏忠贤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意。 朱由检还想去武成阁看看那些银子呢，哪里有功夫在这里陪他磨牙，当即问道：“厂臣此次入宫，可是有事？” 闻言，魏忠贤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悲苦起来，期期艾艾道：“皇……皇爷，臣刚才出宫后前往奉圣夫人处探视，哪成想夫人竟是对先帝哀思过甚，投缳自尽了。” 说完后，魏忠贤就以头杵地，静等朱由检答复。 后者听后，心里暗道：“果然不愧是九千岁，只是点了那么一句，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说动’客氏自尽了。” 虽然这件事是自己暗示魏忠贤做的，但表面上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随即朱由检也是脸色一正道：“没想到奉圣夫人对皇兄感情竟是这般深厚，罢了，就将之安葬在德陵左近，让其侍奉先帝吧。” 就在朱由检的话刚一说完，一名内侍忽然小步走了进来。 “皇爷，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请见！” 闻言，朱由检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魏忠贤心里也是惊诧不已，他不是在侯府吗？ “宣！” 略一沉吟，朱由检当即吩咐道。 稍顷，许显纯满脸严肃的进到了冬暖阁。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说说吧，入宫何事？” 朱由检看了眼同样一脸懵逼的魏忠贤，语气平淡的对许显纯问道。 后者也是看向了魏忠贤，有些欲言又止。 魏忠贤顿时恼了，心里暗骂道：“你个狗日的，这是在给咱家上眼药吗？”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语气幽幽的说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吧？怎么？向朕奏事还需要征得别人的同意吗？” “臣不敢！还望陛下恕罪！” 听皇帝这么说，许显纯当即大惊失色。 魏忠贤心里对其也是恼怒不已。 “记着你自己的身份，不然休怪朕不念亲戚之情！” 朱由检厉声警告道。 许显纯忙是连连点头，赶紧回道：“陛下，臣等随魏公公前往奉圣夫人处，将之府邸包围后，发现了八名孕妇。” 朱由检的眉头一皱，心道：“发现八名孕妇有什么奇怪的，人家侯国兴又不是太监。” 但当他看到魏忠贤那忽然铁青的脸色，却是心里一凛。 朱由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许显纯，语气有些清冷的问道：“说！” “陛下，据侯国兴招认，那八名孕妇，皆是……皆是宫内的宫人，奉圣夫人将之带出宫，打算让其受孕后，再送进宫来，装作……装作是先帝的血脉。” 说完后，许显纯就忙是低下头，不敢再看朱由检的脸色。 后者听完对方的叙述后，也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历史上是不是有这么一件事，最后又是怎么解决的。 现在听许显纯这么一说，朱由检只觉这客印月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想要篡夺朱家江山。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魏忠贤的头上。 后者心神一紧，连忙叩首道：“皇爷，臣……臣有罪！” “哦？厂公何罪之有？” 朱由检眼神微眯，语气森然的对其问道。 “回陛下，之前的时候客氏曾经和臣说过这件事，被臣严厉呵斥，臣以为对方已经放弃这个想法，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魏忠贤表现的很是愤慨。 朱由检嘴角上扬道：“既然厂公这么说了，那朕就暂且信了你这番话。” 顿了顿，朱由检接着说道：“客氏及其子侯国兴，大逆不道，妄图颠覆社稷，窥伺神器，交由厂卫侦办，涉案人等一律下诏狱，审讯后按律处置！” “魏忠贤，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魏忠贤的身上，眼中满是寒意。 后者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叩首道：“臣遵旨！” 等两人走后，朱由检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将客氏的消息告诉皇嫂吧，让皇嫂也开心开心。” 王承恩忙是答应一声，亲自前往懿安皇后所居的慈庆宫。 半晌后，就在朱由检正在翻看奏折的时候，王承恩一路小跑的回来了，一进入大殿，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禀奏道：“皇爷，懿安皇后请您前往慈庆宫一趟，说是要当面感谢您。” 朱由检眉头一皱，有些迟疑道：“朕一个男子，去皇嫂寝宫……这……” “回皇爷，皇后娘娘也在。” 王承恩躬身答道。 第7章 竟敢冲撞后宫? 听到周皇后也在，朱由检这才放下心来。 自己那位皇嫂现在顶多也就二十多岁，还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艳后，自己还是得多注意一点的好。 在王承恩和大量宫人的簇拥下，朱由检来到了张皇后所居的慈庆宫。 离得老远，朱由检就见一名服饰端庄的妇人向着自己走来。 说是妇人，顶多也就是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只是留着妇人的发饰。 “臣妾见过陛下！” 女子看着朱由检，眼神之中有些幽怨，盈盈拜下。 朱由检见到来人，心里也是有些尴尬，此人正是一根儿绳的皇后，周皇后。 自己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呢。 上下打量一眼，朱由检心里也是暗自点头。 果然不愧是一国之母，不愧是大明的皇后。 端的是肤白貌美大……不是，天生丽质，姿容艳丽，即使仅着淡妆，依旧难掩贵气。 对自己这位皇后，朱由检打心眼里很是满意。 见皇帝这般看着自己，周皇后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羞红，娇声道：“陛下，皇嫂还在殿内等着您呢。” “嗯？好，好，皇后随朕一起进去吧。” 朱由检闻言，立即惊醒过来，很是自然的伸手，想要拉住周皇后，却被周皇后躲闪开来。 “陛下，都是人呢。” 周皇后脸色羞红的低声道。 朱由检却是毫不在意，轻咳一声道：“走吧。” 帝后二人结伴进入慈庆宫，张皇后也是起身施礼道：“哀家见过陛下。” 饶是张皇后是皇帝的嫂子，但还是要维护皇权威严。 无论是前世的朱宁衍，还是这一世的朱由检，对天启皇帝的这位皇后，都很是尊敬，忙是抬手虚扶道：“皇嫂万勿如此！” 说着，还转头对周皇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赶紧上前，挽住了张皇后的胳膊，娇声道：“皇嫂，您还是快坐下吧。” 三人坐定后， 朱由检这发现，果然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自己这位皇嫂不负五大艳后的美名。 周皇后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但在张皇后跟前，还是显得黯淡了许多。 相比于周皇后，张皇后的面容更加符合东方审美，面若观音，鼻如悬胆，端庄秀丽，果然是五千秀女中选出的第一美女。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的嫂子，朱由检也只是看了一眼，忙是收敛了心神。 张皇后坐定后，这才用满是感激的语气说道：“哀家代我那早夭的孩儿，代哀家自己谢过陛下了。” 听她这么说，朱由检也知道，张皇后这是在说她那因为客氏而流产的孩子。 但是，这话朱由检还真不好接，忙是说道：“皇嫂严重了，现在客氏已经伏诛，你也莫要太过伤怀。” 顿了顿，朱由检又将刚才许显纯禀报的事情，和张皇后说了。 听完朱由检的叙述，张皇后顿时怒不可遏。 身为天启皇帝的皇后，若是在天启驾崩后，大明出现李代桃僵之事，那她这位中宫则罪不可恕。 只见张皇后愤而起身，脸色涨红，声音有些尖利的对朱由检说道：“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陛下，这样的乱臣贼子，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周皇后此时也是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竟……竟……” “皇嫂，皇后放心，朕已经命厂卫严加审讯，所有涉案人等，朕绝不会轻饶！” 朱由检见两女这般激动，也是赶紧开口道。 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张皇后重新坐下，接过宫人端过来的茶盏，轻抿一口，这才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前朝之事，哀家就不过多过问了，相信陛下可以处理妥善。” 朱由检笑着回道：“这件事毕竟涉及到皇兄的身后事，皇嫂自然可以过问。” 见正事已经说完，三人又说了一些关于闲话，朱由检就想要起身离开了，自己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呢。 张皇后见状，有些欲言又止，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道：“皇嫂，可是有事？” 略一沉吟，张皇后对伺候在旁的内侍，以及宫人们挥了挥手。 等所有宫人和内侍退下后，张皇后在朱由检两口子不解的目光中，一咬牙说道：“皇帝，哀家有件事想要秉奏。” “内饰陈德润昨夜冲入哀家寝宫，幸亏哀家身边的几名麽麽还在，哀家及时逃脱，没被他碰到分毫，不然……不然哀家只能去见先帝了。” 说到后边的时候，张皇后已经是潸然欲泪。 周皇后听完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同时也是怒气汹涌。 自己刚刚接管后宫，就出现太监骚扰皇嫂的事，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的只会以为自己是无心之失，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位新皇后容不得自己嫂子呢。 想到这里，周皇后当即怒声道：“真是好胆！” 朱由检此时也想起来了，自己前世的时候，似是听一些博主说过这件事。 那陈德润不知死活，在此前就给张皇后写过情书，张皇后没有搭理他，接着就趁着酒劲，夜闯慈庆宫，差点闹出宫闱丑闻。 但历史上的一根绳儿，却只是让陈德润去做了苦力，没有杀了他。 这一点，朱由检很是不解。 不过，现在，朱由检不打算轻易的就将这件事掀过去。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一个太监，拖了自己的鞋子，用鞋底子，在自己这位皇帝的脸上啪啪啪扇了几个大逼兜。 想了想，朱由检对门外喊道：“王大伴！” 王承恩进来后，见三人的脸色不对，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朱由检声音清冷道：“宣魏忠贤、胡良辅、田尔耕觐见！” 听出了自家皇爷语气中的怒气，王承恩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当即命人前去传召三人入宫。 张皇后也在周皇后的陪同下，去了屏风后边。 朱由检则是坐在那里，闭眼假寐，等着三人的到来。 就在他的怒气越来越盛的时候，几人终于到了。 “臣（奴婢）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魏忠贤、田尔耕，以及御马监掌印太监胡良辅看见朱由检，忙是跪倒在地，恭敬的施礼道。 第8章 清理宫禁 朱由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良久才开口道：“知道朕为什么召见你们三人吗？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召见你们吗？” 闻言，三人面面相觑。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魏忠贤的身上，接着说道：“陈德润是你魏公公的人吧？” 魏忠贤的心里咯噔一声，忙是说道：“回陛下，臣和陈德润是有些关系，但也不算亲厚。” 要不说魏忠贤是个聪明人呢，皇帝这么问，他没有否认，但又尽量将自己摘了出去。 朱由检冷笑道：“此人胆大妄为，竟是冲撞了朕的皇嫂，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兄驾崩前，嘱咐朕要照看好皇嫂，皇兄尸骨未寒，就有逆贼胆敢冲撞皇嫂，欺天了！” 说到最后，朱由检已然是声色俱厉。 魏忠贤当即回道：“陛下，请容臣将此等逆贼押赴诏狱！” 田尔耕此时也是后知后觉道：“陛下，臣……” “住嘴！田尔耕！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就是这么护卫宫禁的？” “朕看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别做了，滚回家去！” 朱由检怒声对田尔耕呵斥道。 后者顿时大惊失色，一头叩首道：“陛下，臣……” “嗯？” 朱由检的眉头一紧，声音愈发的清冷起来。 田尔耕感受到皇帝身上传来的冷意，心有不甘道：“臣……臣遵旨！” 朱由检又看向胡良辅，冷声道：“胡良辅，你身为御马监掌印，掌宫中军事，就是这么护卫朕的？” “奴婢……奴婢……” 胡良辅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件事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宫中禁卫本就是锦衣卫来负责，真出了事也是该找锦衣卫，或者是司礼监，和自己的御马监有什么关系？ 不错，这就是朱由检在借机发挥。 御马监掌控腾翔四卫，京营也受御马监监督，各地军中的监军都是出自御马监，这么重要的职位，朱由检自然不会放过。 “你去凤阳吧，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交出来。” 对胡良辅，朱由检也没有什么恶意，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好的去处。 胡良辅也知道皇帝是不放心自己，只是没想到皇帝竟是还给自己一个善终，忙是感激涕零道：“奴婢多谢陛下隆恩！” “去吧。” 朱由检挥了挥手，让其离开。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魏忠贤道：“魏忠贤，陈德润此人，朕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臣遵旨！” 目送魏忠贤和许显纯离开，朱由检这才转身看向屏风的方向。 “皇嫂，这样的处理结果，你看怎么样？” 朱由检对走出来的张皇后问道。 后者盈盈下拜道：“哀家多谢陛下！” “皇嫂，万不敢如此，如果不是你的话，朕……” “陛下，先帝无嗣，皇位理应由您接掌，这是祖宗规矩，哀家只是尽了中宫本分。” 张嫣出言打断了朱由检的话。 见张皇后的兴致不高，朱由检也不再多留，转头对周皇后说道：“梓潼，你留在这里陪一陪皇嫂，朕先走了。” “臣妾遵旨！” …… 离开慈庆宫，朱由检当即对王承恩吩咐道：“传召曹化淳，命其火速回京。” “奴婢遵旨！” 王承恩心念一动，知道这位昔日的同僚，此次回来很可能就要掌控御马监了。 再说魏忠贤这边，离开慈庆宫后，带着几名东厂的太监，就去了陈德润所居的地方。 “呦！干爹！您回来了？” 见到魏忠贤，陈德润的眼神有些闪躲，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上前热情的施礼道。 “哪个是你干爹？” “来人，掌嘴！” 魏忠贤听到陈德润对自己的称呼，也是被吓了一跳，立即对身后的太监吩咐道。 一名身材壮硕的太监闻言，当即上前，左手抓住陈德润的已领，右手一巴掌扇在了对方的脸上。 “啪！” 只是一下，陈德润的脸颊就肿胀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一些不当值太监的注意，但是由于畏惧魏忠贤的权势，倒是没有人敢凑过来。 魏忠贤用阴鹜的眼神，环视一眼四周，阴恻恻道：“咱家告诉你们，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先想想自己的身份！” 说完后，又转头看向陈德润，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捂住嘴，带走！” 很快，陈德润就被带到了北镇抚司的诏狱。 因为这个人，田尔耕和胡良辅两人皆被罢官去职，自己也受了挂落，魏忠贤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只是陈德润，当晚，魏忠贤就带着数百净军军卒进了皇宫，开始大肆搜捕那些吃里扒外的内侍、宫人。 乾清宫，冬暖阁。 正拿着一本书看着的朱由检，听完王承恩的禀报后，笑道：“魏忠贤这是怕了，害怕自己再被人牵连。” “皇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承恩有些迟疑的对朱由检说道。 后者斜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森然道：“大伴，你呀，就是太老实了，如果你也有魏忠贤那样的手段，朕第一时间就会杀了他！” 他这话倒是实话，如果王承恩能够和外廷抗衡的话，那朱由检绝对不会召回魏忠贤。 王承恩听皇帝这么说，眼眶一红道：“皇爷，都是奴婢没用，这才……” “好了，你也兼个司礼监秉笔的职缺，日后帮朕看着点魏忠贤。” 对这位历史上陪着一根绳儿上吊的太监，朱由检还是很放心的。 顿了顿，朱由检又接着说道：“趁着这个机会，你也可以将你的人安插一些进去，内廷绝对不能让魏忠贤一家独大。” “奴婢遵旨！” 王承恩对权势这些东西，看得还真不是很重，闻言无悲无喜道。 看了眼外边的月色，朱由检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摆驾坤宁宫。” “是，皇爷。” 一行人浩浩荡荡簇拥着朱由检前往坤宁宫，路上时不时还能听见沉闷的呼喊声。 坤宁宫。 已经接到消息的周皇后，身着一身白色纱衣迎了出来，娇声道：“臣妾拜见陛下。” “梓潼免礼。” 朱由检看见一脸娇媚的周皇后，心里也是一热。 上前几步，拉着周皇后的手就进了大殿。 王承恩对着几名宫女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留在了殿外。 第9章 我冤枉呀，是先帝让我回来的! 一进入后殿，朱由检就将周皇后拦腰抱了起来，引得周皇后一阵惊呼。 同时，她的眼中也露出意思惊奇之色。 对自己这位夫君，周皇后可是很清楚的，自幼接受那些儒生的教导，行事一板一眼，平日里哪里会有这般出格的举动。 察觉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朱由检转头看去，见四名宫女在后面亦步亦趋，眉头一皱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出去！” 饶是朱由检来自相对开放的后世，但他也不习惯有人看着自己开车。 尤其是这辆车还是自己“第一次”开。 四名宫女闻言，忙是低头缓缓退出内殿。 朱由检见门被关上，这才抱着周皇后接续向着宽大的龙床而去。 “哎呦，陛下，您这是……呜呜……” 周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娇嫩的红唇就被堵住了。 玉兔高升，一夜鱼龙舞。 翌日。 卯时。 朱由检在几名宫人的伺候下，换上了崭新的朝服。 自他穿越过来，一直没有举行过朝会，也没有见过朝臣，今日是时候看看明末这些牛鬼蛇神了。 在周皇后等人的恭送中，朱由检乘步撵来到了奉天门。 等他赶到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在礼部官员的督促下，分列站好。 朱由检环视周围，心里有些奇怪，暗道：“早朝难道不是在皇极殿举行？” 就在他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王承恩那高亢又有些尖利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了：“皇上驾到，百官见礼！” “啪！” 一声清脆的鞭子响声忽然炸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文武百官齐齐跪拜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上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文武百官，心中顿生无限豪情。 “诸卿免礼。” 经过王承恩的提醒，朱由检总算是反应过来，抬手虚，朗声道。 等一众文武起身后，还不等王承恩说话，就见一名官员忽然出班，大声道：“禀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检虽然接收了一根绳儿的记忆，但对这位官员还还真是不认识。 他转头看向王承恩，眼中满是问询之色。 后者轻声道：“此人乃是翰林院侍讲孙之獬。” 嗯？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先是一愣，旋即就想起这人是谁了，眼中猛的迸发出一股杀机。 提起这个名字，知道的人或许不多，但是提起剃发易服这件事，恐怕就是众所周知了。 没错，满清的这条国策，就是这个孙之獬向多尔衮提出来的。 此时的朱由检心里，已经给这个人判了死刑。 “奏来！” 朱由检冷着脸，语气平淡道。 “禀陛下，臣近日听闻魏忠贤已经返回京城，此等逆贼竟是公然违反陛下旨意，私自回京，臣请陛下下旨诛杀此贼！” 孙之獬此人长得可以说面相极好，一番话说得也是冠冕堂皇。 等他说完后，又是十几名官员出班，齐齐躬身道：“臣等附议！” 朱由检冷冷的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人身上。 文官这边为首的乃是内阁首辅黄立极。 此时的这位内阁首辅，眼睛微眯，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如果朱由检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位内阁首辅，应该是和魏忠贤一伙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嘴角上扬，对黄立极问道：“首辅，这件事你怎么看？” 黄立极听皇帝提起自己的名字，心中无奈，但还是出班道：“回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以召魏公公前来当面对质，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朱由检眉头一挑，心里乐了，没错，这种事就得让你们自己狗咬狗，朕看戏就行。 “大伴，召魏忠贤。” 朱由检转头低声吩咐了一句。 稍顷，一直就在左近的魏忠贤，就一路小跑来到了奉天门。 “臣，魏忠贤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离得老远，魏忠贤就跪拜道。 朱由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魏忠贤，陛下明明已经下旨命你前往中都凤阳，你为何违抗圣旨，私自回京？” 不等魏忠贤起身，孙之獬当即上前，怒不可遏的对其质问道。 “噗通！” 听他这么说，魏忠贤又重新跪倒在地，大声喊冤道：“陛下，臣冤枉！” “臣在离京之后，就夜夜梦见先帝，先帝严厉斥责臣，质问臣为什么不留在京城辅佐皇上。” “臣……臣……臣也是没有办法，只得返回京城，这毕竟是先帝的旨意，臣……臣不敢违抗。” “先帝呀，臣恐怕不能为您，为陛下看家护院了！” 一边说，这老狗竟然还哭了出来。 朱由检坐在御座上，听他说完后，嘴角一抽，心道：“这老狗还真是猖狂，这样的烂理由，竟然也敢拿出来。” 底下的一重文武听完后，也都是聒噪起来，尤其是那些和魏忠贤不对付的东林党人，此时更是都纷纷叫骂。 礼部负责朝堂秩序的官员大喝一声，这才让场面重新安静下来。 “陛下，魏阉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还请陛下治其罪！” 孙之獬自然不会详细魏忠贤的鬼话，当即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眉头一挑，看了眼孙之獬，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魏忠贤的身上，有些无奈的说道：“算了，既是皇兄的意思，那你就留在京城吧。” “陛下！臣……”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朱由检出言打断了孙之獬接下来的话。 不过，他的这一反应，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是心神巨震。 他们不明白，几天前还对魏阉，及其党羽恨之入骨的皇上，为什么会忽然转变了态度。 朱由检今日上朝，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向天下宣告，自己之前的某些政策，可能要转向了。 此时的大明还不是三年后的大明，现在的皇帝有厂卫和京营在手，还真不怕这些文官和他来硬的。 孙之獬见状，只得愤恨的看了魏忠贤一眼，然后和其他人一起退了回去。 朱由检见状，正欲开口，就见黄立极出班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情皇上示下。” 第10章 调白杆兵进驻张家口 朱由检嘴角上扬，语气淡淡的说道：“讲。” “皇上，御史沈棨（qi三声）上书，察哈尔部林丹汗进犯张家口，以求开启互市，内阁已经将票拟送到司礼监，为何司礼监至今没有批复？” 黄立极说完，就退了回去。 朱由检听后，心里暗自思忖，转头对魏忠贤问道：“为何朕没有看到这份奏折？” 后者没有叫屈，没有推诿，当即跪倒在地，沉声道：“臣……臣有罪。” “杖责二十！” 朱由检说了一句，然后对黄立极问道：“内阁是什么意思？” 黄立极出班回道：“陛下，臣和内阁诸位同僚的意思是，可以答应林丹汗的请求，在张家口重开榷场。” 朱由检后世的时候听过林丹汗这个名字。 这个人是蒙古历史上最后一个大汗，哪怕是名义上的。 林丹汗此人和一根绳儿一样，都是一个倒霉蛋儿，最后同样也被被满清给捡了个便宜。 如果两人能够联手的话，未必不能打败皇太极率领的满清。 朱由检想了想，正欲开口答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心念一转，这才开口道：“我大明可以和察哈尔部重开榷场，但主动权必须在我大明手里。”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命沈棨传朕旨意，决绝察哈尔的要求，等过段时间，朕会着人前往草原，到时候再谈这件事。” “皇上，林丹巴图尔率数千骑兵于口外，如果拒绝对方的请求，恐怕……” 内阁大学士施鳯来出班，有些担忧的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眉头一挑：“内阁立即行文，命石柱宣抚使秦良玉，立即带兵前往张家口。” “皇上，户部现在没有银子，单单先帝的陵寝就需要两百万两，户部库银根本无力支付。”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户部尚书郭允厚就出班反对道。 “內帑拨银二十万，命秦良玉所部立即开拔！” 朱由检现在只想让秦良玉的白杆兵，以最快的速度进驻张家口，如果自己的谋划可以成功的话，区区二十万两银子算什么。 见皇上愿意用自己的银子支付军饷，郭允厚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黄立极也是躬身称是。 解决了这件事，朱由检对站在身侧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当即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臣有本奏！” 王承恩的话音一落，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朱由检定睛望去，就见队伍的后边，一位身着绿色官袍的官员，手持笏板站了出来。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对方说话。 “皇上，臣这里有一份监生胡焕猷的折子，还请陛下御览。” 这位大臣说着，还从自己的袖口中取出了一件奏折。 见状，黄立极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皆是脸色不好看起来。 按照明朝的制度，奏折应该是先交给通政司，然后由通政司递交内阁，内阁给出处理意见，将处理意见贴在折子上，这一步就叫票拟。 然后再将奏折递交给司礼监，同意就批复，然后交还内阁，内阁在交给相关部衙，这一步叫批红。 不同意，就直接打回去重新票拟，或者是直接留中不发。 现在这命御史竟然跳过内阁和司礼监，直接在朝会上向陛下上书，这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想了想，也是明白过来，心道：“看来，这份奏疏应该是和内阁以及司礼监有关。” 心里有了猜测，朱由检面无表情的对这位官员说道：“你直接读出来吧。” “皇上，这……” 听到皇上让自己读出来，这位御史顿时有些麻爪了。 “皇上，这是监生胡焕猷的折子，臣来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冷脸看着对方。 王承恩在旁低声道：“皇爷，此人名叫杨维桓，都察院御史。”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杨维桓听到。 后者脸色骤变，无奈只得翻开折子开始朗读起来：“学生胡焕猷，冒死进谏，内阁大学士黄立极、施鳯来、张瑞图攀附魏逆，曲意奉上……” 到底是国子监的监生，一篇文章写的洋洋洒洒，花团锦簇。 不过，朱由检却是听的一头雾水。 想想也是，一个现代人想要听懂古代的文言文，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幸亏旁边有王承恩，随着对方的逐句翻译，朱由检总算是弄明白了。 等杨维桓念完后，朱由检冷笑道：“好家伙，这是要将我大明内阁一锅端。” 顿了顿，他又看向黄立极问道：“首辅，折子里的这些罪名，你可认？” 黄立极当即跪拜道：“皇上，臣冤枉！” “首辅，朕的记性不是很好，犹记得太祖好像说过，不许生员议事吧？” 闻言，黄立极猛地抬头道：“陛下烛照万里，太祖当初确实是这么说过。” “那就按律处置吧。” 不等众人答话，朱由检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口道：“朕乏了，今日就到这里。” 说完后，直接走下玉阶，径直离开了奉天门。 王承恩见状，忙是朗声喊道：“退朝！” 说完后，赶紧追了上去。 一炷香后，乾清宫，东暖阁。 “臣魏忠贤（许显纯）拜见陛下！” 两人进入东暖阁，立即大礼参拜道。 朱由检此时已经换上了便服，仰躺在一张躺椅上，闻言，摆了摆手道：“免了。” 等两人起身后，朱由检也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的对魏忠贤说道：“知道朕为什么不远万里，调秦良玉去张家口吗？” 魏忠贤摇了摇头道：“陛下，臣不知。” “晋商八大家，听说过吗？” 朱由检接着问道。 见魏忠贤还是一脸懵逼，朱由检顿时气结，厉声道：“废物！” “晋商八大家，指的是八家晋地豪商，这八家凭借其在北方庞大的势力，将我大明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贩卖到后金。” “这其中很多都是朝廷严厉禁止的铁器、粮食、甚至是火药和火器，这就是为什么后金鞑子越打越强的原因。” “现在知道，朕为什么要调白杆兵去往张家口了吗？” 朱由检看着魏忠贤，语气严肃的问道。 等他这番话说完，在场的几人皆是脸色大变。 第11章 钱谦益的谋划 许显纯更是跪倒在地道：“皇上，锦衣卫失察，还请陛下治罪。” “朕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魏忠贤，你现在立即带人前往张家口，调查这八家晋商现在的情况，等秦良玉的白杆兵一到，立即拿人。” “许显纯，带上你的人，去山西，将他们的家人，资产，全部控制起来。” 朱由检面色严峻的对两人吩咐道。 二人闻言，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回道：“臣遵旨！” “朕提醒你们一句，抄家所获，都是朕的银子，谁敢向朕的银子伸手，朕灭其满门！” 朱由检最后对两人警告道。 对这些人，他可是很清楚的，按照这些人的尿性，十万两银子，自己能拿到两三万两，就算是这些人有良心了。 魏忠贤和许显纯闻言，心里也是一凛，忙是低头道：“臣不敢！” 如果是之前天启皇帝在位，他们还真敢贪墨掉这批银子，但现在他们就算是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胆子。 这就应了那句话，使功不如使过。 他们自己也知道，皇帝本就看他们不顺眼，一旦自己出错，绝对讨不了好。 目送两人离开后，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明日传信秦良玉，让其北上之时，进京一趟，朕有事要交代。” “遵旨！” …… 另一边，京城一处豪宅内。 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为首的乃是一名儒雅的中年人。 此人，正是刚刚从苏州府老家回京的钱谦益。 他环视一眼众人，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时候，他就被魏忠贤的党羽弹劾，被革职回乡，这次之所以回来，也是因为新皇登基的原因。 在他们这些东林党看来，这位新皇帝自幼接受儒家教育，一定会重用自己这些中政治史，朝堂也一定会再次重现众正盈朝的盛况。 但奈何，他刚一回京，正打算重新出仕的时候，就听新皇竟是将魏忠贤重新启用了。 听他这么问，坐在旁边的一位绿袍官员满是不忿的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这是看自己已经登基，想要过河拆桥了！” “放肆！” “住嘴！” ……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在坐的许多人厉喝出声。 钱谦益也是不满的瞪了那人一眼。 后者见状，顿时不说话了。 见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钱谦益不得不开口道：“老夫这段时间一直在乡里，有些事不清楚，你们一直在京，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身为光禄寺少卿的史记事当即回道：“牧斋公，下官倒是听到一些消息。” 史记事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顿，环视一眼众人，这才接着说道：“据宫里传来的消息，魏忠贤那个狗贼大肆抓捕、处置了一大批的宦官和宫人。” “我们的许多人，也都被清理了出来，往后再想获得宫里的消息，恐怕不容易了。” 他这番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包括钱谦益在内，大不部分人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半晌后，钱谦益这才说道：“再难也得想办法探听一下，看看最近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让陛下性情大变。” 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那个被他们忽悠瘸了的一根绳儿了，而是一个从后世而来的灵魂。 钱谦益的话说完后，史记事一咬牙道：“好，下官会竭尽所能的。” 这件事别人还能推脱，史记事身为光禄寺少卿，负责宫中膳食，和宫里接触最多，他是没有办法推脱的，只得答应。 钱谦益微微点头后，又转头对其他人说道：“皇上已经登基月余，按照我们之前的谋划，本应该清算阉党，召我东林诸公还朝，但现在……”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虽然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一时间，整个花厅的气氛愈发的压抑起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见没有人说话，钱谦益这才再次开口道：“去信象云公（韩爌），请其进京，共商大事吧。” 事到如今，在没有弄清楚皇上是什么态度之前，所有人都不敢有什么异动。 尤其是钱谦益此人，才情高绝，但能力着实一般，好在他也有自知之明，面对这样的局面，知道请韩爌这位东林元老进京。 见今天也商量不出什么，众人在向钱谦益告辞后，也都纷纷离开了花厅。 站在窗前，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钱谦益的心里忍不住长叹一声。 等所有人走后，他猛地转身，朗声道：“管家！” 随着这声大喝，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来到了他的身后，躬身道：“老爷。” “去通知他，让他立即离开。” 钱谦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管家乃是钱家的家生子，是和钱谦益一起长大的，深得对方信重，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老爷，那人又不是我们的人，就算是被抓住了，应该也和我们没关系吧？” “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这件事的干系太大了，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钱谦益语气幽幽的说道。 似是想起了什么，钱谦益再次开口问道：“那老道你解决了吗？” “回老爷的话，已经解决了。” 管家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对钱谦益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钱谦益这才松了口气，对管家吩咐道：“好了，壮哥，你去安排吧，让他尽快离京。” “是，老爷。” 管家答应一声，遂转身离开。 钱谦益则是重新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道萧索。 和他这里的愁云惨淡不一样。 紫禁城内，文渊阁内此时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黄立极、施鳯来、李国普、房壮丽，以及张瑞图几位内阁大学士，此时围坐在一起，说着今日早朝发生的事。 “中五兄，如此看来，陛下对东林那帮人，也是心生不满了。” 施鳯来端着手里的茶盏，笑着对对面的黄立极说道。 后者的眼皮一抖，极有深意的回道：“羽王，陛下的意思，岂是我等臣下可以揣测的？” 第12章 咱家，东厂方正化! 此话一出，施鳯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揣摩上意，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旁边的张瑞图见状，忙是出言转圜道：“首辅大人，羽王兄没有妄揣上意的意思，您也不必如此。” 黄立极只不过是敲打一下施鳯来，自然不会真闹得不可开交，闻言也就顺坡下驴道：“是本官想多了，都是最近这段时间太乏累了。” 见气氛已然变得有些尴尬，一旁的房壮丽这个时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了，诸位大人，再过几日就是冬至日了，陛下需要去祭天，我们还是抓紧一些吧。” “是，是，陛下交代的事还没做呢。” 李国普是开口附和道。 几人随即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桌案前，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 时间来到晚上。 京城，霍维华府。 此时的霍维华正如油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他现在的处境很是危险。 按说，他是魏忠贤一党，现在魏忠贤重新被起复，皇上也没有清算阉党的意思，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是，但是，但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天启皇帝就是因为服用了他献上去的灵露饮，这才一命呜呼的。 以魏忠贤和天启皇帝的感情，一定会调查这件事，一旦被查出来什么，那等待他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诛杀九族，最低也是夷三族。 当然，他还不知道，朱由检已经命魏忠贤开始调查这件事，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他早就精神崩溃了。 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书房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霍维华头也不抬道：“出去！” 他还以为是自己家里的下人，来让自己去膳堂用饭的。 却听一道沙哑的声音说道：“霍大人，你是不是怕了？” 听见这道声音，霍维华猛地抬头。 只见一名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的人，正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三尺的地方。 “你……你是什么……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霍维华霍然起身，满脸惊惧的对来人问道。 此时的他已经是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临大敌。 黑袍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霍大人，事到如今，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一边说，黑袍人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抽出一条白绫。 霍维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那灵露饮是你们拿出来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袍人这次没有说话，而是拿着白绫，向着霍维华缓步走去。 后者此时也大声的叫嚷起来。 “来人！来人！” “不用喊了，府上的人都睡了。” “霍大人，您要明白，只有您去了，您府上这几十口人才有可能活下去。” 黑袍人的语气依旧很是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到他这么说，霍维华似是被人抽去了脊梁一般，直接瘫软在地，眼中也没有了刚才的惊惧。 黑袍人走到他的身边，将白绫勒在了他的脖颈间。 “砰！” 就在此时，房门却是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好呀，终于有人露头了，不枉咱家守了这么多日子。” 随着房门被踹开，数道身影也走了进来，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让黑袍人猛地站起了身，也顾不得地上的霍维华了。 “东厂的人？” 看清来人那标志性的衣冠，黑袍人声音终于出现了情绪波动。 “咱家，东厂方正化！” 为首一名宫中内侍打扮的人，连带笑意对黑袍人自我介绍了一句。 黑袍人没有再说话，而是从自己怀里取了一柄匕首。 “仓啷！” 见状，方正化身后的几名东厂番子，皆是抽刀在手，一脸戒备的看向黑袍人。 哪知，方正化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不用这般紧张。” 话音未落，只见他猛的夺过一名番子手里的长刀，向着黑袍人就斩了过去。 后者根本来不及反应，握着匕首的右手，就被方正化手里的长刀一刀斩断。 “啊！” 黑袍人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不过被黑色斗篷蒙住了脸，看不出脸色如何。 方正化将手里的长刀抛给身后的番子，重新拢着双手，看着黑袍人不屑道：“就你这点道行，还敢在咱家面前卖弄？” “来啊！将这两人带走，押入锦衣卫诏狱！” 吩咐完，方正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深夜，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老祖宗，东厂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十万火急。” 一名内侍压低了声音，对今夜当值的王承恩禀报道。 后者眉头一皱，生怕惊扰了自家皇爷，拉着内侍往远处走了几步，这才低声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回老祖宗，没有，只是说这是钦命的案子，底下人不敢擅专，这才深夜入宫传递消息。” 内侍忙是回道。 王承恩闻言，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道：“让他们进来吧，皇爷身边不能离人儿，咱家就在这里等着。” “是，老祖宗。” 内侍走后，王承恩转头看了眼东暖阁的方向，忍不住轻叹一声。 稍顷，方正化脚步匆匆的来到了乾清宫。 “奴婢见过王公公。” 方正化看见正来回踱步的王承恩，忙是上前见礼道。 后者看清来人的相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把将方正化托起来，说道：“正化？原来是你。” “刚才底下人来报，说是钦命案子，难道是……？” 王承恩话没有说全，但方正化却是听明白了，点头道：“公公，霍维华那边的事儿。” “今夜……” “慢着！” 方正化正欲开口介绍今晚发生在霍府的事，却被王承恩一把拦住。 “这件事儿，咱家不想听，你还是等明日直接禀报皇爷吧。” 也不怨王承恩如此小心，事关先帝的死因，这样的事，他还真不想掺和。 方正化却是急了，声音有些急促的问道：“王公公，魏公公离京前专门交代了，一旦这件事有了眉目，要立即上报，奴婢实在是等不到明天了，您看要不您先听听，明日由您禀报皇爷？” 王承恩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恼怒，正欲开口，忽然听到暖阁内传出了一道声音：“大伴，谁在外面？” 第13章 东方教主 听见朱由检的声音，王承恩也顾不上方正化了，瞪了对方一眼，连忙疾步走进了暖阁内。 “皇爷，是东厂那边来人了，说是霍维华那边有发现。” 王承恩看着已经从床榻上起身的朱由检，躬身道。 后者闻言，直接掀开锦被就欲要下床，王承恩忙是上前扶住对方的胳膊。 说起来，朱由检之所以这么在意这件事，最大的原因还是好奇。 是的，好奇，他就是单纯的想知道，历史上的天启皇帝英年早逝，究竟是什么原因。 “让人进来吧。” 披上一件狐裘，朱由检轻声吩咐道。 不一会儿，方正化就在王承恩的引领下，进入了暖阁内。 “奴婢东厂方正化，拜见陛下。” 方正化恭敬的跪拜，朗声道。 朱由检正要端起茶盏的手，忽然一顿，猛的抬头看向了方正化。 这可是方正化，据说是东方教主的原型。 一身武艺那也是首屈一指。 真实历史上的方正化，也是一人斩杀数十名建奴，然后力竭殉国。 或许是感受到了皇上的目光，方正化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见皇帝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又忙是低下了头。 朱由检此时也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咳……方正化？” “奴婢在。” “说说吧。” 朱由检端着茶盏，轻抿一口，才说道。 随着方正化的叙述，朱由检也是听明白了，有些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今晚有陌生人进入霍府，想要杀了霍维华？你觉得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是，陛下，那人绝对是专门做这种事的，奴婢这对招子不会看错。” 方正化极为自信的回道。 王承恩听他这么说话，顿时急了，忙是出言呵斥道：“方正化，皇爷当面，说话小心一些。” “无妨。” “正化，你可愿意来朕身边当差？” 朱由检摆了摆手，阻止了正欲请罪的方正化，然后对其问道。 跪在那里的方正化一听，顿时愣在了那里。 身为宦官，还有什么比呆在皇帝身边更有诱惑力？ 惊喜过后，方正化连连叩首道：“奴婢愿意！谢陛下！” “好！” “皇兄驾崩的隐秘，朕今日就正式交给你负责了，既然霍维华和杀人灭口的凶人已经被捕，那就严审讯吧，朕相信厂卫的能力，不要让朕失望。” 朱由检说完后，有转头看向王承恩问道：“大伴，现在锦衣卫是谁在负责？” 田尔耕被革职，许显纯随着魏忠贤去了山西，朱由检还真不知道现在锦衣卫是谁说了算，自己心仪的锦衣卫指挥使现在还没露头呢。 王承恩闻言，赶紧躬身回道：“秉皇爷，锦衣卫现在是骆养性在执掌。” “他？” 听见这名字，朱由检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人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他爹还做过锦衣卫指挥使。 但是此人和东林关系亲密，甲申国变后，更是投降了满清鞑子。 朱由检的右手食指不断在桌案上敲击，半晌后才说道：“命东厂在京里查找一名叫李若琏的，此人明年应该就要参加武举，找到后带着来见朕。” “是，皇爷。” 虽然不知道皇爷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王承恩还是立即应了下来。 朱由检又重新看向方正化，语气严肃的说道：“霍维华和那个杀手，暂时不要安置在诏狱，就关在东厂，这件事要立即去办。” 他还真担心这两人会被捉猫猫，然后死的不明不报，只得暂时将人关在东厂，等魏忠贤回来，再让咱们魏公公去亲自收拾。 方正化结合之前听到的那些话，瞬间就是明白了，皇上这是不信任锦衣卫，忙是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方正化走后，朱由检又对王承恩交代道：“李若琏的事，要抓紧！”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除了太监还是太监。 锦衣卫作为一个强大的情报、暴力机构，还是要尽快的，将之完全握在自己的手里。 至于裁撤厂卫？ 哼！那是得有多脑残？ 吩咐完后，朱由检重新回到床榻上躺下，不一会儿就和周公的女儿谈情说爱去了。 他这边是睡着了，但东厂那边却是忙活的热火朝天。 一大帮人在方正化的带领下，去了北镇抚司的诏狱，去提霍维华和那名杀手。 另一帮人，则是在掌刑千户陈矩的带领下，开始搜索全城的客栈。 …… 翌日。 朱由检在几名宫人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后，就再次见到了方正化。 “皇爷，那位名叫李若琏的举子找到了，现在就在宫外。” 方正化到底是习武之人，虽是操劳一夜，但依旧是精神奕奕。 朱由检转头对一旁伺候的内侍吩咐道：“去，把人带进来。” “是，皇爷。” 稍顷，一位身材壮硕的汉子，就走进了暖阁。 “学生李若琏拜见陛下！” 李若琏的声音很是激动。 朱由检大量了一眼跪在那里的李若琏，语气平淡道：“抬起头来。” 后者闻言，缓缓抬头，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入宫？” “学生不知。” 李若琏此时也很是疑惑，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武举人，皇上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找自己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眼前这位皇帝陛下，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挂b。 朱由检微微颔首，转头对方正化问道：“正化，你也是习武之人，和李若琏切磋过了吗？” 方正化讪笑道：“皇爷，奴婢一时手痒，就和李举人过了几招？” 朱由检顿时来了兴趣。 他只知道李若琏是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自杀殉国，但对此人的武艺还真不是很清楚。 方正化看了眼李若琏，郑重道：“回皇爷的话，是个汉子。” “哈哈，好。” 朱由检顿时高兴，能得到东方教主这么夸赞，看来李若琏的个人武力着实不凡。 李若琏忙是对方正化拱手道：“不敢当方公公如此夸赞。” “李若琏听旨！” 高兴过后，朱由检一脸郑重的朗声道。 在场所有人立即垂首。 朱由检接着说道：“朕闻，文以安邦，武以定国，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巩卫皇室，护朕安危，然现军纪败坏，已然不堪重用，现有武举人李姓若琏者，德行兼备，恪己尽忠，着封其为锦衣卫堂上官，任指挥佥事，钦此！” 第14章 咱们兄弟还需守望相助才是 没错，这个李若琏就是朱由检心仪的锦衣卫指挥使。 对一个从后世而来的人来说，朱由检不知道谁忠谁奸，也不知道谁的能力更强，只能是通过自己那有限的历史知识，来提拔任命一批忠于自己，终于大明的官员。 而这些历史上用自己的生命，证明过自己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朱由检的话说完后，李若琏本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自己现在只是一名武举人，竟是直接被皇帝册封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句“堂上官”，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让自己执掌锦衣卫吗？ 要知道，这所谓的堂上官，一般都是指某个衙门的一把手。 朱由检见李若琏不接旨，佯怒道：“怎么？你李若琏看不上这个官职？还是说不屑做朕的传奉官？” “学生不敢！学生接旨，谢陛下隆恩！” 李若琏闻言，被吓了一跳，忙是叩首谢恩。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道：“现在锦衣卫群龙无首，你要立即上任，接管锦衣卫，裁汰老弱，招募良家子，重现天子亲军的荣耀！” “学……臣遵旨！” “嗯，朕这里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侯国兴、霍维华、陈德润，此三人府邸已经被封锁，着锦衣卫对其抄家，家人全部押入诏狱，审问定罪。” 朱由检再次对李若琏吩咐道。 这三个人被抓捕后，魏忠贤曾经想要请旨抄家，却被朱由检拒绝，现在正好拿来给试试李若琏的成色。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接旨。” 李若琏再次俯首行礼。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去司礼监，让王体乾即刻拟旨、用印，你带着李卿前去赴任。” “奴婢遵旨。” 答应一声后，方正化带着李若琏离开了暖阁。 等两人走后，王承恩有些担忧的对朱由检问道：“皇爷，锦衣卫指挥佥事乃是正四品武官，不经内阁，不经兵部，只用中旨，会不会有麻烦？”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朕和宪宗皇帝比如何？” “这……” 王承恩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那是你祖宗，你让我怎么评价？ 朱由检却是接着说道：“宪宗他老人家是大明皇帝，朕也是大明皇帝，他可以大量任用传奉官，朕为什么不可以？” 没错，朱由检这是打算效仿明宪宗朱见深了。 这绝对是一位被严重低估了的皇帝。 从自己的老爹大明战神那里，接过一个烂摊子，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能够拨乱反正。 在位期间，不断地对外用兵，北击蒙古、收复河套、成化犁廷，最后驾崩的时候，还留下了大量的银子，这位有些缺乏母爱的皇帝，绝对是一个明君。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启用传奉官，据传，整个成化一朝，共任命了大约五千人左右的传奉官。 王承恩听朱由检这有些不讲理的话，也是不知该怎么劝谏了，只得退下。 朱由检也没有理会他，而是顺手抄起题本看了起来，只是越来，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 再说另一边，拿到圣旨后，李若琏和方正化就联袂出了紫禁城。 “李兄，我看你兴致不高呀，怎么？真不愿意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 方正化见李若琏苦着一张脸，顿时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皇上亲自召见你，还直接封你做了锦衣卫堂上官，可以说是恩宠有加，你就是这幅表情？ 李若琏闻言，忙是说道：“方公公误会了，李某只是……只是对陛下安排的差事没有头绪。” 他可愿意得罪这些没卵子的宦官，万一在皇上面前歪歪嘴，自己就要倒大霉。 方正化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笑着说道：“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你又是陛下钦命的指挥佥事，谁敢不听你的号令，直接开格了就是。” “然后率人去抄了那三家，进宫缴旨就是了。” 方正化说完这些，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兄，你可知道，陛下刚才说得那三家，魏公公曾经也想要亲自带人抄家，却被皇上拒绝了。” 说到这里，方正化没有继续下去。 李若琏却是听明白了，毕竟也是官宦之家出身，略一沉吟后，眼神坚定的说道：“李某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说完后，李若琏又郑重的对方正化施礼道：“李某多谢方公公指点！” 方正化见他这么机敏，也是嘴角上扬。 他之所以将这些事告诉李若琏，就是想要在这位新贵面前卖个好，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方正化伸出双手，把李若琏扶起来后，笑道：“你我兄弟都是皇上拣拔起来的，日后定当守望相助才是，李兄觉得呢？” “那是自然！” 李若琏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北镇抚司。 抬头看了眼高大的门楣，李若琏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他们家是文官家庭，虽然他自幼习武，但对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还是发自心底的抵触。 方正化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翻身下马后，在几名东厂番子的簇拥下，来到门口值守的锦衣校尉面前，面无表情道：“咱家有陛下旨意，速去请诸位大人前来。” 锦衣校尉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转身进了北镇抚司衙门。 李若琏此时也已经来到了门前，负手而立，等着锦衣卫诸官出来迎接。 自己现在是陛下钦命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而且还要越过骆养性这位指挥同知，执掌锦衣卫，那就必须要震慑住这帮老油子。 很快，一大帮锦衣卫中高级官员，就在一名身着飞鱼服的武官带领下，快速的迎了出来。 “下官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恭迎天使！” 为首之人正是被朱由检不喜骆养性。 方正化看了他一眼，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免礼，陛下有旨意，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说着，也不理会骆养性等人，对李若琏使了个眼色，两人就直接进了北镇抚司大门。 第15章 李若琏走马上任 越过宽大的影壁，方正化站在宽阔的院子里，面南而立，环视一眼跟进来的众人，取出圣旨，朗声道：“有旨意！” “哗啦！” 在场所有人，尽皆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承天之命，得继大统，获奉宗庙，朕深知文以安邦，武以定国，锦衣卫乃天子亲军……” 随着方正化的宣读，跪在下面的骆养性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到圣旨宣读完毕，方正化先是看了眼骆养性等人，然后笑着对同样跪在自己面前的李若琏说道：“李大人，接旨吧。” 后者当即伸出双手恭敬道：“臣，李若琏接旨，谢恩！” 把圣旨放在李若琏的手上，方正化笑着将之扶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骆养性。 “洛大人，此乃皇爷钦命，还请洛大人能够遵旨行事。” 方正化转头对骆养性说道。 后者此时也已经起身，只是脸色有些阴沉，闻言拱手道：“请公公转告陛下，下官定当尽心辅佐……辅佐李大人。” 他可是将“堂上官”三个字听到清清楚楚，自然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方正化见状，微微颔首，然后故意加大声音道：“李大人，皇爷之前还担心有人会抗旨不遵，但现在看来锦衣卫对皇爷还是很忠诚的，那咱家就先回去了。” 李若琏忙是说道：“下官送公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方正化出了北镇抚司大门。 目送其上马离开后，众人也都转身，想要返回各自的值房。 “圣旨到！”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 众人忙是回头望去，就见一名传旨太监，在一队大汉将军的护卫下，出现在街头。 稍顷，传旨太监进入北镇抚司衙门。 “有旨意，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接旨！”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恭请圣安！” 说着，他就跪在了地上，一众锦衣卫高官也都匍匐在地。 “圣上口谕，着赐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飞鱼服、绣春刀，钦此！” 相比于刚才那道敕封圣旨，这道口谕就要简单的多了。 不过，却是让底下的一众人等，心里皆是一凛。 要知道，这飞鱼服可不是谁都可以穿的。 也不是所有锦衣卫都是身着飞鱼服，这是皇帝赐服的一种，其他还有斗牛服、麒麟服、蟒袍，只有深得圣心，或者是有功在身，才会被赐予这种象征身份和荣耀的服饰。 现在李若琏刚刚上任，皇上就钦赐飞鱼服、绣春刀，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简在帝心。 结合刚才那道旨意，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职位空悬，这位指挥佥事绝对就是日后的锦衣卫首脑。 想明白这一点，人群中的许多人已经开始动了心思。 李若琏谢恩过后，这才双手接过飞鱼服和绣春刀。 骆养性上前，笑着对李若琏恭喜道：“恭喜李大人，看来陛下对李大人很是看重呐。” “恭喜大人！” 一众锦衣卫高官也是齐齐对李若琏恭贺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是知道眼前这位骆养性，是自己在锦衣卫最大的敌人，但李若琏还是笑着回道：“下官见过同知大人！” 微微躬身后，李若琏又接着说道：“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能如我锦衣卫大门，自然都是皇上信重之人，同知大人说对吗？” 他这番话，也是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番众人。 那意思是既然是锦衣卫，那就应该忠于皇上，不然就滚出锦衣卫。 骆养性那也是老狐狸了，哪里会听不懂，闻言连连点头道：“李大人说得是！” “李大人刚刚上任，为了欢迎李大人家人锦衣卫，不如就由洛某做东，宴请诸位同僚，为李大人接风，如何？” 骆养性说着，还转头看向了其他人。 大部分锦衣卫高官，也都纷纷开口附和。 骆养性的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看吧，就算你是钦命锦衣卫堂上官又如何？在这北镇抚司，还是洛某更得人心。 李若琏眉头一挑，笑道：“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下值后定当赴宴。” 骆养性接着说道：“好，那你我兄弟下值后再好好聚聚，现在就让为兄先给你介绍介绍卫里的兄弟。” 两人说着话，并肩来到了北镇抚司正堂。 “李兄弟，想必你也知道，现在卫里的指挥使一职暂缺，许显纯许大人又随厂公去了山西，卫里暂时就由骆某执掌。” 说到这里的时候，骆养性不经意的看了眼李若琏。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接着说道：“当然了，现在李兄弟得圣上看重，钦命为锦衣卫堂上官，为兄也可以松快松快了。” 李若琏闻言，忙是说道：“骆大人说笑了，李某初来乍到，这卫里的事务还要骆大人多多费心才是。” “哎，李兄弟，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称呼大人可就见外了。” 骆养性佯装不高兴道。 “太如兄，是兄弟的不是。” 李若琏现在对锦衣卫的情况两眼一抹黑，自然不会上来就得罪人，索性也就顺着骆养性的话说了。 “好！” “来，李兄弟，为兄为你介绍一下卫里的诸位兄弟。” 骆养性开始为李若琏，一一介绍起在京的锦衣卫高官们。 半晌后，李若琏对这些人也认识了个七七八八，对众人拱手道：“刚才同知大人也说了，你我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李某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兄弟多多包涵。” “我等不敢！”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骆养性和李若琏又说了几句话后，众人也各自散去。 在经历司典史的引领下，李若琏来到了自己的值房。 刚刚坐下，这位典史就上前恭敬道：“佥事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若琏上下打量一眼，问道：“你怎么称呼？” “下官经历司典史，刘奔，负责卫里的文书往来和公文存储。” “那正好，你把卫里千户以上官员的档案都拿过来，本官要看。” 李若琏可是没有自己的使命，需要尽快笼络一批忠于自己的人手，也好完成崇祯的旨意。 第16章 掌锦衣卫事 不一会儿，刘奔就抱着一摞文书走了进来。 “佥事大人，现在在职的，千户以上官员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刘奔将文书放在桌案上，拱手道。 李若琏微微颔首，挥手道：“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 刘奔出了值房的门，将房门带上后，径直去了骆养性那里。 “同知大人。” 刘奔一进入房间，就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对这首位上的骆养性拱手施礼后，也找了个角落坐下。 “好了，人都齐了，都说说吧。” 骆养性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对众人说道。 “大人，这有什么好说的？那姓李的就来了一个人，在卫里没有任何根基，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一位性格有些冲动的千户闻言，当即起身嚷嚷道。 骆养性瞪了他一眼道：“你声音再大一点，宫里的陛下就能听见了。” “下……下官这不是为您鸣不平吗？” 这位千户虽是有些不忿，但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这个时候，身为左镇抚使的董坤开口了：“赵千户，你刚才那番话可不对，什么叫没有根基？” “我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赏罚皆由圣上一言而决，那姓李的有圣眷在身，我们万万不可大意。” 董坤这番话一出，许多人都是暗暗点头。 别看人家李若琏是自己一个人，但那可是陛下绕过内阁钦命的，一般人还真不敢等闲视之。 “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赵千户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姓李的就是圣上派来接掌锦衣卫的。” 董坤说完这句话后，也就闭嘴不言了。 骆养性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又恢复正常。 其实，这个道理他也知道，尤其是自田尔耕被革职之后，他自认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成为新的锦衣卫指挥使。 为此，他还和朝中的许多官员私下进行了沟通。 但没想到，最后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李若琏。 董坤的话说完后，堂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作为骆养性的绝对心腹，右镇抚使卢廷简这个时候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先去处理公务。” 众人闻言，皆是起身告辞。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卢廷简这才说道：“大人，想必圣上此时也还没有下定决心，否则的话，那李若琏就不只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了。”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有些心灰意冷的骆养性眼睛猛地一亮。 “啪！” 心情有些激动的骆养性，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有些兴奋的说道：“不错！圣上应该也是想看看那姓李的究竟有几斤几两，这才如此安排。” 卢廷简捋须道：“大人，只要卫里的兄弟都支持您，您再去朝中几位大人的府上走一走，那姓李的绝对撑不过多长时间。” 骆养性的听后，也不再耽搁，当即说道：“本官先出去一趟，下值后你带着卫里的兄弟，以及那位佥事大人直接去醉云楼。” “是，大人。” …… 不说骆养性这边，李若琏整整研究了两个时辰的花名册，还真让他看出一些端倪来。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眼角，李若琏对着门外朗声道：“来人！” 一名军余推门而入，躬身道：“大人。” “去传右所千户孙光，南镇府司镇抚使刘应袭来见。” 李若琏对军余吩咐道。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李若琏的值房。 “下官见过大人。” 两人齐齐对李若琏施礼道。 后者起身，绕过桌案，来到两人面前，语气平淡道：“孙光？刘应袭？” “下官孙光（下官刘应袭）拜见佥事大人。” 两人自报家门，再次躬身施礼。 李若琏暗自打量两人，孙光的身材要更加魁梧，长相也粗狂一些，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武人相貌。 至于刘应袭则是显得有些消瘦，面容也有些憔悴。 “知道本官为什么传你二人前来吗？” 李若琏一边缓缓踱步，一边对两人问道。 “下官不知！” 孙光直接回道。 刘应袭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李若琏见状，直接对其问道：“刘应袭，你说。” 后者苦笑一声道：“大人，您是看下官和孙大人两人不拉帮结派，是卫里的边缘人物，这才传我二人前来的，不知下官说得可对？” 李若琏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抚掌而笑道：“果然是聪明人，难怪可以在镇抚使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 “大人谬赞了。” 刘应袭赶紧回道。 “本官的意思，你们也知道了，那你们呢？” 李若琏的声音变得清冷了许多。 孙光先是看了一眼刘应袭，然后说道：“大人，下官就是一个粗人，能成为这个劳什子的千户也是祖宗福泽，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自然应该忠于皇上。” 他这番话完全就和没说一样，那意思是你李若琏要是忠于皇上，那我就效忠于你。 要不是，那对不起，哪里凉快你哪里呆着去，老子这个千户是祖宗传下来的，你能咋地？ 刘应袭也开口道：“大人，南司现在仅剩研制军械这一项职责，下官也是有心无力。” 李若琏一听，好嘛，这老小子也是拒接了自己的招揽。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刘应袭问道：“刘大人，如果皇上下旨，让南司重新掌管卫内刑罚，再次拥有肃清军纪之责，你可敢担下来？” 刘应袭闻言，眼中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锦衣卫南镇府司，从一开始就是用来啊监督内部军纪的，只是后来随着北镇抚司越来越强势，南司的地位一再下滑。 到了陆柄掌权时期，南司彻底失势，直至今日，这位佥事大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可以说动皇上？ 刘应袭也是聪明人，只是很短的功夫，就想明白了，他眼珠一转，语气坚定道：“回大人，掌管卫内刑罚，本就是南司的职责，下官责无旁贷！” “好！那你就等着宫里的旨意吧。” 摆平了刘应袭，李若琏又看向了孙光。 相比于前者，孙光更容易收服。 他缓步走到孙光的面前，语气平淡道：“圣上口谕！” 孙光和刘应袭两人先是一愣，旋即跪倒在地道：“臣孙光（刘应袭）恭请圣安！” “圣躬安！” 李若琏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拱手回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朕命李若琏以锦衣卫指挥佥事身份掌锦衣卫事，一干人等不得违逆！” “臣等遵旨！” 第17章 锦衣卫出击 李若琏亲手将两人扶起来后，笑着对两人说道：“二位请坐吧。” “下官不敢！” 两人忙是回道。 李若琏也没有强求，而是对两人问道：“你们二人手里有多少可以信赖的兄弟？” 两人对视一眼，刘应袭面露愧色道：“好叫大人知道，下官在南司……嗯……有些……有些……” “行了，老刘，不就是心灰意冷，不问世事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应袭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孙光给打断了。 前者有些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争辩道：“莫要胡说，孙某在南司还是有些得力手下的。” “有几个？你南司现在就剩小猫两三只，还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能顶什么用？” 孙光有些不屑的说道。 刘应袭这下子不说话了。 李若琏又对孙光问道：“你呢？你的右所有多少你的心腹？” “一千一百二十人！” “嗯？” 孙光的话一出口，李若琏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在这里糊弄傻小子呢？ 一个千户所一共就只有这么多人，合着都是你的心腹？ 再者说，现在大明哪个卫所不吃空饷？你孙光就这么干净？ 或许是看出了李若琏的不喜，孙光接着补充道：“大人，下官可是没有骗你，右所一直都是齐装满员，军饷也是足额发放。” “整个千户所，谁敢不听老子的，老……下官直接打一顿赶出去，剩下的都是可以信赖的好兄弟。” 李若琏听后，眉头舒展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有些怀疑的看向刘应袭。 后者是一脸郑重的回道：“回大人，孙光说得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被卫内其他人不喜、排挤。” “好！” 李若琏闻言，当即大喊一声。 上前拍了拍孙光的肩膀道：“好样的！本官一定在陛下面前为你表功！” “孙某的祖上曾为世宗皇帝宿卫宫廷，这都是孙某应该做的！” 孙光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 旁边的刘应袭下意识向一边挪了几步，心道：“这粗坯又来了。” 李若琏听后，却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为嘉靖帝宿卫宫廷？ 那位爷可是疑心很重，能被其信重，看来这孙家有些东西。 李若琏又打量了一眼孙光，又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才对其郑重道：“孙千户，本官命你立即召集人手，接管侯国兴、霍维华、陈德润的府邸！” “任何人不得进出，稍后随本官抄家！” “啊？” 孙光闻言，有些意外。 刘应袭也是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劝诫道：“大人，您这第一天上任，就这么大张旗鼓的从东厂手里抢活儿，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魏忠贤的名声在那里，抄家这样的美差，什么时候轮到锦衣卫了？ 万一惹恼了那位厂公，自己这些人可就倒霉了。 孙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不过还是抱拳道：“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安排。” 李若琏对孙光的反应很是满意，笑着对两人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这是圣意。” 闻言，两人顿时面露惊喜之色。 这是什么？ 这是陛下对锦衣卫的信重。 看着有些激动的两人，李若琏接着说道：“去安排吧，稍后本官也去。” “大人，同知大人那里，是不是要通秉一声？” 刘应袭压低了声音问道。 “今晚不是有宴席吗？到时候再说就是。” 李若琏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等两人走后，李若琏重新坐到椅子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一天，实在是太过累了。 先是以武举人的身份，得见天颜，接着又被火速提拔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 现在自己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恐怕还有更多的是事，在等着自己呢。 ……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朱由检正在听方正化的秉奏。 “你的意思是，不到一天的时间，李若琏就已经找到了立足的方法？” 朱由检有些错愕的对方正化问道。 后者点头道：“回皇爷，据埋在锦衣卫的钉子来报，李大人已经找到了堪用的人手，而且已经从东厂手里，接管了那三座府邸。” 朱由检闻言，顿时笑了，满意的说道：“看来这李若琏确实是个人才。” “这都是皇爷您慧眼识珠。” 王承恩见自家皇爷心情不错，也是笑着拍了一记马屁。 朱由检倒是没有责怪他，心里也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现在看来李若琏的能力还是可以的，将锦衣卫交给他，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问道：“魏忠贤临走前，朕让其暗中调查在京勋贵、文武百官的家底，这件事现在是谁在负责？” “回皇爷，这件事奴婢安排给东厂掌刑千户了。” 方正化连忙回道。 “可有结果了？” “请皇爷恕罪，在京官员、勋贵人数众多，东厂还需要一些时间。” 方正化赶紧请罪道。 “抓紧时间！” 朱由检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些许。 “是！” …… 醉云楼。 这座京城最繁华的酒楼，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 骆养性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极为热忱的，将刚刚赶过来的李若琏，引到了酒楼二楼的一间雅间内。 “李兄弟，你可是来晚了。” 骆养性佯装生气的对李若琏说道。 后者忙是拱手道：“都是下官的错，还请同知大人恕罪才是。” “言重了，等会儿多喝几杯就是。” 见李若琏这么上道，骆养性也很是满意，笑着对众人招呼道：“都入座，入座，今日为李兄弟接风，不醉不归！”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雅间内的其他人都时一言不发，现在见骆养性这么说，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 趁着等待酒菜上桌的功夫，骆养性故作不知的问道：“听卫里的兄弟说，李兄弟调动了右所全部缇骑？” 李若琏笑道：“这倒是下官的不是了，应该禀报同知大人一声的。” 骆养性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道：“老弟是圣上钦命的指挥佥事，这种事无须禀报。”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道：“老弟，我锦衣卫看起来是风光无限，但毕竟那是东厂的案子，你这么干，就不怕魏公公回来找你麻烦？” 第18章 监督抄家 李若琏闻言，却是故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道：“我们锦衣卫是什么身份？” 此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李若琏。 后者举起桌案上的酒盏，一口将酒水饮尽，朗声道：“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圣上的旨意就是我等行事的准则，如果有那么多的顾忌，那还做什么锦衣卫？” 说完这番话，李若琏又转头看向骆养性问道：“同知大人以为呢？” 骆养性自然不会公然唱反调，闻言也忙是说道：“李兄弟说的不错！” “来，诸位兄弟，还请满饮此杯！” 回应了一句，骆养性就将话题转移开了，场面再次轻松起来。 这场酒宴直到午夜时分，才算是彻底结束。 …… 翌日。 紫禁城，东暖阁。 王承恩趁着朱由检正在洗漱的功夫，轻声禀报道：“皇爷，内阁着人来问什么时候举行朝会？” “回复他们，朕龙体欠佳，暂时取消早朝和经筳。” 朱由检现在没有功夫和这些人扯皮，在没有绝对的武力在手之前，他绝对不会展露自己的心思。 洗漱完毕后，简单的用过早膳，朱由检就对王承恩吩咐道：“找件便服来，今日我们出宫看看，去看看李若琏是怎么抄家的。” “皇爷，这……？” 王承恩听到朱由检要出宫，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不用担心，让方正化带几个人护卫就好。” 朱由检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宽慰了一句。 有东方教主做自己的护卫，他相信一般人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安全构成威胁。 王承恩见状，也只得无奈去找了一件锦袍来。 得到消息的方正化，此时也已经带着几名东厂番子等在宫外了。 不只是如此，他还在暗中布置了不下百人，隐藏在四周。 朱由检出宫后在七八名护卫，以及王承恩和方正化的簇拥下，首先来到了客氏的侯府。 远远的，朱由检就看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若琏。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无论是前世今生，朱由检都没有见过古时候的抄家，对此自然是好奇的紧。 “锦衣卫办差，来人止步！” 只是，他们还没有靠近，就被一名锦衣校尉给拦住了。 朱由检上下打量这位校尉一眼，见对方眼神凌厉，身材壮硕，声音也很是洪亮，顿感有些意外。 暗道：“此时的锦衣卫还能有这样的精神面貌？” 方正化上前一步，掏出一块腰牌，在校眼前一晃。 后者的眼神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慌乱。 “诸位大人稍等，容卑职前去禀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向着侯国兴的府邸而去。 不一会儿，李若琏就带着孙光和刘应袭两人，脚步匆匆的迎了出来。 一看见为首的朱由检，李若琏的脚步先是一顿，旋即再次加快步伐。 来到距离朱由检大约一丈的距离，李若琏当即大礼参拜道：“臣……” “进去说吧。” 朱由检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开口对李若琏说了一句。 身后的孙光和刘应袭两人，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以及兴奋。 没错，就是兴奋。 自家佥事大人刚刚上任，那位就亲自出宫，这圣眷……啧啧…… 朱由检自然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一马当先向着侯府大门而去。 一进大门，就见一大帮人乌泱泱的跪在地上。 李若琏赶紧上前，低声道：“皇上，这都些都是奉圣……客氏的家人。” 朱由检微微颔首，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了，来到正堂檐廊下站定。 王承恩立即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 李若琏正欲正式见礼，就听朱由检说道：“算了，先办正事。” “臣，遵旨！” 李若琏答应一声，就转身对正处于震惊中的孙光吩咐道：“右所千户孙光何在？” “卑职在！” 孙光朗声回道。 “命令兄弟们开始吧。” “是，大人！” 孙光答应一声，一挥手，上百名锦衣校尉就快速散开。 朱由检也是起身，饶有兴趣的看着在正堂内搜索的锦衣校尉们。 “皇上，这些都是锦衣卫里抄家搜查的高手，哪怕是东西藏得再深，都瞒不过他们。” 李若琏低声介绍了一句。 朱由检微微颔首，转头对孙光问道：“这都是你的人？” 后者嘴唇都哆嗦了，有些结结巴巴的回道：“皇……皇上，这些……这些都是……” “不用紧张，放松一些。” 朱由检笑着对其说道。 “夯货！好生答话。” 李若琏一脚踹在孙光的大腿上，怒其不争的呵斥道。 孙光被他踹了一脚，竟是正常了许多，恭敬的对朱由检回道：“回陛下，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这些都是陛下的人。” 朱由检顿时乐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粗狂的夯货，竟然这么会说话。 转头看向李若琏，笑着说道：“你可别说他是夯货了，朕看他倒是精明的很。” 说完后，朱由检又看向刘应袭问道：“你应该就是南司镇抚使刘应袭吧？” “臣，锦衣卫南镇府司镇抚使刘应袭，拜见陛下！” 刘应袭赶紧大礼参拜道。 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不远处的侯家人。 人群瞬间变得骚乱起来。 朱由检眉头一紧，对李若琏问道：“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这些都是侯府的家丁下人，那些涉案的现在都在诏狱。” “嗯，那就按律处置了。” “臣遵旨！” 君臣几人说话的功夫，一口口的箱子，就被锦衣校尉们抬了出来。 朱由检也不说话了，重新坐到椅子上，静静的看着。 许是早就得到了警告，这些人没有一个胆敢私藏的，仅仅只是一个时辰，宽阔的前院就已经被各色财物摆满了。 刘应袭接过一个账本，双手恭敬的递给朱由检道：“圣上，这是总账。” 王承恩上前接过，欲要转呈朱由检。 后者摆了摆手道：“你念念吧，朕就不看了。” 王承恩翻开账本，双眼瞬间张大。 第19章 宣袁崇焕进京 朱由检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怎么？吓到了？多少？” 王承恩吞了口口水，这才说道：“回皇爷，此次共抄得银子四十七万两，黄金三万两，还有各色珍宝若干，地契、商铺十几处。” 朱由检听后，顿时怒不可遏。 但旋即又强行压下了自己心里的怒火。 这就是大明现在的局势，百姓生活困顿，无立锥之地。 这些官员士绅们，则是广厦万间，家财万贯。 朱由检起身，轻叹一声道：“留下两万两白银，赏赐锦衣卫诸将士，其他全部押入內帑。”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众人，在一众锦衣卫的谢恩声中，大步离开了侯府。 再说李若琏这边，在处理完侯府的事情后，再次马不停蹄的赶往其他两家。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下午。 李若琏带着另外两个账本，来到了紫禁城。 “陛下，这是陈德润和霍维华家里抄家所得，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李若琏向王承恩递上了两本账本。 “多少？” 朱由检没有看账本，而是开口问道。 “回陛下，霍维华府上共抄得财物合计白银二十三万两，陈德润那边要少一些，不过也有十五万两之巨。” 李若琏有些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由检冷笑道：“哼！陈德润区区一介皇家家奴，竟然也能有十五万两银子的家财，真是好胆！” “朕看除了霍维华之外，其他人也不用审了，按祖制剥皮实草吧。” 此话一出，李若琏和一旁站着的王承恩皆是猛的抬起头。 剥皮实草，这确实是大明的祖制，还是从太祖高皇帝那边传下来的。 但是，自成祖皇帝后，大明就很少使用了。 这要是被外朝的那些朝臣们知道，恐怕又会生出波澜。 “去办！” 朱由检语气严厉的对李若琏吩咐道。 “臣，遵旨！” 李若琏叩首后，缓缓起身退出暖阁。 朱由检拿起桌案上原本奏折，对王承恩说道：“大伴，这是东江毛文龙递上来的折子。” “朝廷已经拖欠东江镇将士数年军饷，现在內帑也有银子了，朕的意思是，你带上一百万两银子，亲自走一趟，将历年欠饷补齐。” “是，皇爷，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对朱由检的吩咐，王承恩自然不敢有任何的迟疑。 “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亲自去吗？” 朱由检又接着问道。 王承恩的脚步一停，略一沉吟道：“回皇爷，奴婢知道，这些银子都是皇爷的內帑出的，这件事自然要让东江镇的将士们知晓。” 朱由检听他说完，满意的点头道：“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皇爷，那奴婢就去了。” 王承恩告辞后，缓缓退出暖阁。 朱由检重新拿起另一份奏折，低声自语道：“蓟辽督师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 “方正化，传旨，明日早朝。” “奴婢遵旨！” …… 再说我们的东厂厂公魏忠贤这边。 两人带着数百锦衣卫缇骑，以及大量的东厂番子离境后，马不停蹄的分头赶往张家口和山西。 相比路途遥远的山西，张家口距离京城要近的多。 看着不远处的张家口城墙，坐在马背上的魏忠贤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哎呦，可算是到了，这一路可是累死咱家了。” “督主，咱们还是快点进城吧，您也好生休息休息。” 一名东厂番子谄媚的对其说道。 魏忠贤瞪了他一眼道：“咱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入城？狗脑子吗？” “找个地儿，所有人都换上便装，伪装成北上的商队，入城后，各自散开，给咱家把那些晋商查个底掉儿！” “是，督主！” 众人乔庄一番后，开始分批进入张家口。 到底是专业的特务组织，这么多人入城，竟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 翌日，卯时。 朱由检难得起这么早，顶着天上的点点星光，圣驾再次驾临奉天门。 “臣等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群臣的山呼万岁声，早朝正式开始。 不过，朱由检显然不想给这些大臣说话的机会，率先开口道：“朕这几日收到了不少的题本，都是举荐袁崇焕为蓟辽督师的，可谓是章满公车，今日索性就议一议吧。” 朱由检的心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蓟辽督师这个位子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 孙承宗那一套花费太大，不是现在的大明可以承担的。 洪承畴倒是合适，但朱由检对他还有其他用处。 现任的蓟辽督师王之臣，就是一个妥协的产物，根本承担不起日益严峻的辽东局势。 所以，在朱由检的心里，他也是属意袁崇焕的。 不管后世之人怎么评价他，但圆嘟嘟可以平衡辽东将门，可以抵御鞑子的入侵，这就是能力。 而且，也不用他五年平辽，只要拖住建奴几年，等大明平定了国内的叛乱，圆嘟嘟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到时候，以大明举国之力，朱由检就不相信，还平定不了一个小小的建州女真？ 底下的一众文武闻言，当即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接着，一道身影出班道：“启奏陛下，臣右都御史曹于汴，推举袁崇焕为蓟辽督师，总督辽东、蓟镇、登莱军政。”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随着曹于汴的话音一落，大量的官员纷纷出班，表态支持。 朱由检放眼望去，好嘛，清一色的东林官员。 朱由检转头看向黄立极，语气清冷的问道：“首辅，内阁是什么意思？” 黄立极被点名，只得无奈出班道：“臣等伏维陛下圣裁。” 此话一出，朱由检顿时不喜。 朕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听朕的？ 那朕如果任命了袁崇焕，这老小子要是做不好，那朕的脸面往哪里放？ 身为内阁首辅，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吗？ 难道就不能向严嵩学习学习吗？ 废物！ 朱由检的心里，已经对这位内阁首辅失望至极。 倒是施鳯来很有眼色，他心里很清楚，陛下明知满朝文武都支持袁崇焕，还举行廷推，那意思就是已经属意此人。 之所以问起内阁的意思，就是想提前找一个背锅的。 心念至此，施鳯来出班道：“启奏陛下，臣的意思是可以让袁崇焕试试。”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那就宣袁崇焕进京吧，朕要亲自见见他。” “臣遵旨！” 身为内阁首辅，黄立极立即拱手应道。 第20章 秦良玉抵京 这件事议定后，朱由检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对身边的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朗声道：“退朝！” 朱由检走后，群臣也是各自散去。 “去传施鳯来觐见。” 回到暖阁的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 自王承恩走后，方正化就寸步不离朱由检身边，东厂的事基本上都交给了掌刑千户。 朱由检吩咐过后，方正化就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施鳯来就来到了暖阁。 “臣，施鳯来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朱由检摆了摆手。 “赐座。” 施鳯来起身后，朱由检又对一旁的内侍吩咐了一句。 “臣谢陛下！” 朱由检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方正化，示意对方转交施鳯来。 后者接过之后，一看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后边还有官职，心里顿时了然。 “陛下，臣明白了。” 施鳯来将那张纸递还给方正化，拱手回道。 “去办吧。” “陛下，首辅那里？” 施鳯来起身，有些迟疑的问道。 朱由检没有答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他这一招还是和电视上的嘉靖学的，故作神秘，让底下的臣子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才会对皇权畏惧。 等其走后，方正化这才说道：“皇爷，秦良玉已经秘密入京，现在就在宫外。” “哦？你不早说，快宣！” 朱由检先是神情一怔，旋即大声吩咐道。 方正化招呼过来一名内侍，就要张嘴安排，就听朱由检再次说道：“你亲自去。” “是，皇爷。” 方正化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快步里去。 朱由检则是不断在暖阁内踱步。 自己等的秦良玉终于到了，只等张家口和山西那边发动，自己就可以吃个饱。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位身着甲胄，头发花白，但身材修长，精神矍铄中年女子，就跟在方正化身后，走进了暖阁。 “臣，石柱宣慰使秦良玉，拜见陛下！” 秦良玉看见一身明黄色团龙袍的朱由检，当即下拜施礼道。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朱由检对这位巾帼英雄都很是钦佩，闻言忙是说道：“夫人快快免礼。” 同时还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当即将秦良玉搀扶了起来。 “赐座！” “臣，多谢陛下！” 秦良玉谢恩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朱由检上下打量一眼，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由衷的赞赏道：“蜀锦征袍自剪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夫人为我大明万里征战，朕感念于心！” 这倒不是朱由检夸大，这首诗还真是崇祯皇帝夸赞秦良玉的原作。 秦良玉听后，忙是起身道：“臣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先帝和朝廷对我马秦两家恩宠有加，臣不敢不效死命。” 朱由检听后，也是微微颔首。 自己那位皇兄，你还真不能说他是昏是明。 有些事做得有些荒唐，但有些事处理的又极为的高明。 稍稍平复一下见到历史名人的激动心情，朱由检这才接着说道：“夫人，时间紧急，朕就直说了。” “此次朕召夫人进京，是有件事要托付夫人。” 秦良玉忙是说道：“请陛下下旨，臣和麾下儿郎，定为陛，为大明效犬马之劳！” “朕的旨意上命白杆兵进军张家口，现在到了哪里？” 朱由检这个问题一出，秦良玉就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开口道：“陛下，前方军情似火，但臣所率之兵，距离张家口实在是太过遥远。” “臣也是脱离大部队，日夜兼程这才在短短几天内赶到京城。” “如果全军进入张家口，尚需半月有余。” 秦良玉回答完后，就静静的看着朱由检。 后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再次问道：“白杆兵现有多少人？” “回陛下，白杆兵现有军士一万两千人，此次北上，臣将他们全都带来了。” 听到秦良玉这么说，朱由检又是一阵感慨，这才是帝国将军。 “朕拨给卿二十万两银子，夫人可在四川继续募兵，多多益善，钱粮不够，只管向朕伸手就是。” 眼下大明军备废弛，好不容易遇到一支能打的，自然要多多支持。 秦良玉闻言，忙是起身道：“臣多谢陛下！” “好了，夫人请坐吧，朕和你说说这次调兵北上的原因。” 朱由检这句话一出口，秦良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此次朝廷调臣北上，难道不是因为蒙古范边吗？”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这不过是对外这么说，此事处了东厂魏忠贤和许显纯，就只有朕知道了。” 方正化很有眼色的挥了挥手，让暖阁内伺候的一众内侍和宫人退出去。 他自己更是直接守在了门口。 等众人走后，朱由检这才说道：“夫人可知，为何建奴从神宗皇帝到现在，越打越强？” 秦良玉有不解的摇了摇头。 朱由检接着说道：“朝廷屡次下旨，严禁粮食、铁器、布匹等物资进入辽东和大漠，但偏偏有人不顾家国，只为一己私利，向蒙古鞑子和建奴走私这些物资。” “什么？” “竟还有这等事？” “陛下！这些人绝对不能留！” 秦良玉听朱由检说后，语气当即变得满是怒气。 朱由检点头道：“这也正是朕召夫人，以及白杆兵北上的原因。” “厂卫已经查明，有那么一批山西商人，通过张家口向建奴和蒙古鞑子，大量的输送战略物资。” “这件事和边军绝对有着莫大的关系，朕希望夫人能够带兵协助厂卫，缉拿那些不法商人，抓捕边军中的蠹虫。” “臣遵旨！” “决不负陛下所托！” 秦良玉豁然起身，身上迸发出汹涌的杀气，对朱由检郑重的说道。 其身上散发的气息，让方正化浑身肌肉紧绷。 朱由检抚掌而笑道：“好！魏忠贤已经先行前往张家口，夫人前去之后，可以联系他。” “当然，还有一件事，朕还要拜托夫人。” 秦良玉忙是躬身道：“臣不敢，请陛下直言。” 第21章 施鳯来的盘算 “帮朕盯着魏忠贤，朝廷现在需要银子，朕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对这些银子伸手。” 朱由检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冷意。 秦良玉自然清楚皇上的意思，当即回道：“臣一定不辱使命。” “夫人且去，待事成，朕一定不吝封赏。” 朱由检说完后，秦良玉缓步退出暖阁。 “老方，你说他们能成功吗？” 朱由检还是有些担心。 方正化忙是说道：“有陛下运筹帷幄，区区一些商贾，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潮？” 朱由检闻言，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唉！你不懂，我大明如果真有亡国的那一天，就是亡在这些商贾和士绅手里。” 方正化这下子不敢说话了。 朱由检也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暖阁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只是这种宁静，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道凄厉的哭嚎声打断。 “皇爷！皇爷！” “奴婢回来了！” “奴婢可是想死您了！” 听见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朱由检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曹化淳！ 果然，下一刻，一个身材壮硕，但满身风尘的人影冲进了暖阁。 方正化见状，上前“砰”的一脚，将之又踹出去了。 “我c……” 朱由检好悬没毁了自己的帝王形象。 见方正化还想追出去，忙是出言阻止道：“老方，自己人。” 曹化淳这个时候也站起来了，怒声道：“哪个狗……” “滚进来！” 骂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听见了自己主子的声音，忙是臊眉耷眼的走进了暖阁。 “奴……奴婢……曹……曹化淳见过皇爷！” 曹化淳眼含热泪，激动的大礼参拜道。 “行了！” “你也是朕潜邸的老人儿，少在朕面前卖乖！” 朱由检没好气的说道。 曹化淳闻言满是擦干了眼泪，恢复了正常。 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让陛下知道自己的赤胆忠心就够了。 朱由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说道：“这次朕召你回京，是有件事要安排给你。” “请皇爷吩咐，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曹化淳当即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 别看人家是个宦官，但也是习武之人，一身武力或许不如方正化，但想来也应该相差不大。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御马监掌印的位置，朕就交给你了，帮朕训练出一支能打硬仗的腾骧四卫，能做到吗？” 这个时候的皇帝禁卫，还不是几年后的勇卫营，而且朱由检暂时也没有改组的打算。 曹化淳闻言，顿时愣在了那里。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次进京，自家皇爷顶多也就安排一个少监，或者是监军呢。 没想到，最后竟然将御马监，这个权势仅次于司礼监的衙门给了自己。 短暂的震惊过后，曹化淳直接跪倒在地，恭敬道：“请皇爷放心，奴婢一定为皇爷操练出一支强军！” “腾骧四卫对朕来说，就是汉武的羽林，唐宗的玄甲，你莫要让朕失望！” 朱由检再次郑重的对其交代了一句，也表明了自己对腾骧四卫的看重。 曹化淳再次俯首。 “好了，起来吧。” 曹化淳起身后，朱由检接着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前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秉皇爷看，奴婢想着，首先就是要裁汰掉四卫的老弱，然后在整个京营招募能战、敢战之士。” 曹化淳说完后，朱由检微微颔首，又补充道：“也可以派人前往九边和辽东，招募从蒙古和建奴那里逃回来的壮士。” “另外，御马监再从辽东和九边招募那些明军遗孤，以其为根本组建幼军。” 对治军，朱由检是标准的门外汉。 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汉朝的羽林军，以及明初的上直卫是如何组建的。 曹化淳听后，也是连连点头。 说完腾骧四卫的事，朱由检趁着喝茶的功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绪，接着说道：“关于朝廷派驻到各地的监军，你也要重新梳理一遍。” “但凡不通军事，又贪婪无度之人，一缕召回，朕不希望有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发生。” “但凡有哪一场战争，是因为监军的问题败北，朕就找你！” 朱由检语气严厉的对曹化淳发出了警告。 后者心里也是一凛，忙是说道：“奴婢一定好好甄别，不负皇爷所托。” “好，那朕就不留你了。” “奴婢告退。” …… 是夜。 黄立极的府邸。 “老爷，施鳯来施大人府上送来了拜帖。” 管家拿着一张名刺，来到书房，对黄立极躬身道。 后者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对管家吩咐道：“请施大人国府吧。” 半个时辰后，一顶青色小轿来到了黄府的门前。 “施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黄府管家黄安一身青衣小帽，恭敬的对轿子内的施礼道。 施鳯来走下轿子，在黄安的引领下，来到前院的正堂。 “首辅大人。” 施鳯来率先见礼道。 同为内阁阁臣，又是同一立场，黄立极自然不会端着架子，也忙是起身道：“羽王（施鳯来表字羽王），快快请坐。” “来人，上茶！上好茶！” 两人坐定后，先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接着施鳯来话音一转，语气幽幽道：“首辅大人，今日陛下召见了施某。” 黄立极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施鳯来也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陛下打算让孙承宗入阁，让徐光启任工部尚书，入阁，让户部尚书郭允厚入阁。” 黄立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问道：“应该还有其他人的安排吧？” 施鳯来笑道：“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黄立极的眉头紧皱，有些为难的说道：“三个入阁的名额，羽王是怎么想的？” 施鳯来心里也打着小算盘，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打算，他苦笑一声道：“首辅大人，陛下明日就举行早朝，您还得早点定夺才是。” 见施鳯来这么和自己说话，黄立极顿时不喜，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羽王，这件事既然是陛下交给你的，那本官也不好越俎代庖。” 说着，黄立极再次端起了茶盏。 这意思很明显，端茶送客。 施鳯来哈哈一笑，起身道：“首辅大人，下官告辞。” 第22章 黄立极请辞 看着施鳯来远去的背影，黄立极顿时怒火中烧，愤怒的将自己手里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恨声道：“哼！就凭你，也配觊觎首辅之位？” “来人！” 随着黄立极这声大喝，黄安立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爷。” “去请张瑞图、李国普过府，本官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虽然大家都是外界所说的阉党，但关系也是有远近的。 现在既然已经和施鳯来闹翻，那就要抓紧时间拉拢其他几个人。 黄安领命而去。 再说施鳯来这边，离开黄府后，径直返回自己的府邸。 此时的施府正堂，已经有十数位官员在等着了。 想来也是，如果没有一大批低阶官员的支持，就算是你攀附上魏忠贤，那你也不可能入阁。 “大人，如何了？” 见施鳯来走进正堂，一位中年人当即上前问道。 施鳯来走到主位上坐下，环视一眼众人道：“明日早朝，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办，弹劾首辅黄立极，张瑞图和李国普，让这三人滚蛋。” 听他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边。 一位官员起身问道：“大人，黄立极此人阴险狡诈，想要弹劾他，很难有实证，一般的罪名恐怕对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施鳯来老神在在的说道：“本官觉得那个叫胡……胡焕猷的监生，写的折子就挺不错的，明日早朝就按照那个上奏就是。” “大人！这……” “大人，这可不行。” “大人三思！” …… 施鳯来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变得喧嚣起来。 你自己就是攀附魏忠贤，才能成为阁臣，现在弹劾别人是阉党，那你是什么？ 施鳯来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妨，就按本官说的做。” 众人无奈，只得躬身应下。 施鳯来又接着说道：“你们也别自作聪明，将本官给你摘出去，弹劾的名单上，一定要有本官的名字！”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认真，底下的众人见状，心里也是一紧。 …… 翌日，早朝。 已经受够了在冬天吹冷风的朱由检，特意将早朝的地点，放在了奉天殿内。 随着百官的山呼万岁声，朱由检穿越过来后的第三次早朝正式开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方正化有些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殿。 “臣，翰林院侍讲刘达，有本要奏！” “讲！” “臣闻，自三皇治世，五帝定……” “停！” “以后奏事也好，上折子也罢，直奔主题，不要再写这些和主旨无关的事，朕没有那个功夫。” 朱由检毫不客气的对底下的众臣说道。 他早就受够了这些臣子，无论说什么事，非要写的花团锦簇，动辄就是从三皇五帝说起。 这位翰林侍讲被朱由检突然打断，顿时有些卡壳，支支吾吾半天，才接着说道：“秉陛下，内阁首辅黄立极，以及阁臣施鳯来、张瑞图、李国普等人，攀附厂臣，党同伐异，极尽献媚之事，臣以为当将几人驱除内阁，令选贤良入阁辅佐天子。” 等他说完之后，那些和施鳯来关系亲密的臣子，尽皆出班道：“臣等附议！” 那些东林党的官员见状，也都是惊奇不已，阉党内部这是要内讧？ 短暂的震惊后，右佥都御史徐良言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出班道：“臣附议！” 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就惊醒了那些东林党人，这下子又是数十名官员出班附议。 朱由检的表情很是平淡，目光落在黄立极身上，开口道：“首辅，能被这么多朝臣弹劾，你这个大明首辅做的还真好呐。” 此话一出，原本对此次弹劾还不是很在意的黄立极，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直到今早上朝之前，他还都以为，皇上不会真的动自己这个内阁首辅。 毕竟，就连魏忠贤，这么一个人人喊打的奸宦，皇上都能再次启用，那就更不要说自己了。 现在听朱由检这么说，宦海浮沉几十年的黄立极，顿时就明白了。 昨晚的一些谋划，以及安排，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 他颓然一笑，摘下头上的冠冕，将之放在地上，大礼参拜道：“秉陛下，臣自感身体欠佳，已经难以辅佐陛下，臣乞骸骨，还请陛下允准。” 朱由检闻言，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声音冷淡道：“准了。” 他这两个字一出口，整个奉天殿瞬间哗然。 黄立极本人，更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御座上的皇帝陛下。 按照传统，臣子请辞，君王是要进行两次挽留的，臣子第三次请辞，君王才会允准，还要赐下金银，车马，甚至是要赐下一个虚职。 所有人都没想到，自己这位陛下，竟是直接就答应了，而且还没有任何的赏赐。 黄立极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就泄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理会跪在那里的黄立极，朱由检又对其他几人问道：“你们呢？可有什么要说的？” 施鳯来当即跪倒，声音悲戚道：“陛下，臣……臣冤枉！” 他这一张嘴，张瑞图、李国普两人也是开口叫屈起来。 负责朝堂秩序的御史见状，当即大声道：“安静！君前失仪当重罚！” 朱由检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朗声道：“大汉将军何在？” “哗啦！” 十几名全身甲胄的大汉将军，一下子涌了进来。 方正化撇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几人，冷声道：“再有君前失仪者，都给咱家拖出去！” “是！” 随着十几名大汉将军入殿，场面终于安静下来。 朱由检看了眼施鳯来，以及其他两位阁臣，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完后，就在方正化的护卫下，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群臣见皇上已经走了，也都不再逗留，正欲各自散去，就见一名内侍脚步匆匆的来到了奉天殿。 在所有朝臣注视的目光中，这名内侍径直来到了英国公张维贤的跟前。 “国公爷，皇爷请您去一趟乾清宫。” 内侍靠近张维贤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张维贤的眼睛猛地一亮。 自陛下登基以来，从未单独召见过自己，看来皇上还没有忘了自己这个老臣。 第23章 黄立极被罢官 张维贤对内侍道了声谢，目送其离开，对那些勋贵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径直去往乾清宫的方向。 和这些武勋们相比，那些文官可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首辅黄立极，被皇帝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赶出朝堂。 内阁所有人，一个不落的被人弹劾，皇上竟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还有最蹊跷的一点，那就是弹劾内阁的人，竟然是施鳯来的人，这件事可就有意思了。 这里面最高兴的，自然是东林一党。 之前的时候，他们想要弹劾内阁，被皇上压了下去。 没想到，这次阉党内部竟然自相残杀起来，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弹冠相庆了。 乾清宫，东暖阁。 已经换上一身便服的朱由检，正喝着周皇后亲手熬制的参汤。 张维贤进入暖阁后，正欲大礼参拜，就听朱由检说道：“免了，赐座。” “老臣多谢陛下！” 张维贤很是感激的拱手道。 毕竟年纪大了，跪下都爬不起来的年纪，皇上体恤他，他自然感激不已。 朱由检对这位老臣，大明勋贵之首也很是尊敬。 无论是自己倒霉皇兄天启，还是自己，能够顺利继位，都多亏了眼前这位老臣。 他的孙子也随着历史上的一根绳儿，为大明殉国，一家九代国公，真正做到了与国同休。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参汤，擦了擦嘴，这才对张维贤说道：“卿之祖河间王，随成祖皇帝靖难，战死沙场，定兴郡王（张辅）也随英庙役于土木堡。” “卿在皇兄和朕这里，也是功莫大焉，英国公一系可以说是一门忠烈。” “皇上谬赞了，张家承成祖皇帝看重，这才得以享尽世间荣华，自当誓死捍卫大明，捍卫皇家。” 张维贤见皇帝没有忘记自家的功绩，心里也很是高兴。 朱由检摆了摆手，开始说起正事：“英国公一系世掌京营戎政，卿能否告诉朕，现在京营究竟是什么情况？” 听朱由检提起京营，张维贤的脸色立时变得尴尬起来。 现在的京营，早已经不是永乐时期的三大营了。 当初的五军营、三千营，加上神机营，是当时地球上最强大的军队。 现在的三大营？ 唉！不说也罢。 张维贤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小心翼翼说道：“回陛下，京营眼下有兵额十七万，五军营人数最多，有大约九万人。” “三千营现有在册兵丁三万人，神机营现有在册兵丁五万。” 朱由检没有接话，就是静静等着张维贤接着说下去。 后者的喉结有些紧张的动了动，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朱由检，接着说道：“陛下，京营自神宗皇帝后，战力就每况愈下，时至今日已经……已经难……难堪一用。” 说道最后，张维贤直接跪在了地上。 朱由检也没有阻止，而是问道：“原因呢？当年鼎盛至极的京营三大营，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朱由检不知道吗？ 不，他很清楚，张维贤这个英国公也很清楚。 无非就是占役、吃空饷、冒名顶替这些事。 见张维贤不说话，朱由检轻叹一声道：“英国公，你们这些武勋，再这么趴在大明身上吸血，那大明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到时候，你们这些与国同休的勋戚，又当何去何从？” “朕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陛下！老臣没有！” 张维贤听朱由检这么说，猛地抬头，眼眶发红，大声喊道。 “朕不管你有没有！” “你英国公一系世受国恩，从成祖皇帝开始就世掌京营，京营出了问题，朕找你有错吗？” 朱由检的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 张维贤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君臣沉默半晌，张维贤这才咬牙道：“陛下，臣回去就清理京营，裁汰老弱，所有青壮重新造册！” “朕希望你说到做到！” 朱由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等张维贤走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让东厂的人盯着英国公，以及京中的那些武勋们，朕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后者立即应下，疾步而去。 再说文渊阁这边。 除了黄立极之外的其他几位阁臣，再次汇聚一堂。 张瑞图看了眼施鳯来，很是不满的质问道：“施阁老，如果本官没有看错的话，弹劾你我的那个翰林，应该是出自你的门下吧？” 在场几人皆是看向施鳯来，想看他怎么说。 后者不在意的回道：“或许是已经投靠了东林，这谁又知道呢？” “施羽王！少在那里给老夫装蒜，你昨晚可是去了首辅大人的府上，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李国普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怒不可遏。 施鳯来倒是没有着恼，而是语气幽幽的说道：“本官不管你们是什么态度，反正本官是打算上书请辞了。” 说完，就径直返回自己的桌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张瑞图和李国普对视一样，皆是看出彼此眼中的怒意。 但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上书请辞。 至于说皇上会怎么批复，那就听天由命吧。 与此同时，黄立极一脸颓然的乘轿返回自己的府邸。 府上的管家黄安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忙是上前，一脸关切的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御医看看？” 黄立极没有搭理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径直向着自己的书房而去。 黄安顿时急了，信念一转，忙是去了前院。 见自己儿子正垂头丧气的，坐在倒座房门槛上，黄安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厉声质问道：“老爷怎么了？” “爹！老爷被皇帝老子罢官了。” 黄安的儿子，同样也是黄立极身边的长随黄狗儿，哭丧着脸说道。 听到这个噩耗，黄安的身体一晃，就要倒下去，幸亏黄狗儿反应快，一帮扶住了他。 “爹！爹！您可不能出事呀！” 黄狗儿顿时急了。 好半晌，黄安终于恢复了过来，一把抓住自己儿子的衣袖，语气急切的说道：“速速去请范先生过府！” 第24章 老夫不是贪婪无度之人 黄狗儿闻言，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安顿好自己的父亲，立即出了府门。 黄安则是转身去了后院。 黄立极的书房外。 “老爷，是老奴。” 书房内还是没有动静。 黄安一咬牙，一把将房门打开。 只见黄立极正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怎能如此对我？” 黄安满脸心痛，上前几步，低声道：“老爷，您可得振作起来，府上百多口人还都得您照拂呢。” 黄立极依旧是没有理会他。 黄安也是心急不已，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很快，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就在黄狗儿的引领下来到了书房。 一看见来人，黄安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一把拉住对方的手笔，声音急切道：“范先生，您快帮着劝劝老爷。” 被称作范先生的中年人，先是给了一个黄安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才来到黄立极的身边。 “大人，今日发生的事，范某也听说了。” 范先生也不管黄立极的反应，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对大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黄立极猛地抬头看向他。 见状，黄安和黄狗儿也是齐齐松了口气。 黄安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转身退出了书房。 等他们走后，范先生这才继续道：“大人，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您和内阁诸公都是先帝的臣子，今上会对你们放心吗？” “尤其是您这个职位，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皇上依旧让您在这个位置上，那您才要小心了。” 黄立极也是宦海老油条了，刚才之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因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现在经过范先生这么一提醒，瞬间就想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长叹一声道：“这些道理老夫也知道，老夫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 范先生忙是劝道：“大人，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紧要的是要立即离开。” 黄立极点头道：“对，你说得不错，京城是绝对不能呆了，老夫需要立即离开。” 他说完之后，又转头看向范先生。 后者当即笑道：“大人放心，您在我范家的……” “慢！老夫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以后你我两家再无任何瓜葛。” 黄立极很清楚，之前的时候，人家给自己干股，是因为自己是大明首辅。 现在自己只是一名乡野匹夫，人家为什么还要凭白给自己银子？ 果然，黄立极的话一说完，范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大人放心，等您离京之时，范某还有大礼送上。” 范先生起身，笑着对黄立极说道。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对其摆了摆手。 …… 英国公府。 已经先行一步出宫的武勋们，此时已经是济济一堂，将国公府宽阔的正堂给挤得满满当当。 这些人此时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相互之间说着什么。 “国公爷回府！” 一道大喝声响起，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张维贤此时黑着一张脸，大步走进了府门，绕过影壁，就看到了聚集在前院的勋贵们。 “国公爷。” “英国公。” “世叔。” …… 众人七嘴八舌的打着招呼。 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大明的这些勋贵相互之间，早已经结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饶是英国公这个勋贵之首，也是不愿得罪他们。 整理一番自己情绪，张维贤这才对众人拱手道：“诸位，诸位，老夫今日乏了，就不招待各位了，改日张某一定登门赔罪。” 众人闻言，皆是有些不满。 但英国公的地位摆在那里，倒是也没有人赖着不走。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张维贤才找来在自己的儿子张之极。 “父亲，可是宫里有什么变故？” 张之极见自己父亲情绪不高，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维贤坐在椅子山，闭着眼睛，语气舒缓的说道：“去请定国公、成国公，以及武定侯、泰宁侯、临淮侯等人过府。” 张之极有些不解的问道：“父亲，刚才他们不是都在这里吗？” “刚才那么多人，有些事不好说。” 张维贤睁开眼睛，瞪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儿子。 张之极闻言，也没有迟疑，径直转身离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以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几位大明顶级勋贵，就在张之极的引领下来到了英国公府。 “老张，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进入正堂，朱纯臣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对张维贤问道。 张维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张之极吩咐道：“上茶。” “英国公，可是皇上那里有什么变故？” 定国公徐希臯也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其余的几位勋贵，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张维贤。 后者环视一眼众人，这才说道：“陛下召见老夫，无非就是一件事，那就是京营！”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皆是色变。 他们几家在军中经营数代，可谓是根深蒂固。 现在皇帝刚刚登基，就要对京营下手，怎能让他们不心惊。 张维贤看了看几人的脸色，轻叹一声道：“我们几家都是传承两百多年的大族，有时候该舍弃的就要舍弃。” 听他这么说，成国公朱纯第一个不愿意了，当即反驳道：“英国公，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是传承百年，但我们的花费也大呀。” “家里那么多的人内，每日的嚼谷就得不少银子，更不要说我们身为勋贵，还要……” “行了！” 朱纯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维贤给打断了。 “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张维贤眼神冰冷的对朱纯臣问道。 这话不只是说给他，而是说给在座的所有人听的。 朱纯臣也是惊怒交加，咬牙道：“英国公，这是陛下的意思？” 张维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郑重其事的说道：“本公已经向陛下保证，会对京营进行革新。” “本公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支持，占役的兵丁，让他们立即回营，冒名顶替者，全部带回去，空额全部填满。” 张维贤说完后，端起茶盏开始一口口的喝了起来。 “啪！” “不可能！真要是这么干，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朱纯臣第一个拍案而起。 第25章 勋贵内讧 定国公徐希臯看了眼剑拔弩张的两人，忙是出言转圜道：“二位，二位，我们几家都是几百年的关系了，万万不要生了间隙才好。” “英国公，我们可以支持陛下，支持您改革京营，但成国公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几家和您不一样，没有这些东西，我们真的就吃不上饭了。” 徐希臯一边说，一边对武定侯等人打着眼色。 几人也忙是劝道：“英国公，还请您多多体谅我们才是。” 徐希臯接着说道：“国公爷，你也知道，这京营可不只是我们几家，在京的这些勋贵，谁不占点京营的便宜？你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得罪了吧？” 说完后，徐希臯就静静的看着张维贤。 后者放下手里的茶盏，轻哼道：“姓徐的，你是在威胁本公？” “英国公！你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吗？” 朱纯臣语气极为不善的问道。 大家都是国公，还能真怕了你不成？ 徐希臯和其他几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张维贤豁然起身道：“好，既然你们不愿意配合本公，那本公明日就进宫，辞了身上的差事。” “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兵部的那群文官，或者是宫里的那些大太监们，进驻京营了。” 张维贤的话一说完，朱纯臣当即就怒声道：“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本公还能怕了他们？” 说完这句话，朱纯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英国公府。 徐希臯见状，也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对武定侯等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纷纷起身，向张维贤提出了告辞。 张之极见状，忙是起身相送。 送走几人后，张之极返回正堂，不无埋怨的对张维贤说道：“爹，您平白无故得罪他们作什么？” “这不是自绝于勋贵圈子吗？” “蠢货！得罪他们，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得罪了皇上，那后果才是真的严重。” 顿了顿，张维贤又轻叹道：“为父这也是没办法，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 “爹，您真的要辞去身上的差事？” 父子俩沉默半晌，张之极又开口问道。 “为父原本以为，他们会给为父一个面子，答应为父整顿京营，看来是为父错了，总督京营戎政这差事，不是那么好干的，为父年纪大了，是时候颐养天年了。” 张维贤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 第二天，朱由检果然接到了张维贤上的折子。 看过之后，结合之前东厂递过来的情报，朱由检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不过，他现在不但算处理这件事。 原本他以为，凭借英国公在勋贵中的地位，可以约束一下那些在京的勋贵。 现在看来，是自己高看这些人了，在绝对的的利益面前，他们这些人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哪怕是自己这个皇帝！ “好，好，既然你们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怨朕不讲情面了。” 放下手里的奏折，朱由检冷声嘀咕一句，然后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去，传朕旨意，命大名府卢象升、山西曹变蛟火速进京！” “奴婢遵旨！” 既然京营短时间内不可用，那朱由检就决定先自己打造出一支强军。 而卢象升和曹变蛟两人，乃是明末有名的猛将。 历史上的卢象升曾经招募、操练过一支天雄军，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曹变蛟那也是自幼跟随叔父曹文昭征战四方，和建奴一战中，更是差一点阵斩皇太极的猛人。 朱由检就不相信，自己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还不能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后世不是有句话么，叫“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朱由检就是要试试，看看自己给他们充足的饷银，能不能打造出一支不可敌的军队来。 至于银子从哪里来？ 那不是还有魏公公吗？ 此时的魏公公，已经进入张家口数日，该调查的情况也都调查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秦良玉的白杆兵进驻张家口，就可以施行计划。 而另一边的许显纯，此时也已经赶到了山西大同。 看着眼前巍峨的代王府，许显纯也是暗暗咋舌。 没错，他的第一站不是当地的锦衣卫卫所，而是奉命拜访代王。 八大晋商在山西根深蒂固，而且分布在各地，想要拿下他们，就需要得到代王府和代王府的支持。 至于山西的三司衙门？ 那是指望不上的。 就在许显纯打量着代王府高大门楣的时候，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走了出来。 “敢问这位就是京里来的天使吧？” 太监来到许显纯的跟前，开口问道。 许显纯也不敢拿大，毕竟这里是代王府。 只见他拱手客气道：“公公，本官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奉皇命前来拜见代王殿下。” 这位太监是代王朱鼎渭身边的大伴，名叫杜勋，自然也是听说过许显纯的名字，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原来是许大人。” “许大人这边请，殿下已经在等着诸位了。” 杜勋一闪身，对许显纯，以及其身后缇骑邀请道。 许显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转身对一名百户官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莫要惊扰了代王殿下，本官自己进去。” 杜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身后之人朗声吩咐道：“安排好京中来的贵客们，万万不可疏忽了。” 许显纯随着杜勋进入代王府，一路来到承运殿。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拜见代王殿下，殿下金安！” 许显纯一进入大殿，看了眼端坐在王座上的身影，立即恭敬的施礼道。 朱鼎渭伸手虚扶道：“许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许显纯起身后，先是代表朱由检表达了皇上对自己这位亲戚的思念之情，这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殿下，臣此次前来代地，乃是奉皇命公干，有些事，还需要殿下帮助。” 朱鼎渭眉头一挑，开口道：“既是皇命，我代王府上下，必竭尽所能，还请许大人明言。” 许显纯看了眼那些伺候在侧的王府属官，以及内侍宫女，又低下了头。 第26章 那是在警告本王 朱鼎渭见状，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殿内只剩杜勋一个内侍。 许显纯这才说道：“王爷，有旨意。” 朱鼎渭闻言，也忙是起身，在杜勋的搀扶下，走下丹壁，大礼参拜道：“臣，代王朱鼎渭，恭请圣安。” “圣躬安！” 许显纯一脸严肃，朗声道：“上谕，北方蒙古、辽东建奴，乃是我大明心腹大患，自神宗皇帝至先帝，朝廷三令五申，严禁与其通商。” “然，有晋地商贾，不顾国朝安危，大肆走私粮食、铁器进入蒙古，以至于鞑子、建奴愈发强盛，朕每每思之，夜不能寐，特派锦衣卫指挥佥事前往晋、代两地调查此事，有司，及晋、代二王当全力协助。” 听完皇帝的旨意，朱鼎渭匍匐在地，恭敬施礼道：“臣接旨！” 许显纯忙是将代王朱鼎渭扶了起来：“殿下，快快请起。” 朱鼎渭起身后，一脸坚决的保证道：“许大人放心，这些乱臣贼子，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许显纯也是拱手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朱鼎渭摆了摆手道：“都是为陛下尽忠，谈不上谢。” “许大人，现在需要本王做什么？” 许显纯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腹案，闻言当即回道：“殿下，臣等进入山西，乃是秘密前来，还请殿下代为保密。” “其次，臣怀疑这些商人和当地官府，甚至边军有所勾连，等臣动手抓捕的时候，还请殿下稳住大同，乃之山西的局势。” 朱鼎渭点头道：“好，本王知道了。” 许显纯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逗留，遂提出了告辞。 朱鼎渭也没有挽留。 等许显纯走后，朱鼎渭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将世子找来！” 朱鼎渭语气生硬的对杜勋吩咐道。 后者也不敢耽搁，当即就着人去请。 一个时辰后，一身酒气的代王世子朱彝梃，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承运殿。 “父……父王，儿臣这还忙着呢，您……” “啪！” 朱彝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鼎渭扇了一巴掌。 “混账！” “来人，让他下去醒醒酒！” 朱鼎渭见自己儿子大白天就喝的醉醺醺的，当即大怒，大声吩咐道。 “杜勋。” 朱鼎渭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扶下去，转身对杜勋喊道。 后者赶紧上前，躬身道：“殿下。” “去，马上斩断和那些人的一切联系！” 朱鼎渭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清冷的说道。 “殿下，要不要和他们通个气？” 杜勋小声问道。 朱鼎渭转头看向他，冷笑道：“你以为今天许显纯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那是在警告本王！” “你以为我们的事，朝廷会不知道？” 朱鼎渭说完后，就径直走出了承运殿。 杜勋也没有耽搁，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脚步有些慌乱的跟了上去。 ……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 秦良玉终于率领自己麾下的白杆兵，进入了宣府。 宣府总兵胡万年带领手下一票人马，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处。 见到远处飞扬的将旗，以及雄赳赳的军阵，胡万年和手下一干人等，也都暗暗咋舌。 等秦良玉和大军到达城门时，胡万年忙是迎了上去，拱手施礼道：“秦总兵，胡某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秦良玉坐在马上打量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不过又很快隐去，翻身下马，笑道：“胡总兵客气了，秦某和麾下将士还虚胡总兵多多照拂才是。” 胡万年见这位名满大明的巾帼英雄，对自己这么客气，心里也很是高兴，笑道：“好说，好说。” 这话立即引得秦佐明、秦拱明等人的不满。 感受到几人不善的眼神，胡万年也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 虽说两人的官职相当，但人家秦良玉可是被先帝亲口御封过的。 于是胡万年忙是解释道：“秦总兵，挨还请见谅，胡某刚才也是……” “无妨，胡总兵，你还是先带老身去看看这宣府各堡的守备情况吧。” 秦良玉伸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开口说道。 胡万年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讪笑道：“秦总兵，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明日再视察如何？胡某已经在府内备下酒宴，今晚先为秦总兵和诸位将士接风。” 秦良玉正欲开口拒绝，不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改口对胡万年说道：“老身年纪大了，就不参与了，让家中几位子侄代老身前往吧。” “也好，也好，胡某已经命人收拾好客军军营，还请秦总兵移步。” 胡万年闻言，又是露出了一副笑脸，对秦良玉说道。 双方虚以为蛇了半晌，秦良玉才总算是将胡万年等人送走。 “姑母！这姓胡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这一战我们要小心了。” 秦佐明看着胡万年几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的对秦良玉说道。 后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朗声道：“去大帐，老身有话要说。” 一行人簇拥着秦良玉进入中军大帐，分头落座后，齐齐看向了首位上的秦良玉。 “我等此次北上，并非是为了和蒙古鞑子作战。” 秦良玉此话一出，底下的诸将顿时嗡嗡的议论起来。 秦佐明当即起身拱手道：“姑母，是不是陛下召您进京，有什么旨意颁下？” 作为秦良玉的娘家侄子，秦佐明自然知道，自己的姑母曾经秘密进京过。 秦良玉点头道：“不错，老身前几日进京，陛下确实是有旨意。” 接着，秦良玉将朱由检的安排，详细的说给众人。 诸将闻言，这才恍然。 怪不得皇上要不远千里，调自己这些人驰援宣府，原来是对这些边军不信任。 秦拱明，秦良玉的另一个侄子，当即起身道：“姑母，侄儿愿为先锋，先杀了那个姓胡的。”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明日看过宣府的布防，再讨论这件事。” “好了，弟兄们辗转千里，也都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秦良玉最后说道。 不过，秦佐明却是被秦良玉留下了。 第27章 杀了他们! 等其他人离开后，秦佐明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姑母。 秦良玉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今晚你亲自带人值夜，魏忠贤很有可能会派人前来，不要误伤。” “是，姑母！” 秦佐明赶紧答应一声。 是夜。 一道身影摸进了白杆兵的军营。 因为秦佐明提前打了招呼，倒也并没有爆发冲突。 来人正是魏忠贤手下的东厂珰头。 见到秦佐明后，拱手施礼道：“这位将军，督主命卑职前来探路，稍后督主会亲自登门拜访。” 秦佐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对这位九千岁，他可是好奇的紧，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这次自己可得好生瞻仰一番。 “本将就在这里等着，你去报信吧。” 秦佐明说着，示意手下的兵丁，放开那人。 后者抱拳离开。 稍顷，一伙人脚步匆匆的来到了大军军营。 “咱家魏忠贤，特来拜见秦老夫人。” 魏忠贤看见为首的秦佐明，上前开口说道。 对秦良玉，他也不能摆出自己东厂厂公的架子。 毕竟，无论是天启皇帝，还是今上，对这位可都是尊敬有加。 秦佐明上下打量一眼魏忠贤，伸手道：“公公这边请。” 一行人来到中军大帐后，就见秦良玉正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本书册。 “姑母，人到了。” 秦佐明上前一步，轻声对秦良玉禀报道。 后者抬头，看向魏忠贤等人。 “咱家魏忠贤，见过秦老夫人！” 不等秦良玉说话，魏忠贤立即上前，躬身施礼。 秦良玉也忙是起身，笑道：“魏公公，快快请坐，老身可是恭候多时了。” 对这位权倾朝野的魏公公，秦良玉也不愿轻易得罪。 魏忠贤坐下后，对身后的一名珰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张舆图。 将舆图铺在地上，这位珰头开始详细的向秦良玉和秦佐明介绍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位珰头才停下，重新走到魏忠贤的身后。 秦良玉转头看向秦佐明，后者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城内大约有上千人，都是这八家的家丁和仆从？” “不错，这些人都是常年在口外讨生活的，凶悍异常，战力比之边军，还要强过一筹，这一点，将军还要小心。” 魏忠贤的脸色也是极为的凝重。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秦老夫人，根据底下人传来的消息，以胡万年为首的宣府守军也已经不可信，这些年早就被那些商贾喂饱了。” “不止如此，这其中许多人，还亲自参与走私，每年从鞑子和建奴那里，获得大量的收益。” “想要完成陛下的嘱托，恐怕需要一场打一场硬仗。” “啪！” 秦良玉愤怒的一拍桌案，冷声道：“一群乱臣贼子！” “魏公公放心，明日老身就带领麾下儿郎进入宣府，一定将这些乱臣贼子一一诛杀！” 毕竟是征战沙场的宿将，秦良玉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魏忠贤也是起身道：“那明日就麻烦夫人了，咱家会派人带路。” “不过，那几位首恶，还请夫人留其一命，咱家还有些事想要问问他们。” 说到后边的时候，魏忠贤的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意。 接下来，双方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在天亮前各自散去。 金乌东升。 秦良玉带着军中的几位将领，随胡万年亲自查看了宣府各堡的守备情况后，这才返回军营。 回到军营的第一时间，秦良玉就召集众将，集结军卒。 仅仅只是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白杆军就在秦佐明和秦拱明等人的率领下，进驻宣府各要地。 随之而来的就是封锁全城的军令。 这时候，宣府的守军也终于发现不对了。 “大人！大人！” 一道身影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总兵府。 他的脸上还满是血迹。 胡万年正在搂着自己的小妾饮酒，听见有人打扰自己的雅兴，心头怒火勃发。 不过，当他看见来人，心里顿时也是一惊。 一把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宠妾掀翻在地，满脸惊惧的对来人问道：“可是蒙古人开始攻城了？” 来人乃是张家口堡的守备，见到胡万年，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您可得为兄弟们做主！” “那些南边来的穷鬼，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见不是蒙古人打进来了，胡万年也是松了口气。 重新坐到椅子上，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那些穷鬼欺人太甚！” “他们竟然强行接收了张家口堡，还收缴了我们的兵器，这是什么意思？” 守备满脸愤怒的对胡万年禀报道。 后者闻言，也是眉头紧锁。 主军和客军发生冲突是很常见的事，但你身为客军，收缴主军的兵器，这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张家口堡那个地方还很是特殊，这些白杆兵是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胡万年也有些恼了，一拍桌案起身道：“本官对他们客气，那是给他们面子，不是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的！” “走，随本官去会会这个秦良玉！” 说着，胡万年就迈步向外走去。 “呦！胡总兵这是要去哪里？” 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 胡万年定睛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斗牛服的无须老者，正带着一大帮东厂番子，冲进府门，向着自己而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总兵府？” 那名张家口守备手握长刀，踏前一步，大声质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一名东厂珰头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直接砍在了守备的脖颈间。 “咕噜噜……” 看着滚到自己脚下的头颅，胡万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呼啦啦！” 总兵府的数十名兵丁，此时也都围了上来。 双方都取出各自的兵器，相互对峙，眼瞅着一场大战就要打响。 “咱家魏忠贤，奉皇命前来宣府，捉拿乱臣贼子！” 说到这里，魏忠贤那阴鹜的目光，扫了一眼对面的军士。 魏忠贤的大名那可是鼎鼎有名。 听到眼前这人竟然是魏忠贤，许多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魏忠贤冷哼一声，接着说道：“经查，宣府总兵胡万年，勾结不法商贾，走私物资，收受贿赂，现在本督主要拿他进京。” “但有阻拦者，按同罪论处！” 别说，魏忠贤毕竟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身上的气势，着实不凡，随着他这番话出口，对面的军士竟是迟疑起来。 胡万年见状也是慌了，忙是大声喊道：“你们不要忘了，走私的事，你们人人有份，本官要是……” “杀了他们！” 魏忠贤见那些军卒已经有些跃跃欲试，当即大喝道。 第28章 动手抄家 东厂的这些番子，都是魏忠贤精挑细选的精兵强将，战阵冲杀或许不行，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杀几十名军卒还是没有问题的。 仅仅只是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总兵府前院的地上，就已经遍地尸体。 看了眼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胡万年，魏忠贤冷笑道：“将这人带走！” “不！我要见总督大人！” 胡万年凄厉的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张家口的一处会馆内。 一群人正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一位长相文雅的青年，语气有些烦躁的说道：‘“你说朝廷怎么这个节骨眼，派了白杆兵来宣府？” “还不是那些蒙古人？他们不来张家口的话，朝廷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有人说了一句。 为首的一位中年人，笼着手，眼睛微眯，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们也不用着急，那些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了。” “范东家，我这里还有一批货需要马上运出去，这再耽搁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您可得想想办法呀。” 刚才说话的青年，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对中年说道。 这中年人，正是八大晋商中赫赫有名的范永斗，隐隐是这些人的首领。 听青年这么说，范永斗当即睁开眼睛，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冷声道：“范某早就说过了，我们山右（晋）商人应当同气连枝，去口外做生意，最好是同进退，你不听劝，擅自和北方蒙古人勾结，现在出了事，又怨得了谁？” 青年被训斥后，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好了，老范，小杨也是刚刚入行，对这里面的事还不是很清楚，吃过一次亏就好了。” 坐在范永斗下首的王家家主王登库，出言劝诫道。 范永斗冷哼一声，不再说这件事。 王登库轻咳一声道：“诸位，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北边今年的天气愈发的冷了。” “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立即抓紧运送一批棉衣过去，当然还有粮食、铁器、药材。” “各家都看看，看看能凑出多少来，这次可是多多益善，货物只要运过去，就可以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王登库说完后，房间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可是一单大生意，北边那些人出手向来大方，这次的货物应该也可以卖出一个好价格。 王登库捋须而笑，问道：“谁先来，先报报数量。” “我靳家要一成份额！” 王登库的话刚说完，靳家家主靳良玉第一个站起来说道。 随着他认下一成的份额，其余人也都七嘴八舌的争夺起来。 这可都是银子，谁不喜欢？ “呦？这么多人？挺热闹呀。” 就在众人争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是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斗牛服的无须老者，毫不顾忌的走进了房间。 没错，来人正是我们的魏公公。 “你是什么人？” 范永斗看见魏忠贤身上的斗牛服，脸色顿时一片铁青。厉声对其质问道。 魏忠贤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环视一眼众人，嘴角带着一丝讥讽道：“人来得挺齐，也不用咱家一一去府上抓人了。” “来人！” 王登库此时也是阴沉着脸，大声对门外喊道。 魏忠贤用自己右手的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笑着说道：“王东家，不要喊了，你们的人现在应该死的差不多了。” “你究竟是谁，这里可是宣府，是张家口，真要是闹大了，彼此都不好看。” 范永斗这是把魏忠贤当成来打秋风的了。 魏忠贤不屑的看着他，冷笑道：“宣府又如何？张家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是我大明治下了吗？” 说完，也不等范永斗他们说话，直接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拿了！一个也别放过。” “通知秦老夫人，他们那边可以动手了。” “另外，再传书许显纯，他们这些人的老家那边，也不能轻易漏掉。” “都仔细些，出了岔子，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随着魏忠贤的命令，在场的番子，以及一些白杆兵，迅速的行动起来。 “你们不能这么做！” “冤枉！天大的冤枉！” “阉贼！不得好死！” …… “堵上他们的嘴！” 魏忠贤阴沉着一张脸，对手下的番子们厉喝一声。 张家口的这场大抓捕，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东厂的番子，以及白杆兵，不时的就会出现在大街上。 数十座货仓、货栈，以及大宅被封锁。 宣府城内，总兵府。 一身疲惫的魏忠贤，正和秦良玉商量着明天的安排。 “魏公公，陛下的旨意，你刚才可听清了？” “明日抄家的时候，老身麾下的儿郎，必须全程监督。” 秦良玉语气有些声音的对魏忠贤说道。 后者脸色虽是有些难看，但也知道皇命不可违，只得点头应下。 之前的时候，他将自己绝大部分的家当，都捐给了朱由检，原本还想趁着这次机会回回血，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翌日。 东厂和白杆兵，开始共同对那些参与走私的商贾进行查抄。 只是，让秦良玉和魏忠贤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一天就可以结束的差事，竟然整整持续了数日。 查抄出的金银珍宝，古董字画，地契房产，竟是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秦老夫人，这些东西，还是交给您保管吧，咱家那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魏忠贤看完手里的账本，吞了口口水，对秦良玉说道。 后者手里也有一份账本，看完后眼中也是满是震惊，接着就是无尽的怒火。 听魏忠贤这么说，她这才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轻叹一声道：“这件事立即派出六百里加急，向陛下禀报。” 魏忠贤也是暗暗点头道：“老夫人说的不错，咱家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有这么多家产，而且这还只是一部分，整个大明遍布他们的票号，货栈，土地，这加起来又是一个极大的数字，是得先禀告皇爷。” “好，既然魏公公同意，那你我就分开上书吧。” 秦良玉点头对魏忠贤说到。 而另一边的许显纯，也在代王、晋王的支持下，开始在整个代、晋两地大肆抓捕不法商人。 一时间，整个山西全境都是一片风声鹤唳。 这自然又给魏忠贤和厂卫，带来了无尽的骂名。 第29章 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当然，许显纯和魏忠贤那边不一样，没有秦良玉在旁监督，这狗贼伙同当地锦衣卫，可是没少上下其手。 等朱由检得到消息的时候，京城已经开始下雪了。 看着天空飘下的鹅毛大雪，朱由检丝毫没有后世看见大雪的兴奋劲。 这时候的百姓，没有什么取暖的措施，许多贫苦百姓，甚至连棉衣都没有。 为此，他不得不从內帑中调拨数万两白银，在京城周围开始赈灾。 不是他不想赈济其他地方的百姓，实在是力有未逮。 站在乾清宫雄伟的台阶上，一身裘皮的朱由检，此时已经满身白雪，但他依旧站在那里。 “皇爷！皇爷！” “张家口六百里加急！” 方正化一路小跑的冒雪疾行，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 朱由检听到张家口三个字，也是猛地惊醒。 “歘！” 一把接过方正化手里的题本，朱由检快速的翻看起来。 看过之后，朱由检放声大笑。 “好！好！魏忠贤这老狗这次做的不错。” 东厂毕竟是情报机构，传递消息的速度，要比秦良玉快得多。 所以，朱由检手里的奏报，是来自东厂，秦良玉的奏报，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进京。 不过，有魏忠贤的奏报就够了，朱由检不觉得魏忠贤敢在这件事上欺瞒自己。 握着手里的奏报，朱由检转身进了东暖阁。 “方正化，传朕旨意，命魏忠贤和秦良玉，立即将查抄所得的所有财物运抵京城。” 朱由检此时的心情很是激动，在暖阁内不断的来回踱步。 “命光禄寺、顺天府，开仓放粮，向贫苦百姓发放棉衣御寒。” 有了钱，那就使劲的造，区区十几万两银子，对现在的朱由检来说，那就是九牛一毛。 方正化有些吃惊的看着朱由检。 后者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严厉起来，接着吩咐道：“让厂卫给朕盯紧了，谁敢对朕的银子下手，朕就砍了他！” 方正化的心神一凛，忙是躬身道：“是，奴婢遵旨！” 方正化走后，朱由检又拿起那份奏报看起来。 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是浓郁。 “这么多银子，就是用银子砸，也能砸出一支强军吧？” 没错，按照朱由检的谋划，查抄晋商，就是为了快速的回血。 手里有了银子，那就可以招募流民，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 这样一来，既可以斩断蒙古、建奴的物资来源，又可以对将来发生的山陕民乱釜底抽薪，还可以编练出一支强军，完全是一举三得。 越想，朱由检的心里越是高兴。 手里有了银子，他的底气前所未有的足实。 “来人。” 一名内侍低头进入了暖阁。 “去问问卢象升和曹变蛟到了哪里。” 朱由检现在，无比渴望见到自己心仪的猛将。 内侍躬身应了一声，缓缓退出暖阁。 朱由检则是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现在手里有了银子，之前一些想法，现在也可以着手实施了。 …… 随着朱由检的旨意下达，光禄寺和顺天府都快速的运转起来。 当夜。 光禄寺稍顷史记事就乘坐一顶小轿，来到了顺天府府尹李春茂的府上。 身边的长随递上拜帖后，不一会儿，李府中门大开。 轿子进入府门后，厚重的府门重新关上。 正堂内，李春茂看了眼走进来的史记事，阴阳怪气道：“史少卿？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庙了？” 史记事倒也不以为忤，笑着对其施了一礼，然后环视一眼正堂内的几名侍女。 李春茂挥了挥手，下人们全部退出了正堂。 “怎么？你要对那批银子下手？” 李春茂坐直了身体，看着正欲坐下的史记事问道。 后者笑道：“这么多银子，你李大人就不眼热？” 李春茂轻叹一声道：“相比起银子，李某更看重一家老小的性命。” “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的厂卫，嚣张气焰更甚，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族灭。” 李春茂提起厂卫，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自魏忠贤回京后，原本有些沉寂的厂卫，现在竟是愈发的张扬起来。 尤其是锦衣卫，在李若琏的领导下，更是露出了獠牙。 短短数日的功夫，就在京城抓捕了大量的地痞流氓。 还有一些官声不好的低阶官员，也被锦衣卫拿进了诏狱。 史记事却是笑道：“李大人，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凭什么赚那么多银子？” “你知道这次皇上打算拿出多少库银吗？” 史记事知道，眼前这个李春茂是个贪财之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多分一些罢了。 李春茂撇了他一眼，装作不在乎的问道：“哦？多少银子？” “二十万！” “哗！” 史记事的话一出口，李春茂就豁然起身。 “五成！” 李春茂伸出自己手掌，呼吸有些急促的说道。 “不可能，这件事不是你我两人就可以的，本官还需要找个个儿高的背锅。” 史记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拒绝了李春茂的要求。 后者收回手掌，不屑的问道：“你东林现再自身难保，还有谁能背动这么大的锅？” 史记事的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缓缓摇头道：“这件事就无须你李大人操心了。” “那我能拿几成？” 李春茂也不纠结，只要自己能拿到银子就行。 “两成！” 史记事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对其说道。 “不可能！为了区区两三万两银子，担着杀头的风险？本官不干！” 李春茂也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朝廷发现，自己就得人头落地，没有足够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下手的。 史记事却是不屑道：“区区几万两？那可是二十万两，就算花出去五万两，也还有十五万两，十五万两的两成，不少了。” 李春茂还是摇头拒绝。 史记事只得说道：“李大人，那位就需要拿走五成，再给你两成，我也只有三成，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去拜访那位，你要不答应，今晚就当我没来过，如何？” “你能告诉我那人是谁吗？谁能背动这口大锅？” 李春茂凝视着史记事，一脸郑重的问道。 第30章 朕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史记事故作神秘的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当朝国丈，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春茂的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遂缓缓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这就对了嘛，区区几万两银子的事，陛下总不能杀了自己的老丈人吧。” 见李春茂答应，史记事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两人有商量了一些细节，史记事就告辞离去。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今晚他们的所有对话，都被东厂的暗探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二天，史记事和李春茂两人昨晚的谋算，就被方正化摆在了朱由检的案头上。 看完奏报之后，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问道：“在京官员、勋戚的家产调查的如何了？” 方正化躬身回道：“陛下，已经差不多了，下面的人正在汇总。” “先取这李春茂、史记事，还有……还有国丈的信息来，朕要看看。” 朱由检轻声吩咐了一句，随即就闭上了眼睛。 对史记事和李春茂，他倒是没有任何的顾忌，只要证据确凿，该杀的杀，该流的流就是了。 只是，对自己这位老丈人，朱由检还要好生想想。 周皇后这人倒是没有什么失德之处，作为大明国母，她还是合格的。 历史上对这位平民出身的皇后，也是多有赞誉。 但是，周奎这人，却是标准的见利忘义。 历史上的一根绳儿，曾经向满朝文武、勋戚募集军饷。 为了能够有人带头，一根绳儿先是将周奎的爵位，从伯爵提升到了侯爵，又专门派人提前告知。 周皇后更是拿出自己的体己钱五千两白银，交给自己的父亲，希望他可以作为捐助朝廷的典范。 但这位国丈是怎么做的？ 非但没有捐出一两银子，还把自己女儿的银子扣下了两千两。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甲申国变，一根绳儿上吊自尽后，周奎为了保命，将自家七十万两白银悉数献给了李自成。 据说，还将太子朱慈烺也交给了李自成。 就是这么一个人，朱由检之前的时候是没想起他来。 “朕本来是打算饶你一命的，现在看来是留不得了。” 朱由检靠在椅背上，低声嘀咕了一句。 很快，方正化就拿着一摞奏本走了进来。 “皇爷，这就是那三人的家产信息了。” 说着，方正化将奏本放在了桌案上。 朱由检睁开眼睛，一边翻看，一边问道：“通过现有的信息来看，朕的哪位卿家身价最厚？” 方正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朱由检，见对方貌似只是随口一问，这才说道：“秉皇爷，有些勋戚传承两百余年，底蕴深厚，资产着实很是可观。” “哦？是英国公还是成国公？亦或者是定国公？” 朱由检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对方正化问道。 后者言简意赅道：“成国公。” 朱由检眉头一挑，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查看起手中的信息来。 半晌后，朱由检拍案而起，怒斥道：“好！真是朕的好臣子！贪腐至此，我大明焉能不亡！” “皇爷息怒！” 方正化感受到朱由检身上散发出的怒火，忙是跪倒劝诫道。 “去！宣皇后过来！” 朱由检一指门外，对方正化厉声吩咐道。 后者忙是从地上爬起来，脚步匆匆的离开暖阁。 “来人，宣国丈周奎入宫觐见！” 一名内侍匆忙而去。 稍顷，一头雾水的周皇后在方正化的引领下，来到了暖阁。 一进门，周皇后就娇声施礼道：“臣妾拜见皇上。” 朱由检没有回话，而是将桌案上关于周奎的信息，递了过去。 周皇后有些不解的接过来，只是粗略的一看，她的脸色就变得煞白，继而跪倒在地道：“臣妾对娘家疏于管教，请陛下治罪。” 朱由检轻叹一声，走上前，亲手将周皇后扶起来，轻声道：“皇后，国丈乃是你的父亲，朕也不是不通人情，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如果，他能向朕坦白，朕可以饶恕他的罪过，如果其依旧冥顽不灵，那朕只能是将其交付有司了。” 周皇后此时已经眼眶泛红，珠泪欲下，闻言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看见自己夫君眼中的凌厉目光，只得无奈点头。 朱由检也是微微颔首，接着说道：“那你先去后边休息吧。” 周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去往了屏风后边。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奎才珊珊来到暖阁。 “臣，周奎拜见陛下！” 离得老远，朱由检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浓郁的酒味。 “国丈这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吧？一大早就饮酒？” 朱由检语气无悲无喜的问道。 周奎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女婿叫自己入宫是因为什么。 还以为是要封自己爵位内，笑着说道：“皇上有所不知，臣这是为陛下荣登大宝高兴，这才和几个朋友喝了点小酒。” “哦？是吗？” “既然国丈这么高兴，那不知国丈打算送朕什么贺礼？” 朱由检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这下子，周奎懵了，看了眼自己女婿，低声嘀咕了一句：“这还需要贺礼吗？”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接着说道：“朕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国丈不妨送朕一些银子吧，也好让朕给边关的将士补发军饷。” 听到朱由检问自己要银子，周奎的酒意瞬间就清醒了大半，满脸凄苦道：“皇上，臣……臣家里也没有银子呀。” “臣家里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臣女没有嫁进皇家之前，臣也只是在街头帮人占卜为生，后来……” “啪！” 朱由检没有兴趣听他的长篇大论，将关于他的那份奏本，仍在了他的面前。 周奎看了眼满脸铁青的朱由检，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忙是低头翻看起地上的那份奏本来。 饶是暖阁里温度很高，周奎的额头上还是流出了冷汗。 “国丈，朕刚刚继位的时候，你就收了各地官员孝敬的近十万两银子。” “还有大量的土地，都投献在你的名下。” “最近这段时间，南方的某些人，又送了你数万两白银。” “京中的勋贵，有什么好事儿也没忘了你。” “昨晚，史记事又找上你，让你参与此次赈灾，是不是？” “零零散散，只是朕登基的这两三个月，你就敛财近二十万两，这还不算平日里其他人送你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 “现在，你在朕面前哭穷？！” 朱由检越说，语气越是激动，最后更是直接低吼起来。 第31章 处置国丈与牵出萝卜带出泥 “皇……皇上……臣……臣冤枉！” 周奎此时已经被吓坏了，哭嚎着喊道。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朕刚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 “皇上，还求您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饶过臣这一遭，臣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周奎以头叩地，大声哀求道。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哼！你现在想起皇后来了？” “你拿别人银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皇后？” “如果世人知道皇后的母族，像你这般，那皇后以后如何母仪天下？” “皇后的孩子，将来怎么统御万民？” 朱由检这番话与其是说给周奎听的，不如说是故意说给皇后听的。 果然，屏风后边的周皇后，听到朱由检这么说，身体也是颤抖起来。 周奎却依旧是不知死活，跪在那里不断的哀求告饶。 朱由检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就让你的长子周鉴担了吧，稍后东厂就会去府上拿人。” “至于你？为了皇后和皇后以后的孩子，朕可以允许你自行了断，朝廷会对外说你是因病暴毙。” 朱由检早就想替一根绳儿，收拾自己的这个岳丈了。 现在抓住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 听到他这么说，周奎的动作一顿，开始大声哭嚎起来：“陛下！不能呀陛下！臣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父亲，鉴儿也是皇后的兄长，还请陛下能饶我们一命！”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的求饶，而是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一挥手，几名大汉将军就抓住周奎，想要将其拖出暖阁。 “不！我要见皇后娘娘！” “我要见皇后！” 周奎开始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 “爹！” 看见自己父亲这个样子，周皇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从屏风后边冲了出来。 “皇后救我！” “皇后救我！” 周奎看见自己女儿，心知这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是挣扎着对周皇后喊道。 周皇后跪在朱由检的脚下，满脸哀求道：“陛下！臣妾求陛下饶家父和兄长一命！” “皇后，朕刚才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 朱由检脸色阴沉，低头对周皇后问道。 他之所以对周奎一家这么不讲情面，一个原因是历史上的周奎确实不是个东西，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借周家来杀鸡儆猴。 朕连自己的岳家都可以下狠手，你们这些人就更不要说了，谁敢对朕的银子伸手，朕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周皇后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语气有些生硬的问道：“信王！难道你就这么无情吗？他们毕竟是臣妾的至亲！” （ps：历史上的周皇后和崇祯吵架时，就是喊信王，从不喊陛下，意思是我没有对皇帝不敬的意思，和我吵架的只是信王，不是大明皇帝。） 朱由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声对方正化和周皇后身边的女官吩咐道：“送皇后回宫休养！” “奴婢……奴婢遵旨！” “放开我！放开本宫！本宫乃是大明皇后！” “信王！我恨你！” 周皇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周奎此时已经心若死灰。 朱由检不耐放的对大汉将军摆了摆手。 等所有人都走后，朱由检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揉了揉自己发紧的眉心，朱由检只觉自己有些心累。 相比这些外戚，自己那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朱家本家，才是大明最大的蠹虫。 心里烦闷的朱由检，从暖阁出来，大算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急匆匆的向着他这边跑来。 “陛下，魏公公六百里加急，信使就在宫外。” 内侍看见站在玉阶上的朱由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急切的禀报道。 朱由检听到又是魏忠贤的六百里急报，眉头一皱，开口吩咐道：“让他进来。” 稍顷，一名脸色灰白，嘴唇干裂的东厂番子，被几名内侍扶着来到了暖阁。 “卑职……卑职东厂珰头范英拜见……拜见陛下。” 自称范英的东厂珰头，先是给朱由检行了一礼，然后从自己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一个木匣。 一旁的内侍接过后，先是看了眼木匣上的火漆，见完好无损这才将之打开。 范英接着说道：“陛下，魏公公说此物事关重大，只能亲手交到陛下手里。” 朱由检闻言，一帮从内侍的手里接过木匣中的奏疏。 只是简单的翻看后，他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稍稍平复内心的愤怒，朱由检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送他下去休息，传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进宫！” “奴婢遵旨！” 等人走后，朱由检开始认真的，翻看起这第二份六百里加急来。 方正化这个时候也回来了，见朱由检的脸色不好看，想说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你回来的正好，这是魏忠贤刚刚派人送回来的，看看吧。” 朱由检将手里的奏折递给方正化，语气平淡的说道。 后者接过奏疏，看过之后，满脸都是震惊之色，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皇……皇爷……这不会……不会是弄……弄错了吧？” “哼！魏忠贤敢在这件事上弄虚作假？” 朱由检冷哼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李若琏也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暖阁。 “臣，锦衣卫……” “起来吧。” 李若琏正欲见礼，却被朱由检出言打断，转头对方正化说道：“方正化，将奏疏给李卿看看。” 李若琏也是一头雾水，伸手从方正化手中接过奏疏。 只是一看，他的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这还只是一部分，详细的信息，要等魏忠贤将账本送回来了。” “朕的意思是，锦衣卫和东厂，要立即行动起来，密切监视在京所有官员。” “另外传旨秦良玉和魏忠贤，宣大那边要做好平乱的准备。” 朱由检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也没想到，只是抓了一些商贾，竟然引出了这么多人。 不只是宣大官员，就是京中，也有不少朝臣牵涉其中，这里面就有曾经的内阁首辅黄立极。 第32章 皇帝该选秀了 朱由检在暖阁中不断来回踱步，京中的这些官员还好办，宣大那边从总督到巡抚，以及巡查御史，都已经烂了，想要处置他们，就需要有人去接替他们的职位。 关键是现在自己手里，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 “宣孙承宗、孙传庭、袁可立立即进京！” 想了半晌，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了一句。 之前的时候，他还想着等内阁那边腾出位置，再让这几人进京，现在看来是不能再等了。 “奴婢这就去办。”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要转身离去，却听朱由检接着说道：“国丈那事儿，今日就处理了，莫要耽搁。” 方正化闻言，心里也是一凛，他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急切。 “奴婢遵旨！” 方正化走后，朱由检又对李若琏问道：“怎么样？锦衣卫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臣无能，现在也仅仅只是掌控了右所和南司。” 李若琏有些惭愧的说道。 朱由检闻言，心里也是轻叹一声，不过他也没有过分苛责。 李若琏这才上任多长时间？ 急功近利要不得，一根绳儿如果不是急功近利，大明或许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嗯，骆养性最近在做什么？” 朱由检现在对他很是厌烦。 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本应是天子鹰犬，成天和那些文官混在一起，真是不知死活。 李若琏小心翼翼的回道：“秉陛下，骆同知每日行踪飘忽，臣也不是很清楚。”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好，朕知道了，你去办差吧。” 等李若琏走后，一名女官又来到了东暖阁。 “陛下，太妃娘娘请您去一趟慈宁宫。” 这话一出，朱由检也想起来这女官是谁了。 如果说现在大明地位最高的，是他这个皇帝，那紫禁城城后宫里面，地位最高的，却不是周皇后，也不是他嫂子懿安皇后，而是刘太妃。 这位刘太妃也是一位传奇人物，乃是神宗万历皇帝的妃子，也就是朱由检奶奶辈的人。 这位女官，正是刘太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道：“太妃有没有说唤朕何事？” 女官没有回答朱由检的问题，而是轻声道：“回陛下，懿安皇后娘娘也在。” 朱由检这下子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他还是起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摆驾慈宁宫。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朱由检踏进了慈宁宫。 “哀家见过陛下。” 张皇后一脸笑意的起身，对朱由检施了一礼。 “皇帝，快过来坐。” 刘太妃也是满脸慈祥的，对朱由检招呼道。 “见过太妃，见过皇嫂。” 朱由检先是两人施了一礼，这才走到刘太妃下首坐下。 “皇上，妹妹那里可是不舒服？太妃刚才派人去请，说是身体有恙。” 张皇后一脸关切的对朱由检问道。 听自己嫂子这么问，朱由检也是一阵尴尬，总不能说是因为我要杀了老丈人，所以媳妇儿才不高兴的吧？ 面对张皇后和刘太妃两人探寻的目光，朱由检只得打了个哈哈，将这件事给暂时糊弄了过去。 “皇帝，你登基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选一批秀女，充实后宫了。” 刘太妃没有再纠结周皇后的事，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张皇后也是点头附和道：“太妃说得不错，我皇家子嗣单薄，到了皇帝这一代，竟是没有兄弟帮衬，这可不行。” “太妃和哀家的意思是，年后就为陛下选秀，挑一些良善女子充实后宫，也好为皇家尽早诞下龙嗣。” 朱由检听两人说完后，心里还是有些抗拒的，毕竟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朝政上，想到十七年后大明就要亡国，实在是没心思去儿女情长。 刘太妃见他沉默不语，顿时急了，再次开口道：“皇帝，哀家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总得让哀家看到大明后继有人，等见到神宗皇帝才好有个交代。” 朱由检闻言，登时有些头大，只得点头道：“全凭太妃和皇嫂做主就是。” “好，那回头就下旨礼部和司礼监，让他们去准备。” 刘太妃见他答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 张皇后也是说道：“太妃，这件事就交给臣妾和妹妹去办吧。” “好，这件事一定要上心。” 刘太妃又交代了一句后，就在宫女的搀扶下，去了后殿。 目送其离开，张皇后这才问道：“皇上，妹妹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转头看了眼自己嫂子，见对方一脸认真，这才轻叹一声，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张皇后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不过还是有些埋怨道：“皇上，这是国事，哀家本不应多说，但哀家还是相问一句，周国丈真的就留不得吗？” 朱由检缓缓点头道：“皇嫂应该清楚，大明现在情况并不好，朕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出于某些考量。” “至于皇后那里，还请皇嫂多多费心，等过几年，朕会补偿周家的。” 朱由检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慈宁宫。 张皇后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 宫外，周府。 方正化亲自带着大批东厂番子，将整个周府给围了起来。 “破门！拿人！” 看着紧闭的大门，方正化大手一挥，高声吩咐道。 大批的番子开始冲进府内。 方正化低声对一名珰头交代道：“这毕竟是皇后的娘家，告诉手下的兄弟们注意点。” 东厂抓捕国丈和国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顺天府的李春茂接到这个消息，顿时脸色煞白。 顾不得现在正是上值时间，吩咐了一声，就径直离开了后堂。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大门，就遇到了前来拿人的东厂番子。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带走本官！” 李春茂对着前来的番子大声喊道。 顺天府的其他人，此时也都凑了上来。 为首的珰头环视一眼众人，朗声道：“经查，顺天府李春茂截留赈灾物资，贪污赈灾银两，东厂奉皇命，将其带回诏狱！” “有敢阻拦者，同罪！” 听到是皇命，顺天府这些人也都老实了。 紧接着，京里又有数名官员被东厂带走。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变得有些风声鹤唳起来。 第33章 皇后莫要自误 当然，这中间还是出了岔子。 东厂在抓捕史记事的时候，赫然发现，此人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方正化接到消息后，也是雷霆震怒，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全城搜捕，但最后依旧是毫无所获。 钱府。 钱谦益品着茶，对管家钱壮问道：“壮哥，都处理好了吗？” “老爷，处理好了，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手尾。” 钱壮压低声音禀报道。 钱谦益还是有些恼怒，放下手里的茶盏，咬牙道：“蠢货！这个时候还敢伸手，真是不知死活！”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转头对钱壮吩咐道：“那人也要尽快解决，不然是要出大事的！” 钱壮心头一凛，忙是回道：“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催催。” 与此同时，关于国舅伙同顺天府尹、光禄寺少卿贪污赈灾物资和银两的事，也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迅速的传遍全城。 尤其是皇上大义灭亲，亲自下旨处死国舅这件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是夜，紫禁城，坤宁宫。 “皇后，朕这也是逼不得已，你也莫要伤心了。” 毕竟是自己的结发之妻，朱由检还是做不到铁石心肠。 周皇后也知道了，自己兄长被绞首的消息，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 听见朱由检这么说，顿时也是升起了无尽的怒火。 “信王！你无非就是拿我的家人作伐子，杀给那些人看，朝中贪腐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只盯着我家的人？” “那些驸马、侯爷、伯爷哪个不是家财万贯，你怎么就非得拿我周家的人作伐子？” 周皇后披散着头发，状若疯癫，大声对朱由检质问道。 后者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阴沉着脸说道：“皇后，你僭越了！” “这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我大明祖训！” “莫要说是外戚，就是朕的那些叔伯兄弟，但有不法事，朕都决不轻饶！” 说完后，朱由检一挥衣袖，径直转身离去。 就在一只脚刚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他又猛地转身道：“朕可以给周家一些补偿，但朕希望皇后莫要自误！” 看着朱由检远去的背影，周皇后瘫倒在地，大声嚎哭起来。 当晚，周府就传出了国丈暴毙的消息。 在京的官员和士绅商贾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皆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翌日。 朱由检刚刚来到暖阁，就收到了司礼监递过来的好大一摞奏折。 随意翻看后，朱由检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冷笑。 “哼！现在知道怕了，想要辞官？” 将手中的奏折随手一扔，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问道：“张家口那边有没有最新奏报？” 后者摇头道：“回陛下，没有最新奏报。” 朱由检微微颔首，没有奏报就是好事。 自己现在还没有做好应对宣大的准备，能拖一天是一天。 右手食指不断在桌案上敲击，半晌后，朱由检猛的睁开眼睛，开口说道：“请施阁老。” “是，皇爷。” 稍顷，施鳯来就来到了暖阁。 “臣，施鳯来恭请圣安。” “免礼，赐座。” 一名内侍搬过来一个锦墩，施鳯来一脸感激的坐下后，静静的等着朱由检先开口。 “这是魏忠贤昨日上的六百里加急，卿先看看，看完说说朕该如何处置。” 朱由检说着，将魏忠贤的那份奏疏，递给了方正化。 从对方手里接过奏疏，只是一打眼，施鳯来的瞳孔就是一缩。 半晌后，他缓缓合上奏疏，开口道：“陛下，既然宣大大部分官员都牵涉其中，那朝廷就要早做准备了。” 朱由检则是开口道：“朕已经命石柱总兵秦良玉，率一万两千白杆兵进驻张家口，以作威慑。” “宣府现有两万余兵丁，想来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 朱由检的话说完后，施鳯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长嘘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朝廷只需下旨山陕，命其密切注意蒙古动向即可。”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为谁接手宣大比较合适？” “伏维陛下圣裁。” 到底是榜眼出身，单单这眼力劲，一般人就比不上。 朱由检对此很是满意。 他不需要张居正那样强势的阁臣，他需要的是万安、刘吉那样的纸糊阁老。 不过，对于宣大总督的人选，朱由检还真没有合适的人。 他所知道的那些历史名人，要么资历太浅，难以服众，要么就是实在离不开。 所以他才想问问施鳯来的意见。 “卿但讲无妨，朕会酌情考虑的。” 或许是听出了朱由检语气中的真诚，石施鳯来略一沉吟道：“陛下，臣以为魏云中可以接任宣大总督。” “魏云中？” 朱由检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开口道：“说说，朕对此人到不是很清楚。” 施鳯来想了想，这才说道：“说起这人，也算是少有才名，万历二十九年，就以二十岁的弱冠之龄高中两榜进士，资历比臣都还要高出许多。” “此人嫉恶如仇，性格直爽，也正是因为这个性格，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加上光宗皇帝立储的事，被神宗皇帝不喜，所以辞官回乡。” “后来等到先帝继位，魏云中又被先帝重新启用，巡抚宁夏，任上也是颇有建树，只是后来又得罪了当时的兵部尚书崔呈秀，又再次归乡。” 用了近乎一盏茶的时间，施鳯来总算是把魏云中的生平，简单的说了一遍。 朱由检却是对此人不是很满意，说了半天，也没说这个魏云中究竟有什么功绩，这样的人去宣大真的合适吗？ 想了半晌，朱由检最终还是点头道：“召其进京，朕要亲自见见他。” “臣遵旨。” 施鳯来见皇上初步认同了自己的举荐，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意，躬身道。 朱由检之所以愿意重新启用魏云中，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他之前就是一个藩王，夹带里没有人呢。 他要是像李世民一样，王府里有十八学士，有尉迟敬德、秦琼这些人，他绝对立马就将朝堂清洗一遍。 第34章 新一届内阁成员 心里感叹一阵，朱由检又对施鳯来说道：“朕交给你的差事，要尽快，朕已经下旨命孙承宗、孙传庭、袁可立进京了。” 后者闻言，心里也是苦笑不已，自己这位陛下实在是太着急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臣遵旨！” …… 翌日，朱由检终于再次开启了早朝。 群臣见礼后，施鳯来第一个站出来说道：“皇上，臣有本奏。” 朱由检一伸手，开口道：“讲。” “秉陛下，内阁自黄大人致使后，首辅之位一直空缺，国事多艰，还请陛下尽快任命阁臣处理日益繁多的国事，臣等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在朱由检的催促下，施鳯来终究还是亲自下场了。 施鳯来的话音一落，整个奉天殿顿时变成了菜市场。 有资格争夺这个位置的人，都在摩拳擦掌。 朱由检环视一眼满朝文武，眼神中闪过一道冷漠。 而就在此时，内阁辅臣张瑞图和李国普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出班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看向两人，开口道：“讲！” “陛下，臣已老迈，难堪大用，臣乞骸骨，望陛下允准。” 李国普第一个开口奏请道。 张国瑞也紧跟着说道：“皇上，臣近几年病痛缠身，已难辅佐陛下，还请陛下开恩，容臣回乡调养。” 两人此话一出，奉天殿顿时安静下来。 其实，他们俩也是怕了。 眼前这位爷，那可是连自己的老丈人都能处死的狠人。 就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一旦被查实，绝对要锒铛入狱，甚至要死无葬身之地。 不如趁着现在皇上顾不上自己，赶紧请辞，哪怕和黄立极一个下场呢，总比丢了命强。 不过，朱由检却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根据魏忠贤传回来的消息，黄立极已经参与到了晋商走私中。 而张瑞图和李国普，也不是什么好人，和京中那些晋商开设的钱庄、当铺，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按照朱由检的想法，你们在位的时候，大捞特捞，收受的脏银够你们花几辈子的，最后看事儿不对，上书请辞，回乡之后继续作威作福？ 姥姥？ 吃了朕的，喝了朕的，都得给朕吐出来！ 所以，面对两人的请辞，朱由检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出言道：“朕刚刚从皇兄手里接过大明神器，两位卿家就要致仕归乡，可是朕德之不修？” 他这番话一出口，张瑞图和李国普两人立即跪倒在地，大声道：“臣不敢！” “好了，退下吧。” 朱由检对两人挥了挥手，接着说道：“施卿，对首辅之位，内阁是怎么想的？” 施鳯来闻言，当即出班说道：“秉陛下，首辅之位乃国朝重臣，理当由群臣廷推，再由陛下圣裁，臣不敢擅专。” 朱由检闻言，眼神微眯，不过却是没有反对，而是点头道：“就按施卿说的，廷推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朱由检的心里，却是对施鳯来很是不满。 大明的内阁阁臣，一般有三种选拔制度，一是现任阁臣推荐，而是皇帝直接任命，再有就是廷推。 朱由检不想亲自下场，所以才授意施鳯来直接推荐孙承宗、袁可立、徐光启，以及郭允厚四人入阁。 没想到，这老小子竟是明哲保身，选择了廷推。 听见朱由检同意廷推，施鳯来也是松了口气。 心情不好的朱由检，也没心思看他们争吵，起身道：“今日就在这里商量出一份名单，呈于朕前。” 说完，朱由检就在方正化的搀扶下，走下了玉阶。 注意到皇帝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施鳯来的心里又暗暗叫苦。 见皇上离开，群臣顿时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身为吏部尚书的周应秋，此时却是率先开口道：“诸位同僚，陛下既然让我等廷推，那本官就先抛砖引玉，如有不当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听见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逐渐的安静下来。 施鳯来收拾自己的心情，转身对周应秋道：“周大人乃是吏部天官，但说无妨。” 后者拱手道：“本官举荐来宗道和杨景辰两位大人入阁，此二人……” 周应秋也是魏忠贤一党，所举荐的人，自然也是依附魏忠贤的。 等他说完后，东林中人立即出来反对，阉党自然要鼎力支持，双方就在这奉天殿中吵了起来。 施鳯来见状，轻咳一声，朗声道：“诸位同僚！陛下让我等廷推，我们只需拟出一份名单就可以，剩下的，自然由陛下圣裁。” 众人听闻，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接着，几方又各自提出了名单。 不过，即是如此，这场廷推也在众人的争吵中整整持续了一天。 等到下午的时候，朱由检终于见到了这份廷推名单。 “来宗道、钱龙锡、李标、薛三省、孟绍虞、杨景辰、韩爌、钱谦益、温体仁、孙承宗、袁可立、郭允厚、徐光启。” 朱由检看着手里的奏本，轻声将名单念了出来。 将奏本放在桌案上，朱由检面无表情的对施鳯来问道：“这就是你们廷推的结果？” 施鳯来躬身道：“回陛下，这就是今日朝臣们共同拟定的名单，究竟让谁入阁，还要陛下亲自裁定。” 朱由检冷笑道：“哼！好一个施阁老，你这是将皮球又踢给朕了。” 施鳯来顿时大囧。 朱由检也没有理会他，而是拿起桌案上的朱笔，在孙承宗、袁可立两人的名字上画了圈。 沉吟半晌，又在温体仁和韩爌的名字上各画了一个圈。 “温体仁晋建极殿大学士，任内阁首辅。” “孙承宗晋东阁大学士，为次辅。” “袁可立晋武英殿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韩爌晋中极殿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内阁尽快拟旨，交由司礼监用印，然后昭告天下！” 朱由检也不想再和他来回拉扯了，直接对施鳯来吩咐道。 “是，臣遵旨！” 后者躬身应道。 看着施鳯来远去的背影，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原本，他还想让施鳯来做内阁首辅，为孙承宗他们保驾护航的，现在看来，此人也是不可重用。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最后让温体仁，成为内阁首辅的原因。 在朱由检那极为有限的历史知识中，温体仁这人完全就是严嵩式的人，个人能力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处理国政，可以说是手拿把掐，但名声却是臭了大街了。 不只是如此，温体仁这人还和东林党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死仇，这让朱由检也不用担心他会和东林勾结。 最最最紧要的一点，温体仁这人不要脸，为了手里的权利，他什么都可以做。 这样有能力，名声差，听话，还和东林不对付的人，正是朱由检现在最需要的“人才”。 确定了新一届的内阁成员，朱由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要好好炮制一下某些人了。 不过，想要炮制他们，还是得等魏忠贤回来，谁让我们的魏公公，最擅长的就是和文官们“战斗”呢？ 第35章 魏忠贤求援 阳和，宣大总督衙门。 “大人，快想想办法吧，东厂那些人现在就像是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巡查御史沈棨，满脸焦急的对宣大总督王国祯说道。 后者能成为一方总督，单单是养气功夫，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他端着手里的茶盏，任凭蒸腾的热气吹在自己的脸上，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儿顶着，你急什么？” “哎呦！我的总督大人，那可是东厂，魏忠贤那阉货可是心狠手辣，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沈棨是京官，对魏忠贤和东厂了解的要更深一些。 王国祯却是不屑的冷哼道：“哼！一群鹰犬，他们能拿本督怎么着？” “想在宣大掀起风浪，得先问问本督麾下的儿郎们答不答应！” 王国祯这番话，将他的嚣张跋扈表现的淋漓尽致。 沈棨无奈，只得再次劝道：“大人，您看是不是该给大同那边去信一封，让那边早做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陛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动干戈的，这件事到了这个程度也就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 直到现在，王国祯都不认为京里会对他这位宣大总督怎么样。 …… 宣府那边，一万多名白杆兵，已经在秦良玉的严令下，做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 一旦宣大有变，秦良玉第一时间就会率兵平叛，这是她上次进京时，大明皇帝朱由检亲自授予的权利。 相比一心备战的秦良玉，我们的魏忠贤魏公公却是快疯了。 一方面要根据审问出来的线索，在整个宣大四处拿人、抄家，另一方面，他还要组织人手、马车，将抄家所得运往京城。 在秦良玉明确表示不会派人护送后，魏忠贤开始从周围各地抽调人手。 不过，相比于这些晋商，以及那些赃官们庞大的家产，魏公公手里的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看着大量的金银财宝运不出去，魏公公的嘴里都急的生出了火疮。 “公公，今日卑职又杀了两个兄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将这些东西运回京去。” 东厂理刑百户孙云鹤，情绪有些低沉的对魏忠贤禀报道。 后者撇了他一眼，幽幽道：“毕竟是财帛动人心，传令下去，这次随咱家出来的人，回去之后，每人可以领一百两赏银。”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单凭我们带来的人，段时间内是很难将这些东西全部运回去了，还是得向皇爷求助，请皇爷派人来。” 当天，又是一道简短的信息，通过东厂的飞鹰传书，送往了京城。 朱由检接到魏忠贤的求助信息，也是直搓牙花子。 这次抄家所得实在是太多了，自己早应该想到让人去接应的。 顾不上已经是深夜，朱由检当即命人传来了曹化淳。 “奴婢曹化淳拜见皇爷。” 一进入东暖阁，曹化淳就舔着脸，对朱由检施礼道。 后者摆了摆手道：“免了，御马监怎么样了？” 听到是正事，曹化淳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回皇爷，奴婢这几天，已经将四卫彻底的清理了一遍。” “裁汰掉了老弱，清理了一部分人，还没来得及招募兵丁。” 见朱由检脸色不好，曹化淳又忙是说道：“皇爷放心，虽然现在四卫仅剩五千余人，但都是精壮之士，而且奴婢还找到了几名可堪一用的人手，在他们几人的统领下，四卫现在完全已经脱胎换骨。” 听到曹化淳这么说，朱由检皱起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来。 “好，做的不错，朕明日会亲自前往四卫驻地，勉励诸将士。”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朱由检还没有出过紫禁城，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宫去看看。 曹化淳闻言，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皇爷放心，奴婢明日一定让您看见一支雄军。”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方正化说道：“方正化，今晚看着他，不要让他向外传递任何消息。” “奴婢遵旨！” 方正化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曹化淳的脸色则是瞬间就垮了下来。 翌日。 一大早，朱由检就在大批厂卫的护卫下，轻装简从，乘马离开了紫禁城。 宫里经过魏忠贤两轮的清洗，现在已经干净了许多。 朱由检也不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 一行人走在京城的大街上，看着十五世纪的首都，朱由检对一切都很是新奇。 不过，等出了京城，看到城外衣食无着，拖家带口的难民，朱由检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方正化，朕不是已经拨发了银子吗？为什么这些人还是没人管？” 朱由检面色不渝的对方正化问道。 “皇爷，光禄寺少卿、顺天府府尹，以及一干人等，都被……被抓紧了诏狱，想来应该是继任者还没有到任。” 方正化低声解释了一句。 朱由检这才猛地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皇帝是没错的，他自然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让这些百姓没有人赈济。 “派人回去告诉施鳯来，今日就要将这些百姓先安置起来，这天眼瞅着又要下雪了，再住在城外，非得冻死人不可。” 朱由检一脸正色的对方正化吩咐道。 “奴婢遵旨，这就派人去内阁传旨。” 在方正化的安排下，一名东厂番子，拨转马头，转道回了京城。 顶着凛冽的北风，一行人一路向北，一个时辰后，朱由检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京城以北的四卫营驻地。 “皇爷，这一路冻坏了吧？奴婢这就让人生火。” 曹化淳翻身下马，一脸谄媚的对朱由检说道。 不等朱由检说话，曹化淳就想要进入军营。 不想，却被身后的方正化一把抓住了后脖颈。 “曹公公，咱家知道你急，但是你别急。” 方正化笑呵呵的说道。 “姓方的！放开咱家！” 曹化淳也是恼了，当即厉声喊道。 朱由检看了眼两人，出言道：“走吧，随朕一起进去。” 第36章 朕必不吝赏赐! 曹化淳无奈，只得对不远处的值守招了招手。 负责值守的小旗官，早已经看到了来人，只不过没有收到召唤，不敢上前。 此时见到督公大人召唤，自然赶紧上前单膝跪地道：“卑下腾骧左卫小旗官，拜见督公，拜见贵人。” 小旗不认识朱由检，只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曹化淳挥了挥手道：“去，请四位指挥使出来迎驾。” 小旗听到迎驾二字，顿时一惊，转身对朱由检施礼道：“卑……卑职拜……拜见陛……陛下！” 没有想象中的细柳旧事，有的只是全营官兵，在四卫指挥使的率领下，恭迎圣驾。 朱由检在众人的簇拥下，径直来到了宽阔的校场。 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底下排列整齐，一片肃杀的四卫官兵，朱由检很是满意。 “皇爷，您要不要讲两句，为将士们鼓舞鼓舞士气？” 曹化淳站在朱由检的身后，低声建议道。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轻咳一声道：“诸位将士！” “腾骧四卫乃天子亲军，自成祖皇帝成立至今，一直就是历代先帝最信任的力量，朕同样如此。” “自朕继位以来，就对腾骧四卫寄予厚望，特命大伴曹化淳亲自统领，朕希望诸位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同样，朕也绝对不会有负亲军将士，朕保证，腾骧四卫所需军饷、军械、粮草，以后皆优先拨付。” “朕希望腾骧四卫的将士们，可以重现我明军永乐朝之盛景！” “陛下万岁！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大明万胜！” …… 底下的五千将士，在朱由检说完之后，开始大声的欢呼起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朱由检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喊话，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看来，这次宣讲的效果还不错。 在一众将士的欢呼声中，朱由检也是热血上涌，举起自己手臂，大声的嘶吼起来：“大明万胜！” 终于，等朱由检随曹化淳，以及四卫指挥使回到帅帐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 “皇爷，喝点茶吧。” 曹化淳亲自端着一盏茶，送到朱由检的面前，轻声道。 后者没有理会他，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四位精神奕奕的指挥使。 “你们四位介绍一下自己吧。” 朱由检沙哑着嗓子，对四人说道。 “臣，腾骧左卫指挥使周遇吉，拜见陛下！” “臣，腾骧右卫指挥使黄得功，拜见陛下！” “臣，武骧左卫指挥使孙应元，拜见陛下！” “臣，武骧右卫指挥使高杰，拜见陛下！” 四人各自介绍完自己后，朱由检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震惊，接着又很快隐去。 他有些忐忑的转头看向曹化淳，开口道：“奇变偶不变？” 后者一愣，旋即一脸谄媚的问道：“皇爷，可是想要吃鸡了？还有藕？奴婢这就让人准备。” 朱由检见他不似作伪，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他还以为曹化淳是才是主角，是混迹在后宫的假太监呢。 不然的话，他是怎么一下子将历史上的勇卫营四将集齐的？ 现在看来，这个夯货，应该就是走了狗屎运。 清了清嗓子，朱由检这才一脸郑重的对周遇吉四人问道：“朕观四卫军的军容军纪都不错，只是不知道实际战力如何？” 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周遇吉踏前一步道：“秉陛下，四卫将士本就是挑选的各军精锐，之前的时候，也只是有人滥竽充数，营中疏于操练。” “在督公的严令下，四卫军已经将老弱、滥竽充数者尽数裁汰，剩下的都是精卒，可堪一战。” 朱由检虽说已经看过四卫的军容，但毕竟是个门外汉，现在听周遇吉，这位历史上的名将都这么说，也是放下心来。 四卫营作为大明皇帝的亲军，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卫皇宫和皇帝的安全。 有这么一支军队在侧，朱由检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只不过，现在朱由检还有一件事，需要四卫营去完成。 右手食指在桌案上富有节奏的敲击，半晌后，朱由检说道：“朕这里有件差事，要交给你们。” “唰！” 闻言，四卫指挥使立即单膝跪地道：“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都起来吧。” “大军今日就拔营，前往张家口，到了之后，你们听从魏忠贤的安排，把朕需要的东西，押运回京。” “这是我大明现在最紧要的事，万万不要出了岔子！” 最后，朱由检一脸严肃的交代道。 那可是数千万两银子，以及大量的珍宝，朱由检不得不小心。 虽是不知道自己要押运什么，但周遇吉等人还是干脆利落的答道：“臣等遵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意，转头对曹化淳问道：“四卫营普通士卒的军饷是多少？” “回皇爷，四位营的军饷是最高的，每月合银子一两八钱。” 曹化淳当即回道。 “足额？” 朱由检接着问道。 对这些事，恐怕对明朝历史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明军的军饷，除了某些时期，除了某些特殊军队，其余很少有足额发放的。 果然，听到朱由检这么问，包括四位指挥使在内都是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曹化淳满脸难色的说道：“皇爷，眼下国事艰难，户部那边也没有银子，所以……所以……” “行了，朕知道了，四卫营的军饷，以及一众军需，以后就由朕的內帑出了。” 顿了顿，朱由检又补充道：“每月足额发放，绝不拖延！” “奴婢（臣）代将士们谢主隆恩！” 听到朱由检大包大揽的话，曹化淳和周遇吉几人立即激动的跪倒在地，大声谢恩。 “好了，都起来吧。” “朕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对你们，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回答朕，你们能做到吗？” 最后一句话，朱由检已经站起身，满脸威严的对几人问道。 “臣等决不负陛下厚望！” 周遇吉四人皆是一脸坚定的朗声回道。 “好！” “国难思良将，朕希望你们都能成为我大明的卫霍！” “不世之功，留待非凡之人，若有大功于社稷，朕不吝赏赐！” “臣等愿为陛下效死！” 四人被朱由检这番话说得，可谓是热血沸腾，当即单膝跪地，大声喊道。 “曹化淳，四卫营既然是叫卫，那就按照四个卫的规模去招募士卒，朕还是那个要求，精选全军精壮之士，以及从蒙古和辽东回来的青壮，尽快把四卫填满！” “奴婢遵旨！” 曹化淳现在也很是激动，四个卫那是多少人？ 按照明军一个卫5600人为限，四个卫那就是足足两万多人。 整个京营才有多少人？ 不理会曹化淳和四位指挥使激动的心情，朱由检最后说道：“你们准备吧，朕就回去了。” “臣等恭送陛下！” 几人簇拥着朱由检出了军营，恭送朱由检离开后，曹化淳笑着对四人说道：“将好消息给兄弟们说说，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是谁的兵。” “是，督公！” 很快，军营中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饶是朱由检已经走出老远，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巨大声响。 第37章 想要的人都来了 回京的路上，朱由检又特意去看了之前那些流民聚集的地方。 见已经有人开始在组织百姓搭建窝棚，也有官府的衙役在为百姓熬粥，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毕竟是一个后世的灵魂，看不得有人大冬天里连件衣服都没有，更看不得小小的娃娃被饿的干嚎。 不顾方正化的劝阻，朱由检径直翻身下马，走到一家流民跟前，一把扯下身上的狐裘，将妇人手里脸色发青的孩子裹起来。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妇人抱着孩子，对朱由检连连叩首。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自己是大明皇帝，治下的百姓衣食无着，孩子差点冻死，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人家的感谢。 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蛋，朱由检这才起身，方正化取下自己的披风，想要给他披上，却被朱由检拒绝。 “去问问，朝廷拨下的棉衣为什么还没有发给百姓。” 朱由检看着远处一道忙碌的身影，低声对方正化吩咐道。 后者一招手，一名番子立即上前，方正化低声交代了几句，番子立即领命而去。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方正化可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朱由检也不骑马，就踩着地上的冻雪，向着城门口而去。 稍顷，一架马车也停在了城门口处，从车上下来一人，安排随行的家丁，给那些流民发放食物。 朱由检有些好奇的看过去。 恰好，那人也看向了朱由检这边。 毕竟，有一大帮东厂番子跟着，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或许是看清了朱由检的相貌，那人的眼中闪过一道震惊，接着就向着朱由检这边疾步走来。 方正化正欲上前，却被朱由检伸手拦住了。 “孙师，经久不见，孙师风采依旧。” 不等对方说话，朱由检先行开口道。 来人正欲见礼，却见朱由检轻轻摇头，只得躬身低声道：“老臣孙承宗，见过陛下！” “孙师，随着走走吧。” 朱由检见到孙承宗，心里自然很是高兴。 虽说后世对他的评价有些争议，但不可否认，此人对大明是绝对的忠诚。 大明亡国时，孙家阖家殉国，单这一点，就强过许多人。 孙承宗落后朱由检半步，两人向着城内走去。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白龙鱼服，鱼虾可戏。” “朕今日是去城外四卫营的，只是路过这里。” 朱由检对孙承宗的劝诫，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听到四卫营，孙承宗的眼睛一亮，正欲说些什么，就听朱由检继续道：“孙师已然进京，不知袁可立到了哪里？” 孙承宗和袁可立两人，早在辽东的时候，就是好友，相处的极为融洽，闻言有些惊讶的问道：“陛下也召回礼卿（袁可立字礼卿）了？” 朱由检点头道：“圣旨里可能没说清楚，朕这次不只是召回了孙师和袁可立，还下旨召袁元素（袁崇焕）入京。” “陛下可是打算让元素取代王之臣，担任蓟辽督师？” 孙承宗听到袁崇焕的名字，似有所悟的对朱由检问道。 “朕正有此意，不过朕还要看看，看看袁元素的成色如何。” 朱由检一边走，一边说道。 孙承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重返辽东的。 毕竟，他在那里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或许是感受到了孙承宗的想法，朱由检转头看向他，笑道：“孙师，你和袁卿年纪都不小了，就在京里辅佐朕吧，外边的事，交给别人就好。” “朕已经下旨，命孙师和袁卿入阁，参赞机务。” “陛下，这……？”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孙承宗听到朱由检让自己入阁，先是一惊，旋即也生出了国士之心。 君臣两人说着话，就进了城内。 看了眼源源不断运出城的赈济物资，朱由检问道：“孙师，顺天府尹李春茂，因为贪腐，已经被朕拿了，你可有合适的人推荐？” 孙承宗对朱由检跳跃式的思维，有些跟不上，刚才还说入阁的事，怎么又一下子让自己推荐顺天府尹人选呢？ 他反应了一下，这才说道：“陛下，顺天府尹乃是三品大员，臣也不敢擅专。” “朕只是让你举荐，但说无妨。” 朱由检又一次，感受到了夹带里没人的痛苦。 孙承宗略一沉吟道：“陛下，刘宗周此人，您可听说过？” 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顿时疯狂的运转起来。 不过，终究还是没找到后世关于这人的记忆。 不过，从一根绳儿那里继承的记忆，倒是有这人。 但也紧紧是记得此人学问极好，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 “朕有些印象，孙师详细的说说。” 朱由检这算是不耻下问了。 孙承宗想了想，这才开口道：“陛下，刘宗周此人乃是……” 随着孙承宗的讲述，朱由检的心里也逐渐勾勒出一个丰满的老学究形象来。 等孙承宗说到刘宗周曾说“必三四辞而受事”，朱由检当即摇头道：“还是让他去做学问吧，这样自命清高之人，朕不敢用，他也当不好一个亲民官。” 顺天府尹虽是三品高官，但终究还是代天子牧民，像刘宗周这样的人，着实不适合。 见朱由检拒绝，孙承宗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聊现今的朝堂局势，朱由检就在孙承宗的恭送下，骑马往宫城而去。 “爹，刚才是陛下吗？” 孙承宗的次子孙鉁（zhen），看着朱由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上前低声问道。 孙承宗轻叹一声道：“今上比之先帝更加务实，也不知是好是坏？” 孙鉁有些奇怪的问道：“务实不是好事吗？” 孙承宗看了他一眼道：“等你理解了为父这话，你就可以出仕了。” 说完，也不理会自己儿子，径直登上马车。 再说朱由检这边，回到乾清宫后，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听内侍来报，曹变蛟和卢象升两人入京了，此时就在宫外侯见。 “宣！” 对这两位猛将，朱由检还是很看重的，当即对内侍吩咐道。 第38章 朕有意重建上直十二卫 “臣，卢象升（曹变蛟）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两人进入暖阁后，当即恭敬的对朱由检叩首。 “免礼。” 朱由检轻声回了一句，开始打量眼前两人。 两人一位身材壮硕，魁梧有力，一位稍显文弱，身上有那一么一丝书生气。 只是一眼，朱由检对两人的印象就极好。 这两位在历史上，那可是鼎鼎有名。 曹变蛟，一个率兵冲阵，差一点就阵斩皇太极的猛人。 卢象升，一介文人，最后战死沙场。 “两位，知道朕为什么要召你二人入京吗？” 朱由检眼睛看着两人，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不知。” 曹变蛟是个纯粹的武人，性格直爽，闻言当即拱手道。 卢象升也是回了一句：“臣请陛下示下。” 朱由检起身，走到两人的面前，伸出手，拍了拍曹变蛟雄壮的肩膀。 又看了眼卢象升粗壮的手臂，脸色凝重道：“小曹将军一直随大曹（曹文诏）将军在军伍中效力，建斗（卢象升表字）也曾在兵部观政。” “你二人对大明京营的情况应该有所耳闻，三大营自英庙之后，就已经不堪大用，到朕这里，京营战力几乎十不存一。” “前段时间，朕本想命英国公整肃京营，但阻力很大。” “朕也看出来了，三大营已经烂了，烂到根子上了，想要重现永乐朝的盛景，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 “但，现在留给朕和大明的时间不多了，朕没有时间再去和满朝勋贵拉扯。” “所以，朕打算恢复太祖旧制，重建亲军都指挥使司，替朕统领上直十二卫。” 朱由检这话一说完，卢象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所谓上直十二卫，就是太祖朱元璋时期，建立的直属皇帝的亲军，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之外，不受朝臣管制。 锦衣卫就是其中一支。 但在土木堡之后，大明的皇帝手里就仅剩锦衣卫了。 其余的那些都被划在了兵部之下，受文官统辖。 不过，朱由检有信心从兵部手里，再将另外十一卫拿回来。 看了两人一眼，朱由检接着说道：“亲军十二卫虽然现在也是不堪重用，但好在没有那么多的牵扯，完全可以破而后立。” “朕的意思是，由建斗担任亲军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小曹将军担任指挥同知，协助朕重建十二卫。” 顿了顿，朱由检又补充道：“当然，锦衣卫不在其中，朕要亲自统领锦衣卫。” 对锦衣卫这么一个集情报、暴力为一体的机构，朱由检自然不会假手于人。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卢象升就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臣虽然曾在兵部观政，但对军事不是很熟悉，恐误了陛下大事，臣……” “朕相信自己的眼光！” “朕不是在和你们商议，这是朕的旨意！” 朱由检的语气变得严厉了些许。 见状，两人当即跪倒在地道：“臣卢象升（曹变蛟）领旨！” “起身吧。” 朱由检回到桌案后坐下，对两虚扶道。 “你二人回去之后，商量一番，给朕上一个折子，看看该怎么重建十二卫。” 朱由检特意在重建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相信两人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是，陛下，臣二人回去之后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两人对视一眼，对朱由检拱手道。 “一路进京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近两天就会有正式的旨意下达。” 事情已经安排了下去，朱由检就命两人退下了。 …… 两日后，朱由检心心念念的袁可立和徐光启，这二人终于进京了。 和其一起进京的，还有东林大佬韩爌。 紫禁城、东暖阁。 朱由检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全体内阁成员。 当然，因为有张瑞图和李国普的原因，人员显得庞大了许多。 不过，想来用不了多久，等我们的魏公公回京，内阁成员的人数就会恢复正常了。 “诸卿，眼瞅着没有几天就是崇祯元年了，你们是朕钦定的新一任内阁辅臣。” “朕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我能够君臣相合，中兴大明。” 朱由检端坐在御座上，对不远处坐成两排的诸位阁臣语重心长的说道。 身为新一任内阁首辅，温体仁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志得意满。 闻言，当即率先起身道：“臣等比不负陛下所托，辅佐陛下，中兴大明！”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起身，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臣等比不负陛下所托，辅佐陛下，中兴大明！” 朱由检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几人落座，接着说道：“眼下有件事，朕需要和诸位阁臣商议一下。” “自崔呈秀获罪后，兵部尚书一职就一直空缺，诸卿看谁合适？” 朱由检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的看了眼袁可立所在的位置。 一直注意着他的温体仁，双眼一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而早就被朱由检提点过的施鳯来，自是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所以，当朱由检说完后，当即起身道：“陛下，臣觉得袁可立袁大人，熟悉军务，又曾在辽东抵御建奴，可以担任兵部尚书一职。” 此话一出，袁可立当即起身道：“陛下，臣已老朽，年老体衰，蒙陛下看重，添为阁臣，恐无力再担任兵部堂官。” 朱由检对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你们可有合适的人推荐？” 几人互相看了看，孙承宗正欲起身，就见温体仁已经先于他站了起来。 “陛下，臣赞同施阁老的意见，眼下国朝不靖，当有一位老臣担任兵部尚书，方能稳住各地卫所。” 温体仁的话说完后，孙承宗也站起身道：“陛下，臣也赞同施阁老和首辅大人的提议。” “稚绳！” 袁可立见孙承宗也赞同自己担任兵部尚书，顿时急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袁卿，既然诸位阁臣都属意由你担任朕的大司马，那你就莫要推辞了。” 见朱由检也这么说，袁可立只得躬身道：“臣领旨！” “兵部尚书的事既然已经说定，那朕这里还有一件事，和诸位说一声。” 不等几人反应，朱由检接着说道：“鉴于京营现在的情况，朕有意重建上十二卫，诸卿有什么意见吗？” 第39章 为了大明，朕也可以行雷霆手段 朱由检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就如前文所说，最早的时候，朱元璋建立了十二卫亲军。 后来朱棣又增加了十个卫，朱瞻基登基后又加了四卫，一共是二十六卫。 在土木堡之前，这是大明最精锐的士卒，直属皇帝统辖。 但在留学生朱祁镇以后，这二十六卫除了锦衣卫，其余的二十五卫全部归了兵部，也就是归文官管辖。 现在朱由检想要重建上直十二卫，这不就是在文官手里夺权吗？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文官序列，谁也不敢开这个口子。 见没人说话，朱由检只好点名道：“袁卿，你身为兵部尚书，你是什么意见？” 袁可立闻言，只得起身道：“陛下，上十二卫已经扩编成二十六卫，如果重建，其余十四卫当如何处置？” “裁撤！” “取二十六卫精壮，编入新组建的十二卫，余者尽数裁撤。” 朱由检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陛下，不知这新组建的十二卫，是否依旧归属兵部管辖？” 韩爌也起身，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环视一眼众人，笑道：“既是上直卫，自然按太祖旧制，归亲军都指挥使司管辖。” 这话一出，众人又沉默了。 果然，这位小皇帝是想要夺权了。 孙承宗这时候起身道：“陛下，臣对此没有意见，大明眼下内忧外患，如果能多一支强军，那自是极好的。” 他的话一说完，袁可立也是当即躬身道：“陛下，臣和兵部定当全力支持！” 这两位老人，也算是豁出自己的清名了。 今日发生的事一旦传出去，媚上的帽子，一定会扣在两人的头上。 朱由检对两人很是满意，转头对温体仁问道：“首辅，你的意见呢？” “臣……臣自当遵从陛下的旨意。” 温体仁这人就这点好，只要是皇帝能给他权利，他就绝对支持。 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在了其他几人的身上。 施鳯来自是不愿再惹皇帝不快，当即也表态支持。 徐光启现在刚从老家进京，一进京就被拉来召开这个御前会议，对京中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眼下自是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好了，内阁加上那两个注定要离开的两人，一共是九个人，已经有四个人表态。 韩爌虽然有心反对，但也知道事不可为，于是也是躬身道：“臣赞同诸位同僚的意见。” 朱由检又看向了郭允厚，这个大明朝的钱袋子。 至于张瑞图和李国普？ 朱由检根本不在乎他们两人的意见，既然是我们魏公公的人，那就等魏公公回来，再处置他们吧。 郭允厚见皇上看着自己，也不做寺庙里的菩萨了，当即站起身，躬身道：“陛下，重建十二卫，臣自是没有意见，只是这钱从哪里来？户部可是没有银子了。” “郭部堂，你这话就不对了，十二卫又不是凭空来的，陛下刚才不是说了吗？裁撤二十六卫，这银子不就省出来了？” 施鳯来现在急于挽回圣眷，闻言当即就跳了出来。 郭允厚斜了他一眼，反驳道：“二十六卫眼下根本就没那么多人，顶多就只有万余人，这其中还有不少老弱，他们能花几个钱？”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骤变。 施鳯来更是厉声呵斥道：“郭部堂！不得妄言！” 朱由检此时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 之前的时候，他还真没怎么关心这个问题。 其实，这也是因为前身记忆的影响。 在前身的记忆里，眼下京营和二十六卫虽然已经不堪用，但兵丁数量应该和在册的数量差不多，就算是有空额、占役，也不会有这么多。 没想到，现实情况竟然相差这么大。 既然二十六卫都是这个情况，那京营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郭部堂，你所言当真？” 朱由检冷声问道。 郭允厚有些讪讪的说道：“陛下，这……这都是臣……都是臣的猜测。” 韩爌看向他，沉声道：“郭部堂，这不会是你户部不愿拨银子给兵部，故意找的借口吧？” “韩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郭允厚听韩爌要给自己扣屎盆子，当即就欲要反驳。 “陛下，臣请旨立即核查在京各营兵力情况！” 袁可立不想听他们争论，沉着脸对朱由检请旨道。 后者此时也是怒不可遏，声音中饱含怒意道：“准了！兵部立即派员进驻各军，清查各营兵丁数量。” 原本朱由检还想着对京营，以及那些勋贵徐徐图之，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孙承宗却是有些担心的说道：“陛下，袁大人，这样一来，会不会有人趁机生乱？” “就凭那些勋贵吗？” 袁可立满是不屑的说道。 朱由检略一沉吟道：“袁卿，可以等几日，顶多三日，白杆兵和四卫军就会进京，届时卿可彻底清查在京各营。” “白杆兵？四卫军？” 袁可立他们这些人都是刚刚进京，对发生在张家口的事，还不是很清楚，听到白杆兵要进京，自然有些不解。 还有四卫军，他们本来不就驻扎在京里吗？ 朱由检对施鳯来示意道：“施卿，你给诸位卿家说说吧。” 施鳯来闻言，微微躬身，清了清嗓子道：“月前，陛下乾纲独断，命人调查张家口互市情况，发现……” 随着施鳯来的叙述，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等施鳯来讲完后，孙承宗和袁可立他们已经是处在暴怒的边缘。 “陛下！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臣请陛下严刑峻法，从重从严处置这些大明败类！” 袁可立虽是年纪大了，但脾气却很是火爆。 对他的态度，朱由检很是满意，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好兵部尚书。 从御座上站起身，朱由检对袁可立和想要说话的孙承宗、徐光启压了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袁卿还请放心，对这这些人，朕已经有了打算。” “朕记得太祖高皇帝当年有一首诗，诗里是这么说的‘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当初手提三尺剑，打下大明万里江山。” “朕虽不孝，但为了大明，也可以行雷霆手段！” 最后这句话，朱由检是喊出来的。 伴随着身上散发出的龙威，让面前所有人皆是心里一凛。 第40章 银子要少了 韩爌此时脸色随很是平静，但心里却是忧心忡忡，倒不是因为那些晋商里通外族，而是因为朱由检刚才那番话。 效仿太祖高皇帝？ 那可是一位动辄剥皮实草，屠人满门的强势君王。 洪武年间的大臣，谁成天不是心惊胆战？ 当今陛下如果也是太祖那样的皇帝，那自己这些人以后怎么办？ 与之相比，张瑞图和李国普两人，此时已然是面如薄金。 自家人知自家事，之前的时候，他们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陛下和朝廷不会大动干戈，现在看来，自己这些人下场堪忧。 “噗通！” 张瑞图最先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陛……陛下……臣……臣有……有罪！” 张瑞图匍匐在地，颤颤巍巍的说道。 见状，李国普也是噗通跪在了地上，满脸灰败的请罪。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官场老油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包括韩爌在内，皆是对两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身为大明内阁辅臣，竟是参与走私，真是给读书人蒙羞。 朱由检嘴角一翘，冷笑道：“你二人当初皆是依附魏忠贤，才有的今天，朕本想等魏忠贤回来后，让他自己处理的。” “现在你们竟然主动站出来了，那朕倒是可以从轻发落。” “方正化！” 朱由检对两人说完后，又高声喊了一句。 方正化立即上前一步道：“皇爷，奴婢在。” “此二人，抄家，灭族！” “奴婢遵旨！” “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臣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放过臣的家人！” “请陛下垂怜！” 听到灭族，跪在那里的两人，顿时大声求饶起来。 朱由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方正化当即对着门外大喊道：“来人！” 数名大汉将军，立即涌了进来。 “封口！带走！” 方正化对几人吩咐道。 见两人被拖走，施鳯来竟是生出了那么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陛下，既然已经动手处置，应当立即将在京的涉事官员，全部拿下，一旦消息泄露，恐再生波澜。” 温体仁没有理会张瑞图和李国普，而是对朱由检建言道。 后者闻言，心里开始忍不住思索起来。 本来，朱由检是打算向自己的皇兄学习，把这些脏活，全部交给魏忠贤来干的。 他还想日后在书上，留下一个仁和的名声呢。 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方正化。” 朱由检轻轻唤了一句。 “奴婢……” “敢问陛下，在京的涉事官员，除了刚才那二人，还有谁？” 方正化还没说完，就被韩爌出言打断了，不满的看了这个老倌儿一眼，又退了回去。 朱由检却是对其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个问题，由他来回答。 方正化会意，一甩手里的拂尘，开口道：“据魏公公和咱家调查的结果，前首辅黄立极、前户部尚书、内阁辅臣冯铨等十数位官员牵涉其中。” “陛下，既是牵涉到内阁首辅，此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 韩爌听方正化说完后，再次开口道。 至于其他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 只有郭允厚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朱由检看了韩爌一眼，暗道：“这老倌儿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阉党中人，和你东林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维护他们？” 韩爌此时心里也是有自己的考量，说晋商走私，江南的那些世家大族，又干净到哪里去？ 甚至，江南士绅干的那些事，比之晋商更加过分。 惩治、清除阉党，可以用任何罪名，唯独不能用走私这样的罪名。 朱由检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向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对温体仁问道：“首辅，你是什么意见？” “陛下，乱世当用重典！” 温体仁对朱由检的心思很清楚，当即沉声回道。 “好！就按首辅说得办。” “方正化，去吧，出了什么差池，朕就活剐了你！” 朱由检的语气中满是杀意。 韩爌也是不敢多样。 等方正化走后，朱由检又总结道：“那接下来，内阁最主要的事，就是协助兵部裁撤现有的二十六卫，重建上直十二卫。” “等四卫军和白杆兵进京后，兵部也要立即派员进驻京营，清查各营兵丁数量。” “臣等遵旨！” 众人皆是弯腰施礼。 “没事的话，就都去办差吧。” 朱由检吐出一口浊气，对几人说道。 郭允厚此时却是忽然开口了：“陛下，十二卫的军饷，以及一应军需，您还没给个章程呢。” 原本正要离开的几人，闻言皆是停下了脚步。 朱由检看着他，没好气的说道：“既是上直卫，那这笔银子，朕先出了。” “臣谢……” “但是！以后的钱粮，还需户部筹措。” 郭允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由检打断，脸上的欣喜也僵在了那里。 “陛下，户部是真没有银子了。” 反应过来后，郭允厚又苦着一张脸喊道。 不等朱由检说话，他又接着问道：“陛下，此次晋商案查抄的钱粮，是不是可以押入国库？” “不可能！那都是朕的银子！” 对郭允厚的提议，朱由检当即就给驳了回去。 “陛下！国库现在确实是没有压仓银了，要不您就分一点给国库？” 见皇帝拒绝了自己的提议，郭允厚又退而求其次道。 朱由检有些狐疑的看向他。 郭允厚见皇帝这个表情，当即解释道：“陛下，臣绝对没有妄言，户部直到现在还欠辽东军饷三百多万两，欠全国各地军饷近六百两。” “嘶！” 听到郭允厚这么说，朱由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知道明军有欠饷的情况，但不知道竟然欠这么多。 瞬间，他就觉得自己抄家得来的银子有些少了。 “朕只能给你一百万两，其余的银子朕还有大用！” 朱由检忍痛，答应给郭允厚一百万两银子。 后者却是苦着脸说道：“陛下，一百万两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 “你想要多少？” “最少两百万两，有了两百万两，臣就可以支撑到夏粮收上来了。” 郭允厚语气坚决的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好！朕答应了！” “等钱粮进京，朕就拨付两百万两进国库！” 听到对方只要两百万两，朱由检也是松了口气。 郭允厚听皇帝答应，这才志得意满的随众人出了暖阁。 “郭大人，你不觉得陛下答应的太快了吗？” 见郭允厚满脸喜色，袁可立上前，低声说了一句。 前者顿时脸色一僵，袁可立接着说道：“郭部堂，辽饷之事，还请你尽快筹措，那里可是耽误不得。” 说完后，袁可立施施然而去。 郭允厚这个时候也是反应过来，猛地转身看向了暖阁。 一咬牙，撩起官袍，郭允厚又重现拾阶而上。 “郭大人，皇爷有旨，不见外臣。” 一名内侍忽然出现，挡在了他的前面。 郭允厚见状，一跺脚，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第41章 韩爌和钱谦益的密议 京城，韩府。 韩爌回到久别重逢的京城府邸，没有心思查看府中的变化，一进入自己的书房，就对府上的管家吩咐道：“钱受之可是在京里？” “老爷，钱大人现在就在京城，前端时间还有书信寄往老家，请您速速归京。” 管家韩忠，躬身提醒了一句。 韩爌此时的脸色有些凝重，对韩忠吩咐道：“请他过府一叙。” “是，老爷。”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一顶青色小轿就进了韩府。 “恭喜象云公入阁！” 以走下轿子，钱谦益就看见了韩爌，当即笑呵呵的拱手道。 作为东林晚辈，钱谦益虽说是东林魁首，实际上面对韩爌，也就是那么回事。 之前韩爌致仕，他这个素有才名的江南才子，可以扛起东林大旗，现在对方已然入阁，那自然是要以对方为主。 韩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拉着钱谦益的手，说道：“受之，咱们还是进书房说吧。” 两人进入书房后各自落座，韩爌对管家韩忠吩咐道：“韩忠，奉茶，然后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听到韩爌这么说，钱谦益的脸色顿时一变。 稍顷，管家韩忠亲自奉上热茶，然后退出书房。 “象云公，可是朝中出事了？” 直到这时，钱谦益这才开口问道。 “本官已经两年多不在京城，怎么感觉今上的变化竟是这般大？” 韩爌没有回答钱谦益的问题，而是对其问道。 后者一怔，旋即苦笑道：“象云公，钱某也是最近刚刚进京，说实话，直到现在钱某都没见过我们这位陛下。” 他这番话里满是抱怨，想他也是名满天下的名士，。 此次进京，就是想借着新皇继位重新出仕。 但奈何，紫禁城里的那位爷，就像是没有看到自己一样。 韩爌那是谁，宦海浮游数十载，拔根头发都是空心的，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当即笑道：“受之，莫要心急，今上刚刚继位，想来有些事还没来得及。” “本官既然已经入阁，自然会想着这件事的。” 听到韩爌的话，钱谦益当即起身道：“那钱某就多谢象云公了。” 韩爌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脸色一正，接着说道：“受之，你这段时间在京，可曾听过晋商的事？” “晋商？他们又怎么了？” 钱谦益有些不解的问道。 韩爌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是轻叹声。 “你有所不知，今上已经命魏忠贤和白杆兵去了张家口，那些晋商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韩爌压低了声音说道。 闻言，钱谦益耸然一惊，忙道：“原来如此！” “什么蒙古扣边，什么强开榷场，这都是假的！” “陛下是要对那些晋商下手！” 韩爌微微点头，接过话头道：“今日的御前会议，陛下已经明确表态，要严惩这些向蒙古，以及建奴走私的晋商。” “不止如此，今晚就会有许多人会被厂卫拿入诏狱，这其中就有黄立极，以及冯铨。” “哗！” “他们也……？” 钱谦益有些不可置信的豁然站起身。 不过旋即，他又冲新坐下，脸上还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阉党中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皇上也终于看清这些人的嘴脸。” “等这些魏忠贤的羽翼都被剪除后，就是我忠贞之士等报效国家之时。” 钱谦益似是没有看见韩爌脸上的担忧，自顾自的在那里说道。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后者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墩在桌案上，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受之！本官看你是糊涂了！” 钱谦益脸上的表情一僵。 不等他开口，韩爌接着说道：“今日陛下可是说了，要效仿太祖高皇帝，杀尽江南百万兵！这是要行雷霆手段。” “啊？这……？” 钱谦益不知道今天发生在暖阁的事，但还是从这句诗里体会到了浓郁的杀意。 “晋商不干净，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算是被诛了九族，那也和我们无关，但是不能是以走私和通敌这样的罪名，你明白吗？” “还有黄立极和冯铨，那都是内阁辅臣，怎能受刀笔吏之辱？” 韩爌面色严肃的对钱谦益交代道。 后者也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说晋商向蒙古和建州走私，那他们背后的那些人呢？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而且，一旦让那位小皇帝尝到了甜头，从而日后想着向士绅和商贾下手，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虽然东林和晋商没什么关系，但面对有些问题的时候，他们的利益诉求是一致的。 “象云公，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钱谦益也察觉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也是收敛心神，对韩爌问道。 “事已至此，只能是希望陛下不要再扩大化处理了。” “想来，随着魏忠贤返京，京城又会掀起一阵波澜，受之乃是江南文坛领袖，当密切关注士林。” 韩爌这番话很有深意。 钱谦益也不是傻子，当即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韩爌对方点头，接着说道：“受之，本官看陛下的性格转变很大，再不是之前的信王了，万万不要以老眼光看待。”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亲自下场，不然……” 钱谦益却是不以为然道：“大人多虑了，自陛下登基以来，已经处置了大量的阉党，想必还是信重我等的。” 韩爌毕竟是刚刚回京，对朱由检现在的态度不是很清楚，所以在这件事上，他选择了相信钱谦益。 说完这件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朝中进来的动向，随后钱谦益就提出了告辞。 不过，就在他一只脚已经迈出房门时，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韩爌说道：“象云公，钱某这里还有件事，思来想去应该和您知会一声。” 韩爌见他面色凝重，也不多问，径直返回了首位坐下。 钱谦益亲手关上房门，走到钱谦益的身边，低声道：“霍维华被抓了，现在就关在东厂。” “咔嚓！” 韩爌手里刚刚端起的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42章 再次清理内宫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爌此时的脸色也白了，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起来，哪里还有一国辅臣的气度。 钱谦益见状，赶紧说道：“象云公，您千万别着急。” “霍维华那里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他就是个糊涂蛋，对有些事根本不知道。” “再者，当初和他接触的那位老道，早已经去侍奉三清了，线到这里就断了。” 钱谦益说完后，韩爌的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那你还说起这件事做什么？他霍维华是魏忠贤的人，就算是有事，那也和我等无关！” 韩爌有些不满的，对钱谦益低声斥责道。 后者有些懊悔的回道：“钱某为了永绝后患，前段时间让人去了解霍维华，没想到正好被东厂所擒，这……” “啪！” “糊涂！” “你……！” 听到钱谦益这么说，韩爌顿时怒火冲天，一拍桌案愤而起身，手指指着对方，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灭族的大事！你竟敢擅自决定！” “你钱受之活够了？” 缓过一口气的韩爌，双眼喷火的看着钱谦益，愤怒的低吼道。 “大人，那杀手乃是江南来的死士，只见过我那管家，而且他也不知道……” 钱谦益还想解释，就听韩爌怒道：“住嘴！” “现在让你那管家立即离京！”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韩爌说完后，就转过身去背对钱谦益，这是被对方的愚蠢给气坏了。 钱谦益无奈，只得拱手道：“那韩公，钱某就先告退了。”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书房。 他刚刚走出书房，就听房间内传来了打砸东西的声音。 钱谦益的脚步一顿，继而快速离去。 半晌后，韩爌这才收拾自己的情绪，走出了书房。 管家韩忠忙是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开口问道：“老爷，您没事儿吧。” “老夫没事儿，准备晚膳吧。” …… 就在韩爌因为钱谦益的愚蠢，从而大发雷霆的时候，整个京城却是已经戒严。 在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协助下，方正化亲自带着人，开始大肆抓捕和晋商勾结的官员。 还有那些晋商在京城的货栈、钱庄、当铺等诸多产业，全部被厂卫查封。 一夜间，整个京城的工商业，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朱由检并不后悔。 抓捕和查封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朱由检也没有休息，就在暖阁中等着方正化。 “皇爷，奴婢幸不辱命，名册上的所有人，已经全部被押解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方正化语气有些激动的向朱由检禀报道。 后者没好气的说道：“我大明出了这么多的蠹虫，你就这么高兴？” 闻言，方正化的脸色顿时一垮，忙是开口解释道：“皇爷，奴婢……奴婢……” “好了，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宫外既然已经妥当了，那宫内也开始吧，将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全部给朕拿下！” 朱由检出言打断了方正化，语气极为冷冽的吩咐道。 方正化也是心头一凛，看了眼站在朱由检身侧的曹化淳，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要不让曹公公去？奴婢在这里护驾？” 一听这话，曹化淳不愿意了，当即对方正化质问道：“姓方的，你是什么意思？我老曹就不能护驾吗？”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 方正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朱由检正瞪着自己，忙是改口道：“皇爷，奴婢这就去拿人。” 说完后，方正化退出暖阁，亲自带着净军在宫里开始抓捕。 一时间，整个紫禁城都有些鸡飞狗跳起来。 谁也没想到，当今陛下只是登基几个月，竟一连在宫里掀起三次大清洗。 身在后宫的周皇后，自从父亲和兄长被自己夫君处死后，她的精神转态就一直不是很好。 以至于，时至深夜，她也才刚刚入睡。 但宫里的动静，却是将她再次惊醒。 “婉琳，外边是什么动静？” 周皇后从床榻上起身，对伺候在旁的贴身女官问道。 名叫婉琳的女官上前一步道：“娘娘，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要不出去问问？” 周皇后点了点，在婉琳的伺候下，披上衣服走下了床榻。 婉琳离开后，周皇后取过一本医书，接着灯光开始翻看起来。 稍顷，婉琳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娘娘，方正化方公公到了，就在殿外。” 周皇后放下手里的医书，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方正化在婉琳的引领下，来到了内殿。 一看见端坐在那里的周皇后，方正化忙立即躬身施礼道：“奴婢方正化参见皇后娘娘。” 周皇后眼神复杂的，看了这位杀了自己父兄的人一眼，语气有些生硬的问道：“这大半夜的，你们又在做什么？” 方正化有些为难，但还是回道：“秉娘娘奴婢查到宫里有人在吃里扒外，所以……所以正在带人抓捕他们，打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周皇后闻言，轻叹一声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回头请陛下来坤宁宫一趟。” 方正化闻言，登时松了一口气。 自上次国丈周奎的事后，皇上和皇后就没有见过面，现在看来皇后娘娘终于是想通了。 看着方正化离去的背影，周皇后对婉琳吩咐：“本宫这里不用你服侍了，你去各位太妃和皇嫂那里说一声，免得让人惊扰了她们。”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婉琳应了一声，忙是出门去追方正化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乾清宫前面的空地上，此时已经跪满了被抓的内侍。 朱由检在曹化淳的陪同下，走出了暖阁，站在搞搞的玉阶上，看着底下那些人，眼中满是寒意。 人群中一位身着红色斗牛服的身影，很快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 “那人是谁？” 朱由检转头对身后的曹化淳问道。 后者定睛一看，躬身道：“皇爷，那人就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王德化。” 朱由检微微颔首，轻声道：“把他带过来。” “是，皇爷。” 曹化淳答应一声，招手唤过一名内侍，低声吩咐一句，内侍应声而去。 第43章 四卫军抵达宣府 “皇爷！奴婢拜见皇爷！” 王德化被几名大汉将军带过来，一看见朱由检，当即跪倒在地大声喊道。 “王德化？” 朱由检语气平淡的问道。 “皇爷，奴婢就是王德化，蒙先帝看重，在司礼监当差。” 王德化听到朱由检说出自己的名字，顿时心里生出了一丝希望。 但朱由检下一句话，却是直接让他的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哦？既然先帝如此看重你，那你为什么要勾结晋商呢？” “皇爷！奴婢冤枉！奴婢冤枉，还请皇爷明察！” 王德化听到朱由检的话，当即就大声哭喊道。 朱由检见他这幅丑态，不屑的挥手道：“押下去！让方正化严刑拷打！” “皇上！皇上！奴婢真的是……呜呜……” 不再理会被大汉将军带走的王德化，朱由检又对曹化淳说道：“还有例如高起潜、杜越之流，全部交给方正化，把他们这些年所获赃物，全部给朕找出来！” 说完后，朱由检径直返回了暖阁。 因为接连三次清洗的原因，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外朝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 与此同时，四卫军在四位指挥使的率领下，也终于赶到了距离宣府不远的地方。 “萃菴兄（cuian，周遇吉表字），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 四人虽是官职相当，但却隐隐以周遇吉为首，黄得功第一时间对其问道。 周遇吉坐在马背上，看了眼不远处宣府高大的城墙，对另外三人说道：“三位兄弟，皇上命我等听从魏公公的安排，周某的意思是，我们最好是先和魏公公取得联系。” 高杰点头道：“不错，我们对宣府这里的局势还不是很清楚，如果贸然进城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若是因为我们以至于局势出现什么变故，那就不好了。” 黄得功和孙应元也都是出声附和。 周遇吉见所有人都同意自己的建议，当即说道：“那事不宜迟，我和高兄两人乔装前往城内，面见魏公公，黄兄和孙兄两人负责留在这里节制诸军。” 顿了顿，周遇吉又接着说道：“两位兄弟，我们走后，一定要派出斥候，密切关注周围的情况，我们现在的对这里的局势不是很清楚，一定要小心谨慎。” “萃菴兄放心就是，我二人绝对不会误了大事。” 黄得功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道。 半个时辰后，周遇吉和高杰两人就伪装成商贾，进入了宣府。 “周兄，我们去哪里找魏公公？” 高杰看着有些冷清的大街，对周遇吉问道。 后者正欲说话，就见一队东厂番子正押解着十数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周遇吉和高杰对视一眼，立即迎了上去。 “什么人？” 东厂为首的一名珰头见到两人，当即就抽出了手里的长刀，一脸警惕的厉声质问道：“什么人？” 周遇吉也不和他废话，当即取出自己的腰牌扔了过去。 “原来是京里来人了！” 珰头认真看过腰牌后，当即也是一喜。 “魏公公现在何处？” 没有接珰头的话茬，周遇吉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将军的话，督公现在就在总兵府。” 珰头见对方似是很急，当即回道。 “还请劳烦小哥带路，本将有紧急军情需要面见魏公公。” 周遇吉对珰头拱手说道。 “大人请随卑职来。” 周遇吉和高杰两人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疾行，仅仅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宣府总兵府。 此时的秦良玉，以及其手下的白杆兵，已经完全接手了整个宣府的防务，一应政令，皆是出自这里。 所以，总兵府里也是人来人往。 周遇吉在珰头的引领下，一路进到了总兵府的正堂。 “两位稍待，卑职前去禀报。” 珰头说了一句，就大步而去。 稍顷，魏忠贤和秦良玉两人就迎了出来。 周遇吉和高杰虽是没有见过两人，但也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当即上前施礼道：“下官四卫军周遇吉（高杰）见过厂公大人，见过秦总兵。”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进去说吧。” 魏忠贤对两人招呼道。 秦良玉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道前辈对后辈的赞赏之意。 一行人进入正堂后，魏忠贤当即问道；“四卫军这次来了多少人？” “回公公的话，四卫军这次来了五千人。” 周遇吉拱手回道。 闻言，魏忠贤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咱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四卫军的空额并不大，足足有两万多人，这次只派了五千人？” 魏忠贤自是不敢说皇帝怎么样，但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满。 周遇吉忙是解释道：“好叫公公知道，自陛下命曹公公为御马监掌印，亲自提督四卫军后，曹公公就大刀阔斧裁汰了所有老弱。” “末将可以保证，现在的四卫军战力绝对更胜从前！” 后边这句话，周遇吉说得极为自信。 就连一旁的高杰，也是挺起了胸膛。 魏忠贤虽还是有些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 秦良玉这时候开口道：“你们的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城外。” 高杰干脆利落的回道。 魏忠贤又问道：“你们来之前，皇爷可有旨意？” 周遇吉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拱手道：“我等开拔前，陛下有交代，命我等到了宣府后一切听从魏公公的安排。” 魏忠贤听后，神情也是缓和了不少。 这段时间，京里发生的事，他也收到了消息，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已。 现在皇帝让四卫军听从自己的命令，那自己也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了。 至少证明皇上对自己还是相信的。 秦良玉转头看向魏忠贤，眼中有那么一丝探寻之意。 后者恰好也转头看向了她，两人对视一眼，秦良玉开口道：“魏公公，有了这五千援军，我们是不是可以对王国祯动手了？” 魏公公却是苦笑道：“老夫人，皇爷派四卫军前来，是押解钱粮入京的，不是来作战的。” 第44章 为陛下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秦良玉闻言，顿时急了，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魏公公，虽说我们现在暂时稳住了王国祯，但宣大这边的边军，以及官员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我白杆兵现已经控制了整个万全都指挥使司，只剩大同和阳和那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的为陛下解决这个问题？” 听着两人的争辩，周遇吉和高杰皆是不敢说话。 魏忠贤却是摇头道：“秦老夫人，皇爷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咱家必须把这些脏银全部押送回京，对咱家来说，这是最重要的！” “公公！” 就在此时，一名番子火急火燎的来到了正堂。 “放肆！” “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擅闯？” 魏忠贤一拍桌案，对番子厉声呵斥道。 “公公，京里有消息传来了。” 番子单膝跪地，语气有些急切的禀报道。 一边说着，他还举起了一跟细小的竹管儿，显然是通过飞鸽或飞鹰传过来的。 魏忠贤伸手接过竹管儿，取出里面的纸条，只是看了一眼，当即心神一震。 挥了挥手，番子退下后，他将手里的纸条递给秦良玉，语气幽幽的说道：“秦老夫人，看来你是对的。” “陛下在京里动手了，王国祯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命手下的儿郎们做好准备吧。” 恐怕朱由检也没想到，自己在京里的动作，会引起宣大的连锁反应。 如果知道的话，他绝对会再等等。 如果这时候宣大出现变故的话，关外那些蠢蠢欲动的蒙古人，很有可能会趁机南下。 这对现在的大明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 秦良玉放下手里的纸条，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朗声道：“将军！”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秦良玉虽是一名女子，但此时却显得很是伟岸。 周遇吉和高杰两人也是微微躬身，表达自己对这位老夫人的尊敬。 传达完军令后，秦良玉又对魏忠贤上说道：“魏公公，老身这里有个方案，你看看是否可行。” “老夫人但说无妨。” 魏忠贤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指挥打仗这种事，还是得听人家秦良玉的。 后者走到一幅巨大的舆图前，指着上面的宣大三镇，对魏忠贤说道：“魏公公，宣大三镇共有兵力十三四万，就算是有些差额，那也得有八九万兵力。” “宣府这边的兵马已经不足为惧，大同和山西两镇尚有五六万人。” “老身麾下的白杆兵可以最多可以抽调七千，加上四卫军的五千人，合计一万两千人。” “这一万两千人想要对付五六万人，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顿了顿，秦良玉又接着说道：“关外还有蒙古人对我大明虎视眈眈，万一被他们钻了空子，那你我可就百死莫赎了。” “那老夫人是什么意思？咱家对兵事是门外汉，此事还是得以您为主。” 魏忠贤也知道，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 秦良玉微微颔首道：“其实这件事也好解决，只要有一支奇军，直奔阳和将宣大总督府官员全部拿下，朝廷再下旨安抚大同和山西两镇即可。” “这么简单？” 魏忠贤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秦良玉点头道：“那还要多复杂？” 接着，她又一脸郑重的说道：“只是不能用走私物资的名义，得重新想一个罪名以免激起其他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魏忠贤阴恻恻的笑道：“这正是我东厂的拿手好戏。” 说完后，他转头看向周遇吉和高杰两人，笑道：“想来四卫军就是秦老夫人所说的奇兵了。” “四卫军上下，即刻起听从秦老夫人的军令！” “末将领命！” 周遇吉和高杰也是松了口气，忙是出言答道。 他们还真担心，被魏忠贤这么一个不通兵事的人瞎指挥，从而葬送了四卫军。 现在由秦良玉这位沙场宿将指挥，他们也可以放心了。 接下来，秦良玉就开始击鼓聚将，安排军务。 当然，为了不引起王国祯的警惕，对外的名义就是白杆兵要拔营回京。 至于四卫军，则是一路隐匿藏形，向着阳和方向而去。 有着大批厂卫的配合，倒也不担心会泄露了行踪。 至于我们的魏公公，已经写好了奏疏，命人火速送往京城。 ……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检正在召见卢象升和曹变蛟两人。 “卢卿、曹卿，朕刚刚得知，二十六卫现在缺额严重，想要从中挑选精壮之士组建十二卫，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朕的意思是，新组建的十二卫可以在陕西招兵。” “自万历年间开始，山陕之地就屡遭干旱，出现大量流民，甚至皇兄在的时候，还出现了流民造反之事。”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陕西招募一批忠勇之士。” “陛下，臣愿往陕西募兵！” 朱由检说完后，曹变蛟当即毛遂自荐道。 “好，募兵之事朕就交给曹卿了。” “所需的钱粮，直接从大同许显纯处支取，稍后，朕会给你一道旨意。” 朱由检当即就答应了曹变蛟的请求。 转头看向卢象升，朱由检接着说道：“朕已经命内阁和兵部携手，开始裁撤二十六卫，卢卿可以参与其中，看看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臣遵旨！” 等两人走后，方正化有些欲言又止。 朱由检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话就说。” “皇爷，皇后娘娘那边请您去一趟坤宁宫，您看……” 方正化低声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这才恍然，一拍自己的额头道：“瞧朕这个脑子，竟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摆驾坤宁宫！” 朱由检在方正化等一干内侍的簇拥下，来到了坤宁宫外。 已经先一步接到消息的周皇后，已经等在了殿外，见到朱由检的御驾，当即施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朱由检忙是紧走几步，伸手将周皇后给f扶了起来，一脸关切的说道：“梓潼身体不好就不用在乎这些虚礼了。” 第45章 朕要乾纲独断一回 帝后二人进入坤宁宫后，四目相对竟是相顾无言。 朱由检看着眼前，精神有些倾颓的周皇后，心里也是轻叹一声。 经过周奎这件事后，自己和这位发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有些事，似是也该考虑了。 这个年头，在朱由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面的周皇后张了张嘴，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朱由检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梓潼有什么想和朕说的？” 周皇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说道：“陛下，臣妾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朱由检的眉头一挑，旋即说道：“皇后但说无妨。” “陛下，周家之前确实是触犯了国法，臣妾对陛下的处置，没有丝毫的怨言。” “现在周家上下，仅剩臣妾的继母，以及几个弟弟等一些老弱，臣妾恳请陛下允许他们回原籍闭门读书。” 周皇后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朱由检听后，开口道：“梓潼能理解最好，只是如果他们都回苏州的话，那你……？” 周皇后闻言，笑道：“臣妾已经加入皇家，皇家中人就是臣妾的家人。” “好，此事朕准了！” “朕会命司礼监给南京守备太监行文，命其为周家准备府邸，朕也会有其他赏赐赐下，定会让他们衣食无忧。” 朱由检对周皇后保证道。 周皇后闻言，再次起身施礼道：“臣妾代家中幼弟多谢陛下圣恩。” “既然他们马上就要离京了，那皇后（梓潼这个称呼实在是别扭，还是称呼皇后吧）可以召他们进宫相聚，朕就不打扰了。” 朱由检说完就要起身。 周皇后却是面露悲苦的说道：“臣妾这个皇后，没能给家里带来荣耀，却是害的父兄身死，臣妾就不见他们了。” 此话一出，朱由检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皇后！既如此，那皇后就休息吧。” 语气生硬的说出这句话，朱由检就大步离开了坤宁宫。 等其走后，婉琳这才满脸焦急的对周皇后说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何苦激怒陛下？” 语气满是焦急和关切。 周皇后也伏在桌案上，放生痛哭起来：“他……他再也不是……不是我的信王了呜呜……” 回应她的，只有婉琳的一声轻叹。 时间来到晚上。 从宣府传过来的消息，终于送到了朱由检的手里。 看过魏忠贤的奏报，朱由检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速召内阁诸臣、英国公觐见！” 朱由检语气森冷的对方正化吩咐道。 “奴婢这就去。” 方正化答应一声，遂疾步而去。 朱由检则是走到墙壁前，看着墙壁上巨大的舆图开始思量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内阁的几位阁臣，以及英国公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 几位大臣见礼后，朱由检抬手虚扶道。 “赐座！” 几名内侍搬来几个锦墩让他们坐下。 朱由检将手里的奏疏交给方正化，后者将之递给了首辅温体仁。 温体仁用眼睛一扫，瞬间瞳孔一缩。 奏疏接着传递下去。 等所有人都看过后，朱由检这才说道：“都说说吧。” “陛下，秦老夫人此举虽是有些冒险，但也是迫不得已，京里大肆抓捕涉事官员，以及相关人等，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宣大，届时定会引起动荡，索性先下手为强，这么处置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朝廷对此准备不足，需要马上补救。” 袁可立作为兵部尚书，率先开口说道。 朱由检点头，然后问道：“诸卿觉得宣大哗变的可能性大不大？”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孙承宗起身道：“陛下，走私的事，不可能只有那些商人，九边的那些人一定都有参与，他们一旦觉得朝廷要追究，恐怕会引起一些动荡。” 这话说得虽然很是委婉，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了。 朱由检当即对英国公张维贤问道：“英国公，三千营现在能用吗？” “陛下，三……” “朕要听实话！” 张维贤的话刚说到一半，朱由检就补充道。 “陛下，三千营现有可用之兵一万五千人，皆是骑兵。” 张维贤当即回道。 “好！命三千营派出五千骑兵，火速支援秦良玉！” 朱由检一听三千营还有一万五千匹战马，也是松了口气，当即吩咐道。 “内阁、兵部，火速拟旨交给司礼监用印！” “英国公，三千营提督现在是谁？” 朱由检吩咐完之后，又对张维贤问道。 后者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回道：“陛下，三千营提督为保定侯梁世勳（xun），司礼太监沈良佐为内臣提督。” 朱由检在脑海中思索了半晌，也没想起这两个人的信息，旋即转头对曹化淳吩咐道：“曹化淳，你去替换沈良佐，担任监军，立即出发！” “奴婢遵旨！” 曹化淳不敢耽搁，当即躬身应道。 等其走后，朱由检又接着对袁可立问道：“袁卿，你是兵部尚书，又对兵事熟稔，你觉得宣大那边能否成功？” 袁可立皱眉深思，盏茶后，这才语气坚定道：“陛下放心，有秦老夫人的白杆兵，整编后的四卫军，再加上五千三千营的骑兵，就算是王国祯真的行大逆不道之事，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好！” “既然袁卿相信前方的将士，那朕也愿意相信他们！” 事到如今，朱由检反倒是不担心了。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朱由检的神情也平缓了许多。 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环视一眼众人，对施鳯来问道：“施卿，你上次向朕举荐的魏云中可曾进京？” 施鳯来摇头道：“回陛下，魏云中尚未进京。” 朱由检点头道：“失态紧急，朕今日就乾纲独断一回。” “朕拟定由孙传庭挂兵部侍郎衔，继任宣大总督，调满桂担任宣府总兵，调曹文诏担任大同总兵。” “诸卿可有意见？” 朱由检说的这三人，满桂和曹文诏都在辽东效力，所以无论是孙承宗还是袁可立，对两人都很熟悉。 对他们的能力也很是认同，自是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孙传庭此人，在座的这些阁臣们却不是很清楚。 温体仁作为内阁首辅，认真思索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陛下，这孙传庭是否曾担任过稽勋司郎中？” 朱由检点头道：“正是此人。” 第46章 杀进阳和城 “陛下，孙传庭的资历还是有些浅薄了，值此之时，接任宣大总督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身为兵部尚书的袁可立，率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朱由检却是起身说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朕相信孙传庭，就像相信诸位一样！” 听到朱由检念出这首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陛下，臣也听闻过这个孙传庭，此人对兵事倒是有一些独到的见解。” “左右有满桂和曹文诏在，就算是孙传庭难看大任，宣大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按陛下说的办吧。” 像上次一样，还是孙承宗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朱由检的决定。 听他说得有理，袁可立也是出言赞同道：“臣附议！” 好了，人家兵部尚书都没意见，其他人就更没话说了。 徐光启、郭允厚也是纷纷表态支持。 朱由检当即对温体仁吩咐道：“内阁拟旨吧。” “臣遵旨！” 身为内阁次辅的韩爌，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很快，数道旨意从紫禁城发出。 早已经抵达京城的孙传庭，也终于等到了皇上的召见。 “臣，孙传庭拜见陛下！” 此时的孙传庭刚刚三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站在那里自有一股风采。 朱由检上下打量他一眼，这才开口道：“孙传庭？” “臣在！” “旨意接到了吗？朕属意由你接任王国祯，担任宣大总督，节制宣大三镇军政，你是什么意见？” 孙传庭不卑不亢道：“回陛下，臣绝不负陛下重托！” 朱由检眉头一挑，目光在几位内阁辅臣的身上扫过。 “好！那你对朝廷可有什么要求？” 朱由检一脸笑意的对其问道。 “陛下，臣只希望可以随大军出征，即刻前往阳和。” 孙传庭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听方正化介绍过情况，对眼下的局势自是有些了解的。 “朕准了！” “臣谢陛下！” 孙传庭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波澜不惊，但心里却很是激动。 自己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可以施展心中所学的机会了。 对朱由检这个伯乐，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将自己这么一个寂寂无名的五品官，不对，是前五品官，提拔到兵部侍郎、宣大总督这样的高位上。 自己无以为报，只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郑重的对朱由检施了一礼，孙传庭缓缓退出暖阁。 朱由检看了眼暖阁内的众人，开口道：“好了，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宣大那边了。” “时候不早了，诸卿也都回去吧，文渊阁那边留人值守即可。” “臣等告退！” 众人走后，朱由检也无心睡眠，就那么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巨大舆图，怔怔出神。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天空竟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三千营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千骑兵，冒着风雪正向着阳和疾驰而去。 为首的保定侯梁世勳虽满心的不乐意，但还是不断的抽打坐下的战马。 再说阳和这边。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四卫军终于抵达了距离阳和卫城仅有三十里的地方。 阳和这地方虽然只是一座卫城，规模上远不如大同和宣府，但眼下却是宣大总督府的驻地。 看着阳和卫城的方向，黄得功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这里距离大同实在是太近了，如果我们不能快速拿下的话，等大同方向来袭，我们可就坐蜡了。” 周遇吉坐在马背上，语气坚定的说道：“魏公公已经行文大同的锦衣卫，短时间内大同方向不会出兵。” “而且，厂卫的人已经混进了阳和城，只等夜幕降临就会配合我们打开城门。” “阳和仅仅只有一个卫的兵马，只要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就算是胜利了。” 其他三人闻言，也都不再多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夜幕降临后，四卫军中的一千多骑兵，被周遇吉集中起来交给高杰指挥。 等天色彻底的黑下来后，一道红色的亮光忽然在阳和城的方向直冲天际。 周遇吉当即大声喊道：“高兄！出击！快！” “兄弟们！随本将杀！” 高杰也看到了天边的焰火，抽出自己腰间的战刀，对着身后的一千多骑兵大喊一声，随后就冲了出去。 周遇吉也开始指挥剩余的步卒，开始向着阳和城冲去。 此时的阳和城，被惊醒的守军，已经和伪装成商队的厂卫厮杀在了一起。 但这些厂卫的番子，哪里会是这些精锐家丁的对手，仅仅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厂卫这边就损失惨重。 不过，就在厂卫众人马上就要顶不住的时候，城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放下武器！” 为首的高杰一马当先冲进城门，对着那些精锐家丁大声喊道。 他身后的骑兵也都大声喊道：“放下武器！”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城内的王国祯和沈棨他们。 此时的总督府内，沈棨一脸焦急的对王国祯说道：“大人！大人！您快想想办法！” 王国祯这个时候也傻了，他原本以为京里的那位小皇帝，顶多就是抓几个商贾，不会大动干戈。 没想到，现在竟是派了兵马前来，真的要捉拿自己这个宣大总督了。 多年和边镇上的这些厮杀汉子混在一起，他也养出了一些凶性。 短暂的震惊后，当即吩咐道：“立即命人点燃烽火，向大同方向传警！” “杀！” 王国祯的话音一落，总督府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喊杀声。 堂内的众人顿时一惊。 几名扈从，当即抽出各自的兵器，就冲出了正堂。 “宣大总督王国祯，勾结内侍，结党营私，我等今日奉命前来捉拿归案，无关人等速速退下！” 王国祯听到外边传来的声音，心头巨震，随即大步走出了正堂。 只见数十名番子，已经涌进了正堂前的院子中，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亲兵。 为首的赫然是一位宫里的内侍。 第47章 宣大事了，魏公公返京 “魏忠贤？” 王国祯和沈棨接着火把的光线，看清内侍的相貌，皆是一惊。 魏忠贤阴恻恻的笑道：“咱家多谢两位大人还记得咱家。” “杀了他！” 王国祯冷哼一声，大声对手下亲兵喊道。 “哒哒哒……” 总督府外，忽然响起了马蹄声。 稍顷，一位浑身染血的将军，大踏步的走进总督府。 看见院子内对峙的双方，这人也一愣，看见魏忠贤的时候，更是一惊。 “魏公公？您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高指挥使，你们来的正是时候，速速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了！” 看见来人是高杰，魏忠贤也是大喜过望，忙是对其吩咐道。 原来，高杰带领骑兵冲进阳和后，并没有和阳和卫恋战，而是带着人直奔总督府而来，向要玩一出擒贼先擒王。 没想到，魏忠贤这位东厂厂公，竟然也乔装打扮来到了阳和城。 高杰听到魏忠贤的吩咐后，转头看向王国祯和沈棨等人，嘴角一翘，大喝道：“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给本指挥拿下！” 只是盏茶的功夫，总督府内已经是尸横遍野。 巡查御史沈棨，此时已经面如薄金，瘫软在地。 王国祯倒是还站在那里，长叹一声道：“魏公公，还请给本督一个体面。” “王大人，咱家可没有这个权利，您呐，还是进京的好。” 魏忠贤说着，给身边的理刑百户孙云鹤使了个颜色。 后者会意，一挥手，当即数名番子就上前，将王国祯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个时辰后，周遇吉他们也终于赶到了阳和城。 四卫军在周遇吉等人的指挥下，迅速的接管阳和城的防务。 等到了后半夜，秦良玉也亲自带着七千白杆兵，来到了阳和城城外。 天亮，宣大总督府。 魏忠贤、秦良玉和周遇吉他们又重新聚首。 “魏公公，王国祯既然已经被拿下，那大同和山西那边，该如何处置？” 秦良玉看着对面一脸憔悴的魏忠贤问道。 后者沙哑着嗓音说道：“首恶已除，余者自可传檄而定。” “咱家已经给皇爷上书，想来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有旨意下来。” “至于大同那边，总兵官张家祯想来已经被许显纯控制住了，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魏忠贤说完后，秦良玉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之前的时候，他们能够轻易拿下宣府，完全就是趁其不备。 而且，驻扎在宣府城内的兵马并不是很多，十几万大军，都零零散散的分驻在各地。 相比宣府，大同这里却是不同，这里的兵马要更多一些，而且驻地相对集中，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酿出祸患。 现在好了，大同总兵已经被控制，那接下来只要朝廷派人来接任就好。 大明的军制和其他朝代不一样，不会出现唐朝那样的藩镇。 没有京城，或者说是朝廷的后勤支撑，谁也养活不了这么多的军队。 所以，只要拿下这些为首的将官，剩下的那些军士绝对不会作乱的。 解决了王国祯这个宣大总督，控制了大同总兵，整个宣大就绝不会再出现大的乱子。 …… 魏忠贤简单休息后，就辞别了秦良玉，带着四卫军的人马，来到了大同城。 按制，先是去拜见了代王，然后就去了大同总兵府。 此时的大同总兵乃是张家祯，一看见魏忠贤，当即就大声喊冤，直言自己和王国祯等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魏忠贤笑简单的宽慰对方几句，就离开了总兵府。 “干爹，儿子近来得了不少好东西，回头送到您的府上。” 出了总兵府，前往锦衣卫千户所的路上，许显纯一脸谄媚的对魏忠贤说道。 后者翻了翻眼皮，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家在宣府杀了十几个东厂的弟兄，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许显纯有些不解的摇头，魏忠贤冷笑道：“这些人都像你一样，竟敢对皇爷的银子伸手。” 说完，魏忠贤又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感慨道：“这大好头颅，留着干点什么不行？” 数九寒天的节气里，许显纯的身上却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将所有金银细软都收拾好，咱家要带回京，粮食先留在这里，省的来回运了。” 魏忠贤说完后，也不理会脸色苍白的许显纯，径直向前走去。 就在魏忠贤忙着收拢抄家所得时，孙传庭和三千营的五千骑兵，终于赶到了阳和。 看到阳和已经被白杆兵控制，保定侯梁世勳顿时松了口气。 他本就是勋贵，打赢了对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反正皇上又不会升他的爵位。 打输了，弄不好自现在的爵位都保不住，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是不想打仗。 而孙传庭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也是放下心来。 一场走私稽查，并没有对宣大的防务造成太大的影响，这就很不错了。 当然，他也没有耽搁，当天就住进了宣大总督府，并向治下的军地要员发出命令，让他们前来阳和拜见。 随着孙传庭的到任，原本有些动荡的宣大，逐渐的安稳下来。 当然，这少不了魏忠贤在钱粮上的支持。 反正这些都地抄家得来的，发放给边军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在距离年节只有五天的时候，魏忠贤终于将此行的抄家所得都装上了大车。 为了装载这些东西，整个宣大的大车都被征调一空，就这都还有些捉襟见肘。 幸亏得到了京里的允许，大量的粮食不用押解回京。 不然的话，再有这么多大车，也别想一次运完。 四卫军和白杆兵，加起来足足有近两万人，也才堪堪够用，可以想象这些东西的数量究竟有多么庞大。 …… 紫禁城，已经休息的朱由检，被方正化唤醒。 “陛下，魏公公回京了。” “谁？” 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的朱由检，听到方正化的禀报，有些没反应过来。 “魏忠贤魏公公，从宣大回来了。” 方正化再次秉报道。 “宣！” 顾不上夜深露重，朱由检当即就从温暖的床榻上爬了起来。 东暖阁。 朱由检见到了更显憔悴的魏忠贤。 “内臣魏忠贤拜见皇爷，皇爷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对能给自己搞来银子的人，朱由检不吝善意。 “谢皇爷！” “皇爷，这是臣此次宣大之行的全部收获，还请皇爷御览。” 说着，魏忠贤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本账簿，双手呈给朱由检。 第48章 金银入內帑 朱由检没有假手他人，自己亲自从魏忠贤的手里接过账簿，随后认真的翻看起来。 越看，朱由检的心情就越是激动，激动过后就是愤怒。 “怎么比上次还多了这么多？” 草草看完账簿后，朱由检有些不解的对魏忠贤问道。 后者忙是回道：“秉皇爷，自上次过后，臣又查抄了一些人家，还有就是大同那边的抄家所得。” “这次押解进京的，都是一些金银，已经古玩、字画等等，粮食则是按照皇爷您的旨意，留在了当地。” “一共抄得现银四千一百余万两，金子一百余万两，其余的宝物无算，地契、房契加起来也有……” 随着魏忠贤一项项的报账，方正化的嘴巴越长越大。 朱由检却是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不用说了，东西现在在哪？” “皇爷，城门已经关闭，东西现在就在四卫军的军营。” “拿着朕的旨意，立即将东西押解入宫，不要让无关人等看见。” 朱由检一边说，一边握着朱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随后，将盖着皇帝之宝的手书，交给了魏忠贤。 后者恭敬的接过后，缓缓退出暖阁。 一个时辰后，数不清的大车，在四卫军和白杆兵，以及大量厂卫的护送下，源源不断的被运进紫禁城。 东盛轩是一家书店，因为在平日里也是生意兴隆。 掌柜闫宗恒此时还没有休息，正在铺子里盘点。 却听门外大街上忽然传来了大车过路的声音，处于好奇，闫宗恒趴在了门缝上向外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竟是让他的心跳陡然加速。 只见数不清的兵丁，站在大街上，中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车队。 每辆车上都是一口口的大箱子。 一架马车走到东盛轩的门口，忽然发生了侧翻，车上的箱子翻滚到了地上，白花花的银子洒落一地。 “啊？” 闫宗恒忍不住惊呼出声，但旋即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作为祖祖辈辈生活在京城的土著，闫宗恒深知一个道理，该看的看，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一眼。 “呼” 吹灭手里的油灯，闫宗恒也顾不上盘点了，转身去了后院。 床上正在缝补的婆娘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么快就盘点完了？” 闫宗恒敷衍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要补了，睡吧。” 说完，就吹灭了房间里的油灯。 “你个死鬼，怎么这次真这么主动？” 婆娘有些娇羞，又有些欣喜的说道。 两人躺在被窝里，婆娘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闫宗恒有些烦躁的说道：“你想作甚？” “不是你说的要早点睡吗？” 婆娘有些委屈巴巴的说道。 闫宗恒神情一怔，旋即趴在自己婆娘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是怕惹上祸事，这才让你你早睡的。” 闻言，婆娘有些不解的问道：“祸事？什么祸事？” “刚才我在铺子里……” “啊？” “当家的，你是说那些大车上拉的都是银子？” 听完自己男人的话，婆娘当即惊坐而起，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小点声！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闫宗恒忙是伸手捂住了自己婆娘的嘴。 后者一脸后怕的点了点头。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也掀起了一阵涟漪。 闫宗恒的心里一热，当即就将自家婆娘压在了身下，低声道：“那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哎呦，你倒是轻点呀！” …… 紫禁城，朱由检在方正化的陪同下来到了内承运库。 看着一架架马车进进出出，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问道：“内承运库掌印是谁？” “回陛下，内承运库掌印乃是王文正。”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方正化对这些事自然是如数家珍。 “宣！” “是，皇爷。” 朱由检就站在那里，看着大批的金银被送进自己的私人钱窖。 不一会儿，两名内侍就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奴婢王体乾（王文正）拜见皇爷。”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起来吧。” “朕登基以来，还没查过自己有多少银子呢？” “皇兄大行后，內帑还有多杀存银？” 朱由检也是刚刚想起来，自己还真没有认真的查过自己的家底。 根据后世带来的记忆，他觉得自己那位皇兄，应该没给自己留下什么遗产。 当然，这个老大帝国不算。 果然，王文正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回皇爷的话，內帑自神宗皇帝后，原有存银两千多万两，但先帝在位时，单单支付辽东的银子就高达一千九百多万。” “后来魏公公捐助了数十万两银子，京里抄家有获得了数百万两，內帑现有存银四百五十万两，金七十万两。” 朱由检听完后，心里也是吃惊不已。 他知道辽东每年都靡费无数钱粮，但没想到短短几件，竟然花费了近两千万两。 这些银子，又有多少是进了辽东将门手里呢？ 王体乾在旁又补充道：“皇爷也不用担心，这次有这么多银子进账，內帑存银比神宗皇帝时期足足翻了一番。” “且，每年皇家还有六百万两银子的收益，足够皇爷您的花用了。” 闻言，朱由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训斥道：“胡说，朕能花这么多银子？” “皇爷恕罪，是奴婢说错话了。” 说着，王体乾还对着自己的脸颊，不轻不重的打了数下。 “行了，去看着朕的银子去！” “这些都是朕的银子，谁敢伸手，朕就灭他满门！” 说完后，朱由检就转身离开了内承运库。 路上，朱由检对方正化问道：“刚才王体乾说，朕每年有六百万两银子的收益，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方正化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家皇爷一眼，遂开口解释道：“皇爷，皇家在南直隶、北直隶拥有大量的皇庄，六百万两银子的收益，大多来自这些皇庄。” 朱由检听后，脚步一顿。 接着，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怪异起来。 他又接着问道：“真的皇庄有多少田地你可知道？” 方正化闻言，苦笑道：“皇爷，这事儿您得找曹化淳曹公公，这事儿归御马监管。” 朱由检一愣，作为一个后世之人，他还真不知道这些事。 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些东西。 不过，曹化淳现在正在阳和，帮助孙传庭站稳脚跟，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或者说可以将皇家的财权，从御马监手里独立出来。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脑海里开始快速的思考起来。 第49章 帝后关系缓解 片刻后，他上下打量一眼方正化，问道：“老方，朕交给你个差事怎么样？” 方正化当即摇头道：“回陛下，奴婢只想陪在您身边，不想再兼什么差事了。” 见他一脸正色，不似作伪，朱由检当即没好气的说道：“烂泥扶不上墙。”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兴奋的睡不着，只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但奈何，自己身为皇帝，根本就没有朋友可以分享。 披上狐裘，朱由检在几名内侍簇拥下，开始在宫里闲逛。 走着，走着，竟是来到了坤宁宫。 看着依旧亮着灯的宫殿，朱由检对身边的内侍问道：“皇后还没休息吗？” “皇爷，奴婢去问问？” 内侍轻声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一身粉衣的周皇后就迎了出来。 “臣妾拜见陛下！” “这么晚了，皇后还未安寝吗？” 朱由检上前一步，拉着周皇后的手问道。 周皇后的脸色一红，轻声道：“臣妾日间睡了一觉，晚上倒是没有睡意了。” “那正好和朕聊聊。” 说着，帝后两人就进到了坤宁宫。 “来人，让御膳房做几个小菜，朕要和皇后小酌几杯。” 朱由检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对一旁伺候的宫人吩咐道。 周皇后却是说道：“皇上，都这个时辰了，就别兴师动众的了，让婉琳去炒几个小菜，臣妾陪您喝一点。”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周皇后身后的婉琳。 点头道：“也好。” 相比之前几次的相处，这次两人倒是没有吵起来，气氛也很是融洽。 不一会儿，几名宫人就端来了几个小菜，还有一壶产自江浙的黄酒。 “皇上可以是有什么喜事？” 周皇后一边帮朱由检倒酒，一边问道。 提起这个，朱由检愈发的高兴起来。 笑着对周皇后说道：“皇后可知，此次魏忠贤返京，带回来多少银子？” 不等周皇后答话，朱由检就显摆道：“四千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金子！” “啊？” “怎么会这么多？” 周皇后也是惊呼不已。 一旁的婉琳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那臣妾倒是要祝贺陛下了。” 说着，周皇后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朱由检也将手里的酒水一口饮尽。 别说，这江浙的黄酒加上一些红枣煮开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帝后推杯换盏，不一会儿，两壶黄酒就见了底。 喝过的人都知道，黄酒这东西，喝的时候没感觉。 等过一会儿，那后劲绝对够凶猛。 此时的朱由检，就明显感到自己已经喝多了。 婉琳这时候也是出言劝道：“陛下，娘娘，时候也不早了，您二位也该休息了。” 朱由检看了她一眼，忽然眼前一亮。 不要误会，不是男女之事。 而是牵扯到內帑。 朱由检晃了晃脑袋，对双颊泛红的周皇后问道：“皇后，宫里的女官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皇后闻言，神情一怔，旋即答道：“回陛下，宫里的女官自永乐朝后，就已经不复太祖时期的盛景，现在也就一些伺候人的差事了。”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朕有属于改革宫内的制度，皇后可以参详一二。” “嗯？” 听到皇上这么说，周皇后顿时一愣，旋即开口道：“这些事您说了算。” “今日喝醉了，明天再说吧。” 说着，朱由检就起身，向着床榻而去。 婉琳一挥手，数名宫人开始伺候帝后二人洗漱。 翌日。 朱由检睁开眼睛，见周皇后正窝在自己的怀里，脸上还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轻轻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正欲下床，就听周皇后在背后轻声道：“皇上，您起了？” “皇后再睡一会儿吧，朕要去内承运库那边看看。” 朱由检转身，抚摸着周皇后的脸颊，柔声道。 周皇后却是摇头道：“时候不早了，臣妾还得去太妃和皇嫂那里一趟。” 朱由检一想，开口说道：“干脆，叫上皇嫂，我们一起去内承运库看看吧。” 周皇后有些迟疑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朕的话就是规矩！” “臣妾遵旨！” 两人洗漱后，用过早膳，就结伴来到了张嫣的慈庆宫。 “皇嫂。” 经历过昨夜后的周皇后，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许多，一进入慈庆宫就喊道。 张嫣听到声音，也是迎了出来。 “哀家见过陛下。” “皇嫂免礼！” 朱由检抬了抬手，说道。 周皇后低声对张皇后说了几句。 后者虽是有些意动，但还是说道：“皇上，妹妹，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皇嫂，我们就是去看看，又不用出宫。” 周皇后满是出言劝道。 “好吧，那哀家也去看看，看看皇家的内承运库究竟是什么样的。” 张嫣笑着答应道。 一行三人，在大批内侍和宫人的簇拥下，向着内承运库而去。 第50章 显摆和施恩于魏忠贤 说起这大明的內帑十库，实际上地位最高的就是内承运库。 只因，这内承运库里面存放的，都是一些金银、玉石、、玛瑙、象牙等奇珍异宝这些东西。 朱由检他们还没到，方正化派出的内侍，就已经先行一步，让一些无关人等尽数离开，毕竟两宫皇后还在呢。 等朱由检他们到达内承运库的时候，一夜未睡的王体乾和王文正两人，已经抱着厚厚的账簿等在门口了。 “奴婢王体乾（王文正）拜见皇爷，拜见二位娘娘。” 朱由检抬手道：“走，带朕和两位娘娘进去看看。” 毕竟是后世穿越过来的，对皇家仓库还是很好奇的，尤其是在知道里面都是金银之后。 王体乾和王文正两人自是不敢耽搁，忙是急走几步，在前引路。 这次跟在后边的人，就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包括朱由检在内，都是只带了一个人。 一行人一进入内承运库，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排排的铁制架子上，摆满了一口口的箱子。 密密麻麻，放眼望去，竟然全部都是。 王正文放下手里的账簿，打开一口箱子，对朱由检等人说道：“皇爷，两位娘娘，所有的金银，都已经全部登记造册，运进了这里。” 朱由检上前一步，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银锭，在手里掂量着，转头对王正文问道：“四千万两白银，一百所万两金子，加上之前的结余，全部都在这里吗？”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检身后的张嫣，差点惊叫出声。 虽然天启皇帝继位的时候，內帑存银也高达数千万两，但她并不知道，更没有见过，此时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这么多金银，自是震惊不已。 王文正见朱由检没有避讳两位娘娘，当即回道：“回皇爷，内承运库虽经过神宗皇帝扩建，但想要承载这么多金银，还是显得有些小了。” “所以奴婢就私自决定，将除了金银之外的其他东西，都转移到了广惠库，那里空间倒是足够。” 朱由检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内承运库转了一圈，朱由检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毕竟，成山的金银，起初看的时候是让人很是震撼，但看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站在内承运库的门口，朱由检扫了一眼这座毫不起眼的建筑，对王体乾和王文正吩咐道：“给朕看好喽，出了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皇爷放心，奴婢一定帮皇爷看好这些东西。” 王文正本身就是內帑掌印，闻言立即回道。 “走吧，去广惠库看看。” 朱由检又说了一句，一行人离开内承运库。 相比之前的金银，这里储存的各类珍宝，就要更吸引两女的目光了。 就连一项沉稳的张皇后，看到某些东西的时候，也都眼睛一亮。 没办法，这两人虽然在大明的地位奇高，但年龄都不大。 张皇后今年也不过就是二十岁，对，没错，已经自称哀家的懿安皇后，在天启七年的时候，刚满二十岁。 这个年龄，在后世正是青春飞扬的年纪。 至于周皇后，年岁要更小一些，只有十六岁。 两女虽是享尽人间富贵，但也从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奇珍异宝。 朱由检看了眼神情雀跃的两女，转头对王文正吩咐道：“命内官监和尚衣监，为两位娘织造新的衣物，打造首饰。” “奴婢遵旨！” 王文正闻言，忙是答应道。 张皇后却是脸色一正道：“皇上，眼下国事艰难，还是不要太过铺张了。” 周皇后出言劝道：“皇嫂，您已经许久没有添置新首饰了，趁着这个机会命人打造一些吧。” 朱由检也开口道：“皇嫂，我皇家吃用能有多少？这银子不是省出来的，而是赚回来的。” 张皇后见两人都这么说，也得无奈点头。 回去的路上，朱由检就听着身后的两女，在那里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停下脚步，转头对两女说道：“皇嫂、皇后，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朕看今年宫里的一应准备，就由你们负责吧。” 两女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总得给她们找点事儿忙活。 尤其是这两人一个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一个失去了自己的父兄，有点事做也能舒缓一下心情。 闻言，周皇后也是点头答应道：“臣妾遵旨！” 张皇后也是微微颔首。 不理会正在低声商议的两女，朱由检独自回到了乾清宫。 “召魏忠贤！” 进入暖阁后，朱由检还未坐下，就对方正化吩咐道。 “是，皇爷。” 稍顷，一身倦意的魏忠贤就来到了暖阁。 “臣魏忠贤拜见皇爷。”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朕刚才去内承运库看过了，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朕很满意。” “不敢当皇爷夸赞，这都是臣的本分。” 魏忠贤忙是说道。 朱由检却是神情郑重道：“有功就当赏，宣大之事，你处理的得体，这就是功。” “你侄子魏良卿现在还被关在诏狱吧？” 听皇上提起自己侄子，魏忠贤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朱由检也是最近刚刚得知，魏忠贤的两个侄子，一个侄孙，直到现在还在诏狱关着呢。 “还请皇爷看在臣尽忠王事的份上，能饶臣的子侄一命。” 魏忠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朱由检哀求道。 “你回头就把他们领回去吧，你好歹也为皇兄，为朕出力甚多，朕不能让你没了下场。”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魏忠贤就哭天抹泪道：“臣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行了，安顿好家里人，就去审审霍维华，给朕查出来皇兄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遵旨！” 魏忠贤现在也恨死霍维华了。 如果天启皇帝不死，那他就还是那个权倾天下的九千岁，哪里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说，后世有人说是魏忠贤杀了天启皇帝，那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等魏忠贤出了紫禁城，立即马不停蹄的去了北镇抚司，将自己的家人从诏狱提了出来。 亲人想见，自是一番嚎啕大哭。 而此时的朱由检，正在召见秦良玉、周遇吉、英国公，以及袁可立。 第51章 臣若不能重整京营，愿以此剑自戕 “袁卿，现在秦老夫人的白杆兵，以及朕的四卫军已经返京，对京营的清查可以开始了。” 朱由检开门见山的对袁可立说道。 后者闻言，起身拱手道：“陛下，臣现在就可以亲自坐镇京营，对三大营进行彻底的整肃。” 朱由检却是笑道：“袁卿，你年纪大了，还要忙活内阁的事，坐镇京营就不用你去了，朕已经给你找了个人。” 说完，朱由检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宣李邦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美髯公，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到了暖阁。 “学生李邦华，拜见陛下。” “见过诸位大人！” 李邦华之前的时候，就在兵部任右侍郎，但后来被天启削去官籍，现在也只能以学生自称了。 朱由检笑着对其说道：“李卿，朕可是等候多时了。” “来人，赐座！” “孟暗？你回京了？好，太好了，老夫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看见来人是李邦华，袁可立也是高兴不已，满脸笑意的对其说道。 “袁大人，经年不见，您倒是风采依旧。” 李邦华见到昔日的故人，也是颇多感触。 朱由检也没有打扰两人，只是静静的看着。 倒是一旁的方正化，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两人。 两人这才惊醒，忙是对朱由检拱手道：“臣（学生）君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 “朕的意思是由李卿担任兵部左侍郎，负责整肃京营，袁卿以为如何？” “由孟暗来整肃京营，那自是极好的，臣没有异议！” 袁可立听到朱由检的询问，当即干脆利落的回道。 顿了顿，他又接着补充道：“陛下，臣以为兵部尚书一职，完全可以交给孟暗，臣愿退位让贤。” “袁大人！您……” “李卿，稍安勿躁。” 袁可立的话刚一说完，李邦华和朱由检的声音就先后响起。 朱由检看向袁可立道：“袁卿，此次整肃京营，还只是一个开始，朕的意思是我大明的军制，要进行彻底的改革。” “尤其是辽东，更是重中之重，这还需要凭借你在辽东的威望，来为李卿保驾护航。” 朱由检的话一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耸然一惊。 就连李邦华和袁可立两人的眼中，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要知道，眼下大明的局势很不好，说句内忧外患并不为过，这个时候对军制进行革新，实在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朱由检也看出了这些人的担忧，笑道：“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一切都是在整肃完京营之后。” “届时，朕可以携雷霆之威，彻底改革大明军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在我们此次讨论的范围内。” 朱由检的话一说完，在场的几人都是眼睛一亮。 没错，只要京营和上直卫恢复战力，那各地的军头们，就不敢再对朝廷的政令阳奉阴违。 袁可立当即起身道：“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臣等愿为陛下、为大明鞠躬尽瘁！” 英国公、秦良玉、周遇吉等人皆是起身，大声喊道。 朱由检对众人的态度很是满意。 也不枉自己这么一番精神动员。 他的目光落在李邦华的身上，语气极为郑重的问道：“李卿，你可有信心？” 李邦华拱手道：“陛下，臣有信心彻底整肃京营，不敢说恢复到永乐朝的战力，但一定要比现在强得多！” “但是，臣也有一个要求！”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说！” “臣需要陛下的尚方剑（没有宝）！” “无论是六部官员，还是世袭武勋，但凡有敢阻拦者，皆斩！” 李邦华这话说得可谓是杀气腾腾。 饶是在场的几人都是仕从军伍，也都被李邦华身上的气势所摄。 他们不明白，一个进士出身的文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杀性。 朱由检却是抚掌道：“好！你的这个要求，朕答应了。” 说着，他转身走到身后的兵器架上，取下上面的长剑。 重新走到李邦华的面前，沉声道：“朕敕命原兵部右侍郎，晋兵部左侍郎，总督京营戎政，赐尚方剑！” 说着，朱由检将手里的长剑，递给跪在自己面前的李邦华。 后者跪在地上，挺直腰板，双手恭敬的接过尚方剑，沉声道：“臣若不能重整京营，愿以此剑自戕，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朱由检亲手把李邦华扶起来，目光落在秦良玉和周遇吉两人的身上。 “秦良玉、周遇吉接旨。” 两人闻言，立即单膝跪地道：“臣在！” “朕命尔二人，即刻回营，整军、备战，京营但有异动，接到朕的旨意后，立即弹压。” “臣遵旨！” 两人同时应道。 “英国公，你即刻随李卿进驻京营，协理京营戎政。” 朱由检又对英国公张维贤说道。 后者也是恭敬施礼道：“臣遵旨！” “都去吧，朕就在这里等着为诸位庆功。”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厂卫的人要都给朕动起来，密切监视京中的所有异动。” “尤其是京营，以及那些勋贵们。” “奴婢遵旨！” 等方正化也走了之后，朱由检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相信李邦华，一定会给自己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历史上的一根绳儿，在刚刚继位后，也是启用李邦华，对京营进行了整肃，并且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当时一根绳儿的实力，可远不如自己这般。 自己手里现在有一万两千人的白杆兵，有五千可堪一战的四卫军，还有大量的金银。 一根绳儿手里可是没有这些。 再说李邦华这边，出了紫禁城后，就直接被袁可立和英国公两人给拉走了。 三人共乘一座马车，直接来到了兵部衙门。 进入正堂后，英国公的亲信家丁，就自觉的守在了门口。 “英国公，袁大人，李某的行礼还在客栈呢，你们总得让我去把东西取来吧。” 李邦华一脸苦笑的对两人说道。 “本公已经命人和你的家人一起去了。” 张维贤随口回了一句，接着说道：“李大人，你对京营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袁可立也是把目光，落在了李邦华的身上，想听听对方的想法。 第52章 李邦华的打算，祖孙对话 李邦华看了眼两人，这才说道：“京营现在弊端，想必两位都很清楚。” 两人皆是点头。 李邦华接着说道：“想要整肃京营，首要就是要彻底清查京营兵丁的确切数量，所有占役、虚冒全部清除。” “接下来就是裁汰老弱，据下官所知，京营老弱的数量足足有近半，这些人要全部才裁汰，只留二十五岁以下，身强力壮者。” “再有就是……” “慢着，慢着。” 李邦华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张维贤给打断了。 “李大人，你可知这些占役和空额都是怎么回事？” 张维贤脸色凝重的对李邦华问道。 后者轻蔑一笑道：“无非就是京营的那些将官，以及武勋们把兵丁带出京营，为自己服劳役。” “再有就是京里的达官贵人们，让自家的家丁冒充兵丁，领取饷银。” “李大人，你既然对这些事知之甚详，那就应该知道这里面的阻力会有多大。” 英国公的眉头仅仅皱在一起，沉声对其说道。 李邦华却是不屑道：“本官还是那句话，谁敢阻拦，就杀了谁！” “本官认识他们，本官手里的尚方剑可不认识他们是谁！” 张维贤的话，已经引起了李邦华的强烈不满，语气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张维贤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袁可立这个时候出言道：“孟暗，英国公说的对，这里面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你一定要小心一些，我看不如请陛下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李邦华的心情也是平复下来，对张维贤拱手道：“英国公，刚才是下官失礼了，还请国公勿怪。” “无妨，你也是公忠体国。” 张维贤对此真的不是很在意。 三人又对具体的措施商议了半晌，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袁可立起身对李邦华邀请道：“孟暗，今晚你就到我府上暂住吧，明日再找一座宅子。” 后者正欲开口拒绝，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李邦华，李大人可是在这里？” 袁可立转身打开房门，就见一名内侍在数名大汉将军的簇拥下，来到了正堂前。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可在？” 内侍朗声问道。 “本官，兵部左侍郎李邦华。” 李邦华上前一步，拱手道。 “上谕！” “哗啦！” 随着内侍说出上谕两个字，在场所有人尽皆跪倒在地。 “着赏赐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宅邸一座，另着锦衣卫派员贴身随侍左右。” 说完后，内侍一挥手，身后闪出四名锦衣校尉。 四人身上皆是散发着浓郁的彪悍之气，一看就是锦衣卫里面特意培养的好手。 李邦华听后，赶紧叩首道：“臣李邦华，叩谢陛下圣恩！” 袁可立这个时候也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对内侍说道：“劳烦公公了，一点茶钱，还请公公莫要推辞。” “哎呦！袁部堂，您可别害咱家，这要是被宫里的几位大珰知道，咱家可就没命了。” 内侍一边说，一边后退。 袁可立几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叫袁可立已经把银子收起来，内侍这才说道：“几位大人，陛下赐下的宅子，就是当初崔呈秀那座，眼下已经收拾出来了，李大人随时可以前去。” “多谢公公。” 李邦华再次施礼道谢。 等内侍走后，那四名锦衣校中为首的踏前一步道：“卑职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官吕泽川见过李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李邦华对厂卫的观感并不好，闻言，上下打量一眼四人，这才不咸不淡道：“麻烦四位了。” 袁可立笑道：“好了，孟暗，陛下既然已经赐下宅子，那本官也就不强留了。” “国公、部堂，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李邦华对二人拱拱手，随即带着四名锦衣卫，以及身边的长随离开了兵部衙门。 是夜。 英国公府。 英国公世子张之极，以及孙子张世泽已经等在了正堂。 “父亲，陛下今日召见，可是有什么旨意？” 张之极见到迈步进来的张维贤，当即上前问道。 张世泽则是亲手为祖父端来了热茶。 “祖父大人，请用茶。” 面对自己的孙子，张维贤的神情平和了许多。 坐到首位上，张维贤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说道：“京城马上要不安稳了，你们这段时间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不要再出去胡作非为了。” 后边这句话，张维贤是看着自己儿子说的。 张之极闻言，缩了缩脖子，没敢接茬。 张世泽却是开口道：“祖父，可是京营有变？” 张维贤用赞赏的眼神看了眼自己孙子，说道：“不错，陛下启用李邦华为兵部左侍郎，彻底清查、整肃京营。” “李邦华？可是之前的兵部右侍郎？” 张世泽闻言一惊。 张维贤道：“不错，就是他。” “此人行事果决，性格坚毅，这回某些人要难受了。”说到这里，张维贤又转头对张之极严厉警告道：“为父不管你和成国公府什么关系，以后不可和他们再有任何来往！” “父亲，这……儿子知道了。” 还想争辩几句的张之极，看到自己父亲凌厉的眼神，赶紧低头答应道。 张世泽压低了声音问道：“祖父，在您看来，今上如何？” 张维贤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当今陛下，老夫观之有太祖成祖之像。” “嘶！” 张之极和张世泽父子俩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太祖、成祖，那可都是手狠心黑的强势君王，今上年纪轻轻，竟然也有如此威势吗？ 张维贤接着说道：“看看陛下这段时间的种种手段。” “先是召回了魏忠贤，紧急叫停了对阉党的清查。” “接着又加大了对厂卫的倚重，无论是客氏、霍维华还是最近晋商的案子，那可都是厂卫一手炮制的。” “连黄立极、冯铨这样的人，都被拿进了诏狱，厂卫现在的风头可是一时无两。” 张维贤的话说完，张之极开口道：“不过是一群鹰犬罢了。” “放肆！” 张维贤顿时大怒。 第53章 李邦华差点被气死 “他们是陛下的鹰犬，我们是什么？” 张维贤被自己儿子的话给气坏了。 张之极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不敢反驳自己的父亲。 张世泽忙是劝道：“祖父，莫要生气，父亲也是有些口不择言。” “哼！口不择言？祸从口出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吗？” 张维贤也不顾张世泽在场，劈头盖脸就把张之极给骂了一通。 张世泽见状，无奈说道：“祖父，时候也不早了，您一天没有好好休息，孙儿和父亲就先告退了。” 说完，张世泽还对自己父亲使了个眼色。 父子俩出了正堂，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张世泽对自己父亲埋怨道：“父亲，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祖父他老人家。” 张之极沉声道：“我英国公府和皇家走的太近了，已经引起了京中勋贵的不满，这次整顿京营，如果我们再和皇上站在一起的话，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张世泽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自幼聪慧，对这些事也是心知肚明。 听自己父亲这么说，他年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果决，压低声音道：“父亲，祖父不会看错的，今上近来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明君之相。” “他？早年为父也不是没和这位爷打过交道，不是为父妄言，今上莫说和太祖、成祖相比，就是和先帝相比，也是多有不如。” 张之极显然对之前的信王，很是看不上眼。 张世泽却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就如同祖父刚才所说，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显示出了我们这位陛下的不凡，您觉得呢？” 闻言，张之极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半晌后，他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豁然起身道：“那我张家就赌一把！” 说完后，他就大步走出了房间。 “父亲，您去哪儿？” “找你祖父！” …… 翌日。 李邦华在张维贤的陪同下，来到了位于德胜门外的大校场。 当年成祖文皇帝迁都后，就在北京城内外各设立了一大一小两个校场，用以操练、检阅士卒。 京营三大营的兵丁，分别驻扎在京城内外，此次集结在大校场的，基本都是驻扎在城外的军卒。 鼎盛时期的京师三大营，足足有七十多万，而且都是随成祖皇帝朱棣，追亡逐北的悍卒。 但是到了大明留学生后，大明最精锐的京师三大营，几乎是损失殆尽。 后来又经历数次整编、改制后，京师三大营的兵马数量就一直维持在十七万左右。 最要命的是，改制后的京师三大营，分属勋贵武臣、提督太监、兵部文官三方共同管辖。 这样的后果就是，三方互相牵制，谁也别想真正的掌控三大营。 但更严重的是，三方都把京营当成了自己捞钱的工具。 勋贵、太监、文官，甚至是京城的一些豪强，都开始光明正大的，占国家和皇帝老子的便宜。 李邦华对此早有准备。 但实际的情况，差点让这位兵部左侍郎哭出来。 看着点将台下稀稀拉拉的军卒，李邦华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张维贤在旁低声说道：“李大人，今日操演之事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 李邦华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国公，还请下令，操演正式开始，下官要亲眼看看三大营现在的状况。” 李邦华板着脸，对张维贤拱手道。 后者也是无奈，只得传下军令，命大军开始操演。 很快，巨大的校场上就响起了击鼓声，数万军士也在各自的上官带领下，开始操练起最简单的步伐来。 不操练还好，这一操练，差点把李邦华给送走。 他现在有些后悔，昨日皇上面前夸下的海口了。 站在张维贤身后的十数名勋贵，以及武将们，此时的脸色也都很是难看。 看着校场内慌乱的军卒，安远侯柳祚昌忍不住对张维贤埋怨道：“国公，兵部来人您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张维贤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校场上洋相百出的军卒们。 柳祚昌见状，也不再追问，退回了人群中。 等李邦华看见一名白发苍苍，走路都走不稳的士卒时，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转头厉声问道：“这就是我大明最精锐的三大营？” 张维贤苦笑道：“李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吧，今日的操演就先到此为止，本公一定会给李大人，给陛下一个交代！” 说到后边的时候，张维贤的神情也变得无比郑重起来。 李邦华略一沉吟，点头道：“好，此次操演就到此为止吧。” 张维贤闻言，当即亲自带路，带着李邦华以及一众勋贵和京营将官们，离开校场，来到了左近的营房。 等他们走后，数万京营将士也都在中低层军官的带领下，各自返回了营地。 再说张维贤和李邦华这边。 等所有人都进入营房后，张维贤环视一眼众人，脸色无悲无喜道：“上谕！” “哗啦！” 一阵甲叶摩擦的声音响起，十数位武勋和一众将官们皆是单膝跪地。 “着兵部左侍郎李邦华，携尚方宝剑协理京营戎政。” 张维贤说完后，底下的一众将官和武勋们顿时大惊。 “诸位，本官李邦华，受皇命协理京营，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李邦华语气有些生硬的对众人拱手道。 “我等（末将）见过侍郎大人！” 众人忙是齐齐见礼。 别管心里对这位兵部左侍郎是什么态度，面上必须客客气气的。 谁让人家代表的是皇上呢？ 李邦华经过短暂的愤怒后，神情也舒缓了许多，对众人道：“诸位都坐吧。” “谢大人！” 等众人都落座后，李邦华这才接着说道：“诸位，陛下命本官协理京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清查京营的兵卒数量，检校武备。” 他的话音一落，一位勋贵就豁然起身道：“不知李大人打算怎么清查？” “恭顺侯？” 李邦华曾经担任过兵部右侍郎，对京里的这些勋贵自然也能认个七七八八。 “不错，本侯正是吴惟英！” 恭顺侯吴惟英语气傲然的说道。 李邦华冷哼道：“哼！据本官所知，你恭顺侯在京营并无官职吧？谁让你出现在这里的？” 第54章 这大明不只是皇上的，还有我们一份 “本侯……！” “出去！” 吴惟英刚要开口，李邦华指着门外，对其大喝一声。 “本侯乃是武勋，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 吴惟英理直气壮的对李邦华吼道。 他这话说得倒也不错，虽然大明的大部分武勋都没有具体的职缺，但在兵事上却是有很大的影响力。 理论上，京营的事，还真和他们有些关系。 李邦华站起身，伸出自己的右手。 一直站在其身后的一名锦衣校尉，将手里包裹着黄绸子的尚方剑，恭敬的放在了李李邦华的手里。 后者接过尚方宝剑，取下黄绸子，冷声道：“恭顺侯，你莫不是想试试本官的尚方剑锋不锋利？” “来！本侯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杀了本侯！” 这样的场合，吴惟英也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和李邦华硬顶。 李邦华缓缓抽出长剑，语气淡淡的说道：“本官已经在陛下那里立下了军令状，如若不能彻底整肃京营，就用这柄尚方宝剑自戕，以谢陛下。” “啪！” “放肆！” 英国公张维贤一拍桌案，愤而起身，手指吴惟英厉声呵斥道：“滚出去！” “国公！是他……” “本公说让你滚出去！” 经过昨晚和儿孙的一场密谈，张维贤已经决定彻底的和皇帝站在一起。 他或许没有他祖宗张玉、张辅那样的军事能力，但他知道一个道理。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要全力以赴，不遗余力。 张维贤的一说完，不只是吴惟英，就连李邦化都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其余的勋贵和将官们，也都脸色各异。 安远侯柳祚昌忙是起身，拉着吴惟英的胳膊就向外拉扯。 后者也是就坡下驴，推推搡搡的就出了营房。 等其走后，李邦华环视一眼在场的众人，再次开口道：“本官再重申一遍，在营中没有职事的，还请速速离开。” 张维贤轻咳一声，又有数名勋贵起身，对张维贤拱手后离开。 大明传国两百余年，勋贵圈子里地位最高的不是一门两国公的徐家，也不是朱能的成国公，而是张玉的英国公。 前两代英国公尽皆战死，后边的历代英国公基本上都深受朱家皇帝宠信，命其掌京营兵事。 所以，张维贤在勋贵圈子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至于以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等几位勋贵离开后，李邦华这才说道：“本官稍后就会让兵部派员，一营一营的清查各营兵丁数量，登记造册。” “但凡有冒名顶替者，全部开格！” “但凡年龄超过二十五岁者，全部开格！” “但凡考核不过者，全部开格！” 三个开格说完，底下的勋贵和将官皆是脸色阴沉。 不过，李邦华的话还没有说完。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各家占役的兵丁，本官限三日内全部归营，否则全部开格！” 说完后，李邦华又对张维贤问道：“国公可还有需要补充的？” 张维贤见诸勋贵和将官都看着自己，心里也是轻叹一声，开口道：“没有，本公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就按李大人说得办。” “国公！” 底下一位出身英国公府的指挥使，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 张维贤瞪了他一眼，旋即不再理会他。 “诸将都可以回营了，整顿本部兵马，接到军令后，再来大校场接受清查。” 李邦华最后说了一句，就端起茶盏，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诸将走后，李邦华起身对张维贤拱手施礼道：“下官多谢国公！” “都是为陛下，为大明，谈不上谁谢谁。” 张维贤的脸色不是很好。 经过此事后，他，以及英国公府，将会彻底的得罪在京的大部分勋贵。 李邦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郑重的对其表示谢意。 之后，李邦华派人前往兵部，调集大量的人手，开始清查各营兵丁数量。 为了防止有人作弊，李邦华采取了一个笨办法。 命三大营各营、各司、各卫，分批次进入大校场，清查过后，也不让他们离开，就呆在这里，防止各营之间相互借人。 原本李邦华都已经做好整夜清查的准备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定额十七万余人的京营，前来应卯的尽然只有半数。 这其中还有不少一看就是老弱病残，根本无力一战。 到了日落时分，李邦华看到了汇总而来的数据。 简单的翻阅后，李邦华就愤怒的合上账簿，对一众脸色阴沉的将官们吩咐道：“各营带回，三日后，各家占役归营后，本官会组织考核、操演。” 诸将告辞离开后，李邦华也没有离营，而是就住在了戎政府。 张维贤原本也想留下，奈何府上来报，说大量勋贵聚集在英国公府，请他速速返回。 李邦华得知后，满脸歉意的对张维贤说道：“老国公今夜恐怕难以安眠了。” 张维贤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径直了离开了戎政府。 等张维贤回到自己的府邸，立即就被众给围了上来。 恭顺侯吴惟英，也就是被李邦华赶出军营的那位，率先开口道：“国公爷，那姓李的是什么意思？” “英国公，对呀，晚辈听说老吴是被人赶出来的？” “那姓李的要清查京营，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国公，陛下那里真的就让姓李的胡来？”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根本没注意到张维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深吸一口气，张维贤开口道：“诸位，诸位，先随老夫进屋，进屋再说。” 众人进入正堂后，原本宽阔的正堂，竟是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张维贤不等众人开口，率先说道：“清查、整肃京营，是陛下和内阁的旨意，这一点不可能改变。”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 “老国公，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祖上随太祖、成祖爬冰卧雪，南征北战，为的是什么？” “这大明不只是皇上的，还有我们一份！” 恭顺侯吴惟英听张维贤说完，当即就不干了，高声嚷嚷道。 第55章 送他去见成祖皇帝 “吴惟英！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听到吴惟英最后一句话，张维贤的身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话是你一个臣子能说的？ 被张维贤这么一训斥，吴惟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脸色骤变。 他环视一眼在场的众人，见所有人都是脸色各异，忙是说道：“我……我是口不择言了，还请诸位……请诸位……” “老吴放心，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绝不会出去多嘴的。” 襄城伯李守錡拍了拍吴惟英的肩膀，笑着说道。 其余人也都纷纷开口附和。 吴惟英忙是又对众人拱手致谢。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众人也都不敢再久留了，纷纷告辞离去。 等人都走了后，张之极对张维贤说道：“父亲，今晚这事儿……？” “吴惟英死定了！” 张维贤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正堂。 今天发生的一切，自然都瞒不过朱由检的耳目。 厂卫在他的支持下，实力更甚从前，对这种事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听完发生在英国公府的事，朱由检的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方正化，吴惟英家底干净吗？” 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问道。 后者略一思索，躬身道：“回皇爷，恭顺侯也是靖难元勋，所以在军中的影响力很大，京营中有不少人都是出自恭顺侯门下。” “自世宗皇帝后，恭顺侯府就开始大肆占役、虚冒，又强取豪夺了不少的土地，家底很是殷实。”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将这些证据，都交给魏忠贤。” “奴婢遵旨！” “哼！大明也有他的一份儿？” “好，那就让他全家，去找成祖皇帝要他那一份儿去吧。” 朱由检冷哼一声，低声嘀咕了一句。 虽声音有些小，但方正化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安排完吴惟英的事，朱由检又问道：“从英国公府出来后，这些人又去了哪里？” “皇爷，这些人离开英国公府后，又结伴去了成国公府。” “朱纯臣？” 听到成国公府，朱由检的双眼微眯，语气森冷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 朱纯臣，靖难功臣朱能的后代。 朱由检对这个人了解的不多，但是有一件事，他记得很清楚。 甲申国变之际，一根绳儿在上吊之前，将军国大事，全部交给了当时的成国公朱纯臣，命其辅佐太子朱慈烺。 但这位整个家族被大明，供养了两百多年的成国公，竟是带人打开了齐化门。 这还不是最恶心的，最让人不齿的是，他还伙同其他人，一起劝谏李自成称帝。 当然，李小哥也没饶了他，一根儿颁发给朱纯臣的圣旨，恰巧被李小哥给看见了。 对这位一根绳儿的托孤重臣，李小哥自然是选择了送他去见朱能。 朱由检的脑海中，迅速的将这件事过了一遍，然后对方正化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皇爷，成国公的意思是要联合在京所有勋贵，以及和他们交好的朝臣，共同弹劾李邦华大人。” 方正化将东厂探听到的消息，向朱由检转述了一便。 后者闻言，微微颔首。 随后，他又吩咐道：“密切关注这些人，朕感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是，皇爷。” …… 与此同时，东厂的私牢中。 魏忠贤正在亲自审问霍维华。 “应庚，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咱家实在是不想对你用刑，你还是说了吧，究竟是谁指使你向陛下进献那个劳什子灵露饮的？” 即使天启已经驾崩半年之久，但魏忠贤私下还是称呼其为陛下。 霍维华闻言，苦笑道：“厂公，我说的都是真的，那灵露饮确实是一位老道士给我的。” “献给先帝前，我还自己尝了尝，没有问题才献给先帝的。” “那你告诉咱家，那个杀手又是什么人？” 魏忠贤哪里会相信他的这番鬼话？接着对其问道。 “厂公，我是真不认识，更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 “厂公，求求您了，请您相信我，我真没有想着害死先帝！” 霍维华也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但是阴谋毒害先帝这件事，自己绝对不能认下。 这关系到自己的九族。 魏忠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也知道，先帝对咱家有知遇之恩，咱家一介阉人，能有当初的威势，全部都是先帝恩德。” “咱家年纪大了，今上已经答应咱家，让咱家可以安享余生。” “那咱家余生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毒害陛下的乱臣贼子，然后送他们去见陛下！” 魏忠贤说这番话的时候，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寒之气。 说完后，魏忠贤转头对掌刑千户陈矩吩咐道：“好好照应霍大人，莫要让他死了。” “卑职明白！” 等魏忠贤走后，身后的牢房中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嚎声。 来到另一件牢房，魏忠贤对正在行刑的行刑官问道：“还是一言不发吗？” “回厂公，此人嘴巴很紧，既不求饶，也不招供，属下……属下也有些黔驴技穷了。” 行刑官一脸无奈的说道。 魏忠贤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黔驴技穷？咱家倒要看看，看看这位勇士的嘴究竟有多硬。” 说完，他转身对身后的一位珰头问道：“陆先生呢？到了吗？” “回厂公，陆先生现在就在大牢外边。” “只是……只是……” 珰头说到这里，有些迟疑起来。 魏忠贤眼睛一瞪，厉声道：“说！” “是，是，陆先生……陆先生说这里是……是魔窟……他不愿进来。” 珰头说完后，赶紧低下了头。 魏忠贤却是哈哈大笑道：“陆老头的话绝对更难听，不过魔窟就魔窟吧，身为天子爪牙，被人骂作恶魔又怎么样？” “去！告诉老陆头，就说咱家许他两具新鲜的尸体，让他快点滚进来。” “两具不够！我要五具！” 魏忠贤的话音一落，牢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一名青春靓丽的少女，走了进来。 第56章 魏忠贤的谋划 魏忠贤转头看过去，一张老脸上也挤出一丝笑意。 “陆先生，这次还要劳烦你了。” 权势滔天的魏忠贤，竟然对一名老者这么尊敬，这要是说出去，恐怕会惊到一片人吧。 说起这位陆先生，此人名叫陆家明，一手祖传的医术，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魏忠贤执掌东厂以来，可是没少和这人打交道。 这次也是不得不再次请这位老先生出手，看能不能审出来一些什么。 陆家明没有搭理魏忠贤的客套，而是看了眼那名杀手，开口问道：“就是这人？” 魏忠贤点了点头，目光落少女的身上问道：“陆先生，这是……？” “老夫的孙女，跟着老夫来长长见识。” 陆家明随口解释了一句，就走到了杀手的身前，看了眼手上的伤口，摇头道：“谁给治的伤？手艺太糙了。” 杀手手上的伤，还是之前的时候，被方正化斩断的。 当时也只是找郎中简单的包扎了一番，自然被这位陆先生瞧不上。 “陆先生，一个将死之人，就不劳你费心了，咱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魏忠贤站在后边，开口催促起来。 陆家明闻言，微微颔首，转头对自己孙女伸手道：“艺龄，把银针取出来。” 被称作艺龄的少女，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即使这里是被称作魔窟的东厂私牢。 听到自己祖父的话，陆艺龄放下肩上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木匣，递给了自家祖父。 后者接过木匣，取出里面的银针，对杀手轻声道：“忍一忍就过去了。” 话音未落，一根银针就扎在了杀手的头上。 随着陆家明的动作，仅仅只是须臾的功夫，杀手的头顶上，就已经被插满了银针。 陆家明后退数步，打量了一眼杀手，似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接着，他径直转身离去，还不忘提醒自己的孙女一起离开。 魏忠贤也没有阻拦，就是静静的等着。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杀手忽然大声惨嚎起来。 凄厉的嚎叫声传出老远。 牢房外的陆艺龄自然也听见了，她低声对自己祖父问道：“爷爷，您为什么要帮他们？” 陆家明声音无悲无喜道：“因为老夫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说完后，他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坐在椅子上假寐起来。 陆艺龄则是满脸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牢房内。 杀手终于安静下来，只是眼神已经变得迷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坚韧。 “你叫什么名字？” 魏忠贤趴在杀手的脸上，对其问道。 “徐赟。” 杀手似是无意识的回道。 魏忠贤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接着问道：“你是哪里人？” “南直隶。” 徐赟继续答道。 听到南直隶三个字，魏忠贤的眼睛一亮。 “是谁派你来京城的？” “家主。” “家主是谁？” “家主就是家主。” “你嘴里的家主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 …… 两人一问一答，时间过的很快。 但魏忠贤还是没能从对方的嘴里，查出谁才是幕后指使。 “去把陆先生请过来。” 魏忠贤有些失望的对番子吩咐一声。 等陆氏祖孙再次进来后，陆家明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将扎在徐赟头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魏公公，此人活不过今晚了。” 陆先生收起银针后，对魏忠贤提醒道。 后者精神有些萎靡，但还是郑重道：“还请陆先生保密。” 陆家明点头道：“老夫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知道分寸。” 魏忠贤又将目光落在陆艺龄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眼。 陆家明忙是说道：“公公放心，艺龄也不是多嘴之人。” 魏忠贤心念急转，笑道：“咱家自是相信先生的，只是觉得陆姑娘有贵人之相，恰好宫里正在选秀，想要推荐陆姑娘入宫。” 陆家明闻言，当即摇头拒绝道：“老夫多谢公公好意，只是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孙女，不想她入宫。” 魏忠贤有些惋惜的嘀咕了一句：“可惜了。” 接着，他又对身后的番子吩咐道：“送陆先生他们离开吧。” “是，厂公！” 看着祖孙两人远去的背影，魏忠贤站在那里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了大牢的陆家明，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陆艺龄问道：“艺龄，你是怎么想的？” “艺龄？” 没听到自己孙女的声音，陆家明有些奇怪的转头再次唤道。 陆艺龄这才反应过来，忙是开口道：“爷爷，您刚才说什么？” 陆家明笑道：“也是时候给你找一门亲事了。” “一切凭您做主就是。” 和此时大多是女子不同，陆艺龄听到给自己找夫家，竟是没有多少羞涩之意，而是大方的应下了。 再说魏忠贤这边，送走了陆氏祖孙后，他再次来到了霍维华所在的牢房。 “霍维华！那个杀手马上就要死了。” 此话一出，霍维华当即大惊。 他很清楚，那个杀手是洗清自己罪名的唯一途径。 但如果对方死了，那自己…… 想到可怕的后果，霍维华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绑在身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厂公！厂公！您是知道的，我绝对没有暗害先帝的心思呀！” “厂公！您得救救我！” “厂公……！” 没能从徐赟那里孩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魏忠贤此时也很是恼怒，听到霍维华的求饶声，当即怒喝一声：“住嘴！” “咱家告诉你！这次你霍家满门是死定了！” “但是，只要你肯配合咱家，咱家可以在皇爷那里给你求个恩典，给你霍家留下一丝血脉。” 魏忠贤的话一说完，霍维华当即就连连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配合！” 他也知道，不管能不能查到幕后真凶，就凭灵露饮是自己献给皇帝的这一点，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就都难逃一死。 现在听魏忠贤说，能给自己留下一丝血脉，他自然是千肯万肯。 魏忠贤满意的点了点头，附在霍维华的耳边，轻声交代起来。 第57章 咱家想要看看东江将士的英姿 皮岛。 孔有德正带着人，顶着凛冽的海风，站在码头上。 “参将大人，我们都在这里等了三天了，朝廷的人怎么还没到？不会是消息有误吧？” 一名裨将，缩着脖子，一边跺着脚，一边对孔有德问道。 后者收回望着海面的目光，斜了他一眼，开口训斥道：“看看你是什么样子？被天使看到，还以为大帅手下都是你这种货色呢！” “大人，这不是太冷了吗？” 裨将对孔有德的斥责也不在意，舔着脸回道。 “来了！来了！有船来了！” 一名士卒忽然大声叫喊出来。 孔有德也是转头看向远处的海面。 等他看到远处正在驶来的巨大海船，也是大喊道：“他娘的！终于来了！” “快！去秉奏大帅！” 望山跑死马，更何况是在冬季的海上。 孔有德他们又在码头上等了近一个时辰，海船才总算是靠近了码头。 等船彻底停好后，一大队的锦衣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下船来。 就在这个时候，毛文龙也带着一大帮人到了码头上。 王承恩身着大红色的斗牛服，在几名校尉的簇拥下，缓步走下悬梯。 “臣，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携属下见过天使！” 毛文龙看见王承恩下船，当即单膝跪地，朗声喊道。 “毛大帅！快快请起！” 王承恩忙是急走几步，伸手将毛文龙给搀扶起来。 后者自然也是借坡下驴，重新直起了身子。 “公公，海边风大，咱们先去帅帐，下官已经备好酒宴。” 毛文龙起身后，热情的对王承恩招呼道。 王承恩却是笑着摇头道：“毛帅稍待，船上还有皇爷给东江诸将士的赏赐。” 说着，王承恩一挥手，船上开始一箱箱的往下抬东西。 接着又是一石石的粮食、布匹。 看到这些东西，在场所有东江镇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对他们这些孤悬海外的人来说，金银之物还真不一定有这粮食、布匹带给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就连毛文龙看到这些东西，也是咧着大嘴哈哈大笑，对王承恩拱手道：“下官代东江镇十数万军民多谢公公！” “毛帅！这都是陛下的恩典！” 王承恩正色道。 毛文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问题，当即对着京城的方向跪倒，言辞恳切道：“臣，毛文龙谢陛下圣恩！” 其他东江镇的将士见状，也是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卑职谢陛下圣恩！” “毛帅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 王承恩对毛文龙的态度很是满意，但还是故意装作不高兴道。 “走，走，这些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天使还是随下官先去帅帐暖和暖和。” 毛文龙起身后，再次对王承恩邀请道。 后者略一沉吟，点头道：“也行，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卸完的，后边还有一船呢。” 王承恩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毛文龙的身上。 听到后边还有一船，毛文龙的眼神又明亮了几分。 脸上的笑意也更加的浓郁起来，有些惊讶的问道：“还有一船？” 王承恩点头道：“毛帅上的折子，皇爷也看到了，这才命咱家带着这些钱粮，送到东江。” “陛下的意思是，毛帅和东江镇军民，对朝廷有功，朝廷和陛下不能薄待了将士们，干脆一次性将朝廷历年欠饷全部补齐。” “这……这……” 听到王承恩这番话，毛文龙的眼眶瞬间泛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韩汝贵！” 王承恩没有再和毛文龙磨牙，而是对远处一名内侍大喊一声。 对方听到后忙是迎了上来。 “干爹。” “这里就交给你了，咱家和毛帅先行一步。” “干爹放心，儿子一定办好。” 韩汝贵恭敬的答应一声。 毛文龙的心情，这时候也是平复下来，伸手道：“公公请。” 两人登上车架，向着岛上的帅帐而去，身后毛文龙麾下诸将，也都赶紧跟上。 进入帅帐，一股热风铺面而来。 宽阔的正堂内，数个火盆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毛文龙一挥手，数名女子端着托盘就走了进来。 他笑着对王承恩招呼道：“天使见谅，皮岛乃是苦寒之地，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一些山珍野味。” 说着，就引着王承恩坐到了桌子旁。 陈继盛、沈世魁、李九成等人也都纷纷落座。 几人都对王承恩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后者自然也是一一给予回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承恩似是无意中说道：“对了，毛帅，皇爷的意思是，将士们的军饷，要尽快的发放下去。” “咱家也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毛帅麾下的英武之姿。” 此话一出，原本还一片热烈的帅帐，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王承恩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坐在首位的毛文龙。 在场的这些人，自然知道王承恩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接着发饷，清查一下东江镇的兵丁数量，同时也是为了邀买人心。 但问题就在这里，东江镇向朝廷索要的是十七万人的军饷。 但实际上呢？整个皮岛上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八九万人，兵丁更是只有两万八千人。 如果此事被朝廷知道，那一个欺君之罪，绝对会扣在自己这些人的头上。 坐在下首的李九成，看向王承恩的目光，已经是带有几分凶意。 毛文龙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接着，他又转头，对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副总兵陈继盛吩咐道：“老陈，明日一早击鼓聚将，让所有兄弟都去校场集结，聆听圣训。” “大……是，大帅！” 陈继盛有心拒绝，但看到毛文龙的眼神，又赶紧答应了一声。 王承恩从始至终，脸上都是挂着淡笑，此时更是笑得愈发灿烂，举起面前桌案上的酒盏，对桌上的几人招呼道：“咱家就多谢诸位了，来，满饮此杯。” 除毛文龙外，其余几人皆是面色不渝，也没有人举杯。 毛文龙率先应和道：“本帅敬天使一杯。” 听他这么说，其余人这才纷纷端起各自的酒盏。 一时间，酒宴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烈起来。 第58章 有旨意!东江诸将接旨! 等酒宴散了之后，王承恩被毛文龙派人送到了一处宅院。 等毛文龙的人走了之后，韩汝贵就闪身进了王承恩的房间。 “干爹。” 原本还醉醺醺的王承恩，此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接过韩汝贵递上来的热茶，王承恩对其问道：“都安排好了？” “干爹放心，大头都还在船上呢，已经卸下来的那些，大部分装的都是沙子。” 韩汝贵压低了声音，向王承恩禀报道。 后者微微颔首，再次开口道：“让人看好了，万万不要出了岔子。” “干爹放心。” 说完后，韩汝贵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干爹，如果明日被他们发现那些东西是假的，会不会惹怒了他们？” “无妨，如果他们还是效忠于陛下，那我们就把粮食和银子，都给他们。” “如果他们胆敢反叛，那就让船队回去。” 王承恩这次来东江，已经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韩汝贵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毛文龙的帅帐内。 一应东江的头头脑脑，也都聚在这里，正等着毛文龙发话呢。 环视一眼帐内众人，毛文龙语气不满的说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都来老子这里作甚？” “大帅！那死太监是什么意思？” “大帅，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这就去杀了那狗日的阉人，然后再把那些钱粮抢了！” 李九成作为东江最强悍的战将，一开口就是要取人性命。 他的话一说完，毛文龙一脚就踹在了李九成的身上。 “谋杀天使？你是要造反？” 毛文龙盯着李九成，厉声对其质问道。 说着，毛文龙又踹出了好几脚。 “大帅，大帅。” 陈继盛和沈世魁两人，赶紧上前拉住了毛文龙。 “大帅，明日发饷的事，已经被人传出风声了，现在兄弟们可是都等着呢，我们该怎么办？” 陈继盛阴沉着脸，对毛文龙问道。 毛文龙沉声道：“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虚冒、谋款又不是只有本帅一个人这么做。” 环视一眼众人，毛文龙接着说道：“这里是东江镇，岛上都是我们自己的兄弟，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回去吧。” 见毛文龙态度坚决，众人无奈只得各自散去。 毛文龙似是有些不放心，在众人临出门之前，又再次警告道：“本帅把话放这里，谁敢对天使出手，本帅一定斩其头！” “末将不敢！” 众人躬身应道。 “毛承禄！你亲自带人去守卫天使！” 毛文龙警告完诸将后，又对自己的干儿子吩咐了一句。 翌日。 一大早，王承恩就被毛文龙请到了帅帐。 “天使，昨夜喝多了酒，有些事没来得及和天使说明。” 毛文龙打算实话实说，把东江镇的情况和盘托出，至于朝廷打算怎么处置自己？ 那就听天由命好了。 至于说造反？ 那就是一个笑话。 不要说东江这样的地方，就是整个辽东，如果没有朝廷的后勤支持，那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不过，他也相信朝廷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 不然这次就不会运送这么多物资来了。 王承恩闻言，伸出手，客气道：“毛帅但讲无妨。” 毛文龙一咬牙，直接说道：“天使，其实东江镇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兵丁，带甲之士只有两万八千人。” 王承恩的眉头一挑，不阴不阳道：“毛帅，这个数字可是和你上报朝廷的数字，差距很大呀。” 毛文龙苦笑道：“天使即是从京里来，那有些事情应该很清楚，户部经兵部拨付的钱粮，往往都都是打过折扣的。” “为了下面兄弟能吃饱，下官也是没办法。” 王承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毛帅，恐怕不尽然吧？” “东江地处后金左近，来往商船不知凡几，据厂卫密报，你毛大帅可是没少往后金运送物资吧？” “噗通！” 王承恩此话一出，毛文龙顿时大惊失色，接着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承恩这次没有阻拦。 毛文龙脸色发白，连连叩首道：“毛文龙愧对朝廷，愧对天子，请天使治罪！” 王承恩起身道：“毛帅，走吧，将士们已经聚集在校场了吧？” 闻言，毛文龙猛的抬头，脸上尽是不解之色。 他不明白王承恩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承恩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弯腰将毛文龙扶了起来。 后者一头雾水的跟在王承恩的身后，出了帅帐。 见到两人出来，陈继盛等人哗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都干什么？” “去！集结兄弟们去校场！” 毛文龙板着脸，对麾下的一干将领吩咐道。 见他这个样子，几人不敢耽搁，立即转身离开。 王承恩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皮笑肉不笑道：“毛帅麾下的将士，对毛帅倒很是忠诚。” 毛文龙闻言，脸色又是一变，忙是说道：“天使说笑了，东江镇所有官兵，都是陛下的兵丁，效忠的也是大明和皇上。” “如此最好！” 王承恩说完后，就随着毛文龙去往校场。 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王承恩的衣角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朗声道：“有旨意！诸将士接旨！” 毛文龙和麾下诸将，以及在场的两万多兵卒，尽皆跪倒在地。 王承恩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神宗皇帝始，辽东建奴，屡屡犯境，掠我边民，欺我边镇，至先帝时，建奴已然做大，朕自继位以来，每每思之，心忧不已，幸得诸将用命……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晋左都督，着封东江伯，驻守东江，以作牵制，望卿不负朕之期望，再建功勋。钦此！” 一道圣旨写的洋洋洒洒。 大部分人或许听不懂圣旨说了什么，但最后一句话却是听懂了。 毛文龙也是震惊不已，他不明白远在京城的那位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做的那些腌臜事，并没有瞒过那位陛下，按律自己绝对是十死无生。 只是，为什么皇上非但没有追究，反而是给自己封爵呢？ 第59章 伯爷，以后和建奴保持距离 王承恩见对方半晌没有反应，变笑着对其说道：“伯爷，接旨吧。” “大帅，接旨。” 跪在毛文龙身侧的陈继盛，也是低声提醒道。 毛文龙这才反应过来，忙是叩首，大礼参拜道：“臣毛文龙，接旨谢恩！” 说着，双手举过头顶，从王承恩的手中将圣旨接了过来。 “诸将免礼平身！” 王承恩将圣旨交给毛文龙后，又高声喊道。 声音在数百名锦衣卫的传递下，可以保证每一名士卒都可以听到。 等校场上所有官兵都起身后，王承恩接着说道：“京里的皇上虽然是刚刚登基，但心里也是挂念着你们的，这不，皇爷专门命我给大家伙带来了军饷。” “皇上的意思是，要将朝廷欠诸位兄弟的军饷，一次性补齐。” “就在今儿个，就在这里，咱家代皇上亲手将军饷发到大家伙的手里。” “这些银子，可都是从皇上的內帑里出省出来的，希望诸位兄弟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王承恩这番话说完，整个校场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皇上万岁！” 紧接着，两万多士卒尽皆齐声大喊起来。 “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 一时间，整个校场传出震耳欲聋的山呼声。 毛文龙也是举起自己的胳膊，高声喊道：“皇上万岁！” 其余的例如陈继盛、沈世魁等人则是面面相觑。 但在毛文龙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加入了进来。 稍顷，王承恩才示意众人安静，接下来就是为东江镇两万八千名士卒发放军饷了。 这个过程中，王承恩也借机看到了东江镇士卒的情况。 虽然实际人数和报上去的相去甚远，但兵丁的素质还是不错，都是一些孔武有力之人。 在王承恩的亲自监督之下，所有人都足额领到了自己的军饷。 整个皮岛上到处都是欢乐的氛围。 等王承恩在毛文龙等人的簇拥下，重新回到帅帐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毛文龙挥手斥退陈继盛等人，帅帐内只剩王承恩和自己，以及韩汝贵。 毛文龙这才问道：“公公，不知皇上还有没有吩咐？” 王承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中说道：“皇爷的意思很简单。” “你毛文龙在先帝时，就已经是东江镇总兵官，这次又给你加了左都督，晋爵东江伯，地位上已经不弱于朝中任何人。” “东江镇以后的军饷、钱粮、器械，全部都由兵部和户部直接拨付，你东江伯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王承恩这番话说完，毛文龙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就恍然道：“公公，下官明白了。” “以后不管是哪家的商队，都别想通过皮岛进入建奴的地界！” 毛文龙不认为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能瞒过京里的那位小皇帝，索性也就直说了。 闻言，王承恩哈哈大笑道：“东江伯果然机敏。” 夸赞了一句，王承恩的脸色一正，接着说道：“日后但凡有船队想要进入辽东，东江伯都可以将之拦截下来，人杀了就是，货物就当是皇爷赏给东江镇将士们的了。” 说到这里，王承恩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语气有些森然的说道：“伯爷，您现在也是我大明的勋贵了，日后和建奴还得保持距离呐。” 王承恩此话一出，毛文龙瞬间神情一怔。 旋即就跪倒在地道：“臣不敢！” “敢不敢的，皇爷也不打算追究了，伯爷不必紧张。” 王承恩说着，就将毛文龙扶了起来。 敲打完了，自然要给对方一个安心丸吃。 等毛文龙重新坐下后，王承恩又说道：“伯爷可能还不知道，咱家在路上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皇爷已经让孙承宗大人入阁，袁可立袁大人，也被陛下钦命担任兵部尚书。” “果真？” 毛文龙闻言，顿时大喜。 两人虽然因为天启三年的虚报战功问题，产生了隔阂，袁可立还为此请辞。 但袁可立对东江镇的看重，毛文龙却是很清楚的。 对袁可立的为人，也是极为钦佩。 有这么一个人担任兵部尚书，东江以后也就不用担心钱粮等问题了。 其实说起来，毛文龙这人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 不只是虚报战功，还参与走私，谋款。 这些按律都是重罪。 只是毛文龙眼下还有大用，朱由检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至少，有他和他的东江镇在一天，建奴就没办法全力攻略辽锦，这也是朱由检愿意留他一命，还封他为伯的原因。 至于以后，那就要看他的表现了。 王承恩见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也就不再逗留，起身对毛文龙提出了告辞。 后者也是亲自将之送出了帅帐。 等送走了王承恩，毛文龙转头对骑兵吩咐道：“去请诸将前来议事。” “是，大帅！” 稍顷，一干东江镇的将领就纷纷来到了帅府。 “卑职等参见大帅！” 见毛文龙从后堂走出来，一干人等齐齐对其施礼道。 “都起来吧。” “底下的兄弟们都怎么样？” 毛文龙笑呵呵的对众人问道。 见他这个样子，陈继盛等人都是有些奇怪。 李九成更是直接问道：“大帅，京里的小皇帝玩了这么一手，营里的兄弟对朝廷可都是感恩戴德，我们以后还怎么……” “闭嘴！” 听他这么说，毛文龙登时厉声呵斥了一句。 环视一眼众人，毛文龙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我们之前干的那些事，朝廷和皇上都知道了。” “啊？” “大帅！那卑职现在就带人把那死太监，以及他带来的人都屠了！” 这次是孔有德这个愣货率先跳了出来。 毛文龙眉毛一竖，厉声道：“谁他娘的再插嘴，本帅就砍了他！” 见他真的发怒，众人也是心头一凛。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毛文龙继续道：“皇上的意思是，之前的事就不追究了，但以后绝对不能再犯。” “以后但凡有经过我东江的货船，人全都杀了，货物留下。” “没有本帅的允许，谁再敢和建奴做生意，勾勾搭搭，本帅就亲手斩了他的头！” “都听明白了吗？” 毛文龙声色俱厉的对众人问道。 第60章 毛文龙主动留监军，袁崇焕抵京谈方 “大帅，真要是这么干，以后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 陈继盛身为副总兵，此时也不得不说话了。 “父帅！陈叔说得没错，指望朝廷的那点军饷，我们可是吃不饱。” “就是，那死太监这次又摸清了我东江镇的底细，以后这钱粮恐怕会更少了。” …… 毛文龙的话一说完，底下的众人就七嘴八舌的开始表达各自的意见。 这次毛文龙没有出言阻止他们。 自己虽然是东江镇总兵，但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自己一言而决。 等众人都说完后，毛文龙这才说道：“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再不知收敛的话，那可就真的是不知死了。” “那又怎么了？大不了我们就反了他娘的！” 李九成口无遮拦的大喊道。 “东江加上百姓才有八九万人，若是朝廷派大军前来，东江瞬间就会化为齑粉。” 毛文龙语气凝重的对众人说道。 “那我们就去投靠后金！” 孔有德对毛文龙的话有些不服气，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 陈继盛却是摇头道：“东江军民都从建奴那里逃出来的汉民，他们有多少人愿意随你去投靠建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以后就饿死在这荒岛上？” 孔有德有些颓丧的说道。 毛文龙对自己这个干孙子还是很看重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朝廷虽然不啊让我们卖东西给建奴，但是又没说不让我们把东西卖给大明。” “辽东的皮草、人参在内地可都是抢手货。” 说到这里，毛文龙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接着说道：“朝廷的兵部尚书换人了。” 闻言，陈继盛和沈世魁等人都是眼睛一亮。 皆是用探寻的眼神看向了毛文龙。 后者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袁可立”。 这三个字一出口，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嘶！” “这老匹夫复起了？” “那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 “王公公刚才向本帅承诺了，我东江镇以后的钱粮、军械都由兵部和户部直接拨付，不再由登莱拨给。” 毛文龙说完后，在场的几人都迅速的安静下来。 只有李九成在那里嘀咕道：“那才几个银子？” “行了，本帅想说的，都说完了，都回去想想吧。” 毛文龙说完后，就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等众人离开后，毛文龙也径直回到了后堂。 翌日。 王承恩就向毛文龙提出了告辞。 眼看没几天就过年了，他还得尽快回京呢。 毛文龙自是热情的将之礼送出了皮岛。 不过，韩汝贵却是被毛文龙留下了。 没错，就是毛文龙主动要求的，让韩汝贵担任内臣监军。 能让毛文龙主动提出派遣监军，那可是极不容易的。 原本的时空里，圆嘟嘟想要派人进驻皮岛监军，可是被毛文龙严词拒绝了。 王承恩见最后一件事，也顺利的完成，也是极为放心的离开了东江。 …… 而另一边。 在距离过年只有三天的时候，朱由检终于等到了袁崇焕，这位历史上极具争议的人。 说实话，前世的朱由检对袁崇焕这人，可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此人口无遮拦，对皇权缺乏敬畏。 无论是忽悠一根绳儿五年平辽，还是矫诏杀死毛文龙，亦或是和皇太极媾和，都是完全没把一根绳儿放在眼里。 这也怨不得一根绳儿会将他凌迟。 不说其他的罪名。 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一个操盘手告诉你，给他一千万，五年后给你赚两千万。 但一年后非但没有赚到钱，反而是差点赔了个干干净净，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恼羞成怒？ 虽是对他的印象不好，但朱由检还是决定见见这个人。 毕竟史书有时候也是不可信的。 想要知道此人能不能用，还是需要亲自见见才能决定。 朱由检为了表示对这位圆嘟嘟的看重，也是效仿历史上的一根绳儿，选择在建极殿后边的云台，召见这位未来的帝国重臣。 不只是如此，朱由检还让所有内阁成员，以及六部九卿全部参加这次诏对。 当然了，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们魏公公呢？ 在魏忠贤和方正化的簇拥下，朱由检来到了宽阔的云台。 众臣见到朱由检皆是躬身行礼道：“臣等拜见陛下，陛见万福金安！”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身白衣，白面短须的中年人身上。 等朱由检坐下后，这才抬手道：“诸卿免礼，赐座。” “谢陛下！” 等众人起身，分头落座后，朱由检接着说道：“今日召诸卿前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蓟辽督师的人选问题。” 朱由检说完，目光落在那名中年人身上。 后者起身道：“臣，袁崇焕参见陛下。” “袁卿在辽东数年，也算劳苦功高，朕先行谢过。” 朱由检话音一落，袁崇焕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忙是说道：“臣只是尽了臣子应该尽的本分，当不得陛下言谢。” 朱由检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辽东建奴，自神宗皇帝到现在，已经为祸十数年，且愈演愈烈，以至国土沦丧，生民涂炭，卿不远万里赴京，朕心甚慰。” “对辽东之事，袁卿有什么方略，尽管讲来，朕洗耳恭听。” 袁崇焕闻言，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份奏折，躬身道：“回陛下，臣的平胡方略，都哟经在这里了，还请陛下御览。” 魏忠贤上前，接过奏折，转呈朱由检。 后者只是伸手接过，但却没有翻阅，而是将之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袁卿，今日正好内阁诸臣，六部九卿都在这里，你就说说吧。” 朱由检想听听这位圆嘟嘟，是不是还是向历史上一样，拿出五年平辽那套说辞。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陛下，关于臣的平辽方略，六年前臣就有了腹案。” “只要陛下能够信任臣，朝廷和内阁能够全力支持，臣可以保证，只需五年，臣就可以彻底平定辽东建奴。” 听他这么说，朱由检的眉头一紧，心里也是生气了一丝怒意。 第61章 朕非你的君，你也非朕之臣 虽是心里不喜，但朱由检还是接着问道：“袁卿如果担任蓟辽督师，打算怎么做？” 袁崇焕也发现了朱由检刚才皱眉的动作，所以并不打算说具体的实施措施，而是很笼统的回道：“回陛下，臣以为想要收复辽东，兵丁还需要辽东本地人为主，钱粮也需要尽量在辽东筹措，以守为主，以攻为辅。” “只要我大明在辽东能够建立一条坚固的防线，那假以时日，建奴就会不战而降。” 朱由检听完他的话，心里顿时觉得极为失望。 袁崇焕说的这些，就是当初他向自己皇兄提出的建议。 但是，却被当时的天启皇帝给驳斥了回去。 现在修修剪剪，又拿来忽悠自己了。 朱由检转头看向魏忠贤，开口道：“厂臣，袁卿的方略你怎么看？” 见朱由检放着这么多的朝廷重臣不问，而是问起一个太监，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乃至不满。 就连魏忠贤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问自己的意见。 不过，他还是躬身道：“皇爷，臣想问袁大人几个问题。” 朱由检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魏忠贤转过身，对袁崇焕问道：“袁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还是旧事重提，要在辽东施行军屯？” 魏忠贤当年也是天启皇帝的贴身大伴，对当初有些事，知道的比朱由检，以及许多朝臣都清楚的多。 袁崇焕听到朱由检的问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魏忠贤接着问道：“据咱家所知，无论是军屯，还是说建奴会不战而降，陛……先帝都一一予以驳斥了吧？” “要不要咱家将先帝当初的问题再问一遍？” 魏忠贤说完后，袁崇焕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当初，天启皇帝问他的六个问题，他可是没有给对方一个完美的回答。 此时，魏忠贤旧事重提，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朱由检这个时候也接过话头道：“袁卿，你对辽东局势太过乐观了。” 说到这里，朱由检的目光又在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提高声音道：“诸卿，对辽东局势，皇兄早就说过，想要彻底平灭建奴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我大明朝野上下，无论是内阁，还是前线的军中，都要做好苦战、鏖战的准备。” “对此，朕深以为然！” 朱由检的目光最后又落在袁崇焕的身上，沉声道：“朕不希望再听到五年平辽这样的话！” “更不希望再听到辽人守辽土这种论调！” “你袁元素难道是想效仿前唐那些藩镇吗？” 最后这句话，朱由检再次提高了嗓门，对袁崇焕厉声质问道。 这句话对臣子来说，是极为严厉的指责。 在场的所有人，眼神皆是一凛。 辽人守辽土这件事，也是朱由检最最不能容忍的。 历史上的一根绳儿，就是信了袁崇焕的鬼话，过度倚重辽东本地将门，以及士绅。 大明大量的资源，也都向这些军头倾斜，最后的结果就是养肥了那些将门。 让辽东和建奴的战争，彻底成了一门生意。 一门可以和皇帝，和朝廷讲价钱的生意。 只要辽东建奴还存在一天，那他们这些人就可以无休止的向朝廷索要军饷、粮草、器械。 他们就是用大明举国之力，养肥了自己，也间接养肥了建奴。 朱由检也是结合后世的一些史料，才看透了这一点。 原本，他还想看看真正的袁崇焕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朱由检的心里满是失望。 不过，袁崇焕此人的能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朱由检开始认真的思索，把袁崇焕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很快，他的脑海中就闪过一处所在。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袁崇焕，声音有些清冷的说道：“袁崇焕，蓟辽督师你恐怕是不能胜任了，朕这里倒是有个地方，你可愿意前往。” “陛下，臣……臣想回家读书。” 袁崇焕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向朝廷请辞了。 见新帝不愿意让自己督师蓟辽，他自觉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遂提出了回乡。 “元素！” 孙承宗闻言，当即起身，对其喊了一句。 袁崇焕苦笑道：“陛下、孙师，元素此生都只想着如何替朝廷收复辽东，其余官职，恐难以胜任。” 他这是用朱由检刚才的话，来打脸对方了。 朱由检闻言，放在桌案上的手，猛的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顿时青筋冒起。 魏忠贤就站在他的身边，自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上前一步，厉声对袁崇焕呵斥道：“放肆！” “你袁元素也是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你以为大明的官职是什么？岂能容你挑三拣四？” “臣不敢！臣只是自觉才疏学浅，恐耽误了国朝和陛下的大事。” 听到魏忠贤如此严厉的斥责，袁崇焕忙是再次叩首道。 “陛下，袁元素只是书生意气，还请陛下恕其罪。” 袁可立见皇上的脸色已经铁青，也忙是起身劝道。 韩爌作为袁崇焕的座师，这个时候也是不得不站出来道：“陛下，袁崇焕此人脾气执拗，请陛下万莫与其计较。” 朱由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再次问道：“袁崇焕，你想好了？” 袁崇焕正欲说话，孙承宗赶紧出言道：“元素！陛下面前，想好了再说。” 朱由检此时却是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袁崇焕，你退下吧。” 袁崇焕闻言，也是松了口气，恭敬道：“臣告退！” 说完，他这才起身，欲要退出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朱由检说话了：“朕非你的君，你也非朕之臣。” “你袁氏一门，自此之后，朝廷永不录用！” 霎时间，袁崇焕脸色煞白。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魏忠贤哪里还会给他机会，当即朗声道：“来人！把人押出去！” 话音一落，四名大汉将军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袁崇焕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对着朱由检深深的施了一礼，在几名大汉将军的押解下，离开了云台。 第62章 无君无父的忠臣? “陛下！袁元素并无对陛下不敬之意，如此处罚，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了？” 孙承宗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学生，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所以出言为其求情道。 “陛下，袁元素此人曾担任过辽东巡抚，对辽东局势很是熟悉，和辽东诸将也熟稔，为官清廉，官声不错，确实是督师蓟辽的不二人选，请陛下三思。” 韩爌也战力出来。 朱由检冷冷的看向在场的六部九卿，有些怒意未平的说道：“我大明朝野人才济济，缺了他袁元素，难道我大明就要亡国了吗？” “满朝衮衮诸公，只有他袁元素一人是忠臣、能臣？” “无君无父的忠臣？” 朱由检说完这番话后，众人也不敢再劝。 无君无父，皇帝对袁崇焕的指责不可谓不重，身为儒家门生，被君王这般指责，可以说是前途尽毁了。 朱由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道：“朕之前就说了，今日的御前会议，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蓟辽督师的人选问题。” “除了这个袁元素，诸卿可还有人推荐？” 听到皇上再次让自己等人推荐督师人选，底下的一干大明重臣，都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半晌后，孙承宗起身道：“陛下，老臣愿往。” 孙承宗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确实，孙承宗是眼下督师蓟辽最合适的人选。 历史上，由他主持修建的山海关防线，以及关宁锦防线，直到明朝灭亡都没有被建奴攻破。 这也证明了孙承宗的能力。 虽然大凌河之战大明战败，但责任也不能全推到他孙承宗的头上。 只是，在朱由检的构思里，孙承宗的位置不是蓟辽督师，而是留在朝堂，参赞军略。 他的长处，是战略上的，具体的实操，可能还真不如袁可立。 而且，孙承宗和袁崇焕的问题一样，都是信重辽东本地将领。 前文就说过，这一点是朱由检绝对不能接受的。 朱由检右手食指开始敲击桌案，心里想着该怎么拒绝孙承宗。 而就在这个时候，袁可立也站了起来。 “陛下，老臣不才，愿前往辽锦。” 朱由检对袁可立站出来，毫不意外。 只是心里却是苦笑不已。 怎么这两位老臣，都对辽东之事这么热衷呢。 从朱由检的本心来说，谁去督师蓟辽都行，只要能守住关宁锦防线，不给建奴南下的机会就行。 而且，从现在到崇祯二年，这足足两年的时间，关外的建奴在奴酋皇太极的带领下，一直在对蒙古和朝鲜使劲，对大明倒是没怎么用心。 朱由检有足够的时间，打造出一支强军，用以在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己巳之变中，给予建奴沉重的打击。 这样的情况下，让孙承宗和袁可立前往辽东，就有些浪费了。 略一沉吟，朱由检对孙承宗和袁可立，以及在场的几位重臣问道：“诸卿，你们以为建奴在经过宁锦之战后，短时间内，会不会再次统兵南下？” “或者说，就算是建奴再次南下，以关宁锦防线的守备力量，能不能挡住建奴？” 朱由检嘴里宁锦之战，就发生在今年，也就是天启七年。 此战以明军在宁远、锦州城下大败建奴结束，成功阻止了皇太极南下西进的战略构想。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关宁锦防线了。 所谓的关宁锦防线，可以将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山海关到宁远城，为关宁防线。 一部分是宁远城到锦州城，为宁锦防线。 这是一条从西南方向到东北方向的狭长地带。 正是这条防线，在其构建者孙承宗以后二十多年里，成功的防守住了建奴。 说回正题。 在场的众人在听完朱由检的问题后，都低头沉思起来。 孙承宗则是信誓旦旦的向朱由检保证道：“陛下，只要朝廷可以给予辽锦充足的后勤，关宁锦防线完全可以抵挡住建奴。” 朱由检听后，转头看向袁可立。 后者也是躬身道：“回陛下，臣赞同孙大人的看法，关宁锦防线绝对可以抵挡建奴。” “陛下！说起关宁锦防线，老臣这里还有一件事。” 支持完孙承宗后，袁可立又再次对朱由检拱手道。 “说！” “辽东巡抚毕自肃，已经数次上书朝廷，请求拨付宁远镇军饷五十三万两，奈何户部一直没有如期拨付，臣恐再耽搁下去，会引起前线哗变。” 袁可立的话一说完，朱由检的就头皮一麻。 他转头看向户部尚书郭允厚。 后者也忙是起身道：“陛下，户部确实接到了辽东请求拨付军饷的文书，但臣已经将此事安排给了左侍郎王家祯。” 朱由检顿时大怒，厉声质问道：“这等大事本就应该是你这户部尚书的职责，你为什么要交给左侍郎？” “陛下，臣……臣……当时……当时先帝……” 说到这里，郭允厚看向了魏忠贤。 朱由检也是瞬间明白了。 这郭允厚也是传说中的阉党中人，当初应该是受魏忠贤之事的影响，不能署理户部的事务，这才将之交给了左侍郎王家祯。 “传户部左侍郎王家祯觐见！” 朱由检对着外面喊了一句。 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走了。 朱由检有些烦闷的挥了挥手道：“辽东的事，稍后再议，诸卿先休息休息吧。” 说完后，朱由检就在魏忠贤和方正化的护卫下，去往了偏殿。 等朱由检走后，在场的这些人就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的议论起来。 所议论的内容，无非就是袁崇焕，以及辽东的局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户部左侍郎王家祯就来到了云台。 接到消息的朱由检也重新坐到了云台上。 “臣，户部左侍郎王家祯拜见陛下。” “朕来问你，辽东军饷向来都是专款专用，朝廷拨付宁远的五十三万两军饷，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对跪在那里的王家祯问道。 后者的额头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第63章 朕给你出个主意 “陛……陛下，臣……臣……” “说！你最好给朕一个完美的解释！” 朱由检怒声斥责道。 王家祯这下子更害怕了，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朱由检就只是冷眼看着他。 半晌后，王家祯这才叩首道：“陛下，天启七年八月，宣化事急，臣就……臣就擅自……擅自做主，把这……这笔银子拨付……拨付给宣化了，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说完后，王家祯就跪伏在地，等着朱由检发落。 后者顿时暴怒，豁然起身道：“朝廷三令五申，辽东军饷专款专用，任何部衙和个人不得挪用，你却置若罔闻，是在欺朕刀不利吗？”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不等王家祯辩白，朱由检大喝一声。 “臣在！” 身为刑部尚书的薛观，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卿张九徳三人当即起身应道。 “将王家祯罢官去职，交由三司会审！” “臣等遵旨！” 三人立即躬身应道。 朱由检又对魏忠贤吩咐道：“东厂全程旁审！” “臣遵旨！” 王家祯惊慌失措道：“陛下，臣……” “带下去！” 魏忠贤也是厉喝一声。 等王家祯被人带下去后，朱由检又对郭允厚问道：“户部可还能筹措出银子？” 郭允厚正要张嘴，只见皇帝正冷脸看着自己忙是改口道：“回陛下，户部虽然还有一批银子，但那是用来给百官发放俸禄的。” “朕不是刚给了户部一百五十两內帑银吗？”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道。 “陛下，户部总得留点压仓的银子，不能真的掏空了。” 郭允厚苦着脸道，他看了眼满脸不虞的朱由检，接着说道：“不只如此，宗室那边还有定额银一百五十多万两，臣现在正仇着从哪里筹措呢。” 朱由检闻言，当即回道：“郭部堂，这五十三万两银子，还是得你户部出，朕……” “陛下，臣这里真没有银子了！” 朱由检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允厚就大喊起来。 他现在也摸清这位小皇帝的脾气了，只要是为了国事，就算是偶有不敬，这位陛下也不会真的去追究。 朱由检一拍桌案，厉声道：“听朕说完！” “臣君前失仪，还请陛下治罪！” 郭允厚见状，也是赶紧躬身请罪。 朱由检没有追究他君前失仪的罪过，而是对其说道：“朕给你出个主意，这五十三两银子，你先出了，宗室的定额银暂时不发。” “陛下，宗室的定额银不发的话，那些宗亲会不会生乱子？” 如果有可能，郭允厚自然是不想给这些大明的蠹虫发放钱粮的。 但他又担心到时候出了乱子，陛下拿自己这个户部尚书顶罪。 其他人听朱由检这么说，也都纷纷起身相劝。 朱由检却是板着脸道：“此乃朕的家事，诸卿就不要多说了。” 对宗室的问题，朱由检自有他的想法。 在场的这些人，自然也不想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一帮废物，见皇帝的态度这么坚决，也就顺坡下驴，不再劝解。 郭允厚见皇帝一句话就给户部省了一百五十多两银子，自然也是喜不自胜，赶紧说道：“陛下，如果今年不发放宗室定额银的话，那这五十三万两银子，户部可以支应。”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户部即刻将银子拨付兵部，兵部要立即着人押解至宁远。” “臣遵旨！” 郭允厚和袁可立同时应道。 “朕看着蓟辽督师的人选，暂时还是让王之臣担着吧，诸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此话一出，孙承宗和袁可立两人顿时傻眼了。 自己二人刚才说得话就白说了？ 袁可立立即起身道：“陛下，王之臣此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恐难以担当大任。” “朕只要他维持住现在的局势就行，不指望他能收复辽东。” “就像皇兄所说，复辽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朕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谋划。” 年轻，就是朱由检最大的资本。 眼下的大明，依旧是一个庞大的帝国，还没有彻底的糜烂，这也是朱由检的底气。 等他彻底理清国内，就凭建奴根本不会是大明的对手。 见皇帝这么说，孙承宗和袁可立两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朱由检见没有人反对，又对内阁收复温体仁交代道：“首辅，你稍后就以内阁的名义，给王之臣下旨，命其紧守辽东，加强关宁锦防线的力量。” “告诉他！关宁锦防线绝对不容有失！否则朕决不轻饶！” “臣遵旨！” 商议完蓟辽督师的人选，朱由检也松了口气。 命人给诸臣上茶后，他又提出了一个议题。 “今儿个正好朝廷各衙的堂上官都在，朕再说件事。” “请陛下示下！” 诸臣听朱由检还有事交代，都赶紧放下手里的茶盏，齐齐拱手道。 “袁崇焕那套军屯的方略，因为建奴袭扰的原因，恐怕很难实现，但朕的意思是完全可以将之放在登莱。” “朝廷可以加大登莱地区屯田的规模，所产粮食供应辽东，以及东江镇，诸位以为如何？” 朱由检这个提议，立即赢得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赞同。 尤其是曾经担任过登莱巡抚的袁可立，更是直接起身道：“陛下圣明，登莱之地，进可以取辽南四卫，退可以为东江，为辽东提供后勤供应，确实是一处宝地。” 朱由检也是微微颔首，对其问道：“那袁卿以为由谁担任登莱巡抚最好？” 袁可立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起身道：“陛下，臣这里有个人选。” “讲！” 朱由检也不啰嗦，直接问道。 曹思诚先是看了一眼朱由检，这才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这人现在还在诏狱关着呢。” “嗯？” 朱由检眉头一皱，曹思诚这是什么意思？ 温体仁插嘴道：“曹总宪说的可是杨镐杨京辅？” “首辅大人猜得不错，臣举荐的正是杨镐。” 曹思诚也是点头承认道。 这下子，在场的这些人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朱由检也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第64章 八年了，杨镐还在? 说起杨镐这人，后世可能知道的不多，但萨尔浒之战，此人就是当时的辽东经略。 也就是说大明万历年间的精锐之师，就是毁在这个人手里。 朱由检脑海里，迅速想了一遍这个人的生平，转头对魏忠贤问道：“八年了，杨镐还在？” 此话一出，魏忠贤还没有什么反应，曹思诚等人却是脸色大变。 魏忠贤这人不学无术，自是不知道朱由检这句话的出处。 但这些大臣们，哪个不是饱读诗书？ 当年闻名天下的解缙是怎么死的？ 不就是成祖永乐皇帝问了一句：“呵，五年了，解缙怎么还在？” 只是这一句话，解缙就死在了诏狱里。 “陛下，杨镐已经是耄耋之年，按我大明制度，当免死，还请陛下开恩。” 曹思诚现在懊悔死了，自己好死不死的提起杨镐作甚？ 朱由检却是故意装作不解的问道：“曹卿这是何意？” “陛下，您……” 见皇帝不承认，曹思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总不能直接说你就是想杀了杨镐吧？ 朱由检无所谓的说道：“此事自有定制，朕不过问。” 魏忠贤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皇上刚才说的那句话有深意，只是自己没听明白，看来回去得找个遭了瘟的读书人问问。 朱由检也不理会曹思诚，继续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你们可有人选推荐？” “陛下，臣举荐臣的学生，孙元化担任登莱巡抚。” 一直没有发表过自己意见的徐光启，终于开口了。 朱由检听到孙元化这个名字，心里也是一震。 该死！ 自己怎么把孙元化这人给忘了，还有宋应星、孙云球、薄珏这些人。 想到这里，朱由检当即对魏忠贤吩咐道：“厂臣，立即着人宣孙元化、宋应星、孙云球……算了，朕稍后给一份名单，你立即派人把名单上的人请回京城。” 朱由检一时间也想不起那么多人，得回去之后好好想想。 其他人这个时候都傻了，刚才不是在讨论登莱巡抚的人选吗？ 朱由检看向徐光启，对其笑道：“徐卿，孙元化朕另有重用，登莱巡抚一职不适合他。” 听皇帝这么说，徐光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退下。 “陛下，臣举荐一个人吧。” 徐光启退下后，郭允厚又站了出来。 “说！” “陛下，臣举荐户部郎中丁魁楚担任登莱巡抚。” 郭允厚说完后，又详细的介绍了一番丁魁楚的经历。 朱由检又询问了一下其他人的意见，见众人都没有反对，也是点头道：“好，那就让他去吧。” “朕就先走了，诸卿也都回去署理政务吧。” 说完，朱由检就在魏忠贤和方正化，以及一众内侍的簇拥下，返回了乾清宫。 坐到桌案后的椅子上，朱由检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写还一边露出思索的神情。 片刻后，朱由检将写满了姓名的纸张的给魏忠贤，神情郑重道：“魏忠贤，纸上的这些人，全部请回京城，朕要征辟他们。” “听清楚，朕说的是请。” “臣遵旨！” 魏忠贤走后，朱由检也是回到了后殿。 今儿个这一场奏对，可是让他身心俱疲。 …… 再说魏忠贤这边。 出了紫禁城后，他立即登上他那豪华的车架，一路疾行去往东厂。 今日东厂正堂，魏忠贤对一名番子吩咐道：“去把陈矩给咱家叫过来。” “是，督公。” 番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稍顷，陈矩就来到了正堂，躬身道：“数属下见过督公！” “这张纸上的所有人，全部请进京城，好生招应。” 闻言，陈矩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接过纸张道：“督公放心，属下一定好生招应他们。” 对厂卫来说，只有皇帝掀起大案，才能体现他们这些人的价值。 现在一下子抓这么多人进京，东厂一定可以压锦衣卫一头。 魏忠贤被陈矩的话给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别胡来！皇爷是要征辟他们入朝为官，你要是得罪了他们，小心你的皮！” “啊？这……” “是！属下这就去办。” 陈矩虽是有些失望，但在魏忠贤那阴鹜的眼神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声。 “滚去办差！” “是，督公！” “把孙云鹤给咱家交过来。” 陈矩临走前，魏忠贤又向其吩咐道。 很快，理刑百户孙云鹤，就出现在了魏忠贤的面前。 “怎么样了？” 魏忠贤背靠着岳王爷的画像，坐在首座上，对孙云鹤问道。 后者赶紧躬身道：“督公，卑职已经把人送到诏狱了，也向李若琏大人通秉过，就等有人上钩了。” “好！” 闻言，魏忠贤的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意。 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了刚才在宫里，皇上向他说的那句话。 “云鹤，咱家这里有件事要问问你。” 魏忠贤最倚重的智囊，其实就是已经被革职的崔呈秀。 但奈何崔呈秀已经离京，现在也就只有向孙云鹤打听打听了。 “督公请说，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云鹤谄媚的对魏忠贤笑道。 “今儿个皇爷问咱家，杨镐为什么还在，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为什么皇爷说完后，那些大臣都是脸色大变呢？” 魏忠贤压低了声音，对孙云鹤问道。 后者认真思索了半晌，这才摇头道：“督公，卑职也不知道，要不再找别人问问？” 魏忠贤当即怒骂道：“滚！没用的东西！” 孙云鹤落荒而逃。 魏忠贤思虑半晌，正想着是不是再找个人问问。 一名番子此时来报陆家明来访。 魏忠贤的眼睛顿时一亮，竟是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陆先生，快快有请。” 魏忠贤热情的对陆家明招呼道。 后者却是摇头道：“老夫就不进去了，老夫就是想问问魏公公，您答应老夫的事儿什么时候可以办？” 魏忠贤一听，忙是说道：“咱家太忙了，竟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咱家给陆先生致歉。” 说着，魏忠贤还想陆家明拱了拱手。 这一幕，让东厂的人震惊不已。 他们可没见过自己这位厂公，对别人这么客气过。 第65章 魏忠贤诏狱会杨镐 在魏忠贤的再三邀请下，陆家明最终还是随他进入了东辑事厂。 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东厂的正堂。 目光最后落在了岳王爷的那幅画像上。 魏忠贤命人端来热茶，笑呵呵的对陆家明说道：“陆先生，你也不用着急，过几天就有大批死囚被押解进京，到时候咱家一定会把答应先生的尸体送过去。” 陆家明微微颔首，开口道：“那老夫就多谢魏公公了。” “举手之劳罢了，那些死囚反正都是要死的，倒不如送给陆先生，用来研究医术。” 在魏忠贤的眼里，几具尸体还真不算什么。 说完这件事有，魏忠贤又对陆家明问道：“陆先生，咱家这里有件事，想要请教一番，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陆家明得到魏忠贤的许诺后，心情不错，捋须笑道：“请教不敢当，一起探讨可以。” 于是，魏忠贤就将朱由检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家明就后悔了。 他一个潜心医术的大夫，没事儿听这种隐秘作甚？ 魏忠贤那也是人精，一看陆家明的反应，就明白了，对方一定是听出了话里的深意，忙是问道：“陆先生，皇爷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家明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明白，只要自己说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就会死去。 虽然他经常用死尸来研究人体构造，但他不是那种滥杀之人，也不忍心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葬送一条人命。 但面对魏忠贤，他又不敢隐瞒，别看这阉货现在对自己这么客气，一旦自己得罪了他，绝对讨不了好。 罢了，反正自己不说，这阉货早晚也会知道，老夫就做这个恶人吧。 想明白后，陆家明一咬牙道：“魏公公可曾听说过永乐朝的解缙？” 魏忠贤神情一怔，旋即点头道：“听……知道，据说是永乐皇帝时期的大才子。” 陆家明接着说道：“那魏公公可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最后是怎么死的？” 魏忠贤摇头道：“还请先生赐教。” “解缙此人才名满天下，但最后却是被埋在雪里，生生冻死的。” 说到这里，陆家明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继续道：“据传说，他在死前曾经喝过酒。” “喝醉了，冻死了，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事和我们现在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魏忠贤对陆家明的拐弯抹角有些不满了。 后者接着道：“和他喝酒的，是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魏公公还觉得这件事正常吗？” “而纪纲白天面圣的时候，成祖皇帝就说了一句‘五年了，解缙怎么还在？’。” 说完后，陆家明就直接起身，离开了东厂的正堂 魏忠贤听完后也是愣在了那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陆家明的离去。 半晌后，等他惊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陆家明早就走了。 下一刻，魏忠贤的脸上就露出了苦笑，低声嘀咕道：“咱老魏没读过什么书，皇爷您直接说不就行了吗？何必非得要绕这么一个圈子？” 说完后，他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看着已经飘雪的天空，嘴里喃喃道：“杨镐，莫要怪我，看来就连上天都不打算让你活了。” “来人！随咱家去北镇抚司！” 大声吩咐一句，魏忠贤带着数十名东厂的番子，浩浩荡荡的赶往诏狱。 “魏公公，今儿个是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过来了。” 等魏忠贤一行人赶到北镇抚司，已经接到消息的骆养性、许显纯，以及李若琏等人都是迎了出来。 虽然现在的魏忠贤，已经不是当初的九千岁，但依旧是圣眷正隆，还是大明当之无愧的内相。 所以满朝文武，除了那些东林，以及所谓的中正之士外，其他人还真不想得罪他。 魏忠贤也知道锦衣卫在朱由检心里的地位，自是不会在北镇抚司耍自己厂公的威风。 双方互相见礼后，魏忠贤就被迎进了锦衣卫的正堂。 “不知魏公公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互相寒暄了几句，骆养性就对魏忠贤问道。 “杨镐还在诏狱吧？” 魏忠贤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的对骆养性问道。 听到杨镐这个名字，骆养性的眼睛微眯，旋即笑道：“这事儿下官还真不是很清楚。” “李大人，诏狱现在是归你管理吧？” 骆养性转头对李若琏问道。 后者起身，对着两人拱手道：“不错，杨镐现在就在诏狱。” 魏忠贤也是权术斗争的行家里手，一眼就看出了骆养性和李若琏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他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扫过，这才对李若琏问道：“李大人，咱家想见见杨镐，可否？” 李若琏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魏忠贤为什么忽然提出要见杨镐。 不过，他还是点头道：“既然公公要见见，那自无不可，下官这就命人准备。” “劳烦李大人再准备一些酒菜。” 魏忠贤又对李若琏说道。 他今晚打算效仿一下那位锦衣卫的前辈，和杨镐把酒言欢。 虽是有些奇怪，但李若琏还是点头答应了。 从头到尾，骆养性都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等他们说完后，他也提出了告辞。 当晚，魏忠贤就在李若琏的亲自引领下，来到了诏狱。 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内，以为耄耋老者，正在读书。 看见有人来，杨镐抬起头看向来人，见为首的是魏忠贤，他那双苍老的眼睛猛的一眯。 “老夫的时辰到了？” 杨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无悲无喜，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魏忠贤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转头对李若琏说道：“打开牢门，咱家要和杨大人好好喝一杯。” 李若琏一挥手，牢头立即上前，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几名锦衣校尉把酒菜摆放好后，就退出了牢房，就连李若琏也是离开了诏狱，牢房里只剩魏忠贤和杨镐两人。 “杨大人，请坐吧。” 魏忠贤客气的对杨镐邀请道。 第66章 杨镐身死 “这顿断头饭还算丰盛。” 杨镐也不客气，坐下后当即就抄起了筷子。 “这柳泉居的凤尾银耳、金盅鸡却是做的不错。” “嗯，这便宜坊的烤鸭也还是那个味儿。” 杨镐一边品尝着桌上的菜，一边由衷的赞叹道。 魏忠贤亲手为其倒上一杯烫好的黄酒，对其招呼道：“尝尝这酒，请杨大人你喝酒应该用御酒的，只是今儿个来的匆忙，招待不周，还请杨大人见谅。” 杨镐摆了摆手道：“这些都无所谓，老夫就想知道，现在辽东局势如何了？” 魏忠贤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这位前辽东经略，到了现在竟是还操心帝国在辽东的局势。 想了想，魏忠贤对其说道：“自萨尔浒之战后，我大明在辽东的领土已经损失殆尽。” “时至今日，我大明在关外，只剩孙承宗孙大人督建的关宁锦防线。” “哎！老夫是大明的罪人，愧对神宗皇帝个，愧对陛下！” 说完这句话，杨镐苍老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陛下已经驾崩，现在的皇上是信王。” 魏忠贤低声提醒了一句。 接着，不等杨镐反应，就开始不断的向其劝酒。 或许是心情郁结，很快杨镐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魏忠贤出了诏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对守在门口的锦衣校尉吩咐道：“杨大人喝多了，请杨大人出来醒醒酒。” 锦衣校尉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 如果是之前，他自是不敢违逆这位东厂厂公的命令，但现在厂卫已经分家，东厂是东厂，锦衣卫是锦衣卫。 魏忠贤的眼中闪过一道阴鹜之色。 就在此时，李若琏却是疾步走了过来，老远就对魏忠贤拱手道：“底下人不懂事，下官代其向公公赔罪，还请公公见谅。” 李若琏这番话说得虽然很是客气，但内里却满是对手下校尉的维护，有事你魏公公冲我来。 魏忠贤也知道，李若琏是皇上钦命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而且还奉皇命掌锦衣卫事，自是不会轻易开罪于他。 “李大人严重了。” 虽是不愿得罪，但魏忠贤也没给他什么好脸。 李若琏转头对那位校尉厉声斥责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触怒厂公！” “大人，卑职不敢！” 校尉单膝跪地，忙是为自己辩驳。 魏忠贤摆了摆手道：“罢了，李大人，杨镐杨大人喝多了，咱家想着是不是让他出来欣赏欣赏雪景，醒醒酒。” 听他这么说，李若琏的瞳孔顿时一缩。 杨镐都多大年纪了？ 这样的天气，你让他出来醒酒？ 你魏忠贤存的是什么心思？ 不过，他和魏忠贤不一样，李家乃是官宦之家，他自己也有进士之才，转瞬就想起了永乐旧事。 有些狐疑的看了魏忠贤一眼，然后对着紫禁城的方向微微扬了扬头，眼中满是探寻之意。 魏忠贤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李若琏顿时就明白了。 他轻叹一声，对那名锦衣校尉吩咐道：“就按魏公公说的办。” 他这里还留了个心眼儿，只说是按魏忠贤说的办，可没说是办什么事，以后真要是有人追究，那也和他北镇抚司没什么关系。 看着李若琏脚步匆匆的离去，魏忠贤浑浊的眼睛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翌日一大早，魏忠贤就火急火燎的进了乾清宫。 “皇爷，皇爷！” 人还没进入暖阁，魏忠贤的声音就传入了朱由检的耳朵里。 “朕还没死呢！你个老狗嚎什么丧？” 见魏忠贤慌慌张张的进来，朱由检当即怒声呵斥道。 “皇爷，臣……臣有事秉奏。” 魏忠贤听到朱由检的话，赶紧以头抢地，恭敬回道。 “说！” “皇爷，昨夜杨镐杨大人昨夜……昨夜喝酒过量，去了。” 魏忠贤一脸悲戚道。 朱由检闻言，正拿着筷子享用早膳的手，忽的一顿，接着深深的看了眼跪在那里的魏忠贤。 下一刻，他猛地一拍桌案道：“魏忠贤！你好大的胆子！” “臣……臣有罪！” “锦衣卫李若琏罚俸一月！你魏忠贤罚俸三月！” 朱由检也是轻拿轻放，只是象征性的处罚了两人。 杨镐此人有功于社稷，但他的过大于功。 他指挥的两次大战，都以明军败北收尾。 萨尔浒一战更是葬送了大明的精锐之师，这是朱由检绝对不能容忍的。 现在以这种方式死去，无论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魏忠贤见皇帝没有真的生气，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暗道：“看来自己这次是猜对了。” “以后还是得找几个读书人做幕僚，崔呈秀就挺好，只是可惜了。” 就在魏忠贤胡思乱想的时候，朱由检顺手拿起盘子里的一个芝麻烧饼，扔给了魏忠贤。 “这么早入宫，还没用早膳吧？这个烧饼朕赏你了。” 后者一脸喜意的接过后，忙是谢恩道：“臣谢皇爷。” “行了，没事的话就退下吧，宣大那边的人这两天应该就进京了，对那些乱臣贼子的审讯，你东厂也要全程参与。” “告诉刑部，对这些人的处罚要从重、从快、从严！” “奴婢遵旨！” 魏忠贤忙是答应了一声。 “对了，杨镐的尸首让他的家人带回去安葬吧。” 朱由检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等魏忠贤走后，朱由检也草草用完早膳，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了坤宁宫。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两宫皇后也是忙的很，朱由检打算去看看。 “皇上驾到！” 随着方正化有些见礼的声音响起，周皇后和张皇后两女，也都赶紧迎了出来。 “臣妾（哀家）见过陛下。” 两女齐齐对朱由检施礼道。 “皇嫂，皇后免礼。” 朱由检对两女虚扶道。 一行人进入坤宁宫后，朱由检对两女问道：“这还没有几天就过年了，宫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臣妾和皇嫂的意思是，宫里今年的日子好过了，可以给宫里的太妃们制些新衣、首饰什么的。” “再给宫里的内侍和宫人每人发一两银子，就当是皇家给他们的红包了。” 周皇后看了眼张皇后，一脸微笑的朱由检说道。 第67章 罪囚进京，生员逼宫 朱由检趁着周皇后说话的功夫，也悄悄观察了一下两女的脸色，见两女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几天强了不少，心里也是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这人呐，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就得给他找点事做，不能太闲了。 等周皇后说完宫里的一系列安排后，朱由检补充道：“这是朕登基以后的第一个年节，內帑也不缺那点银子，朕的意思是索性放开了办。” “鳌山灯，烟火什么的都可以有，朕记得史书上说，武宗年间的鳌山灯最为壮观，以至于宫里的蜡烛都不够用，还需要去宫外采买。” “朕看过年这半个月，就在乾清宫前，也点上鳌山灯，放上烟火，让宫里人都乐呵乐呵，也能驱散一些宫里郁结的邪气。” 朱由检说完后，两位皇后皆是露出了迟疑之色。 “陛下，眼下不是海晏升平的时节，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张皇后开口对朱由检劝诫道。 周皇后也是连连点头。 朱由检却是摆了摆手道：“宫里能花几个银子？朕已经命人前往山陕收拢流民，赈济灾荒。” “辽东那边，朕也让人送去了军饷，你们不用为外朝的事担心。” “而且，你们以为朕之所以大操大办，就是为了享受吗？” “朕自有朕自己的打算。” 见朱由检这么说，两女也就都不反对了，而是将朱由检抛在一边，开始商议怎么布置宫内了。 朱由检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也就不再这里惹人烦了，摆驾返回乾清宫。 就像他对两位皇后说的那样，他这之所以要大操大办，是有更深层次的考虑的。 就在几天前，他已经命人传旨周王、福王、唐王、徽王等几位封地在河南的藩王进京。 打算趁着过年的功夫，和这些亲戚好好谈谈。 之所以选择河南这个地方，一是因为河南距离京城近，还有就是这里的藩王数量最多，再有就是河南的开封府，有自己的亲叔叔福王。 只要自己可以“说服”这位福王，那其他藩王绝对不敢再有二话。 朱由检就是要趁着过年的这个时间，好好的招待自己的这些叔伯兄弟，为此多花一些银子也值了。 就在朱由检想着，怎么算计自己这些亲戚的时候，那些被抓捕抄家的晋商、官员、士绅，以及他们的家人也被曹化淳给押解进京了。 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囚犯，刑部尚书薛国观也是忍不住暗暗咋舌，转身对站在自己身侧的魏忠贤问道：“魏公公，所有人都已经被押解进京了吗？” 魏忠贤撇了他一眼，语气不阴不阳道：“这事儿你得去问曹化淳，咱家也不是很清楚。” 薛国观闻言，也是无奈摇头，只是曹化淳曹公公还在队伍最后边压阵，想要见到对方，还得等一会而。 “大人，刑部的大牢根本就关押不了这么多人，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就在此时，负责接手这些罪囚的刑部左侍郎张九畴，来到薛国观的身前，对其低声说道。 薛国观转头对顺天府府丞刘志选问道：“刘大人，顺天府的大牢还能关押多少人？” “顶多再关押几百人。” 薛国观闻言，虽是有些失望，但还是对左侍郎张九畴吩咐道：“张大人，先往顺天府大牢送去一部分，剩下的本官再想想办法。” 张九畴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魏忠贤，还是没有多说，而是径直离去。 薛国观来到魏忠贤的身侧，微微躬身道：“魏公公，下官刚才看了花名册，此次被押解进京的钦犯足足有三千多人，眼下无论是刑部、还是顺天府都没有足够的牢房，用来关押这些人，这事儿还得您老人家拿个主意。” “咱家只是皇家家奴，这是你刑部，或者是你们三法司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是。” 魏忠贤现在处事极有分寸，只要不是皇帝的旨意，他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薛国观苦笑道：“厂公，您毕竟是皇上的身边人，这事儿下官听您的。” “至于大理寺和都察院，您也看见了，他们到现在都没露面，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魏忠贤闻言，眼中也是闪过一道狠辣。 按说，这样钦命的案子，涉案人员足足数千人，还牵扯到边军、地方官员、京官，都察院和大理寺都应该到场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两个衙门到现在都没有主事的人出现。 魏忠贤看着官道上那些囚犯，正欲说些什么，就见一名东厂番子火急火燎的乘马而来。 “督公！” 番子看见魏忠贤，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秉督公，城里出事了。” 魏忠贤的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回事？” “督公，大量国子监监生，以及士林中人，聚集在皇城外，反对朝廷对宣大之事大肆株连，现在正喊着要面圣呢。” 番子的话自然也被薛国观听到了。 他的脸色也会阴沉一片，别人不知道，他身为刑部尚书，可是看过完整卷宗的。 这些人中或许有冤枉的，但大部分人绝对是罪有应得。 倒不是说这些人全部都参与了走私、通敌，而是按照大明律，他们身为乱臣贼子的家人，享受了人间富贵的同时，也要承担事败的惩罚。 薛国观略一沉吟，对魏忠贤拱手道：“厂公，下官的意见是，这些人暂时不要进城了，先看押在腾骧四卫的军营，等解决了城内生员的事，再三司共审，您以为呢？” 魏忠贤闻言，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你去和曹化淳商议，现在是他提督御马监，腾骧四卫也归他管。” “下官这就去。” 薛国观没有再耽搁，直接登上一架马车，疾驰而去。 魏忠贤则是命人牵过马匹，向着皇城而去。 他魏公公今儿个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行逼宫之事。 而此时的紫禁城内，朱由检也接到了方正化的奏报。 “走！随朕去承天门！” 朱由检豁然起身，大步走出乾清宫。 第68章 圣人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站在承天门高耸的城墙上，朱由检冷眼看着底下数百名国子监监生，以及大量的书生、文士，心里满是怒意。 现在的他无比赞同朱元璋那条禁令。 天下军民皆可议事，唯独生员不许。 不只是他，大明第一宰辅张居正也有类似的言论。 能让两人都有这种想法，这里面绝对不能没有原因。 不过，此时的朱由检却是想的更多。 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初说的话，可不只是这一句，还禁止读书人结社立盟，不许私刻文章。 这些禁令，江南的东林可是全都犯了一个遍。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眼神愈发的冰冷了。 他转头对方正化问道：“魏忠贤呢？” 方正化还没来的及答话，承天门下就发生了慌乱。 城墙上的朱由检等人忙是向城下望去。 只见一大批东厂的番子，手持木棍等钝器，已经冲进了人群，正在城门下大杀四方。 人群的最后边，就是被人簇拥着的魏忠贤。 方正化眼睛一缩，低声对朱由检请示道：“皇爷，要不要奴婢去阻止魏公公他们？” 朱由检缓缓摇头道：“不用，这件事就交给魏忠贤处理吧。” 底下的这些文员、书生，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会是这些东厂番子的对手。 很快，承天门下就已经哀鸿遍野。 直到这个时候，朱由检才说道：“走，随朕下去看看，看看朕未来的肱骨们，究竟有什么诉求。” 方正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立即对自己手下的几名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这几名小太监都是他从净军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各个都是身材壮硕，武艺不凡。 “皇上驾到！” 随着这道唱和声，东厂的那些番子尽皆跪倒在地。 魏忠贤也是提着衣袍，一路小跑的来到了朱由检的身前，躬身道：“皇爷，您怎么还亲自出宫了？这事交给臣处理就好了。” 方正化不知从哪里找过来一张椅子，朱由检坐下后，对魏忠贤说道：“找个领头的来，朕听听是怎么回事。” “皇爷，都是一些书生之言，莫要污了圣听。” 魏忠贤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哀嚎的书生们，低声对朱由检说道。 “嗯？怎么？你魏忠贤想要阻塞圣听？” 朱由检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魏忠贤的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是，臣这就去。” 不敢再多说，魏忠贤转身离开。 “圣天子在此，尔等可以选出一个代表面圣。” 魏忠贤站在那里，对那些躺在地上打滚的生员们朗声喊道。 由于朱由检没有带天子仪仗，且距离有些远，所以这些生员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已经来了。 现在听魏忠贤这么说，这些人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大群人哗哗啦啦的就要往前挤，负责护卫的皇城禁军，立即如临大敌，立即挡在了圣驾之前。 方正化此时也是浑身肌肉紧绷，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人群。 “护驾！” 魏忠贤大喝一声，东厂番子们立即手持武器，把生员们给围了起来。 “朕就在这里，你们找个人向朕当面陈述即可。” 朱由检这时候也是起身，对人群喊道。 “学生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一众人亲眼见到，身着明黄色团龙袍的皇帝，立即齐齐跪伏在地。 朱由检没有让他们免礼，只是对魏忠贤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再次开口道：“皇爷日理万机，你们选个人出来。”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位年轻的生员站了出来。 “随咱家过来吧。” 魏忠贤上下打量他一眼，带着这人就来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学生，苏州府生员吴伟业，拜见皇帝陛下！” 自称吴伟业的年轻人，来到距离朱由检差不多两丈远的距离，恭敬的跪下施礼道。 或许是动作太大，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起来回话。” “谢陛下。” 吴伟业踉跄着起身，对朱由检谢恩道。 “说说吧，今儿个你们这么多人聚在朕的皇城外，究竟是因为什么？” 朱由检语气有些冷淡的对其问道。 吴伟业躬身道：“陛下，学生等今天之所以聚集在这里，盖因厂卫横行，肆意钩织罪名，以至张家口、山西、京城，数千商贾、朝臣被无辜下狱，此举乃是祸国殃民的暴行，学生等恳请陛下彻查！” 听完吴伟业的话，朱由检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 “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朱由检的声音，依旧是无悲无喜。 吴伟业再次拱手道：“陛下，厂卫在京城、在北境大肆抓捕，横行无忌这些学生们自是看在眼里。” 朱由检继续问道：“那些罪臣，乱臣贼子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厂卫为什么要去宣大拿人，你知道吗？” “皇上，学……” “这些，你，以及今天和你一起来这里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只是受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蛊惑，就来朕的皇城，向朕逼宫！” “圣人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教导你们无君无父？” “教导你们公然违抗太祖禁令？” 朱由检一番话，直接让吴伟业脸色大变。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生员，而不是宦海沉浮的官油子，还是要脸的，被皇帝这么呵斥，当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朱由检也不搭理他，而是起身对魏忠贤吩咐道：“魏忠贤，今儿个所有参与逼宫的人，全部革除功名，取消所有优待，有一个算一个，朝廷永不录用！” “臣遵旨！” 听见这道旨意，魏忠贤立即躬身称是。 再次看向一众生员的眼神中，满是嘲讽之色。 而那些生员们呢？ 此时已经傻了。 但旋即就哭天喊地起来。 “陛下！我等无罪！” “昏君！昏君！” “这是暴政！” “陛下此举是在自绝于天下臣民！” …… “放肆！再有胆敢污蔑天子者，皆下诏狱！” 听见这些人喊出来的话，魏忠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朱由检这个时候又对方正化说了一句。 第69章 召崔呈秀进京 “方正化，告诉他们，明日三法司会同锦衣卫、东厂，就在这里公审此次活罪的官员、以及那些商贾、士绅，在京军民、生员皆可旁观。” 朱由检说完后，就径直返回了皇宫。 方正化也运足了气力，把皇帝的旨意宣读了出来。 等方正化宣读完旨意后，在场的数百名生员竟是逐渐的安静下来。 魏忠贤不屑道：“一群受人蛊惑的蠢材，明儿个咱家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讥讽完这些人，他又对自己手下的番子，以及皇城禁军吩咐道：“来人！此乃宫城门口，让这些人都滚蛋！” 已经被皇帝剥夺了生员身份的众人，这下子也不敢再在这里逗留了，在东厂番子和禁军的驱赶下，四散而去。 回到乾清宫的朱由检，立即命人传召三法司的堂上官，以及魏忠贤等人。 仅仅只是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收到旨意的几人就来到了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 “今日发生在承天门外的事，都听说了吧？”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对几人问道。 “回陛下，这件案子的卷宗，臣已经看过了，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没有任何漏洞。” 刑部尚书薛国观第一个说道。 大理寺和都察院，摆明了是不想掺和这件事。 毕竟，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了。 大明立国两百余年，除了太祖和成祖时期，很少有这种数千人涉案的大案要案，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人攻讦。 在两人的心里，这样的案子，还是交给厂卫去处理的好。 朱由检见两人不说话，语气顿时冷了几分，问道：“大理寺和都察院是什么意思？” “陛下，臣……臣还没来得及看卷宗，不敢妄言。”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躬身解释了一句。 “朕不听你们的解释，朕的旨意已经发了出去，明日在承天门外对本案为首的几人，进行三司会审，朕不希望出任何岔子，现在你们就立刻回去准备！” “是，臣等遵旨！”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又对魏忠贤问道：“厂臣，对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魏忠贤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皇爷，这背后一定有某些人的影子，臣觉得可以查一查。” 朱由检却是摇头道：“有某些人的影子，是一定的，但查就不用了。” 之所以不让魏忠贤去查，只因为朱由检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算账的时候。 不过，现在确实有件事，需要魏忠贤去办。 他的目光落在魏忠贤的身上，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崔呈秀现在在做什么？” 魏忠贤听到崔呈秀的名字，心里顿时一紧。 “皇爷，崔呈秀乃是罪臣，臣和他现在没有任何联系，还请皇爷明察。” 魏忠贤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提起这人，赶紧先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朱由检却是笑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此人是你魏忠贤的头号智囊吧？” “皇爷，臣……臣之前只是受其蒙蔽这才信重于他，还请皇爷……” 朱由检伸手示意他闭嘴，继续道：“让他尽快进京一趟，朕这里有件差事要交给他。” “臣……啊？” 魏忠贤听见皇帝召崔呈秀进京，神情中满是错愕。 “去吧，准备明日的公审去吧，有些事还是得厂卫来办。” 朱由检对其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魏忠贤离开暖阁后，一直在想皇帝召崔呈秀进京的意图，但想了半晌，还是一无所得，索性也就不再纠结。 出了紫禁城后，魏忠贤当即对等候自己的李朝钦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蓟州，让崔呈秀立即秘密进京。” 李朝钦闻言，也是神情一惊，旋即低声道：“干爹，让崔大人进京，陛下那里会不会有问题？” 魏忠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这就是皇爷的旨意，速去，路上莫要耽搁！” 听到是皇帝的旨意，李朝钦这下子不说话了，应了一声，把魏忠贤亲自扶上车架，自己也翻身上马，招呼几个番子，就向着东边疾驰而去。 左右蓟州距离京城很近，他也不用准备什么。 再说曹化淳这边，在将所有罪囚暂时关押在四卫军营地后，也是骑上快马，直接进城。 没用通报，他就在暖阁见到了朱由检。 “皇爷，臣这段时间可是想死您了。” 一进入暖阁，曹化淳就对朱由检哭天抹泪道。 “行了，朕知道你此行辛苦了。” “如何？那些人都安置好了？”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奏折，对曹化淳问道。 “回皇爷的话，都暂时安置在四卫军的营地了。” “嗯，也行，待明日公审后，再按律处置吧。” 朱由检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 相较于刑部大牢，或许四卫军的军营会更牢靠。 “皇爷，臣还有一件事想要秉奏皇爷。” 曹化淳看了眼朱由检，舔着脸说道。 后者没有答话，曹化淳自顾自的继续道：“皇爷，臣从北边带了几千人回来，现在就在路上，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抵京了。” 朱由检这下子安奈不住了，有些好奇的问道：“几千人？都是什么人？” “皇爷，这些人都是从臣在北地招募的勇士，还有一部分是宣大的兵卒，也被臣给带回来了。” 曹化淳一脸得色的对朱由检禀报道。 后者闻言，顿时有些狐疑起来，开口问道：“你把宣大的士卒带回来，孙传庭就没说什么？” “这件事，臣已经和孙大人通过气，他也答应了。” 曹化淳说完后，朱由检也就放心了，只要不是把人强行拐带回来的就行，剩下的事，他这个皇帝也没兴趣知道了。 “朕知道了，就把他们编入四卫军吧。” “臣谢陛下。” 曹化淳见皇帝这么痛快，也是喜笑颜开。 当然，在他临走之前，朱由检还交给他一项差事，那就是明日带领四卫军守护公审秩序。 曹化淳自是没有任何的异议。 翌日，一大早，公审正式开始。 第70章 凌迟处死! 距离年节仅有两天了。 京城的百姓们，原本都在各自准备着过年。 但公审的消息传出来，还是有大量的百姓聚集在了承天门外。 已经得到旨意的禁军，也暂时放开了管制，允许百姓靠近皇城。 朱由检没有露面，而是就在乾清宫，等着公审的结果。 晋商走私，通敌这件事证据确凿，只要将他们的罪证公之于众，天下百姓绝对会对他们恨之入骨。 这一点，朱由检还是很有信心的。 皇城外。 一个巨大的的高台上，三法司的堂上官，以及魏忠贤这位东厂厂公，已经正襟危坐。 看着底下越来越多的人群，刑部尚书薛国观低声对另外两人问道：“两位大人，我们开始吧？” 都察院的曹思诚，以及大理寺的张九徳两人，昨晚连夜看过卷宗后，心里也是放下了担忧，闻言，齐齐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啪！” 薛国观拿起惊堂木，往桌案上一拍，起身道：“本官刑部尚书薛国观，受皇命会同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共同审理晋商八大家走私案，公审正式开始，现在带人犯！” 随着薛国观的话说完，人群也都安静下来。 随后，晋商八大家的家主被刑部的差役给押解上来。 “罪囚王登库、范永斗……尔等通过张家口，向蒙古、建奴大肆走私朝廷明令禁止的铁器……” 薛国观上来，先是把八大晋商的罪名给宣读了一遍。 底下的人群听后，瞬间沸腾起来。 “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可怜我那堂兄就是在辽东战场，这些人竟是把粮食卖给他们，真是该死！” “鞑子和建奴那是什么人？是我大明的敌人，这些人竟然还卖给他们武器？这是想要干什么？” “卖国贼！汉奸！” “这样的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我们都吃不上粮食，他们还把粮食卖给鞑子和建奴！” …… 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声，昨天那些被鼓动的生员们，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台上收审的八人，此时也都是脸色惨白。 但他们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他们希望自己这些年养的那些官员，这个时候可以出手帮自己一把。 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无论是宣大地方，还是京里，凡是和他们有勾连的大臣、将军、士卒，全部被捉拿下狱了。 就连前内阁首辅黄立极，当今天子的潜邸老人王德化都没能幸免。 薛国观宣读完他们的罪状后，就命人带上人证、物证。 在大量的证据和供词面前，这些人也都是无从辩驳。 看到那些书信、账簿、供词，周围围观的百姓愈发群情汹涌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喊着，要凌迟了这些人。 声音大到即使是在宫里的朱由检，都能隐约听到。 “肃静！” “肃静！” 负责维持秩序的四卫军军卒，以及一干锦衣校尉，齐齐大声呵斥，这才让场面安静下来。 薛国观和另外两人，此时也是有些心忧。 他们还真担心，会引起什么踩踏之类的严重后果。 三人对视一眼，薛国观对不远处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魏忠贤问道：“厂公，您看……？” “咱家只是全称旁审，主审是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 三人闻言，低声商量了两句，最后还是薛国观站起身，朗声道：“关于王登库、范永斗……等人非法走私物资，里通外国之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现在本官宣布，此八人凌迟处死，其家人交付有司，审问定罪！” “杀了他们！” “陛下万岁！” “杀了他们！” “陛下万岁！” …… 随着薛国观的判词出来，整个承天门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至于吴伟业他们这些人，此时已经是脸色惨白。 经过今日的公审，他们也都反应过来，自己这些人是被人给骗了。 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辛辛苦苦读书，十年寒窗，最后落得一个剥夺功名，永不录用的下场，这又怪得了谁呢？ 再说台上，再八人的哀嚎声中，薛国观三人又开始继续审判其他涉案人员。 这其中都是以商贾、士绅，以及一些低阶官吏为主。 至于黄立极等朝廷高官，以及军中的一些人，这次并没被公审。 毕竟这里面还牵扯到其他一些事。 最紧要的一点就是，朱由检要脸。 堂堂内阁首辅和商贾勾结，出卖大明利益，说出去大明的脸都要丢尽了。 因为涉案的人数实在太多，公审一直到下午才结束。 这还是在魏忠贤已经将所有证据，以及供词都准备好的情况下。 等公审结束后，薛国观他们将判决结果写成折子，三人签字画押后，立即递给宫里。 朱由检没有让内阁和司礼监插手，自己亲自朱笔批复“可”。 这下子，晋商的案子算是彻底结束了。 只能过了年，就可以正式行刑了。 对此，许多的京城百姓还有些不满。 许多人还想着年前再看一场剐人的大戏呢，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国子监。 吴伟业正在收拾行李。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骏公。” 吴伟业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身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好友国子监监生龚子明。 “远亮兄，你怎么过来了？” 吴伟业有些好奇的对来龚子明问道。 龚子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他放在床上的行礼。 吴伟业语气有些萧索的说道：“远亮兄，看来你是对的，当日……” “骏公，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龚子明抬手，打断了吴伟业的话，一脸关切的对其问道。 吴伟业苦笑道：“小弟以后就回乡读书，等着看我大明在陛下的手里再次中兴。” 闻言，龚子明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左右也不差这一天，今儿个我和几位同窗为骏公送行。” 说着，他就上前拉住了吴伟业的胳膊。 “远亮兄，吴某乃是戴罪……” “戴什么罪？走吧。” 龚子明不由分说，拉着吴伟业就离开了屋舍。 第71章 诸王抵京 德胜门外的大校场。 李邦华已经连续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 在彻底理清了京营三大营的确切数量后，他就和张维贤一起，带着兵部的官吏们，开始考核所有士卒。 按照李邦华亲自制定的考核标准，三大营所有士卒，年纪不得超过二十五岁，力气也不能小于二百五十斤。 还得能够射箭，放炮。 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才有资格留在京营。 当然了，这些士卒的待遇，在请示过朱由检后，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直接和辽东的边军差不多。 原本每名普通士卒每月军饷一两二钱，在经过李邦华奏请后，朱由检大笔一挥，额定每月二两银子。 这样一来，京营中的普通士卒们，尤其是那些仅剩的精锐兵士，无不是对李邦华的改制极为的拥护。 当然，这也让那些勋贵，以及京营的某些将领们愈发的心焦起来。 按照李邦华这个弄法，他们早晚要失去在京营里的所有利益。 戎政.府，李邦华看着桌案上的名册，最后长长的吐出一口子浊气。 张维贤放下手里的茶盏，揉了揉自己小腿，对李邦华问道：“孟暗，如何了？三大营符合考核条件的有多少？” 李邦华脸色凝重道：“国公，五军营的九万人，经过清查，只有五万多，这其中能称得上精兵的，只有不足八千。” “三千营和神机营还没来得及考核，下官估计，情况可能还不如五军营。” 闻言，张维贤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孟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京营荒废至此，想要重塑成祖时期的威名，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也莫要太过着急了。” “后日就是年节了，先把这个年过去再说吧。” 听到张维贤这么说，李邦华也是点了点头。 收拾一番后，两人齐齐离开大校场。 …… 宫里，乾清宫前已经点起了巨大的鳌山灯。 内官监掌印太监李国辅，站在朱由检的身后，语气有些激动的禀报道：“皇爷，奴婢已经命人在宫外采购了大量的火烛，足够让宫里的贵人们用到开春了。” 朱由检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鳌山灯，以及在鳌山灯周围欢笑的宫人们，微微颔首道：“年节期间，宫里所有的花费，全都要账目清晰，以备朕查阅。” 听到皇上这么说，李国辅顿时只觉浑身冰凉，赶紧躬身道：“奴婢遵旨！” 朱由检只是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返回了暖阁。 “方正化。” “奴婢在。” “福王他们到哪里了？” 朱由检坐到软榻上，闭着眼睛对伺候在旁的方正化问道。 后者躬身回道：“算算时日，福王和唐王他们最近两三日就应该进京了。” “到时候让礼部派员……不，让礼部尚书亲自去城外二十里迎接。” 朱由检打算和自己这几门亲戚好生谈谈，自然是要先把面子功夫做足了。 以免有人说他这个皇帝刻薄寡恩。 方正化也是一一记下。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腊月二十九。 也就是在这一天，受到朱由检召见的周王、福王、唐王、郑王、潞王几位藩王也终于进京了。 礼部尚书来宗道虽是心里不乐意，但还是亲自带着人出城二十里迎接诸藩。 其实，按照大明祖制，是绝对不允许两位，及以上的藩王同时进京的。 藩王进京朝见，只能是一个个的轮流来，但朱由检这次显然是打破了这一祖制。 不过，这说到底还是皇家的家事，蔓草文武现在也没工夫和皇帝掰扯这件事。 而且，朱由检召见河南诸藩的旨意，并没有经过内阁和六部，他们想反对也没有机会。 礼部命人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礼部员外郎袁继咸，此时站在来宗道的身后，轻声说道：“部堂大人，您说陛下这大年下的，召这么多藩王进京是什么意思？” 来宗道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说道：“谁知道我们那位陛下又在想什么？左右不过是皇家的家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要太过较真了。” 袁继咸虽是有些不太赞同对方的说辞，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位新帝登基后，可以说是性情大变，朝里又有魏忠贤，这条随时会跳出来咬人的疯狗，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 时间临近中午，就在袁继咸等得有些急躁的时候，一队快马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来到帐篷前，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 来宗道和袁继咸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也都迎了出来。 “秉部堂大人，诸王车架距此已不足五里。” 骑士躬身对来宗道并报道。 后者闻言点了点头，对身侧的袁继咸吩咐道：“开始吧。” 随着来宗道的命令传达下去，礼部的一众官员也都整理衣衫，教坊司的乐工们也起来了雅乐。 很快，数架豪奢的车队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来宗道见诸藩竟是聚在一起，共同进京，眉头一下就紧紧皱了起来。 不过，不等他多想，这数架车架就已经来到了近前。 来宗道立即带着礼部诸官上前。 此时，为首的一架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白发老者。 紧接着，其他几辆马车上，也各自走下来数道身影。 不用想，单单是这些人身上穿着的大红色衮龙袍，也知道这几位就是正主了。 “下官礼部尚书来宗道，见过诸位殿下。” 别看来宗道是礼部尚书，但他也就见过福王朱常洵，其他几位藩王，他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好在诸王的仪仗上，都写有王号，根据上面硕大的字体，来宗道也是很快就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 为首年纪最长的是唐王朱硕熿。 这位唐王不只是年纪大，辈分也高，是和世宗皇帝一辈的人。 当今皇帝的爷爷万历皇帝，见了这位也得称呼一声王叔祖。 其次按年级排，依次是周王朱肃溱、福王朱常洵、潞王朱常淓、郑王朱翊铎。 当然，这次这些藩王进京，不只是这些藩王自己，他们各自还带了不少的护卫、内侍等。 第72章 咱们那位陛下不是吃哑巴亏的人 甚至唐王朱硕熿还带了自己的小妾，沿途照顾自己。 福王朱常洵更是全家出动，王妃邹氏、王世子朱由崧也一起进京了。 来宗道依次见礼后，才邀请诸王进城。 按制，他们这些藩王进京，应该是住在成祖皇帝修建的十王府。 为此，朱由检还专门命内官监把十王府好生修缮、打扫了一番。 将诸王以及他们的扈从，家人都安置好后，来宗道就巴巴地的去紫禁城缴旨去了。 来到乾清宫前，看到那如山的鳌山灯，来宗道也是暗暗咋舌。 进入暖阁后，来宗道说完诸王进京的事，又提起了外面的鳌山灯。 “陛下，臣刚才进宫的时候，看见乾清宫外点起了鳌山灯？”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来宗道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皇家自该有皇家气象，只是这规模是不是太大了？” 他尽量用比较委婉的言辞，对朱由检劝谏道。 后者闻言，却是笑了，还说了一句让来宗道摸不着头脑的话。 “卿不用担心，宫里今年年节的花费，会有人替朕出的。” 听朱由检这么说，来宗道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他告辞离开后，出了紫禁城，灵光一闪想到了今日进京的诸王，嘴角瞬间就扬了起来。 大明的藩王可都是有钱的很，尤其是那位大腹便便的福王，更是家底丰厚。 看来他们几位这次进京，是要好好出一把血了。 回到礼部衙门，来宗道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袁继咸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部堂大人，这大过年的，陛下可是给我们礼部找了一群活祖宗来。” 来宗道顿时眉头一紧，厉声呵斥道：“怎么说话的？为人臣者岂能背后议论君王？” 袁继咸登时不敢说话了。 来宗道这才接着说道：“怎么回事？” “部堂大人，这么多人进京，人吃马嚼咱们就不说了，那福王妃和唐王侧妃，竟是张嘴就要辽东的野山参、南海的黄鱼胶、还有东阿的阿胶、四川的蜀锦，这是做什么？吃大户？” “一个亲王侧妃，竟还让我礼部提供兽金炭？她够格吗她？” 袁继咸也是被气坏了，皇帝他不敢说，藩王他还不敢喷两句吗？ 来宗道闻言，却是笑道：“无妨，毕竟都是我大明的藩王，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既然王妃已经提出来了，那就照办就是了。” “大人！” 听来宗道这么说，袁继咸顿时急了。 “藩王进京朝见，沿途花费全部自理，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 来宗道幽幽的说了一句。 袁继咸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大人，这是说沿途，可没说进京之后的事，到时候他们要是不认账，那我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来宗道却是笑道：“放心吧，咱们那位陛下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 “他们要什么就提供什么，没有的就去采买，采买不到的就去宫里借！” “大人，这么干真的没问题吗？” 袁继咸还是有些不放心。 “去吧！” 眼看要下值了，来宗道也不想继续和他啰嗦，挥了挥手让对方退下。 不过，就在袁继咸马上就要离开正堂的时候，来宗道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供给全部登记造册，价格翻倍。” “啊？” 袁继咸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不过，来宗道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大年三十。 朱由检在奉天殿宴请群臣。 随着方正化的唱和声响起。 大殿内的群臣齐齐跪倒，对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大礼参拜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卿免礼。” 朱由检此时的心情不错，笑呵呵的对群臣虚扶道。 “谢陛下！” 等群臣起身，分头落座后，朱由检这才继续道：“诸卿，眼瞅着天启七年就要过去了，过了今晚就是崇祯元年，朕在这里先祝诸卿新年康泰。” “臣等祝陛下福寿万康，愿我大明江山永固！” 奉天殿，以及坐在殿外的群臣，也都齐齐对朱由检拱手施礼。 “好！那朕就希望在新的一年，你我君臣同心协力，中兴大明！” “大明万胜！” “传膳。” 随着朱由检这两个字说完，新年酒宴正式开始。 而随着一道道美食，被宫人送到每人面前，奉天殿内也响起了丝竹之声。 这个时候的皇宫赐宴规矩很大，整场酒宴就只有九杯酒，九杯酒喝完，就代表着酒宴正式结束。 整场酒宴都会有礼部的官员来负责掌控节奏，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都有着严格的归规定。 以至于，朱由检在酒宴进行到一半，就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好在这场宴会并没有进行太长时间，仅仅一个时辰后，酒宴就正式结束了。 回到东暖阁，原本有些醉意的朱由检，在宫人的伺候下，用凉水洗漱后，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方正化，宣诸王入宫，朕今晚在乾清宫为诸王举办家宴。”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立即安排人去传旨去了。 稍顷，几位藩王就拖家带口的入宫了。 朱由检也是离开暖阁，准备前往奉天殿。 不要问为什么还是在奉天殿，问就是祖宗规矩。 不过，在前往奉天殿前，朱由检还留了点小心思。 他命人取来了太祖皇帝留下的大圭。 所谓大圭，就是用一块白玉雕刻的手持玉板。 上面刻着八个大字“奉天法祖，世世相传。” 这块玉圭，乃是皇帝在一些重大场合才使用的礼器。 按说召见几位藩王，根本用不到这东西。 但这块玉圭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代表大明列祖列宗。 当朱由检手持这块玉圭的时候，不用对自己的宗室长辈行礼。 就算是面对朱硕熿，他也不用行晚辈礼。 别怀疑，大明的规矩就是这样，藩王在奉天殿以君臣之礼见过皇帝后。 皇帝还要在偏殿，以晚辈身份向宗室长辈见礼。 朱由检一个从后世而来的灵魂，这一世又是皇帝，不习惯对别人行礼，所以才带上了玉圭。 等他抱着玉圭来到奉天殿后，几位正在说笑的藩王，当即整理衣冠，对着朱由检行五拜三叩之礼。 第73章 嫡长者必居诸位 朱由检此时也是一身朝服，神色肃穆的抬手道：“诸王免礼平身。” 诸王起身后，朱由检接着说道：“诸王请坐。” “谢陛下！” 大家虽然都是一家人，但毕竟是君臣有别。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起什么幺蛾子。 就算是朱常洵这位朱由检的亲叔叔，也得老老实实的见礼。 等几位藩王分头落座后，朱由检对年纪最大的唐王朱硕鐄说道：“唐王，朕没想到这次您老人家竟是亲自进京了，朕心甚慰。” “皇上言重了，臣是我大明的藩王，是皇上的臣子，收到圣旨就算是天下下刀子，臣也得进朝见陛下。” 场面话大家都会说，见这位小皇帝对自己很尊重，朱硕鐄也是赶紧恭维了几句。 朱由检听后，也是微微颔首。 接着，他又转头对福王朱常洵说道：“福王叔，朕听说这次福王妃和世子也进京了？” “回皇上的话，臣此次受诏进京，想着让王妃和世子见见母妃，还请皇上允准。” 朱常洵说完后，又起身对朱由检躬身施了一礼。 虽说当年有过立储之争，但毕竟是自己失败了，朱常洵也不得不对自己这个侄子低头。 朱由检笑道：“平民百姓家都是儿媳侍奉婆婆，此乃人伦，朕自是不会坐那恶人。” “方正化，去十王府传旨，请唐王侧妃、福王妃和福王世子入宫，命皇后和皇嫂在宫里设宴，让太妃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命人前去传旨了。 “臣谢陛下！” 朱常洵又是感谢了一番。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你我虽是有着君臣之别，但说到底都是一家人，福王叔也不用谢来谢去的。” 对福王说完后，朱由检又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几位藩王的身上，笑道：“郑王、潞王、周王，你们也不用客气，都放松一些。” 相比福王朱常洵和潞王朱常淓、郑王朱翊铎，周王和唐王算是距离大宗血脉最远的了。 朱由检对每位藩王都是热情的招应了一番，这才命人传膳。 朱由检举起银制的酒盏，对诸王举杯道：“既是家宴，那就不要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了，你我君臣先共饮一杯。” “臣等敬皇上。” 几位王爷也都齐齐举杯。 在没有了礼部官员在场的情况下，这场家宴的氛围，要比今日中午那场酒宴好的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由检似是不经意间对唐王朱硕鐄问道：“唐王，唐王世子这次怎么没有随您一起进京？” 朱由检此话一出，朱硕鐄手里的筷子，忽然掉在了地上。 其他几人，也都把各自的目光，落在了老唐王的身上。 大家的封地都在河南，谁不知道谁的那点事儿？ 你唐王宠信侧妃，想要废除世子，改立侧妃的儿子继承唐王尊位，为此还不惜将世子和世子的儿子给囚禁了起来。 这些事，在场的几位藩王谁不清楚？ 他们现在都想看看这位唐王殿下，打算怎么向皇帝解释。 朱由检自是知道这件事情始末的。 还知道那位世孙，还会在崇祯二年己巳之变的时候，招募三千士卒进京勤王。 后来被历史上的一根绳儿，给囚禁了数年。 等到甲申国变，这位世孙又南下福建，成了后来的隆武帝。 没错，这个自幼被自己祖父囚禁，长大又被皇帝囚禁的倒霉蛋儿，就是隆武帝朱聿键。 不过，这一世，朱由检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宗室子弟了。 其实不只是他，大明宗室里也是有不少能人的，毕竟庞大的基数在那里。 朱由检现在就想从数量庞大的宗室子弟中，选出一些人，让他们入仕为官，入伍从军。 甚至还可以以朱家子孙为班底，打造出一支朱家子弟兵。 这支队伍上了战场，以他们的身份，无论是面对农民军，还是面对建奴，他们都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战。 而且，以血脉为纽带组成的军队，还有一个最大的有点，那就是耐苦战。 就像是戚继光的戚家军，卢象升的天雄军。 大家都是亲戚连着亲戚，一人战死，就会激起其他人的战意。 这件事，朱由检在自己的心里，已经盘算了许久了。 这也是他要召河南诸藩进京的原因之一。 再说回唐王朱硕鐄这边，他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只是无意问起。 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绪，这才对朱由检说道：“回皇上，世子身体不好，臣此次进京就没有带来，还请皇上见谅。” 朱由检闻言，皱眉道：“朕怎么听说世子是被囚禁起来了呢？” 这句话一出，朱硕鐄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幸亏旁边伺候的内侍扶了一把，这才坐稳了身子。 朱由检当即对内侍训斥道：“狗东西！你就是这么伺候唐王的吗？” “滚下去！自领十廷杖！” “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 内侍立即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 方正化眼睛一瞪，怒喝道：“滚出去！”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出了奉天殿，接着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廷杖？那是什么？ 唐王朱硕鐄此时也是反应过来，几步就来到大殿中央，跪倒在地道：“皇上，臣……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见皇帝都已经知道了，朱硕鐄也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朱由检闻言，当即大怒道：“唐王！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太祖皇帝有言，嫡长者必居储位，你竟敢公然违背太祖定下的皇明祖训，朕看你唐藩是好日子过够了！” “臣也是一时糊涂，请皇上恕罪！” 朱硕鐄此时真吓坏了，万一皇帝真的废除了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不只是他，其他几位藩王此时也都是惊惧不已。 这件事唐王办的这么隐秘，竟然都被皇帝给发现了，那自己干的那些事，皇帝是不是也知道了？ 这里面最无所谓的，可能就是潞王朱常淓了。 第74章 朕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说起来，这位年轻的潞王虽然也是朱由检的叔叔，但却只比朱由检大三岁。 最重要的，朱常淓这个人老实。 他不像他那位嚣张跋扈的父亲朱翊鏐。 幼年继承王位的朱常淓，喜好书画、音律，在封地也是很少为非作歹。 现在见皇上发怒，其他几位藩王都战战兢兢，他则是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看着其他几人表演。 朱由检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朱硕鐄的身上。 “罢了，眼瞅着就是年节，明年就是崇祯元年了，朕也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 朱由检这番话一出口，不只是朱硕鐄，就是其他几位藩王也都是齐齐松了口气。 “这样吧，朕现在就命人前往南阳，把世孙带进京。” 朱硕鐄听后，忙是说道：“皇上，臣的嫡长孙性格顽劣，恐惊扰了陛下，要不就让他留在封地吧？臣回去之后就修书一封，放世子和世孙出来，还请皇上放心。” 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孙子进京，但直觉告诉他，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朱由检却是眉毛一竖，冷声道：“朕担心这位唐王世孙，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唐王府！” 他这句话就有些杀人诛心了。 不过也不是无的放矢，朱聿键的老爹，那位被囚禁起来的唐王世子，最后不就被他的异母弟给毒死了吗？ 朱硕鐄听朱由检这么说，眼中闪过一道惊恐之色，忙是再次叩首道：“臣不敢！”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臣……臣遵旨！” 朱硕鐄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朱由检的目光，又在其余几人的身上扫过，见除了朱常淓之外，其余三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行，知道怕就行。 见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朱由检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对一旁的内侍喊道：“混账奴才，还不把唐王殿下扶起来。” 几名内侍见状，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即上前，合力把已经浑身无力的唐王朱硕鐄给扶了起来。 等其重新坐下后，朱由检接着说道：“诸王可知朕为何将你们同时召进京吗？”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精神瞬间就绷紧了。 就连朱常淓也放下了手里的银制酒盏。 朱由检继续道：“诸王都是朕的宗亲，朕也就不瞒诸位了，现在朝廷的情况很不好，外有北方的鞑子年年袭扰，辽东的建奴也是虎视眈眈。” “内有陕北民变，西南土司也是不甚安稳，各地粮食减产，百姓衣食无着，朕每每思之，心急如焚。” 底下的几位藩王皆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不过旋即又隐了下去。 “朕的意思是明年的宗室定额银，朝廷这边先停一停。” “诸位也体谅一下朕和朝廷的难处，如何？” 朱由检说完后，眼神定定的看着坐在那里的几位藩王。 几位藩王此时也是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此次进京竟然是有这么大的一个坑等着自己。 “皇上，这件事……朝廷……朝廷已经决定了？” 福王朱常洵语气有些迟疑的问道。 朱硕鐄刚才刚被敲打了一番，此时也不敢说话，在场的几位藩王，又只有他和皇帝关系最近，自然是由他来回话了。 朱由检却是脸色一正道：“此乃朕和诸位宗亲的家事。” 他这话一出，几位藩王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小皇帝的意思是，这件事他自己说了算，不用经过朝廷公议了。 那还说个什么？ 原本他们还指望，朝廷里有人替自己这些人张目呢，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周王朱肃溱起身道：“皇上，宗室子弟众多，且都不事生产，如果朝廷停止发放禄米、银子，臣怕会有大量宗亲陷入窘境，这一点还请皇上明察。” 在他说话的时候，朱由检一直看着他，等他说完后，朱由检缓缓点头道：“周王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各家亲王府不是都有各自的土地和产业吗？” “就如河南，几乎半数土地都在诸位的名下吧？” “福王叔，据朕所知，当初你就藩的时候，神宗皇帝可是赏赐了不少的田产。” “甚至因为河南布政使司的土地不够，还把湖北、山东的部分土地划在了福王府名下？” 朱由检这话说完，朱常洵当即反驳道：“皇上，这都是谣言，臣等名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土地？” “而且每家王府都是人口众多，那点土地的产出，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若果朝廷停止发放禄米和定额银，那一定会有大量宗室冻死饿死，届时我皇家的颜面何存？” 他这番话说的是又快又急。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福王叔，朕知道你急，但是你别急，朕这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吗？” “皇上，臣等也知道眼下国事艰难，臣愿捐献两万两白银以资国用，只是这定额银和禄米万万不能停啊，皇上。” 朱常洵和他老子神宗万历皇帝一样，都是嗜钱如命，见皇帝要停发俸禄，也顾不上君臣之礼了。 郑王朱翊铎，这位朱由检的叔爷爷也是躬身道：“皇上，郑王府也愿捐献两万两白银，只请皇上收回成命。” 周王朱肃溱也是赶紧附和道：“皇上，周王府分封时间长，宗室人口多，臣愿意捐献五万两以资国用，只求皇上收回成命。” 朱硕鐄见状，也是一咬牙，开口道：“皇上，大明亲王府，现三十有二，单我们几人代表不了其他诸藩，还请皇上明鉴。” 他倒是不敢直说反对，而是说自己代表不了全部宗藩，那意思是就算你今晚强逼我们同意，那其他人也一定会闹出乱子。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朱常淓的身上，语气平淡的问道：“潞王叔，你呢？你潞王府是什么意思？” 朱常淓先是看了眼其他几位藩王，轻叹一声，然后对朱由检说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朱由检听后，倒也不恼，而是笑了出来。 第75章 面南坐北，临朝称制 “诸王，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孝宗皇帝、世宗皇帝、神宗皇帝都先后解除过朝廷对宗室的各项禁令。” “只是为什么一直到天启年间，才有宗室子弟参加科举呢？” “而且还都是宁藩的后人，难道其他家的子弟都是愚钝之人吗？” 朱由检说的倒是实话，明朝的历代先皇，也都看出宗室的问题了。 包括世宗嘉靖、神宗万历，都是不止一次的，想要彻底的解决日益庞大的宗室群体，但最后的结果都不是很理想。 底下的几位藩王听后，也都是有些无言以对，总不能说各家子弟都习惯了不劳而获，不想从事生产吧？ 朱由检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关窍，之所以提起这件事，也是为下面他要说的话，进行一下铺垫。 “诸王，朕对这个问题也曾认真的想过，之所以宗室子弟不愿从事生产，不愿从军、科举、经商，无非就是担心朝廷剥夺他们的宗籍。” “那朕可以向天下宗藩保证，只要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那皇家宗谱就会一直有他们的名字。” “臣等多谢陛下体谅！” 几位藩王一听，当即齐齐对朱由检实力谢恩。 朱由检却是抬手道：“先不急，朕也是有条件的。” “自崇祯元年开始，朝廷将会停止向各藩，发放定额银以及禄米。” “陛下！不可，臣请陛下开恩！” “臣请陛下开恩！” …… 几位藩王听到朱由检这么说，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大声哀嚎起来。 “陛下！您这么做，就不怕太祖高皇帝怪罪吗？” 朱常洵此时也顾不上君臣之礼了，当即就喊了这么一句。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如果大明亡了，太祖高皇帝就不会怪罪了吗？” “陛下，赡养宗室乃是太祖、成祖定下的祖制，还请皇上三思！” 周王朱肃溱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说话，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朱由检端起面前的酒盏，把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朕就和诸位明说了。” “这天下宗藩，朝廷是绝对不会再养下去了！” “就算是朕的儿子，等其就藩后，朝廷也不会再给他一两银子，一颗米粒！” 见几人又要说话，朱由检又接着说道：“你们也别急！” “朕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真正坐南朝北，临朝称制的机会！” 朱由检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底下的几位藩王顿时愣在了那里。 “临朝称制？” 朱常洵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没错！就是临朝称制，像前汉的诸侯王一样，手握封国的财权、税权、兵权、政权，做一个真正的藩王。”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这几位藩王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就连一直以来最是淡定的朱常淓，也是眼神发亮。 朱由检见状，又加了一把火：“就算是仿效朝鲜，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一出，福王朱常洵再也忍不住了。 当即拱手问道：“敢问陛下，臣等需要做什么？” 朝鲜，那可是朝鲜。 前汉的藩王实力确实强横，但还是要向朝廷缴税，封国的军队调动，也需要朝廷诏令，朝廷还会时不时的插手封国内部事务。 但朝鲜可不一样，除了国王需要朝廷册封，其他的几乎就没有任何的限制，这和皇帝还差什么？ 朱由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其他几个人。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明日一早诸王也要参加大朝会，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朱由检说完后，就直接起身，离开了奉天殿。 只留下几位藩王在那里发愣。 半晌后，朱常淓才起身道：“福王兄，陛下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啊？哦，陛下这话怎么说了一半就走了呢？” 朱常洵的语气中满是可惜之色。 朱硕鐄到底是人老成精，虽然刚才他也是听的心潮澎湃，但现在冷静下来后，心绪也平静了不少，对身侧几人说道：“今夜皇上或许是喝醉了，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说完后，也不理会其他几位藩王，径直走出了奉天殿。 身后的福王等人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也是赶紧追了上去。 再说朱由检这边，离开奉天殿后，就直奔皇后的坤宁宫而去。 但路上就接到禀报，说两宫皇后，正陪着一干太妃们在赏灯。 朱由检一行人，又转头去了乾清宫。 “皇上驾到！” 随着方正化这句唱和声响起，原本还一片欢声笑语的乾清宫前，顿时安静下来。 接着，就是纷杂的请安见礼声。 “都免礼，该干什么干什么。” 大年下的，朱由检自是不会给别人添堵。 当然，刚才那几位藩王除外。 “皇上，奉天殿的酒宴结束了？” 周皇后此时也是走上前，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走到几位太妃的面前，拱手道：“几位太妃都在？朕在这里就祝诸位福寿安康了。” “哀家谢过陛下！” 虽然这些太妃也都是朱由检的长辈，但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也都不敢托大，皆是起身对朱由检致谢。 郑太妃更是在儿媳福王妃的搀扶下，来到朱由检的身前，亲口向其表达了谢意。 虽然郑太妃当初，和自己前身的老爹关系很僵，但现在也是垂垂老矣，朱由检自然不会给对方脸色。 在示意皇后扶起郑太妃后，朱由检的目光落在福王妃邹氏的身上。 “福王妃，趁着这段时间在京，多多入宫陪陪太妃。” “臣妾遵旨！” 邹氏闻言，立即施礼回道。 又看了眼正在和刘太妃说话的张皇后，朱由检也不留在这里讨人烦了，向诸位太妃告辞后，就返回了东暖阁。 他留在这里，不只是他自己不自在，其他人也都不自在。 回到暖阁后，朱由检在内侍的伺候下，简单的洗漱过后，就借着酒劲，沉沉的睡了过去。 守岁？谁爱守谁守去！ 他这边睡着了，福王等一干藩王们可就睡不着了。 第76章 诸王商讨 十王府。 福王朱常洵，正在热情的招待其他几位藩王。 作为皇室子孙，尤其是差点成为皇帝的福王，他对临朝称制这种事，自是极为的热衷。 所以，出了紫禁城，他就邀请其他几位藩王来到了他暂住的王府。 名义上说是大家一起守岁，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在场的这几位藩王谁不清楚？ “诸位，虽说咱们几人的封地都在河南，但祖宗制度在那里，咱们还真没有见过面。” 福王朱常洵笑呵呵的对几人说道。 他说的也没错，大明有二王不想见的规矩，就连进京朝见，都得轮流进京。 唐王朱硕鐄听到朱常洵的话，意有所指道：“福王，说是守岁，你总不能就让我们干坐着吧。” 朱常洵闻言，当即对伺候在旁的贴身大伴吩咐道：“命人上酒菜。” 很快，一道道珍馐美味，就被人送到了几人面前的桌案上。 郑王朱翊铎见只有酒菜，当即有些不满的说道：“福王，大过年的，你宴请我们就只有酒菜？” “本王怎么听说，你福王从教坊司借了不少人呢？” “不会是自己留着享受，不愿和我们共享吧？” 他虽是对歌舞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出言对朱常洵揶揄道。 其他几位藩王闻言，皆是笑着让朱常洵安排歌舞。 后者却是脸色一正道：“哎，今儿个就我们几个人喝点小酒，说说闲话就得，歌舞什么的就算了，诸位要想欣赏歌舞，那就等明天，明天参加完大朝会，本王再宴请诸位。” 几人也都不是憨憨，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位福王存了什么心思。 刚才也不过只是说笑罢了，现在听他这么说，自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朱常洵见状，举起面前桌案上的酒盏，对几人举杯道：“今晚是年三十，本王感谢诸位宗亲赏脸，还请诸位满饮此杯。” “我等谢福王。” 众人喝完第一杯后，见福王又举起第二杯。 朱硕鐄忙是开口道：“福王，诸位，本王年纪大了，刚才在宫里就有些不胜酒力，剩下的酒，本王就不喝了，还请诸位见谅。” 他一说完，其他几人也都是点头附和。 福王见状，也顺手放下了手里的酒盏，一张胖脸上挂满了笑意，对几人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少饮几杯。” “诸位，对皇上今晚说的话，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福王也不避讳，直接对几人问道。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年纪最大的朱硕鐄轻叹一声道：“本王还是那句话，今晚陛下或许是喝醉了。” 周王朱肃溱却是摇头道：“不可能，陛下说话的时候，眼神很是清明，不像是喝醉了。” 朱翊铎这个时候也是赞同道：“我看皇上说的不像是酒话。” 朱常淓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朱常洵对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堂弟，倒是很上心，转头对其问道：“潞王，你怎么看？” “我？你们也知道，本王胸无大志，就喜欢一些水墨丹青，琴棋书画，对临朝称制不感兴趣。” 朱常淓说倒是实话，他是真的对这些东西不怎么上心。 历史上的他，也是这般，性格懦弱，天真，难成大事。 朱常洵闻言，微微颔首，不再理会他，而是开口道：“本王也认为，皇上今晚说的话，不似作伪，倒是有些真情。” “只是，这恐怕需要我们放弃许多利益。” 朱常洵虽然视财如命，但也不是傻子，皇上允许他们封土裂疆，一定是有条件的。 如果条件不是太苛刻，他们倒是可以答应，但如果对方要的太多，那他们就要建立一个攻守同盟了。 这也是今晚，朱常洵邀请几位藩王饮宴的原因。 朱常洵说完后，郑王朱翊铎就直接问道：“福王，你是怎么想的就直说吧，在座的就你和皇上关系最近，我们都听你的。” 朱硕鐄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周王也是沉默不语。 至于潞王？ 他刚才已经表态了。 朱常洵的目光在唐王和周王的身上略一停顿，起身道：“那本王明日就找皇上谈谈，探探他的口风。” “那就拜托福王了。” 几人也是起身，对朱常洵拱手道。 说完正事儿，几人也就各自散去。 目送其他几位藩王离开，朱常洵对一直没有说话的福王世子朱由崧问道：“你怎么看？” “父王，儿臣觉得这件事您答应的有些鲁莽了。” 朱由崧对自己父亲，轻声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那几位可都是不打算出头的，本王如果不站出来，那能指望谁？” “父王，皇上既然提出来了，那就绝对不会不了了之，就算是我们的不提，他也会再找机会提起这件事的。” 朱由崧看的要比他爹看的更加透彻。 这件事，说到底是朱由检在求着他们，而不是他们在求着朱由检。 哪一方主动，哪一方就会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处于被动。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晚上朱由检的话只说了一半的原因。 朱常洵听后，心里也是暗暗点头，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的。 父子俩沉默半晌，这才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 翌日，卯时。 朱由检也被方正化从睡梦中叫醒。 作为新年第一天，他还要参加大朝会，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 随着奉先门门旁的大鼓被接连敲响，朱由检也身着冕服，带着全套的天子仪仗，在中和乐厚重典雅的伴奏下，来到了奉天殿。 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群臣开始向端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施礼。 和往常大朝会不一样的是，今天站在勋贵最前边的，不是英国公张维贤，而是以唐王朱硕鐄为首的一众藩王。 群臣虽然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们，但几人身上大红色的五爪团龙袍，却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藩王进京了，而且还是五位藩王一起进京。 第77章 把太妃接到封国奉养 如果是在平时，那些御史言官，甚至是朝廷重臣，一定会出言劝谏。 但今天毕竟日子比较特殊，也就没人敢触这个眉头了。 在百官施礼后，朱由检身边的方正化就取出一份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这份圣旨是由翰林院的翰林们起草的，辞藻华丽、冗长，但却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无非就是对天启七年的总结，对崇祯元年的展望，以及对天下臣民的祝贺。 等圣旨宣读完了后，内阁首辅温体仁，也代表文武百官，向朱由检这位大明皇帝陛下，递交贺表。 接下来又是一长串繁冗的礼仪流程。 这场新年朝会，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这才算是结束。 而且，这还是两宫皇后，取消了群臣向皇后朝贺的流程后，不然时间恐怕会更长。 等朱由检的圣驾离开后，群臣这才散去。 回到东暖阁的朱由检，换上一件常服后，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经历过这场，不弱于登基大典的正旦大朝后，朱由检的心里，对后世看到过的某国登基典礼，充满了鄙夷。 一群化外蛮夷，也敢在华夏面前谈礼仪？ 就今天这场朝会，就够他们学一辈子的。 不说别的，就冲这股大国气象，朱由检也不会取消这些繁复的礼仪。 后世看过的许多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都会把一些礼仪制度给取消。 那纯粹就是胡来。 他们可能都忘了，忘了华夏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朱由检正沉浸在这种骄傲的时候，一名内侍前来禀报道：“皇爷，福王殿下求见。” 朱由检闻言，眉头一挑，抬手道：“宣！” 很快，胖的像是一个球的朱常洵，就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到了东暖阁。 “臣，福王朱常洵拜见陛下！” 一边说着，一边向朱由检行礼。 看着他那庞大的身躯，跪下就爬不起来的模样，朱由检赶紧出言道：“福王叔，这里不是奉天殿，你我叔侄就不用见礼了。” 说完后，朱由检又忙是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还不把福王扶起来！” 朱常洵在内侍的帮助下，这才站起身来，嘴上口称谢恩，心里却是暗骂：“你个狗皇帝，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样，都不是个东西，不让见礼也不早说。” “赐座！” 朱由检自是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又对内侍吩咐了一句。 等朱常洵坐下后，朱由检佯装不解的问道：“福王叔，你怎么不在王府等着百官朝贺？” 按制，大年初一，正旦这一天，百官除了要入宫向皇帝进贺表，还要给在京的亲王进行祝贺。 往年还好，除了朱由检这么一个信王，京里就没有其他亲王了，今年却是一下子有五位藩王在京，那些文武百官还不知道心来怎么骂娘呢。 朱常洵听皇帝这么说，不在意的摆摆手道：“祝贺什么，本王烦，他们也烦，干脆取消了算了，让他们都各回各家吧。” “哦？那也好。” 朱由检闻言，也是点头附和，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接着，他又问道：“那福王叔可曾去见过郑老太妃？” “皇上，臣是外臣，后宫可是去不得，说起来，臣从进京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母妃呢。” 见朱由检提起自己的母亲，朱常洵的心思虽然不在这上面，但语气还是有些伤感起来。 那毕竟是为他呕心沥血一辈子的亲生母亲，说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 朱由检微微颔首，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去请郑太妃，福王叔一个成年男子，不方便去后宫，就让他们在朕的乾清宫见见吧。”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出去安排去了。 朱由检似是心有所感道：“身在皇家，竟是不能将母亲放在身边奉养，这也是我皇家的无奈了。” “如果能够把郑老太妃接到河南，不知福王叔愿不愿意？” “皇上！臣愿……” “算了，算了，这毕竟不合礼制。” 朱由检拿话点了福王一句，然后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又自己把话头给堵上了。 这让朱常洵心里再次对其暗骂起来。 不过，他也想明白了，自己这五侄子，是在和自己谈条件呢。 如果自己的福王府答应他的条件，不仅可以临朝称制，还可以将自己的母亲接到自己的封国奉养。 福王心里暗自盘算后，对朱由检拱手道：“皇上，不知您昨晚说的话，可……” “郑太妃到！” 朱常洵的话还没说完，暖阁外就响起了内侍的唱和声。 “儿！我的儿！” 人未到，声先至。 郑太妃常年在宫里，自神宗皇帝驾崩后，她的日子也不算太好过。 自从知道自己儿子进京后，她心心念念的就想要快一点见到他。 接到皇帝的旨意，她只是简单的装扮一番，就在内侍、宫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乾清宫。 朱常洵也是顾不上分封的事了，起身对朱由检拱拱手，就迎了出去。 很快，暖阁外就想起了哭天抹泪的声音。 朱由检见不得这个，也不想去打扰人家母子想见，所以也就没有出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声音才算是小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郑太妃才在朱常洵的搀扶下，走进了东暖阁。 “哀家见过皇帝。” 郑太妃对虽是朱由检奶奶辈的人，但对方毕竟是大明皇帝，她还是对其恭敬的施了一礼。 朱由检笑呵呵的起身道：“太妃不用多礼。” “皇帝召洵儿进京，也算是解了哀家的思念之苦，哀家谢过皇帝。” 郑太妃没有听朱由检的鬼话，而是再次对其表达了谢意。 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的儿孙。 对这一点，朱由检也很清楚。 神宗皇帝在世的时候，这位郑太妃是一位多么骄傲的人？ 现在对自己这个孙辈的皇帝低头，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孙过的更好一点吗？ 对此，朱由检也很是理解。 “福王叔，你在京的这段时间，可得多多进宫陪陪太妃，要不等你回了封地，想再见太妃可就不容易了。” 朱由检这话一说完，朱常洵就想起了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把太妃接到自己的封国奉养。” 第78章 封建海外?臣……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只得躬身称是。 或许是看出了自己儿子，和皇帝之间那隐隐的交锋，郑太妃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暖阁。 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却是让朱常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自己母亲走后，朱常洵略一沉吟，直接问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你我叔侄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由检笑呵呵的看着他回了一句。 “不瞒皇上，臣想要……想要把母亲接到身边奉养，还请皇上开恩！” 说着，他还拖着他那有些痴胖的身体，跪了下去。 朱由检的脸上，当即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福王叔，此乃皇家祖制，朕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违背太祖定下的规矩，你说对不对？” 朱由检此话一出，朱常洵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既然你办不了，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屁话？ 不过，朱由检又很快补了一句：“毕竟福王府不是朝鲜那样的藩属不是。” 朱常洵知道，真正的肉戏来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和自己这个侄子兜圈子了，一咬牙开口问道：“还请皇上明示。” 朱由检闻言，豁然起身，脸色郑重的对朱常洵说道：“福王叔，随朕来。” 说完后，朱由检就大步走出了东暖阁。 朱常洵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在几名内侍的搀扶下，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行人来到乾清宫的一处偏殿，朱常洵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一幅巨大舆图。 “坤舆万国全图？” 朱常洵看到这幅巨大的舆图，直接惊呼出声。 他自幼在宫里长大，又深受神宗皇帝的宠爱，自是见过这幅地图的。 朱由检地一次见到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 受后世的影响，他一直以为这幅地图，是那个叫利窦玛的西洋传教士，会同李之藻一起绘制的，是西学东渐的产物。 直到来到这个时代，他才知道，这tm是被洋人偷走的东西。 据皇史宬里面一些皇室旧档记载，这坤舆万国全图早在宣庙时期，就已经被收藏在宫里了，后来世宗皇帝建立皇史宬，也把这幅图放在了里面。 你看看图上那些地名，再看看地图两侧写的四季变化，以及各纬度对应的昼夜变化，那是元朝人留下的东西，其表述的方式也是元明两朝特有的。 再说一点，利窦玛一个西洋传教士，是怎么知道古代亚洲各国名字的？又是怎么知道大明各藩属国情况的？ 更不要说，坤舆万国全图上，对于欧洲部分的描述，有很多地方不是很精确，对其他地方倒是很确切。 一个欧洲人，对自己老家的地形不清楚，反而对亚洲这么熟悉？ 这难道就不奇怪吗？ 朱由检在知道这一点后，好悬没被气晕过去。 好嘛，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你非说是你教给我们的，你们这不是不要脸吗？ 前世，自己拿这些不要脸的没办法，这一世自己非得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说回正题，朱由检走到坤舆万国全图跟前，转身对朱常洵说道：“福王叔，朕可以允许你面南坐北、临朝称制，但福王府需要移藩。” 他这话一说完，朱常洵的脸色就变了。 “皇上，移藩？移到哪里？” 朱常洵有些紧张的对朱由检问道。 “海外！” “自你福王开始，我大明的藩王，要全部移藩海外，哪怕是朕的儿子，除太子外，其余诸子的封地，以后也只能是在海外。” 朱由检此时的语气，极为的坚决。 不说大明的宗室，占据了大量的土地，每年消耗数量庞大的银钱。 就说为了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跑马圈地，朱由检也得把这些不事生产的宗室，全部送出去。 反正他们的离开，也不会对大明的社会生产，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 相反还会给大明去掉一个沉重的包袱。 就算是允许他们带走一些百姓，那对大明眼下的情况，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朱常洵听朱由检说完后，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海外？ 那不就是流放吗？ 朱由检自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开口道：“福王叔，莫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海外许多地方可都是土地丰腴，物产富饶。” “皇上，海外再好，那也不是祖宗之地，臣乃大明藩王，太祖高皇帝之后，神宗皇帝之子，怎么能抛却故土，远赴海外呢？” 朱常洵听完朱由检的话，立即委婉的拒绝道。 朱由检也不恼，这个时代的人，对海外有着天然的抗拒，身为大明藩王，自是不愿意出海受苦受难。 “福王叔，此事不急，你可以回去想想。” “也可以找一些海商，打听打听海外的情况。” “朕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出海，朝廷绝对不会插手封国的事务，封国内一切权利，都在福王叔自己的手里。” “一切都仿朝鲜例，封国可以对外开拓，朝廷不会插手。” “当然了，封地的百姓，福王叔也可以带走，但前提是不能强制。”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给朱常洵一些反应的时间。 朱常洵原本已经打算言辞拒绝，但现在又有些迟疑起来。 实在是朱由检说的话太有诱惑力了。 “仿朝鲜例，仿朝鲜例。” 朱常洵的嘴里嘀咕了几句，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意。 朱由检见状，又加了一把火：“福王叔，这可关系到你福王一系千秋万代的大事，后世子孙是龙是虫，就看你的选择了。” “皇上，请给臣一些时间，臣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朱常洵已经心动了，但他还需要好好思量一番，更需要让人去调查调查，看看海外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问题，福王叔可以慢慢想，想在京城住多久就住多久。” 朱常洵再次躬身施礼后，就缓缓退出了偏殿。 目送其离开，朱由检也是松了口气，暗道：“大明能不能走出海外扩张第一步，就看这一遭了。” 感慨完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问道：“王承恩呢？到了哪里了？” 第79章 父王!答应皇上! 再说朱常洵这边。 他有些魂不守舍的离开了紫禁城，回到十王府。 福王妃邹氏见他这个样子，当即满脸关切的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世子朱由崧也是赶紧上前施礼道：“父王，您没事吧？” “啊？本王无事。” 朱常洵这才惊醒过来，对自己的妻儿说道。 一行人进入到承运殿，朱常洵对朱由崧吩咐道：“世子，去请……算了，先不去请他们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常洵的话说到一半又改变了注意。 朱由崧却是从话里听出来，自己父王这个样子，应该是和皇上有关。 挥手让殿内伺候的宫人和内侍离开，朱由崧这才对自己父王问道：“父王，可是陛下那边给您答复了？” 朱常洵接过王妃邹氏，亲自端过来的热茶，轻抿一口道：“不错，皇上已经把裂土封疆的事说清楚了。” 听他这么说，朱由崧也是变得紧张起来。 坐在那里的身体，也是不由的前倾，眼中满是探寻之色。 “皇上的意思是，大明所有藩王都可以仿效朝鲜，临朝称制，封国内一应权柄，全部交由藩王自决。” 一旁的邹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朱由崧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那皇上需要我们做什么，或者说需要我们付出什么？” “移藩！” 朱常洵直接抛出了两个字。 “移藩？移去哪里？” 朱由崧的眉头一紧，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不等朱常洵回答，他猛地惊呼道：“海外！” “父王，皇上的意思是不是要让大明境内的诸藩，全部移藩到海外？” 朱由崧有些激动的对朱常洵问道。 朱常洵有些意外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点头道：“不错，皇上的意思就是这样，大明境内所有宗藩，全部移藩到海外。” “王爷，这……？” 朱由崧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妃邹氏就开口了。 朱常洵看了她一眼道：“王妃不用担心，本王还没有答应陛下。” “父王，那您是怎么和陛下说的？” 朱由崧有些担心起来，如果自己的父王得罪了今上，那自己福王府一系以后可就难过了。 朱常洵语气平淡的说道：“皇上让本王回来考虑考虑，也让本王派人去调查一番海外的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父王，还有呢？如果我们出海就藩，那大明境内的封地怎么办？封地内的百姓怎么办？” 朱由崧一下自就问出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如果自己这些藩王出海，那人口就是一个大问题。 没有人口，谈什么临朝称制？ 没有人口，向谁去征税？ 没有人口，谁去种地、做工？ 没有人口，拿什么组建军队？ 至于钱粮？ 恰恰是他们这些藩王最不缺的。 朱常洵用满是赞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封地的事，皇上没说，但本王估计如果我们选择移藩，那封地是一定会被朝廷收回去的。” “至于封地的人口，皇上倒是说了，只要那些百姓愿意，我们就可以带走。” 朱由崧听后，略一沉吟，然后豁然起身，对朱常洵深深施礼道：“父王，儿臣建议您选择移藩。” “崧儿！” 王妃邹氏听到儿子这么说，当即就满脸错愕的喊了一声。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她对海外没有任何了解，但却知道人离乡贱的道理。 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朱常洵父子却都是没有理会她。 前者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语气极为郑重的问道：“告诉本王你的理由。” 现在已经不只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了，还关系到整个福王府，以及福王府世系。 嗯，虽然现在的福王府也没几个人。 朱由崧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才对自己的父王说道：“父王，皇上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明所有的藩王，都要移藩，这是其一。” “其二，据儿臣所知，海外有些地方，并不比大明差，甚至比大明还要富饶。” “第三，相信父王也看出来了，大明眼下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听您的意思，皇上是铁了心，不打算再供养宗室了，与其这样，我们不如出海搏一搏！” 见自己父王还有些犹豫，朱由崧接着说道：“父王，难道您就甘心一辈子，都被困在小小的洛阳城吗？” 这句话成了压垮朱常洵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起来，这大明的藩王也是可怜。 虽然一辈子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但却失去了自由。 如果没有朝廷的允准，这些人几乎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自己所在的城池。 某种程度上，他们过的还不如一些士绅、富商。 “好！既如此，那本王就答应皇上的条件，移藩海外。” 朱常洵听完朱由崧的分析，也是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王妃邹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自家王爷和儿子都已经决定了，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做出决定后，朱常洵似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世子，命人去请那几位藩王，本王要和他们说说这件事。” 心情放松下来的朱常洵，笑呵呵的对朱由崧吩咐道。 “父王，这件事不急，儿臣以为当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把海外封地的位置，给确定下来。” 朱由崧出言对自己父王劝阻道。 朱常洵神情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胖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炽烈起来。 “世子，我们是不是要找一些海商问问？” 通过刚才的事，他朱常洵已经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嫡长子，绝对是自家的千里驹，于是他又再次开口对其问道。 朱由崧却是若有所思道：“父王，您说皇上对海外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很清楚？” 朱常洵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朱由崧接着说道：“父王，眼下大明诸藩，唯我福王府和皇上血缘最近。” “而且，我们还会是第一家移藩海外的藩王，就冲这两点，皇上也得把我们安顿好。” “否则的话，世人说他刻薄寡恩也就罢了，恐怕还会影响接下来的移藩。” 第80章 还请皇上能够指点一二 朱由崧的一番话，让朱常洵频频点头。 “吾儿说得不错，就算不看在神宗皇帝的份儿上，皇上也得让我们成为一个标杆，否则的话，想要让其他藩王同意，那可就困难了。” 朱常洵对自己儿子的分析，很是赞同。 最后，更是直接起身道：“走，你随本王立即入宫，既然已经同意了移藩，那就尽快把一应事务确定下来。” 朱常洵此人虽是贪婪无度，但行事却很是利索。 朱由崧闻言，也是没有迟疑，直接拱手道：“儿臣尊旨！” 父子俩在一大帮内侍、护卫的簇拥下，登上象征他们身份地位的车架。 与此同时，宫里的朱由检，正在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派人去催催王承恩，命其快点回京，朕这里有急事要他去办。” “奴婢这就安排人。” 方正化立即躬身称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进来禀报道：“皇爷，福王和德昌王二位殿下请见。” 朱由检闻言，当即眉头一挑：“宣！” 很快，朱常洵和朱由崧两人，就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暖阁。 “臣拜见皇上。” 父子俩齐齐对朱由检躬身施礼。 后者抬手虚扶道：“福王叔、德昌王免礼。” “来人，赐座！” 内侍搬来两把椅子，等两人坐下后，朱由检就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堂哥来。 毕竟是同一个爷爷的，两人在相貌上，竟是有那么几分神似。 朱由检笑呵呵的对其招呼道：“堂兄，经年不见，近来可好？” “劳烦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朱由崧也是赶紧拱手回了一句。 “不用这般紧张，你我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宗亲。” 朱由检对两人的来意，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所以对这父子俩的态度很好。 朱常洵倒是不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两人在那里白话。 反正自己已经坐在这里了，谁也不能强了自己的机缘。 朱由检又和朱由崧闲聊了几句洛阳的粉土人情，这才话锋一转道：“福王叔、堂兄，此次入宫，可以已经有了决断？” 朱常洵闻言，也是赶紧起身，一脸郑重的拱手道：“皇上，臣和世子商议过了，福王府愿为大明、为皇上世镇海外。” 朱由检当即就对其赞赏道：“好，福王叔不愧是神宗皇帝之子，太祖高皇帝的子孙。” “当年太祖高皇帝布衣起家，凭手里的三尺剑，打下大明万里江山，我朱家子孙理应继承他老人家的雄武，在海外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让我大明龙旗遍布四海！” 朱由检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慷慨激昂，差点连自己都感动了。 不过，对面的朱常洵，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 倒是朱由崧的眼睛有些发红，语气激动的喊道：“臣定不负太祖之名，不负皇上厚望！” 朱常洵也是反应过来，跟着喊了一句。 朱由检看着朱由崧，心里却是盘算着，怎么好好培养培养，这位历史上的弘光帝。 自己这位堂兄，在人品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做了皇帝后，也是想要做一个有位之君，但奈何，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学着怎么做一个废物。 这样的情况下，你指望他在一个周围都是陌生军阀的环境下，做出什么贡献来？ 看着自己面前的朱由崧，朱由检的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些主意。 “福王叔，堂兄，那不知你们打算移藩到哪里？” 等几人的情绪都平复后，朱由检又对这父子俩问道。 爷俩对视一眼，朱常洵对朱由检拱手道：“皇上，臣父子对海外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移藩到什么地方，还请皇上看在神宗皇帝的份上，指点臣父子一二。” 朱常洵那意思，咱们可是亲叔侄，虽然我和你爹有点龌龊，但看在你爷爷的面上，你也不能薄待了我。 朱由检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在乎的是，福王作为第一个移藩的藩王，必须带个好头。 只有让其他藩王，都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后的移藩才会顺利。 想了想，朱由检对一旁的内侍喊道：“取舆图来。” 很快，一幅缩小版的坤舆万国全图，就被挂在了暖阁的墙壁上。 朱由检带着朱常洵父子就来到了舆图前。 “福王叔，堂兄，你们是想离大明本土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朱由检转头对身后的两人问道。 朱常洵父子俩对视一眼，前者拱手道：“皇上，臣想离皇上、离宗庙近一些，也好方便以后祭祀历代先帝。”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漂亮至极。 朱由检也是暗自点头，近一点更好，能够让其他藩王看到。 真要是封到了亚墨利加，其他藩王也看不到不是？ 朱由检的目光开始在舆图上扫过。 很快，他的视线就停在了一处所在。 “福王叔，这里如何？” “吕宋？” 朱常洵看到舆图上标注的名字，当即就喊了出来。 “不错，正是吕宋。” “这里土地丰腴，盛产稻米、香料，还有不少的金矿、铁矿。” “岛上除了前宋遗民，就是一些土人，而且永乐年间，我大明曾在吕宋设置总督府，岛上的民众，对我大明还算忠谨。” 朱由检说的这些倒都是真的，但他却是没说，此时的吕宋已经被西班牙人占领。 朱常洵听到岛上有金矿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心动了。 而且，作为万历的爱子，他也不是真的不学无术，对吕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皇上，不知这吕宋有多大？” 朱由崧忍不住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了回了一句：“半个南直隶。” 此话一出，朱由崧也是顿时激动起来。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王。 朱常洵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舆图上的吕宋岛。 片刻后，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皇上，臣决定了，就移藩到这里。” 听到这句话，朱由检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好，既然福王叔已经决定了，那有些话朕就要说到前边了。” 朱由检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第81章 选定海外封地 “还请皇上示下。” 父子俩齐齐躬身道。 “既然福王府已经决定移藩，那福王府名下的土地，朝廷就要收回来了，而且朝廷也不会派遣一名官员，一名士卒，治理地方，攻伐不臣，这些都要靠你们自己。” 朱由检这番话说完，朱常洵和朱由崧皆是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真的派人，我们还不放心呢。 至于说收回封地，这本就是应有之意，对此，朱常洵父子也有了心里准备。 既是已经确定好了封地，三人就重新回去落座。 朱常洵对朱由检问道：“皇上，不知朝廷什么时候收回封地？” 后者闻言，也是神情一怔。 这个事，他还真没有考虑过。 右手食指开始不断的敲击桌案，朱由检的心里开始暗自盘算起来。 “福王叔的意思呢？” 片刻后，朱由检对朱常洵问道。 “皇上，臣希望朝廷可以在臣移藩之后，再收回臣的封地。” 朱常洵说完，也是心生忐忑。 他还真怕皇上拒绝自己。 要知道，想要移藩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得需要做诸多的准备。 自己需要招募百姓，训练士卒，招揽读书人，这都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候，如果朝廷把封地收回去了，那自己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朱由检刚才自然也是想过这里面的关窍，虽然他也想早点收回福王府庞大的封地，但也不能逼迫过甚。 他看着朱常洵，点头道：“就按照福王叔说的办。” “不过，朕得先说好，朕会派人去实地查看福王府名下封地的情况，福王叔莫要给朕来一个竭泽而渔。” 见朱由检神色郑重，朱常洵忙是回道：“臣不敢！” “好了，正事也说完了，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点知心话。” 朱由检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对朱常洵父子道。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朱常洵父子非但没有放松，相反还愈发的警惕起来。 他们可是已经知道了，这位小皇帝不是一个易于之辈。 “福王叔，你和堂兄之前的时候，都没有接触过军政，对以后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朱由检这句话一出口，朱常洵父子也是一愣。 朱常洵正欲说话，却见自己儿子已经站了起来。 “还请皇上明示。” 朱由检看着向自己躬身行礼的朱由崧，心里很是满意。 小伙子挺上道嘛。 “朕的意思是，堂兄可以暂时进六部，或者是内阁观政，学习学习怎么治国。” “臣谢陛下！” 见朱由检这么安排，朱由崧当即就有些激动的答应了下来。 朱常洵却是面露忧色道：“皇上，宗室不得涉.政，这么安排朝臣们会答应吗？” 大明的这些藩王，对朝堂上的这些文官，真的是有些发憷。 平日里弹劾他们最狠的，就是这些遭了瘟的书生了。 朱由检却是摆了摆手道：“福王叔都要移藩海外了，些许规矩就算了吧。” 朱常洵一想也是，本王以后就不是大明境内的藩王了，害怕你们？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常洵也就不说话了。 朱由检再次开口道：“朕还有个想法。” “你想法怎么这么多呢？” 父子俩闻言，也是腹诽不已。 “当然，这件事和你福藩关系不大，福王叔就藩也没有多少年，除了堂兄这位世子，福藩也没有郡王，及以下宗亲。” 朱由检这番话说完，朱常洵和朱由崧皆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只要和自己没关系就好。 看了眼神情明显放松的两人，朱由检继续道：“朕打算以我皇室宗亲为班底，加上一些勋贵子弟，打造一支亲军，宿卫宫禁的同时，也是为各家培养一些熟悉兵事的人才，福王叔以为如何？” 朱常洵自是不会有任何的意见，这件事和他又没有关系。 就向之前说的，他福王府有没有那么多底层宗室子弟。 “臣伏维陛下圣裁。” 朱常洵躬身应道。 “好，那福王叔回去后，就先和另外几家宗藩通通气，尤其是周藩，他家的宗室最多。” 朱由检对朱常洵交代了一句，就命其离开了。 等其走后，朱由检在那幅舆图上的吕宋位置，用朱笔写了一个“福”字。 然后后退几步，看着舆图出神。 另一边，朱常洵父子离开紫禁城后，路上也没有耽搁，径直返回了暂住的十王府。 “世子，派人去请诸位宗亲。” 走下车架，朱常洵对正搀扶着自己的朱由崧吩咐了一句。 后者也是点头应了一声。 现在关于自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和其他四家说一声了。 半个时辰后，其余几位藩王，就联袂来到了朱常洵一家的临时王府。 “诸位宗亲，快快入座。” 朱常洵现在的心情不错，热情的对唐王、周王等四位藩王招呼道。 “福王，可是宫里有结果了？” 一进入承运殿，郑王朱翊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朱常洵没有回答他，而是对身侧的内侍吩咐道：“上茶，上好茶！” 见他这个做派，其余几位藩王互相看了看，在朱由崧的引领下，各自落座。 等宫人端上热茶，唐王朱硕鐄也忍不住问道：“福王，宫里究竟是怎么说的？” 朱常洵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然后才说道：“皇上已经说了，如果诸藩想要仿朝鲜例，坐南朝北，称孤道寡，那就要移藩。” “移藩？” “这是什么意思？” “移到哪里？” “不会是让我们去苦寒之地吧？” “福王，皇上还说了什么？” …… 朱常洵的“移藩”两个字一出口，其余四位藩王顿时炸锅了。 就连一向对此不是很上心的朱常淓，此时也急了。 “诸位，诸位，能否先听本王说完？” 朱常洵也是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等几位藩王都安静下来后，朱常洵才接着说道：“诸位，皇上已经说了，我大明境内的所有宗藩，都要移藩至海外，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是皇上以后的龙……” “砰！” 周王朱肃溱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豁然起身。 第82章 本王酒意上涌，就先告辞了 朱肃溱对朱常洵怒目而视道：“福王！你们燕藩一系也太过份了吧？” 听到这句话，大殿内瞬间针落可闻。 朱由崧忙是挥了挥手，命宫人和内侍全部退下。 除了朱肃溱外，其余几位藩王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朱由崧忙是出言转圜道：“周王，大家都是太祖子孙，什么燕藩、周藩的？” 这里的燕藩，指的是燕王朱棣的后人。 周王朱肃溱竟敢这么说，看样子也是被气急了。 朱常淓这个时候也是起身道：“成祖和周定王那可是一奶同胞，大家都是一家人。” 喊出那句话后，朱肃溱其实也后悔了，现在听朱由崧和朱常淓这么说，也是赶紧就坡下驴，对朱常洵和其他几位藩王拱手道：“本王中午用膳时，饮了一些酒，刚才那只是醉话，还请诸位勿怪。” “好了，好了，既是酒后之言，那就算了吧。” 朱翊铎最后说了一句。 至于朱硕鐄？ 反正这是你们周藩和燕藩的事，你们是亲兄弟，和我唐藩有什么关系？ 朱由崧对自己父王使了个眼色。 后者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对朱肃溱说道：“周王，就像陛下今日说的，我们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宗亲。” “福王说的对，刚才是本王的不是。” 这里毕竟是京城，不是在自己的王府，朱肃溱也是不得不低头。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后，承运殿内的气氛也变的有些诡异起来。 朱常洵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对在座的四位藩王说道：“不瞒诸位，本王已经答应了陛下，前往海外就藩。”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全部傻眼了。 原本他们还想着，让这位皇帝的亲叔叔顶在前边。 现在看来对方已经和皇帝站在一起了。 “福王，还请好好和我们说说。” 朱翊铎的身体前倾，开口对朱常洵道。 后者轻轻点头，见几位藩王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这才继续道：“其实，有办法的话，本王也不想离开祖宗之地，但皇上的态度很坚决。” “大明境内，以后是绝对不会允许再有藩国了，就算是皇上自己的龙子，除太子外，其他诸子也要全部建藩海外。” “再者说，诸位难道就祖祖辈辈都甘心被禁养在王城内吗？” “我们这些藩王，说是大明最尊贵的一批人，但也是可怜的一群人，没有诏令，几乎一辈子不能出城。” “这样的日子，本王是过够了，所以本王想要出去闯一闯，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子孙，本王也要拼一把。” “我们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难道就不能效仿他老人家，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打下一片天地吗？” 朱由检的一番话，被朱常洵删删改改，由拿来忽悠这几位藩王了。 不过，效果看起来还不错，就连年纪最大的朱硕鐄，此时也是明显意动。 “福王，皇上还说了什么？” 朱翊铎刚才听的最是仔细，见朱常洵停下话头，赶紧追问道。 “皇上还说了，朝廷不会派给我们任何一名官员，也不会给我们一兵一卒。” “什么？一兵一卒都不给我们？” 朱翊铎当即就有些不满了。 其他几位藩王，都像是看智障儿童一样的看着他。 反应过来的朱翊铎，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讪笑道：“不给好，不给好，皇上允许我们移藩海外，临朝称制，已经皇恩浩荡，我们自然是不能再麻烦陛下和朝廷。” 朱翊铎弄了这么一出，让承运殿内的气氛变得的轻松了不少。 朱硕鐄面带笑意，对朱常洵捋须道：“福王，皇上有没有说，我们的兵卒从哪里来，总不能就我们自己单枪匹马的就出海吧？” 朱常洵微微颔首道：“唐王问的，就是本王接下来要说的。” “按照皇上的旨意，允许我们将封地的百姓带走，也可以在大明境内招募士卒，以及读书人。” “当然，前提是得百姓自愿。” 说完这些，朱常洵端起茶盏，把里面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不等其他人追问，他放下茶盏接着说道：“皇上还说了，我们的封地，可以等我们移藩后再交给朝廷。” “另外，皇上还想要以各家宗藩的子弟为根本，组建一支上直亲军，培养各家子弟的军事能力，为以后移藩做准备。” 朱常洵一口气把朱由检的安排，都大体说了一遍。 其余的几位藩王听后，也都没有说话，而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半晌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潞王朱常淓开口了：“福王，你们福藩的海外封地在哪里？” 其余几人一听，皆是看向了端坐在主位的朱常洵。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朱常洵面露得色道：“吕宋，皇上把吕宋都给本王当封地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其余几位藩王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丝不满。 朱由崧在旁看得真切，忙是开口位自己那位有些得意忘形的父王找补：“诸位宗亲，眼下我大明诸藩，只有我们这些王府知道这个消息，天下何其大也，比吕宋更好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虽然他们这些内陆的藩王，对海外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但吕宋这个名字他们还是知道的。 听到皇上把吕宋这么一个膏腴之地，封给了福王，自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就像是之前周王说得那般，你们燕藩做事太不讲究了。 现在经过朱由崧这么一提醒，几人瞬间反应过来。 着啊！现在只有自己这几个人知道移藩这件事，既然已经不可违逆，那就得趁着这个时间，先把最合适的地方给占了。 要知道，他们燕王一系可是有不少人呢。 绝对不能便宜了这些，和他们那位祖宗一样不要脸的东西。 这就是唐王朱硕鐄，以及周王朱肃溱现在心里想的。 而郑王朱翊铎，潞王朱常淓，自然也想要先下手为强。 朱肃溱最先起身道：“诸位，本王酒意上涌，就不陪诸位了，告辞。” 说完，也不等朱常洵这个主人答话，朱肃溱就向着殿外疾步而去。 第83章 众人合谋算计福王 等朱肃溱走后，朱硕鐄、朱翊铎、朱常淓也都纷纷向朱常洵提出了告辞。 目送他们离开后，朱常洵对朱由崧笑道：“幸亏我们下手的早，否则我们也要如此慌急了。” 朱由崧也是不禁莞尔，不过紧接着他的脸色骤变，语气有些焦急道：“父王，不对，您也快点入宫！” 朱常洵满心不解的看向自己儿子。 “父王，我们家捡了一个大便宜，您说这些人甘心吗？如果不甘心的话，要是联合起来向皇上施压，那吕宋还是不是我们的可就难说了。” 朱由崧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吕宋相对于福王府现在的封地，实在是太大了，难保那几人不会眼红。 朱常洵自己就是那种人，自然也知道那几位的操行，来不及说话，他就拖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冲出了承运殿。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正坐在玉阶上的一张躺椅上。 看着不远处巨大的鳌山灯，以及连绵不断的烟火，听着那些宫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空气中浓郁的硝烟味，总算是让朱由检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皇爷，几位藩王在宫外请求陛见。” 一位内侍，急匆匆的走过来，对朱由检低声禀报道。 朱由检顿时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朗声道：“宣！” 不一会儿，四位身着大红色团龙袍的藩王，就联袂来到了乾清宫。 看到朱由检竟是在门外等着自己几人，几位藩王皆是心里一突突。 其实，这完全就是他们想多了。 “臣等参见皇上！” “诸王免礼，平身。” “来人，赐座！” 朱由检热情的对几位藩王招呼道。 方正化一挥手，几名在旁伺候的内侍，赶紧搬过来几个锦墩。 “臣谢陛下！” “诸王进京也有几天了，朕还没邀请诸王观赏宫里的鳌山灯和焰火呢。” “来，来，和朕一起看看。” 他们这些藩王，在自己的封地什么没见过？ 哪有兴致坐在这里，吹着冷风和你一起看什么灯火？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却没人敢出言拒绝。 朱由检瞥了眼方正化。 后者会意，立即让人送上了热茶，以及一些点心。 “来，诸王请用。” “说起来，这宫里的鳌山灯和焰火朕还是向户部借的银子呢，朕这个皇帝当的也就是那么回事，还不如你们这些王爷做的舒服呢。” “如果皇兄还在，朕这个时候应该也就藩了吧？哎！” 说到最后，朱由检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狗日的，和你那个爷爷一样，都是死要钱！” 朱肃溱心里，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其他几人，谁也不是傻蛋，朱由检的话一出口，他们也都明白了。 朱硕鐄第一个起身道：“皇上，臣也知道眼下朝廷艰难，只是没想到皇上的日子也不好过，臣虽是没有多少余财，但也愿意敬献白银两万两。” “唐王有心了，敬献就算了，朕毕竟是大明皇帝，不给诸藩赏赐就罢了，怎么还能要唐王的银子呢？” 朱由检闻言，摆了摆手出言拒绝了朱硕鐄的好意。 其他几人一听，心里也都松了口气。 两万两银子听着不多，但用来养兵的话，也可以足够十名精锐士卒一年的军饷了。 朱硕鐄却是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这狗日的小皇帝不是不要，是他娘的嫌少。 一咬牙，朱硕鐄再次加码道：“皇上，臣在封地享尽人间富贵，哪能看着您为银子发愁，大钱臣没有，小钱还是有一些的，臣愿意敬献五万两，给宫里的诸位娘娘添置一些冬衣，还请皇上允准。” 朱由检听后，心里乐了，暗道：“果然是人老成精，就是比那几块货上道。” “既然唐王如此有心，那朕也不能寒了你的心不是，既然给宫中女眷的，那朕就代几位太妃收下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 朱肃溱还好，毕竟年纪也放在那里。 朱翊铎和朱常淓都看傻了。 哦，你是大明皇帝，不能接受藩王的敬献，说是给太妃的，你就收下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朱硕鐄，眼中满是钦服。 “皇上，臣也想要给几位太妃敬献一些银子，还请皇上允准。” 待朱硕鐄坐下后，朱肃溱也站了起来。 朱翊铎和朱常淓见状，也是赶紧起身道：“臣也想献上一份心意，还请皇上允准。” 上赶着送银子，还得求着对方收下，几位藩王心里那个憋屈呀。 朱由检轻叹一声，对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这都是诸王给太妃们的心意，万万不要耽搁了，稍后就随诸王回去取银子，知道吗？” “奴婢遵旨！” 方正化看了眼几位藩王，躬身应了一声。 听见朱由检这番话，在座的几位藩王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看了眼远处那些年幼的宫人，朱由检又对方正化说道：“对了，取一些银瓜子，赏赐宫里的宫人内侍，让他们也过个好年。” “告诉他们，这是几位藩王的赏赐。” “奴婢等叩谢殿下恩典！” 在旁伺候的十几名宫人和内侍，齐齐跪倒在地，朗声喊道。 这下子，几位藩王就更难受了。 但当他们看到远处走来一位大腹便便的人影，又都幸灾乐祸起来。 “福王来了？” 朱翊铎第一个起身，对朱常洵招呼道。 后者神情一怔，皇上还没说话，你先开什么口？ 朱由检倒是不在意。 相反，他倒是想看看这几人，打算怎么坑福王一把。 “福王兄，快快请坐，您就座臣弟这。” 朱常洵也是起身，把朱常洵按在了自己的锦墩上。 朱常洵有些狐疑的看向朱由检。 后者却是转头看向了远处的鳌山灯。 其余几位藩王一看，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 朱翊铎看向朱常洵道：“福王，我们此次进京匆忙，没给宫里的几位娘娘准备贺礼，我们几个商议着，每家出点银子，敬献诸位娘娘。” 朱常洵闻言，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对他来说，银子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他大婚的时候，不说他爹万历私底下给的银子，就是朝廷的明账都高达二十万两。 而他爹这个皇帝当初大婚的时候，才花了七万两。 第84章 不征之国?什么不征之国? 不光是大婚花了这么多银子，修建福王府又花了五十万两。 这还不算完，等他就藩的时候，他那爱他爱到骨子里的神宗皇帝，又划拨给他大量的王庄。 这些王庄虽说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他的土地，而是每年折算成银子给他。 但每年的收益，也是很可观的。 还有四川的盐税、杂税，还有每年定额的盐引。 所以说福王朱常洵并不缺银子。 现在听到只是出银子的事，他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一张胖脸上浮现出一丝得色，对朱由检拱手道：“皇上，既然其余几位藩王都愿意敬献，那臣也不能落于人后，也愿意拿出……”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朱常淓。 后者幽幽道：“五万两。” “啊？” 福王听到五万两，顿时惊呼出声。 他虽然有钱，但也没有钱到一出手就是五万两白银的程度。 他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其他三人，见他们也点头。 随即再次躬身道：“皇上，臣也愿意敬献五万两。” “福王，郑太妃可是还在宫里呢，你就不多敬献一些？” 朱肃溱这个不当人子的，又插了朱常洵一刀。 朱常洵本就肉痛，闻言恨死了朱肃溱。 但还是对朱由检笑道：“皇上，周王说的对，臣的母妃还……” “行了，就这些吧，你们这些藩王的银子，还是留着招募百姓和士卒吧。” “诸位宗亲，朕劝你们一句，对自己庄田的佃户们好一点，不然到时候可是没人跟你们远赴海外。” 朱由检此话一出，几位藩王皆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当然，对这一点，朱由检也仅仅是提点一句，至于他们听不听，就看他们自己了。 反正，他们在大明境内也待不了太久。 “这鳌山灯和焰火，朕看诸位是没什么兴趣了，还是随朕去看舆图吧。” 说着，朱由检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几位藩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一行人来到乾清宫的偏殿。 依旧是那幅，被朱由检亲自魔改过的巨大舆图前。 第一次看到这幅舆图的几位藩王，皆是被震惊住了。 作为一辈子都被困在封地的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知道世界如此之大。 “皇……皇上，大明在哪里？” 朱翊铎第一个开口问道。 朱由检看了眼朱常洵。 后者当即自告奋勇道：“让皇上歇歇，本王当初和父……神宗皇帝看过这幅图，就让本王给诸位宗亲介绍一下吧。” 几人也没在意他那嘚瑟的样子，都是对其拱了拱手。 “刚才郑王问哪里是大明，呶，就是这一片。” 一边说，朱常洵还顺手拿起了一根，靠在墙上的细长木棍，将大明的疆域范围比划了一下。 “阿？我大明这么小吗？” 朱常淓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忙是对朱由检拱手道：“皇上，臣……臣不是有意的。” 朱由检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妨，我大明的疆域不要说和蒙元相比，就是和前唐比也是多有不如。” “这一点，朕并不忌讳，你也无须如此。” “天下很是广袤，丰腴的土地数不胜数。” “我们作为太祖高皇帝的子孙，理应接过他老人家手里的长剑，为我们的子孙，为大明的百姓，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此话，朕于诸王共勉！” “臣等定不辱没了太祖皇帝威名！” 诸王也是齐齐躬身道。 “好了，你们做为朕选定的第一批移藩海外的藩王，朕许你们优先挑选海外封地。” 朱由检此话一出，几位藩王再次躬身道谢。 接下来，就是朱常洵的表演时间了。 但他也只是对大明境内的情况熟悉，对海外也是两眼一抹黑。 不然的话，当初他也不会求助朱由检了。 “福王，这大明境内你就别说了，还是先说说海外哪里适合我等移藩吧。” 朱肃溱有些不耐烦了。 你在这里叭叭叭的说这里有多少土地，那里有什么矿山，这都是和你爹万历学的吧？ 我们也知道这些地方好，但你问问你那侄子，他愿不愿意把苏杭给本王当封地。 既然不愿意，你说这些干啥？ 听到朱肃溱问起海外的情况，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朱常洵，瞬间就哑火了。 朱由检起身，来都舆图前，从朱常洵手里接过木棍，指着后世加里曼丹岛的位置说道：“这里，婆罗洲，足足比吕宋岛大七倍，朕将这里划给你们做封地，如何？” 听到比吕宋大七倍，几位藩王顿时呼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过，朱由检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冷静下来。 “这婆罗洲虽然面积很大，但人口稀少，岛上都是大面积的森林，且多雨，适宜种植稻米等南方作物，这一点朕要和你们说清楚。” 朱由检说完后，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他们慢慢思量。 半晌后，朱硕鐄突然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名字说道：“皇上，这里就是渤泥国所在地对吗？” 其余几位藩王一看。 果然，地图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渤泥国。 几人皆是将目光放在了朱由检的身上。 后者自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脸色严肃的说道：“不错，渤泥国就在这里。” “朕也知道，太祖高皇帝曾定下过十五个不征之国。” “但太祖高皇帝时期，大明是什么情况？” “他老人家在的时候，你们这些藩王不用养那么多的闲散宗室，每年还有最低一万石的粮食，现在呢？宗室们饭都吃不上了，朕再死守着祖制不松口，眼睁睁看着朕的血脉亲人冻饿而死？” 朱由检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又快又急。 几位藩王一听，顿时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对呀！ 皇上说的太对了！ 我们这些太祖的直系子孙，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管你们这些外人？ 几人相视一眼，齐齐对朱由检躬身喊道：“皇上圣明！” “好了，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了，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朱由检抬手虚扶，对几人问道。 “皇上，臣……臣适应了北方的气候，不想去南边，您看能不能给臣换个封地？” 朱由检问完后，朱翊铎变开口请求道。 第85章 竟想要整个扶桑? 朱由检眉头一跳，对其问道：“哦？那郑王想去哪里？” 朱翊铎走到舆图前，指着一处地方道：“皇上，臣想去这里。” 朱由检一看，顿时眼睛一眯道：“郑王倒是有眼光。”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其余几位藩王问道：“你们呢？” “皇上，臣……臣也怕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臣想和郑王叔一起。” 朱常淓对海外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他对朱翊铎这个叔叔的为人很清楚。 所以，他选择跟着朱翊铎一起。 唐王朱硕鐄看了眼周王朱肃溱。 两人也是齐齐躬身道：“臣也想和郑王、潞王一起，也好守望相助，以御外敌。” 朱由检在心里暗骂起来：“妈的！那是朕留给自己儿子的！竟然让你们几个给抢了先。” 不过，他很快又释怀了，暗道：“罢了，小日子的土地就给你们了，朕的儿子以后还是去亚墨利加撒欢去吧。” 深深的看了几人一眼，朱由检对四人说道：“这里的面积只有吕宋岛的一半，你们四人想好了？” “皇上，这扶桑（用古名，辟邪）全境能不能……” “不能！” 朱翊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言辞拒绝。 想屁吃呢？ 竟然想要整个扶桑？ 就这个地理位置，就上面那些矿产资源，朕给自己儿子都觉得心疼，还能给你们？ 见皇帝这么说，朱翊铎不敢说话了。 不过，朱由检这个反应，却是让几人放下心来。 就看小皇帝那死了娘一样的表情，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次应该是选对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然后再次问道：“诸王，你们确定选这里是吗？” “还请皇上成……” “皇上，臣有话说。” 朱翊铎、朱常淓、朱硕鐄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周王朱肃溱给打断了。 “说。” 朱由检看着朱肃溱，言简意赅道。 “皇上，臣等可以对外征伐吗？” 朱肃溱问出这句话，其余三人皆是眼睛一亮。 对呀，你说不能把扶桑全境给我们，那如果我们自己打下来的呢？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朱肃溱一眼，没想到这位周王，竟然还有这等雄心壮志呢。 略一沉吟，朱由检点头道：“可以，你们自己打下来的土地，上报朝廷后，可以并入你们各自的封国。”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朱由检的心里忍不住冷笑：“你们等着吧，等朕组建一支水师，先把那些金银矿、深水港给占了，再建上几个军事基地，剩下的那些你们四个争去吧。” 几乎是瞬间，朱由检的心里，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收拾这四人。 “臣等多谢陛下。” “来人，拿朱笔！” 朱由检大喊一声，方正化立即将朱笔送到了他的手里。 接过朱笔，朱由检在后世九州岛的旁边，以此写下了四王的王号。 把手里的朱笔重新递给方正化，朱由检这才又对几人说道：“朕有些先说在头里。” “臣等恭听圣训！” 包括朱常洵在内的五位藩王，皆是躬身道。 “吕宋那边，相比扶桑更加容易攻伐，所以朝廷会优先攻取吕宋。” “所以，福藩会率先移藩，等福藩移藩后，朝廷才会对扶桑出手，这一点你们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臣等明白！” 这番话说完，几位藩王皆是答应道。 朱由检离开舆图前，回到椅子上坐下，接着对跟过来的几位藩王叮嘱道：“还有一件事，你们要铭记于心。” “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是我朱家子孙，都是我华夏苗裔，太祖说奉天法祖，朕深以为然，说汉话，写汉字，行汉礼，穿汉服，这是祖宗法度，谁也不能给朕改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由检凌厉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接着说道：“谁胆敢忘了自己的祖宗，到时休怪朕或者朕的子孙，兴兵讨伐！” 朱由检这是在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毕竟，某些宗教的传播性就像是瘟疫，一个不慎就会大面积扩散。 扶桑那边还好说，一直都是儒家文化圈的一员。 吕宋那边可就难说了。 几人见朱由检神色凛然，也都是心下一凛，赶紧应道：“臣等遵旨！” “赐座！” 警告完众人，朱由检才让人给他们搬来椅子。 等他们坐下后，朱由检的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福王叔，关于亲军的事，你和诸位宗亲都说过了吗？” “回陛下，臣已经说过了。” 朱常洵赶紧回奏。 朱由检微微颔首。 朱肃溱起身道：“皇上，各藩子弟人数众多，要全部都参加吗？” “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全部参加，首批就是你们河南诸藩。” 朱由检想也没想就说道。 据他所知，单单周王府一家，每年领俸禄的宗室就有五千多人，这其中还有三十多名郡王。 再加上唐藩，挑出几百上千的适龄男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皇上，各家世子，郡王也都要进京吗？” 朱硕鐄又问了一句。 朱由检点了点头，继续回道：“亲王以下，适龄男子全部进京。” “这……” 周王和唐王两人顿时迟疑起来。 和另外三人不一样，他们两家都是传承两百多年的宗藩，族里人数众多，一下子这么多人进京，那后续的问题可就多了。 朱由检自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再次说道：“如果有特殊情况，可单独向朕上书秉奏，朕会酌情处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唐藩朱聿（yu四声）键、周藩朱恭枵（xiao一声）必须参见。” 听到朱由检亲自点了这两人的名字，唐王和周王都是神情一怔。 朱聿键是唐王的世孙，朱恭枵是周王的世子。 两人心里难免开始多想起来。 朱由检笑着对两人说道：“你们俩也不用担心，朕只是听闻此二人素有贤名，所以才想让朝中的大臣好生教导教导。” 朱由检这番话说出来，不要说唐王和周王。 就是其他三人，都是一点都不带信的。 朱恭枵还好说，那朱聿键一直都被关押着，他有个屁的贤名。 朱由检也很无奈，总不能告诉他们说朕是从后世来的，知道这两人比你们这些人靠谱吧？ 第86章 对蒙古政策的调整 诸王回到十王府后，除了福王朱常洵，其余的几位藩王，全部聚集到了朱翊铎暂居的王府。 “郑王叔，这婆罗洲和扶桑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人刚刚做下，朱常淓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对朱翊铎问道。 事关子孙后代的千秋大事，也容不得他再淡定自若了。 朱硕鐄和朱肃溱两人也都是把各自的目光，落在了朱翊铎的身上。 后者这个时候刀了几个人的心思都有了，哪里还会给三人什么好脸色。 脸色有些阴沉的朱翊铎，没好气的说道：“本王就是单纯受不了南方湿热的气候，能有什么讲究？” 原本他可以独占一个大岛，就是因为这些人，导致自己的封地急速的缩水。 朱翊铎哪里还愿给他们说这里面的关窍？ 三人见他这个样子，也都有些讪讪。 毕竟这件事自己几人，做得有些不地道了。 “郑王，这件事是我们办得差了，这样，等我们移藩的时候，郑藩先挑如何？” 周王朱肃溱无奈，只得向朱翊铎让步。 闻言，另外两人也都点头称是。 朱翊铎听到三人的保证，略一沉吟道：“好，记住你们说的话。” 三人自是又信誓旦旦的保证了一番。 朱翊铎端起桌案上的热茶，浅浅喝了一口，挥手斥退殿内伺候的内侍和宫人。 等殿内就剩几位藩王后，朱翊铎这才说道：“本王曾经和一位南方的海商有过解除。” “据这海商所说，我大明南方的那些海商们，许多都是将货物运送到扶桑的九州岛，然后在那里将货物卖给西洋的商人。” 朱翊铎说到这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三人。 见他们都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又赶紧继续道：“若是我们移藩到这里，那这生意，是不是我们自己就可以做了？” 听到朱翊铎这么说，另三人皆是眼睛一亮。 虽然他们对海外的情况不是清楚，但对南方那些海商的豪奢还是很清楚的。 相比自己这些藩王，人家过的日子才叫日子呢。 “好了，诸位，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如何？” 朱翊铎说完这一点后，就打死一点其他的消息都不透露了。 其余的几位藩王无奈，也只得纷纷离去。 他们还得回去，给宫里的娘娘们准备银子呢。 再说朱由检这边，在送走了极为藩王后，一位原本不应该再出现的人，在魏忠贤的亲自引领下，来到了东暖阁。 “罪臣崔呈秀，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一进入暖阁，崔呈秀就立即对朱由检大礼参拜道。 虽然前身不止一次的，见过这位大明曾经的风云人物。 但自他穿过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魏忠贤的首席智囊。 虽然许多人说他为祸甚烈，但你让他说崔呈秀真干了什么恶事，可能还真没有。 无非就是给魏忠贤出谋划策，狠狠打击了东林在朝中的势力。 至于说贪腐？ 这个时候的大明贪腐难道不是常态吗？ 朱由检在打量崔呈秀的时候。 后者此时的心里也很是忐忑。 这次如果不是魏忠贤派人去找他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来的，哪怕是自尽，也不会进京受辱。 “皇爷，您看……？” 魏忠贤低声对朱由检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轻咳一声，对崔呈秀道；“崔卿，起来吧。” 然后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去请内阁诸臣。”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忙是让人去内阁传旨去了。 “崔卿。” “罪臣在。” 听到朱由检叫自己，崔呈秀忙是躬身道。 “朕这里有件差事，想要让你去办，你可愿意？”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再死不辞！” 崔呈秀的心情当即就激动了起来。 对曾经手握大权的人来说，失去权利的日子，是极为难熬的。 现在听到皇帝要重新启用自己，崔呈秀自然是极为的兴奋。 与此同时，内阁的诸位阁臣，也都来道到了暖阁。 “诸卿，都坐吧。” “崔卿，你也坐。” 不等几人施礼，朱由检就指着对面的几张椅子，对其说道。 “臣等谢陛下！” 众臣施礼谢恩后，分头落座。 内阁几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了一身布衣的崔呈秀身上。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曾经的兵部尚书，会出现在这里。 朱由检也没有绕圈子，对几人开门见山道：“此次朕召诸卿前来，是有件事想要和诸卿共议。” 不等几人回话，朱由检接着说道：“朕欲遣使前往草原，与蒙古诸部会盟。” 听到这里，在座的几人反映各异。 崔呈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袁可立、施鳯来、孙承宗，以及徐光启四人，也是精神一振。 唯有温体仁韩爌两人，看不出情绪变化。 朱由检将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袁可立此时起身说道：“皇上，和蒙古结盟，需要朝廷派出重臣前往，如果陛下同意，臣愿意走一遭。” 崔呈秀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他已经知道了皇帝召自己进京的目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出使蒙古的人选，应该就是自己了。 果然，朱由检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袁卿年事已大，北方苦寒，会盟之事，朕属意崔呈秀。” “他曾经担任过朝廷的兵部尚书，无论是对大明内部，还是对蒙古，都算是知之甚深。” “崔卿，你可愿意替朕走一遭北境？” 朱由检先是说了一下选择崔呈秀的理由，然后又对其问道。 崔呈秀当即跪倒在地，朗声道：“罪臣愿意！” “既是代表朕前去会盟，自然不能无官无爵。” “朕看，不如就挂个兵部侍郎的衔，以朕特使的身份，前去蒙古，诸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说完后，孙承宗对其拱手道：“皇上，不知此次会盟，是按旧例，还是又什么新的变化？” 朱由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之前对蒙古的政策，要改，要大改！” “林丹巴图尔此人难堪大用，皇兄之前对其不可谓不厚，但此人言而无信，以至于广宁城失守。” 第87章 空白圣旨 “朕这段时间也是思虑良久，我大明必须和蒙古结盟，以在西线牵制建奴，同时缓解宣大方面的防守压力。” 朱由检说完后，在场的几人都是精神一振。 孙承宗当即起身道：“敢问陛下，那我大明该和谁结盟？” “宰赛。” 朱由检嘴里吐出两个字。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皆是皱起了眉头。 “皇上，宰赛此人当初诱杀我边军守将，此人……” 韩爌有些迟疑的对朱由检进言。 后者眉头一挑道：“当初李如松想要诱杀宰赛冒功，被其察觉，这才使我大明和内喀尔喀交恶，这件事情的始末，熊飞白（熊廷弼）当年已经详细的向朝廷解释过。” “对熊飞白的说法，朕深以为然。” “后来内喀尔喀，或者说是宰赛对建奴的一系列的动作，无不证明，宰赛此人可用。” “况且，就宰赛个人和建奴的恩怨，他们两家也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为了稳固西线，朕不介意和其再次会盟。” 几人，包括崔呈秀都是从万历朝过来的，自然知道宰赛和建奴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不可调和。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明和其结盟倒是有可能有意外之喜。 “皇上，内喀尔喀和林丹汗的关系可不是很好，如果我大明和内喀尔喀结盟，那察哈尔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徐光启满脸担忧的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却是露出一丝冷笑，声音有些清冷的说道：“内喀尔喀五部，经过这些年建奴的不断打击，以及林丹汗的落井下石，实力已经严重衰弱。” “如果我大明不能给予帮助，内喀尔喀可能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建奴，或者是其盟友科尔沁彻底吞并。” “而我大明给予宰赛的第一个大礼，就是林丹汗！” 朱由检最后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凛。 袁可立豁然起身道：“皇上可是打算对察哈尔用兵？”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朕打算在宣大，联合内喀尔喀、土默特、永邵卜共击察哈尔！” 朱由检说完后，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韩爌有些迟疑的对朱由检拱手道：“皇上，我大明刚刚改元，就对北方蒙古掀起大战，会不会给建奴可乘之机？” “朕又不会调动辽东一兵一卒，不会短了辽东将士一粒粮食，一钱银子，只要王之臣能够紧守关宁锦防线，朕不认为建奴会对我大明构成威胁。” “当然，在内喀尔喀西进之时，辽东方向的我军，要对建奴做出进攻姿态，防止建奴占据福宁卫旧地。” 朱由检之所以要在新年伊始，就要对察哈尔动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根据他的记忆，好像就是这两年，奴酋皇太极就会彻底的收服左翼蒙古，然后对林丹汗的察哈尔发起进攻。 最后将整个漠南蒙古收入囊中。 到那个时候，大明面对的压力将会更大。 朱由检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大明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要立即对内喀尔喀的宰赛部，进行大规模的援助，让其尽快大壮大实力。 只有左翼蒙古强大起来，且和大明站在一起，建奴才不敢全力西进。 再有皮岛的毛文龙，朝鲜。 对，朝鲜，朝鲜的力量也必须得到加强。 朱由检的心里，又将整个的战略构思重新梳理了一遍。 越想，朱由检越觉得可行。 而在场的几位阁臣，也都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甚至偶尔还会有议论声传出来。 片刻后，等暖阁内彻底安静下来。 朱由检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见没有人再提意见，这才起身道：“既然诸卿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崔呈秀。” “罪……臣在。” 听到皇上点自己的名字，崔呈秀立即起身，躬身应道。 “朕钦命你为朕的全权特使，出使内喀尔喀，与其商谈会盟之事。” “朕的条件很简单，内喀尔喀要接受朕的册封，大明可以与其开启互市，朕还可以向其提供一些铁器、食盐、粮食、布匹等战略物资，但是要用战马来换。” “朕愿意和内喀尔喀结成同盟，无论建奴进犯哪一家，另一家都要全力协助应敌。”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臣恭听圣训！” 崔呈秀见朱由检脸色郑重，忙是躬身道。 “内喀尔喀不得西迁，就必须给朕钉死在福余卫，这一点你要切记！” 朱由检面色严肃，对崔呈秀沉声叮嘱道。 “臣遵旨！” 后者心下一凛，赶紧称是。 朱由检可不想自己辛苦培养出的金牌打手，擅自离开抵御建奴的前线。 “总结一下，此次和内喀尔喀结盟，朕只有三个条件。” “一，内喀尔喀必须接受朕的册封，向大明，向朕称臣。” “二，内喀尔喀要和大明结成攻守同盟，一方有难，另一方必须支援。” “三，内喀尔喀不的擅自离开福余卫所在地。” “这就是朕的底线，其余的，朕赐你临机决断之权，可便宜行事。” “臣遵旨！” 崔呈秀答应一声，然后又小声说道：“皇上，臣能不能提个请求？” 朱由检神情一怔，旋即面无表情道：“说。” “臣想要一份空白的旨意。” “崔呈秀！你好大的胆子！” “荒唐！自古哪有将空白圣旨赐予臣下的道理？” “崔呈秀，你是想做什么？” …… 崔呈秀的话一说，在场的几位内阁辅臣尽皆怒不可遏。 实在是他提到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空白旨意？ 你还真敢想。 朱由检有些脸色不善的看着崔呈秀。 后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急切道：“皇上，臣绝对没有其他心思，臣实在是担心除了圣旨，那些蒙古人别的他不信啊！” 崔呈秀这话一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位内阁辅臣，尽皆沉默了。 只因为崔呈秀说的有那么一丝道理。 大明从立国到现在两百多年，和北边的蒙古可以说是相爱相杀，双方各种阴谋阳谋不知用了多少，互相之间都在互相提防。 第88章 让孙传廷去 朱由检自然不会答应崔呈秀的请求，不过还是得给内喀尔喀吃个定心丸。 “朕可以把册封内喀尔喀首领的圣旨先给你，如果和谈成功，你再将人名填上，将之颁发给内喀尔喀。” “如果和谈失败，旨意你要带回来。” 朱由检说完后，崔呈秀总算是松了口气。 其余的几位阁臣也不好再反对。 虽然名字一项不写有些隐患，但在拟旨的时候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见事情解决，暖阁内的气氛变的轻松了不少。 朱由检又对内阁诸臣问道：“内喀尔喀由崔卿前往，其余几部你们可有出使人选？” “皇上，臣推举前兵部尚书王象乾。” 袁可立第一个出言建议道。 朱由检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目光落在袁可立的身上，眼神中满是探寻之色。 后者忙是介绍道：“皇上，王象乾此人乃是隆庆五年进士，曾先后在宣大、辽东、兵部任职，无论是左翼蒙古，还是右翼蒙古，他对其都很熟悉，且还是知兵之人，所以臣才举荐此人，负责联络土默特、永邵卜。” 等袁可立说完，朱由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狐疑的对袁可立问道：“袁卿，这王象乾今年多大了？” 刚才朱由检听到这个王象乾是隆庆五年进士的时候，心里就犯嘀咕，这会儿一算，这位王象乾恐怕年纪不小了吧。 袁可立略一沉吟，拱手道：“回皇上，王象乾今年应该有八十多了。” 听到这句话，朱由检当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这么大年纪了，朕不能再让他操劳了。” 朱由检否决了袁可立的提议，然后开始默默的盘算起来。 “皇上，要不让……” “朕想起来了，让孙传庭以宣大总督的身份，负责联络土默特和永邵卜。” 施鳯来的话刚说到一半，朱由检就开口了。 听见皇上已经确定好了人选，施鳯来又把自己后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诸卿，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定了，我大明和内喀尔喀、土默特、永邵卜结盟，共同讨打林丹汗的察哈尔部。” “内喀尔喀由崔呈秀，带着朕的册封旨意亲自走一遭。” “土默特和永邵卜由宣大总督孙传庭负责联络。” “内阁和户部、工部、兵部，要做好随时北上的准备。” “臣等遵旨。” 众人齐齐躬身称是。 “好了，诸卿可以去署理公务了。” 朱由检最后说道。 “臣等告退。” 众人再次施礼。 就在众人正欲退出暖阁的时候，只听朱由检又说道：“崔呈秀留下，朕还有些事要交代。” 等其余众人都走了后，朱由检开始对崔呈秀面授机宜。 “崔卿，此次北上，你的任务很重，朕估计，建奴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左翼蒙古的身上。” “朕之所以命你为朕的全权特使，就是想让你以大明和朕的名义，帮助内喀尔喀，整合他们的力量，不要给建奴各个击破的及机会。” “另外，关外的日子可能也不好过，你北上的时候，绕道去一趟阳和，去找孙传庭，他那里有一些钱粮，不在户部的账上，你带一部分粮食、铁器，就当是朕送予内喀尔喀的礼物了。” 朱由检说话的时候，崔呈秀认真的听着，一个字都不敢拉下，生怕耽误了皇上和朝廷的大事。 等朱由检说完后，他赶紧躬身道：“臣记下了。” “去吧，安排好家里，尽快启程，带上锦衣卫的人，有什么情况，通过锦衣卫的渠道，向朕禀报。” “臣告退！” 等崔呈秀走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宣卢象升。” 半个时辰后，大明新任亲军都指挥使卢象升，就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东暖阁。 “臣，卢象升参见陛下。” 进半个月来，这位进士出身的名将，一直在西苑临时开辟出来的校场里，日夜操练将士，身上也养出了一股彪悍的气势。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卢卿辛苦，快快免礼。” “来人，赐座。” 等卢象升坐下后，朱由检直接对其问道：“卢卿，上直卫的情况如何了？” 卢象升的脸上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秉皇上，兵部没有上题本吗？” 卢象升不答反问道。 朱由检有些不解的摇头道：“没有，朕没有收到兵部的题本，怎么？可是有问题？” 卢象升有些为难的说道：“皇上，此时牵扯到兵部，裁撤原本的二十六卫本就是兵部的职责，您看是不是……？” 朱由检明白了，这里面一定是有事，卢象升身为亲军都指挥使，本就和兵部不是太相合，也不好说兵部的不是。 “方正化，宣袁可立。” 不一会儿，袁可立就去而复返。 “臣，袁可立参见陛下。” 施礼后的袁可立，看见卢象升，也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等朱由检开口，袁可立就主动说道：“皇上，关于上直卫的事，臣有本奏。” 朱由检指了指还没搬下去的椅子，对其说道：“袁卿坐着说吧。” 对袁可立，朱由检还是很信任的。 毕竟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忠臣、能臣。 袁可立谢恩后，坐在椅子上，接着对朱由检禀报道：“皇上，上直二十六卫，除了锦衣卫和腾骧四卫外，还有二十一卫。” “这二十一卫的情况，虽是不如京营三大营那么复杂，但虚冒、占役等情况也和严重。” “经过臣和兵部诸同僚仔细清查，二十一卫现有实际人数不过五万余人，其中能够参家操演的不过只有半数。” “臣这段时间，一直在命人处理这件事，想要彻底将这些事理清，想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过，臣已经将部分青壮，送到了卢指挥使处。” 朱由检听后，有些不满的问道：“这里面的阻力很大？” “回皇上的话，上直卫的情况或许比不上京营复杂，但也差不了多少。” 袁可立之前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会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以至于，直到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裁撤掉的卫所，也不过才半数不到。 第89章 大明锦衣卫 朱由检听袁可立这么说，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 “朕不管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情，正月内，旧有的上直卫，必须全部裁撤，新的上直卫必须组建起来。” “如果兵部和内阁做不到，那朕就让魏忠贤接手。” 朱由检此话一出，袁可立也感受到了压力，立即起身道：“臣，遵旨！” 等袁可立脚步匆匆的离开后，朱由检又对卢象升问道：“卢卿，小曹将军那边可有书信传来？” “回皇上的话，曹将军最新的书信中说，山陕因为干旱的原因，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兵卒的招募很是顺利。” “预计再有半个月，曹将军就会带人回来了。” “好，暂时先把上直卫的架子搭起来，兵士的操练一定要抓紧，钱粮的事你不用担心，朕会全力供应。” “朕可以先和你透个风，朕打算联合蒙古其他部族，联合围剿察哈尔的林丹汗部，此战，上直卫也要参加。” 听到朱由检说要对蒙古开战，卢象升的心里顿时一凛。 “皇上，这个时候和蒙古开战，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毕竟，我大明眼下最大的心腹之患，乃是辽东的建奴。” 卢象升小心的对朱由检提醒道。 后者却是摇头道：“这个时候，是我大明处理蒙古问题最好的时机，等过了这个时间，我大明就要全力应对建奴了。” 朱由检对此，也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他谁也没说过，毕竟，建奴最近两年的动向，以及内喀尔喀的覆灭，都是他从后世看来的。 这个秘密自然不能对任何人说。 对于朱由检给出的理由，卢象升虽是有些不太认同。 但身为人臣，自然要忠君之事。 等卢象升走后，朱由检又立即召见了李若琏。 原因只有一个，情报。 大明以后无论是平定流民作乱，还是对外作战，都少不了情报的支持。 而锦衣卫正是获取情报的行家里手。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替锦衣卫说句话了。 后世之人，提起锦衣卫，都以为这是一个邪恶的特务组织。 但熟不知，大明的锦衣卫，负责的不只是监察百官，还要搜集各种军事情报，负责皇帝的安全、仪仗。 宪宗皇帝的成化犁廷、神宗皇帝的征伐小日子，都是锦衣卫在提供情报支持。 即使是在天启年，乃至朱由检的崇祯年，锦衣卫也有大量的人员活动在蒙古、辽东，伺机获取各种情报，策反对方人员。 可以说，如果大明皇帝愿意，并提供充足的经费。 锦衣卫这个传承两百余年的庞然大物，完全可以在这个时代，傲视整个东亚。 而朱由检这次召见李若琏，就是想要加大锦衣卫的这项能力。 “李卿，这段时间，锦衣卫的情况如何了？” 李若琏对朱由检见礼后，后者开门见山的对其问道。 “回陛下，臣无能，自臣上任以来，也只是刚刚摸清了卫里的大体情况。” “那你现在告诉朕，锦衣卫现有多少人员？能用的又有多少？” 朱由检也没有过分的苛责李若琏。 毕竟，他的上位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能掌控住右所、南司，以及诏狱，这就很不错了。 李若琏见皇帝没有责怪的意思，心里也是松口气。 “回陛下，锦衣卫在编人员十万有余，但真正能当差的只有不到八万人。” “在京的有约五万人，其中还有部分是在东厂的节制下，地方上的各地百户所，加起来有两万余人，余下的几千人则是散在蒙古、辽东等地。” 听到李若琏的秉奏，朱由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锦衣卫的特殊性，后世关于锦衣卫的资料很少，朱由检对锦衣卫现在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食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半晌后，朱由检睁开眼睛，对李若琏问道：“朕听闻你和魏忠贤打算用霍维华钓鱼？怎么样了？” “回陛下，此事还没有结果，不过臣估计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李若琏赶紧回了一句。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朕知道了。” “朕既然让你掌锦衣卫事，那你就放开手脚，放心大胆的干。” “你上次奏报的，建议恢复南司监察本卫的权利，朕准了。” “你也正好借着整肃卫内军纪的机会，将那些尸位素餐，不能任事的蠹虫全部处置了。” “臣遵旨！” 听到皇帝同意了自己的建言，李若琏顿时惊喜莫名。 为什么自己这些时间，没有什么建树？ 还不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对锦衣卫进行大清洗吗？ 原本还想借霍维华的案子，借机炮制一些，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锦衣卫要加强在大明境外的情报探查，朕的意思是，在锦衣卫之下，新建一个军事情报司，由你直接掌管。” “在整个锦衣卫内，挑选一批精兵强将，前往周围各藩国，以及蒙古和建奴等地。” “当然，对这些人，朕也不会亏待了他们，你回去之后上一个题本。” “臣遵旨，回去之后，就着手组建这个军事情报司。” “对这个情报司，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大军征伐的时候，为大军提供情报支持。”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李若琏当即信誓旦旦的，对朱由检保证道。 “朕先从內帑调拨十万两银子给你。” “记住，这十万两银子，是朕让你用来组建情报司的，不得挪作他用！” “臣不敢！” 李若琏感受到朱由检话里的严肃，赶紧躬身称是。 “不止如此，东西司房的力量，也要加强，东司房要注意严密监视京城，严防建奴的细作！” 朱由检可是知道的，这个时候的大明，不只是皇宫像是一个筛子，朝堂更是一个大筛子。 早朝上讨论的事，可能不用散朝，京城的大街小巷就已经传遍了。 而且，据后世史料记载，这个时候在京城的建奴细作，可是不在少数。 第90章 李若琏钓鱼 李若琏自然也是赶紧应下。 “去吧，尽快把锦衣卫给朕梳理清楚，骆养性那里你暂时不用管。” “许显纯那里，朕会让他全力配合你。” “臣明白了。” …… 李若琏离开紫禁城后，没有回到北镇抚司，而是来到了刘应袭的南司。 “大人，您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接到军余通秉的刘应袭，立即从值房里面迎了出来。 李若琏只是轻轻点头，两人来到正堂，刘应袭亲手为李若琏倒了杯热茶。 后者轻抿一口，然后笑道：“老刘，你南司需要扩充人手了。” 闻言，刘应袭先是神情一怔，旋即就满脸惊喜的问道：“大人，陛下已经同意了？” “不错，皇上已经同意，恢复南司监查本卫军纪的权利。” 听见李若琏的确切回答，刘应袭瞬间激动起来。 天可怜见，南镇府司自世宗皇帝时期，就失去了对北司的监查权。 以至于原本就势弱的南司，愈发大凋敝。 好在今上终于开恩，又把南司的地位给了起来。 “南司从现在开始，就要重新招募人手，最好是身家清白，和卫里没有什么牵扯的人。” “下官明白！” 刘应袭面色严肃的应道。 “不！你不明白，本指挥使能不能彻底掌控锦衣卫，就要看你，看南司的。” 李若琏一脸郑重的对其叮嘱道。 刘应袭能够坐到南司镇抚使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蠢蛋，瞬间就明白了，李若琏是打算借整肃卫内军纪的机会，进行一场大清洗。 “大人，下官定不会让您失望。” “好，那就去办吧，本官就先回去了。” 李若琏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南司。 东厂。 离开南司后，李若琏马不停蹄，带着十几名锦衣校尉，直奔东辑事厂而来。 “李大人，厂公就在正堂。” 孙云鹤见到李若琏，深知对方跟脚的他，客气的对李若琏招呼道。 “带路！” 孙云鹤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他锦衣卫的人，李若琏自然不会和他客气。 进到东厂的大堂，魏忠贤也热情的迎了出来。 现在厂卫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从以前的从属关系，变成了相对平等的关系，魏忠贤自然也不会摆出厂公的架子。 “李佥事，快请坐。” 魏忠贤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李若琏也是赶紧拱手道：“见过魏公公，李某不请自来，叨扰了。” “李佥事客气了。” 两人坐定后，李若琏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正堂内的几名珰头，以及内侍。 魏忠贤会意，对几人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李若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厂公，李某打算今晚就撤掉霍维华和那间牢房的看守。” “哦？” “李佥事，是打算动手了？” 魏忠贤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对其问道。 “不错，时不我待，皇上那里又有新的旨意，李某必须尽快掌控北镇抚司。” 李若琏也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魏忠贤阴恻恻的笑道：“好，咱家知道了。” 李若琏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魏忠贤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笑道：“李佥事不用担心，今晚一定会有人出现在诏狱的。” 李若琏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拱手道：“那就有劳厂公了。” “李某还要回去安排一番，就不多打扰了。” “李佥事慢走，咱家就不远送了。” 魏忠贤目送李若琏离开，对着门外喊道：“让陈矩来见咱家。” 不一会儿，陈矩就出现在了正堂。 “卑职见过督公！” “来，过来，咱家有事要交代你。” 半晌后，陈矩离开了东厂正堂。 与此同时，李若琏正在召见，负责诏狱的锦衣卫百户张煌言。 “张煌言，今晚就将看守霍维华，以及那间密牢的兄弟撤走。” “大人，东厂那边不是说霍维华乃是钦命重犯吗？还有那间密牢，一直……” “这是本佥事的军令！” 李若琏不想和他多皆是什么，当即把对方的话给怼了回去。 张煌言看到李若琏眼中的冷意，赶紧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煌言，这件事很重要，你这边莫要出了岔子。” 李若琏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对其再次叮嘱道。 “是，佥事大人，属下省的了。” 等张煌言走后，李若琏又召见了右所千户孙光。 “属下见过……” “老孙，来了？都是自家兄弟，些许俗礼就免了。” 对这位第一个向自己靠拢的锦衣卫老人，李若琏向来很是宠信。 孙光却是说道：“大人，规矩不可废。” “好了，本指挥使有事要交代你。” 李若琏附在孙光的耳边，开始低声交代起来。 …… 是夜。 原本被严密看管的两间密牢，竟是同时被撤走了守卫。 这一点自然很快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北镇抚司右镇抚使卢廷简，此时正在和骆养性说着这件事。 “同知大人，您看这李若琏是什么意思？” 卢廷简的声音很轻，生怕隔墙有耳。 骆养性嗤笑道：“什么意思？哼！无非就是想用霍维华，以及那个已经死了的杀手来钓鱼罢了。” “他们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出现来杀人灭口。” 骆养性家里乃是累世的锦衣卫高层。 他的祖父、父亲，都曾担任过锦衣卫堂上官，李若琏的那点小心思，自然不可能瞒得过他。 卢廷简闻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大人，您是说那个杀手已经死了？” 骆养性看了他一眼道：“不错，此事乃是绝密，万不可泄露出去！” 卢廷简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但很快又被隐了下去，然后赶紧保证道：“大人放心，卑职也算是卫里的老人了，知道规矩。” 顿了顿，卢廷简又问道：“大人，您说他们会成功吗？” 骆养性闻言，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想了想才说道：“难说，霍维华和那杀手究竟知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也就无从推敲他们背后的人，会不会铤而走险，一头钻进来了。” 第91章 愿者上钩 卢廷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都回去吧，卫里的事，就交给我们的李佥事处理好了。” 骆养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卢廷简说了一句。 后者苦笑道：“大人，今晚卑职当值，您先走吧。” “好，那本官就先回了，你自己小心些，最好不要掺和他们的事，这案子可是要命的案子！” 毕竟是自己的心腹，骆养性还是多交代了几句。 卢廷简闻言，点头道：“多谢大人提醒，卑职明白。” 李若琏摆了摆手，孤身走出了值房。 一炷香后，说要当值的卢廷简，也离开了北镇抚司。 而这一切，都被暗处的眼睛，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李若琏的公廨里，一位锦衣校尉，正在向其禀报，今日进出北镇抚司衙门的人员名单。 “骆同知和卢镇抚都让人跟着了吗？” “回大人，但凡是名单上的人，千户大人都派了人。” “好，你去吧，本官知道了。” 李若琏挥了挥手，让对方退下。 等其走后，李若琏走到刀架前，把摆放在上面的那柄钦赐绣春刀，紧紧握在了手里。 接着，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大踏步的走出了公廨。 诏狱。 “大人。” “嗯。” 李若琏点头应了一声，环视一眼牢房内的众人，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他也没和一旁的孙光打招呼，就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提前说过了。 接下来按部就班就好。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午夜时分。 今晚的诏狱，和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同。 该受刑的依旧在受刑，该惨嚎的也依旧在惨嚎。 又等了一会儿，隔壁关押霍维华的密牢，终于传出了动静。 “大人？” 孙光声音有些急切的对李若琏喊了一声。 李若琏轻叹一声，对其吩咐道：“拿人吧。” “呼啦！” 牢房内的十几名锦衣校尉，抽出各自的绣春刀，就冲出了房门。 李若琏也是跟了出去。 进入霍维华所在的密牢，只见一位身着青绿色锦绣服的锦衣卫百户官，正被其他几名锦衣卫压在身下。 “带走！” 李若琏看了那人一眼，冷声说道。 北镇抚司公廨内。 李若琏和魏忠贤两人相对而坐。 “厂公，这件事是李某的原因，明日李某会入宫向皇上请罪。” 李若琏脸色平静的说道。 魏忠贤却是笑了出来：“呵呵，李佥事，这不是早就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这样的把戏，莫说是他们那些人，就是一个官场新丁，也不会上当，反正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不是吗？” 魏忠贤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压低声音道：“今晚被抓的那人，是北司左镇抚使董坤的妻侄。” 说完后，魏忠贤又重新坐直了身体。 李若琏的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亮，然后又对魏忠贤拱手道：“这次就多谢厂公了。” “那人关押个一年半载，李某就会找个机会让其出去。” 魏忠贤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他不是咱家的人。” 李若琏神情一怔，旋即缓缓点头。 当晚，京城就缇骑四出，原本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刘应袭这位南司镇抚使，亲自带人冲进了左镇抚使董坤的宅邸。 “所有人全都拿了！不可逃脱一个人！” 刘应袭大声对手下的锦衣校尉们喊道。 “什么人？竟敢冲击本官府邸？” 一身里衣，披着一件袄子的董坤，手提绣春刀，从后院来到了前院。 看到这些歹人，竟是自己的同袍，董坤有些发懵。 等待看到刘应袭的身影，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不过，他还是上前几步，对刘应袭质问道：“刘应袭？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深夜冲击本官府邸？” “董坤，你的事发了，我南镇府司这是在肃清本卫军纪！” “放屁！” “我北司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南司来管了？” 董坤也是锦衣卫的老人，岂能不知道南司的情况，说是监查本卫军纪，不过就是一处养老的地方罢了。 “董镇抚，你莫非忘了，我南司不只是研究、管理军械，还有肃清本卫军纪的职责。” “今晚，你那妻侄黄运维，意图毒杀钦犯，杀人灭口，被卫内的兄弟当场拿了活的。” 刘应袭趴在董坤的耳边，低声对其说道。 后者顿时傻眼了。 不理会愣在那里的董坤，刘应袭后退几步，大喝道：“所有人都拿了，押赴南镇府司！” 待校尉上前，想要绑缚董坤的时候。 后者忽然大喊道：“这是诬陷！我要见同知大人！” 有人想要将他的嘴给堵上，却被刘应袭给拦下了。 多大点事，想喊就让他喊好了，最好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听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董坤的府邸。 这一晚，凡是和黄运维、董坤走的近的锦衣卫，几乎全部被刘应袭给带走了。 等天微微亮的时候，李若琏身着大红色的飞鱼服，骑上快马，直奔皇宫而去。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正在用膳的朱由检，头也不抬的说道：“吃了吗？没吃一起。” “些陛下隆恩，臣已……”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李若琏的话刚说了一半，朱由检就幽幽的来了这么一句。 闻言，李若琏顿时尴尬了。 “老方，给李卿拿一副碗筷。” “是，皇爷。” 方正化答应一声，一名宫人就给李若琏送上来餐具。 “这光禄寺的吃食，虽然难吃了一点，但好在量大管饱，吃吧，吃完了再说。” 朱由检对李若琏招呼一声，也不再管他。 两人吃饭的速度都不慢，很快一顿早膳就结束了。 朱由检用锦帕擦拭过后，这才对李若琏问道：“说把，这么一大早进宫所谓何事？” 李若琏躬身道：“回陛下，锦衣卫昨夜抓获了一名，意图毒杀霍维华的刺客。” 朱由检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继续。” 第92章 皇上那里急需一支干干净净的锦衣 “臣已经命手下人抓紧时间审讯，看其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李若琏深知一个道理，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即使皇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自己也不应该说出来。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道：“这件事你自己斟酌吧，朕只要一个如臂指使的锦衣亲军。” “臣遵旨！” 就像是朱由检说的那样，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完全掌握在皇帝手里，没有二心的锦衣卫，至于李若琏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怎么做的，那就和他这个皇帝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等李若琏走后，朱由检不由感慨道：“果然，这官场是最大的熔炉，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学会了这颇多的手段。” 其实，朱由检一开始对这件事也不是很清楚，但咱们有魏公公在。 魏忠贤昨日就已经将消息递进了宫里，朱由检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竟是有着这样的打算。 再说回到北镇抚司的李若琏。 还没走进自己的公廨，一名校尉就来都了他的面前，躬身道：“佥事大人，同知大人请您去一趟正堂。” 李若琏的眉头一挑，对校尉点头道：“本官这就过去。” 等他来到正堂的时候，只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锦衣卫里面有头有脸的几乎都来了，就连孙光，此时也坐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正在看着正堂里窃窃私语的众人。 “李佥事？就等你了。” 骆养性看见李若琏，立即起身对其任热情的招呼道。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起身，对李若琏施礼道：“卑职见过佥事大人。” “诸位兄弟都做吧。” 李若琏对众人招呼一声，然后走到骆养性的身边坐下，低声对其问道：“同知大人，这是怎么个章程？” 骆养性用极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李若琏一眼，然后才用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还不是南司的事，从昨晚开始，一直到今儿个天亮，南司一直都在拿人，不只是董坤，就是京里的几个千户所，也都有许多人被带走了。” 说到这里，骆养性冲众人努了努嘴道：“这不是，兄弟们人人自危，想看看南司那边是怎么个意思。” 现在整个锦衣卫谁不知道，南司的镇抚使刘应袭是李若琏的人。 说是看看南司的意思，倒不如说是看看李若琏是什么意思。 李若琏哪里会看不出来，环视一样堂内的众人，他有意提高了嗓音，对骆养性说道：“哦？南司能有什么意思？肃清军纪本来不就是南司的职责吗？” “那些被南司带走的人，或许都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锦衣卫存在的目的了。” 骆养性闻言，眼睛微眯，然后转头对众人说道：“李佥事说的不错，如果他们都是安分守己，南司的人就算是想要拿他们，都没有借口。” “好了，诸位也不用担心，南司之所以拿人，也是因为昨晚有人意图毒杀钦犯，你们也不用担心，都回去署理公务吧。” 李若琏对众人说了一句，然后又微不可查的看了眼孙光。 后者微微点头，然后和众人一起离开了正堂。 等这些人都走后，骆养性也是起身说道：“李佥事，本官那里新得了一些茶叶，要不过去尝尝？” 李若琏拱手道：“那李某就叨扰了。” 两人来到骆养性的公廨，分头落座后，骆养性亲自为两人，倒上滚烫的茶水。 “李佥事，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养性开门见山的对其问道。 李若琏自然不可能对他说实话，只是煞有介事的回道：“同知大人，昨晚董坤的妻侄右前所的百户黄运维，意图谋杀钦犯霍维华，被当夜值守的兄弟给拿了。” “正好陛下有意恢复南司的职权，李某就做主，让南司的刘应袭带人，将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的人，暂时都控制了起来。” “哦？李佥事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不是和董坤，以及其他人有关，现在还没有证据？” 骆养性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 李若琏闻言笑道：“大人说笑了，霍维华那是什么人？” “涉嫌谋害先帝，这样的人，竟然有人想要杀他灭口，这是什么行为？” 不等骆养性说话，李若琏就自问自答道：“这是造反！是意图颠覆社稷！抓捕这样的人，还需要证据？” “李佥事说的是，对这种十恶不赦之人，自是应该小心一些。” 听讲李若琏竟是给黄运维，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骆养性也不敢说话了。 李若琏端起茶盏，将之放在自己唇边，袅袅热气蒸腾，在他的脸上飘过。 “同志大人也不用担心，李某相信，这么大的事，绝对不是黄运维一个人就敢干的，而且霍维华这案子，和他也没有什么关心。” “这背会一定有其他人在指使，相信用不了多久，南司那边就会有消息传来。” “毕竟，侦缉审讯本就是我锦衣卫的拿手好戏不是吗？” 李若琏最后一句话说完，骆养性就明白了。 什么侦缉审讯？ 作为世代锦衣卫，他骆养性对一句话的感触最深，那就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就锦衣卫诏狱那些刑具，什么样的口供拿不到？ 就是让黄运维招认自己，这位锦衣卫指挥同知是他的同党，那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到了现在，他怎么还不明白李若琏的谋划？ 无非就是以这件事为借口，彻底的清洗锦衣卫罢了。 将不愿归顺他的人，全部都塞进这个案子里，剩下的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这也是为什么是毒杀霍维华，而不是其他人的原因。 只因为，霍维华这个案子足够大。 阴谋弑君！ 这样的案子，足够将整个锦衣卫，全都装进去。 也足够将自己这位指挥同知装进去。 彻底理清了这件事后，骆养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对李若琏拱手道：“李佥事果然是好手段。” “同知大人谬赞了，这手段糙的很，但李某也没办法，皇上那里急需一支干干净净的锦衣卫。” 提到皇上的时候，李若琏还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第93章 李若琏目的达成 听李若琏这么说，骆养性的脸上露出一丝倾颓之色。 或许自己不被重用，不得圣眷，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干净”吧？ 李若琏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同知大人，我锦衣卫就是替皇上监察文武的，和那些文人走的太近，终究不是太好，您说呢？” 说完，不等骆养性说话，李若琏就对其拱手道：“同知大人，李某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就不多叨扰了。” 直到李若琏走了之后许久，骆养性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时不同往日，看来是我想岔了。” 说完后，骆养性就起身，走出了公廨，向着北镇抚司的大门而去。 路上抓了一名校尉，对其吩咐道：“本官身体不适，替本官告个假。” “是，大人！” 校尉立即躬身应道。 李若琏所在的公廨，孙光此时正满面红光的说着什么。 李若琏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好了，本官都知道了，那些靠拢过来的人，你要仔细的甄别。” “我锦衣卫比较特殊，必须是对皇上绝对忠诚之人，才有资格留在锦衣卫，明白吗？” 孙光有些为难道：“大人，您这就有点为难我老孙了，我老孙就是一……” 李若琏现在对孙光也很熟悉了，自是知道他的底细，见他又装出一副憨直状，赶紧出言打断道：“行了，你孙光是什么人，本官很清楚。” “对了，你也可以让老刘帮你一把，早在月前，本官就让其秘密调查北司的情况，他那里应该有许多人的信息，或许能帮到你。” “好，既然佥事大人给我老孙脸面，那我也不能不兜着不是？” 孙光这回的神情郑重了许多。 “去办事吧，本官会在皇上那里向你表功的。” 李若琏最后对孙光说了一句。 后者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公廨。 锦衣卫那些中立派，或者是郁郁不得志之人，看到李若琏的手段后，立即做出了反应。 他们倒不是想要攀附谁，只是单纯的不想被卷进这个案子。 这些人一个个的开始频繁和孙光，这个李若琏的心腹接触。 就连那些原本依附骆养性的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至于说许显纯？ 他现在在锦衣卫的存在感很低。 自从李若琏进入锦衣卫后，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过自己的这位亲戚了。 不过，他的那些手下，倒是不担心会被南司带走。 毕竟，魏忠贤魏公公，现在依旧得宠，依旧是东厂厂公，司礼监秉笔太监。 随着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告假，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锦衣卫都是李若琏在总掌。 而趁着这段时间，李若琏也是大肆的安插人手。 与此同时，锦衣卫也在大量裁汰人员。 那些尸位素餐，或者是滥竽充数之人，尽皆被开革出锦衣卫。 但有不从，就会被刘应袭的南司带走。 罪名就是黄运维同党！ 就在李若琏大刀阔斧，对锦衣卫内部进行清洗的时候，离京日久的王承恩终于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京城。 “皇爷，奴婢回来了。” 一进入东暖阁，王承恩就激动的喊了起来。 王承恩和朱由检毕竟是相伴数年，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朱由检见到这位自己的大伴，心里也很是高兴。 从椅子上站起身，疾步走到王承恩身前，将之亲手扶起来后，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感慨道：“大伴受苦了。” “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王承恩赶紧笑着回道。 “来，来，和朕说说东江的情况。” 朱由检拉着王承恩的衣袖，将其按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回皇爷，奴婢此去东江……” 王承恩开始详细的说起东江的情况。 等其介绍完后，朱由检的脸色不好看了。 “朕以前只知道这毛文龙有虚报战功的毛病，没想到，他竟然还虚冒兵卒人数，和建奴竟也敢有来往。” 朱烨听王承恩说完后，心里也是怒不可遏。 这毛文龙真的有些拎不清了。 “大明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行事？” 朱由检的声音冷硬，目光中闪烁着愤怒和失望。 王承恩忙是出言劝慰道：“皇爷，毛文龙虽然行为失当，但东江镇的作用很大，只要有他在一天，辽东的建奴就不敢全力西进。” 王承恩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是谨慎，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皇上误会自己。 闻言，朱由检沉默了片刻，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还不是收拾这些军头的时候。 “朕知道，这些事就不要外传了。” 王承恩见朱由检情绪不高，忙是又说道：“皇爷，奴婢觉得毛文龙以后应该会收敛一些，这次奴婢过去，已经敲打过他。” “他还主动把韩汝贵给留下了。” “哦？” 朱由检倒是有些意外了。 他也没想到，毛文龙这个土皇帝，竟会主动留下韩汝贵。 “嗯，此事朕知道了。” 朱由检答应一声，然后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回头告诉李若琏一声，锦衣卫要严密监视各地明军，尤其是辽东那些军头，更是一点都不能放松。” 如果朱由检没有记错的话，后来的满清三藩，此时应该都在辽东从军。 对他们看得紧一点，绝对没有坏处。 方正化赶紧答应了一声。 朱由检又和王承恩，聊了聊东江镇的其他情况，就勒令王承恩去休息了。 他这次为了赶路，路上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随着王承恩的回归，又有数名受到朱由检召见之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进京了。 第一批进京的，就是有着火器专家之称的孙元化，以及机械专家王徵。 对这两个个人，朱由检的感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这二人在科技一道上确实是颇有建树。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和徐光启一样，据说都是西方教（辟邪）的教徒。 这也是为什么，徐光启进京这么久，且已经是工部尚书，内阁辅臣的情况下，朱由检依旧没有单独召见对方的一个原因。 他还想再看看，看看这位历史上留名的科技达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94章 火器专家 而且，据后世某些人的说法，就是徐光启将中华民族的民族瑰宝——《永乐大典》，偷盗出来送予西方教（辟邪）传教士的。 亦或者是徐光启担任朝廷官员的时候，让西方的传教士抄录、盗窃了部分的永乐大典。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朱由检发现这种可能性不大。 或者说是在崇祯元年之前，不会有这种可能。 只因永乐大典的嘉靖副本，此时深藏皇史宬。 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那里本来就是为了存放皇帝实录，以及圣训的地方，后来又将很多重要的皇家密档放在了那里。 这样的地方，向来看守严密，又怎么会被人从里面偷走什么？ 就算是有这种可能，那一定也是在历史上的徐光启担任内阁辅臣之后。 不过，无论怎么说，徐光启这个时候，已经接受洗礼，成为了一名西方教（辟邪）教徒。 这一点是洗不白的。 朱由检虽是来自后世，但对某些东西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其中就有宗教。 华夏的先民，从商王子受开始，就一直致力于战胜神权，不让所谓的神灵，来掌控俗世的权利。 后世的历代帝王，无不是将宗教踩在脚下，自古至今，华夏都是信奉上天、祭祀祖先。 直至宋朝，由当时的大儒朱熹，将之提炼为敬天法祖。 这也是大明的立国之基。 朱由检思虑良久，还是决定，趁着召见孙元化，以及王徵的机会，和三人摊牌，看看这三人究竟是心向西方，还是被人蒙蔽。 “方正化。” “奴婢在。” “宣内阁辅臣徐光启、嘉定孙元化、泾阳王徵觐见。”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要转身离开，却听朱由检又说道：“对了，宫里是不是有个叫髙时明的内侍？” 方正化想来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人，在尚宝监。” “找人去通知他觐见。” 朱由检随口吩咐了一句。 如果不是想起敬天法祖的事，他还真把这人给忘了。 甲申国变的时候，王承恩随着一根绳儿上吊自尽。 这个髙时明则是在宫里举火自焚，也算是为大明，为一根绳儿尽忠了。 说起来，相比某个团体，明朝的太监好像殉国的更多。 最先来到暖阁的，正是一脸忐忑的髙时明。 他只是尚宝监，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 忽然受到皇帝的召见，自然是有些惊惧。 此时见到朱由检，更是话都说不利索了。 “奴……奴婢……奴婢高……髙时明……明参见……参见陛……陛下。” 髙时明跪在距离朱由检近两丈远的地方，对其大礼参拜道。 “起来吧，不用紧张，朕召你前来，是有件事要问问你。” 朱由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善一些。 “奴婢……奴婢不敢。” “起来。” 等髙时明站起来后，朱由检上下打量他一眼，心里暗自点头，倒是有那么一丝文雅气。 “朕听闻你大字写的不错？” 朱由检对其问道。 听到皇上的这句话，髙时明瞬间就蒙了。 自己平日里喜欢写字，皇上怎么会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方正化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了眼髙时明，然后走到朱由检身边，低声秉奏道：“皇爷，人到了。” “宣！” 朱由检回了一句，然后对髙时明说道：“去偏殿，将这四个字写下来，写好点，朕要将之刻成匾额，悬挂在乾清宫。” 说着，朱由检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方正化。 方正化又转手，将之交给了依旧有些恍惚的髙时明。 方正化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踹了对方一脚，低声呵斥道：“还不快走！” “啊？哦！” “奴婢告退。” 说着，髙时明就双手捧着那张纸条，缓缓退出暖阁。 “写好了就送过来。” 朱由检又交代了一句。 髙时明走出暖阁的时候，正好碰上徐光启三人。 不过，谁也没注意这个有些胆小的太监。 三人进入到暖阁，当即对朱由检施礼道：“臣徐光启（孙元化、王徵）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免礼。” 等三人站起身，朱由检开门见山道：“徐卿，孙卿，王卿，三位卿家可知朕为何召三位入宫？” 孙元化和王徵两人还真不知道。 他们俩接到旨意的时候，一个在嘉定老家，一个在山东为官，稀里糊涂的跟着传旨的太监就进京了，哪里知道什么原因？ 徐光启结合近来京里的一些事情，倒是隐隐已经猜出来了？ “敢问陛下，可是为京营制造火器之事？” 徐光启拱手问道。 “不错，朕听闻三位卿家，在机械、火器一途上颇有见解，所以想要委托三位，在京城为大明研发各类新式武器，以应对越来越险峻的军事压力。” “皇上，臣也正要上书陛下，建议朝廷加大对火器作坊的投入，以制作出更为先进的火器。” 徐光启听到朱由检这么说，当即有些兴奋的说道。 “哦？那你我君臣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朱由检也是笑着说了一句。 然后转头看向另外两人问道：“你二人可愿意？” 孙元化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自己的老师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啥。 倒是王徵有些欲言又止。 朱由检有些好奇的对其问道：“王卿可是有什么顾虑？” “回皇上的话，臣……臣的家里有些琐事，臣恳请皇上允准臣处理好家事，再进京为皇上效力。” 王徵深深的施了一礼道。 朱由检皱眉看向方正化。 人家家里有急事，你们还把人带进京了？ 方正化看见朱由检不善的眼神，忙是附在对方的耳边，轻声嘀咕起来。 朱由检越听，眼中的怒火越盛。 最后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 “简直是岂有此理！” 朱由检看着王徵，暴喝一声，将刚进来的髙时明，给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 朱由检的目光也被其吸引了过去。 旋即眼睛一亮，对其喊道：“你，过来！” 第95章 敬天法祖 髙时明见皇上让他过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捧着一张宣纸，小步来到朱由检的身侧，跪倒在地，双手高举道：“皇爷，奴婢写完了，还请皇爷御览。” 朱由检低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展开，举起来，让几位卿家看看，看看你的法度。” 书法，书法，书之法度，朱由检这么说倒也没错。 髙时明闻言，起身将手里的那张宣纸展开，另一名内侍也是赶紧过来帮忙。 “敬天法祖”，四个大字写的古朴有力。 “王卿，朕听闻你因为家里给你纳妾的事，想要休妻？” 朱由检阴沉着脸，对王徵问道。 王徵“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臣……” “无非就是那所谓的西方教（辟邪）教义，不允许教徒纳妾，对吗？” 朱由检满脸不屑的对其问道。 “皇上，这西方教虽是与我中原文化有些差异，但也是教导世人向善，教义也是畏天爱人，还请皇上明察。” 徐光启现在哪里还看不出来，皇上这是对自己三人接受西方教洗礼不满，于是也赶紧对其解释道。 “畏天爱人？” “我汉家自有信仰，敬天法祖，信奉上天，祭祀祖先，何必要去供奉一个西方神？” “怎么？我华夏漫天神佛，就入不得几位卿家的眼？” “要不朕把龙虎山的大真人请进京，让他和你们聊聊道藏，聊聊道德经？” 朱由检见到了现在，徐光启依旧在为西方教解释，心里的怒火愈发炽盛起来。 “皇上，儒家也罢，道家也好，都对大明眼下的时局没有任何的帮助，而西洋人在火器、机械、天文、地理等方面都有不小的建树。” “臣冒死向皇上进言，望皇上重视西学，学习西学。” 徐光启跪在那里，言辞恳切的对朱由检秉奏道。 “朕不敢，不敢背弃祖宗，朕怕太祖高皇帝从孝陵出来砍死朕。” 朱由检语带讥讽道。 接着，他又对三人说道：“你们可知，你们最嘴里畏天爱人的西方教，曾在隆庆三年就制定了征服大明的计划。” 朱由检此话一出，不只是徐光启三人，就是方正化和其他几名内侍、宫人，都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看了一眼震惊的三人，朱由检接着说道：“提出这个计划的，就是你们西方教的传教士马丁·德·拉达。” “不过，他的建议并未被当时的西班牙人，对了，是西班牙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由检还对跪在那里的三人问了一句。 此时的徐光启三人哪里还敢答话，皆是沉默不语。 朱由检也没追问，而是接着说道：“总之，你们嘴里畏天爱人的西方教，他们是打算杀光我大明的男丁，然后让他们的人和我大明女子结合，诞下他们的后代，彻底的占据我神州大地。” “想来，现在他们是打算改变策略，通过宗教同化我华夏，就像是我华夏之与匈奴、契丹、羌族、突厥等夷族，将我们融入他们之中。” “这就是你们信仰的西方教！” 说完这些，朱由检又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白的三人，然后对王徵说道：“你因为那邪教的所谓教义，就想要休了你的正妻，岂不知西洋那些权贵，哪个不是养着外室？” “朕知道你们不信，朕可以让你们相信。” “方正化！” “奴婢在。”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西方教有个叫龙华民的传教士，此时就在京城，去把他请来！” 朱由检对方正化说话的时候，特意在“请”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在场的几人闻言，皆是骇然。 徐光启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道：“等这龙华民来了，你们就知道这所谓的西方教，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了！” 方正化自是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即派人去“请”这位洋和尚。 朱由检则是对髙时明吩咐道：“拿着那张纸，去让人雕刻成牌匾，就挂在乾清宫的御座之上，朕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们的祖宗是谁！” 这最后一句话，竟是让徐光启的身体猛地一晃。 “老师！” 孙元化赶紧扶了一把跪在自己身侧的老师，这次避免对方摔倒。 “哎，都起来吧。” 朱由检终究还是不忍过分苛责，轻叹一声，对三人说道。 “臣……臣愧对皇上，愧对圣人教诲。” 徐光启没有起身，而是满脸愧疚的对朱由检叩首道。 后者却是摇头道：“先起来，等那龙华民来了，证实了朕的话，你再愧疚也不迟。” 说着，朱由检对一旁服侍的内侍，挥手示意了一下。 几名内侍赶紧上前，将三人给扶了起来。 接下来，朱由检也没了和三人再说什么的兴致，自顾自的拿起一本话本看了起来。 反正在让他们看清西洋人，以及西方教的真面目之前，你和他们说什么都是白费。 甚至你给他们提供一个科研思路，他们还会将研究成果送给西洋人，这是朱由检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这三人要用也可以，但必须要让他们彻底和那些西洋人，和西方教撇清干系。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在朱由检都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西洋人，被一名内侍带到了东暖阁。 “西方教传教士龙华民，参见伟大及不可战胜之大明皇帝陛下！” 朱由检听到这有些别致的称呼，眉头也会一挑，随之将手里话本放在桌案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那里，对自己大礼参拜的龙华民。 看来，这西洋人的膝盖也不是不能打弯儿，还是得看对方是谁。 此时的大明，虽然内忧外患，但就在世宗皇帝时期，大明先后两次在海上击败西方人。 万历年间的对日战争，更是打垮了不可一世的丰臣秀吉，以及其麾下二十万大军。 这三次对外战争，让西方人对大明不敢有任何的轻视。 “龙华民？意大利人，对吗？” 听到“意大利”三个字，龙华民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第96章 西洋人的狂妄 只因这个时代的明朝人，皆是称呼意大利为泰西国。 朱由检说出的意大利三个字，其实是英文意大利的音译。 一位十几岁的东方君主，竟是准确说出了意大利这个名字，这自然让龙华民感到震撼。 “英明睿智的帝王，您说的不错，小民正是来自意大利西西里。” 龙华民此时的心里，已经不敢轻视这位年轻的帝王。 朱由检接着说道：“龙华民，这三位你都认识吧？” “回大皇帝的话，小民认得三位大人，他们皆是主最忠实的信徒。” 龙华民此话一出，徐光启三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朱由检嘴角一翘道：“龙华民，朕对你们这个西方教很感兴趣，不知你能否为朕解惑？” 听到朱由检对西方教感兴趣，龙华民的眼中闪过一道狂喜之色。 鬼才知道，在大明传教的难度竟然这么大。 不只是官府许多人反对，就连民间，对自己这些传教士也是极为的抵制。 教会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也无非就是在部分官员，以及江南那些读书人中发展了一些信徒。 现在大明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对西方教有兴趣，那对教会来说，自然是绝顶的好事。 心情激动的龙华民，转身对徐光启三人躬身道：“感谢三位大人为主所做的一切，主和教皇，会祝福三位大人的。” 说着，还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比划划的。 他还以为是这三人，说动了这位年轻的君主呢。 朱由检看得一阵腻歪。 徐光启三人此时也很是难堪。 朱由检轻咳一声道：“龙华民，该说正事了。” “是，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 “朕来问你，如果我大明百姓接受洗礼，那教会是否允许他们继续祭祀祖先？” “这……” 龙华民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小皇帝，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其实，在利窦玛时代，西方教是允许中国教徒祭祀祖先的。 但在龙华民这里，这是不被允许的。 朱由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人心里是想反对的，但又不敢说出来。 他也不在意，接着问道：“我大明读书人，无论是理学，还是心学，皆是出自孔夫子门下，教会是否允许他们祭祀衍圣公？” “哦，对了，衍圣公的封号里面有个‘圣’字，是否被教会允许？”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朕每年都要数次祭祀天地皇祗，那些入教的大臣，能否参见？” “朕乃天子，朕和你们的教皇，谁大？” 朱由检最后一个问题问完，龙华民已经是满头大汗。 “回答朕！” 朱由检对其厉声质问道。 “大……大皇帝……帝陛下，这……这些问题，小……小民暂时……暂时回答不了，还……还请……请大皇帝恕罪。” 龙华民嘴唇轻颤，结结巴巴的说道。 “好，这些问题你回答不了，那朕就问你一些你能回答的。” 朱由检重新坐下，语气中满是寒意。 “朕来问你，大明的藩属国吕宋，是不是被你们西洋……不对，是西班牙人强占了？” 龙华民对从朱由检嘴里，听到西班牙这个名字，已经不感到惊讶了，只是这个问题，他也是不好回答。 朱由检幽幽道：“你在京多年，想必也听过厂卫的名字，所以，朕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龙华民闻言，有些颓丧的低头道：“大皇帝英明睿智，西班牙人确实是占据了吕宋，但……” “不要和朕说这件事和你们教会没关系，为了强迫吕宋人入教，你们没少杀人吧？” “这……这……” “朕再来问你，西班牙人是不是在传教士马丁·德·拉达的建议下，制定了一个征服大明的计划？” “大皇帝陛下，这绝对是个误会，我西方教对大明没有任何的恶意。” 这个问题可是要命的，龙华民赶紧争辩道。 “你只需回答朕，有没有这个计划。” 朱由检阴沉着脸对其问道。 龙华民沉默半晌，还是回答道：“有！” 这个“有”字一出口，徐光启三人脸色骤变。 “计划内容！” 朱由检的声音愈发的清冷了。 龙华民这个时候，已经是脸色惨白，哪里还有刚才的欣喜。 “回答朕！你们的计划内容！” 朱由检的嗓门又提高了一些。 站在一旁的方正化，已经是眼冒凶光，只要朱由检一声令下，他就会上前，一把捏死这个洋和尚。 “计划内容是，从西班牙调集一万五千名士兵，在招募五千日本人，五千吕宋本地人，先占据东番岛（福建对面那个大岛，辟邪），以及其周边的岛屿。” “再以此为基地，联合濠镜的葡萄牙人，一起对大明发起进攻。” 龙华民说完后，似是被人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瘫软在地。 徐光启三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看向龙华民的眼神，也变大不善起来。 朱由检撇了他们一眼，走到龙华民身前，俯身道：“后续，占据大明后，你们的后续计划是什么？” 龙华民闭上眼睛，缓缓道：“传播西方教，强制每一个大明人必须入教，接受洗礼；拉拢大明的官员，离间百姓、读书人和大明朝廷的关系，让他们配合远征军杀光大明皇室；杀光大明所有男丁，鼓励本土男人来大明，和大明女子结合。”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徐光启怒喝一声，就冲向了龙华民，其他两人也都是眼眶泛红，跟着冲了上来。 “唰！” 他们的速度很快，但方正化的速度更快，一个闪身就挡在了朱由检的身前。 后者也是后退了几步。 “大胆！天子驾前，莫要妄动！” 方正化一声暴喝，让三人的动作为之一滞。 此时的方正化全身肌肉紧绷，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的三人。 朱由检站在方正化的背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老方，不用紧张，这都是朕的臣子。” 后者退到一边，躬身道：“奴婢莽撞了。” “无妨。” 朱由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第97章 臣与西洋人不共戴天 “三位卿家莫急，朕还有问题没问呢。” “噗通！” 三人齐齐跪倒在地。 徐光启语气悲怆道：“皇上，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这些西洋人皆是狼子野心之辈，亡我华夏之心不死，臣与之不共戴天！” “臣王徵，自今日起退出西方教，与西洋人不共戴天！” “臣孙元化，自今日起退出西方教，与西洋人不共戴天！” 三人先后表态，朱由检也很是高兴。 原本的历史上，西方教渗透到东方，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眼前这三人对西方教在东方的传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现在因为朱由检的干预，西方教在东方，定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朱由检转头对一旁的内侍喊道：“还把三位卿家扶起来？” “大人请起。” 几名内侍赶紧上前，将三人扶起来。 朱由检又走到龙华民跟前，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能回答朕，你们西洋人为什么要征服大明吗？” “凭借上帝的旨意，就是我们征服大明的理由。” 龙华民此时已经是心若死灰，听见朱由检的问题，也是没有丝毫的隐瞒，当即回了一句。 朱由检闻言，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容中忙是寒意，嘴里轻声道：“凭借上帝的名义，是个绝佳的理由！” “臣请皇上下旨，大明境内禁止西方教传播，抓捕大明境内所有传教士。” 徐光启严寒怒火的看了眼龙华民，咬牙切齿的对朱由检秉奏道。 这是信仰崩塌，以至于对其恨之入骨。 就像是一男一女谈恋爱，爱而不得就很容易由爱生恨。 朱由检对此也很理解，他看着面如薄金的龙华民，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方正化吩咐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大明禁止西方教的传播，捣毁所有教堂，抓捕所有传教士。” “奴婢遵旨！” 方正化躬身应道。 朱由检转身回到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接着说道：“这个龙华民就交给李若琏吧，他或许会有用处。” “是，皇爷。” 方正化答应一声，然后对暖阁外喊道：“大汉将军何在？” 几名大汉将军应声而入。 方正化一指地上的龙华民，开口吩咐道：“押往诏狱，交给李若琏。” “是，公公。” 几名身材壮硕的大汉将军，像是提死狗一般，将龙华民从地上抓了起来。 朱由检却是忽然开口道：“慢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朱由检走到龙华民面前，一脸严肃的问道：“朕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你了。” “我大明的各种历书、农书、阴阳医术、技艺传承，你们是不是都翻译之后，带回了教廷？” 朱由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龙华民。 后者听到这个问题，眼睛猛的睁开，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朱由检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他怒声对几名大汉将军吩咐道：“告诉李若琏，此人要严加审讯，他这些年在大明做的任何事，朕都要知道！” “卑职遵旨！” 等龙华民被大汉将军带走，朱由检转身，一脚踹在了桌案腿上。 疼得他神情狰狞。 方正化赶紧上前，关切道：“皇爷，您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 徐光启三人也都站了起来。 朱由检摆了摆手，脸色铁青道：“朕无事。” 在方正化的搀扶下，朱由检回到桌案后坐下，神情严肃的对徐光启三人说道：“你们都听见了，这些西洋人，就是想要接着宗教，来毁灭我华夏文明的根基。” “当每一个华夏人，不再敬畏上天，不再尊奉祖先，而是去信那个劳什子的主，那我华夏还是华夏吗？” “当神权大于君权，那朕百年之后，还有何脸面去见我华夏历代帝皇？” “臣惭愧，请皇上治罪！” 以徐光启为首的三人，皆是再次叩首道。 “行了，你们三人都是专门召入京城的，大明的科技发展以后还得指望你们呢，都别跪了。” 朱由检现在只觉有些心累。 三人听到科技发展四个字，皆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朱由检只得解释道：“科技就是格物。” 简单的说了一句，朱由检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对王徵问道：“王卿，你现在既然已经脱离西方教，那你是不是就可以纳妾了？” 听朱由检又提起自己的这点事，王徵当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忙是说道：“臣愧对拙荆。” “行了，这些话你还是留给你家夫人说吧，你也不用回去了，朕会命人把你的家人带到京城，你们一家以后就在京城安家。” 说到这里，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给……给三位卿家每人找个宅子。” 现在的朱由检送起宅子来，没有任何的负担。 当初查抄了那么多人，光是京城里的宅子，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臣谢陛下！” 三人赶紧谢恩。 “朕会尽量为你们解决后顾之忧，但你们也要拿出心中所学，帮助大明，帮助朕研究出更先进的火器。” “无论是火炮还是火铳，亦或是其他一些什么，只要能对大明有用，朕都来者不拒。” 解决了三人的信仰问题，朱由检也开始说起了正事。 徐光启有些迟疑的对朱由检说道：“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检伸手示意道：“但讲无妨，现在你我君臣就是在商议，既然是商议，那自然是要畅所欲言。” 徐光启这才放下心来，对朱由检拱手道：“皇上，那些西洋传教士，或许是包藏祸心，但他们在火器一道上，却是已经超越了我大明。” “臣想要建议陛下，让那些西洋传教士，加入到我大明的火器研究中。” 徐光启说完后，就有些忐忑的看向朱由检。 后者的食指，不断的敲击在桌案上，半晌后才说道：“这件事，你可以去找锦衣卫李若琏，那些传教士以后都会在他那里。” “臣谢陛下！” 徐光启听朱由检松口，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第98章 传太医! 朱由检倒也不担心这些传教士会不尽心，不尽心的自然有李若琏去处理。 而且，徐光启说的也对，这个时代的西洋火器，确实是要比大明的火器强那么一点。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需求问题。 在永乐皇帝时期，大明的火器先进水平，一直是冠绝全球。 但是后来，大明在火炮的研究上逐渐开始落了下风，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没用。 没错，就是没用。 大明最大的敌人一直是北方的蒙古，而蒙古是游牧民族。 游牧民族有个最大的特点，逐水而居，居无定所。 而且他们都是骑兵，大明前期和他们作战，几乎都是野战。 而这个时代的火炮，笨重的很，根本就不适合野战。 所以，大明就开始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研制火铳上。 对火炮的研究就放下了。 而火铳呢？ 按说大明的火铳，应该是独步世界，但大明没钱。 空有先进的技术，却是不能大规模生产，没有需求，自然也就没有了发展的动力。 以至于现在大明急需这些东西，但却一时半会儿的生产不出先进的火器。 不过，朱由检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心。 只要自己可以提供充足的钱粮，提供一些思路，这个时代的大明工匠，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毕竟大明有雄厚的底子在那里。 就像是当初仿造葡萄牙战舰一样。 世宗嘉靖皇帝在位时期，曾经先后两次和葡萄牙人在海上发生战争。 无论后世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最终结果都是大明战胜了不可一世的葡萄牙。 当时朝廷就命工匠，仿制缴获的葡萄牙人战舰。 但是这些工匠看了一眼后，就对这些西洋战舰失去了兴趣，只因水平太次。 不过，他们的火炮，倒是吸引了这些工匠的注意。 所以自那时候起，大明就开始尝试仿制葡萄牙人的火炮。 到了朱由检这里，大明制造火炮的水平，已经并不比西洋人差多少。 甚至在某些发面，已经超过了西洋人。 那个被吹上天的澳门什么造炮厂，用的就是中国人。 一些殖人不用杠。 葡萄牙人擅长的是青铜炮，造价太高。 大明造的炮是铁的，成本低。 所以就雇佣了两名大明的工匠，为他们造炮，文件还在。 朱由检心里回想着，这些来自后世的记忆，对三人说道：“现在倒不用急着铸造火炮，朕虽然对造炮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想要造出质量上乘的火炮，就必须有质量精良的钢铁。” “朕以为，工部应该先解决炼钢的问题，三位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就如皇上所说，想要铸造优良的火器，就需要有精良的钢铁，但眼下工部缺少钱粮，这炼钢又是耗资巨大，所以工部一直没有大规模的炼制钢铁。”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这一点，徐卿不必担心，朕可以让内府的兵仗局，进行炼制。” “工部到时候要用的话，可以从内府购买。” 徐光启闻言，神情瞬间变得错愕起来。 “皇上，这内府的兵仗局，毕竟只是……” “徐卿说的是，兵仗局毕竟只是宫里的衙门，在某些方面，和工部的军器局有些差距。” “这样吧，朕先向工部借调一些工匠和人员，暂时划到兵仗局下听用，等兵仗局这边炼制出精钢，再把人还回去就是，徐卿以为如何？” 徐光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给一阵抢白。 不止如此，就连工部的军器局工匠都要保不住了。 “朕会在西苑划出一块地来，专门给兵仗局炼钢造炮使用。” “孙卿先在工部挂个侍郎的衔，王卿任军器局郎中，就由你们负责在兵仗局研究、试验、炼制钢铁。” 朱由检这也是没办法，兵仗局是内府的衙门，掌印是内侍，你总不能把这两人阉了，送宫里吧？ 而且，人家这两人本就有官职在身，给的职位也不能太低了，只能挂在工部之下。 暂时就先这么安排着吧。 等毕懋康、宋应星、李天经、方以智等这些人进京后，再着手组建大明自己的皇家科学院。 到时候把这些人全扔进去，为其提供充足的钱粮，让这些人自己去折腾去吧。 见徐光启还想说些什么，朱由检忙是说道：“好了，就这样吧，今日三位卿家应该也都累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见皇上这么说，徐光启只得带着三人离开了紫禁城。 等三人走后，朱由检忙是对方正化吩咐道：“传太医！” “皇爷，您怎么了？” 方正化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脚疼！”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不一会儿，太医院精擅外伤和骨伤的数名太医，就出现在了乾清宫。 朱由检一边接受几位太医的检查，一边心里开始思索起来。 大明末年可是爆发了了恐怖的大瘟疫。 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得着手准备了？ 等太医为朱由检上药离开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兵仗局的掌印是谁？让他来见朕。” “是，皇爷。” “还有内官监的李国辅，让他也来。” “奴婢遵旨。” 方正化离开后，朱由检就想下地走走，只是他刚一动身，一名在旁伺候的宫女就上前，用娇柔的声音说道：“皇上，您有伤在身，方公公交代了，暂时不能下地。” 朱由检听到这声音，心里忽然生出想要看看这人相貌的想法。 他缓缓抬头，只见这宫女，长相并不惊艳，一张鹅蛋脸甚至还有点婴儿肥。 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美眸之上的眉毛，也不是传统美人的那种柳叶眉，而是有些粗重。 朱由检的眼睛逐渐变得迷离，他似是看见了前世。 “皇上您可是……” 宫女脸色有些羞红，再次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这才惊醒过来，他重新躺在软塌上，闭上眼睛，对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朕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你？” “奴婢窦美仪，之前是在坤宁宫伺候皇后娘娘的，今天刚被娘娘指派到乾清宫。” 第99章 摆驾兵仗局外厂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也不再多问，而是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窦美仪，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奴婢今年十六岁。” 窦美仪轻声回了一句。 朱由检嘴里喃喃自语道：“十六岁。” “你入宫几年了？” “回皇上，奴婢入宫两年了。” “可曾想过家里人？” 朱由检对这个时代宫女的了解，还真是不多。 不过，他倒是一直有改革宫内制度的想法。 “奴婢……奴婢不想。” 窦美仪轻声回道。 朱由检睁开眼睛，见对方的一双美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欺君可是重罪。” 朱由检回了一句。 窦美仪闻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语气急切道：“奴婢不敢，奴婢想家了，想家里的爹娘，也想家里的兄长和侄子了。” 朱由检轻叹一声，开口道：“起来吧。” “奴婢不敢。” “起来！” 朱由检不由的提高了嗓音。 而就在这时候，方正化也从外边走了进来，见到暖阁内的一幕，当即就大怒道：“你这贱婢，怎惹得皇爷发怒？” “来人！将这个贱婢送到浣衣局！” “行了，不要在朕的乾清宫喊打喊杀的。” 就在窦美仪被吓的浑身发抖的时候，朱由检终于说话了。 方正化赶紧躬身道：“皇爷息怒。” “你起来吧，站到一边。” 朱由检没有理会方正化，而是对窦美仪说了一句。 后者自然不敢再耽搁，立即起身，退到了一边。 “奴婢内官监掌印李国辅参见皇爷。” “奴婢兵仗局掌印卢华师参见皇爷。” 等窦美仪退下后，两名大太监这才上前，对朱由检施礼道。 “起来回话。” “谢皇爷。” 两人起身后，朱由检对李国辅吩咐道：“内官监掌宫室建造，朕这里有件事要你去办。” “请皇爷吩咐。” “在西苑豹房大校场以西，给朕建造一些工坊，朕要在那里制造火器。” “具体的要求，你就问他。” 朱由检指着卢华师对李国辅吩咐道。 “奴婢遵旨！” “豹房那边，你再给朕好生收拾一番，朕还有用。” “再在西安门以南，给朕将造一片官舍，就按照六部衙门那个标准建造。” 李国辅正要说话，朱由检又接着说道：“在那附近再建造一些宅子，可以按照朝廷内阁辅臣的标准造。” 听完朱由检的话，李国辅都傻了，这得多少银子？ 不过，很快他又高兴起来。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宫里现在不缺银子，自己是不是可以……？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道：“这些银子，都是朕的內帑出，都是朕的银子，你管好自己的爪子！” “奴婢不敢！” 刚刚升起来的贪念，只是瞬间，就被朱由检这句话给压了下去。 朱由检又对卢华师吩咐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朕打算在西苑建造工坊，研制、铸造火炮和各类火器。” “朕给你半月的时间，把兵仗局里那些尸位素餐、滥竽充数之辈，全部给朕开革了，让他们去西山养猪去！” “李国辅！” “奴婢在！” “在西山建造一片猪舍，也算是给这些人找个营生。” “是，皇爷。” 李国辅赶紧答应一声。 朱由检又将目光落在卢华师身上，语气有些严厉的问道：“朕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啊？哦！皇爷，奴婢……奴婢遵旨！” 卢华师这个样子，登时让朱由检有些愤怒起来。 “啪！” “狗东西！你平日里就是这么为皇爷办事的？” 不枉跟在朱由检身边这么久，方正化一眼就看出了自家皇爷的不喜，上去就给了卢华师一巴掌。 后者赶紧跪倒在地道：“皇爷恕罪，奴婢该死！” 朱由检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怀疑，他不相信这么一个反应迟钝，脑子不清醒的人，可以掌控好兵仗局，这么重要的一个衙门。 “方正化，摆驾兵仗局外厂，朕要去看看兵仗局现在的情况。” “皇爷，您的脚……？” 方正化有些担忧的提醒了一句。 “朕说摆驾兵仗局！” 朱由检再次加重了语气。 方正化无奈，只得躬身道：“奴婢遵旨！” 此时的卢华师，已经是脸色发白，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朱由检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再次对方正化吩咐道：“把他带上！” “是，皇爷。” 很快，一架步撵被人抬了过来。 方正化将朱由检扶上步撵，离开乾清宫。 大队的锦衣卫，以及四卫军的将士们，已经组成了一支旁大队伍。 看到宫里的那些人，正在忙着安排各种仪仗，朱由检皱眉道：“仪仗就不用了，只带护卫。”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前去安排去了。 坐在步撵上的朱由检，环顾四周，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一脸艳羡的窦美仪。 后者也正好看见了朱由检，吓得一缩脖子，赶紧退回了殿内。 朱由检嘴角一翘，低头对站在步撵旁的一名小宦官，低声交代几句，后者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小宦官就把神情紧张的窦美仪带了过来。 “噗通！” 窦美仪来到步撵下，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皇上，奴婢不敢了！” “求皇上绕过奴婢。” 说完，还不断的对着朱由检叩首。 “行了，起来吧，朕召你过来，是让你随驾的。” “啊？” 窦美仪的一张俏脸上，顿时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按制她们这些宫女，是很少能够出宫的。 基本上都会在宫里，孤独的渡过大半辈子，等到人老珠黄，才会被放出宫去。 所以她刚才才会露出艳羡之色。 “起来吧。” “奴婢谢皇上！” 窦美仪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高兴的对朱由检施礼道。 等方正化回来时，看见站在步撵旁的窦美仪，也是神情一怔，不过转瞬又恢复正常，躬身对朱由检禀报道：“皇爷，都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就启程？” “出发。” 朱由检说了一句，队伍开始向着宫城外走去。 步撵一路摇摇晃晃，朱由检都快被晃得睡着了，队伍才算是到了北安门外的兵仗局外厂。 第100章 兵仗局的意外收获 “皇爷，到了。” 方正化低声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打量一眼有些破败的门楣，吩咐道：“进去。” 随着方正化的命令，大队的锦衣卫冲进兵仗局内。 在确定里面安全后，朱由检的步撵才被人抬了进去。 一进入院内，朱由检就看见跪满一地的工匠，以及一些官员。 “臣（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放眼望去，只见大部分的工匠都是衣衫破烂，面有菜色，心里顿时一沉。 一位距离朱由检最近的老者，甚至已经是瘦的皮包骨头。 朱由检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让那老者过来。” 朱由检对窦美仪吩咐道。 后者赶紧过去，低声对那老者说了两句。 老者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窦美仪的身后，就来到了步撵旁。 “小老儿拜见皇上！” 老者说着，就要再次跪下去。 朱由检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后者将老者一把托起。 “老人家怎么称呼？” 朱由检尽量用和善的语气，对老者问道。 “回……回皇上的话，小老儿姓赵，大名叫赵大山，大家……大家都叫我……小老儿老赵头。” “赵大山？” 朱由检低声重复了一句，然后接着问道：“你是军匠还是匠户？” “回皇上的话，小老儿是京城住坐军匠。” 几句话交流下来，赵大山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住坐军匠？” 朱由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大明最让人诟病的，就是这户籍制度了。 匠户的儿子、孙子，子孙后代都只能是匠户。 军户的儿子、孙子，子孙后代都只能是军户。 除非经过科举，或者是皇帝特旨，否则就绝对不可能脱离原本的户籍。 大明第一首辅张居正，就是军户出身，通过科举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朱由检抬头，再次环视一眼院子内数百名工匠，对方正化吩咐道：“让他们都起来吧。” “扶朕下来。” 朱由检对窦美仪吩咐了一句。 在工匠们的谢恩声中，朱由检走下步撵，等其站定后，抓过赵大山的双手。 低头一看，上面满是血口，每一条纹路都是黑色，那不是脏污，而是苦难的证明。 朱由检放下赵大山的双手，对其说道：“赵大山，如果朕废除你的匠籍，你可愿意？” 闻言，赵大山顿时愣在了那里。 兵仗局的一名佥书，赶紧对赵大山提醒道：“老赵头儿！皇上给你恩典，你还不快点接着？”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赵大山也会反应过来，立即跪倒在地，对朱由检大声谢恩道：“草民赵大山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 朱由检将赵大山亲手扶起来，又对其他一脸羡慕的工匠们说道：“朕暂时不能解除你们所有人的匠籍，但是朕可以用银子雇佣你们为兵仗局做工。” “雇佣？” “这是真的吗？” “那是皇上，他能骗你？” “如果能给银子的话，那在这里做工也不是不行。” “一月给你仨瓜俩枣的，都不够你塞牙缝的。” …… 朱由检的话说完后，那些工匠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诸位，听朕说完，你们再讨论不迟。” 听到皇帝这么说，人群逐渐的安静下来。 朱由检这才继续说道：“每名工匠，朕可以给你们最低每月一两银子，手艺越好，饷银越高！” “一两银子？” “老手艺定饷银？” “这是真的？” “我不是做梦吧？” “皇上万岁！”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很快，所有人都高喊道：“皇上万岁！” “好了，都先去休息吧，明日朕会命人前来对你们进行考核，按考核的等级定饷银。” 朱由检心里忽然想起后世的工人分级制度，随口就说了出来。 这下子，一众工匠们更加兴奋起来。 朱由检也不再机会高兴的众人，带着方正华他们，在一众兵仗局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了公廨正堂。 等朱由检坐下后，一位兵仗局的内侍跪倒在他的面前，以头叩首道：“奴婢提督军器库太监高宇顺拜见皇爷！” 朱由检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这兵仗局除了卢华师就你最大吧？你就是这么替朕打理兵仗局的？工匠们个个骨瘦如柴，衣衫破烂？” “奴婢……奴婢……” 高宇顺顿时慌了。 赵大山这个时候却是忽然跪倒在高宇顺旁边，为其向朱由检辩解道：“皇上，高公公在兵仗局对我们这些匠人不错，但有些事，他说了也不算，都是卢公公在打理兵仗局。” “哦？”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高宇顺，开口问道：“既然赵大山为你说话，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请皇爷开恩！” 高宇顺忙是说道。 “卢华师已经被朕拿了，现在就在外边，这兵仗局以后朕就交给你了，你能替朕掌管好兵仗局吗？” 高宇顺闻言，顿时神情一怔，旋即语气坚定道：“奴婢定不会辜负皇爷信任！” “好！朕等着看你怎么做，朕会让人看着你，莫要步了卢华师的后尘。” “奴婢遵旨！” “明日，工部新任右侍郎孙元华、军器局郎中王徵会来帮你，你的职责就是协助他们，明白吗？” 朱由检又对交代了一句。 高宇顺忙是答应了下来。 “好了，起来吧，现在为朕介绍一下兵仗局的情况。” 朱由检对依旧跪在那里的高宇顺说道。 接下来，用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朱由检总算是对兵仗局有了一些了解。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兵仗局虽然相比永乐时期落寞了不少，但底子还在，尤其是经过嘉靖朝后，见识到了葡萄牙人的火器，这些工匠也是颇有收获。 只要钱粮充足，立即就可以制造出火炮、火铳之类的火器。 其铸造水平，并不弱于澳门的那个劳什子造炮厂。 朱由检有些不可置信的对高宇顺问道：“你没有诓朕？我大明的火炮果真不弱于弗朗机人？” “奴婢不敢！” “皇爷，这赵大山就是铸炮的好手，您可以问他。” 见皇上不信，高宇顺忙是说道。 第101章 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伺候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赵大山。 后者赶紧说道：“皇上，是高公公谬赞了，小人只是活的久了，造的炮多了点。” “不过，高公公有句话没说错，这弗朗机炮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并不比我大明的火炮强多少。” “无非就是把从前面装弹，换成了从后边装，脱了裤……” “咳咳……” 一旁的高宇顺一阵咳嗽，打断了赵大山的话。 赵大山一说起铸炮，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起来。 高宇顺这么一提醒，赵大山也是醒悟过来，脸上浮现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些许小事，朕不怪罪，赵大山，你继续说。” 朱由检摆了摆手，对两人说道。 “皇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一旁的方正化低声提醒道。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起身道：“罢了，既如此，那朕就先回去了。” “对了，朕让孙元华和王徵两人来负责炼制更优秀的钢铁，你们以为我大明眼下的钢铁质量，能不能短时间内再上一个台阶？” 被窦美仪搀扶着的朱由检猛的回头，对高宇顺和赵大山问道。 问完后，不等两人回话，朱由检又自顾自的说道：“算了，明天你们见了面，商议一下再把结论报于朕知。” “关于工匠等级考核的事，你们也商量个章程出来，给朕上题本。” “奴婢遵旨！” 高宇顺忙是躬身道。 “朕走了！” 朱由检此时心情大好，挥了挥手，向着门外走去。 等其登上步撵，离开兵仗局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恭送声。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重新回到软塌上躺下，方正化一床锦被盖在了他的身上。 “方正化，告诉皇后，窦美仪晋御侍，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伺候。” 听到朱由检这句话，方正化和窦美仪皆是猛地抬头，看向已经闭上眼睛的皇帝陛下。 方正化最先反应过来，对朱由检躬身道：“奴婢遵旨！” “奴婢谢皇上恩典！” 窦美仪也是立即跪倒在地，对朱由检叩首道。 也不怪两人这般反应，实在是朱由检这般提拔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宫女，实在是有些惊人。 要知道，这御侍可是从二品的女官，地位仅次于皇后身边的宫令女官，以及各局各司的总管。 在皇后身边没有任命宫令女官的情况下，窦美仪这位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御侍，甚至可以说是宫里除各位娘娘外，地位最高的女人了。 “方正化，下去之后你就开始筹建西厂，暂时给朕监察工部军器司，以及内府的兵仗局。” “这两个衙门，对朕，对大明很重要！” 朱由检的话也是点到即止，他相信方正化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后者忙是再次躬身道：“奴婢这就去办。” 朱由检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与此同时。 崔呈秀以及数十名锦衣卫校尉，经过连续的奔波，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阳和。 接到消息的孙传庭，带着总督府的一众官员，以及幕僚皆是迎了出来。 “下官见过孙大人。” 崔呈秀翻身下马，客气的对孙传庭施礼道。 后者虽是对这位，因攀附魏忠贤而上位的前任兵部尚书不满。 但现在宫里的陛下，既然已经重新启用此人，他自然也不会给对方脸色。 闻言，也是笑着对其拱手道：“本督见过崔大人，崔大人还请入内一叙。” 说着，两人结伴进入宣大总督府。 等众人分头落座后，孙传庭也没和崔呈秀兜圈子，上来就开门见山道：“崔大人，陛下的旨意，本督已经收到了，土默特和永邵卜那边，本督也已经派人去传信了。” “不知你这边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本督也好为你准备一些物资。” 崔呈秀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希望自己赶紧滚蛋吗？ 不过，他也不想和孙传庭啰嗦，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完成皇上的嘱托。 他对孙传庭拱手道：“总督大人，下官今晚在阳和休整一夜，明日就启程前往内喀尔喀，皇上那边很急。” 孙传庭闻言，微微颔首道：“也好。” “崔大人返程之时，最好是请内喀尔喀的首领和你一起，本督会在大同举行会盟仪式，届时土默特和永邵卜都会参加。” “我们几方坐在一起，共商对察哈尔的攻略。” “下官明白了，一定会尽力促成此事。” 崔呈秀毕竟是做过兵部尚书的人，对这些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皇上虽然已经制定了详细的方略，但具体的实施，还是要看下面人的。 两人说完了正事，也没有闲聊的兴致，遂各自散去。 翌日，一大早。 阳和城外。 “崔大人，这里有一万石粮食，足够一万人一年的口粮，还有一千口铁锅，五千柄长刀……” 随着孙传庭的介绍，崔呈秀也看出来了，为了这次和内喀尔喀结盟，朝廷可是……不对，皇上说这些物资不在户部的账上，那就皇上私人出的。 皇上为了和内喀尔喀结盟，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其实，他是不清楚，之前魏忠贤在宣大抄家，抄出了多少东西。 等孙传庭介绍完毕后，接着对正在暗暗咋舌的崔呈秀说道：“崔大人，你此次东进，本官会派两千精锐随行。” 说着，他冲不远处的的一位军官招了招手。 后者手握刀柄，来到孙传庭面前，拱手道：“总制大人！” 崔呈秀上下打量一眼此人，竟是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骇人的杀气。 孙传庭转身，为其介绍道：“这位是皇上特使，崔呈秀崔大人，此次奉皇命前往内喀尔喀，你负责沿途护送，不得出现一点差池！” “下官遵命！” 孙传庭又对崔呈秀介绍道：“崔大人，这为是本督麾下，阳和卫指挥佥事胡永兴，此次就由他率领两千骑兵，随崔大人前往内喀尔喀。” “两千骑兵？” 崔呈秀闻言，神情一怔，大明现在这么有钱了吗？ 一个小小的阳和卫，就算是孙传庭的亲兵，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两千骑兵吧？ 第102章 你得替朕走一趟福建 不过，孙传庭显然没有向其解释的打算。 “崔大人，队伍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一名总督府的佐官，低声向孙传庭禀报后，后者转头对崔呈秀问道。 崔呈秀闻言，对孙传庭拱手道：“总督大人，下官就告辞了。” 说完后，他就翻身上马，开始向着队伍的前方而去。 胡永兴也是对孙传庭拱了拱手，大踏步向着自己的战马而去。 很快，阳和城内就涌出了大量骑兵。 看着大队骑兵离去。 阳和卫指挥使廖静海，站在孙传庭身边，有些担忧的说道：“总制大人，我阳和卫拢共才不到三千骑兵，总督府麾下标兵不过七千之数。” “您一下子就派出去两千骑兵，这是不是有些……？” 孙传庭看着远去的大队人马，幽幽道：“皇上既然打算和诸部会盟，那我等为人臣者，自当鼎力支持，两千骑兵前往内喀尔喀，不只是沿途护送物资，更是要震慑内喀尔喀各部。” 说完后，他就转身，向着城内而去。 一边走，一边对廖静海问道：“宣府总兵满桂到任了吗？” 廖静海闻言，忙是回道：“总制大人，满总兵尚未就任，想来应该是还在路上。” “那曹文诏也没有回来？” “没有。” 听到廖静海的回答，孙传庭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现在急需这两位总兵就任，好开始他接下来计划。 但这两人却是迟迟没有抵达，让孙传庭很是恼火。 回到总督府，孙传庭开始给京里的朱由检上一道密奏。 他接下来的计划，最好是能够得到皇上的允准，否则的话，日后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就算是不能得到皇帝的允准，也至少要事前和皇帝沟通。 至于说为什么不通过通政司？ 孙传庭表示，他只是想做一点实事，不是想要和天下官员士绅为敌。 很快，一道洋洋洒洒的题本，就新鲜出炉了。 唤过一名亲兵，孙传庭对其吩咐道：“去把本地锦衣卫百户请过来。” 不一会儿，一名内着青绿色锦袍，外罩红色罩衣的锦衣卫百户，就来到了总督府。 无论孙传庭对厂卫是什么态度，人家锦衣卫在获取情报上，确实是有一手。 而且，对九边重镇，对他们这些军政集于一身的地方督抚，朝廷派遣厂卫坐镇，也是应有之意。 孙传庭倒是也能理解。 “卑职锦衣卫百户霍阳拜见总制大人！” 名叫霍阳的锦衣卫百户，一进入公廨，就对孙传庭施礼道。 “本督这里有一道奏本，需要用你们锦衣卫的渠道，呈至御前。” 孙传庭说着，从桌案上拿起那道奏本，当着霍阳的面，亲手将之放在一个木盒里，然后又打上火漆。 “记住，这道奏本，绝对不能被除了皇上外的其他人看见。” “卑职明白！” 霍阳接过木盒，再次确认无误后，这才对孙传庭施礼告辞。 而此时的朱由检还不知道，远在宣大的孙传庭，正在给他挖一个大坑。 …… 京城，紫禁城，乾寝宫。 仅仅只是第二天，朱由检就接到了孙传庭通过锦衣卫递上来题本。 看过之后，朱由检忍不住大声叫好。 其实，孙传庭在题本里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两个字“收税”！ 没错，刚刚履任没有多久的孙传庭，打算对那些大户收税了。 按照题本中所说，孙传庭打算趁着宣大大量士绅、商贾、官员被晋商走私案牵连的机会，重新丈量宣大的所有军屯。 然后以各家军屯的数量，征收田税。 朱由检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不，不对，不是乐见其中，而是要鼎力支持。 “窦美仪，为朕磨墨。” 朱由检对身侧的新任御侍吩咐道。 自从窦美仪到了他身边后，方正化倒是轻松了许多。 这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操持西厂的事。 从笔架上取下一直毛笔，朱由检开始在题本上批注起来。 他的批注很简单，就是一个“准”字，然后就是授予孙传庭便宜行事之权。 一旦有人想要抵抗，朱由检允许他调动宣大三镇的兵力。 在题本的最后，朱由检盖上了自己的画押私印。（ps：崇祯皇帝画押很漂亮，是由他名字的三个字组成的，因为太复杂，他自己刻了一方印，感兴趣的铁汁可以去看看。） 这也算是给孙传庭一个保证，一旦以后引发朝堂攻讦，也能护他一遭。 等题本上的字迹干透了，朱由检将之递给窦美仪，对其吩咐道：“给外面等着的锦衣卫，让他火速送到阳和。” “奴婢遵旨！” 窦美仪答应一声，就双手接题本，款款走出暖阁。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朱由检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你这走路姿势是和谁学的？不累吗？” 窦美仪闻言，顿时羞红了脸。 只因，她的走路姿势确实是和旁人有些不一样。 “好了，去把王承恩找来，朕有事找他。” 不等窦美仪说话，朱由检就再次对其吩咐道。 不一会儿，王承恩就来到了东暖阁。 相比刚回来的那会儿，现在的王承恩，精神饱满了不少。 一进入暖阁，王承恩就对朱由检大礼参拜道：“奴婢参见皇爷。” “你也是司礼监秉笔，乃是朕的内臣，日后称臣就看可以了。” 朱由检抬了抬手，示意对方起身。 等王承恩起来后，他又接着说道：“你刚刚回京，按说应该让你休息休息，但这里有件事，只能你去办。” “还请皇爷吩咐，奴……臣定当尽心竭力。” “你去一趟福建。” 朱由检这话一出，王承恩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去福建，去找巡抚熊文灿，替朕招安一个人。” 朱由检继续道。 “敢问皇爷，那人可是海盗郑芝龙？” 王承恩听到要去福建诏安，脑海里顿时冒出这个名字来。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王大伴竟是知道郑芝龙。” “皇爷说笑了，臣也是听登莱水师的人说的。” “据那些水手说，南方福建海面上有个叫郑芝龙的大海盗。” 第103章 去取一件蟒袍穿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不错，这郑芝龙确实是一个大海盗，不过此人和熊文灿的关系不错。” “你此次南下，就是要替朕去招安他。” “朕晋封他为镇海伯，晋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许他建立福建水师，任福建水师提督，可在大明沿海各处海港停靠、补给。” “福建水师的钱粮、军饷，许其自筹。” 朱由检说完后，王承恩立即躬身道：“臣记下了。” 说着，王承恩又重复了一遍朱由检的话。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又接着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让他进京一趟，朕有些话想和他说说。” “当然，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你也不必强求。” 朱由检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一种无奈，眼下大明在海上的力量，还是有些太过薄弱了，很难对郑芝龙构成威胁。 而且，郑芝龙身为东亚最大的海盗头子，不敢进京也是可以理解的。 关键是，朱由检现在还有事，需要郑芝龙帮忙。 朱由检接下来的话，就是此次让王承恩前去招安的最大目的。 “王大伴，你此去福建招安郑芝龙，有一件事是最最紧要的。” 朱由检这话说完，王承恩的眼神也是一凛。 “请皇爷示下，臣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为皇爷办好。” 王承恩眼神坚定，语气间距的说道。 朱由检也是面色严肃的继续道：“购粮！” “让郑芝龙派出他的船队，从安南、占城、暹罗、吕宋、缅甸宣慰司，不管什么地方，大量购进粮食。” “不管他买回来多少，朕都加价两成。” 虽然这点利润，相对于海洋贸易高额的收益，有点少了，但这也没办法。 不是朱由检不想多加，实在是囊中羞涩。 虽然通过晋商走私案，內帑收入了四五千万两银子。 但直到现在，朱由检都没能找到一个可持续的赚钱渠道。 单指望內帑里这些银子，又能支撑多久？ 所以，他不得不精打细算一些。 毕竟，大明需要的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 接着，朱由检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 有些事，他甚至是不厌其烦的反复交代。 尤其是粮食的事，说了不下四五遍。 以至于王承恩不得不用纸笔记下来。 最后，等朱由检说完后，王承恩甚至已经红了眼睛。 “怎么？不想去？” 朱由检见状，笑着对其问道。 “皇爷，臣只是心疼皇爷，祖宗基业压在您的肩膀上，万里江山都在您的身上，您太操劳了。” 王承恩说到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朱由检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感触良多。 世人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 朱由检以前的时候，还真不是很了解。 但经过这几个月，他是真的体会到了。 尤其是自己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 每每想到后世的华夏，朱由检的心里都会有一种紧迫感。 以至于，他每天的压力都很大。 但却无人诉说。 这么长时间下来，也就王承恩一个人明白他的难处。 沉默半晌，他对跪在那里的王承恩挥了挥手道：“去吧，早去早回，朕的身边暂时还离不开你。” 哪怕心里感触颇多，但朱由检还是不愿在人前显露，哪怕这个人是王承恩。 “皇爷您保重龙体，臣就先走了。” 王承恩说完后，擦干脸上的泪水，缓缓退出暖阁。 “朕听闻南方现在天气也不暖和，多带点衣服。” “去针工局取一件蟒袍，好歹是朕身边的大伴，代朕出巡，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朱由检这话一说完，王承恩再次叩首道：“臣谢皇爷恩典！” 所谓蟒袍，也是一种赐服。 就和飞鱼服一样，并不是大明的制式官服，只是一种荣誉象征，取决于皇帝的恩宠。 当然，到了朱由检这会儿，蟒袍和龙袍已经是傻傻分不清楚了。 不要说是一般人，就是世宗嘉靖皇帝那会儿，世宗皇帝自己就分不清蟒袍和龙袍。 正是因为这一点，无数人对蟒袍趋之若鹜。 等王承恩走后，朱由检对窦美仪问道：“可有兵仗局的题本？” 后者摇头道：“回皇上，没有兵仗局递过来的奏本。” “扶朕起来，朕要去兵仗局看看。” 朱由检那天那一脚，可是给自己造成了大麻烦。 闻言，窦美仪有些为难的说道：“皇上，您脚上有伤，要不还是先休息休息吧，奴婢再去司礼监问问。” “再者说，方公公不在，您出宫……？” 窦美仪小心翼翼的说道。 朱由检闻言，也是猛的惊醒。 对，没有方正化在身边，自己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不止如此，就是窦美仪，他也得让人仔细调查一番。 由不得他不小心，身为大明的皇帝，实在是太危险了。 “也罢，你让人去问问王体乾，没有的话就让他派人去兵仗局问问。” “奴婢遵旨！” 窦美仪答应一声，就款款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朱由检一直窝在乾清宫养伤。 一边养伤，一边通过往来奏本，实时了解兵仗局的情况。 他还结合后世的一些经验，提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 工部和兵仗局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满朝文武。 无数的奏本通过通政司，递进了宫里。 “皇上，今儿个又有数十道题本，都是关于工部和兵仗局的。” 窦美仪对躺在软塌上的朱由检，低声秉奏道。 朱由检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又是说祖宗制度不可废，不能轻易废除户籍制度。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召内阁辅臣觐见。” “是，皇上。” 不一会儿，内阁的几名大学士，就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西暖阁（朱由检：没事换着住一住，省得被人摸清了规律）。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几位阁臣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诸卿免礼。” “赐座！” 等几人坐下后，朱由检这才说道：“这几天的奏本，想必你们都看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徐卿，你是工部尚书，你先说。” 朱由检直接点名道。 第104章 朕意已决 徐光启起身拱手道：“敢问陛下，您说的可是关于匠户们的事。” 朱由检微微颔首。 徐光启略一沉吟，这才继续道：“皇上，朝臣们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问题，如果贸然取消匠户制度，那大量的匠户将会失去营生，虽然眼下朝廷……” “停，徐卿，朕好像没说过要废除匠籍吧？” 朱由检听徐光启这么说，当即出言反驳道。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内阁大臣皆是一愣。 不是你老人家在兵仗局，帮一个老匠户解除了匠籍，然后又命工部和兵仗局组织在京匠户，进行什么所谓的等级考核吗？ 朱由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轻咳一声，接着说道：“咳，朕的意思是让工部和兵仗局，对在京的住坐匠户，进行等级考核。” “然后按照等级，每月发放给他们一定的饷银，就当是兵仗局和工部雇佣他们做工。” “皇上，工部没有这个银子。” 徐光启一听要出银子，脸色当即就变了。 就连户部尚书郭允厚，也是起身道：“皇上，据嘉靖四十年的统计，单单京城，在京住坐匠户就有一万八千多人，南京还有七千多人，两京相加，住坐匠的人数就有两万五千多。” “按照皇上您制定的最低一两银子的标准，这每月就需要支出两万多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多万两。” 朱由检听的也是微微皱眉。 按照郭允厚所说，这还只是两京的住坐匠。 如果再加上各布政使司，加上轮班匠，这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郭卿，我大明现在共有多少在册的匠人？” 朱由检对这个数据有些好奇。 郭允厚略一沉吟道：“回皇上，依旧是按照嘉靖四十年的统计，我大明住坐匠加上轮班匠，总人数应该是在二十七万多，不到二十八万，这里面轮班匠是大头。” 朱由检听到这个数字，又是不自觉的用食指敲击起桌案来。 对此已经很是熟悉的几人，也都明白，皇上这是在思考，倒也没人出声打扰。 半晌后，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道：“工部和户部上个题本，免除五年的匠役，各地只留住坐匠，轮班匠都让其返家。” “皇上，这不行！” 徐光启听到朱由检要免除五年匠役，顿时急了。 不等朱由检发问，徐光启就接着说道：“皇上，眼下我大明各地卫所、九边、各布政使司、乃至南北两京，都需要大量的匠户。” “单是京城，每年就需要十多万的轮班匠，皇上，臣知道您是想给匠户们减轻一些负担，但免除五年匠役，着实不可行，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徐光启说完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朱由检，希望对方把说出去的话收回去。 但朱由检显然是不打算打自己的脸。 他看向徐光启，开口问道：“我大明的匠户是怎么服役的？” “回皇上，按照景泰年间制定的规定，轮班匠每四年需服役三个月，住坐匠每月服役十天。” “皇上，徐部堂说的不全面，对住坐匠朝廷是有月米、月盐供应的，而且还会免除他们的徭役。” 徐光启的话一说完，郭允厚就赶紧补充了一句。 朱由检闻言，顿时就明白了，自己见过的那些工匠，之所以骨瘦如柴，应该就是有人克扣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月米。 那日，在兵仗局，无论是赵大山，还是高宇顺，谁都没给自己说实话。 这样看来，这里面的水应该是不浅。 朱由检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在兵仗局铸造火器，竟是引出这么多的事。 甚至牵扯到了大明最基本的户籍问题。 不过，现在绝对不是处理这个问题的时机。 因为，大明的匠户和军户都是一样的，你如果想要处理匠户的问题，那军户的问题就必须要处理。 但军户的问题，是现在可以处理的吗？ 手里没有足够的钱粮、土地分给已经失去土地的军户，那一旦取消军户和军屯，只能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出现无数的李小哥。 手里没有足够的军队，也镇压不了那些，已经从军户身上，吸血两百余年的既得利益者们。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朱由检才不敢贸然去废除户籍制度。 他毕竟不是其他的穿越者，认为自己身为皇帝，就可以口含天宪，说出的话就是神明的旨意。 扯淡！ 黄巢早就说过，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手里没兵，你就是个吉祥物。 而恰恰大明的皇帝，在土木之变后，就失去了兵权。 这是朱由检穿越过来后，最大的感悟。 说回正题。 朱由检在听徐光启说完，关于匠户们的服役时间后，他转头对郭允厚问道：“郭部堂，你乃我大明计相，朕来问你一个问题。” 不等郭允厚说话，朱由检就继续道：“郭部堂，如果免除轮班匠们的匠役，而增加住坐匠们的服役时间，两相抵消，会影响朝廷的正常运转吗？” “皇上，如果朝廷花银子雇佣住坐匠，让他们一直为朝廷做工，那自然不会影响朝廷的运转，甚至还会事半功倍，毕竟住坐匠的手艺要比大部分轮班匠好的多。” “但是，这样一来，恐怕……不，是绝对会影响国库的开支，以眼下户部的情况，很难支应这笔支出，还请皇上明鉴。” 郭允厚这个人，自从没有了被阉党牵连，这个后顾之忧后，就彻底的钻进了钱眼里。 只要是和花钱有关的事，郭允厚是绝对不会轻易松口的。 对此，朱由检也很是无奈。 他瞪了一眼郭允厚，没好气的说道：“兵仗局的工匠，钱粮由朕的內帑支取，工部的工匠，银子由户部支取。” “皇上，就算是如此，那户部的银子……” 郭允厚听朱由检这么说，顿时就急了。 “朕意已决，户部执行就可以了。” 朱由检也不想和他啰嗦了，直接乾纲独断。 闻言，郭允厚不再说话了。 如果皇上只是和自己商议，那自己还可以据理力争。 但如果皇上决心已下，那自己身为臣子，就只能接受了。 朱由检见他有些愁眉不展，又用尽量舒缓的语气说道：“郭部堂，你身为户部尚书，不能只想着节流，还得想想怎么开源才是。” “可以向张太岳学学嘛。” 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猛地将目光投在朱由检的身上，但又很快移开。 朱由检也是环视一眼众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对徐光启说道：“徐卿，朕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 “免除天下匠户五年的匠役，两京、及各布政使司（省）轮班匠，尽数回乡，这是第一。” “第二，由工部和兵仗局，对在京的住坐匠进行技能考核，按照考核标准，进行招募，按月发放钱粮。” “工部和户部尽快给内阁上题本，内阁票拟后，交司礼监用印。” 朱由检做完最后的总结，在场的诸臣，皆是起身拱手道：“臣等遵旨！” “好了，朕的事说完了，诸卿回去告诉那些大臣，别有事没事的给宫里递奏本，管好自己该管的，比什么都重要。” “臣等遵旨！” “都回去署理朝政吧，朕这伤势还没好，还得休养几天。” 朱由检这句话一出口，内阁的几位阁臣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堂堂大明皇帝，没事踹什么桌子？ 等他们都走了后，朱由检也起身伸了个懒腰。 其实，他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他不想理会朝堂那些蝇营狗苟，这才以受伤为托词。 “走，随朕出去转转。” 朱由检对身后的窦美仪说了一句，就迈步向乾清宫外走去。 窦美仪忙是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大氅，追了上去。 一行人刚出了乾清宫，天上竟是开始飘起了雪花。 窦美仪皱眉嘀咕道：“这都几月份了？竟然还在下雪。” 朱由检抬头看着天空，嘴里喃喃道：“这就是小冰河期，大明最大的敌人。” 第105章 建奴也要出使蒙古 辽东，盛京。 不对，或许应该叫回大明的名字，沈阳卫。 大政殿。 经过一系列操作，刚刚登上汗位的奴酋皇太极，也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林丹汗的察哈尔身上。 “大汗，我愿意作为此次征讨察哈尔的先锋。” 在皇太极说出自己打算征讨察哈尔的时候，年仅十六岁的多尔衮，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请缨。 紧接着，比他小两岁，仅仅只有十四岁的多铎也站了出来：“大汗，我愿随十四个一起，作为此次征伐察哈尔的先锋。” 别说，这个时候的多尔衮兄弟，实力还是很强悍的。 尤其是多铎。 作为老奴最小的儿子，多铎和多尔衮、阿济格虽然都是大妃阿巴亥生的儿子。 但老奴明显对多铎青睐有加。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把自己亲自统领的两黄旗，分别交给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只是在分两黄旗的时候，老奴明显是偏心了。 他将正黄旗交给阿济格和多尔衮两人共同执掌，但却把镶黄旗完整的交给了多铎。 在其临死前，他又将自己麾下的二十多个牛录，全部交给了多铎。 这让多铎手下的兵力，直接暴涨到了五十多个牛录。 按照一个牛录有三百披甲人来算，多铎手里的兵力，足足有一万五千多人。 这对人口稀少的建奴来说，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不过，他们的请战，并没有得到皇太极的允准。 现在的建奴，还不是后来的带清，皇太极也还不是天聪帝。 此时的建奴，还是八王议政时期。 这种军国大事，也不是皇太极可以一言而决的。 “二哥，你怎么看？” 坐在首位的皇太极，看了眼多尔衮兄弟，转头对大贝勒代善问道。 自褚英活罪而死后，老奴的这些儿子中，就以代善最长，而且手里还握有两红旗，实力也不弱。 更重要的是，当初皇太极能够登上汗位，他的这位二哥，可以说居功至伟。 所以，最少在这一时间段，皇太极对他还是尊敬的。 代善听到皇太极相问，略一沉吟道：“大汗，我大金想要打通前往明国的西路通道，就要彻底收服察哈尔，这没有问题，但现在内喀尔喀还在，挡在我大金和察哈尔的中间。” “我的意见是，在征讨察哈尔之前，应该先将内喀尔喀彻底的解决。” 代善的话说完后，坐在一旁的镶蓝旗旗主阿敏，面露不屑道：“内喀尔喀经过我们大金数次征讨，现在已经是名存实亡，扎鲁特和巴林部，除小部分被我们征服，剩下的也都归顺科尔沁。” “巴岳特和乌济叶特，现在也都归顺我大金，只剩宰赛的翁吉拉特部还在苟延残喘，这样的内喀尔喀五部，还会是我们的拦路石吗？” 阿敏这番话说完，立即引得其他几位旗主、额驸纷纷点头。 就连皇太极也是微微颔首，显然对阿敏的话很是赞同。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代善又说话了。 “大汗，诸位旗主，你们可能不知道，巴林部和扎鲁特部，因为不满科尔沁袭扰他们的牧场，两部已经脱离科尔沁。” “要知道，宰赛父子对我大金可是向来仇视的很，且宰赛在内喀尔喀威望甚重，如果林丹汗这个时候派人联络他们，说不得内喀尔喀会在趁着我们征伐察哈尔的时候，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代善这番话说完，其余几人皆是沉默起来。 皇太极的眼睛一眯，轻声道：“二哥说的有道理。” 说完，他环视一眼众人，然后又对代善问道：“那二哥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直接派兵将宰赛的翁吉拉特部彻底剿灭，然后把巴林、扎鲁特编入我大金。” “上此征讨巴林部和扎鲁特部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要一次将他们彻底征服，或者是全部贬为奴隶，但有些人不听。” 代善还没有说话，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就嚷嚷起来。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还用不满的眼神，看向了主位上的皇太极。 在他的心里，这大金的汗位本来应该是他的，都是皇太极使用阴谋诡计，才把本属于他的汗位给抢走了。 所以，只要有机会，莽古尔泰就会给皇太极上上眼药。 “上次征讨巴林部和扎鲁特部，是因为对方和明国勾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代善看向他，语气平淡的问道。 “那二哥你是怎么想的？” 皇太极又问道。 代善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对皇太极拱手道：“你是大金的大汗，这些事自然是由你来决定。” 皇太极心里冷笑不已。 自己决定？ 如果自己可以决定的话，那现在你们这几人，就都得给本汗站着回话！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略一沉吟，皇太极这才对众人说道：“派出使者，前往内喀尔喀，让他们派出部众，随我大金一起西征察哈尔。” 听到皇太极这么说，代善等人皆是眼睛一亮。 这计谋虽然很是寻常，但在这个时候，却是极为的有效。 你的人也在我们的队伍里，那你自然不能再在背后捅刀子，否则先死的就是他们。 而且，如果有了这些蒙古人的加入，还可以减少自己族人的损失，完全是一举两得。 代善看了眼皇太极，然后起身道：“大汗此计甚妙，就这么办，让那些……” 说到这里，代善这才想起，大殿里还有蒙古人在呢，当即闭了嘴. 其余几位旗主，自然也是纷纷相应代善的话。 随着几位旗主相继开口，这件事也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出使的人选问题了。 这次是让人家出兵助战的，派出的使者自然也得是大金的重臣，一般人还真有可能压不住内喀尔喀那些贝勒、台吉。 毕竟，双方的仇怨太深了。 经过一阵讨论，最后决定由代善的次子硕托，亲自带人前往内喀尔喀，“请”对方出兵协助他们作战。 当然，皇太极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也没有忘了安抚多尔衮，以及多铎两兄弟。 亲口承诺让其日后担任前锋后，多尔衮两兄弟也是喜不自胜。 接连失去自己的阿玛和额娘，两人急需用战功确立自己的地位。 第106章 天不亡我 而另一边，崔呈秀已经跨过了长城。 正向着内喀尔喀方向而去。 这么一大队的骑兵，再加上大量的物资，自然引起了草原上蒙古部落的注意。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崔呈秀也是不断催促，让队伍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但这依旧是，没能逃脱蒙古人的袭扰。 最后在距离福余卫大约一百里的时候，崔呈秀一行人，终究还是遇上了大队的蒙古骑兵。 “大人，斥候来报，北面有大队蒙古骑兵来袭，人数约有两三千人。” 胡永兴听完斥候的禀报后，立即来到了崔呈秀所在的大车前，脸色凝重的对其说道。 崔呈秀一路上风吹日晒的，此时哪里还有当初兵部尚书的威仪？ 闻言，立即从装载粮食的大车上跳下来，举目望向北边。 “我们距离福余卫还有多远？” 崔呈秀头也不回的对胡永兴问道。 后者回了一句：“大约不到一百里。” 崔呈秀猛地转身看向他，神情严肃的对其问道：“胡佥事，你和你的人，能够挡住这些蒙古人多长时间？” 胡永兴听他这么说，竟是笑了出来，对崔呈秀说道：“大人，下官和麾下的兄弟们，可以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崔呈秀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胡永兴笑着向其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都是在总制大人履任后，从宣大数万军中挑选出来的边军精锐。” “为的就是以此为班底，打造一支能和蒙古人野战的强大骑兵。” “现在看来，总制大人的计划是要落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永兴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起来。 崔呈秀也是叹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又将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胡佥事，本官奉皇命出使内喀尔喀，事关重大，所以……” 崔呈秀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有些为难起来。 不过，胡永兴也没让他接着说下去，而是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语气坚决的对崔呈秀说道：“大人不用多言，下官都明白！” “还请大人快快启程，这些鞑子就交给下官了。” 说完后，胡永兴就大踏步的，向着自己的战马而去。 崔呈秀也不敢再耽搁，立即吆喝车队，快速离开。 那两千骑兵，也在胡永兴的命令下，快速的集结起来。 崔呈秀站在大车上，转身对胡永兴大喊道：“胡佥事！若是本官能活着回到大明，一定会替你和兄弟们，向皇上请功！” 也不知，胡永兴有没有听到崔呈秀的话。 后者只看到了无数的长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亮光。 “轰隆隆！” 就在此时，又是一沉闷的马蹄声，从崔呈秀车队的前方，传了过来。 听见远处传来的巨大声响，崔呈秀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大人，听声音，对方人数，恐怕也得有上千人，我们怎么办？” 负责保护崔呈秀，以及传递消息的锦衣卫百户官冯千洋，面色有些惊惧对崔呈秀问道。 后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低头看向对方腰间的绣春刀，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的刀快不快？” 冯千洋神情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崔呈秀从自己的怀里，取出那份没有填写名字的圣旨，然后又取出一个火折子。 低头将火折子打开，对冯千洋说道：“等会杀本官的时候，利落点，本官怕疼。” 说着，就要将圣旨点燃。 冯千洋回头看了眼，远处正向自己这边疾驰儿来的骑兵，眼睛们的睁大。 等他想要和崔呈秀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对方正要把圣旨点了。 “砰！” 大惊失色的冯千洋，一脚踢在了崔呈秀的手上。 后者顿时大怒，豁然起身道：“混账！这……” “大人，您快看。” 冯千洋指着前面的旗帜，语气急切的对崔呈秀喊道。 后者一愣，旋即看向远方，随后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冯千洋这才想起来，这位崔大人有可能不认识蒙古各部落的旗帜。 他忙是向其解释道：“大人，来的正是内喀尔喀的人翁吉拉特部，也就是你这次要找的宰赛的部族。” “啊？” “哈哈，天不亡我！” 崔呈秀先是一愣，旋即就大笑起来。 “走！随本官上前！” 崔呈秀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对冯千洋大声吩咐道。 很快，两人就骑上快马，向着翁吉拉特部骑兵而去。 而后面距离他们不远的胡永兴部，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不得已，胡永兴只得带领自己麾下的骑兵转向。 他这样的行为是很危险的。 一旦被身后的蒙古骑兵咬上，他绝对讨不了好。 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他只能这样选择。 好在，身后的蒙古骑兵，离自己一方还有些距离，也能给他时间，重新整军备战。 但等他赶上车队后，崔呈秀和冯千洋已经离开了大队。 他也是宣大的边军，对蒙古人的旗帜，也算是熟识，看到前面是翁吉拉特部，他也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命令车队，迅速的围着一个大圈，自己则是率领手下骑兵，护卫在两翼。 另一边，崔呈秀两人已经和翁吉拉特部的人接触上了。 “大明人？” 翁吉拉特部数十名骑兵，将崔呈秀两人围起来，为首的一名壮汉，端坐在马背上，对两人问道。 崔呈秀打量那人一眼，开口问道：“你们是宰赛台吉的族人？” 一旁的冯千洋赶紧将他的话翻译给对方。 “你们是来找我阿布的？” 为首的那名壮汉，听完冯千洋的翻译，有些狐疑的打量一眼崔呈秀，对两人问道。 崔呈秀一听对方是宰赛的儿子，当即对其说道：“本官乃是大明兵部侍郎，奉皇命出使内喀尔喀，还请贝勒代为传达。” “明国使臣？” “不错，不知贝勒怎么称呼？” 崔呈秀对其问道。 “我叫哲布尼。” 哲布尼说完后，用手里马鞭，指着崔呈秀后方的车队问道：“那些都是什么？” 第107章 像你们一样去舔女真人的靴子? “那是皇帝陛下，赐予内喀尔喀的礼物。” 崔呈秀说完这句话，也是想起来，自己后边还有一支身份不明的骑兵呢。 于是，他又赶紧补充道：“哲布尼贝勒，我们后边还有一支骑兵，不知对方身份，还请贝勒协助我们，保护皇上赐予贵部的礼物。” 哲布尼一听，却是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既然是从北边来的，那一定是扎鲁特那帮混蛋，本贝勒这就去看看。” 莫说这些东西是送给自己部落的，就是不是送给自己的，那现在也是自己的了。 就算是扎鲁特那群叛徒又怎么样？ 说完，他邀请崔呈秀两人一起，向着车队而去。 他身后的一千余骑兵，自然也是跟了上去。 胡永兴见对方向着这边而来，也是不由的提高了警惕。 不过，看到队伍前边的崔程序两人，他又稍稍放下心来。 等几人来到车队前，哲布尼一举手，身后的骑兵皆是停在了原地。 “本官来为二位介绍一下。” “这位是翁吉拉特部，宰赛台吉的儿子哲布尼。” “这位是我大明宣大总督麾下，指挥佥事胡永兴。” 崔呈秀站在两人中间，为他们介绍了一句。 “胡某见过哲布尼贝勒。” “见过明国的将军。” 虽然双方都看彼此不顺眼，但还是互相客气了一句。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北边的骑兵大队，也终于赶到了。 “果然是扎鲁特这些杂碎！” 哲布尼老远就看清了对方的身份，嘴里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句。 崔呈秀有些奇怪，这扎鲁特和翁吉拉特，不是同属内喀尔喀么？ 哲布尼看向崔呈秀，脸色严肃的问道：“明国的大官，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东西都是给我们的？” 崔呈秀闻言，心里立即有了计较，对哲布尼拱手道：“哲布尼贝勒，这是皇上赏赐给喀尔喀首领的。” “那这就是我们翁吉拉特部的了，喀尔喀现在就剩我们一支了。” 哲布尼此话一出，崔呈秀三人皆是色变。 但哲布尼却是不再和他们多说，而是骑上自己的战马，带着数十名骑兵，就冲向了北边的扎鲁特骑兵。 “冯千洋，哲布尼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没弄错？” 崔呈秀有些怀疑的对冯千洋问道。 后者赶紧摇头道：“大人，绝对没错！哲布尼刚才就是这么说的，喀尔喀现在只有翁吉拉特一部。” 崔呈秀听后，脸色一变再变。 他看了眼远处扎鲁特部的骑兵，对冯千洋说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胡佥事，你守在这里。” “大人小心。”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胡永兴也发现这位前兵部尚书，似乎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对崔呈秀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崔呈秀和冯千洋来到哲布尼的身后，老远就听到他正在和对方大声争吵。 “内齐！本贝勒已经和你说过了，那些明人押送的货物，都是送予我翁吉拉特的，你要是敢动手劫掠，那就不要怪我了。” 哲布尼此时脸色涨红，情绪很是激动。 他对面大约两丈外，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不屑的看着哲布尼，厉声训斥道：“哲布尼！我是你的阿爸嘎（叔叔，以后都称叔叔），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哼！我没有你这样的叛徒叔叔！” 哲布尼对他这位所谓的叔叔，可以说是一点尊敬的意思都欠奉。 “你们就是明国来的人吧？” 内齐这个时候也看见了哲布尼身后的崔呈秀，以及冯千洋两人，开口对两人问道。 哲布尼转头，极为不满的对崔呈秀质问道：“谁让你们过来的？” 听他这语气，崔呈秀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哲布尼贝勒，本官乃是大明的兵部侍郎，身负皇命的使节，不是你部落里的奴隶，你说话最好客气一些。” 崔呈秀面色严肃的端坐在马上，不卑不亢的对哲布尼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哲布尼顿时气结，张开嘴正欲说些什么，就见内齐已经大马上前，对崔呈秀客气道：“原来是明国来的大人，本台吉乃是扎鲁特首领内齐。” 崔呈秀闻言，眼睛一亮，也是客气的回道：“本官见过内齐台吉。” 一旁的哲布尼嗤笑道：“你们一个明国人，一个和大金有姻亲，聊得倒是热乎。” 哲布尼此话一出，崔呈秀和内齐两人都变了脸色。 “内齐，时候也不早了，本贝勒就不和你啰嗦了。” “崔大人，我阿布现在就在部落里，我带你去见他。” 崔呈秀深深的看了眼内齐，没有再和对方说话的意思，拨转马头，就想要返回车队。 “哲布尼，你翁吉拉特部和明人勾结，难道就不怕大金再次讨伐你们吗？” 身后的内齐，这个时候忽然又开口了。 现在双方的实力相当，内齐也不想和对方开战，但如果能挑拨他们的关系，那他也乐意看到。 哲布尼猛的回头看向他，眼神凶狠道：“我翁吉拉特部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就算是死光最后一个人，也不会去舔女真人的靴子！” “不像你们，将自己的女人嫁给女真人以换来和平！” 哲布尼的话一说完，内齐当即暴怒道：“哲布尼！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阿布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看来，今天我要代你阿布，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内齐说着，将自己腰间的弯刀，给抽了出来。 见状，崔呈秀的心里也是忍不住暗骂：“哲布尼这个混蛋，没事你激怒他做什么？”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面上却是不能有丝毫的显露。 通过刚才哲布尼和内齐的对话，崔呈秀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扎鲁特部原本和翁吉拉特部一样，都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但现在已经和建奴走到了一起。 这样的情况下，崔呈秀所代表的大明，自然要坚定不移的和哲布尼站在一起。 崔呈秀为不可查的，给冯千洋使了个眼色。 其实，不用他提醒，冯千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108章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崔呈秀让冯千洋准备，倒不是说要和内齐厮杀，而是让对方伺机返回车队，让胡永兴做好战斗准备。 至于他自己？ 可能是逃脱不了了，毕竟他们距离内齐太近了。 哲布尼这个时候也是被激怒了，他脸色涨红的对内齐怒吼道：“替我阿布教训我？就凭你这个女真人的走狗？” 崔呈秀听到这话，也是无语的很。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叫嚣，这不是找死吗？ 内齐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缓缓举起来手里的弯刀。 哲布尼见状，立即拨转马头，向着身后的大部队方向疾驰而去。 他身后的数十名骑兵也是立即跟上。 内齐眼睛一眯，大喝一句，手里的弯刀狠狠拍在战马身上。 胯下战马也开始狂奔起来。 身后大量的骑兵，也是紧随其后，杀向了哲布尼他们。 崔呈秀和冯千洋两人也是拍马跟上。 “内齐台吉，内齐台吉！” “能否听崔某一言？” 崔呈秀一边挥动马鞭，一边大声对内齐喊道。 一开始，他还想看着双方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让哲布尼杀了这个内齐。 但就在刚才，他也忽然想明白了，对方不过只是和建奴联姻，如果自己能说动内齐，让他归顺大明，那自己岂不是大功一件？ 所以，他才打算在中间转圜一二。 但让崔呈秀失望的是，内齐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双方距离很近，仅仅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内齐所率领的骑兵就已经来到了车队前。 看着围城一圈的车队，内齐转身对自己身侧的崔呈秀说道：“明国人，这是我扎鲁特和翁吉拉特的事，你们明国人最好不要参与，否则的话……” 说到最后，内齐的语气也变得阴冷起来。 崔呈秀闻言，顿时脸色一冷，语气生硬道：“怎么？内齐台吉是打算和我大明为敌了？” “是又如何？我们和你们明国人打的仗还少吗？” 内齐无所谓的说道。 崔呈秀顿时气急。 不过，人家说的也有道理。 大明和蒙古各部打仗打了上百年，最后不也没拿对方怎么样吗？ 崔呈秀现在坐蜡了，原本他想替两人讲和，现在竟是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自己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 离开内齐这边，返回己方阵营，他也不敢，怕被内齐给射了暗箭。 留在内齐这边，那胡永兴定会束手束脚。 哲布尼和胡永兴这个时候也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后者看着和内齐他们一起的崔呈秀，以及冯千洋两人，眼中闪过一道纠结。 哲布尼却是在旁说道：“明国人，那位是你们的使者，现在被内齐这个混蛋抓了，你必须和本贝勒一起杀死那些扎鲁特人，才能把你们的人救回来。” 胡永兴对他的话，却是嗤之以鼻。 还救回来？ 只要自己这边一动手，对方一定会先杀了崔呈秀和冯千洋。 就在三方各怀心思，互相对峙的时候，从西南方又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有大队骑兵！” 哲布尼大喝一声，脸上满是震惊。 他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又多出来一股不明势力。 内齐这边，自然也听到了西南方那边的动静。 胡永兴这个时候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起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行人这一路都还算安稳，没想到就差这一百多里，竟是生出了这么多的变故。 崔呈秀转头看向西南方向，也是一脸凝重。 而接下来，三方又各自派出了斥候，前往西南方向查探。 崔呈秀转头对内齐拱手道：“内齐台吉，现在情况不明，崔某就不打扰台吉了。” 说完，也不等内齐说话，对冯千洋使了个眼色，两人策马向着对面的车队而去。 内齐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平白树敌，对两人的离开，并没有阻拦。 等崔呈秀两人回到车队这边，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崔呈秀更是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幸亏冯千洋在旁扶了一把。 “崔大人，刚才您为什么不逃？” 冯千洋有些埋怨的对崔呈秀说道。 后者此时两股战战，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胡永兴这个时候也走过来，对崔呈秀说道：“崔大人，现在局势越来越复杂了，你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崔呈秀毕竟是钦差，胡永兴当然要听对方的意见。 缓了口气，崔呈秀才说道：“静观其变。” 接着，他又将自己对扎鲁特和翁吉拉特的猜测，对胡永兴说了一遍。 后者一听，也是恍然大悟。 按照崔呈秀的推测，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胡永兴看了眼对面的内齐，又看了眼哲布尼，对崔呈秀低声道：“崔大人，你说……” “大人！” 胡永兴的话还没有说完，派出去的斥候就已经回来了。 胡永兴和崔呈秀两人，皆是把目光落在了那名斥候身上。 后者也不敢耽搁，当即回道：“两位大人，西南方向大约有两千骑兵，距离这里已经不足五里。” “是什么人？” 胡永兴心里一沉，对斥候问道。 斥候的眼神有些怪异，但还是赶紧回道：“看旗帜应该是哈喇慎。” “什么？” “哈喇慎？” 这个名字一出口，崔呈秀和胡永兴两人皆是惊呼出声。 不怪两人这般惊讶，实在是这个哈喇慎太有名了。 说这个名字，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说他的前身，大部分人应该都知道。 朵颜三卫。 这个哈喇慎就是朵颜三卫的后裔。 原本的历史上，应该就是在明年，袁崇焕就会提出在卖粮给哈喇慎，让其在蓟州口外抵挡建奴。 但一根绳儿这人有些小家子气，生怕哈喇慎做二道贩子，把粮食转手卖给建奴。 最后提出让哈喇慎自己来张家口买粮食，来一个人就卖一个人的粮食。 但那些老弱病残就没办法自己去买，以至于饿死不少人。 后来哈喇慎实在受不了，就投靠了建奴。 这也是为什么皇太极可以绕过山海关，进入京城周边的原因。 就是因为蓟州北边的哈喇慎投敌了。 第109章 哈喇慎卷土重来 而崔呈秀和胡永兴两人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按照大明得到的情报，在去年，也就是天启七年，哈喇慎就已经被林丹汗攻破，大部分人都溃散了，被察哈尔兼并。 没想到，仅仅只是过去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哈喇慎竟然又再次卷土重来。 现在听到哈喇慎人来了，崔呈秀的心里开始快速的思索起来。 胡永兴也没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到了现在，他也不担心了。 反正四方的兵力都差不多，就看接下来各方的勾连了。 五里路，对骑兵来说仅仅只是几息的时间。 等到哈喇慎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崔呈秀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走到哲布尼的身边，对坐在马上，死死盯着内齐的哲布尼说道：“哲布尼贝勒，能不能下马谈一谈？” 哲布尼低头看向站在地上的崔呈秀，声音有些冰冷的说道：“明国人，没想到因为你们，竟是把周围所有部落都吸引过来了。” “这是好事儿不是吗？哲布尼贝勒。” 此时此刻，崔呈秀的脸上竟是挤出一丝笑意来。 哲布尼的眼神一凛，双眉紧皱，沉声道：“明国人，你是什么意思？” “本官的意思是，你们应该坐下来谈谈，而不是剑拔弩张。” 和这些蒙古人说话，崔呈秀也不绕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谈谈？” 哲布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崔呈秀点头道：“不存，你们翁吉拉特和扎鲁特，原本就同属一部，而哈喇慎呢？去年刚刚被察哈尔击败，你们难道不应该联合起来吗？” “再这么四分五裂下去，无论是你们，还是扎鲁特、哈喇慎，亦或是其他部族，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林丹汗各个击破。” 崔呈秀的话说完后，哲布尼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哲布尼贝勒，不只是林丹汗的察哈尔，你们的东边，可是还有一头猛虎呢。” 崔呈秀又补了一句。 相对于察哈尔，哲布尼对后金更加的痛恨。 他的父亲宰赛和兄长，就是被女真人击败、俘虏，受尽了屈辱。 翁吉拉特部也是从那时候起，失去了对内喀尔喀的统治。 以至于，他们翁吉拉特部上下，对女真人向来没任何的好感。 崔呈秀见对方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而是乘马和冯千洋再次来到了内齐这边。 “内齐台吉，本官代表大明皇帝陛下，想和贵部谈一谈。” 崔呈秀直截了当的对内齐说道。 后者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是不是想让我们归顺大明？” 崔呈秀也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内齐台吉，本官这次出使北境，就是为了内喀尔喀五部而来，我皇陛下有大礼送上，如果台吉有意，我们可以谈谈？” 内齐一听，眼神当即一凛，沉声道：“为了内喀尔喀而来？” “不错！” “明使，说说你的来意。” 内齐现在的心思也不再哈喇慎和哲布尼的身上了。 倒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他知道，自己三方根本打不起来。 三方实力差不多，真要打生打死，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察哈尔那群混蛋了。 “台吉，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台吉有意，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仔细商议。” 崔呈秀对其建议道。 内齐台吉一听，也是缓缓点头。 他也不怕去了翁吉拉特部会被哲布尼暗算，说到底他们还是一家人。 崔呈秀说动哲布尼和内齐后，又和冯千洋策马来到哈喇慎阵前。 哈喇慎这些人此时也很谨慎。 面对内喀尔喀，以及大明这么多的兵力，他们也是有些进退两难。 原本，他们只是前来袭扰崔呈秀他们的，看看有没有便宜可以占，没想到等追上来后，竟是看到了这么一幕。 “贵部可是哈喇慎？” 冯千洋朗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回了一句。 “还请贵部首领出来答话。” 冯千洋在崔呈秀的示意下，再次喊道。 对方听后，先是一阵骚乱，紧接着一名身穿白色狐裘的瘦小之人，纵马一跃而出。 “你们是明国人吗？”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崔呈秀和冯千洋两人顿时一愣。 怎么是一位女子？ 崔呈秀定睛望去，果然，对面出来的确实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 紧接着一位中年人也策马而出。 “阿茹娜！” 中年人低声喊了一句，然后又满脸警惕的看向崔呈秀两人。 崔呈秀看向中年人，再次拱手道：“贵部可是来自哈喇慎？” 中年人看了眼叫阿茹娜的女子，然后策马上前，对崔呈秀两人回道：“不错，我们正是来自哈喇慎。” “大明人，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领地？” 崔呈秀听完冯千洋的翻译后，点头道：“本官乃是大明皇帝的使节，这次是奉我皇的命令，前来出使哈喇慎和内喀尔喀？” 他这话说完后，就看向了冯千洋。 后者听他这么说，也是神情一怔，不过还是迅速把他的话转达给了对面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狐疑之色。 “你们是大明人吗？” 就在这个时候，阿茹娜来到了中年人的身后，对崔呈秀两人问道。 后者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无奈道：“这位是我们台吉的女儿，阿茹娜。” 崔呈秀闻言，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一番阿茹娜。 “啪！” 阿茹娜手里的马鞭，冲着崔呈秀就挥了过来。 幸亏冯千洋反应快，手里绣春刀一挡，把对方的马鞭缠住了，否则崔呈秀非得受伤不可。 此时中年人和崔呈秀也反应过来。 “阿茹娜！你做什么？这是明国皇帝派来的使节！” 低声训斥了一句少女，中年人又对崔呈秀抚胸道：“明使，乞别（蒙古部落首领的女儿）年少，卜言代乞别致歉，还请明使勿怪。” 崔呈秀捋须道：“无妨，无妨。” 他刚才的眼神确实有问题，也不怨阿茹娜动手。 卜言见状哈哈大笑道：“既然明使无恙，那就随我们回大营吧？” 第110章 女真人的使节也在 崔呈秀闻言，面色一肃，开口道：“卜言台吉（贵族的一种称呼），现在翁吉拉特部的哲布尼贝勒，以及扎鲁特的内齐台吉都在这里，本官的意思是，我们四家可以一起谈一谈，台吉以为如何？” 卜言一听，稍稍沉吟后，对崔呈秀点头道：“可以，这里距离翁吉拉特部的大营最近，我可以和你一起前去，拜访宰赛台吉。” 崔呈秀没想到，这位卜言竟然这么好说话。 他哪里知道，卜言，或者说是哈喇慎也有自己的算计，这才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的建议。 这下子，事态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既然可以谈，那就证明崔呈秀的谋划有实现的可能。 在崔呈秀的转圜下，翁吉拉特、扎鲁特、哈喇慎三部，尽皆赶往翁吉拉特大营。 当然，胡永兴和他麾下的两千骑兵，也押解着车队，跟在后边。 一百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也并不是太远。 虽然因为车队的原因，速度并不是太快，但还是在半夜时分，赶到了翁吉拉特的大营。 扎鲁特、哈喇慎、明军三方的骑兵，暂时被哲布尼安排在了距离大营十几里路的地方。 内齐、卜言、阿茹娜、崔呈秀、冯千洋他们，则是随着哲布尼进入了翁吉拉特大营。 一座占地极大的帐篷内，一位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壮汉，正在听着哲布尼的禀奏。 “阿布，这次不只是明国人，扎鲁特的内齐和哈喇慎的卜言，也都来了，您看……？” 此人正是当年内喀尔喀五部盟主宰赛。 宰赛一只手端着银碗，一只手在自己的下巴摩挲，眼神看着面前的桌案，沉吟半晌后，对自己儿子吩咐道：“去把他们请进来，把你两个阿哈（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也叫过来。” “是，阿布。” 哲布尼躬身抚胸，退出大帐。 稍倾，崔呈秀、内齐、卜言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宰赛所在的大帐。 “见过宰赛台吉。” 众人齐齐见礼。 “宰赛和翁吉拉特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以及扎鲁特和哈喇慎的安达。” 宰赛也是起身，对几人回礼道。 见他如此表现，崔呈秀也是松了口气。 在他的印象里，宰赛此人行事张狂，为人嚣张跋扈，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放在眼里，现在看来，倒是和传闻有些不太一样。 众人分别落座后，宰赛对几人招呼道：“这时候也不早了，诸位先稍待，我已经命人前去准备吃食。” 说完后，他又将目光落在了内齐的身上。 “内齐，你们扎鲁特和巴林的事，我也听说了，科尔沁肆意侵占你们的牧场，劫掠你们的牲畜，长生天会惩罚他们的。” 宰赛的话说完，内齐抚胸道：“宰赛阿哈，我们扎鲁特和巴林已经脱离科尔沁。” 宰赛闻言，微微颔首道：“脱离科尔沁也好，我们喀尔喀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成吉思汗的正支血脉。” 说完后，宰赛又对哈喇慎的卜言开口道：“卜言安达，你们哈喇去年和察哈尔大战，我们本应该和你们一起的，但喀尔喀的情况，你也知道。” “宰赛安达，察哈尔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卜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瞟了崔呈秀一眼。 宰赛见状，立即闭嘴不言。 几人说话的功夫，一只烤成金黄色的烤全羊，已经被抬了上来。 宰赛对几人热情的招呼。 很快，每人面前就被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马奶酒，以及被片下来的羊肉。 冯千洋见宰赛竟是没有和己方说话的打算，心里顿时有些焦急起来，不断的看向另一侧的崔呈秀。 但此时的崔呈秀，竟是和那个叫阿茹娜的蒙古贵女聊得热火朝天。 冯千洋心里忍不住暗骂：“你说你们俩连语言都不通，有什么好聊的。” 几人一阵胡吃海塞，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所谓的晚宴。 冯千洋低声对崔呈秀提醒道：“崔大人……” 崔呈秀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然后也和另外几人一样，向宰赛提出了告辞。 返回哲布尼为他们安排的帐篷，冯千洋语气有些焦急的对崔呈秀问道：“崔大人，那宰赛是什么意思？” 崔呈秀坐到羊毛铺成的床榻上，一边脱靴，一边说道：“今晚不是谈正事的时候，莫急。” “他们三方无论怎么说，关系都要比我们近的多，在和我们谈判之前，他们得先商量一番。” 崔呈秀说完后，又冲火炉上的陶罐努了努嘴道：“麻烦冯百户给本官倒点热水，本官要泡泡脚。” 冯千洋虽然是锦衣卫，但谁让人家崔呈秀乃是皇上特使呢，闻言只得端起火炉上的陶罐，往崔呈秀脚下的木盆中倒入了热水。 “看见了吗？就连宰赛的大营，现在都缺少铁器，那就更不要说那些普通的牧民了。” 崔呈秀一边泡脚，一边对冯千洋说道。 “皇上说的没错，现在蒙古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无论是建奴还是我们，都想要拉拢他们，这就是他们的资本。” “你瞧着吧，明天的谈判有的掰扯呢。” 冯千洋听后，有些担忧的道：“大人，按照哲布尼的说法，那扎鲁特部可是和建奴是姻亲，他们会接受我大明的册封吗？” 崔呈秀笑道：“建奴能给他们什么？无非就是一些粮食、铁器、盐巴、茶叶，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把布巾给本官拿过来。” 冯千洋一边想着崔呈秀的话，一边将一块汗巾递给他。 擦干净脚上的水渍，崔呈秀直接仰躺在了床榻上，闭着眼睛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与此同时，宰赛的大帐内。 宰赛的三个儿子，都围坐在他的周围，哲布尼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阿布，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宰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一旁宰赛的长子额楚，开口给自己的弟弟解释道：“阿度（弟弟），女真人也有使节过来了。” “啊？” 哲布尼顿时一惊。 他没想到，女真人和大明竟然同时派出使节，出使自己的部族。 第111章 崔呈秀的计划 “阿布，女真人现在在哪里？” 哲布尼反应过来后，对宰赛问道。 一边问，他还一边把自己腰间的弯刀给抽了出来。 “坐下！” 宰赛对其厉声呵斥了一句。 也不怪哲布尼这幅做派，主要是翁吉拉特和建州女真，那是真的有血海深仇。 前文就说过，在翁吉拉特最鼎盛的时期，宰赛曾经率领一万骑兵，相应大明的诏令，对建奴发起过战争。 但最后却是以战败收场，就连宰赛自己都做了建奴的俘虏。 后来还是宰赛的叔叔炒花，当时的内喀尔喀首领，亲自带着内喀尔喀诸部的台吉、贝勒前往后金，并承诺归顺后金，才保住了宰赛的性命。 所以说，翁吉拉特和后金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哲布尼被自己的阿布训斥后，虽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重新坐下。 宰赛的长子额楚，见自己弟弟坐下，这才对宰赛问道：“阿布，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急什么？汉人有句话叫奇货可居，现在女真人和汉人的使臣都凑到了一起，那看看他们各自开出的条件再说不迟。” “行了，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等自己的三个儿子走后，宰赛也是起身，来到了大帐外，看向了天空，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而哲布尼呢？ 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左思右想半晌，还是决定将女真人的事，先和崔呈秀数一声。 在他的内心里，他是不愿意和女真人结盟的，更不想归顺他们。 已经睡着的崔呈秀，忽然被冯千洋唤醒。 睁开眼就见哲布尼竟是站在帐篷里。 “哲布尼贝勒？你怎么过来了？” 崔呈秀从床榻上起身，有些不解的对其问道。 哲布尼冷着脸说了一句：“女真人的使节也在大营。” 此话一出，崔呈秀和冯千洋两人皆是一惊。 “哲布尼贝勒，你是说建奴使节也在贵部？” 崔呈秀再次确认道。 哲布尼点头道：“不错，我也是刚从阿布那里知道的。” “明日的会谈，你们好自为之。” 哲布尼说完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崔呈秀和冯千洋两人则是面面相觑。 “大人，现在怎么办？” 冯千洋这回是真的急了。 崔呈秀抬手道：“等等，等等，你让本官想一想。” 坐到床榻上，崔呈秀开始快速盘算起来。 半晌后，他才对冯千洋招了招手道：“来，附耳过来。” 崔呈秀在冯千洋的耳边好一阵嘀咕。 后者越听，脸色越是震惊，等崔呈秀说完后，冯千洋有些担忧的问道：“大人，这么做不会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 崔呈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就按本官说得办！” 说完这句话，崔呈秀再次躺在了床上。 冯千洋看着重新闭上眼睛的崔呈秀，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 翌日。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哲布尼才来到崔呈秀所在的帐篷。 “明国人，阿布让你们去大帐。” 哲布尼依旧是黑着一张脸，对崔呈秀说道。 简单的洗漱后，崔呈秀带着冯千洋，再次来到了宰赛的大帐。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大帐内已经坐满了人。 崔呈秀环视一眼，只见两位明显是建奴打扮的青年，此时就坐在宰赛的右下首。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搭理两人，在两个建奴的怒视中，大踏步的来到宰赛面前。 对宰赛拱手道：“大明兵部左侍郎，大明皇帝特使崔呈秀，见过喀尔喀宰赛台吉。” “明使请入座。” 宰赛也没有看那俩建奴，而是对崔呈秀伸手邀请道。 后者微微躬身，径直坐到了宰赛的左下首。 “诸位，今日我翁吉拉特可以说是热闹非凡，不只是有扎鲁特和哈喇慎两位安达，还有大金和大明的两位使臣。” “你们既然在我翁吉拉特，那就是我宰赛的朋友，还请诸位满饮此杯。” 说着，宰赛举起了手里的银碗。 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都是纷纷举杯。 等一盏酒喝完后，建奴那边开口了：“明国人，你们不在长城以南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崔呈秀依旧是没有搭理他。 连看一眼对方的兴趣都欠奉。 他这一举动，无疑激怒了那名建奴。 “砰！” 那建奴一拍面前的桌案，怒而起身。 “硕讬！你要做什么？” 那建奴还没有说话，哲布尼就起身厉声对其质问道。 崔呈秀一听“硕讬”这个名字，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硕讬面对哲布尼的质问，也丝毫面子都不给，当即回道：“哲布尼贝勒，这是我大金和明国人的事。” “我阿布说了，这里是喀尔喀，无论是你，还是崔大人，你们都是我翁吉拉特部的客人！” 哲布尼自然不会惯着他这毛病。 崔呈秀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原来是代善的儿子，怎么？你们建奴什么时候也能在喀尔喀发号施令了？” 他这番话就是明显在挑拨两者的关系了。 硕讬听崔呈秀竟是称呼自己建奴，也是怒火中烧，一步跨国面前的低矮桌案，就要冲过来。 崔呈秀见状，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的惊慌，眼中甚至还闪过一道喜意。 冯千洋此时也是浑身筋肉紧绷，只等硕讬过来，就会将之斩杀当场。 没错，这就是崔呈秀的计划。 由他负责激怒建奴的使节，然后冯千洋出手，将之斩杀。 这样一来，无论是翁吉拉特还是内喀尔喀，都将没有任何的退路。 尤其是在得知建奴使节是硕讬的时候，崔呈秀这个想法就更是坚定起来。 不过，就在冯千洋正欲出手的时候，内齐开口了：“硕讬，本台吉劝你老实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内齐竟是将自己的配刀，“砰”的一声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就在前年，也就是天启六年，硕讬刚刚参加了建奴对扎鲁特的战争。 他毫不怀疑，自己一旦触怒内齐，这位扎鲁特的首领，绝对会出手杀了自己。 第112章 恭请大明皇帝金安 面对内齐，硕讬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怒意，强行停下脚步。 崔呈秀和冯千洋的脸上，皆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硕讬愤恨的看着崔呈秀，咬牙切齿道：“明狗，再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本贝勒绝对会杀了你！” 崔呈秀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宰赛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你们都是我宰赛的客人，不要伤了和气。” 硕讬见他开口，也不再理会崔呈秀，而是对宰赛抚胸道：“宰赛台吉，本贝勒此次奉我大金大汗的旨意，来和喀尔喀诸部进行会盟，我家大汗的意思是，你我两家联合起来对林丹汗用兵。” “等击溃察哈尔部，贵部可以可以全部接手察哈尔的部众和牧场。” 听完他的话，大帐内的所有人，都低声议论起来。 宰赛故意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崔呈秀。 哪知崔呈秀竟又是和阿茹娜聊天去了。 这次，冯千洋终于是听明白了，崔呈秀竟是在教阿茹娜说汉话。 硕讬也是看向崔呈秀，脸上闪过一丝得色。 哲布尼有些焦急起来，看向崔呈秀问道：“崔大人，不知你们大明的皇帝让你出使北境，可是有什么旨意？” 崔呈秀似是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起身对宰赛父子，以及帐内的众人说道：“我皇陛下确实是有旨意，不过现在还不是宣读陛下旨意的时候。” 说这番话的时候，崔呈秀还看了眼硕讬。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让建奴知道大明皇帝的旨意。 硕讬自然也看出来了，面露讥讽道：“堂堂大明，派出的使臣竟是藏头露尾，行事鬼鬼祟祟。” 说完后，硕讬又对宰赛抚胸道：“宰赛台吉，莫要忘了当初开元参将李如松。” 崔呈秀听硕讬提起李如松，双眼顿时一眯。 这狗日的建奴，是不安好心。 前文说过，李如松当初诱杀过宰赛，消息被努尔哈赤知悉。 努尔哈赤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宰赛。 自那以后，大明和喀尔喀就生出了嫌隙。 现在硕讬旧事重提，用心显然易见，就是要挑拨两者的关系。 崔呈秀也知道，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起身道：“关于这件事，本官出使北境之前，我皇陛下曾经说过。” “当初宰赛台吉和李如松的事，以及我大明边将的事，陛下那里已有定论，乃是李如松冒功。” 崔呈秀说完后，也不理会脸色阴沉的硕讬，重新坐回去，和阿茹娜再次热火朝天聊起来。 宰赛见状，看向了坐在下首的一位老者。 那老者乃是宰赛的叔父暖兔。 暖兔起身，对硕讬抚胸道：“硕讬贝勒，大金大汗的意思是，需要我们喀尔喀出兵，和大金一起共同讨伐察哈尔？” “不错，巴岳特和乌济叶特部，已经同意了我大金的征召，现在就差你们翁吉拉特、扎鲁特以及巴林三部。” 硕讬说完后，又对一直没有说话的哈喇慎卜言说道：“当然，我们大金也欢迎哈喇慎参与进来。” 哈喇慎刚刚被察哈尔给击破，此时正是对察哈尔恨之入骨的时候，听硕讬这么一说，卜言当即就要说话。 “卜言叔叔（蒙古语阿巴嘎），等我们回去后，你得去给我找一个说汉话的老师。” 阿茹娜忽然开口，让卜言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崔呈秀有些狐疑的看了眼，一脸天真烂漫的阿茹娜，心里不由的犯起了嘀咕。 “这姑娘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另一边的暖兔此时又对硕讬说道：“硕讬贝勒，大金大汗的意思，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扎鲁特的内齐虽然在这里，但巴林部的台吉色特尔，现在并不这里，我们需要派人请他过来。” “再者，这么大的事，我们三部也需要商议商议，还请硕讬贝勒先去休息，如何？” 暖兔这话一说完，硕讬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沉声道：“暖兔台吉说笑了，谁不知道喀尔喀五部，以你们翁吉拉特部为首？” 说完，他又转身对内齐说道：“只要宰赛台吉同意，想必扎鲁特和巴林两部，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意见吧？” 内齐眉头一挑道：“暖兔叔叔已经说了，我们喀尔喀需要商议一番，硕讬你是听不懂吗？” 硕讬看了眼崔呈秀，皮笑肉不笑道：“本贝勒看你们是想两头下注吧？” 他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哲布尼。 “来人！” 一声大喝，数名手持弯刀的亲兵，进入了大帐。 哲布尼一指硕讬，对几人吩咐道：“请硕讬贝勒去休息。” “慢着！” “宰赛台吉，这是你的意思吗？” 硕讬脸色不善的对宰赛问道。 后者没有说话，而是端起了面前的马奶酒。 哲布尼再次吩咐道：“请硕讬台吉下去休息。” “不用了，本贝勒这就离开。” 硕讬也看出来了，有崔呈秀在这里，喀尔喀这些人，没有这么简单就答应自己。 等硕讬两人离开大帐后，哲布尼对崔呈秀说道：“明使，你也看到了，因为你们大明，我们已经开罪女真人。” “你们那位皇帝，好能提出让我们满意的会盟条件。” 崔呈秀起身，整理一番衣冠，环视一眼众人，这才来到大帐的中间，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道：“我大明皇帝陛下有旨意。” 宰赛和内齐、卜言、哲布尼、暖兔等人皆是起身，躬身施礼。 “宰赛代喀尔喀五部，恭请大明皇帝金安。” “阿茹娜恭请大明皇帝金安。” 这就是大明现今在整个东亚地位。 无论你是否臣服大明，在面对大明皇帝的时候，都要给予尊重。 这是对皇权的敬意。 在场的这些蒙古人，毕竟也是大元后裔，基本的一些礼仪还是知道的，不像某些民族，完全就是一群蛮夷。 后世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民族最重规矩。 崔呈秀对众人的态度很是满意。 “圣躬安！” “诸位请起。” 等众人起身后，崔呈秀这才接着说道：“本官此次出使北境，乃是传达我皇帝陛下的旨意。” 第113章 双方都想杀死对方 “大明邀请内喀尔喀五部、哈喇慎、土默特、永邵卜，前往宣府会盟，商议共讨察哈尔。” “我皇帝陛下允准，在大明边关，开放互市。” “我皇帝陛下允准，察哈尔的人口、牛羊、牧场，我大明丝毫不取，赏赐于蒙古诸部。” 崔呈秀说完后，宰赛开口问道：“崔大人，如果共讨林丹汗，大明也会出兵吗？” “不错，此次征讨察哈尔部，我大明也会出兵。” 崔呈秀点头道。 帐内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真要说起来，大明开出的条件，并不比建奴好多少，无非就是多了一个互市。 暖兔看了眼自己的侄子，对崔呈秀躬身道：“明使，就像是刚才我对硕讬说的一样，这件事我们需要商议一下，还请明使见谅。” 崔呈秀点头道：“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说完，崔呈秀就干脆利落的大步离开大帐。 只是在他马上就要走出帐篷的时候，忽然转身对阿茹娜说道：“阿茹娜别乞（蒙古王公的女儿），你想要学汉话可以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崔呈秀才带着冯千洋离开。 回到自己的帐篷，崔呈秀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低声对冯千洋吩咐道：“立即去找胡佥事，让其派几个好手来这里。” “大人，这里可是翁吉拉特的大营，一旦我们动手，很有可能会引发大战。” 冯千洋当然知道崔呈秀想做什么，赶紧对其提醒道。 “本官才是正使！” 崔呈秀低喝一声。 冯千洋无奈，只得躬身称是。 不过，旋即他又想起一个问题。 忙是出言问道：“大人，现在我们不知道硕讬他们住在哪里。” 崔呈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莫急，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而另一边的硕讬，此时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 他这次出使蒙古，没有率领大军，只是带了几十名扈从。 此时，他也正在安排人，想要摸清崔呈秀住在哪里。 跟在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那名青年，在知道硕讬的打算后，也是连连点头，对其恭维道：“贝勒爷说的不错，只要我们在翁吉拉特的地盘杀了明国的使节，那内喀尔喀就只能归顺我们大金了。” “哼！区区一介文官，竟也敢对本贝勒使脸色，本贝勒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与此同时，宰赛的大帐内，也在商议该如何抉择。 无论是宰赛的翁吉拉特，还是内齐的扎鲁特，亦或是哈喇慎，都是倾向于和大明结盟。 但是他们又害怕大明言而无信，更担心会引来建奴的讨伐。 卜言转头，低声对阿茹娜问道：“阿茹娜，这件事你怎么看？” 阿茹娜见宰赛他们正在低声商讨，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回道：“卜言叔叔，这件事还得看大明的诚意。” “如果他们愿意向我们提供粮草，允许我们在市口（双方互市的口岸）购买粮食、布匹，那我们参与会盟也不是不可以。” 卜言听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而另一边，宰赛他们看来也是打着同样的打算。 “卜言安达，关于这件事你们哈喇慎是什么态度？” 宰赛抬头，对坐在对面的卜言问道。 后者笑道：“我们哈喇慎刚刚和察哈尔大战一场，部族损失惨重，自然是想要尽快的恢复实力，如果能获得察哈尔的一部分部众，那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和谁会盟，这件事还需要禀报我们的汗阿海台吉才能决定。” 卜言这话说的可谓是滴水不露。 他那意思，会盟我们哈喇慎一定会参加，但是和谁会盟，就不是我说了算的，还得我们的首领汗阿海来决定。 宰赛他们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能独善其身，要么和大金一起，要么和大明一起。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去投奔林丹汗。 但可惜的是，即便他们都是蒙古人，但他们和林丹汗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反正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定的，可以和双方慢慢谈。 等众人散去后，哲布尼再次来到了崔呈秀的帐篷。 “明使，本贝勒要知道你们的条件，大明出兵帮助我们攻打察哈尔，还愿意开启互市，一定不会是没有条件的，对吗？” 哲布尼没有和崔呈秀绕圈子，上来就开门见山道。 后者也是脸色一肃，对其说道：“我大明的要求很简单，诸部要对顺大明，接受我皇帝陛下的册封。” “另外，诸部要抽出部分控弦之士，划入我明军序列，效仿当年的朵颜三卫。” “不可能！” 崔呈秀的话音未落，哲布尼就霍然起身道。 “贝勒别急，我大明可是愿意在互市敞开供应各部急需的粮食、布匹、茶叶、铁器、盐巴等物。” “铁器？你们愿意为我们提供铁器？” 哲布尼有些不可置信的对其问道。 要知道，之前的时候，双方互市，也仅限于粮食、布匹、茶叶等这些生活必需品，铁器可是不包含在内的。 就连有限的铁锅，也都是一些残次品，就是担心蒙古人会用这些铁器打造兵器。 但朱由检对此看得却并不是很重。 无非就是一些冷兵器罢了。 等大明的火器水平提升上来，就算是把刀枪剑戟都给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眼下大明的武器也还是以冷兵器为主。 但朱由检也不担心，这个时候的蒙古人，已经没有了百年前的雄心壮志。 也没有了他们祖先成吉思汗的悍勇。 皇太极这个建奴奴酋，都能收服蒙古，大明没有理由不行。 尤其是，现在蒙古草原上，还有一颗大雷没有引爆。 崔呈秀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允许卖给蒙古人铁器，但还是点头道：“不错，我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承诺允许卖给蒙古诸部铁器。” “那你们需要我们提供多少人给你们？” 哲布尼有些心动了。 崔呈秀却是笑道：“之前本官就说了，我大明邀请诸位前往宣府会盟，具体的事宜，需要在宣大总督的见证下，进行详细的商议。” 第114章 哲布尼的要求 哲布尼听崔呈秀说还要去宣府会盟，又有些迟疑起来。 他也害怕，害怕会被明廷给诱杀了。 毕竟，在这方面，可是有先例的。 崔呈秀能够成为魏忠贤的首席智囊，自然不是泛泛之辈，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哲布尼是在担心什么。 他从自己的怀里，取出那份圣旨，对哲布尼说道：“哲布尼贝勒，这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 “皇帝陛下口含天宪，金口玉言，有这么一份圣旨在，你应该相信崔某了吧？” 哲布尼伸手想要接过圣旨，却被崔呈秀轻松躲过。 “贝勒，在和谈没有结果之前，这份旨意还得放在崔某这里。” “不瞒贝勒，这份圣旨乃是皇帝陛下的册封圣旨。” 崔呈秀的话只说到这里，哲布尼却是浮想联翩起来。 他看着崔呈秀手里那份明黄色的圣旨，一咬牙道：“我这就去找阿布。” 说完后，哲布尼就大踏步的离开帐篷。 “大人，您说宰赛会同意吗？” 等哲布尼离开后，冯千洋有些担忧的问道。 “现在无论是翁吉拉特还是扎鲁特，亦或是哈喇慎，都已经是骑虎难下，要么和我们一起讨伐察哈尔，要么和建奴一起。” “如果我们能杀了硕讬，那这三部就只剩一个选择，归顺大明！” 崔呈秀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与此同时。 哲布尼也找到了宰赛台吉。 “见过明使了？” 宰赛抬头看见自己的幼子，火急火燎的进来，语气平淡的问道。 哲布尼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阿布。” “说吧，明国会盟的条件是什么？” 宰赛对他的吹捧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继续追问道。 说起正事，哲布尼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走到宰赛的身边坐下，低声对其禀报道：“阿布，明廷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然后效仿当年的朵颜三卫，抽调青壮，组成大军接受明廷的指挥。” 说到这里，哲布尼看了看自己阿布的脸色。 宰赛撇了他一眼道：“继续。” “是，阿布，明廷愿意开放互市，允许我们购买粮食、布匹、盐巴、茶叶以及铁器。” 哲布尼这番话说完，宰赛的眼睛也是一亮。 “阿布，明使那里还有一份大明皇帝的圣旨，据说是册封我内喀尔喀首领的旨意。” 哲布尼说完后，就静静的等着在宰赛的决定。 后者沉吟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等等看。” 当年的铁岭卫一战，宰赛已经被建奴打出了心理阴影。 饶是心里恨极了建奴，但他依旧不敢和建奴为敌。 哲布尼见状，顿时急了。 “阿布，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难道您真的要投靠女真人吗？” 哲布尼起身，语气焦急的对宰赛说道。 后者没有动怒，也没有说话，只是对其挥了挥手。 哲布尼一挥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 走出大帐，哲布尼看着远处的草原，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 崔呈秀的帐篷内。 哲布尼大刀金马的坐在床榻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崔呈秀，沉声问道：“明使，翁吉拉特可以归顺大明，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 崔呈秀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等着对方继续。 果然，哲布尼接着说道：“但是本贝勒有几个条件。” 崔呈秀对其示意道：“贝勒请直言。” “在击败察哈尔后，我们需要离开这里，西迁到大同以北的草原。” “这不可能！” 听到哲布尼这么说，崔呈秀当即就出言拒绝道。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离京的时候，皇上可是特意交代过，内喀尔喀绝对不能离开福余卫旧地吗，必须挡在建奴西进的道路上。 哲布尼见崔呈秀这般坚决，眼中也是闪过一道怒火。 “明使，如果我们投靠大明，那就是彻底得罪了女真人。” “按照女真人的行事风格，一定会对我们进行报复，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战胜他们。” “如果我们被女真人击败，那你们皇帝的谋划，还有什么意义吗？” 哲布尼这番话，倒是让崔呈秀有些惊讶起来。 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有些冲动的哲布尼贝勒，思维竟是这么清晰。 其实，这也是他对蒙古制度有些不清楚。 蒙古信奉的是幼子守灶。 作为宰赛最小的儿子，哲布尼是注定要接手翁吉拉特大营的。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一个草包？ “哲布尼贝勒，实话实说，本官没有这个权利答应你的要求。” “如果哲布尼贝勒愿意的话，完全可以随本官前往宣府，届时在向皇帝陛下请旨，如何？” 崔呈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哲布尼却是摇头道：“不行，如果我们答应你前往宣府，无论会盟的结果如何，女真人都不会放过我们。” “到时候，我们可就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崔呈秀的眉头一皱，对哲布尼问道：“那贝勒想让我们怎么做？” “我的条件已经说过了。” 哲布尼再次对崔呈秀说道。 后者此时也是为难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哲布尼愿意答应归顺大明，但却要求离开福余卫旧地，西迁避开建奴。 但朱由检的旨意，却是必须让内喀尔喀留在这里，阻挡建奴西进。 双方的会谈似乎已经进入了死角。 崔呈秀在帐篷中不断来回踱步，最后才说道：“哲布尼贝勒，这件事本官需要向皇上秉奏。” 哲布尼点头道：“我们可以等。” 崔呈秀却是面露难色道：“贝勒，那建奴那边……？” 哲布尼摆了摆手道：“女真人那边，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们自己会处置。” “明使，还请尽快向大明皇帝秉奏我们的请求，本贝勒就不叨扰了。” 哲布尼说完，就径直离开了帐篷。 崔呈秀则是重新坐到床榻上，静等着冯千洋回来。 到了日落时分，后者终于返回了大营。 身后还跟着十数名，胡永兴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中好手。 第115章 分化拉拢 崔呈秀见到这些人，也是松了口气，自己的谋划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晚的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要等一个人。 这么多人进入大营，自然瞒不过翁吉拉特部的人。 和冯千洋他们几乎是前后脚，哲布尼再次来到了崔呈秀的帐篷。 “明使，你想要做什么？” 一进入帐篷，哲布尼就冷着脸，对崔呈秀质问道。 崔呈秀一愣，旋即笑问道：“贝勒这是何意？” “这里是我翁吉拉特的大营，你带这么多人进来，想要作什么？” 哲布尼的脸色愈发的不善起来。 崔呈秀却是苦笑道：“贝勒有所不知，本官乃是文官，向来胆小，今日恶了硕讬，本官担心他会对我等不利，这才调了些人过来，以作护卫。” “哼！这里是我翁吉拉特部，就算他是硕讬，那又如何？” “明使不用担心，本贝勒会命人护卫你们的安全的。” 提起硕讬，哲布尼的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崔呈秀却是摇头道：“哲布尼贝勒，不是本官不相信你们，而是本官身负皇命，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请贝勒见谅。” “你……！” 哲布尼见崔呈秀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拂袖而去。 不过，他还是命令一些亲兵，在崔呈秀的帐篷边，又重新扎了几顶帐篷。 天色很快就彻底的黑了下来。 作为主人，宰赛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用来宴请各方的客人。 崔呈秀自然也是要参加的。 一片巨大的空地前。 一座巨大焰火正在熊熊燃烧。 宰赛、暖兔、哲布尼、额楚、内齐、阿茹娜等人尽皆围着篝火而坐。 每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个低矮的桌案。 崔呈秀算是来的比较晚的。 一进入会场，他就被哲布尼引到了宰赛的身边。 他的右手边是宰赛父子，左手边就是阿茹娜和卜言。 对面则是双眼含恨的硕讬。 崔呈秀还注意到，硕讬的背后竟是还站着几名壮汉。 这些人无一例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满是杀意。 崔呈秀眉头一挑，端起桌案上的马奶酒，对着硕讬的方向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宰赛看了一眼两人，这才起身道：“诸位都是我宰赛的客人，今晚就暂时放下彼此的仇恨和恩怨，尽情的欢宴。” 说着，他又举起了手里的银碗。 其余众人自然也是纷纷起身，各自举起自己的酒盏。 随着一队队的少年少女开始载歌载舞，场面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崔呈秀对冲忙异域风情的舞蹈，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他眼睛直直盯着场内少女，那摇曳的身姿时。 他右手边的阿茹娜却是开口了。 “明使。” 崔呈秀转头看向阿茹娜，微微躬身道：“阿茹娜别乞。” “明使，你们的那位皇帝真的打算和我们会盟，共击察哈尔？” 阿茹娜低声对崔呈秀问道。 后者看了眼另一边正在饮酒的卜言，这才答道：“不错，这是我皇帝陛下金口玉言。” “你们明国什么都不要，全部给我们？” 阿茹娜再次问道。 “别乞，我大明百姓不善于放牧，对草原的土地也不敢兴趣。” 崔呈秀面色严肃的回答了阿茹娜的问题。 后者缓缓点头。 等了一会后，阿茹娜接着问道：“那你们想要什么？” 崔呈秀再次看向卜言。 阿茹娜笑道：“明使，您和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会转告卜言叔叔。” 崔呈秀闻言，也是暗暗点头，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掩人耳目。 他微微向阿茹娜倾斜了下身子，低声道：“别乞……” “明使叫我阿茹娜就好。” 崔呈秀闻言，也是立即改口道：“阿茹娜，我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参与会盟的诸部，要归顺我大明，部落首领要接受我大明皇帝的册封。” “而且，各部要抽调青壮组成大军，为我皇帝陛下征战，亦如当年的朵颜三部。” 崔呈秀的话说完后，阿茹娜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明使，接受大明皇帝册封，归顺大明这两个没有问题，我阿布会答应的，但要我们为大明征战，这一点我们做不到。” 就和之前的哲布尼一样，一些名分上的事，他们可以答应，但如果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那他们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崔呈秀见状，接着说道：“阿茹娜，我大明可以在蓟州和贵部进行互市。” “可以向你们出售粮食、布匹、茶叶、盐巴，以及铁器等你们需要的各种物资。” 阿茹娜的反应倒是没有哲布尼那么激烈，只是用她那明亮的眸子，看了一眼崔呈秀。 后者却是不再说话，而是看向了场中正在吟唱的暖兔。 半晌后，阿茹娜才再次开口道：“明使，你们的会盟条件太过苛刻了，难道就不怕我们转头女真人吗？” “你们好歹也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也是大元后裔，如果你们甘愿和一群夷狄为伍，那我大明也无话可说。” 崔呈秀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对阿茹娜说道。 “阿茹娜，如果你们归顺建奴，建奴能给你们什么？” “建奴所占不过是辽东苦寒之地，我大明国土万里，人口万万，物产丰腴，岂是小小建奴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崔呈秀一番话说完，阿茹娜再次陷入了沉思。 崔呈秀看了她一眼，端起桌案上的酒盏，轻抿一口，接着说道：“据本官所知，贵部的牧场就在我大明蓟州之北，如果贵部愿意归顺大明，部众也愿意受我大明皇帝征召。” “那我大明可以允许贵部的老弱入关生活，朝廷可以赐予他们土地，让他们耕种。” 后边这番话，完全是崔呈秀自作主张，但他也是没办法。 事到如今，他也只得分化拉拢。 先把距离大明最近的哈喇慎拿下，再图谋内喀尔喀，以及其他。 再者，让哈喇慎的老弱入关，无论对大明还是哈喇慎都是一件好事。 一方有人质在手，不用担心对方会背叛自己。 第116章 计划成功一半 一方给部族里面的老弱寻到一条生路，也能大幅度减轻自己的负担。 小冰河期影响的不只是大明，越往北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大。 所以，这个时候的蒙古各部，生活的很是艰难。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以后的几年里，陆陆续续投靠建奴。 阿茹娜听完崔呈秀的话，也是展颜一笑，对其说道：“明使，你这番话应该也和其他人说过吧？” 崔呈秀却是脸色一板，正色道：“阿茹娜，这番话本官只对你说过，其他人可是并不知道，还请你一定要保密才是。” 这就是大明的官员，你根本分不清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阿茹娜有些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接续道：“来，明使，阿茹娜敬你一杯。” 说着，阿茹娜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酒盏。 他们两人这边聊得热火朝天，自然引得其他人频频侧目。 不过，倒是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在商量会盟之事。 毕竟，阿茹娜看起来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她根本代表不了哈喇慎。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这才算是彻底的结束。 崔呈秀被冯千洋搀扶着，迈着踉跄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帐篷。 一进入自己的帐篷，崔呈秀就挣脱了冯千洋的手臂。 “大人，您没事？” 冯千洋满脸讶色的问道。 “本官无事。” 崔呈秀的脸上此时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大人，那今晚……？” 冯千洋低声对其问道。 崔呈秀点了点头，回道：“今晚必须动手！” “可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硕讬他们住在哪里。” 冯千洋语气有些焦急的问道。 “等！” 崔呈秀说完这句话，就回到自己的床榻上闭眼假寐起来。 冯千洋却是坐不住了，不断的在帐篷内走来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整个翁吉拉特大营逐渐安静下来后。 数道身影来到了崔呈秀的帐篷前。 “来了。” 躺在床上的崔呈秀猛地起身，对冯千洋低声说道。 不一会儿，数名蒙古人就进入了帐篷，为首的一名老者看了眼崔呈秀，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东南角，五座连在一起的帐篷，最南边那一座，敖包顶上绑着红色的布条。” “我家主人希望你们不要失手！” 老者说完，也不等崔呈秀说话，径直转身离去。 冯千洋翻译完后，有些不可置信的对崔呈秀问道：“大人，你就是在等他？” “他是什么人？他说的主人又是谁？” 崔呈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其吩咐道：“立即去召集人手。” 冯千洋这才惊醒过来，确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一盏茶后，十几名身材壮硕，气质彪悍的明军，就站在了崔呈秀的面前。 这些人皆是一身伙计打扮，手里握着各自的配刀。 有人甚至还背着弓矢。 崔呈秀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沉声说道：“这次突袭很危险，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本官不能保证你们可以活着回来，但本官可以保证，你们的家人一定会获得朝廷的赏赐。” “除了朝廷的赏赐，本官自己也会照顾你们的家人，你们可以放心。” “我等愿为大明、为陛下效死！” 为首的一名小旗官，一脸坚决的回道。 本身这些人都是孙传庭麾下的标兵，这十几人又是胡永兴精挑细选出来的，对大明自然是绝对的忠诚。 “好！那本官就祝你们旗开得胜。” “冯千洋！” “卑职在！” “刺杀结束后，无论成败，让他们立即离开。” “是，大人！” 冯千洋也知道今晚的行动，对大明来说至关重要，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崔呈秀也不再多言，只是冲冯千洋摆了摆手。 目送众人离开，崔呈秀的神情又重新恢复正常。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大营的东南方向忽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崔呈秀也是立即冲出了帐篷。 “回去！” 只是，他刚刚冲出帐篷，就被人呵斥着给赶了回来。 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话，但崔呈秀猜出来了，对方是让自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对这些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崔呈秀无奈，只得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大营内也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就在崔呈秀心急不已的时候，一身是血的冯千洋终于回来了。 “大人！” 一进入帐篷，冯千洋就低声喊了一句。 “你怎么样？” 崔呈秀见对方一身鲜血，也是被吓了一跳，感激出言问道。 听到崔呈秀首先问的是自己的情况，冯千洋咧着大嘴笑了。 “大人，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冯千洋没有回答崔呈秀的问题，而是先说起了行动的结果。 崔呈秀一听，顿时眉头一紧，急忙问道：“什么叫成功了一半？” “我们战死了四名兄弟，没能把硕讬杀了，只……” “你们没杀了硕讬？” 冯千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呈秀给打断了。 此时的崔呈秀脸色已经极为的难看。 如果能够杀了硕讬，那一切都好说。 如果硕讬还活着，那自己这次出使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冯千洋见状，也不敢耽搁，当即赶紧说道：“大人，硕讬和那个汉人被我们的人带走了。” “带走了？” 崔呈秀神情一怔，不过旋即又大怒道：“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如果宰赛让我们交人，我们交是不交？” 冯千洋赶紧解释道：“大人，我们也没办法，建奴人数数倍于我们，如果我们不拿硕讬当人质，根本就冲不出去。” “糊涂！和会盟之事相比……” 崔呈秀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轻叹一声，崔呈秀对冯千洋说道：“你抓紧时间洗洗，换身衣服，想必建奴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果然，崔呈秀的话音一落，帐篷外就向起了巨大的喧闹声。 崔呈秀掀开门帘，走出帐篷，就见以宰赛为首的十几名翁吉拉特部贵族，此时都正在自己的帐篷前。 第117章 说服翁吉拉特 其身后，数十名建奴皆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崔呈秀。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也都是浑身染血，如果不是周围都是手持弯刀的蒙古人，恐怕崔呈秀已经被他们剁成肉泥了。 “明使，今晚发生的事，你是不是得我给我翁吉拉特部一个说法？” 宰赛阴沉着脸，对崔呈秀质问道。 后者的目光在那些愤怒的建奴身上扫过，对宰赛等人拱手道：“宰赛台吉，以及诸位贝勒，今晚这事是崔某命人做的。” “明狗！速速把硕讬贝勒放了，否则我们一定会杀了你！” “该死的南蛮子，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大金大军压境吗？” “杀了这个明狗！” …… 崔呈秀说完后，那些建奴人纷纷叫嚣叫嚣起来。 如果不是那些蒙古人拦着，此时他们绝对已经冲上来了。 作为硕讬的戈什哈（贴身侍卫），硕讬被明廷的人抢走，他们这些人回去绝对没有好事。 轻则被斩首，重则家人都会被连累。 宰赛的脸色此时也是十分的难看。 他阴沉着脸，沉声道：“明使，你们大明和大金的恩怨，和我们翁吉拉特没有关系，你在我们的大营对大金的使者出手，是不把我们翁吉拉特放在眼里吗？” 崔呈秀的目光，不经意的看向站在宰赛身侧的暖兔。 后者出言转圜道：“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去大帐里面说吧。” 崔呈秀当然是自无不可。 反正事情已经做下了，宰赛如果聪明的话，就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宰赛狠狠的瞪了一眼崔呈秀，大手一挥道：“走！去大帐！” 崔呈秀和冯千洋两人跟在宰赛的身后，向着大帐而去。 那些建奴，则是被一大队蒙古人押解在最后。 眼下硕讬已经被明人抢走。 如果明使再出什么问题，那翁吉拉特部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来到大帐后，宰赛坐到首位，对崔呈秀厉声喝道：“明使，本台吉给你一个机会，立即让你的人把硕讬贝勒送回来，本台吉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崔呈秀却是转身看了眼身后的那些建奴，然后才对宰赛拱手道：“宰赛台吉，贵部和建奴之间的仇恨，已经没有任何调和的可能。” “崔某之所以出手袭杀建奴，不过只是帮台吉下定决心罢了。” “砰！” “放肆！” 宰赛顿时怒不可遏，一拍桌案，愤而起身道。 “宰赛台吉，只要贵部愿意归顺大明，本官可以做主，允许贵部老弱入关，朝廷会赐予他们土地，教导他们耕种。” “贵部所抽调的青壮，朝廷也会按照我明军的标准发放军饷，一应待遇和我明军平齐。” 说完，不等宰赛说话，崔呈秀又对暖兔说道：“暖兔台吉，难道你就不打算说两句吗？” 暖兔轻叹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宰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叔叔。 暖兔没有理会自己的侄子，对一旁的哲布尼吩咐道：“哲布尼，把外面那些女真人都杀了。” “暖兔叔叔！” 宰赛满脸震惊的对暖兔喊道。 哲布尼没有丝毫的迟疑，抽出自己的弯刀，就冲出了大帐。 “哲布尼！” 宰赛又对自己的幼子喊道。 暖兔看向宰赛，开口道：“宰赛，我的年纪已经大了，没有几天好活了。” “几年前的铁岭卫一战，你已经被女真人抽调了脊梁，但我不愿看着你，带着翁吉拉特就这么沉沦下去。” “你宰赛是草原上的雄鹰，受长生天保佑，你应该翱翔在天地间，而不是老死于病榻。” “只有击败女真，你才能战胜你心里的魔鬼。” “这几天，你一直在大明和大金之间犹豫，我只能在临死前帮你这一次了。” “宰赛，带着翁吉拉特的勇士们，去和女真人战斗！” 暖兔越说，情绪越是激动，最后更是直接喊了出来。 他的这番话，加上帐篷外的喊杀声，以及惨叫声，似是激起了宰赛的雄心。 他缓缓走到暖兔的跟前，眼睛直直的看着对方，半晌后，才抚胸施礼道：“暖兔叔叔，宰赛知道了。” 崔呈秀闻言，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此时，浑身浴血的哲布尼，也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宰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回到里自己的座位。 崔呈秀转身对暖兔躬身道：“暖兔台吉，您是真正的智者。” “本官邀请你和本官一起返回大明，就像你刚才所说，你的年纪大了，去关内享享清福吧。” 暖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笑道：“也罢，我就带着族里的老弱，随大人去关内吧，不然你们也不会放心。” 崔呈秀闻言，只是再次躬身施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宰赛这个时候也说话了：“明使，如你所愿，我翁吉拉特部现在已经和大明绑在了一起。” “但我的条件不会变，我们必须西迁！” “台吉，这个问题本官无权决定，还需上奏陛下，由陛下圣裁。” 崔呈秀也依旧是那个态度。 宰赛的眼睛一眯，旋即笑道：“既然明使这么说，那还请向大明皇帝陛下说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请大明皇帝体谅我们的难处。” 崔呈秀自是满口答应。 接着，崔呈秀又说道：“宰赛台吉，扎鲁特和巴林部，现在还会听从你的号令吗？” 闻言，宰赛和暖兔，以及哲布尼等翁吉拉特的台吉、贝勒们皆是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最后，还是暖兔开口对崔呈秀说道：“明使有所不知，自从铁岭卫之战后，我们内喀尔喀五部就已经是貌合神离。” “巴岳特、乌济叶特两部，已经彻底的归顺了女真人。” “恩各德尔和他兄弟莽果尔代，都娶了女真人的贵女为妻，两部和女真过从甚密，想要他们背弃女真，几乎没有任何的可能。” “至于巴林部和扎鲁特，倒是可以和他们谈一谈。” 暖兔说完后，崔呈秀开始沉思起来。 片刻后，崔呈秀对宰赛拱手道：“还请台吉将内齐台吉，以及卜言台吉请过来，本使想和他们谈一谈。” 第118章 册封归义伯 宰赛没有说话，只是对哲布尼使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招过一名手下，低声对其吩咐几句。 一炷香后，早已听到大营动静的内齐，以及卜言结伴来到了大帐。 让人意外的是，阿茹娜竟是也跟了过来。 崔呈秀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着对其招呼道：“阿茹娜，到本官这里座。” 说着，还指了指身侧的座位。 “宰赛安达，刚才是怎么回事？” 内齐一进入大帐，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对宰赛问道。 “嗯？” 问完这句话后，内齐也是惊讶起来。 以往就像是风烛残年一般的宰赛，现在竟是显得意气风发。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位内喀尔喀的雄鹰。 宰赛起身，走到内齐的身前，亲热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豪爽道：“内齐，我的兄弟，我已经决定，和大明一起共击察哈尔。” 这话一出，无论是内齐，还是卜言皆是面露震惊之色。 阿茹娜倒是满脸含笑的，看向了身侧的崔呈秀。 反应过来的内齐，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宰赛安达，那刚才你们是……？” “不错，我已经命人将女真人尽数斩杀。” 宰赛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崔呈秀此时也是适时地起身，来到大帐的中间，对内齐说道：“内齐台吉，宰赛台吉已经决定，带领翁吉拉特归顺我大明。” “不知道内齐台吉作何决定？” 内齐没有回答崔呈秀的问题，而是眼神锐利的看向宰赛，语气有些生硬的问道：“宰赛安达，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答应，你们是不是要将我斩杀当场？” 宰赛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崔呈秀却是笑道：“内齐台吉说笑了，你们扎鲁特和翁吉拉特乃是同宗，都是达延汗的子孙，宰赛台吉怎么会做出亲者痛，仇着快之事？” 内齐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 崔呈秀看了眼内齐，又看了眼阿茹娜，这才继续道：“内齐台吉，据本官所之，天启六年时候，建奴就曾经攻击过贵部和巴林部吧。” “贵部的鄂尔寨图台吉，就是死在老奴的手里吧？” “还有巴林部的囊努克贝勒，也死在奴酋的手里。” “你们难道就甘心放弃这深仇大恨？” 说完这些话，崔呈秀就返回了座位，和阿茹娜聊了起来。 他相信内齐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明使，是你们杀了女真人吧？” 阿茹娜低声对崔呈秀问道。 后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脸色郑重道：“阿茹娜，本官以大明使节的身份，诚挚的邀请你前往宣府，参加大明和诸部的会盟。” “这种大事，你得找我阿布。” 阿茹娜笑着回了一句。 “阿茹娜，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了吧？” 崔呈秀意有所指道。 阿茹娜明亮的眸子，顿时一凛，脸上的笑意也逐渐的隐去。 “明使，说是会盟，不如说是册封大会吧？” “我们这些前往宣府的蒙古部落，自此之后只能臣服于大明皇帝，对吗？” 崔呈秀纹样，眉头一挑道：“这又有什么不好吗？” “自此之后，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子民，朝廷将会对你们一视同仁。” “明使，空口白牙似乎不能取信于人，不是吗？” “没想到阿茹娜你的汉话说的这么好。” 崔呈秀由衷的赞叹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内齐那边终于想明白了，他转头对崔呈秀问道：“明使，不知我等什么时候可以去宣府？” 崔呈秀的面色一喜，忙是起身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如果台吉愿意，明日我们就可以启程。” 崔呈秀自然是想尽快促成这件事，这件事耽误不得，迟则生变。 谁知道建奴那边会不会发兵征讨，一旦建奴彻底将喀尔喀，以及哈喇慎吞并，那大明的北部边境，就真的危险了。 听他这么说，一旁的哲布尼急了。 “明使，就算是我们两部答应归顺大明，还有另外三部呢？大明会怎么对待他们？” “巴林部那边不用个担心，我与色特尔相熟，我可以前去游说他，劝他归顺大明。” 内齐此时也出言说道。 “好，那就麻烦内齐台吉了。” 崔呈秀忙是对内齐致谢道。 “那乌济叶特和巴岳特呢？” 哲布尼接着问道。 提起这两部，无论是内齐还是宰赛，亦或是暖兔，都不说话了。 崔呈秀却是笑着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那份圣旨。 “大明皇帝圣旨！” “哗啦！” 在场的众人尽皆从座位上起身，躬身施礼。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荣膺天命，得继大宝，统御万方……今敕封内喀尔喀翁吉拉特部孛儿只斤??宰赛为大明归义伯，晋左都督府都督佥事、福余卫指挥使，掌内喀尔喀五部，钦此。” 这道圣旨一出，帐内所有人神色各异。 有不忿，有艳羡，有欣喜…… 唯有宰赛这位当事人，面色无悲无喜，大礼参拜道：“臣，孛儿只斤·宰赛，接旨谢恩！” 崔呈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宰赛竟然会说汉话，而且还知道大明的礼仪。 “归义伯，快快起身，以后你我也是同殿为臣了。” 崔呈秀将圣旨放在宰赛的手里，然后将之扶起来，笑着对其说道。 其实，宰赛心里此时却很是不满。 说好了去宣府再谈，你现在就把圣旨拿出来，册封都册封完了，那还去谈什么？ 内齐听到大明皇帝敕封宰赛位内喀尔喀首领，心里也很是不忿。 内喀尔喀五部，现在只有翁吉拉特部实力最弱。 如果没有暖兔和他儿子，翁吉拉特部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归义伯，内喀尔喀首领，这上哪讲理去。 另一边的卜言台吉，此时却是急了，对崔呈秀问道：“明使，你不是说你们的皇帝命你出使内喀尔喀和哈喇慎吗？” “你现在册封了宰赛台吉，那我们哈喇慎的汗，你们……” “卜言叔叔。” 卜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茹娜出言打断了。 第119章 阿茹娜的分析 “卜言叔叔，宰赛台吉成为大明归义伯，乃是一件喜事，我们应该祝贺他才是。” 阿茹娜此话一出，崔呈秀立即说道：“恭贺归义伯！” “恭贺归义伯！” “恭贺归义伯！” 大帐内顿时响起了热烈的祝贺声。 “归义伯，皇帝陛下还有礼物赐下，都是一些你们急需的生活物资，还请归义伯明日派人接收。” 等大帐内变得安静下来，崔呈秀又对宰赛拱手道。 “臣多谢陛下赏赐。” 卜言在旁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数次想要说话，但却被阿茹娜用眼神制止。 今晚的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以说已经是处理妥当了。 崔呈秀也不再逗留，向宰赛他们告罪一声，就径直离开了大帐。 见正主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就在这里。 于是，刚才还热闹不已的大帐，很快就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哲布尼有些迫不及待的对宰赛说道：“阿布，明国皇帝的圣旨能让我看看吗？” 宰赛随手将圣旨交给他，然后对暖兔说道：“暖兔叔叔，你真的决定了？” 暖兔轻叹一声，语气有些萧索的说道：“无论怎样，女真人都不会放过我们，就算是没有硕坨这件事，他们也不会逐步蚕食我们的力量。” “既然如此，还不如归顺大明，或许我们还有一条生路。” “我离开之前会把我的部众交给喇巴泰（暖兔的儿子）。” “等族里的老弱都离开后，你们也能轻松一些。” “暖兔叔叔，明人可信吗？” 宰赛再次问道。 暖兔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明国现在需要我们帮他们挡住女真人，在女真人覆灭前，他们是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闻言，宰赛也不再说话了。 暖兔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你也不用担心女真人，等击败了林丹巴图尔（林丹汗）的察哈尔，我们的实力会重新变强的，再有哈喇慎部在，女真人不会轻易和我们开战。” 说完最后一句话，暖兔也离开了大帐。 哲布尼这会儿也看完了圣旨，将之还给宰赛，然后问道：“阿布，其他人会归顺大明吗？” “会的，明使说的不错，草原上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明国人给出的条件很是优厚。” 宰赛说完后，也不再理会自己的儿子，起身也出了大帐。 与此同时。 阿茹娜所在的帐篷内。 卜言有些不解的对阿茹娜问道：“阿茹娜，刚才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明使明显是没把我哈喇慎放在眼里。” “说话的是出使我们两部，为什么只有册封宰赛的圣旨，没有我们的？” “还有那些物资，凭什么要都给他们？” 阿茹娜笑道：“卜言叔叔，明使是欺骗了我们，但是这也不怨他们。” “嗯？难道还能是我们的原因？” 卜言闻言，愈发的愤怒起来。 阿茹娜对此倒是看得很明白，出言对卜言说道：“大明或许认为我们已经被察哈尔彻底剿灭，这才没有册封我们。” “现在明使邀请我们前往宣府，那就会有册封的旨意，以及我们需要的粮食。” “再者，卜言叔叔认为，宰赛台吉想要那份圣旨吗？” 卜言听到阿茹娜这么说，顿时一愣，旋即问道：“什么意思？” “明使今晚就是借着女真人使节被杀之事，强行逼迫宰赛接受大明册封。” “翁吉拉特部接受了这份旨意，那他们也失去了和大明谈判的资格。” 阿茹娜分析的很有道理。 如果崔呈秀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由衷的称赞几句。 “好了，卜言叔叔，都这个时候了，我该休息了。” 见卜言还在那里沉思，阿茹娜开始赶人了。 翌日，正午。 崔呈秀让胡永兴把朱由检赏赐给内喀尔喀的礼物，给全部运送了过来。 看到成车的粮食、布匹、茶叶、药材。 整个翁吉拉特部彻底的沸腾了。 “崔大人，代我向皇帝陛下致以我们最诚挚的祝福，愿长生天保佑他！” 宰赛也是极为客气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翁吉拉特部的牧民们，此后也是我皇帝陛下的臣民，自然不能太过苛待了。” 漂亮话嘛，谁不会说？ 内齐看到这些东西，也是羡慕的不行，走到两人身边，对崔呈秀问道：“崔大人，这些物资是皇帝赏赐给内喀尔喀的，还是翁吉拉特部的？” 崔呈秀看了眼宰赛，见对方脸色阴沉，心里也是暗骂：“鼠目寸光！没有扎鲁特和巴林部，你用什么抵挡建奴？用什么去征讨察哈尔？” 如果不是大明现在需要他们，崔呈秀绝对会添一把火，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但现在不行。 “内齐台吉、归义伯。” “这些物资是皇帝陛下赏赐给内喀尔喀的，巴岳特和乌济叶特两部不算，这些东西自然归你们三部共有。” 崔呈秀话音一落，内齐就抚胸施礼道：“多谢大明皇帝陛下，多谢明使。” 见宰赛不说话，崔呈秀又说道：“归义伯，你现在是内喀尔喀盟主，还希望你能秉公处理物资分发一事。” “等宣府会盟后，大明重开傕场，贵部不会缺少这些东西的。” “崔大人放心，我既然是盟主，自然归公平的对待每一个部族。” 宰赛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现在三部中自己的实力最弱。 如果没有大明赐予的名份，以及和大明进行交易的资格，扎鲁特和巴林是绝对不会认自己这个盟主的。 所以，眼下绝对不能得罪大明。 物资很快交割完毕，崔呈秀也不想耽搁时间，立即邀请诸部首领，随他一起前往宣府。 内齐有些为难道：“崔大人，巴林部的台吉们还没过来，我们是不是再等两天？” 暖兔也是希望能再给他们两天的时间准备，让老弱和他们一起入关。 崔呈秀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而哈喇慎的阿茹娜，也是答应代表哈喇慎前往宣府，参加此次会盟。 第120章 到今天，皇帝当得才有一丝安全感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此时正在召见，刚从陕西回来的曹文诏。 “小曹将军此行辛苦了。” 朱由检看着一身风尘的曹变蛟，语气郑重的对其说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臣的本分，不敢当陛下辛苦一说。” 曹变蛟赶紧躬身道。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小曹将军终究是能够独当一面了，说气话来也没有了往昔的峥嵘。” “臣……臣以前只是年少轻狂，还请陛下恕罪。” 曹变蛟听朱由检这么说，也是脸色一红。 朱由检却是摇头道：“非也，武人就要有武人的性格，少年将军跋扈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说完这句话，不等曹变蛟接话，朱由检接着开始说起了正事。 “小曹将军此次前往陕西募兵，共带回来多少人？” 曹变蛟见说起正事，也是脸色一正道：“回陛下的话，臣此行共募得兵卒四万五千人，皆是精壮之士。” “好！有了这么多的精壮，足够把十二卫的框架搭建起来了。” 朱由检闻言，也很是高兴。 四万五千人，足足八个卫的兵力。 再加上曹化淳手里的四卫军，手握近七万大军，这个皇帝当得，才算是有了那么一丝安全感。 “小曹将军，将人带去西苑，交给卢象升，你先休息几天，再去协助卢卿操练兵士。” 对曹变蛟这种已经证明过自己忠勇的人，朱由检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谢陛下！” 曹变蛟起身施礼道。 “回去吧，朕在京里给你准备了宅子，去看看满不满意。” 朱由检说完后，曹变蛟神情一怔，旋即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等曹变蛟走后，朱由检对窦美仪吩咐道：“去宣卢象升和袁可立觐见。” “是，陛下。” 方正化现在一直在忙筹建西厂的事，很少有时间呆在宫里。 朱由检身边的一些琐事，现在都是窦美仪在负责。 而负责贴身护卫的，则是方正化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 半个时辰后，袁可立和卢象升来到了暖阁。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两人齐齐对朱由检施礼道。 “两位卿家免礼。” “赐座！” 等内侍搬来椅子，让两人坐下后，朱由检这才对两人问道：“两位，上直卫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现有的上直卫，已经全部裁撤，共从中挑选出精壮六千余人。” “裁汰老弱共计三万一千余人，这些人已经按照陛下的旨意，送到西山，让他们那开垦土地，养殖……养殖家畜。” 袁可立对朱由检拱手禀报道。 “上直卫共有二十六个卫，去掉四卫营、锦衣卫，也应该还有二十一个卫，二十一个卫加起来，竟是只有三万七千人。” “这些人竟是吃掉了近八万人的空额，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朱由检听完袁可立的禀报，虽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依旧是感到一股愤怒。 “陛下，臣事前也没想到，上直卫的情况竟然也是这般，臣有罪。” 袁可立听到朱由检发怒，赶紧起身请罪道。 他是兵部尚书，上直卫除了那锦衣卫和四卫军，其余皆是在兵部之下。 京营还可以说是勋贵们贪婪无度，这上直卫怎么说？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卿也是刚刚接任兵部尚书，这些事不能扣在你的身上。”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朕也不能去追究几十年前的事。” “既然已经全部裁撤，那就到此为止吧。” 朱由检说的不错，这件事不是说从崇祯或者是天启年开始的。 或许从英宗时期，皇帝失去上直卫的兵权，上直卫就已经开始糜烂，你怎么追究？ 与其闹得人心惶惶，不如就此作罢。 真有那罪大恶极之人，让魏忠贤去处理就是。 袁可立闻言，忙是再次躬身道：“臣谢陛下体谅。” “卢卿，兵部既然已经将原有的上直卫尽数裁汰，那新组建的上直卫，朕可就交给你了。” 朱由检安抚完袁可立后，又转头对卢象升说道。 后者立即起身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检微微颔首，接着脸色凝重道：“之前朕就和你说过，朕打算联合蒙古诸部，对察哈尔用兵，除了宣大的边军，上直卫将会是此战的主力，你要早做准备。” “臣明白！” 简单三个字，卢象升说的铿锵有力。 但旋即，卢象升又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陛下，臣需要打造新的兵器、盔甲，以及大量的马匹。” “还有，原上直卫的将领，臣要挨个考核筛选！” “还请陛下允准。” 朱由检没有立即答应他，兵器和盔甲都好说，但是马匹是个大问题。 三千营，这支纯粹的骑兵部队，据英国公上次禀报，说是有一万五千匹战马。 朱由检对这个数字很是怀疑。 他转头对窦美仪吩咐道：“宣太仆寺卿。” “奴婢遵旨！” 窦美仪领命而去。 等其走后，朱由检又对袁可立问道：“袁卿，原上直卫的将领，有多少可用之人？” 袁可立略一沉吟，这才回道：“陛下，原上直卫的诸将，大部分都是尸位素餐之辈，其中可用之人不过一二。” “卢卿，既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今年正好是武举之年，中举的武进士，朕让你优先挑选。” “臣谢陛下！” 卢象升对皇上能如此支持自己，也是心生感激。 朱由检笑着说道：“上直十二卫，要尽快成军，待参加完对察哈尔部的战事，回京之后就接掌宫中禁卫之责。” “眼下只是锦衣卫和四卫军轮流值守，终究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臣遵旨！” 卢象升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宦官悄步走进暖阁，对朱由检秉奏道：“皇爷，太仆寺卿刘琏到了。” 朱由检闻言，朗声道：“宣！”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绯袍的官员，就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进入了暖阁。 “臣，太仆寺卿刘琏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朕安，卿且免礼。” 朱由检回道。 第121章 大明另一个财神爷 “臣谢陛下！” “赐座！” 朱由检又对在旁伺候的内侍吩咐道。 等刘琏（他真叫这个名，不是我恶搞。）坐下后，朱由检这才对其问道：刘卿，太仆寺的常盈库现有存银多少？” 刘琏一听皇帝张嘴就问太仆寺还有多少银子，顿时心里一紧。 他苦着脸说道：“回陛下，常盈库经过万历朝后，就没有多少银子了。” “没有多少是多少？” 朱由检继续追问道。 见刘琏像是一副死了娘一样的表情，朱由检只得又说了一句：“放心，不是让你借银子给其他衙门，朝廷是要购买马匹。”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刘琏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怪刘琏是这幅做派。 实在是大明之前的几位先皇，太不是物了。 说起来，这太仆寺原本就是管理马政的衙门。 负责统筹整个大明的马户（不是驴，是专门给朝廷养马的人）、草场、马匹，每年为朝廷提供战马。 但后来因为重重原因，太仆寺不再征收马匹，而是折成银子收取。 每年大概能收取四十多万两白银。 但那个时候，大明成平日久，很少购买马匹，这些银子就都攒了下来。 就这么滴，一年又一年，太仆寺就渐渐的成了大明最富有的一个衙门。 后来这事儿就被宪宗皇帝无意中知道了。 自那以后，大明历代皇帝，就开始频繁向太仆寺借银子。 到了神宗皇帝时期，干脆从太仆寺的常盈库“借”走了两千多万两白银。 这就是为什么，刘琏一听朱由检问银子的事，有些迟疑的原因。 他这是被借银子这事儿，给弄出心理阴影了。 现在听到不是借银子，而是要购买马匹，刘琏虽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他看了眼朱由检，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陛下打算购置多少马匹？” 朱由检转头看向卢象升。 后者立即起身道：“陛下，臣打算组建一个满编的骑兵卫，再加上各卫需要的驽马，亲军都指挥使司需要一万匹马匹。” 卢象升此话一出，刘琏当即叫嚷道：“卢指挥，一万匹马匹，你能养得起吗？” “一匹战马每年的马料就需要白银三十两，一万匹就是三十万两，兵部有那么多银子给你？” 说到兵部，刘琏还看了眼袁可立，希望对方站出来说两句。 但让他失望的是，袁可立却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亲军都指挥使司花银子，和他兵部有什么关系？ 刘琏也是急了，没想到这一茬。 朱由检轻咳一声道：“咳，刘卿，养马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就说能不能满足卢卿的需求吧。” “回皇上，这一万匹马匹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常盈库可以支应，但一时之间也很难买到这么多。” 刘琏有些为难的说道。 朱由检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也是没想到，太仆寺竟然还真有这么多银子。 原本他都打算自掏腰包补足欠额了，现在看来，这笔银子是可以省下了。 “刘卿，现在一匹上好的战马，需要多少银子？” 朱由检对其问道。 刘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回陛下，现在北地的上好战马，一匹需要银子三十两。” “当然，一般的战马只需要二十两即可，驽马就更便宜了，几两银子到十多两银子不等。”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心里暗道：“这么说，太仆寺现在的存银，应该是不低于三十万两。” “刘卿，买马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朝廷马上就要在宣府和蒙古诸部会盟，你可以派人去宣府，和那些蒙古人商议一番。” 朱由检此话一出，刘琏顿时无话可说了。 你说人家养不起这么多马，人家自己想办法。 你说一时间买不到这么多马，人家皇上说了，让你去宣府和蒙古人谈。 那你还有什么理由？ 况且，为朝廷大军提供战马，本就是太仆寺的职责。 于是，刘琏也干脆利落的躬身道：“臣遵旨，这就亲自走一趟宣府，和蒙古人商议购马一事。” 朱由检和卢象升闻言，脸上皆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刘琏见皇帝没再说其他的，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袁可立起身道：“陛下，京营经过整顿后，也急需战马补充，尤其是三千营，更是战马奇缺。” 他这边话音一落，刘琏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 他板着脸，对袁可立问道：“袁部堂，据刘某所知，三千营现在似乎是马比人多吧？” 袁可立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兼任内阁辅臣。 但他刘琏也是堂堂正二品的太仆寺卿，自然不会怕了他。 袁可立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刘大人此言差矣，三千营虽然裁撤了大量的冗员，但也是需要尽快补齐的，不说恢复到世宗皇帝时期的七万人，两三万人总是需要的。” “陛下，常盈库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为亲军都指挥使司采买一万匹战马，已经是常盈库的极限。” 刘琏见袁可立开始不讲理了，也不再和他饶舌，而是转身对朱由检说道。 后者看了眼一脸气愤的刘琏，对袁可立说道：“袁卿，京营的事就先等等吧，等大明和蒙古诸部会盟后，朕会尽快为京营补齐战马的缺额。” “臣遵旨！” 虽是有些不甘心，但皇帝都已经这么说了，袁可立只得答应。 他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看刘琏财大气粗的样子，出手就是一万匹战马，这才存了想要试试的心思。 刘琏见状，也是松了口气。 太仆寺虽是有些存银，但也不能这么花不是？ “好了，刘卿尽快去宣府处理买马一事，卢卿也尽快回去操练兵丁，时间紧急，都不要在朕这里耽搁时间了。” 朱由检最后对几人说道。 “臣告退！” 刘琏是最不想留在这里的，再待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事等着自己？ 而卢象升却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朱由检。 第122章 王承恩抵达泉州 “卢卿，可是还有事？”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道。 袁可立看了一眼卢象升，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如此，于是赶紧躬身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袁部堂稍待。” 朱由检没有说话，卢象升却是出言拦住了欲要离开的袁可立。 这下子，不只是朱由检，就是袁可立也有些好奇起来。 “陛下，臣想先借三千营的战马，用于操练士卒，等太仆寺购买的战马到了之后，再把战马还回去，此事还请陛下允准。” 卢象升也不再迟疑，直接对朱由检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朱由检转头看向袁可立。 后者也有些为难起来。 “皇上，李邦华李侍郎刚刚下达了禁令，严禁将京营的战马外借，这……？” 袁可立的话一说完，卢象升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失望之色。 朱由检却是笑道：“亲军都指挥使司乃是朕的亲军，这战马就当是朕调拨给卢卿了。” “等刘琏从北地回来，再把购买的马匹还给三千营，袁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的意思是，三千营的战马，不是借出去的，而是被皇帝直接调拨给了自己的亲军。 这样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袁可立略一沉吟，拱手道：“臣遵旨！” “臣多谢陛下，多谢袁部堂。” 卢象升也是赶紧致谢。 “卢卿，你说的兵器、盔甲、箭矢等物资，朕也会尽快为你筹措。” “对上十二卫，朕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应该怎么做，卢卿心里要有数！” 朱由检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郑重。 卢象升闻言，当即大礼参拜道：“臣，亲军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卢象升，定不负陛下所托，誓死效忠陛下！” “去吧，尽快操练出一支强军，才算是对朕的忠敬。” “臣告退！” “陛下，如果没事的话，臣也告退了。” 等卢象升走后，袁可立也是提出告辞。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朱由检也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窦美仪吩咐道：“今儿个天气不错，随朕出去透透气。” “奴婢遵旨！” 窦美仪答应一声，就拿起了一件大氅，追了出去。 …… 福建，泉州。 一路顺风而下的王承恩，终于抵达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事先已经接到消息的巡抚熊文灿，此时也从福州赶了过来。 一座巨大其豪奢的门楼前。 一位身材壮硕，长相粗狂的少年，对身前一位高大的汉子问道：“大哥，你说姓熊的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 “稍安勿躁，等熊巡抚过来我们就知道了。” 一身员外袍的郑芝龙，歪头对身后的二弟郑芝豹说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一顶轿子已经来到了郑芝龙他们的近前。 郑芝龙立即走下台阶，热切的对着轿子施礼道：“巡抚大人，郑某有礼了。” “曰甲（郑芝龙的表字），快快免礼。” 一位身着绯袍的五十多岁老者，从轿子上走下来，一脸笑意的对郑芝龙说道。 一边说，老者还伸手，将正在弯腰施礼的郑芝龙给扶了起来。 此人正是福建巡抚熊文灿。 “巡抚大人，您这边请。” 郑芝龙热情的邀请熊文灿进府。 却被后者摆手拒绝。 “曰甲，莫急，天使马上就到，你我还是在此等候吧。” 熊文灿笑着对其说道。 “天使？” 郑芝龙闻言，神情一怔。 “不错，陛下身边的大伴王承恩，奉皇命南下，想来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熊文灿的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听到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大伴，郑芝龙也是神情一震。 “巡抚大人可知，天使此次南下所为何事？” 郑芝龙沉声问道。 他之前可是没少干一些损害大明的事，说不担心是假的。 熊文灿笑道：“不用如此，是好事。” “好事？” 郑芝龙一愣。 “哒哒哒……”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门口的众人皆是循声望去。 只见一队锦衣校尉，乘快马已经来到熊文灿他们近前。 “福建巡抚熊文灿可在？” 为首的一名小旗官，坐在马上高声问道。 “本官在此！” 熊文灿整理一番衣袍，迎上去朗声回道。 小旗官翻身下马，躬身道：“熊巡抚，天使马上就到，还请大人尽早准备。” 熊文灿点头道：“好，本官知道了。” 说完后，他又转头对呆愣在那里的郑芝龙说道：“曰甲，快去命人准备桌案。” “啊？哦！” “二弟！快去准备桌案。” 郑芝龙赶紧惊醒过来，赶紧对自己的二弟郑芝豹吩咐道。 后者也是赶紧转身进了院子。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带着钦差全套仪仗的王承恩，也终于来到了郑府门前。 “恭迎天使！” 以熊文灿为首的众人，立即对着王承恩的车架施礼道。 “可是熊文灿熊巡抚当面？” 一身蟒袍的王承恩走下车架，对为首的熊文灿问道。 “天使，本官正是熊文灿。” “熊巡抚快快免礼。” 王承恩一边说，一边将熊文灿扶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郑芝龙，此时也被王承恩的排场给镇住了。 他虽然是鼎鼎有名的海上强人，但终究只是一介商贾，或者说是海盗。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熊文灿起身后，对王承恩介绍道：“天使，这位就是泉州郑芝龙。” 王承恩的目光落在郑芝龙的身上，眼中也是闪过一道讶色。 他没想到，纵横大海的郑芝龙，竟是这般年轻。 “小人拜见天使。” 郑芝龙赶紧对王承恩施礼道。 此时的郑芝龙，虽然已经在海上打下了大大的名声，但终究还是年轻，对皇权有着天生的敬畏。 “郑头领快快请起。” 王承恩又将郑芝龙给扶了起来。 “天使，咱们进府叙话如何？” 熊文灿看着越聚越多的百姓，低声对王承恩建议道。 “对，对，对，还请天使进府歇息。” 郑芝龙也是赶紧在旁说道。 “咱家自然是客随主便。” 王承恩笑着答应道。 见这位天使没有想象中的盛气凌人，无论是熊文灿，亦或是郑芝龙，都是暗自松了口气。 第123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进入郑府的正堂后，王承恩微不可查的看了熊文灿一眼。 后者微微点头。 王承恩被招呼到主坐上坐下，郑芝龙立即安排人上茶。 趁着这个功夫，熊文灿佯装不知道：“不知天使此次南下，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王承恩看了眼郑芝龙，对熊文灿说道：“皇爷虽是在京城，但也听过泉州郑芝龙的名号，咱家此来，就是为了郑首领之事。” 郑芝龙一听，忙是躬身道：“一官只是一介匹夫，怎敢劳动公公？” “郑首领莫要妄自菲薄，不只是皇爷，就是咱家也是听过你的名号。” 王承恩看着郑芝龙，语气轻松的说道。 熊文灿也是笑道：“天使有所不知，福建这边最近也是流民遍地，一官体谅朝廷和福建地方的难处，正在招募大量流民前往东番岛，给流民提供粮食、农具和耕牛。” 说到这里，熊文灿又看向郑芝龙，接着道：“不止如此，一官还积极剿灭盘踞在大海上的倭寇，以及海盗，福建沿海能如此安稳，一官也是有功的。” “巡抚大人谬赞了，这都是一官该做的。” 郑芝龙此时已经是脸色涨红，语气有些激动的自谦道。 王承恩有些意外的看向郑芝龙，由衷的赞赏道：“果然是义士，难怪能得皇爷看重。” “郑首领，如果朝廷招安与你，你可愿意为朝廷，为皇爷效命？” 后面这句话，王承恩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郑重。 郑芝龙闻言，顿时楞在了那里。 熊文灿在旁忙是低声提醒道：“一官！天使在问你话呢！” 郑芝龙这才惊醒过来，对着王承恩深深施礼道：“天使，一官乃是大明子民，如若能为圣天子效力，自是一官和整个郑家的荣耀！” “好，好，皇爷没看错人。” 王承恩对郑芝龙的态度很是满意。 接着，他面色一正，朗声道：“有旨意，福建郑芝龙接旨！” “噗通！” 郑芝龙立即跪倒在地，堂内其他人见状，也都是纷纷跪倒。 王承恩一伸手，一名小宦官立即取出一件明黄色圣旨。 环视一眼跪倒的众人，王承恩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受天命，荣膺大位，君临万邦……晋福建郑芝龙者，为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封其为镇海伯，许其自建福建水师，认福建水师提督，允许其在大明各地靠岸、补给，福建水师之下，许其自置僚属。钦此！” 王承恩一长串的旨意宣读完毕，郑芝龙和他几个兄弟，已经是听傻了。 其他的内容，他们或许听不明白，但对郑芝龙的封赏，他们可是听清了。 见郑芝龙还跪在那里，熊文灿低声提醒道：“一官！还不领旨谢恩？” 郑芝龙也是立即惊醒过来，忙是以头杵地道：“草……臣领旨谢恩！” “镇海伯，快快请起。” 王承恩将圣旨放在郑芝龙的手里，然后将对方给扶了起来。 “多谢天使！” 郑芝龙起身后，又对王承恩深深地施了一礼。 “老二！” 接着，他又转头对自己的二弟郑芝虎喊了一句。 后者闻言，立即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郑芝虎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 壮汉抬着一口箱子。 郑芝龙指着箱子对王承恩说道：“天使远来辛苦，一点泉州特产，还请天使笑纳。” 王承恩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口木箱，笑道：“镇海伯客气了，咱家用不到这些东西，还请镇海伯收回去吧。” “嗯？” 听到王承恩这么说，郑芝龙的眉头一紧。 暗道：“莫非他是嫌少？这可是足足一万两白银。” 郑芝龙又看向了郑芝虎，对其挥了挥手。 后者点头后，就要转身离开。 却听王承恩又开口道：“镇海伯莫要误会，咱家是真不需要。” 听他这么说，郑芝龙有些踌躇起来。 他不由转头看向了熊文灿。 后者对王承恩拱手道：“天使，您这远道而来，镇海伯也是一片心意，您看……？” “熊巡抚、镇海伯，咱家此次南下乃是奉皇命前来，谈不上辛苦。” 王承恩说着话，指了指那口箱子，接着道：“这些东西都抬下去吧。” 见他言辞真诚，熊文灿对郑芝龙点了点头。 后者会意，看了眼自己的二弟郑芝虎。 郑芝虎赶紧命人把箱子抬了下去。 等其走后，熊文灿又对王承恩问道：“天使，陛下命镇海伯提督福建水师，那福建总兵俞咨皋，陛下有没有什么交代？” 听到这儿，郑芝龙也是竖起了耳朵。 王承恩端起旁边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然后环视了一眼堂内众人。 郑芝龙心领神会，起身道：“这里没什么事了，都下去吧。” 等其他人都离开，只剩王承恩、熊文灿以及郑芝龙，还有一名小宦官以后，王承恩才开口道：“咱家临行前，皇爷有过交代。” “皇爷也知道，镇海伯和俞总兵似乎是有些误会，皇爷的意思是，福建总兵俞咨皋，会被调往宁波。” “在宁波组建宁波水师，针对的就是东洋。” “不止如此，朝廷还会扩建登莱水师，防备北洋。” 王承恩的话说完后，郑芝龙若有所思道：“那按照陛下的意思，我福建水师镇守的就是南洋？” “不错，这是皇爷对大明水师的初步构想，还请镇海伯、熊巡抚莫要泄露出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人连连应道。 熊文灿又接着问道：“天使，那不知新任福建总兵将有谁来担任？” 王承恩看向郑芝龙，笑道：“皇爷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新任福建总兵就由镇海伯来举荐吧。” 听他这么这说，两人皆是一惊。 皇上这是把整个福建的兵事，全部交给郑芝龙了。 其实，朱由检这么做是有一定风险的。 将与郑芝龙不和的俞咨皋调走，整个福建将没有人能制衡郑芝龙的福建水师。 一旦郑芝龙起了什么异心，那福建局势瞬间就会糜烂。 第124章 进京向陛下谢恩!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明水师现在的力量很是薄弱。 虽然在正德和嘉靖时期，也曾经击败过不可一世的葡萄牙人，但现在已经难以防备大明漫长的海疆。 与其这样，不如将福建、以及南海暂时交给郑芝龙。 等另外两支水师形成战斗力，届时郑芝龙也将不足为惧。 郑芝龙听完王承恩的话，也是心下感动。 竟是生出了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的心绪来。 “天使，芝龙只是泉州一海商，陛下竟是如此信重，芝龙感激莫名，还请天使允准，让芝龙随天使返京，当面叩谢圣恩！” 郑芝龙站起身，恭敬的对王承恩施礼道。 王承恩一听，心里顿时乐了，自己正愁着怎么开口，才能让郑芝龙放下戒心呢，没想到他倒是主动提出来了。 “镇海伯有心了，既然镇海伯想要当面向皇爷谢恩，那咱家自然要成人之美。” “芝龙多谢天使！” 郑芝龙也是赶紧笑着回了一句。 说完这些事，王承恩又开口提起了另一件大事。 那就是在他离京前，朱由检反复交代的购粮一事。 “镇海伯，实不相瞒，咱家这里还有一件事。” 王承恩面容严肃的对郑芝龙开口道。 “天使但讲无妨，只要芝龙能做到的，绝不推诿。” 郑芝龙当即就拍着胸口，斩钉截铁道。 “想必两位也都知道，大明的山陕之地，这两年频发旱灾，百姓衣食无着，皇爷希望镇海伯能够派出麾下舰船，前往南洋购粮，朝廷会加价两成，从镇海伯手里购买，有多少要多少。” 王承恩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面前的郑芝龙。 郑芝龙闻言，当即答应道：“天使放心，芝龙现在就命手下人去南洋购粮。” “至于加价两成，这就算了，既然是朝廷的水师，那哪里还能赚朝廷的银子？” 王承恩却是摇头道：“相比海贸巨大的利润，这两成已经是少之又少了，怎么能……” “天使不必再说！芝龙既然是我大明的臣子，那就要为朝廷、为陛下效力！” 郑芝龙直接打断了王承恩的话。 后者点头道：“反正镇海伯也要进京，不如当面向皇爷禀奏吧。” 郑芝龙自是没有意见。 接下啦，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王承恩就在郑芝龙的陪同下，来到了郑府的后院。 三人说话的功夫，郑府已经被彻底的收拾出来，用来暂时安置王承恩。 “天使，寒舍简陋，还请勿怪。” 郑芝龙现在已经不是海盗头子，说话也开始变得文绉绉起来。 “镇海伯客气了，那咱家就先去休息，镇海伯还请自便。” 王承恩对郑芝龙拱了拱手，就进入了房内。 郑芝龙又对熊文灿拱手道：“巡抚大人，西跨院也已经收拾出来了，您也去休息休息吧。” “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 熊文灿也是点头答应道。 等郑芝龙返回前院，他的几个弟弟，以及几名得力手下，都立即围了上来。 “大哥，你真的要去京城？” 郑芝虎面色有些担忧的问道。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郑芝龙要去京城，这里面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郑芝龙手下的杨天生，也是开口劝道：“首领，我们现在……” “本官乃是朝廷钦封的镇海伯，福建水师提督，以后不要再叫首领。” 杨天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郑芝龙打断了。 杨天生无奈，只得躬身道：“提督大人，属下觉得您不能去京城。” “大哥，杨大哥说得不错，京城您还真不能去。” 郑芝虎再次开口道。 郑芝龙却是摇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京城不是龙潭虎穴，皇上既然亲自下旨招安于我，就绝对不会食言而肥，否则天下将如何看他？”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老三郑芝凤忽然开口说道。 郑芝虎一巴掌拍在的后脑上，没好气道：“滚一边去！” “大哥！你看二哥他！” 年幼的郑芝凤，当即就对郑芝龙告起了状。 “老二！少对老三动手动脚的！” 郑芝龙看着郑芝虎，厉声斥责道。 郑芝虎也没有争辩，而是继续劝道：“大哥，之前的时候，我们可是没少和朝廷大军作战，还杀了他们不少人，你如果去了京城，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这次京城之行，我是必须要去的，当今天子刚刚改元，就以伯爵之位相赐，还让为兄掌福建兵事，于情于理我都要走一趟。” 郑芝龙的话说完后，施大宣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听郑芝龙道：“你们也不用再劝了。” “我离开之后，船队和生意就都交给老二暂掌，天生和大宣，你们二人要好生帮帮老二。” 见实在劝不动，几人也只得答应下来。 “大哥，我想和你一起去京城。” 老三郑芝凤再次开口道。 郑芝龙看向他，笑问道：“和大哥说说，你去京城做什么？” “我就是想去看看。” 郑芝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郑芝虎却是在旁讥笑道：“老三，你是想去参加武举吧？” “我早就和你说了，你……” “住嘴！” 郑芝虎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郑芝龙厉声打断。 “老三，你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进京，就算是想要参加武举，大哥也支持你。” 郑芝龙对他的这几个弟弟都不错，出言对郑芝凤劝道。 ’“大哥，我刚才和那些侍卫打听过，当今天子也不过只比我大两岁，我为什么不能去参加武举？” 郑芝凤显然对自己大哥的说法，不是很赞同。 “老三，你能和皇帝比吗？” “罢了，你就随我一起进京吧，省的你闯出什么祸事来。” 郑芝龙最后还是答应了郑芝凤的请求。 接着，郑芝龙又对施大宣吩咐道：“大宣，你去准备一些福建当地的特产，我带进京，献给皇帝陛下。” “是，大……提督大人。” …… 接下来的几天，郑芝龙一直都在准备敬献给朱由检的礼物。 不只是福建当地的特产，就是一些海外的奇珍，也是准备了不少。 而就在这期间，俞咨皋竟是登门了。 第125章 归途 “大哥，俞咨皋来了。” 郑芝虎火急火燎的来到了郑府的前院正堂，一进门就语气急切的对郑芝龙说道。 后者也是一愣，旋即笑道：“来就来吧，上门就是客，开中门，我亲自去迎接。” 说着，郑芝龙从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冠，这才带着郑芝虎迎了出去。 “俞总兵登门，我郑家可是蓬荜生辉。” 郑芝龙出了门，看着坐在马上的俞咨皋，拱手招呼道。 俞咨皋虽是和郑芝龙同乡，但两者一方是朝廷官军，一方是海盗，关系自然不是很好。 甚至，俞咨皋之前就有联合其他海商，剿灭郑芝龙的打算。 不过，在郑芝龙接受朝廷招安之后，他的这个想法，就只能胎死腹中了。 此时看见一身大红色官袍的郑芝龙，俞咨皋的精神忽然有一些恍惚。 不过，他还是翻身下马道：“镇海伯，别来无恙？” “劳总兵挂念，郑某一切都好。” 郑芝龙说完后，又对其热情的邀请道：“俞总兵，咱们还是进府一叙，如何？” “俞某叨扰了。” 俞咨皋点头应道。 他这次前来，就是应了王承恩的召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登门的。 两人进府后，已经接到消息的王承恩、熊文灿也是已经等在正堂前了。 看到一身蟒袍的王承恩，俞咨皋急走几步，来到对方面前，躬身道：“福建总兵俞咨皋，见过天使！” “见过巡抚大人。” 王承恩走下台阶，亲手将俞咨皋扶起来，笑道：“俞总兵快快免礼，咱们进里详谈。” 王承恩拉着俞咨皋粗壮的手臂，对邀请道。 同时，他也不忘转头对郑芝龙招呼道：“镇海伯，一起。” 郑芝龙也是赶紧上前。 王承恩又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和郑芝龙的手臂。 俞咨皋和郑芝龙对视一眼，随着王承恩进入了正堂。 两人被王承恩，分别安排在了他的左右下首坐下。 等熊文灿也进入正堂后，王承恩这才对郑芝龙和俞咨皋两人说道：“镇海伯、俞总兵，你二人之前或许有些误会，不过现在镇海伯已经被朝廷招安。” “咱家希望你二人能够冰释前嫌才好，也不枉咱家不远万里前来，如何？” “天使，下官只是恪守本分，和镇海伯并无私怨。” 俞咨皋听完王承恩的话，率先开口道。 他这话的意思说的也很明白。 那就是，郑芝龙之前是海盗，带领麾下的人马袭扰海疆，我身为总兵自然要严厉打击。 现在他郑芝龙既然被朝廷招安，成为了大明的镇海伯，手下的人马也成了大明的福建水师，那他俞咨皋自然不会再揪着对方不放。 郑芝龙见状，也是起身，对三人躬身道：“天使、巡抚大人、俞总兵，三位还请放心，我郑芝龙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粗人，但也知道忠君爱国。” “蒙陛下不弃，封一官为福建水师提督，一官一定为大明、为陛下剿灭南海诸盗，扫平袭扰大明的倭寇！” “好，有镇海伯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 王承恩点头赞赏道。 俞咨皋却是皱眉道：“天使，镇海伯任福建水师提督，那下官麾下的舰船，是不是也要划拨到福建水师？” 王承恩摇头道：“非也。” “俞总兵，皇爷有旨意！” “臣，福建总兵俞咨皋恭请圣安！” 俞咨皋听到有给自己的旨意，赶紧跪倒在地恭敬喊道。 正堂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跪倒在地。 王承恩展开一份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福建总兵俞咨皋家学渊源，任福建总兵期间，尽忠王事，朕心甚慰，着其迁宁波，组建宁波水师，任宁波水师提督，紧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钦此。” “臣俞咨皋接旨谢恩！” 俞咨皋以头杵地，从王承恩的手里接过圣旨，高声谢恩道。 等其起身后，王承恩又对其交代道：“俞总兵……不对，应该是提督大人，皇爷说了，你麾下的舰船，兵丁，由你全部带往宁波。” “令尊俞大猷将军也曾在宁波练兵，剿灭倭寇，你现在也算是继承令尊的遗志了。” 听王承恩提起俞大猷，俞咨皋忙是拱手道：“臣比之家父差得还远。” “俞提督也不必妄自菲薄，还请俞提督和镇海伯尽快交接防务，然后两位随咱家一起进京面圣。” 王承恩对两人再次交代道。 其实，说起来俞咨皋是不愿意离开泉州的，这里毕竟是他的老家。 俞家的祖宅还在这里呢。 不过，他也知道，朝廷之所以命其在宁波组建水师，就是想要牵制郑芝龙。 而自己就是宁波水师提督的最佳人选。 对于这一点，郑芝龙自然也是清楚的。 不过，他倒是真不是太在乎。 毕竟，他从来没有过自立的打算。 现在被皇帝封爵，提督福建水师，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商人。 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不然，后来他也不会投降满清了。 朱由检也是抓住了他这一心性，才会如此放权给他。 当晚，郑芝龙就在郑府大摆宴席，宴请王承恩、熊文灿，以及昔日的“敌人”俞咨皋。 …… 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王承恩也带着郑芝龙兄弟俩，以及已经卸任的俞咨皋，踏上了返京的归途。 而另一边、蒙古草原上。 崔呈秀也带着内喀尔喀的宰赛、内齐、色特尔，哈喇慎的阿茹娜、卜言，一起赶赴宣府。 同行的不只是有各部的骑兵，还有以暖兔为首的翁吉拉特部老弱。 以及大量的战马、牛羊。 这还是崔呈秀在接到锦衣卫的飞鸽传书后，对诸部提出的建议。 听到大明要购买他们的马匹、牛羊，这些部落的台吉、贝勒们，自然也很是高兴。 来时的队伍就已经足够庞大，而回去的队伍也是不遑多让。 队伍足足绵延十数里路。 “明使，你们的皇帝会参加此次会盟吗？” 阿茹娜骑在马上，有些好奇的对崔呈秀问道。 后者摇头道：“陛下已经命宣大总督处理会盟之事。” “如果你愿意，倒是可以和崔某返京，觐见陛下。” 崔呈秀看着阿茹娜娇俏的面庞，对其笑道。 第126章 朱由检组建皇家科学院 大明，紫禁城。 朱由检正在召见刚刚抵京的宋应星，以及毕懋康两人。 说起来，这两人在科技上的成就，可是一点都不弱于之前的徐光启、王徵和孙元化他们。 对科技的整体研究，宋应星并不弱于徐光启。 而且在年龄上，宋应星更有优势。 他也是朱由检属意的大明皇家科学院祭酒。 毕懋康呢？ 在火器上的研究，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在几年后其刊印的《军器图说》中，就详细描述了燧发枪的制造工艺，以及原理。 只是那个时候，大明已经覆灭在李自成的手里，这本书也被满清列为禁书。 朱由检看着面前的两人，笑道：“朕瞪了许久，总算是把两位卿家等到了。” “臣不敢！” 两人听朱由检这么说，赶紧躬身施礼道。 “朕说的乃是实情，朕对两位可以说是望眼欲穿。” “宋卿，朕听闻你正在些一部巨著？” 朱由检看向宋应星问道。 后者闻言，赶紧拱手道：“陛下，臣所著之书，谈不上巨著，只是将一些工农的技艺，整理汇总一番。” “工农的技艺，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想必宋卿比朕更清楚，如果这都不算巨著，那什么又算得上巨著？” 朱由检一脸认真的对其说道。 “既然卿家有这个打算，那就要将之做好，将之修成我大明的奇书！” “朕和朝廷，一定会鼎力支持宋卿。” 朱由检这番话说的是斩钉截铁。 后世的《天工开物》用了宋应星大约二十年的时间，在崇祯十年才正式刊印。 这无疑消耗了宋应星大量的精力。 使其不能专注于对新科技的研究，这是朱由检绝对不能接受的。 大明拥有这个时代最好的科学家，如果不让其，去研究那些足以改变人类科技进程的东西，这就是在暴殄天物。 宋应星听到朱由检说，朝廷要鼎力支持他修书，脸上当即就露出了惊喜之色。 “臣些陛下！” 宋应星赶紧躬身施礼道。 “宋卿，不急着谢恩，朕还没有说完呢。” 朱由检抬手，对其劝阻道。 在宋应星和毕懋康两人探寻的目光中，朱由检接着说道：“朕已经命内府，在西苑建造皇家科学院。” “宋卿，朕属意者皇家科学院第一任祭酒，就由你来担任。” “皇家科学院？” 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宋应星和毕懋康皆是面露不解之色。 朱由检无奈，只得向两人解释道：“所谓科学就是宋卿正在整理、汇总的那些工农业的技艺，天文历法，日升日落，医术、术数等等一些东西。” 听到朱由检粗浅的解释，宋应星和毕懋康总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 宋应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敢问陛下，这皇家科学院是不是就是要研究这些东西？” “不错，朕建立皇家科学院的目的，就是推动大明的科技发展。” “你们可以在里面做学问，教学生，建立小型工坊用以验证自己的猜想，或者是研究。” 两人听后，虽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但也是听出了一个大概。 毕懋康好歹也是做过巡抚的人，立即就想到了自己研究的那些火器。 “陛下，臣这些年对各种火器，也算是有些了解，不知臣能不能也去这皇家科……科学院？” 说完后，毕懋康就一脸希冀的看着朱由检。 后者笑道：“毕卿，你现在可是右佥都御史，真的甘愿去皇家科学院，成日与那些铁疙瘩为伴？” 毕懋康却是一脸郑重道：“陛下，大明朝可以没有毕懋康这个右佥都御史，但却不能没有先进的火器。” 听到他这么说，朱由检的眼睛一亮，当即起身道：“好！难得毕卿有此报效家国之心。” “传朕旨意，着封宋应星为大明皇家科学院祭酒，挂工部侍郎衔，总掌大明皇家科学院事。” “着封毕懋康为大明皇家科学院司业，挂工部侍郎衔，协助宋应星掌事。” “陛下，臣才疏学浅愿为司业，辅佐毕大人。” 朱由检话音一落，宋应星就出言道。 他只是一个六试不第的落第秀才，人家毕懋康却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还是右佥都御史，他自然不想做毕懋康的上官。 朱由检听到他这么说，笑道：“徐卿不必推辞，你二人挂的都是正三品的侍郎衔，谈不上谁大谁小。” “而皇家科学院和其他衙门也不一样，毕竟还是以百工技艺为主，官职反倒是不算什么。” 朱由检说完后，毕懋康也是笑道：“宋祭酒，陛下说的不错，你我都是想要报效朝廷，报效陛下，这些东西就不必太过计较了。” 在两人的轮番劝解下，宋应星这才答应下来。 等三人重新坐回去后，宋应星对朱由检提出一个请求。 “陛下，不知臣能否有幸一观永乐大典？” “此书集我华夏文明于大成，臣想从中找到一些已经失传的技艺，亦或是经典。” 宋应星的话音一落，朱由检也是一愣。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 “方正化。” “奴婢在。” 一旁的方正化赶紧上前应道。 “永乐大典的副本在皇史宬，这一点，朕知道，但正本在哪里？” 朱由检对方正化问道。 前文就已经说过，嘉靖在命人抄录完永乐大典后，就将副本存在了皇史宬，至于正本的下落，则是成了一个迷。 今日宋应星正好提起这件事，朱由检也想知道，这正本究竟是去了哪里。 方正化想了想，低声道：“皇爷，这件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或许锦衣卫那边应该知道，奴婢得去问问。” “你也莫要去问了，召李若琏觐见。” 朱由检又吩咐了一句。 等方正化离开后，朱由检转头对宋应星说道：“永乐大典之事，日后再说，为防意外，朕得先让人抄录一部，然后再送到皇家科学院。” 宋应星也知道兹事体大，闻言起身道：“臣谢陛下。” 第127章 朱由检的安排 “宋卿免礼。” 朱由检抬手虚扶，然后又说道：“朕已经命徐光启、王徵、孙元化在兵仗局研制新式钢铁，用以铸造新式火炮。” “朕稍后就会下旨，让其把这件事划入皇家科学院。” “以后，研制之事就都在皇家科学院之下，内府的兵仗局和工部的军器局，就只负责生产。” 朱由检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出于无奈。 大明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人浮于事，见过就推，见功就抢。 单单是军械的研究和制造上，就有好几个部门负责。 内府的兵仗局，工部的军器局，边镇那些地方，甚至是各地的布政使司，都能制造各式武器。 这些衙门相互之间，可是没少扯皮。 现在朱由检把武器的研发，全部交给了皇家科学院，兵仗局和军器局只负责制造。 再接下来就是逐步收回地方铸造兵器的权利。 这也是为了制衡那些统兵在外的将军们。 宋应星和毕懋康两人，对朱由检这么安排自然不会有不同的意见。 “两位卿家远来辛苦，朕就不多留二位了，朕已经命人给你们在京城准备了宅子，你们先去休息，明日就可以去西苑看看。” 该说的已经说了，朱由检也不再留他们。 等他们两人走后，李若琏也来到了暖阁。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拜见陛下！” 李若琏躬身施礼道。 “李卿免礼。” “谢陛下。” 等李若琏起身后，朱由检对其问道：“军事情报司的事，如何了？” 李若琏赶紧回道：“回陛下，臣已经选取了一些精兵强将，前往大明周边，尤其是蒙古和建奴，更是我锦衣卫监控和调查的重点方向。” “臣在军事情报司内按照区域的不同，设置了几个局，对应建奴、蒙古、安南、缅甸、扶桑等地。” “收集起来的情报，都会在各局汇总，然后交到臣这里。” 朱由检听的连连点头。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来的及和李若琏交代，对方就已经坐到此等地步。 按照李若琏的划分，已经和后世的某些部门很像了。 等李若琏说完后，朱由检开口道：“锦衣卫内部，可以组建一个情报分析机构，对各方的情报进行汇总、分析，得出结论后，再禀报到朕这里。” “臣遵旨！” 李若琏闻言，也是眼睛一亮，赶紧应道。 “对了，龙华民还有那些各地的传教士，你是怎么处置的？” 朱由检看到李若琏，也是猛地想起了这些人。 “回陛下，那些被带回来的传教士，已经“教育”的差不多了，臣打算把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放回去。” 李若琏有些忐忑的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自是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出言提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陛下的教诲，臣一定谨记在心。” 李若琏郑重的应道。 他看了眼朱由检，又开口秉奏道：“陛下，臣这里有件事，想要请陛下圣裁。”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对其示意道：“说。” “骆养性向臣提起，想要亲自去扶桑。” 李若琏说完后，朱由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骆养性和东林那帮人素有来往吧？” 李若琏听到朱由检这么说，低声道：“据臣的调查，骆养性是和朝中某些大人，以及江南一些士绅有些往来。”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幽幽道：“朕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竟是和外朝的那些大臣们打得火热，真是朕的好臣子。” 顿了顿，朱由检的声音一冷，沉声道：“不许！扶桑乃是西洋人和大明交易的中转站，朕绝对不允许一个和东林过从甚密的人去扶桑。” “臣遵旨。” 李若琏赶紧应道。 “回去告诉骆养性，看在骆家曾为大明出生入死的份上，朕可以不追究他，但他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臣遵旨！” 李若琏再次躬身道。 等说完这些事，朱由检才对李若琏问道：“李卿，方正化和你说了吗？朕今日为什么召你入宫。” 李若琏躬身道：“回陛下，方公公没有说过。”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对宫内外勾连是很忌讳的，即使是自己的亲信，也不能窥伺禁中。 “今日有人向朕提起永乐大典之事，朕想知道，永乐大典的正本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若琏一愣，旋即回道：“陛下，臣对此不是很清楚。” 朱由检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李佥事，咱家怎么记得，当初穆宗皇帝是让锦衣卫，把永乐大典正本送回了南京，你如果不知道此事，可以回去翻阅锦衣卫的旧档。” 方正化在旁，对其提醒道。 李若琏答道：“陛下，臣回去之后就调查此事。” “这件事很重要！” 朱由检沉声道。 如果正本真的是被世宗陪葬了，那倒是没什么，反正还有副本在。 怕就怕正本是被人成套盗走了。 等李若琏走后，朱由检起身对方正化和窦美仪两人吩咐道：“走，随朕去文渊阁。” 朱由检出了乾清宫，看着面前的步撵，对方正化摆手道：“左右不过是几步路，随朕走走。” 说完，朱由检就龙行虎步，带头向着文渊阁而去。 路上，朱由检忽然转头对方正化问道：“老方，你说如果朕现在随你习武的话，是不是有些晚了？” 方正化笑着躬身道：“皇爷，您乃是天子，修的是天子剑，万人敌，奴婢这点粗浅把式，那能教导皇爷。” 朱由检斜眼看向他，笑骂道：“狗东西，说话就是好听，朕可能真没有习武的天赋。” 两人说话的功夫，文渊阁已经近在眼前。 已经先一步接到消息的内阁诸臣，已经站在门外。 见到朱由检的圣驾，众人赶紧齐齐施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诸卿免礼。” “朕今日也是静极思动，过来看看诸卿。” “臣等惶恐。” “行了，咱们君臣就不用那些俗礼了。” 朱由检说着话，迈步进入了文渊阁。 第128章 朕要修书 进入文渊阁后，朱由检环视一眼屋内的环境，再看了眼烧的正旺的火炉，不由微微点头。 这大明内阁的办公场所，比之后来满清的军机处，可是强了不少。 朱由检走到火炉旁站定，方正化基友眼力见的搬过一张椅子。 “来，诸卿，今日咱们就围炉而坐，莫要拘束。” 朱由检坐定后，对内阁诸臣招呼道。 “臣等谢陛下。” 众人齐齐施礼。 等所有人都坐下后，朱由检这才说道：“朕今儿个过来，没别的事，就是想和诸位商议一下，朕打算重新修订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成书时，只收录了永乐朝之前的各类典籍，工农技艺，朕以为时至今日，应当重修，将近两百年的各种学说、经典，技艺，全部整理一遍，录入永乐大典，诸卿以为呢？” “陛下，眼下朝廷的情况，可能不足以支撑修书这么大的开支。” 郭允厚有些为难的说道。 孙传庭也是开口道：“陛下，大明现在天灾遍地，山陕已经持续大旱数年，辽东又有建奴作乱，着实不是修书的好时机。” 朱由检对这些自然也很清楚，但他还有自己的考虑。 这个时代的某些读书人太闲了，得给他们找点事干，不能让他们成日无所事事，就知道结社，非议朝政。 就像是江南的复社，眼下虽然还没有正式成立，但已经有了一些苗头。 东林党在经过魏宗贤的打压后，在朝堂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势。 但这个复社，却是继承了东林的意志，代表江南士绅的利益，盘踞江南，严重阻碍了朝廷政令在江南的实施。 这是朱由检不能接受的。 他打算借着修书的名义，把江南数得上的读书人，全部调到京城来，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诸卿，修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朕也不要求段世间内就修好，完全可以慢一点。” “内阁会同礼部，拟定一份名单，征调一些读书人进京，重新修订、抄录永乐大典。” 见郭允厚又要起身，朱由检撇了他一眼道：“所需钱粮由朕的内帑出。” 闻言，正欲说话的郭允厚又重新坐下了。 内阁首辅温体仁起身道：“臣遵旨！” “名单拟定后，交由朕御览。” 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 “陛下，不知这修书的总裁，由何人担任？” 韩爌出言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转头看向他，笑着说：“韩卿可有人选？” “陛下，修书之事乃是文坛盛事，当由一位文坛领袖来负责，正犹如当年的陈济。” “所以，臣斗胆向陛下举荐钱谦益担任此次修书的总裁。” 朱由检听到钱谦益这个名字，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寒光，不过又很快隐去。 “钱谦益？” 朱由检低声重复一句，然后对其他人问道：“诸卿可有推荐人选？” 温体仁第一个站起来道：“臣反对！” 如果韩爌说的是别喷，温体仁或许不会有什么一脸，但要是钱谦益，那他绝对不会答应。 没办法，谁让他们俩私下不和呢。 朱由检对他反应一点也不意外，笑道：“首辅既然反对钱受之担任总裁，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人，但钱谦益绝对不行。” 温体仁的话音一落，韩爌就回道：“首辅大人这是公报私仇吗？” “陛下，温体仁和钱谦益两人当初因为……” “好了，现在只是讨论修书的总裁之事，其他的就不要说了。” 韩爌还想为钱谦益说话，却被朱由检冷着脸打断了。 “既然首辅认为钱谦益不合适，那就算了，明日召开朝会，廷议吧。” 朱由检起身，对韩爌和温体仁二人说道。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钱谦益去主持此次修书的。 就算是温体仁没意见，他也会用别的理由拒绝韩爌。 见皇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韩爌也只得无奈应下。 等朱由检走后，韩爌对温体仁说道：“首辅大人，你我都知道钱受之才是总裁的最佳人选，你不能因为当初的私仇，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韩阁老此言差矣，本辅正是因为秉公办事，才不同意钱受之担任总裁，此人热衷权势，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和陈济比，他差的远。” “你……！” 韩爌也是气急，你温体仁说钱谦益热衷权势，不是纯粹的文人，那你呢？ 和钱谦益相比，你温体仁恐怕更有过之吧？ 不理会火冒三丈的韩爌，温体仁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开始票拟名单。 其他人自然不会掺和到这里面，这是东林和温体仁之间的争斗，和他们真没太大关系。 而另一边，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你去调查一下钱谦益，他一个致仕的官员，不回乡呆在京城做什么。” “奴婢遵旨！” 方正化现在已经是西厂厂公，手下走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做起事来也是愈发的得心应手。 时间来到晚上。 钱谦益在京城的府邸中。 “受之，事情就是这样，皇上打算重修永乐大典，本官向陛下举荐你担任总裁，却被温体仁所阻。” 韩爌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钱谦益，低声对其说道。 “温长卿！好你个老匹夫！” 钱谦益听后，当即咬牙切齿道。 “好了，此事也并非没有希望，陛下已经决定明日召开大朝会，廷议此事。” “正好现在户部左侍郎出缺，你或许还有希望。” 韩爌又对钱谦益说道。 听到户部左侍郎这句话，钱谦益的眼前一亮，随后又有些黯然道：“韩阁老，此事恐怕不易，钱某也不知是哪里恶了陛下，陛下竟是绝口不提让钱某回朝之事，这件事如果陛下不点头。那谁说也没用。” 钱谦益是真的很不理解。 几个月前，皇帝还对自己青睐有加，但这一切都在魏忠贤返京后荡然无存。 或许，就是因为魏忠贤的原因，皇上才会如此待我。 钱谦益的心里如是想到。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管家钱壮走了进来。 “老爷，有客来访。” 钱壮低声对钱谦益禀报道。 第129章 袁崇焕的密议 韩爌闻言，起身道：“受之，即是有客人，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韩阁老稍待，来人应该是袁元素。” 钱谦益出言对韩爌挽留道。 后者也是一愣，旋即有些不解的问道：“他还没有离京？” 钱谦益点头没有说话。 韩爌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重新坐到椅子上，端起了面前已经凉透的茶盏。 钱谦益转身，对钱壮吩咐道：“去请客人进来。” 后者微微躬身，退出了书房。 稍倾，袁崇焕就在钱壮的引领下，来到了钱谦益的书房内。 “元素见过韩师，见过牧斋公。（钱谦益号牧斋）” 袁崇焕对二人施礼道。 韩爌看了他一眼，轻叹道：“元素，你现在还逗留京城，难道就不怕引得陛下不快吗？” 袁崇焕苦笑道：“韩师，崇焕此生致力于为大明平定辽东，如不能……” “好了，这些话就不要在老夫这里说了。” 韩爌毫不客气的出言打断了袁崇焕的话。 钱谦益见气氛有些紧张，忙是出言转圜道：“韩阁老，元素也是一片报国之心。” “一片报国之心？他在辽东做的那些事，你莫非以为老夫不知道吗？” 韩爌此话一出，钱谦益和袁崇焕都不说话了。 书房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片刻后，韩爌才再次开口道：“你们可是有事要商议？” 袁崇焕看了眼钱谦益，后者轻咳一声道：“元素，韩阁老也不是外人，你直说就是。” 袁崇焕这才开口道：“韩师，牧斋公，建奴那边来人了。” 此话一出，钱谦益倒是还好，韩爌却是直接楞在了那里。 片刻后，他一拍桌案，低声对其质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和建奴有来往？” 袁崇焕苦笑道：“韩师，这关系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韩阁老稍安勿躁，还是先听听对方什么来意吧？” 钱谦益对韩爌劝道。 后者闻言，当即出言斥责道：“你们的胆子太大了！还以为是先帝在位吗？” “你钱受之只是乡野闲人，你袁元素也被陛下勒令永不录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和建奴来往？” 韩爌也是气急了。 他虽然是东林党元老，却是和钱谦益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他看得要更远，眼下这样的局势，着实不是和建奴来往的好时候。 “韩师，张家口那边出事以后，建奴那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东江的毛文龙现在也不再和他们来往，还时不时骚扰建奴和朝鲜之间的商道，对方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为他们提供一些粮食、布匹，而他们愿意用盐巴来换。” 袁崇焕也不隐瞒，将建奴的来意和盘托出。 等他说完，钱谦益也转头看向了韩爌。 “此事还有谁知道？” 韩爌抬头看向二人问道。 袁崇焕忙是说道：“只有我们三人。” 韩爌微微颔首，然后又道：“你现在并不是辽东巡抚，更不是蓟辽督师，怎么和他们交易？” 袁崇焕却是笑道：“韩师，辽东那些人您也清楚，这种事他们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只要我书信一封，他们就会帮忙完成这笔交易，不过需要给他们一些好处。” “哼！王之臣、毕自肃二人恐怕不会允许吧？” 韩爌说的这两人，一位是辽东经略，一位是辽东巡抚，且都不是东林党人。 一旦被这二人知道，一定会直达天听，届时恐怕就要人头滚滚了。 袁崇焕却是极为自信的说道：“韩师不用担心，眼下祖大寿为宁远总兵官，船只可以在宁远靠岸。” “老夫知道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锦州的赵率教对吗？” 韩爌听袁崇焕说完后，心念一转就知道了对方的顾虑。 赵率教此人虽然也是辽东大将，但却和其他人不一样，为官很是清廉，是决计不会参与这些事的。 现在想要顺利的和建奴完成交易，就只能是让赵率教离开锦州。 韩爌略一沉吟，对袁崇焕问道：“你想把赵率教调往哪里？又打算让何人接替他为锦州总兵？” 袁崇焕本就是辽东巡抚，对辽东的情况很是熟悉，当即回道：“韩师，吴襄可接任锦州总兵，而赵率教，最好是让其移驻永平，兼辖蓟镇。” 好嘛，袁崇焕这是把赵率教从面对建奴的最前线，一下子给支到关内了。 韩爌闻言，却是面色凝重道：“此事很难，陛下恐怕不会同意。” “韩师，之前的宁锦大捷，朝廷可是还未封赏，赵率教完全可以凭功移驻永平。” 袁崇焕这是早就盘算好了。 韩爌却是再次摇头道：“赵率教和满桂之间争功的问题，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再提此事，满桂那边恐怕不会答应。” 袁崇焕却道：“满桂已经调往宣大，辽东之事已经和其无关了。” 韩爌闻言，轻轻点头道：“但是可以一试，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韩师，这件事最好是让别人提出来。” 袁崇焕又建议道。 “老夫知道了。” 说完后，韩爌就起身，对两人告辞道：“时候不早了，老夫就先回去了。” 说完后，也不等钱谦益和袁崇焕说话，就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两人赶紧跟了上去，一直将其送出后门，这才重新返回书房。 “牧斋公，你说这件事能成吗？” 袁崇焕有些担忧的对钱谦益问道。 就像是韩爌所说，他已经不是辽东巡抚，也没坐上梦寐以求的蓟辽督师的位置。 对有些事，自然没有把握。 钱谦益缓缓摇头道：“难说，不过，陛下似乎对辽东不是很上心，或者会同意韩阁老的奏请也不一定。” 顿了顿，钱谦益又说道：“不过，你还是得做两手准备，一旦陛下拒绝了，那只能另寻他法。” 袁崇焕也是缓缓点头。 眼下无论是东江镇的毛文龙，亦或是登莱水师，舰船都不是很多，很难彻底的封锁海上通道。 如果，陛下那里真的不同意辽东人事调动的话，说不得就只能在其他地方登陆了。 第130章 新式火炮 对他们的密议，朱由检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则的话，厂卫已经冲进去拿人了。 翌日。 朱由检一大早就被方正化给吵醒了。 “皇爷，兵仗局那边来人了。” 方正化对自己这位皇爷的脾气可是清楚的很。 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自己这位皇爷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果然，朱由检听到是兵仗局来人，立即起身招呼道：“更衣。” 很快，数名宫人就推门进入卧房，开始伺候其洗漱，穿衣。 “皇爷，是用过早膳再去，还是……？” “朕这就过去。” 朱由检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等其来到前殿，兵仗局掌印太监高宇顺立即大礼参拜道：“奴婢拜见皇爷，皇爷……” “行了，是不是上次说的火炮有进展了？” 朱由检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高宇顺，对其问道。 “皇爷英明，您上次说的铜铁合金，孙大人和王大人已经将之炼制出来了，兵仗局也用这新的材料，铸造了几门火炮，奴婢是特意来报喜的。” 高宇顺见朱由检这般急切，也不敢耽误，赶紧对其秉奏道。 朱由检顿时大喜，又追问道：“可曾试过炮？” “回皇爷，尚未试炮。” “奴婢也是想着让皇爷尽快知道这个……” “走，摆驾去西苑。” “你立即回外厂，把火炮拉到西苑去，朕要亲眼看看，这新式火炮的威力究竟如何。” 朱由检兴奋的对其吩咐道。 “奴婢遵旨！” 等其走后，朱由检正欲动身前往西苑，就听窦美仪开口道：“皇上，早膳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是不是用了之后再去？” “留着，等朕回来再说。” 说完，朱由检就大踏步的离开了暖阁。 半个时辰后，西苑演武场。 朱由检终于见到了新式的合金火炮。 和高宇顺同来的，还有徐光启、王徵、孙元化，以及刚刚接到消息，从皇家科学院工地过来的宋应星、毕懋康二人。 朱由检走到两门火炮前，伸手在上面抚摸，感受到金属传来的寒意，以及光滑的触感，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 单只是看外观，这新式火炮就已经和后来的，所谓红夷大炮差不多了。 同样修长的炮身，加厚的管壁，口径相比之前的那些火炮也是大了许多。 “安排人手试射，朕看看这火炮的威力如何。” 朱由检转头对高宇顺吩咐道。 后者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方正化给拦住了。 不理会有些不解的高宇顺，方正化对朱由检秉奏道：“皇爷，这试炮之人，还是奴婢来安排吧。” 朱由检闻言，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方正化对着远处招呼一声，几名西厂的人走了过来。 朱由检见几人一身的行伍之气，有些奇怪的对方正化问道：“你是从哪里招募的？” “回皇爷的话，西厂的人来源比较复杂，不过大部分都是奴婢从京营、上直卫等军中招募而来。” 方正化低声回道。 朱由检一愣，旋即笑骂道：“你就等着卢象升和英国公找你吧。” 方正化笑了笑道：“都是为皇爷效力，在哪不是一样？” “行了，让他们开始吧。” 朱由检又吩咐了一句。 “陛下，还请退到安全的范围，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徐光启这个时候走过来，对朱由检躬身说道。 后者点了点头，带着一帮子大臣，向着不远处的一处土墙走去。 得到方正化命令的几名西厂番子，开始熟练的操作起火炮来。 朱由检又看了眼方正化，不过倒是没说什么。 很快，一名番子开始摇晃手里令旗。 方正化低声对朱由检禀报道：“皇爷，火炮已经调试完毕，是否现在就试射？” “快点开始吧。” 朱由检开口吩咐道。 随着这边的令旗挥动，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紧接着，一道火光从炮管中汹涌而出。 接着，下一刻，地面都震颤了一下。 朱由检从土墙后边走出来，向着火炮方向而去。 其余几人也都是立即跟了上去。 朱由检上前，重新检查火炮的各个部件，见没有明显的变化，这才转身对孙元化问道：“孙卿，在使用铜铁合金后，火炮的沙眼问题还严重吗？” 孙元化赶紧回道：“陛下，经过臣和兵仗局的工匠数次试验，已经找到最佳配比，可以大大减轻沙眼对火炮寿命的影响。” “另外，王徵王大人正在研制一种水力机械，想要通过水力，对炮管进行更为精细的加工，使火炮的射程、寿命都能得到提高。”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王徵，由衷的赞赏道：“不错，很好，短短时间内，你们就能取得这样的成果，朕很满意。” “走，随朕去看看这新式火炮的射程和威力如何。” 朱由检又对几人招呼道。 方正化立即命人牵来快马。 几人策马而出，直到走出近二里地，才看见正冒着黑烟的地面。 一连串的弹坑，直至最后砸出一个大约一丈方圆的深坑。 朱由检翻身下马，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大坑前，看着那枚已经严重变形的弹丸，满意的点了点头。 孙元化上前，指着那十几个浅一些的弹坑，对朱由检解释道：“陛下，这些弹坑是炮弹砸在地面上后，反弹弹起造成的。” “能够弹出这么远，那就证明这门火炮的威力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已经超过辽东那十几门红夷炮。”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朕很满意。” “方正化，从內帑调拨一些银子，孙卿和王卿，徐卿他们每人赏银五百两，其余参与的工匠，也都要给予赏赐。” “臣不敢当陛下赏赐，这火炮乃是依照红夷炮仿制而来，最重要铜铁合金，又是陛下您率先提出来的，臣无功不受禄。” 孙元化赶紧躬身道。 朱由检此时已经重新翻身上马，对其说道：“卿难道不知子贡旧事吗？” 说完后，一挥手里的马鞭，向着火炮所在的方向而去。 “既是陛下的赏赐，那我们受着就是，以后尽心王事也算是报答陛下了。” 徐光启开口对自己的学生劝道。 第131章 朕只加价三成 等众人重新回到试射场，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去请英国公、李邦华、卢象升、曹变蛟、内阁诸臣过来。” “对了，再去把福王叔他们几个请过来。” 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 虽是不知道皇爷为什么要请福王他们，但方正化还是赶紧命人去传旨去了。 接下来，朱由检又命几名西厂番子，接连试射了开花弹、霰弹等弹药，威力都是相当的可观。 而收到传召的众人，也都纷纷来到了西苑的演武场。 等众人见礼后，朱由检笑着对众人说道：“兵仗局新制了两门火炮，朕已经看过了，威力着实不凡。” “所以才让你们都过来一起看看。” 对众人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忙是命手下的番子，再次开始试射火炮。 几轮下来，众人也都看出来了，这新式的火炮，确实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有了极大的加强。 卢象升第一个站出来，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臣请调拨一批新式火炮。” 他一说完，李邦华也开口了：“陛下，神机营的火炮大部分都已经不堪使用，臣请朝廷为神机营，重新配备新式火炮。” “陛下，不知这新式火炮的造价几何？” 身为户部尚书的郭允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朱由检转头看向孙元化。 后者赶紧躬身道：“陛下，诸位大人，这新式火炮因为采用了铜铁合金，所以成本有所提高，算上料价、工价，每门火炮的价格大约在八十两银子上下。” 听到这个数字，郭允厚也是松了口气。 八十两银子一门，十门也不过只是八百两，价格还真不算太高。 口径这么大的火炮，如果要去濠镜采购的话，恐怕得数百两银子。 朱由检闻言，也是轻轻点头。 这样的造价，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卢象升这个时候出言对孙元化问道：“孙大人，不知这火炮有没有小一些的？” 孙元化忙是回道：“既然能铸这种大的，那自然也可以铸造小口径的，像是虎蹲炮、霹雳炮、碗口炮都可以制作。” 卢象升的眼睛越来越亮。 等孙元化说完后，他立即对朱由检施礼道：“陛下，臣请为上直卫添置一些轻便的火炮。” 朱由检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在为日后征讨察哈尔做准备。 朱由检转头对孙元化吩咐道：“兵仗局现在就可以为亲军都指挥使司铸造一批轻便火炮，以及所需的各类弹药，所需花费皆由朕的內帑出。” 孙元化赶紧领命。 这个时代的大明，经历过正德和嘉靖朝后，并不缺少先进的火器，毕竟一代火器大神赵士桢刚刚去世没有多久，他可是留下了不少的著作。 里面详细的列出了不少先进火器的制造方法。 只是之前的大明朝廷，没有银子去制造、列装罢了。 听到皇上说要用內帑，为上直卫制造火器，张维贤急了，忙是躬身道：“陛下，神机营那边，现在也急需打造新的火器。” 朱由检看向兵部尚书袁可立，和户部尚书郭允厚。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大明繁杂的税收制度了。 按理说，户部才是大明的钱袋子，掌管大明朝廷的一切开支。 但可惜的事，大明户部只占整个财政制度的一部分。 工部、兵部、各地布政使司，以及前文提过的太仆寺都有财政职能。 甚至这些衙门的收入有时都比户部都多。 袁可立想了想，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京营的开支，兵部可支应一部分，但尚有缺口。” “缺口多少？” 朱由检对其问道。 不过，不等其回答，他又赶紧补充道：“这件事，你兵部和户部、太仆寺去商议，等有了结果，再报于朕知。” “臣遵旨！” 除了不在京城的刘琏，其他两人赶紧躬身应道。 看到一旁有些欲言又止的毕懋康，朱由检转头问道：“毕卿，可是有事？这里不是朝堂，有话但讲无妨。” 毕懋康躬身道：“陛下，臣打算研制一种新式的火铳，需要一笔钱粮。” 朱由检这才想起来，自己让他们建立皇家科学院，可是还没给人家批银子呢。 “即然是皇家科学院，那一应开支自然是有皇家供应，朕先给皇家科学院调拨白银十万两。” “臣谢陛下！” 宋应星和毕懋康两人闻言，当即大喜过望。 等说完这些事，朱由检走到福王他们身边，开口问道：“诸位宗亲，新式火器的威力你们也都看到了，怎么样？你们是不是也要采买一批？” “放心，朕绝对给你们一个公道的价格。” 朱由检此话一出，几位藩王的眼睛都是一亮。 之前已经习惯了被当成猪来养，现在竟是让自己采购火炮这种利器了？ “陛下，不知这价格……？” 朱常洵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是绝对不会按照造价卖给自己等人的。 朱由检笑道：“造价你们也都听到了，但先期研制时花费的钱粮，也不是一个小数。” “这样，每门火炮朕加价三成，卖于诸位如何？” 朱由检给出的价格，还真是一个良心价。 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军火的利润都是极高的。 现在只是加价三成，不是良心价是什么？ 几位藩王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躬身道：“臣等谢陛下。” “对了，各家子弟都进京了吗？” “没有兵士，你们买了这些火炮又有什么用？” 朱由检又对诸王问道。 “回陛下，臣等已经在封地招募士卒、百姓，各家适龄子弟也都已经开始向京城而来，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陆续进京了。” 福王朱常洵现在已然是诸王的代表。 “好，等各家子弟进京后，朕会遣军中大将，亲自调教，争取让他们在离开大明前，都成为有用之人。” 朱由检笑着对几位藩王保证道。 “臣等谢陛下。” 诸王再次躬身致谢。 第132章 封贤妃，入住安喜宫 而就在此时，朱由检的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 他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摆驾回宫，命光禄寺设宴，朕今儿个高兴，请诸位宗亲，以及诸卿进宫饮酒。” 后者赶紧躬身称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返回紫禁城。 光禄寺做的大锅饭，也正好都端了上来。 “诸卿，你我君臣共饮此杯。” 端坐在主位的朱由检，热情的对在场的大臣，以及藩王们招呼道。 或许真是心情的原因，等到酒宴结束，朱由检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头昏脑涨。 回到暖阁，方正化把朱由检扶到床榻上躺下，和窦美仪说了一声之后，就退出了乾清宫。 西厂刚刚建立，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等其走后，窦美仪就站在了朱由检的床榻边，静静看着这位眼前这位少年君主。 躺在床榻上的朱由检，迷迷糊糊的看见一名女子站在那里。 那像极了某人的径直面庞，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鬼使神差的，他向着窦美仪伸出了手。 “陛下。” 窦美仪的手腕被朱由检抓住，顿时惊呼出声。 随着后者一用力，窦美仪整个人都趴在了朱由检的身上。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暖阁内，很快就响起了窦美仪压抑的声音。 金乌西坠，玉兔高升。 朱由检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 感受到自己的怀里的柔软和滑腻，他这才回想起自己之前荒唐的行径。 见对方长长的睫毛在不断的抖动，朱由检笑道：“行了，既然醒了就伺候朕穿衣、洗漱。” 窦美仪闻言，满脸羞怯的睁开双眼。 见对方正满脸含笑的看自己，脸上又爬上了几分羞红。 见她起床时娥眉微蹙，朱由检又将其推了回去：“算了，你躺着吧。” 说完后，他又对门外喊道：“方正化！给朕滚进来。” 很快，房门被推开，一脸笑意的方正化走了进来。 见他这样子，朱由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开口吩咐道：“伺候朕更衣。”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 随着他的吩咐，数名宫人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看到昔日的小姐妹对自己施礼，躺在床榻上的窦美仪，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晋封窦氏为贤妃，入住……安喜宫。” 在给窦美仪安排宫殿的时候，朱由检顿了顿。 安喜宫三个字一出，方正化也是心头一震。 这宫殿倒是没有什么特殊，只是这里曾经住过一个特殊的人。 宪宗皇帝一生挚爱，万贞儿万贵妃。 不过，方正化还是赶紧躬身道：“奴婢遵旨。” 然后又转身，对已经起身的窦美仪施礼道：“奴婢拜见贤妃娘娘。” 其余的宫人也都是齐齐施礼道：“奴婢等拜见贤妃娘娘。” 床榻上的窦美仪也不是第一天入宫了，对宫里的规矩，自然也很是熟悉。 听见皇帝直接封自己为仅次于贵妃的贤妃，又将安喜宫赐给自己，也忙是在宫人的搀扶下，对朱由检盈盈下拜道：“奴……臣妾多谢陛下。”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明日去见过皇后，就搬去安喜宫。” “臣妾遵旨！” 朱由检现在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用顺手的秘书，这才没有多久就不能用了，实在是有些太可惜了。 或许是看出了朱由检的心思，方正化低声建议道：“皇爷，既然娘娘已经不能再随侍左右，你要不要奴婢再……” “不用了，想来王大伴应该快回来了，有他一人就可以。” 朱由检顺口就拒绝道。 两人说着话就离开了卧房。 只留下几名宫人在伺候着窦美仪。 “奴婢恭喜娘娘修成正果。” 一位面容俏丽的的宫人，一边替窦美仪梳头，一边笑着对其说道。 “刘姐姐可愿随我去安喜宫？” 窦美仪对其问道。 姓刘的宫人闻言，面色有些迟疑起来。 窦美仪也能理解。 自己从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宫女，先是被封为二品御侍，现在又称为贤妃。 乾清宫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憧憬着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透过铜镜，看着对方，窦美仪笑道：“如果刘姐姐愿意，我也可以向陛下举荐接替我，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 姓刘的宫女略一沉吟，想起之前皇上和方正化的对话，躬身对窦美仪道；“奴婢愿随娘娘去安喜宫。” 窦美仪闻言，自然也很是高兴。 而朱由检呢？ 此时已经来到了坤宁宫。 睡了皇后安排过来的宫女，总得和人家说一声不是。 阻止了想要通秉的内侍，朱由检在方正化的陪伴下，一路进入了坤宁宫后殿。 “皇后。” 正坐在那里的看书的周皇后，听到这声音，当时被吓了一跳。 转头见是朱由检，面色一松，娇嗔道：“陛下来了，怎么也不着人通秉一声，臣妾也好出去迎驾。” “你我夫妻，迎什么驾？” 朱由检说着，走到旁边一具软塌上躺下。 周皇后挥手让寝殿内的宫人退下，然后走到朱由检的身后，轻轻为其按摩起肩膀来。 “都这个时辰了，陛下还没有休息吗？” 周皇后轻声问道。 朱由检抓住对方的一只手，将其拉到身前，坐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对其说道：“皇后，朕已经封御侍窦美仪为贤妃，入住安喜宫。” 周皇后一愣，旋即笑道：“就这点事儿，陛下着人来和妾身说一声就是，何必再亲自跑一趟？” 朱由检笑道：“怎么？朕来看看朕的中宫也不行了吗？” “陛下，您知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周皇后赶紧说了一句。 “好了，朕知道你不是那意思。”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早些就寝吧。” 朱由检拉着周皇后的手，就要去卧房，却见周皇后脸色有些羞红道：“陛下，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利，恐怕是不能伺候陛下。” 朱由检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 “皇后说的什么话？朕说的是就寝，没说别的，皇后是不是想多了？” 朱由检对其调笑道。 “陛下，您怎么这样？” 周皇后的脸色一下子更红了。 第133章 遴选勋戚子弟宿卫宫廷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朱由检就被门外的方正化给吵醒了。 不情不愿的从床上起身，在周皇后的亲自伺候下洗漱完毕后，朱由检对走进来的方正化问道：“这么一大早扰朕清梦，可是有事？” “皇爷，乐安公主请见皇后娘娘。” 方正化低声秉奏道。 朱由检眉头一皱。 自他重生过来后，还真没单独见过自己这个妹妹。 说起来，朱由检的兄弟姐妹还真不少，足足有十好几个，不过活到成年的就只有朱由校、朱由检、乐安公主以及宁德公主四人。 朱由校驾崩前，宁德公主已经嫁人，所以现在宫里，除了朱由检外，就只剩乐安公主这么一位光宗血脉。 周皇后听到是乐安公主请见，也是有些奇怪，对方正化吩咐道：“快去请乐安进来。” 朱由检也是轻轻点头。 方正化立即领命而去。 稍顷，一位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十多岁少女，就在几名宫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坤宁宫后殿。 “皇嫂，您……” “呀！皇兄也在？” 乐安正欲给周皇后见礼，一眼就看见坐在那里的自家五哥。 “臣妹拜见皇兄。” 乐安恭敬的对朱由检施礼道。 或许是前身的感情在作祟，朱由检的心里对自己这位妹妹，竟是也倍感亲近。 “乐安，过来让皇兄看看。” 朱由检对其伸手招呼道。 乐安公主大大方方的走到朱由检的身前。 后者上下打量一眼，笑道：“果然是长大了。” 周皇后看看着这对兄妹，笑道：“可不是长大了吗？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 闻言，乐安公主顿时羞红了脸。 朱由检也想起来了，自己那位未来的妹夫，似乎是叫巩永固，最后也为大明殉国而死。 周皇后起身，把乐安公主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呵呵的对其问道：“这么早过来，还没用早膳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转头对宫女婉琳吩咐道：“命人传膳。” 婉琳应声而去。 朱由检这时对乐安问道：“皇妹，朕记得个巩永固现在赋闲在家吧？” 乐安听自己皇兄提起自己未来的驸马，脸色愈发羞怯起来。 周皇后对朱由检嗔怪道：“乐安和驸马尚未成婚，她怎么知道驸马的事？” 朱由检闻言，也是反应过来，这不是后世，两人没有举行大婚，可能脸面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对方的详细情况。 他略一沉吟，对一旁的方正化吩咐道：“宣巩永固觐见，朕等会儿要见见这位妹婿。” “奴婢遵旨！” 乐安公主见自己皇兄面色严肃，脸上也浮现出忐忑不已的神色。 她不知道自己这位五哥，召见自己的驸马所谓何事。 朱由检转头对其笑道：“皇妹不用担忧，朕只是想给他安排一个职缺，看他是否堪用。” 乐安听后，心里顿时高兴起来。 按照大明祖制，驸马都尉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只有一份驸马的俸禄，不能参政，不能入仕。 现在皇兄要给自己的驸马安排职缺，乐安公主自然心下欢喜。 如果有可能，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可以出将入相呢？ 简单的用过早膳后，朱由检就辞别周皇后，准备前往乾清宫。 临走时，他又转头对乐安公主笑道：“皇妹，如果你想见见驸马，可以随朕一起。” 乐安公主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 周皇后赶紧把大笑不已的朱由检给退走了。 来到乾清宫东暖阁，窦美仪已经搬去了安喜宫。 没有了这个秘书，朱由检还有些不太适应。 而就在这个时候，内侍来报，驸马都尉巩永固请见。 “宣！” 朱由检坐到椅子上，对内侍吩咐一句。 很快，一名神采奕奕、温文儒雅的少年，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了暖阁。 “臣巩永固拜见陛下。” “免礼。”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 等巩永固起身后，朱由检上下打量一眼，心里对自己这位妹婿的颜值很是满意。 “巩永固，朕听闻你善骑射，可有此事？” 朱由检对其问道。 巩永固闻言一愣，心下不解皇上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躬身道：“回陛下，臣只是闲暇之余操练一番，当不得事。” 朱由检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可曾读书？” “回陛下，臣读过一些闲书。” “朕打算效太祖旧制，遴选功勋子弟宿卫宫廷，你可愿意？” “陛下，臣愿意！” 巩永固闻言，当即躬身施礼道。 “好，那你先去偏殿休息，朕会传在京武勋入宫，看看他们是否愿意。” “臣告退。” 等巩永固被内侍领走之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去传在京勋贵入宫。” “奴婢遵旨！” 方正化领命而去。 朱由检看着窗外，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另一个时空，一根绳儿也曾试图恢复这一项旧制，但以成国公和定国公为首的大量勋贵，却是以家中子弟年幼给拒绝了。 这件事似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根绳儿后来是怎么做的，朱由检不知道，但在他这里，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在京的勋贵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入宫了。 朱由检也带着巩永固，来到了德政殿。 “臣等参见陛下！” 诸勋戚见到一身团龙袍的朱由检，立即齐齐施礼道。 朱由检走到御案后坐下，对一众勋戚抬手虚扶道：“诸卿免礼。” 等众人起身后，朱由检开门见山道：“诸卿都是我大明与国同休的勋戚，和朕和大明，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们的祖上，要么是追随太祖建立大明，要么是追随成祖奉天靖难，也有人和朕和皇家沾亲带故。” “说起来，整个大明你们是和朕最亲近的人。” “所以，朕打算效仿太祖皇帝旧制，遴选勋戚子弟为朕宿卫宫廷，诸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的话说完后，底下的诸多勋戚竟是没有一个开口的。 最后还是站在首位的张维贤拱手道：“陛下，犬子之极年纪已经大了，臣孙世泽倒是可以，只是不知是否附和陛下遴选的条件。” 第134章 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朱由检点头道：“英国公能让嫡孙参加遴选，朕心甚慰。” “朕会命卢象升，亲自对其进行考核，如果考核合格，就将之安置在旗手卫。” “臣回去之后，就命人将臣孙送到亲军都指挥使司。” 张维贤赶紧答应下来。 见英国公带头，又有几名勋贵站了出来，表示会让自己子弟参与遴选。 见定国公徐希臯，成国公朱纯臣，以及其他一些勋贵，果然就像另一个时空一般不为所动，朱由检顿时心里生出一股怒火。 自己也算是好话说尽，你们竟然还不识时务，那就莫要怨朕了。 他看了眼那些没有站出来表态的众人，面无表情道：“还有一件事，朕刚才忘了说了。” “朕已命河南诸藩，但凡家中有十五岁一上，二十五岁以下者，尽皆入京，朕会以他们为班底，打造朕的直属亲军。” “但凡无故不参加者，朕会命礼部取消其宗室身份，就算是亲王世子，也绝不姑息！” 朱由检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算是朕的叔伯兄弟，只要朕下旨也得加入朕的亲军。 你们又是什么东西？竟也敢违逆朕的意思？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许多人都是变了脸色。 成国公朱纯臣出班道：“陛下，犬子年幼，恐不能入值上直卫，还请陛下宽宥。” “陛下，犬子允祯年岁不足十五，难以担当大任，还请陛下明察。” 定国公徐希臯也出班说道。 朱由检还未说话，巩永固就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臣虽年幼，但也愿效仿先朝驸马梅殷、李坚等人为陛下、为大明效力。”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巩永固问道：“驸马年岁几何？” 巩永固忙是答道：“回陛下，臣生于万历四十二年，今年刚满十五。” 此话一出，徐希臯和朱纯臣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陛下，犬子也要参加遴选，还请陛下允准。” 巩永固说完后，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朱由检定睛望去，原来自己的堂舅新乐侯刘效祖。 “新乐侯，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朕那位表弟，今年刚刚十四岁吧？” 朱由检对其问道。 “回陛下，犬子生于万历四十三年，确实是十四岁。” 刘效祖回了一句。 “那就让其再等一年吧。” 朱由检说完后，又看向其他人问道：“诸卿家里可还有适龄之人？” 剩下的那几人皆是沉默不语。 朱由检看了眼他们，最后说道：“既如此，那就先这样。” “明日，各家子弟就前往亲军都指挥使司，届时朕也会亲临，都散了吧。” “臣等告退！”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去调查一下各家勋贵的情况，看看有几人今日是在欺瞒朕。” “奴婢遵旨！” 方正化离开后，朱由检又转头对巩永固说道：“驸马今日做的不错。” “臣愧不敢当。” 巩永固赶紧躬身回道。 “朕今晚要在宫里宴请诸位公主、驸马，卿莫要忘了参加。” 朱由检打算动一动大明的某些制度了。 巩永固有些迟疑道：“陛下，臣和公主尚未大婚，这……？” “此乃家宴，卿就不要推辞了。” 朱由检说完后，就在宫人和内侍的簇拥下，返回了自己的寝殿。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 接到皇帝旨意的在京公主，以及诸位驸马都已经来到了乾清宫。 说起来，明朝宗室虽然人数众多，但皇家还真没多少人。 就好比穆宗皇帝，虽是生了七个女儿，但却只有一人活到了朱由检这个时候。 神宗皇帝生了十个女儿，只有两人成年。 到了朱由检这一辈，也是十个姐妹，但最后也只有三个活到成年。 所以，今晚的家宴，除了那几位当成添头的藩王，就只有六位公主。 见到朱由检和两宫皇后一起进来，殿内的众人忙是施礼道：“臣等拜见陛下，拜见两位娘娘。” “都起来入座吧，今日是家宴，就不要把那些俗礼拿出来了。” 朱由检笑呵呵的对众人说道。 等所有人都入座后，周皇后吩咐宴席开始。 趁着这个功夫，朱由检对坐在自己右手首位，年纪和辈分最大的瑞安大长公主问道：“大长公主近来身体可好？” “托陛下的福，瑞安近来一切尚好。” 瑞安大长公主虽是朱由检的祖奶奶辈，但面对皇帝，还是恭敬的回道。 朱由检又看向坐在左手边，瑞安大长公主的驸马万炜说道：“朕看万驸马身体不错，想来平日里应是没少操练。” “不敢当陛下夸赞，臣只是喜好骑射罢了。” 万炜赶紧起身回道。 朱由检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又和自己的两个姑姑，自己三个姐妹说了两句，酒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由检放下手里的酒盏，对驸马万炜开口道：“万驸马，朕打算让你担任宗人府宗人令，你可愿意？” 在场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这大明宗人府，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是由几位亲王执掌，以后都是礼部兼管，皇上让驸马掌管宗人府是什么意思？ 万炜起身看向瑞安大长公主，眼中尽是探询。 后者也不知道年轻的皇帝是什么意思，不过出于不想谨慎，她还是起身道：“陛下，驸马他……” “大长公主，驸马，不要急着拒绝，眼下大明乃是多事之秋，相比那些外臣，自家人用起来总是放心一些，不只是几位驸马，就是宗藩，真也有意让他们参政。” 朱由检这话说出来，几位藩王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们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 几位公主和驸马皆是心里震惊的很。 大明向来不允许宗藩、皇亲干政，陛下这是打算改革祖制吗？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万炜的身上，接着道：“万驸马，难道你不愿为朕分忧？” “臣不敢，臣多谢陛下恩典，一定为陛下掌管好宗人府。” “好！这才是我大明的驸马都尉。” 第135章 改革公主府制度 “臣不敢当陛下谬赞！” 万炜赶紧施礼道。 朱由检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大姑姑荣昌公主身上。 说起来，自己这位大姑姑也是可怜，三十四岁的时候，驸马杨春元就去世了，十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生活在公主府，连自己孩子也很少见。 “长公主，朕看你气色不是很好，当好生保重才是。” 朱由检对自己大姑姑说道。 后者赶紧起身道：“臣谢陛下关心。” “杨驸马已经辞世十数载，您那几个孩子现在是在杨家还是在公主府？” 朱由检接着问道。 荣昌长公主躬身道：“陛下，臣妾的长子已经二十有八，已经成婚生子，几个弟妹都是他在照看，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倒是……倒是有些顾不上。”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明日让他们去亲军都指挥使司，来为朕宿卫宫廷吧。” “臣妾谢陛下恩典。” 荣昌长公主自然不会向那些勋贵一般。 她也相信自己这个侄子，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 朱由检微微颔首，又看向了自己另一个姑姑，寿宁公主。 只是，还没等朱由检说话，寿宁公主就已经站了起来，脸色涨红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荣昌长公主给拦住了。 “姐姐，今儿个我必须和陛下说说这事儿，太欺负人了！” 寿宁公主此话一出，整座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朱由检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 “寿宁姑母，有话您就说，本宫在这里听着。” 周皇后板着脸，对其说道。 “陛下，两位娘娘，臣妾要状告府里的管家梁盈以及一众内侍。” 寿宁公主怒声对朱由检和两宫皇后喊道。 “寿宁！说话就好生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 荣昌长公主也不得不摆出长姐的威严了。 寿宁闻言，也是惊醒过来，忙是躬身道：“陛下，两位娘娘，臣妾君前失仪，还……” “寿宁姑母，你还是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若是有人欺辱与你，本宫绝不与他干休！” 周皇后出言打断了寿宁公主的请罪。 朱由检也静静地看着。 寿宁公主红着眼眶对三人说道：“陛下，二位娘娘，我大明的公主过得苦呀，说是帝女，不过只是别人捞钱的工具，和驸马说是夫妻，每月却只能在月底见上一面，见这一面还需要向他们贿赂一大笔银子，没有银子，夫妻连面都见不上，这算是哪门子夫妻？” “当年父皇还在位的时候，驸马就被这些贱婢数次刁难，甚至还被府里的内侍给打了，连车驾都给砸了，臣妾是敢怒不敢言，今天臣妾也是万不得已，才想请陛下和两位娘娘为臣妾做主。” 寿宁公主说完后，朱由检环视一言其他几位公主，见她们也都是红了眼，当即怒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如此对待帝女！” “陛下！臣请将这些贱婢杖毙！” 福王朱常洵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 “大兄！” 寿宁公主见自己哥哥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当即悲戚的喊了一句。 朱由检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两位，人家可是亲兄妹。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好，明日福王就走一趟公主府，府里的那些人，你看着办吧。” “方正化，你也跟着一起去，莫要让人惊扰了福王叔。” “奴婢遵旨。” “臣妾谢陛下，谢两位娘娘。” 寿宁公主擦干了眼泪，对三人深深施礼道。 朱由检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忙谢恩，朕还有话说。” “既然公主府住的不舒心，那干脆以后也不要住公主府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位公主驸马皆是面色一变。 寿宁公主更是脸色惨白，还以为是自己惹怒了皇帝。 哪知朱由检又接着说道：“方正化，在京里找几座宅子，就当是朕赏赐给几位公主了，日后公主就住那里吧，对驸马，以及孩子也不要再有什么限制，就让他们和民间夫妻一样即可。” 朱由检这番话说完，所有人全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片刻后，张皇后有些迟疑的劝道：“陛下，这是不是有违祖制？外朝那些大臣们会不会……？” “皇嫂，此乃皇家家事，朕一言可决。” 听朱由检这么说，张嫣顿时不说话了。 在场的几位公主、驸马皆是一脸激动的对朱由检大礼参拜道：“臣（臣妾）谢陛下恩典！” “都免礼吧。” “不只是你们，以后我大明的公主下嫁皆按此例。” “臣妾代我大明公主谢陛下！” 瑞安大长公主再次施礼道。 其余的几位公主也是齐齐躬身。 尤其是乐安公主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 相比其他几位公主，她才是今晚最大的受益人。 接下来的酒宴变得愈发的热闹起来。 朱由检也借着这个机会，把驸马冉兴让、刘有福两人也扔进了亲军都指挥使司。 等酒宴结束后，朱由检随周皇后去了坤宁宫。 帝后两人躺在床上，周皇后有些担忧的对其说道：“陛下，公主府的事儿真的没问题吗？”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说话，历代先帝都没怎么管过这事儿，您这么贸然的进行改革，会不会引得朝臣劝诫？” “皇后不用担心，朕有自己的打算。” 朱由检之所以动公主府，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而是为自己下一步动作做铺垫。 不过，显然他不打算和周皇后说这些。 一夜无话。 翌日。 一大早，朱常洵就带着一大帮人去了寿命公主府。 只是，还没进门就被几名内侍给拦住了。 这几位内侍都是后来才调拨到公主府的，自然是不认得福王。 不过对方身上红色的衮龙袍，还是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为首的一位内侍躬身道：“奴婢见过殿下！” “啪！” 朱常洵一巴掌就扇在了内侍的脸上。 “狗东西！瞎了你的眼了？见到本王竟敢不跪？” 朱常洵怒声斥责道。 几名内侍见状，赶紧跪倒在地。 第136章 公主府杖毙贱婢 朱常洵今日出门特意拿了马鞭，对着几个内侍就抽了过去。 寿宁公主府门前很快就响起了一阵惨嚎声。 朱由崧见自己父王累的气喘吁吁，赶紧上前接过马鞭，继续抽打起来。 几位王府护卫想要上前却被朱常洵拦下了。 外边的动静，自然引得了府内的注意，不一会儿，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就带着几名宫女走了出来。 “什么人，竟……” 女人看到朱常洵，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接着，她的脸色骤变，一路小跑到朱常洵面前跪倒道：“奴婢给福王殿下见礼了。” “哼！原来是你？当年跟在母妃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女，竟也敢欺辱本王的妹子！” 朱常洵低头看着跪在那里的梁盈，冷笑道。 “奴婢不敢！奴婢冤枉！” 梁盈立即叫屈起来。 “冤枉？本王看你是一点都不冤枉！” “来人！把这几个贱婢给本王绑了！” 朱常洵对自己手下的护卫大声吩咐道。 “殿下！奴婢是宫里指派的公主府管家，您只是藩王，没有权力处置奴婢。” 梁盈赶紧出言喊道。 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干了什么。 现在寿宁公主的亲大哥来了，自己要是落在对方手里，一定是九死一生。 这样的情况下，她也顾不上别的了。 “殿下没有权力处置你，那咱家呢？能处理你吗？” 方正化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等其走到朱常洵跟前，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梁盈他们，而是对前者施礼道：“奴婢拜见福王殿下。” “方公公客气了，快快免礼。” 朱常洵对朱由检身边这位贴身人，自然也很是客气。 方正化站直身子，低头看向梁盈他们，对身后几名内侍吩咐道：“绑了！” 说完，他又转身对朱常洵邀请道：“殿下，咱们进府吧？” 一行人进入公主府，方正化勒令府内所有内侍、宫人全部来到前院。 寿宁公主和冉兴让驸马也都出来了。 “大兄，方公公。” 寿宁公主热情的和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恶狠狠的看向了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梁盈等人。 “皇妹，今日大兄和方公公在这，往日都是谁欺辱与你，直接把他揪出来，本王要杖毙了他！” 朱常洵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还一一掠过在场的那些内侍和宫人们。 寿宁公主这些年也是受够了这些人的气，闻言也不客气，当即又点了几个人。 方正化大手一挥道：“绑了！” 十几个人跪成一排，浑身颤抖的看着面前的几人。 梁盈哭的稀里哗啦的对寿宁公主哀求道：“殿下！求您饶了奴婢一命！奴婢以后不敢了！” 寿宁公主压根就连看懒得看一眼。 方正化上前一步，大声喊道：“咱家看你们都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竟敢对帝女不敬！” “来人，把这些人全部杖毙！” 很快，十几条长凳被一字摆开。 这些往日里在公主府作威作福的内侍、宫人们被塞住嘴巴，按在长凳上。 数十名西厂的番子，手持粗壮的木棒，一下下打在这些人的身上。 仅仅几下，这些人的后臀就已经是血肉模糊，然后开始逐渐上移。 等到他们嘴里开始吐出大块的血肉，这些人也就差不多了。 这一招在宫里叫做赶肺。 顾名思义，就是把肺赶出来。 等这些人都死了以后，方正化才对寿宁公主躬身道：“殿下，奴婢已经为您和驸马安排好了宅子，您可以去看看。” “寿宁多谢方公公，还请公公代寿宁谢陛下恩典。” 寿宁公主对方正化盈盈下拜道。 后者赶紧闪开，连忙说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奴婢就先告辞了，还要去其他几位公主府上走一遭。” 他可不敢受对方一礼。 等其走后，公主府内响起了寿宁公主的嚎啕大哭声。 看来这些年，她也是受够了委屈。 …… 等忙活完这些事儿，方正化又马不停蹄的随着朱由检来到了西苑。 以前豹房的位置，被朱由检开辟出来，当成了亲都指挥使司的衙门。 这里驻扎着刚刚组建起来的上直卫。 新的上直十二卫，锦衣卫已经被排除在外。 腾骧四卫乃是宣宗时期才建立的，也不在其中。 所以，这里的十二卫，就是满编十二卫。 当然，因为时间的原因，人数还不是满编的。 接到消息的卢象升和曹变蛟两人，带着一大帮子人迎了出来。 “臣等拜见陛下！” 朱由检坐在马背上，看了眼全身甲胄的一帮子人，翻身下马道：“都免礼。” “臣等谢陛下！” 众人再次高呼后，这才起身。 “卢卿，朕今儿过来是给你送人来了。” 朱由检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几位驸马，以及一帮子勋戚子弟。 卢象升看了眼这些人，心里也是苦笑不已。 自己这位陛下，这是给自己弄了一帮活祖宗过来呀。 或许是看出了卢象升的想法，朱由检面色严肃的说道：“卢卿，他们是来从军的，不是来享福的，其他人怎么操练，他们就得怎么操练，这一点你要记住！” 见朱由检说的认真，卢象升也知道了自己刚才是想岔了，赶紧施礼道：“陛下放心，臣定当好生操练。” “朕是信得过你的，这些人你就把他们安排在旗手卫，日后随侍在朕左右。” 朱由检又叮嘱了一句。 “臣遵旨！”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亲军校场。 看着正在操练的亲军，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道：“不错，看起来倒是有了那么一点兵样子。”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把一帮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操练成现在这个样子，卢象升果然不愧是历史上的名将。 “卢卿，上直卫需要的一应军械都配齐了吗？” 朱由检一边看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卒，一边对卢象升问道。 “回陛下，兵仗局和户部那边都已经把所需军械、粮草调配齐全。” “三千营的马匹也都送过来了，现在由曹同知负责操练。” 卢象升禀奏道。 “砰！砰！砰！” 君臣二人说话的功夫，远处还传来了阵阵火炮的轰鸣声。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问道：“兵仗局这么快就把火炮铸造出来了？” 第137章 你们就是一群蠹虫 卢象升看了眼远处轰鸣声传来的方向，回道：“还只是一部分，大约有40门虎蹲炮，十门弗朗机炮，几十门霹雳炮，还有一些火枪，臣先让他们操练着。” 朱由检听完后也是微微颔首，让人等装备，总比让装备等人更好。 卢象升这么安排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紧接着，朱由检又接着对其问道：“对于上直卫，你是怎么打算的，朕看你又是骑兵，又是火器兵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对这些东西都不是很了解。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他更是两眼一抹黑。 不要说什么步坦协同、炮火洗地、三三制。 没用！ 你连坦都没有，你怎么协同？ 火炮产量上不去，搬运困难，行动不便，你怎么饱和攻击？ 战斗方式都不一样，扯什么三三制？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朱由检相信同样的条件下，后世那些名将，还真不一定能干过这个时代的精英。 卢象升见皇帝问起这个问题，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想法，这才对朱由检禀奏道：“陛下，臣的想法是，十二卫中旗手卫职能不变，依旧是掌天子仪仗，守卫禁中。” “金吾前卫、金吾后卫以火器为主，虎贲左卫、虎贲右卫作为纯骑兵，府军卫作为幼兵营，和补充兵营，其余几个卫作为普通卫所。” “当然了，说是普通卫所，但操练什么的也不能落下。” 朱由检听后，虽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相信自己选出来的亲军都指挥使。 “好，卿有盘算就好。”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对一旁的曹变蛟问道：“小曹将军，骑兵卫是你在操练？” 说到这里，朱由检神情一怔，旋即对卢象升问道：“卢卿，之前的时候你不是说只建立一个骑兵卫，五千六百人吗？你现在建立两个骑兵卫，战马够用吗？” 后者脸色一红道：“陛下，臣原本的打算是一人双马，但曹同知却是认为双马有些浪费，所以臣就定下了两个骑兵卫。” “陛下，一人双马适合骑兵长途奔袭，上直卫的主要职责是守卫皇城，协助京营，一人双马着实有些用不上。” 曹变蛟在旁解释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些朕不清楚，你们商量就好。” “不过，小曹将军说的也不错，等北上讨伐林丹汗后，上直卫恐怕出战的机会就不多了。” “你们要抓住这次机会，练出一支强军来。” “臣等遵旨。” 两人齐齐应道。 朱由检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笑道：“小曹将军也不用失望，等你们从北地回来，你们的位置就该动一动了，以后少不了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原本听到上直卫出战机会不多，还有些失望的曹变蛟闻言，双眼瞬间一亮。 卢象升则是若有所思。 朱由检却是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转头看了眼那些跟随自己而来的勋戚子弟们。 “卢卿，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把他们操练出个人样子出来。” 朱由检看到那些人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站在校场外嘻嘻哈哈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 卢象升躬身道：“陛下，他们也要随军北上吗？” 朱由检指着场中正在操练的士卒，一脸认真的说道：“这些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他们能上战场，那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就是朕的表亲、姐夫、妹婿，该上战场也得上。” “等朕以后有了儿子，也少不得得上战场上走一遭。” 卢象升却是有些为难道：“陛下，战场之上兵凶战危，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丢了性命，这……” “按朕说的办！” “没上过战场的勋贵，算什么武勋？” 朱由检此话一出，卢象升和曹变蛟两人皆是心里一凛。 “陛下，那臣建议把他们先安置在臣的虎贲左卫。” 曹变蛟出言对朱由检建议道。 卢象升低声对其解释道：“陛下，这虎贲左卫，乃是挑选精锐组成，战力在整个上直卫都是最顶尖的。” 朱由检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板着脸道：“是军士就该上阵杀敌，你们莫不是打算让虎贲左卫保护他们吧？” 两人闻言，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别说，他们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既然这些人来了上直卫，自己又没办法拒绝，陛下还要求他们随军北上，那就只能是让虎贲左卫，这支上直卫最强大的骑兵保护这些玩意儿了。 没想到却被朱由检一语道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不用特意安排。” 朱由检又叮嘱一句。 曹变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卢象升用眼神制止。 朱由检又看了一会儿士卒们的操练，然后就在方正化等一干西厂番子和锦衣卫的簇拥下，离开了西苑。 等其一走，曹变蛟立即问道：“指挥使，这……？” “就按你说的办！把他们安排在虎贲左卫。” 卢象升一边说，一边向校场内走去。 “可是陛下那里该怎么交代？” 曹变蛟一脸愁苦道。 “打赢了不用交代，打输了也不用交代。” 到底是读书人，一句话就把曹变蛟说糊涂了。 重新回到校场。 在卢象升的命令下。 以三位驸马和张世泽为首的一帮子勋戚就被集结了起来。 站在点将台上，卢象升脸色阴沉道：“说实话，本指挥使是不想要你们这些人的。” “你们这些人说好听点是大明朝的勋戚，说不好听点就是一帮子蠹虫。” 他这番话一说完，底下这些人立即炸了锅。 有咒骂的，有不屑的，还有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和卢象升过过招的。 “砰！” 卢象升转身，一把抓起点将台上的一把关刀。 猛的将之杵在地上。 一下子，所有人都闭嘴了。 就连巩永固他们也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台上的卢象升。 所谓的关刀，就是关羽用的那种偃月刀。 分量极重，不是一般人能拿起来的。 眼前这位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都指挥使，竟然一只手就抓了起来？ 第138章 信不信老子用军法办了你? 卢象升手握关刀，身上的气势都变了，他环视一眼台下的众人，接着说道：“不过，既然陛下亲自把你们送来了，那本指挥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看到那边的滚木了吗？四个人一伍，抬着跑两圈。” 卢象升指着校场角落，堆放着的一堆滚木，对这些人命令道。 “都指挥使，为什么他们都是五个人，我们却要四个人？” 一名身材壮硕的少年，有些不满的大声嚷嚷道。 卢象升看了他一眼，厉声斥责道：“看看你的身板儿！再看看他们的身板儿！” “所有人！立即操练起来！谁敢懈怠，赏十军棍！” “我他……” “走，走，走。” 那少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世泽给拉走了。 卢象升转身，对一位百户官吩咐道：“看好他们，谁敢胡闹，狠狠收拾他们。” 百户是原二十六卫出来的，闻言有些为难的说道：“都指挥使，他们……卑职……” “这是军令！” “卑职领命！” 转身看了眼抬着滚木开始跑起来的四十多人，卢象升也快步离开了校场。 大战将近，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呢，那有功夫陪他们这些膏粱子弟？ 另一边。 朱由检的姐夫，宁德公主的驸马刘有福已经开始按照每个人的身高，以及强壮程度，将四十五人分成了十一个伍。 至于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年龄最小的巩永固了。 “刘驸马，你这么安排不合适吧？” 巩永固有些不满的对自己这位连襟说道。 “哎呦，巩老弟，哥哥这是照顾你，你年纪最小，不适合这种操练。” 刘有福到真是没有其他意思，而是真的在照顾巩永固。 但巩永固也是骄傲的人，哪里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对自己的连襟表示了感谢之后，就来到了张世泽这一伍。 “小公爷，不介意的话，巩某能否和你们一起？” 巩永固对正在般滚木的张世泽问道。 后者转身看了他一眼，当即开口催促道：“快上手，刚才我就说就我们这一伍力气最小，你能加入那可真是太好了。” “还有我！加我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一道高喊声。 众人定睛望去，就见一名少年，正在一名百户的引领下，向着这边快步跑来。 等其走近之后，张世泽有些意外的对其问道：“徐允祯？你怎么也来了？” 来人正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徐允祯。 徐允祯看了眼正在忙活的众人，大咧咧的说道：“你们都在这里，本世子要是不来，岂不是被你们看扁了？” 说着，他也挤进了正在搬运木头的人群。 “滚一边去，我们这边人够了！” 见徐允祯要往自己这边挤，张世泽当即就怒骂道。 “张世泽！我看你是找打！” 徐允祯也是暴脾气，哪里会逆来顺受，转身就要和张世泽打起来。 一旁负责监督他们的那位百户见状，当即厉声呵斥道：“都指挥使有令，尔等谁敢闹事，赏十军棍！” 这些人毕竟都是勋戚出身，或许不能上马杀敌，但对军营中的规矩却是并不陌生，军令如山的道理，他们也懂。 听见百户这么说，无论是张世泽还是徐允祯，顿时都老实下来。 “这位兄弟，我们现在多了个人，你看该怎么办？” 巩永固上前，对那为百户客气的说道。 后者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这是你们的事。” 巩永固见状，干脆也不问了，而是对徐允祯和张世泽说道：“两位小公爷，我看我们还是选一根长一些的滚木吧，要不六个人根本站不开。” 看着其他队伍，都已经开始围着校场跑了起来。 徐允祯和张世泽也不再怄气，几人齐齐上手，也挑选了一根滚木扛在了肩头上。 很快，上直卫的校场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一群穿着亮丽盔甲的少年、青年，一边扛着滚木疯跑，一边互相咒骂起来。 “张世泽！你个狗日的，你就不能跑慢点，显得你腿长是怎么的？” “徐允祯你他娘的！快滚！” “张世吉，你再踢我我弄死你！” “蒋秉忠！我日你姥姥！” …… 往日里一个个的勋戚子弟们，此时皆是满嘴的污言秽语。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中午。 一上午的操练下来，这些人包括巩永固这种有底子的人在内，皆是累的瘫倒在地。 曹变蛟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这位老兄，你让让，别当着我晒太阳。” 徐允祯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啪！” “我草你姥姥！” 曹变蛟一鞭子抽在徐允祯的身上，发出一声脆响。 后者也是一下子跳起来，怒声咒骂。 只不过，迎接他的，是不断落下的鞭子。 “你他娘的是谁？” “你信不信本世子回头弄死你！” “哎哟！” “我……”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起来！” 曹变蛟一连抽了十几鞭子，这才停下，对其他人喊道。 徐允祯此时已经是双眼通红，趁着对方停下的空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砰！” 曹变蛟一脚将其踹出去老远，不屑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老子动手？” “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阵杀建奴了。” 曹变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主要是曹变蛟太年轻了。 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竟是上阵和建奴厮杀过？ 曹变蛟没有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而是走到徐允祯的面前，对其问道：“知道为什么抽你吗？” 徐允祯正欲破口大骂，见曹变蛟眼神一瞪，身上迸发出一股凛冽之气，顿时不敢说话了。 这样的气势，他从自己家那些老兵卒身上见过，知道这就是杀气。 其他距离较近的人，也都感受到了这股气势，场面逐渐的安静下来。 曹变蛟看着徐允祯道：“你也是武勋出身，失期是个什么罪，你应该清楚，今日只是抽了你几鞭子，再有下次，信不信老子用军法办了你？” 第139章 让我看看你的骑射功夫 徐允祯顿时一凛。 曹变蛟的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厉声呵斥道：“都是勋戚子弟，就是这么列阵的？” “哗啦。” 所有人顿时按照高矮个排成了两队。 曹变蛟走到队伍之前，朗声道：“先向诸位介绍一下，我叫曹变蛟，蒙陛下信重，添为亲军都指挥使司指挥同知。” “你们这些人暂时划拨在虎贲左卫，受本同知管辖。” “同时，这段时间你们的操练，也由本同知负责。” 曹变蛟说完后，见那些人都傻愣愣的站在那里，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哑巴了？你们一帮子兵卒，见到老子不用见礼吗？” 随着这声大喝，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喊道：“见过同知大人！” “现在随本同知去用膳。” 曹变蛟喊了一声，就率先向着远处的膳堂而去。 一行人进入膳堂后，皆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就是一些已经成婚的勋戚子弟，也都是如此。 “每个人四个蒸饼一份菜，自个儿拿着饭盆去打饭。” 曹变蛟从旁边的竹筐中取出一个木制的饭盆，对身后的众人说道。 队伍徐徐前进，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曹变蛟第一个打完饭，去到了旁边一张桌子上坐下。 紧随其后的，就是驸马巩永固，看着饭盆里油汪汪的大片肉，许多人竟是有些反胃。 像他们这些人，谁家里不是锦衣玉食？ 哪里吃过这么油腻的东西。 在看到肉片下面，用大锅炖出来的菘菜，这些人就更加没有食欲了。 曹变蛟看着眉头紧皱的巩永固，笑着问道：“怎么？驸马吃不下？” 巩永固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曹变蛟环视一眼围过来的众人，对他们问道：“你们可知其他的卫所都吃什么？” 不等他们回答，曹变蛟继续道：“麸饼，所谓麸饼就是在面粉里加上麸皮，也就是小麦的外壳，辅菜不过只是一些咸菜。” “上直卫毕竟是天子亲军，所有钱粮，全由陛下的內帑供应。” “陛下对上直卫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这样的伙食莫说是在营中，就是民间的一些富户都不敢这么吃。” “你们有什么好嫌弃的？愿意吃你们几就坐下吃，不愿意吃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说到后边的时候，曹变蛟的语气已经变得极为严厉起来。 巩永固没有理会其他人，端着手里的饭盆就坐到了曹变蛟的身侧。 接着就是刘有福、张世泽等人。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还是找桌子坐了下来。 随着各营相继前来用餐，偌大的膳堂也变得喧嚣起来。 巩永固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蒸饼，有些好奇的对曹变蛟问道：“曹同知，你真和建奴厮杀过？” 其他人闻言，也都竖起了耳朵。 曹变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好奇的对其问道：“你们这种人家不是最重规矩吗？吃饭的时候也能说话？” 巩永固有些尴尬的回道：“同知大人见谅，是巩某失礼了。” “这里是军中，没有那么多规矩。”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本同知就和你们说说建奴。” 曹变蛟说完后，桌上的几人都是忍不住暗骂起来。 “说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的是你，现在说要讲故事的也是你，你是属狗的吗？” 曹变蛟看了眼他们，笑着说道：“我……对，就是和驸马一样的年纪，就随着叔父去了辽东……” 随着曹变蛟的讲述，这些人也都清楚了对方的经历。 对他的骁勇，也都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同知大人，建奴好打吗？” 张世泽开口问道。 曹变蛟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建奴对我来说，就是土鸡瓦狗。” “但是，如果是你们在战场上遇到真奴，那我劝你们立即逃跑。” “姓曹的，你少瞧不起人，本世子也是自幼习练骑射，战场上碰到建奴，该逃跑的是他才是。” 徐允祯顿时炸毛了。 “好，等会儿吃完饭，本同知倒要见识见识小公爷的骑射，看你的骑射功夫是不是像你的嘴一样厉害。” 曹变蛟说完这句话，将饭盆里剩下的菜汤一饮而尽。 然后起身，大喊道：“一炷香后，所有人在虎贲卫校场集结！” 说完后，他就拿着自己的自己的饭盆离开了膳堂。 一炷香后，虎贲左右卫的马场内。 曹变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四十六人，开口道：“想必你们也看不上这些普通的战马，所以，你们的战马、盔甲、刀剑皆需要自备。” “我看你们现在这一身就不错，将就着用吧。” 曹变蛟说完后，直接翻身上马，大喝道：“愣在那里做什么？牵自己的马去！” 众人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稍倾，每个人都坐在了各自的马背上。 “徐小公爷，来吧，让本同知领教一下你的骑射功夫。” 徐允祯策马而出。 看了眼手里的长剑，正欲说话。 曹变蛟已经向着他冲了过来。 手里的长刀带着刀鞘就咂向了徐允祯。 后者此时也是傻了，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长刀重重顶在了徐允祯的胸口。 “你已经死了！” 曹变蛟不屑道。 “你……！” 徐允祯忍着胸口的剧痛，脸色惨白的指着曹变蛟。 刚才对方向他冲过来的时候，他真的被吓坏了。 “好了，都开始操练吧。” “你们还差的远呢。” 曹变蛟说了一句，就带着这些人开始操练起来。 …… 而与此同时，朱由检正在暖阁看着一份有些奇怪的奏疏。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关于宁锦之战，皇兄已经处理过了吧？” 朱由检皱着眉头，对魏忠贤问道。 后者点头道：“皇爷，关于当初的宁锦之战有功人员的赏赐，先帝已经确定过了。” “那这道题本是什么意思？” “现在这个时候，重提赵率教的赏赐问题，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人是谁？” 朱由检也是有些恼怒起来。 当初宁锦之战因为争功的问题，都闹到了自己皇兄那里。 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却又有人重提此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第140章 他最好是清官 “皇爷，这道奏本是翰林检讨孙之獬递上来的。” “孙之獬？” 朱由检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上次自己就要收拾这个人的，后来却给忘了，没想到时隔几个月，这个人竟是又冒了出来。 “厂臣，这道奏本留中不发。” “这个孙之獬，你让厂卫去查一查，他最好是个清官。” “不然……” 说到这里，朱由检的眼中寒光大盛。 魏忠贤那是什么人，是人精中的人精。 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位陛下不喜此人。 很有可能就是这道奏本的原因。 皇爷上次召见袁崇焕的时候就说过，大明现在最需要一个稳定的关宁锦防线。 这个时候提出调整辽东将领，这不是犯了皇爷的忌讳吗？ 不得不说，魏忠贤脑补出来的过程很是符合逻辑。 离开暖阁后，魏忠贤第一时间来到了东厂。 “把孙云鹤给本督主找过来。” 魏忠贤对一名东厂番子吩咐道。 番子领命而去。 片刻后，理刑百户孙云鹤就来到了正堂。 “督主！” “过来，本督主安排你个事儿。” 魏忠贤对孙云鹤招手，示意对方上前。 “督主您吩咐。” “去调查一下翰林检讨孙之獬，好生调查，查仔细了，明白吗？” 魏忠贤的话一说完，孙云鹤立即会意，神情也变得有些阴森起来，点头道：“督主放心，卑职一定往细了查。” “此事越快越好。” 魏忠贤又交代一句，孙云鹤躬身称是。 翌日。 朱由检再次起了个大早。 “皇爷，时候还早，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方正化有些奇怪的问道。 自己这位皇爷一般情况下，不到是晒三杆是绝对不会起床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朱由检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锦袍，挥了挥手道：“去取朕的铠甲，朕要去上直卫的校场看看。” 方正化闻言，赶紧去取了铠甲来。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朱由检在锦衣卫和西厂番子的簇拥下，再次驾临西苑校场。 接到消息的卢象升和曹变蛟早早就等在了军营外。 依旧是昨天那一套流程，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诸将退下，然后对卢象升和曹变蛟说道：“朕今天没什么事儿，来看看那些人。” “陛下这边请，他们现在全被臣安排在了虎贲左卫。” 卢象升有些忐忑的对朱由检禀奏道。 后者闻言，眉头一皱。 “卢卿，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朕说的是把他们放在旗手卫把？” 卢象升赶紧跪倒在地道：“陛下，这些勋贵子弟虽然疏于操练，但大部分人都有一些骑射的底子在，让他们做步卒着实有些可惜了，所以臣才擅自做主，让他们进入虎贲左卫，还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的卢象升，好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对方忐忑不安的时候，他这才开口道：“此事下不为例！” “臣不敢再有下次。” 卢象升赶紧回道。 “罚俸一个月以示惩戒！” 朱由检说完后，这才骑上战马，向着马场方向而去。 卢象升起身后，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立即跟上。 马场内，只有寥寥几百人在操练骑马射箭。 但远处的马厩却是空空如也。 朱由检有些不解的对曹变蛟问道：“其他人呢？” “回陛下，西苑这边对于骑兵来说，还是有些小了，臣命两个卫的指挥使率领麾下兵卒去了西山，一来一回锻炼士卒和马匹的配合。” 曹变蛟赶紧解释道。 朱由检听后微微颔首。 看了眼不远处的巩永固他们，朱由检又问道：“他们怎么样？” “回陛下，这些人的身体都不错，大部分人也都有些底子，只是缺乏操练，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把他们拉上战场了。” 别看曹变蛟当着那些勋戚子弟的面不给他们面子，但背地里还是很欣赏他们的。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十多岁的少年，虽然耳濡目染，但终究还没进化成勋贵的完全体，心里还有难么一丝好胜心和一丝热血。 如果好好操练，让他们见见血，说不定还可以培养出一批优秀的武勋出来。 “走，我们过去看看。” 朱由检说完，就策马向着巩永固他们而去。 等其走近后，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是皇帝来了。 所有人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收回各自的木刀等物后，这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臣等拜见陛下！” “都起来吧，继续操练。” 朱由检挥了挥手，对众人吩咐道。 “臣等遵旨！” 或许是因为朱由检在一旁的原因，这些人操练起来了愈发的卖力。 甚至有人都把自己手里的木刀砍断了，疼的对面的试炼对手哇哇大叫。 “这就对了！操练的时候也得下狠手，现在顶多就是受点伤，到了战场上那可就要人命的！” 朱由检对张世泽刚才劈在徐允祯身上那一刀很是满意。 阵阵的喊杀声，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让朱由检有一种身处战场的错觉，他感觉自己体内似是也激出了一丝血性。 “巩驸马，你来陪朕对战。” 朱由检对不远处的巩永固招呼道。 后者被吓了一跳，赶紧从马上下来，躬身道：“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来！” 说着，朱由检从曹变蛟手里接过一柄木刀。 还别说，一根绳儿这具身体，素质不错，对骑射也不陌生，甚至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说起来，一根绳儿和他哥身体都还行，也都自幼练习骑射，或许比不上那些马上将军，但对付一般的步卒应该是够了。 当初魏忠贤作死，骑得马超过了天启，就被天启直接弯弓射杀，这样的人，你说他感冒一场就死了，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巩永固看着对面一脸认真的朱由检，心里却是纠结起来。 自己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陛下，那自己小命还能保住吗？ “巩驸马，这般犹犹豫豫，将来怎么上马杀敌？” 见他半天没有动作，朱由检不得不激将道。 第141章 朕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巩永固看了眼朱由检，最后只得无奈躬身道：“陛下，那臣就冒犯了。” 说完后，他也翻身上马，举起了手里的木刀。 “皇爷，要不还是算了吧？” 方正化一脸担忧的对朱由检劝道。 “无妨，朕以前还是信王的时候，可是没少随皇兄练习骑射。” 朱由检自信满满的说道。 方正化无奈，只得退到一边，不过他可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他得立即冲上去救驾。 一旁的曹变蛟和卢象升，见方正化劝解都不管用，他们俩干脆也就不说话了。 其余人也都停下各自的动作，看向了这边。 朱由检举起木刀，大喝一声：“杀！” 用脚后跟一磕马腹，战马吃痛，向着巩永固就冲了过去。 后者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也是举刀迎战。 “当！” 两柄木刀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两人相交而过。 随后又各自拨转马头，再次相向而立。 “再来！” “当！” 两人一连对冲了数次，谁都没能把对方彻底的击败。 朱由检是有心无力，他是真的拿巩永固没办法。 后者具体是什么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尤其是距离最近的方正化，他可是一直提着一口气呢。 就自家皇爷那直来直去的劈砍方式，巩驸马一个变招就能将其“斩”落下马，能打的旗鼓相当，巩驸马也是“尽力”了。 朱由检此时也是看出来了，这么大会儿，一直都是自己在主动进攻，巩永固一直都在被动防守。 而且，自己已经是竭尽全力，对方却依旧是游刃有余，这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将自己手里的木刀扔给方正化，朱由检气喘吁吁的说道：“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看来朕的骑射和驸马相比，还差得远呢。” “陛下勇武，臣愧不敢当。” 巩永固赶紧翻身下马，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军中实力为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谁也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朱由检环视一眼在场的众人，面色严肃的说道。 “臣等遵旨！” 曹变蛟和卢象升等人皆是躬身称是。 朱由检又对其他勋戚子弟招了招手。 这下子，四十多名子弟都立即涌了个过来。 “条件有限，就都席地而坐吧，朕和你们好好聊聊。” 朱由检环视一眼周围的众人，开口说道。 曹变蛟和卢象升等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废话，直接坐了下来。 其余人见状，也都席地而坐，将朱由检给围在了中间。 方正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布，就想要铺在地上，让朱由检坐下，却被朱由检阻止了。 “诸卿，你们能够出现在这里，和普通士卒们一起接受操练，朕心甚慰！” “臣等……” 众人听见朱由检这么说，当即就要起身，却被朱由检抬手阻止。 “都不忙，先听朕说完。” 朱由检阻止众人施礼后，接着说道：“朕也不瞒你们，朕已经命人联络蒙古诸部，打算征讨察哈尔，增强左翼蒙古的力量，用以遏制建奴吞并漠南蒙古的野心，阻其西进的策略，保护大明北部的安全。” “而上直卫，将会是此战的主力，一是练兵，二还是练兵！” “朕的上直卫，必须是经历过生死之战的精锐之师！” “这也是朕为什么，要让你们进入上直卫的原因。”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目光在那些勋戚子弟的身上一一扫过。 “现在朕个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还想过以前那样的日子，现在就可以离开，回家去享受祖先的余荫。” “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这里，那就要做好为大明、为朕上阵杀敌的准备！”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巩永固就立即站起身道：“陛下，臣……” “不忙着回答，战场上兵凶战危，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马革裹尸，朕给你们时间考虑。” “卢卿，曹卿，明日朕还会过来，以后每日朕都会过来，和诸将士一起操练两个时辰。” “臣等遵旨！” 卢象升和曹变蛟两人赶紧躬身施礼。 等朱由检带着方正化他们离开后，这些勋戚子弟们，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卢象升和曹变蛟对视一眼，前者轻咳一声道：“诸位！” 听到卢象升的声音，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卢象升接着说道：“今日下午，本官许你们休沐，可以回家去看看。” “在战前，上直卫会取消所有休沐，所以今天下午，就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卢象升说完后，就和曹变蛟一起离开了马场。 虽然他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但所有人却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所以休沐半日，就是让自己回家去和家中长辈商议的。 如果愿意参加征讨察哈尔的战争，那明天就再回来。 如果不愿意的话，明天也就不用来了。 张世泽转头对巩永固问道：“巩驸马，你是怎么想的？” “我等世受国恩，自当上报君王，下抚黎民，为陛下分忧；再者，上阵杀敌本就是我等勋戚的本分，这有什么好想的？” 巩永固义正严词的朗声回道。 张世泽看向他，语气幽幽道：“驸马，上阵杀敌可是要死人的，那些蒙古鞑子可不管你是谁。” “大丈夫死则死耳！” 巩永固说完后，也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向着自己的兵舍而去。 他还要回去和自己的家人告别呢。 见状，其他勋戚子弟也都各自散去，他们还需要征询家中长辈的意见。 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他们中许多人都是家里的嫡子、嫡孙，有些事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 张世泽看向徐允祯，面带讥讽道：“姓徐的，在京里等我回来，爷要是高兴，说不定还会送你个蒙古娘儿们。” “狗日的张世泽！你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徐允祯听张世泽这么说，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张嘴就回骂了回去。 张世泽却是没有再搭理他，大明要征讨察哈尔，这件是必须要尽快告诉自己的祖父。 第142章 各家反应 随着这些勋戚子弟各自回家，皇帝打算对蒙古用兵的消息，也迅速的传播开来。 英国公府。 张维贤听完张世泽的叙说后，缓缓点头道：“老夫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祖父，那我……？” 张世泽见自己祖父这般反应，顿时急了。 张维贤神情严肃的对其说道：“泽儿，我英国公府自先祖张玉开始，就随大明皇帝征战天下，先祖张辅更是战死土木堡。” “老夫和你父都没有机会上阵报效国家，现在就看你的了。” “祖父，孙儿明白了，孙儿乃是河间王（张玉）、定兴王（张辅）的子孙，此次北上定不会堕了先祖的名声！” 张世泽神情郑重的对张维贤施礼道。 说完后，他也不等自己祖父回话，恭敬的对其叩首后，这才缓缓起身，退出书房。 等其走后，张维贤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英国公府的管家应声而入。 “国公。” “给泽儿的房里安排几个丫头。” 张维贤对管家吩咐道。 后者神情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躬身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等管家走后，张维贤的精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倾颓起来。 张世泽乃是他的嫡孙，是英国公这个爵位的继承人，现在他要去和蒙古人作战，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和英国公府相比，定国公府可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徐希臯一脸愠怒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徐允祯。 “逆子！你还敢回来？” “父亲，咱们家好歹也是国公之家，总不能被人小瞧了吧？” “那巩永固今年也不过只有十五岁，比我还小一岁呢，他都能去上直卫，凭什么我就不能去？” “混账！” 徐希臯也被自己这个幼子给气坏了。 一旁的定国公夫人见状，赶紧走到徐允祯的面前，语气慌急道：“允祯，你的两个兄长早夭，为娘和你父晚来得子才有了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一旦你有个三场两顿，你可让为娘怎么活？” “这偌大的定国公府又该何去何从？” 听到自己老娘的话，徐允祯有些迟疑起来。 徐希臯之所以硬顶着，不让徐允祯加入上直卫，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偌大的定国公府，到了徐允祯这一代，仅剩他这么一个嫡子，一旦徐允祯出了什么意外。 那定国公这一爵位，恐怕只能由旁系来承袭了，这是徐希臯绝对不能接受的。 “允祯，你就听你父亲的，老老实实的留在京里吧。” 徐允祯的母亲，红着眼眶，语带哀求的对自己儿子说道。 徐希臯轻叹一声道：“如果你不想整天无所事事，为父可以入宫请陛下给你安排一个职缺，不用非得去上直卫。” 对自己这个叛逆的儿子，徐希臯也是操碎了心。 徐允祯见两人都是这幅态度，心里的想法也有些动摇起来。 不过，旋即他又想到了张世泽那令人讨厌的嘴脸。 像他这个年纪，正是争强好胜，脸面大于天的时候，哪里受得了张世泽的嘲讽。 尤其想到以后，张世泽这个狗日的，万一再立下什么军功，那自己在京里还有什么脸面。 “父亲，母亲，当年先祖中山王随太祖高皇帝追亡逐北，建立大明，现在大明……” “闭嘴！” 徐希臯听到徐允祯的话，心里的火气再次迸发了出来，厉声对其训斥道。 “父亲！” “儿子没有什么大出息，但就是不想被人看扁了！” 徐允祯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正堂。 “来人！” 徐允祯的母亲见状，当即对着门外大声喊道。 几名家里的老兵卒，当即拦住了徐允祯的去路。 徐允祯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徐希臯却是摆了摆手道：“不用拦着他。” 徐允祯母子顿时闻言，当即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徐希臯走到徐希臯的身前，板着脸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为父也不会再拦着你。” “但你得答应为父几个条件。” 徐允祯登时喜笑颜开道：“父亲您说，儿子一定答应。” “临走之前，给定国公府留个后，主支的血脉能延续下去，为父去了地下也能和祖宗交代。” “走的的时候，把徐盛他们几个人带上。” “最后，活着回来。” 徐希臯说完后，也不等徐允祯说话，就迈步走出了正堂。 徐允祯的母亲，则是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大声哭喊起来。 徐允祯只得低声安抚。 他们两家还是好的。 另一边的刘永福，此时却是有些焦头烂额。 自从朱由检改革公主府的制度后，宁德公主也已经搬出了原来的公主府。 一对刚刚成婚一年多的夫妻，按说小别之后，应该满是柔情蜜意。 但现在的府里，却是阴云笼罩。 “公主！你就别添乱了，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想让我抗旨不遵吗？” 刘有福苦着脸，对宁德公主说道。 后者俏脸如霜，冷声道：“驸马，在本宫面前，你得称臣。” “再敢拦着本宫，信不信本宫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刘有福却是不为所动，接着说道：“公主，如果你入宫的话，一定会引得陛下不喜，为夫绝对不能看着你们姐弟，因为这点事弄的生分了。” “本宫就是要去问问他，他究竟安得是什么心思，你我刚刚成婚一年多，他就让你去和蒙古人打仗，蒙古人是那么好打的？” 宁德公主现在也是气坏了，原本自己的那位皇帝弟弟，刚刚废除了那些烦人的规矩，还让自己的驸马去了上直卫。 她心里还满心欢喜呢，觉得自己的弟弟没有忘了她们这些皇家的女儿。 没想到，他转眼就玩了这么一出。 刘有福拉着宁德公主的手，将之拉到后堂，这才接着说道：“公主，不只是为夫，就是大长公主的几个孙儿，尚未大婚的巩永固都要走上这么一遭。” “他们都去？” 宁德公主有些怀疑的对刘有福问道。 后者心里也不确定，明天这些人会不会出现在校场。 不过，他还是点头道：“都去！” 第143章 各家家丁也来了 宁德公主这下不说话了。 刘有福继续道：“公主放心就是，为夫从老宅那边寻了几名老卒，等以后北上的时候，为夫就带着他们，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公主放心就是。” 宁德公主闻言，缓缓点头道：“罢了，罢了，皇帝说得对，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好歹也是他的姐夫，如果你都不去的话，那别人会怎么说？” “我就知道公主乃是识大体之人。” 刘有福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笑着对宁德公主说道。 “死相吧你！” 宁德公主白了他一眼，娇嗔道。 “公主，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安寝了？” 刘有福看到宁德公主娇媚的神情，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后者面含羞涩的点了点头。 …… 翌日。 朱由检再次来到了西苑的校场。 一行人来到虎贲卫的马场，方正化忽然跃马上前，挡在了朱由检的前面。 后者见状，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皇爷，小心。” 方正化低声提醒一句后，又对那些随行护驾的锦衣卫和西厂番子吩咐道：“都仔细点。” 朱由检定睛望去，只见在校场的中间，上百名骑士正排成了一队，站在那里。 虽是距离很远，对方的人数也不多，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对面传来的凛然气势。 曹变蛟看到朱由检来了，也忙是迎了上来。 “臣曹变蛟拜见陛下。” 看着单膝跪地的曹变蛟，坐在马背上的朱由检对其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曹变蛟回头看了眼那些人，神情有些怪异道：“陛下，那些人是各家各户送过来的家丁。” “家丁？” 朱由检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一名番子，走到曹变蛟的身前，将之扶起来后继续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昨日圣驾离开后，卢指挥使就……” 随着曹变蛟的讲述，朱由检总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曹卿，你看他们这些人的战力如何？” 朱由检看着远处那些骑士，对曹变蛟问道。 “陛下，很强，他们这些人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对战场的感知力，都能称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 说起这些家丁的实力，曹变蛟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哦？那你和卢卿……对了，卢卿人呢？” 朱由检这才想起来，自己没见到自己的亲军都指挥使呢。 “回陛下，卢指挥使去了兵仗局。” 曹变蛟回了一句。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继续问道：“这些人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曹变蛟闻言，神情有些纠结起来。 “陛下，这些人的实力很强，即使是在辽东，那也是能和精锐建奴进行野战的存在，但这么多人，具体该如何安置，臣等还没有商议出个章程出来。” 朱由检点头道：“既然是精锐，那就让他们做先锋好了，成为一柄尖刀，斩将夺旗。” 曹变蛟眼睛一亮，语气中满是惊喜的说道：“陛下，说实话，臣也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是来保护自己世子、世孙的，不愿做这个先锋。” “一群混账东西！那就让他们的世子、世孙也去先锋营！” 朱由检听到曹变蛟的话，心里也是生出了一股火气。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了校场的中央。 巩永固等人见到朱由检，忙是行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那些坐在马上的各家家丁，也都赶紧从马背上下下来，对朱由检大礼参拜道：“小人拜见陛下！” 朱由检的目光从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扫过，轻声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等众人起身后，朱由检又对曹变蛟问道：“曹卿，你说这些人都很强，与你相比又如何？” 曹变蛟一愣，旋即单膝跪地道：“陛下，臣请和他们演练一场，还请陛下允准。” 朱由检的眉头一挑，当即高声道：“好！朕准了！” 很快，校场中间就被清理了出来。 曹变蛟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的百十名家丁，高声喊道：“谁敢出来一战？” 对面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他们都是从死人堆了爬出来的百战精锐，早就过了好勇斗狠的年纪，哪里会愿意主动跳出来。 不过，一旁准备看戏的徐允祯却是大声喊道：“徐盛！你上！” 被自家小公爷点到名字的徐盛，闻言无奈的策马而出。 只见他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一杆短槊，缓缓举到和自己的头颅齐平，然后催动胯下的战马，就向着曹变蛟冲了过去。 “仓啷！” 后者猛地抽出自己的长刀，迎了上去。 “当啷！” 两人的兵器相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朱由检这才知道，自己昨日和巩永固那场对战，是有多么可笑。 不过，他的脸皮足够厚，根本就看出任何的尴尬，转头对方正化问道：“老方，你看他们俩谁能赢？” “皇爷，不出十招曹变蛟必胜。” 方正化语气极为坚决的说道。 “嗯？朕看两人的差距也不大呀。” 朱由检有些不解的问道。 “皇爷，曹变蛟的力气更大，马上功夫也要强出一截，最重要的是，曹变蛟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方正化的武艺不俗，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差距。 朱由检听后，也是不明觉厉。 似是为了印证方正化的说法，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曹变蛟的战刀，已经放在了徐盛的脖颈间。 “你输了。” 曹变蛟语气平淡的对徐盛说道。 后者轻叹一声，看向曹变蛟的眼神中满是钦佩，拱手道：“谢同知大人手下留情，小的心服口服。” “你只是上了年纪，气力不如从前，且又疏于操练，这才输给了我。” 徐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再次拱手，然后就退了回去。 朱由检看着坐在马背上，手握战刀，一身英武的曹变蛟，心里也是万分高兴。 他走到曹变蛟的马前，由衷的赞赏道：“果然不愧是朕的少年将军！” 后者立即收起手里的战刀，翻身下马道：“臣愧不敢当！” 第144章 诸部齐聚宣府 “起来吧。” 朱由检亲手将曹变蛟扶起来，然后又对其问道：“昨晚回家的人，都回来了吗？” 曹变蛟躬身道：“回陛下，临淮侯李弘济，忻城伯赵之龙二人未到。” 朱由检面色平静道：“此二人开革出上直卫。” “臣遵旨！” 他的语气虽然很轻平淡，但在场所有勋戚子弟，却是心里一惊。 朱由检转身看向众人，笑道：“今日你们能回来，朕很高兴。” “好了，都去操练去吧，朕和你们一起。” “臣等遵旨！” 众人齐齐躬身道。 因为各家家丁的到来，曹变蛟也变得轻松起来。 每家的家丁，都自觉的开始教导起各家的少主，朱由检则是由曹变蛟负责。 与此同时，崔呈秀一行人也终于进入了关内。 “暖兔台吉，本官已经命人传讯宣大总督，朝廷会尽快在关内为你们安置土地。” 崔呈秀看着绵延的车队，站在自己的车架前，对暖兔台吉说道。 后者抚胸道：“暖兔多谢明使。” “台吉客气了，你我都是陛下的子民。” 崔呈秀笑着回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宰赛、内齐、色特尔，以及卜言都靠了过来。 “崔侍郎，我们距离宣府还有多远？” 宰赛翻身下马，对崔呈秀问道。 后者转身看向冯千洋。 冯千洋对众人拱手道：“大人，诸位台吉，顶多再有几十里路，我们就可以抵达宣府。” 听到冯千洋这么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从左翼蒙古前往宣府并不遥远，但因为有大量的老弱，以至于行进的速度一直很慢。 现在不只是崔呈秀，就是宰赛他们也挺着急。 建奴的硕讬，可是还在明军手里呢。 一旦消息泄露，建奴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必须趁着现在这个时间段，将各族联合起来，彻底的击败察哈尔，充实各部的力量，然后再一起抵御建奴西进。 几人聚在一起说话的功夫，队伍继续前进。 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队伍终于抵达了距离宣府仅五里的地方。 孙传庭也率领阳和、宣府的官员迎了出来。 崔呈秀和在宰赛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见到孙传庭的帅旗，立即带着宰赛他们迎了上去。 “孙总制！” 崔呈秀翻身下马，对端坐在马背上的孙传庭施礼道。 后者先是看了眼绵延不绝的队伍，然后从马背上下来，笑着对崔呈秀拱手道：“崔侍郎辛苦了。” “总制大人客气，下官为您介绍一下喀尔喀和哈喇慎的诸位首领。” 崔呈秀说着，就来到了宰赛他们的身侧。 孙传庭等人也是跟了上来。 “诸位台吉，这位是大明宣大总督孙传庭孙大人。” “孙总制，这位是翁吉拉特部的宰赛台吉，也是陛下钦封的归义伯。” “下官见过归义伯。” 孙传庭虽然是宣大总督，但宰赛乃是超品，自然是要对其施礼的。 宰赛也忙是躬身抚胸道：“宰赛见过孙总制。” 听到宰赛熟练的汉话，孙传庭也是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笑道：“归义伯的汉话说的不错。” 两人相互见礼后，崔呈秀又把暖兔、扎鲁特部的内齐、巴林部的色特尔、哈喇慎的卜言、阿茹娜介绍给了孙传庭。 众人相互见礼后，孙传庭对几人热情邀请道：“诸位台吉，永邵卜和土默特的台吉和贝勒已经在到了，现在就在城内，诸位也和本督进城吧。” 宰赛躬身道：“孙总制，感谢您的邀请，还请给我们一些时间，让我们安置好这些随我们入关的族人。” 孙传庭早已经通过崔呈秀的传信，对发生在关外的事有所了解，闻言笑道：“归义伯，今天时间太晚了，先让贵部族人在此驻扎，明日本督会命人安置他们。” 说完后，数名文官也从后面站了出来。 “归义伯，这几位乃是宣府地方官，贵部的族众就交给他们吧。” 孙传庭指着那几位文官，对宰赛说道。 后者有些迟疑起来。 暖兔这个时候站出来笑道：“宰赛，我留在这里安置族人们，你随孙大人入城。” 有了暖兔这句话，宰赛也是放下心来。 一行人进入宣府后，简单的用过晚膳，就被孙传庭安置在了宣府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书房内。 “崔侍郎，你和本督详细说说关外的事。” 孙传庭坐在首位，端起一盏热茶对崔呈秀问道。 后者整理一下思绪，开始详细的叙述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崔呈秀说的口干舌燥，孙传庭总算是弄清楚了左翼蒙古的情况。 “你们把硕讬带回来了？” 孙传庭有些惊讶的问道。 崔呈秀苦笑道：“没办法，当时如果没有硕讬，冯千洋他们就回不来了。” “不过，好在有暖兔台吉，是他说服了宰赛，让他接受我大明的册封。” 孙传庭缓缓点头，然后继续问道：“喀尔喀五部现在仅剩翁吉拉特、巴林和扎鲁特三部，巴岳特、乌济叶特已经彻底的归顺建奴，这一点恐怕陛下也没想到，关于这一点需要马上向陛下禀奏。” “另外，按照你所说，现在翁吉拉特的实力最弱，那大明应该大力扶持翁吉拉特才是，一个实力不均衡的蒙古，不是大明想要看到的。” 崔呈秀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孙传庭问道：“孙总制，哈喇慎该怎么办？” 孙传庭略一沉吟，开口说道：“明日看看，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们愿意归顺大明，本督会向陛下进言，请求册封哈喇慎。” 崔呈秀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其实相比喀尔喀，哈喇慎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他们的部落就在大明的边境，能够更好的抵挡建奴。” “你也不用惋惜了，现在他们不是来了吗？只要土默特、永邵卜、哈喇慎、喀尔喀愿意接受大明册封，那大明北部除了鄂尔多斯部，其他都会是大明的藩屏。” 孙传庭开口劝慰了崔呈秀一句。 通过此次北上，他也逐渐改变了对崔呈秀的看法。 第145章 会盟正式开始 翌日，一大早。 太仆寺卿刘链就来到了巡抚衙门。 “孙总制，听说蒙古诸部都已经到齐了？” 一见到孙承宗，刘链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孙传庭一看见他，脸上就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位太仆寺卿可是来了宣大好几天了。 先是在阳和纠缠了自己数日，然后又追着来了宣府，就是想尽快和蒙古人达成交易，把皇上点名要的战马带回去。 现在听到蒙古诸部都到了，更是一刻也不想等。 不过，孙传庭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放下手里的文牍，对其说道：“刘大人，本督如果是你的话，就会再等等。” 刘链有些焦急的说道：“刘某能等，陛下那里能等吗？” 孙传庭看着他，一脸认真道：“你至少得等本督和他们谈完以后，你再出面，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受大明册封，那你还会买他们的马匹吗？” 刘链却是点头道：“会！” 见孙传庭面色不善，刘链忙是接着说道：“孙总制，你先听刘某说完。” “刘某以前一直以为蒙古的马匹应该和大明境内的价格差不多，但最近我问了一些人才知道，今年蒙古诸部的马匹价格几乎腰斩，原本三十多两银子一匹的上好战马，现在竟然只要十几两银子。” “刘某这次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带回去两万匹马匹，让陛下也高兴高兴。” 孙传庭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马匹价格会腰斩？” 刘链摇头道：“这一点刘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他们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儿还和袁崇焕有关系。 他一直是察哈尔部最重要的贸易伙伴，每年都会从察哈尔购买大量马匹。 但现在他已经离开辽东，失去了这个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察哈尔打量马匹卖不出去，可不就把价格拉下来了吗？ 孙传庭想了半晌，最后也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干脆也不想了。 他抬头看向刘链道：“本督今日要和蒙古诸部商议会盟之事，要不刘大人也参加？” “我？算了算了，我还是歇一会儿吧。” “还请孙总制为刘某安排个房间。” 他就是太仆寺卿，管理的就是马政，其他的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自然不想插手掺和，惹得别人不快。 孙传庭却是笑道：“刘大人也是朝廷二品命官，既然在宣府，那就一起参加吧。” 刘链看了他一眼，见其不似作伪，这才点头道：“那刘某就却之不恭了。” 半个时辰后，巡抚衙门正堂内。 孙传庭和刘链二人一左一右端坐首位，崔呈秀只得屈尊坐在下首。 其余的蒙古诸部首领，也是分坐左右，会盟正式开始。 “明国的大人，我们都到齐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们的打算了，召集我们来宣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孙传庭还没开口，土默特部台吉，同样也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卜失兔，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顺义王，本督召集诸位台吉、贝勒前来宣府，乃是想向诸部商议共击察哈尔之事。” 孙传庭语气平淡的说道。 此话一出，卜失兔和永邵卜的台吉博迪达喇，皆是满脸错愕的看向孙传庭。 “卜言！是你泄露了消息？” 卜失兔看向哈喇慎的卜言台吉，怒目而视道。 他这话说完，轮到孙传庭他们惊讶了。 什么意思？你们也有这个打算？ 卜言起身，苦笑道：“卜失兔台吉、博迪达喇台吉，卜言可以对长生天起誓，哈喇慎绝对没有泄露任何消息。” 孙传庭看向卜失兔，语气幽幽道：“顺义王，你们打算对林丹巴图尔用兵？” 卜失兔和博迪达喇对视一眼，然后点头道：“不错，我们已经联合了鄂尔多斯、哈喇慎，朵颜兀良哈，正打算和内喀尔喀联系，组成大军，共同征讨林丹巴图尔。” 事到如今，卜失兔也不打算隐瞒了，直接对孙传庭和盘托出道。 后者闻言，看了眼刘链和崔呈秀，然后笑道：“既然诸部都有这个打算，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大明也决定对林丹巴图尔用兵，正好合兵一处。诸位台吉以为如何？” 卜失兔看向孙传庭，眼中满是狐疑之色。 博迪达喇相比卜失兔要年轻许多，性格也要更为冲动，他语气有些生硬的对孙传庭问道：“明国人，你们和察哈尔不是盟友吗？为什么也要和他们作战？” 博迪达喇说的是蒙语，孙传庭有些听不懂，正欲开口让通译进来，就听刘链低声道：“孙总制，他说我们和察哈尔乃是盟友，为什么要对他们用兵。” 孙传庭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博迪达喇说道：“察哈尔并没有进到一个盟友该进的责任，也没有接受我大明册封，还屡次犯我大明边境，我们自然要义师讨伐之。” 卜失兔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孙传庭见他这么直接，干脆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道：“漠南蒙古诸部，接受我大明册封，成为大明皇帝臣子。” “各部抽掉部分勇士，组成骑兵，仿效当年的朵颜三卫，受我大明节制。” “不可能！” 孙传庭的话音一落，博迪达喇就大声喊了一句。 “博迪达喇台吉，听本督说完，你再反对不迟。” 孙传庭看向他，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 “我大明会再开傕场，向诸部售卖粮食、盐巴、茶叶等物资。” “还可以为你们提供兵器，战刀、弓矢等物。” 说完这句话，卜失兔和博迪达喇两人皆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大明和蒙古诸部相爱相杀两百多年，中间也无数次来过互市、傕场，但却从来没有放开过武器的限制，现在这是怎么了？ 卜失兔看向孙传庭问道：“孙总制，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 孙传庭点头道。 接着，他环视一眼众人，接着道：“不止如此，我皇陛下仁慈，愿意让你们部族的老弱入关。” 第146章 归顺大明 “关外苦寒，本官可以在宣大为你们准备可以耕种的土地，不愿种地，也可以去做些买卖。” “当然你们要是想去更暖和的地方，可以去江南之地。” 孙传庭的话语中满是蛊惑的意味。 在场的蒙古诸部首领都暗自思索起来。 “孙总制，如果女真人攻打我们，明国也会出兵相助吗？” 内齐忽然开口问道。 “那是自然，只要你们接受大明册封，那你们就是大明子民，建奴袭击你们，大明自然要出兵。” 孙传庭理所当然的说道。 内齐点了点头朗声道：“我扎鲁特愿意做大明皇帝陛下的臣子。” 色特尔也是躬身抚胸道：“我巴林部也愿意归顺大明。” 其实，他们俩也是没办法，现在宰赛已经率先接受了大明的册封，他们作为内喀尔喀的一部分，自然是要站在一起的，难道要学乌济叶特和巴岳两部吗？ 孙传庭笑着对两人点头道：“两位台吉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然后他又接着说道：“此次征讨林丹巴图尔，我大明不取一物，牛羊、人口全部赏赐诸部。” 卜失兔和博迪达喇两人也是明显的心动了。 崔呈秀的目光落在了阿茹娜的身上。 从会盟开始，对方就一直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 感受到崔呈秀的目光，阿茹娜甜甜一笑，起身道：“明国的大人，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孙传庭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知乞别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明需要我们帮你们挡住女真人西进的脚步，对吗？” 阿茹娜这话一说完，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孙传庭的身上。 后者环视一眼堂内众人，大方点头道：“乞别说的不错，建奴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建奴的盟友可是科尔沁，他们可是一直游离在各部之外，你们就不怕被他们吞并吗？” 阿茹娜笑道：“明国大人，如果击败察哈尔我们希望能够西迁，不知大明会不会同意。” 孙传庭的眼睛微眯，神情无悲无喜道：“本官不能答应你。” 阿茹娜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神色郑重道：“好吧，我们哈喇慎愿意接受大明皇帝的册封，成为大明的臣子。” 阿茹娜的话说完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 卜失兔和博迪达喇两人也是齐齐躬身抚胸道：“土默特和永邵卜也愿意归顺大明。” “好！” “你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本官马上就会把会盟的结果上奏陛下，等待陛下的恩旨到来，诸位就都是我大明的臣子。” 孙传庭环视一眼众人，朗声说道。 “孙总制，不知道对巴岳特和乌济叶特两部，朝廷是什么打算？” 宰赛起身对孙传庭抚胸问道。 孙传庭尚未回答，崔呈秀嘴角上扬道：“归义伯，陛下的圣旨说的很清楚，你乃是大明归义伯，是内喀尔喀五部的首领，巴岳特部和乌济叶特自然是由你说了算。” 宰赛的眼睛一亮，再次抚胸道：“宰赛明白了。” 而另一边的卜失兔也开口问道：“总制大人，鄂尔多斯部那边，我们该如何回复？” 孙传庭捋须沉吟，片刻后对其说道：“如果他们愿意加入进来，那自然是极好的，如果不愿意，那大明也不强求。” 卜失兔闻言，看了眼孙传庭，缓缓点头。 孙传庭的目光重新在几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宰赛的身上，笑着对其说道：“归义伯，本督前段时间刚刚整理出一些土地来，等回头就分拨给贵部的族众。” “多谢总制大人，只是我的族人们并不会耕种土地，还请总制大人多多照看一二。” “那是自然。” 孙传庭答应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刘链。 后者起身，轻咳一声后，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台吉、贝勒，想必崔大人已经和诸位说过了，我大明为表诚意，特向诸部购买一批马匹。” “这位大人，我们已经从部落带来了一部分马匹，现在就可以交易。” “但我们希望能用粮食进行交换。” 卜言第一个站出来回道。 小冰河期不只是对大明，对北方的蒙古也是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他们现在也继续补充粮食等生活必需品。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接受大明册封的原因。 刘链笑道：“自然可以。” 众人闻言，也都露出了喜色。 没想到归顺大明后，第一笔好处就来的这么快。 接下来，就是双方共同商议具体的事宜了。 而关于蒙古诸部抵达宣府，并且愿意臣服大明的消息传到京城后。 朱由检立即召见了内阁诸臣。 “诸卿，情况朕已经和你们说过了，都说说吧，下一步该怎么做。” 朱由检坐在御案后面，对几位内阁大学士问道。 孙承宗想了想，起身道：“陛下，册封诸部首领的恩旨应当立刻下发，并遣朝廷重臣前往宣府，和诸部商议出兵的具体事宜。” “其次，陛下应当下旨，命东江毛文龙、辽东王之臣做出一些进攻的态势，以吸引建奴的注意力，尽量不要让他们干扰此次对察哈尔的征讨。” 朱由检闻言，缓缓点头道：“准了，内阁即刻拟旨，交司礼监用印。” “另外，孙卿所说的重臣，朕看就由你走一趟吧。” 孙承宗立即躬身道：“臣遵旨！” 朱由检点头后又接着问道：“诸卿可还有其他建言？” 袁可立起身道：“陛下，此次出战，我大明出兵多少？” 其实，关于上直卫要北上的消息，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毕竟没有确切的消息，现在袁可立自然要确认一下。 “上直卫全部出动，此次九边大军不参战，以上直卫为主力，由卢象升负责这一战。” 朱烨开口对众人说道。 话音一落，袁可立就拱手道：“陛下，卢象升并没有任何作战的经验，这次大战又非同小可，是不是另选其他人前往？” 第147章 满清对蒙古的政策 袁可立说的也是实话，卢象升之前干的一直都是文官的活儿，这么大的一场战争，袁可立身为兵部尚书，对他有些不信任也是正常的。 朱由检却是摇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既然启用他担任亲军都指挥使，就相信他！”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他人不说话，户部尚书郭允厚却是不能不说，他脸色凝重的起身，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大军出征所需要的钱粮军械，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进行筹措。” 朱由检闻言，笑道：“郭卿不用担心，钱粮之事朕自有准备，就不用从户部调拨了。”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郭允厚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初清查晋商的时候，那些查抄出来的大量粮食、布匹等物资，就被魏忠贤留在了宣大，而且数量很是可观。 要不然朱由检也不会送粮食给内喀尔喀了。 安抚了郭允厚，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在了袁可立和徐光启二人的人身上。 “钱粮，朕的內帑可以提供，但军械却是需要工部和兵部去准备，兵仗局可以提供火器，其他的你们二人尽快筹措。” “半个月，朕个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上直卫就要出征。” 朱由检神情严肃的对两人叮嘱道。 “臣遵旨！” 两人齐声应道。 君臣又商议了一番对诸部的封赏问题后，内阁诸臣这才离开暖阁。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宣卢象升、曹变蛟、李若琏觐见。” “奴婢遵旨！” 方正化出了暖阁后，朱由检走到一幅北境地图前，开始认真的看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受到召见的三人联袂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拜见陛下。” 三人齐齐施礼道。 朱由检转身道：“都起来吧。” 走到御案后坐下后，朱由检开门见山道：“三位卿家，宣府有消息过来了，蒙古诸部已经臣服大明，愿意接受大明的册封，孙承宗即将前往宣府，和诸部商议出兵的具体事宜。” “朕也已经命各部筹措大军出征所需，卢卿，你们要做好准备，半个月后大军北上。” “臣遵旨！” 卢象升和曹变蛟两人齐齐躬身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笑道：“等大军出征时，朕会亲自前往西苑，为上直卫誓师。” “臣等谢陛下。”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李若琏吩咐道：“锦衣卫也要行动起来，为大军提供情报支持。” “臣遵旨！” 李若琏躬身应道。 朱由检看了眼卢象升和曹变蛟，然后又对李若琏继续道：“锦衣卫要趁着这个机会，在蒙古各部安插密探，还有建奴那边，也可以借此派过去一些人手。” 闻言，李若琏双眼一亮。 卢象升和曹变蛟听到他们俩的谈话，就有些难受了，锦衣卫的事儿，他们可是不想知道那么多。 好在朱由检只是点了一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等他们都离开后，朱由检这才放松下来。 现在自己的谋划已经成了一半，接下来就看这次北伐的结果了。 只要能够击败林丹汗，漠南蒙古的实力一定会再上一层楼。 届时大明可以征调蒙古人，组建骑兵，用以对抗建奴八旗。 以后还可以用蒙古骑兵，和所谓的哥萨克对垒。 至于说会不会被蒙古反噬？ 后世可是有现成的答案可以抄的。 册封、分化、联姻、抽丁、传播黄教、经济控制。 这就是后来满清对蒙古采用的策略，事实已经证明，这些策略对控制蒙古很是有用。 …… 两日后。 朱由检再次来到了西苑。 和勋戚子弟一起操练的时候，巩永固小心翼翼的对朱由检问道：“陛下，大军是不是要出征了？” “咄！” 朱由检把手里的箭矢射出去，转头对巩永固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后者看了眼周围，见除了方正化，没有别人注意这边，这才接着说道：“自前日卢指挥使和曹同知从宫里回来后，就加大了对各卫的操练强度，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操练五个时辰。” “如果不是有大量的肉食供应，恐怕需对人都要撑不住了。” “不只是如此，这两天还有大量的军械不断的运到营里，所以臣才有次猜测，不知臣猜得对不对。” 巩永固说完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朱由检。 后者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道：“等你回来，就和乐安成婚吧，如果此战你能立下战功，朕会给你一个惊喜。” 说完后，也不等巩永固有什么反应，朱由检就径直离开了校场。 与此同时。 孙承宗也终于赶到了宣府。 “孙阁老。” 离得老远，孙传庭就对孙承宗拱手施礼道。 “伯雅（孙传庭表字），快快免礼。” 孙承宗一脸笑意的对孙传庭回礼道。 两人简单寒暄后，就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巡抚衙门。 “阁老，这几位就是此次会盟的诸位首领了。” “这位是土默特部的顺义王，这位是内喀尔喀的归义伯，这位是哈喇慎的卜言台吉，这位是……” 孙传庭一一对孙承宗介绍道。 等双方互相认识后，孙承宗也没有磨叽，直接取出了来前准备好的圣旨，朗声道：“有陛下旨意。” 在场众人一听，皆是大礼参拜道：“臣等恭恭请圣安。” 孙承宗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道：“圣躬安。” 接着，他打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荣膺天命，统御万邦，岂能独安于华夏，大明承元正统，蒙古皆朕之臣民，为使日月照临北境，朕特封永邵卜首领博迪达喇为大明恭顺伯，掌永邵卜诸事，封哈喇慎汗阿海为智顺伯，掌哈喇慎部诸事。” “既封诸卿，诸卿当紧守臣子本分，不得范边，以启事端，大明将重开互市，以资各部之民，各部谨遵朕命，不得有违。钦此！” 这份圣旨，乃是施鳯来这位榜眼亲笔所书，自然是冗长又繁复，一通旨意读完，孙承宗也是口干舌燥。 他将手里的圣旨重新收好，对跪在那里的诸人抬手道：“诸位请起吧。” 第148章 双方商议 等众人起身后，孙传庭热情的对众人招呼道：“诸位，现在有了陛下的旨意，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蒙古众人皆是喜笑颜开，能够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又能和大明互市，对此时的蒙古人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接下来，就是孙承宗此行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商量各家出兵的具体数量，以及抽丁之事。 等众人都坐下后，孙承宗先是喝了一盏茶，然后率先开口道：“诸位，不知此次征讨察哈尔，各部打算出兵多少？” 几人对视一眼，卜失兔起身抚胸道：“孙阁老，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我们加上鄂尔多斯部，一共可以凑出十万大军。” “如果不加上鄂尔多斯诸部的话，我们也可以凑出八万大军。” 卜失兔说完后，孙承宗看了孙传庭，后者轻轻点头。 孙承宗捋须道：“我大明将会出兵十万，与诸部共同讨伐察哈尔。” “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不只是蒙古诸部的几位首领，就是孙传庭和崔呈秀也是满脸讶色。 大明这个时候还可以派出十万大军？ 孙承宗再次确认道：“你们没有听错，就是十万大军，而且还是陛下的上直卫，是大明的精锐之师。” 卜失兔、博迪达喇、宰赛等人闻言，皆是面露喜色。 此时的察哈尔，虽然有不少部众不满林丹汗的统治，或是投奔建奴，或是北上投靠外喀尔喀。 但实力依旧很是强横。 林丹汗在西边的辽河流域，留下多罗特部，让其防备建奴。 自己则是带领本部，以及其他部落西迁到了归化城。 察哈尔单单在归化城这边的兵力、人口就已经突破三十万。 面对这位蒙古名义上的大汗，饶是各部有十万联军，卜失兔他们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将之一举击溃。 现在好了，有了大明的十万大军，两相加起来那就是足足二十万大军，足够将察哈尔彻底的击败。 众人高兴过后，卜失兔又对孙承宗拱手道：“孙阁老，不知皇帝陛下的大军什么时候可以出关？” 孙承宗略一沉吟道：“半个月后，大军就会出京，按照路程，前军用不了几天就会抵达宣府。”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准备！” 卜失兔有些激动的说道。 孙承宗却是摆了摆手道：“不急，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先有些事需要商议。” 卜失兔等人闻言，眼中闪过一道不解。 孙承宗接着说道：“首先就是大军的指挥问题，毕竟是涉及二十万大军，总不能各自为战，诸位说对不对？” 话音一落，卜失兔他们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孙总制，不知大明皇帝陛下是怎么安排的？” 卜失兔出言对孙承宗问道。 后者笑了笑，环视一眼众人，这才说道：“诸位既然已经接受我大明册封，那自然都是我大明的臣子，那此次征讨察哈尔自然是由我大明主导，诸位以为如何？” 在场的蒙古诸部首领闻言，互相看了看。 性格有些冲动的内齐，起身对孙承宗问道：“孙总制，如果你们的人胡乱指挥，难道我们也要服从吗？” 他的话说完后，其余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孙承宗的身上。 后者面色如常道：“内齐台吉，是否愿意接受大明的节制，这是你和贵部的自由，但大明会在战后按照各部的战功，分发赏赐。” 孙承宗这么说，众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孙传庭这个时候忽然站起身道：“诸位，我大明十万大军，完全可以独自面对察哈尔，但为什么陛下还要征调各部兵马呢？” 在这里，孙传庭耍了个小心眼，不再说会盟之事，而是说征调。 不等众人回答，他又接着说道：“本官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陛下就是想要借着征讨察哈尔，来增强诸部的力量。” “只有你们的力量得到增强，才能替大明挡住建奴西进，才能对抗越发强大的科尔沁诸部。” “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觉得我大明会故意消耗各部的力量吗？” 孙传庭这番话，可以说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众人闻言之后，也都是各自沉吟起来。 半晌后，宰赛第一个站起来说道：“我内喀尔喀愿意接受大明的节制。” 这些人中，翁吉拉特部的实力最是弱小，同建奴的恩怨最深。 宰赛明白，只有紧紧抱住大明的大腿，他才有希望，重新成为内喀尔喀的掌控者。 见他已经同意，卜言看了眼卜失兔他们，也是起身道：“我哈喇慎也愿意接受大明节制。” “我们也愿意接受大明节制。” 卜失兔和博迪达喇也是起身抚胸道。 孙承宗看了眼孙传庭，捋须笑道：“诸位台吉、贝勒，那此次征讨察哈尔之事，就这么说定了。” “诸部现在就可以征调兵马，准备接下来的战事了。” 孙承宗的话说完后，一直像是小透明一样的阿茹娜，忽然站起身，对孙承宗问道：“这位明国的大人，我们各部起兵跟随大明征讨察哈尔，那如果女真人此时也举兵西进，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孙承宗见对方是一个小姑娘，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就算你是哈喇慎的乞别，这个场合也不是你说话的地方吧？ 崔呈秀起身，走到孙承宗的身侧，附耳低声对其说了几句。 后者有些意外的看了阿茹娜一眼，然后才回答道：“陛下已经下旨，命江东和辽东对建奴进行牵制。” “面对这样的情况，建奴绝对不会轻易西进。” “再者，辽河以西还有多罗特部在，短时间内，建奴绝对不会到达诸部的驻地。” 孙承宗显然是做过功课的。 前面就说过，察哈尔的林丹汗在天启七年的时候，就率领大部人马占领了土默特的归化城。 在察哈尔的故地，留下了多罗特部防备建奴。 只要归化城这边的战事结束的够快，那建奴就绝对不会有可乘之机。 听完孙承宗的分析，不只是阿茹娜，就是其他人也都放下心来。 第149章 乞别，可愿随崔某进京? 其实，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建奴绝对不会西进。 不过，眼下大明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只能是寄希望于，建奴不会这么快的反应过来。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后，就各自散去。 孙承宗等人亲自将卜失兔、博迪达喇等两部的台吉、贝勒送出宣府。 这才和宰赛、内齐、色特尔、卜言以及阿茹娜回到巡抚衙门。 “几位台吉、贝勒，你们也尽快派出信使出发吧。” 孙承宗笑着对几人说道。 宰赛等人齐齐抚胸答应后，就各自回到了自己暂住的房间。 等他们都走了后，孙承宗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孙阁老，你以为宰赛此人如何？” 进入正堂后，孙传庭对孙承宗问道。 崔呈秀也看向了对方。 孙承宗幽幽道：“本官倒是觉得哈喇慎才是我大明应该重点扶持的对象。” “哦？为什么？” 崔呈秀有些不解的问道。 孙承宗幽幽道：“哈喇慎的汗是拉斯喀布，他不是蒙忽必烈的后裔，永远成不了蒙古大汗。”。 闻言，孙传庭和崔呈秀两人顿时恍然。 就像是当初的瓦剌部也先一样。 成祖、仁宗、宣宗，包括英宗几位大明先帝，为什么都愿意扶持瓦剌，不就是因为知道，对方永远不可能统一整个蒙古吗？ 孙承宗的意思说的再明白不过，大明就是要扶持哈喇慎，用来压制整个漠南蒙古。 他转头看向崔呈秀，对其问道：“那个阿茹娜究竟是什么情况？” “孙阁老，阿茹娜乃是哈喇慎汗阿海的女儿，下官以为哈喇慎此时接受我大明册封，愿意出兵讨伐察哈尔，就此是女在背后拿的主意。” “此女对我汉家文化很是了解，对大明也很是向往，应该是愿意亲近大明的。” 崔呈秀一五一十的向孙承宗禀报道。 “那如果，让其入宫为妃，你认为她会不会同意？” 孙承宗话音一落，崔呈秀和孙传庭两人皆是一脸的错愕。 大明和之前其他朝代，有个不太一样的地方。 之前无论是强汉，还是盛唐，都是选择将宗室女嫁出去，也就是和亲。 但大明不是，大明从不外嫁女子，而是让异族进献贡女。 尤其是朝鲜，曾数次向太祖、成祖、宣宗进献贡女。 这其中不乏因受到宠爱而被封妃者。 见两人的样子，孙承宗笑道：“不必如此惊讶，太祖高皇帝不也曾纳蒙古贵女为妃吗？” “崔侍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孙承宗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正堂。 等其走后，崔呈秀有些狐疑的对孙传庭问道：“孙总制，你说孙阁老说的是真是假？” 后者看了他一眼道：“这种事，谁敢开玩笑？” 崔呈秀一想也是，对其拱了拱手道：“事不宜迟，那下官现在就去问问阿茹娜的意思。” 说往后，崔呈秀也是离开了巡抚衙门。 宣府城内，一座高门大户内。 卜言正在和阿茹娜商议着什么。 一位亲卫走进了正堂，对两人抚胸道：“台吉、乞别，明国那个姓崔的大官儿来了。” 阿茹娜和卜言对视一眼，后者对亲卫吩咐道：“请他进来。” 等崔呈秀进来后，阿茹娜和卜言两人齐齐起身道：“见过崔侍郎。” “见过卜言台吉，见过乞别。” 双方客套一番后，卜言忍不住对崔呈秀问道：“不知崔侍郎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崔呈秀此时还真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了。 他看了眼阿茹娜，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开口道：“台吉，乞别，两位可曾听说过弘吉剌部？” 阿茹娜和卜言对视一眼，后者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不知崔侍郎是什么意思？” 崔呈秀接着说道：“两位可知，弘吉剌部曾经和我大明乃是姻亲。” 说完后，他端起桌案上的奶茶轻抿一口。 眼神却是落在了阿茹娜的身上。 后者先是神情一怔，旋即笑道：“大明皇帝打算娶我为妃？” 崔呈秀听后，顿时一阵无语。 你一个大姑娘，说起这种事就这么自然吗？ 不过，他还是点头道：“不错，我朝太妃正在为陛下选妃，如果乞别愿意的话，可以随崔某进京。” “崔……” 卜言正欲说话，却听阿茹娜表情严肃的对崔呈秀问道：“我哈喇慎能够得到什么？” 崔呈秀不答反问道：“不知乞别想要什么？” 阿茹娜笑了笑，没有说话。 卜言此时开口道：“崔侍郎，此事还是等我们的汗抵达宣府后，再行商议吧，你以为如何？” 崔呈秀眉头一挑，对二人拱手道：“好，那崔某就等着了。” “两位，崔某告辞。” 崔呈秀也不想多呆，直接对两人提出了告辞。 等其走后，卜言对阿茹娜问道：“阿茹娜，你是怎么想的？真要嫁给明国的皇帝为妃？” 阿茹娜的神情很是严肃，语气也是极为郑重的说道：“如果大明能够支持哈喇慎统一漠南蒙古，那也不是不可以。” “统一漠南蒙古？大明会答应吗？” 卜言自言自语道。 阿茹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离开了正堂。 而此时的朱由检还不知道，自己的几位臣子，正在给自己选妃。 他此时正在听着魏忠贤秉奏关于孙之獬的事。 “皇爷，孙之獬此人虽然不东林党人，但和东林一部人过从甚密，私下经常聚在一起。” “臣怀疑此次他之所以上本，再次提起对赵率教的封赏问题，背后是有人在指使。” 魏忠贤小声对朱由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后者撇了他一眼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应该是所谓的阉党成员吧？” 魏忠贤赶紧跪倒在地道：“皇爷，臣冤枉！此事和臣绝对无关。”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朕对厂臣自然是信任的。” “这孙之獬还有其他问题吗？” 朱由检接着问道。 “回皇爷，此人在山东老家强行购买当地村民土地，为此还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当初……当初……” 魏忠贤说到后边，有些期期艾艾起来。 第150章 开源之法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冷声道：“当初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魏忠贤闻言，登时松了一口气。 当初孙之獬的事被人报上来后，可是他将之压下去的，如果一旦追究起来，他也决计讨不了好。 现在皇爷说不追究了，那这件事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顿了顿，朱由检又接着说道：“有些事既然已经证据确凿，那就按律处置了。” 魏忠贤立即应道：“臣遵旨。” 对孙之獬此人，朱由检是一点好感都欠奉。 此君为了荣华富贵，先是攀附魏忠贤，后又和东林纠缠不清。 等到了满清入关，又成了建奴的好奴才。 就是这么一个人，竟是堂而皇之的高居庙堂之上，简直是荒唐。 当然，大明朝这样的臣子，绝对不在少数。 等魏忠贤走后，朱由检正欲出去走一走。 内承运库的掌印太监王文正，却是来到了乾清宫。 “奴婢拜见皇爷。” 王文正进入暖阁后，对朱由检大礼参拜道。 “可是有事？” 朱由检还真不知道，这王文正来陛见是因为什么事。 后者跪在地上，从袖中取出一份账簿，双手举过头顶道：“皇爷，这是近段时间內帑的支应账簿，还请皇爷御览。” 方正化上前接过后，转呈朱由检。 简单的翻看之后，朱由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从年前到现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內帑开支竟然高达两百多万两银子。 这里面有兵仗局的开销，有皇家科学院的开销，有宫里的正常用度。 这些还都好一些，最大的开支则是御马监和上直卫的军饷、军械，以及每月的粮草开支。 单单是上直卫的军饷，每月就高达三十余万两，这还不算养护战马、军械的费用，也不算每日的伙食开支。 如果都加起来的话，养活上直十二卫，每月恐怕需要五十万两，一年下来就是六百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已经接近大明每年在辽东的投入了。 这还只是上直卫一家的投入。 如果再加上锦衣卫，腾骧四卫，內帑单单只是养兵，每年就得需要一千万两。 不要忘了，真正的吞金巨兽，还不是这些军队，而是此时还没有走上正轨的皇家科学院。 那才是真正的无底洞。 想到这里，朱由检开始头疼起来。 收起账簿，他对依旧跪在那里的王文正说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奴婢告退。” 王文正闻言，缓缓退出了暖阁。 朱由检想了想，对方正化吩咐道：“宣郭允厚觐见。”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立即吩咐一名内侍走一趟户部。 朱由检则是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眼下大明想要增加收入，是绝对不能再从赋税上想办法了。 大明百姓的负担已经足够重了，在没有改革税制之前，绝对不能再加税了。 后世许多人认为，大明之所以没钱，就是因为有人抗税，逃税。 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根本原因是交税的都没钱，有钱的都不交税。 不是他们在抗税、逃税，而是压根就不用交。 张居正在的时候，还可以从这些人身上弄出钱来。 随着张居正身死，一切又都重归旧往。 就在朱由检在完善心里想法的时候，郭允厚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暖阁。 “臣拜见陛下！” “行了，不用见天跪来跪去的，以后这种私下场合，就不用跪拜了。” 朱由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对郭允厚说道。 这种日常的跪拜，和那种大典之类的还不一样。 朱由检早就有心想要废除了。 郭允厚闻言，也没有弄那些虚头巴脑的，躬身道：“臣谢陛下。” “赐座。” 朱由检又对一名内侍吩咐道。 等郭允厚坐下后，朱由检才开口问道：“郭卿，你掌管我大明的钱袋子，对如何开源，你可有什么想法？” “回陛下，关于这个问题，臣也曾认真的想过，朝廷想要开源，终究还是得在赋税上想想办法。” 听郭允厚这么说，朱由检抬手阻止道：“郭卿，百姓负担已经足够重了，不可再加税了。” “陛下，臣说的不是给百姓价税，而是让其他人也交税。” 郭允厚脸色郑重的回了一句。 朱由检一愣，旋即双眼微眯道：“郭卿，眼下恐怕不是改革税制的合适时机吧？” “陛下，臣斗胆，臣是想请陛下向朝廷缴税。” 郭允厚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从锦墩上站起来，对朱由检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郭允厚！你好大的胆子！” 朱由检还没反应过来，方正化就对郭允厚大声斥责道。 “方正化。” 朱由检出言阻止了方正化，然后对郭允厚问道：“郭卿，你说的可是内府名下的各地皇庄？” “陛下英明，臣说的就是陛下的皇庄。” 郭允厚抬头道。 朱由检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行，皇庄朕还有大用。” 郭允厚闻言，再次拱手道：“陛下，能否听臣详细道来。” “说吧，朕洗耳恭听。” “陛下，臣的意思是先由陛下带头，向户部缴纳田税，然后接下来就是各地的藩王，再之后就是朝中的勋贵，最会则是各地的士绅。” “臣也知道，想要向官员、士绅、勋贵征税千难万难，但眼下大明的税制，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陛下刚才说，眼下不是改革税制的合适时间，但臣以为最合适的时机，马上就要来了。” 郭允厚极为笃定的样子，让朱由检好奇起来。 “郭卿所说最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时候？朕怎么不知道？” “等上直卫从北境大胜而归，就是我大明改革税制之时。” 郭允厚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也是拔高了几分。 朱由检听后，也是顿时恍然。 对呀！ 如果上直卫可以大胜而归，有这么一支强军在手，完全可以对眼下的税制进行革新。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很好的切入口，那就是孙之獬强买土地一案。 想到这里，朱由检立即对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速宣魏忠贤觐见！” 第151章 税制改革 方正化见其情绪激动，也是不敢耽搁，立即命人出了乾清宫。 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朱由检再次看向郭允厚，沉声道：“郭卿，你可是想好了，想要效仿张太岳，可是会得罪不少的。” “届时，整个大明的士绅、勋贵阶层可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郭允厚露出一丝苦笑道：“陛下，眼下还有其他办法吗？” 朱由检起身，走到郭允厚的身前，亲手将之扶起来，眼睛看着对方，郑重道：“不过，卿也可以放心，朕不是神宗皇帝。” 重新回到御案后坐下，朱由检接着说道：“改革税制一事，可以一步步来，不要操之过急，朕这里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为大明带来一条新的财源。” 闻言，郭允厚的眼睛一亮，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敢问陛下是何良策？” “银行！” 朱由检的嘴里蹦出两个字。 郭允厚的眉头一紧，嘴里下意识的重复道：“银行？” “不错，就是银行。” “朕打算发行新的宝钞，用以取代先行的……” “陛下！此时万万不可！” 听到宝钞两个字，郭允厚当即大声反对道。 朱由检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对其说道：“朕知道卿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宝钞已经形同废纸。” “但朕这次发行的宝钞，和之前的宝钞不一样。” “之前的大明宝钞没有任何的锚定，也就是不能自由兑换铜钱、金银，完全是朝廷强行让民间接受。” “但新的宝钞却不是这样，新的宝钞可以自由兑换铜钱，金银，面额多少，朝廷就会给其兑换多少。” 朱由检说完后，郭允厚更是不解了。 “陛下，既然可以等额兑换，那朝廷何必再多此一举？” 朱由检笑了笑道：“眼下我大明的税收还是以实物为主，就算是收到的金银，成色也是参差不齐，运到京城折损很大。” “如果收到的税收是宝钞呢？这个问题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了？” “还有就是那些大商贾们，他们如果进行大规模的贸易，尚需带着大量的金银上路，这里面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有了新的宝钞呢？” “举个例子，一名南直隶的商贾，将自己的银子，在南直隶存入银行，换成宝钞，然后就宝钞带到京城，再从银行换出金银，不就可以进行交易了吗？” “甚至，他还可以直接用手里的宝钞进行交易。” 说到这里，朱由检稍微停了停，给郭允厚一些消化的时间。 片刻后，朱由检又接着说道：“不只是如此，这银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放贷。” “放贷？” “不错，随着宝钞，不对，不能再叫宝钞了，可以叫银票，随着银票逐渐被百姓和商贾接受，银行可以开展存储业务，和现在那些钱壮不一样，银行帮助百姓存储银钱，非但不用向他们收取费用，还可以给其支付一些利息。” 郭允厚到底是户部尚书，瞬间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举一反三道：“陛下的意思是，银行收到这些人的银钱，可以用来放贷，然后赚取差价？” “不错！” 朱由检点头确认道。 郭允厚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可以不可以的，完全可以先试试，你户部现在多少银子？” 朱由检对其问道。 听到皇帝打听自己的家底，郭允厚瞬间警惕起来，忙是回道：“回陛下，户部存银不多，想要开设这个什么银行，恐怕还得向陛下的内帑借调一些。” “不可能！” “朕也打算建立皇家银行，你户部想要插一手就自己想办法。” 朱由检当即严词拒绝道。 “不止如此，银行以后还会发行货币，这货币和银票类似，但面额要小一些，一文、五文、十文等等。” “这新的货币，只能由朕的皇家银行来印制，发行，其他任何衙门、钱庄、个人，谁都不能印制，谁敢印制，朕杀他全家！” 说到最后，朱由检已经是声色俱厉起来。 货币发行权，朱由检是绝对不会放出去的。 谁都不行！ “陛下，户部乃是朝廷的度支衙门，这个什么货币的发行权，理应在户部。” 郭允厚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新的货币究竟是什么，但也知道这个权利自己必须得争。 朱由检自然是不会放手，他幽幽道：“户部没有银子，你们怎么印制？如果有百姓兑换，你们拿什么给人家？” 郭允厚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陛下，这……” “皇爷，魏忠贤来了。” 郭允厚的话还没说完，方正化就过来禀报道。 “宣！” 魏忠贤进入暖阁，感受到里面有些紧张的气氛，也是心里一凛。 朱由检看向他，唤道：“魏忠贤。” “臣在。” “关于孙之獬强行侵占百姓土地一案，朕要你办成大案，清查整个山东的土地兼并情况，你明白吗？” 朱由检脸色凝重的对其吩咐道。 魏忠贤好歹也是大明内相，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做的后果。 “噗通！” 魏忠贤跪倒在地道：“皇爷三思，如果这个案子闹大的话，天下士绅恐会人人自危。” “一旦闹出什么乱子，后果恐是不堪设想。” 朱由检闻言，嘴角上扬，冷笑道：“乱子？他们以为朕的刀不利？” “魏公公，这件事完全可以在上直卫凯旋以后再做不迟。” 一旁的郭允厚对魏忠贤提醒了一句。 后者一听，顿时明白了。 同时，他也放下心来。 对呀，现在皇爷手里有腾骧四卫，有上直卫，这可是十多万大军。 有这么多军队在手，还怕你闹事？ 大不了杀了就是。 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魏忠贤的眼中闪出一道凶光。 “皇爷，臣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魏忠贤郑重的躬身道。 “慢着！” “你好歹也是司礼监秉笔，有些事儿还得和你说说。” 朱由检出言拦住了欲要退出暖阁的魏忠贤。 “郭卿，你和他说说。” 第152章 皇后有孕 等郭允厚也知道，自己想要效仿张居正，绝对少不了魏忠贤的支持。 就像是当初的冯保一样，没有冯保在内廷的支持，张居正想要施行一条鞭法完全是做梦。 所以，他也没有隐瞒，将自己打算改革大明税制的想法，和魏忠贤详细的说了一变。 后者听完后，偷偷看了眼朱由检。 朱由检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脸色平静道：“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和郭卿了，不过完事不可操之过急，要缓行，最好是以山东布政使司为试点，先在山东推行。” “可以在推行的过程中不断的改进，等到彻底完善了，再逐步推广到整个大明。” 听朱由检这么说，郭允厚和魏忠贤两人皆是眼前一亮。 魏忠贤一脸谄媚的对朱由检施礼道：“皇爷圣明，先在一个地方试行，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也好处理，不会酿成大的乱子，这种主意臣等就想不出来，皇爷就是皇爷。” 相较于魏忠贤，郭允厚还是要脸的，他虽然对这种试行的方法很是欣赏，但也只是拱了拱手道：“陛下圣明。” “行了，少弄这些虚的，都去署理公务去吧。” 朱由检对两人摆了摆手道。 魏忠贤倒是没有说什么，深深的躬身后，缓缓退出了暖阁。 郭允厚却是不愿意了。 银行的事还没有敲定呢。 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离开。 “陛下，关于银行的事，臣还有些想法想要向……” “朕今日乏了，就先到这里，关于银行的事改日再说。” 朱由检哪里会再给他机会，按照他的想法，他是要自己建立大明中央银行的，你户部建立一个商业银行就行。 你还想着和自己抢夺货币发行权？ 姥姥！ 君不见后世的大老美，你联邦政府再牛逼，美金的发行权不也是在美联储的手里吗？ 这大明的货币发行权，就是朱由检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下的最大财富。 按照人类社会的发展，像大明这种体量，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君主立宪制的现代国家。 皇帝没有了执政权，但军权和财权必须握在皇室的手里。 郭允厚见皇帝态度坚决，心里哀叹一声，躬身道：“臣告退！” “等等，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户部左侍郎现在还空缺吧？” 朱由检猛地想起这件事，开口问道。 “陛下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这段时间，郭允厚一边要处理内阁的事情，一边还要操心户部那边，也是心力憔悴，自然想要一名副手帮自己分担一些压力。 朱由检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片刻后说道：“让南京的毕自严进京吧。” “臣遵旨！” 郭允厚答应一声，这才离开暖阁。 等其走后，方正化走过来秉奏道：“皇爷，皇后娘娘请您闲暇去一趟坤宁宫。” 朱由检神情一怔，旋即起身道：“摆驾坤宁宫。” 走出乾清宫，看着面前的步撵，朱由检挥了挥手道：“撤了吧，朕走走。” 这段时间，他一直西苑随上直卫操练，自觉身体好了不少，也不愿再坐在步撵上，被人抬着走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往坤宁宫。 周皇后接到消息后，也是第一时间就迎了出来。 “臣妾拜见陛下。” 周皇后一脸欢喜的对朱由检盈盈下拜。 后者伸手将之扶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喜事？怎么这般开心？” 周皇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难道陛下就想看臣妾郁郁寡欢？” “哪能呢？朕可是没有这个意思。” 帝后两人说着话，就走进了坤宁宫。 坐到自己那张软塌上，朱由检有些好奇的对周皇后问道：“皇后请朕过来，可是有事？” 周皇后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娇嗔道：“怎么？没事的话，皇帝就不打算来臣妾这里了？” “嘿，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朱由检这下子更不解了，这皇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婉琳这时候笑着对朱由检说道：“陛下，娘娘她……” “婉琳！” 周皇后立即出言打断了婉琳的话。 然后红着脸对朱由检说道：“陛下，臣妾可能是有喜了。” “有喜了？” 朱由检先是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猛地从软塌上站起来，拉住周皇后的手，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果真？太医可曾看过了？” “对了，月子房是不是现在就应该准备了？” 说完后，不等周皇后答话，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立即传太医，命尚食局立即准备！” “奴婢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也是快步离开。 皇爷有后，他也很是高兴。 等其走后，周皇后语气有些埋怨的说道：“陛下，这么就准备月子房，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朱由检脸色一正道：“此乃祖宗制度。” 他这话倒是没错，大明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一旦发现宫里有人怀孕，内廷就应该立即着手准备各种相关事宜。 这月子房就是重中之重。 周皇后虽是埋怨，但眼中却满是笑意。 皇帝这么做，不也是因为对自己，对自己腹中胎儿的看重吗？ 不一会儿，数名太医就方正化的亲自引领下，来到了坤宁宫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三名太医齐齐对帝后两人施礼道。 “免了，给皇后看看吧。” 朱由检对三名太医吩咐道。 三名太医依次为周皇后把脉后，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再次对朱由检和周皇后躬身道：“臣等恭贺陛下，恭贺娘娘。” 朱由检看向三人，对其确认道：“果然是有身孕了吗？” “回陛下，娘娘的喜脉很是明显，已经有孕一月有余。” 为首的太医院院正对朱由检答道。 “好！每人赏赐五十两银子！” 朱由检顿时大喜，对一旁的方正化吩咐道。 “臣等谢陛下！” 三名太医也是赶紧施礼道。 等三位太医走后，朱由检又对婉琳吩咐道：“坤宁宫所有人，也各有赏赐，你看着办吧。” “奴婢等谢陛下！谢娘娘！” 坤宁宫的宫人、内侍们闻言也都是大喜，忙是跪倒在地对帝后两人谢恩。 第153章 得给朝廷找点事干 当晚，朱由检就宿在了坤宁宫。 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女人刚刚怀孕的时候，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帝后两人躺在床榻上，周皇后有些患得患失的对朱由检问道：“陛下，您说臣妾这次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朱由检闻言，柔声道：“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对朕来说都一样。” “哪里能一样？如果是皇子，那就是陛下的嫡长子，如果是公主，那算是什么？” 周皇后当即及郑重的出言说道。 明朝和其他朝代有点不太一样，嫡长子必居储位，这是铁律，任何人不得更改，包括皇帝在内。 所以周皇后说起这件事，也是没有任何的忌讳。 只要是她生下的儿子，那绝对就是大明的太子。 除非，皇帝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废了自己的后位。 不然，只要孩子一出生，就算是她薨了、被废了，那也是嫡子。 朱由检毕竟是来自后世，对这些东西看得不是很重。 什么嫡子、庶子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吗？ 但经过周皇后这么一提醒，他也是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真得重视这个问题了。 毕竟，现在家里可是真有皇位需要继承的。 他将周皇后揽进自己的怀里，低声道：“你这一次怀的一定是皇子。” 周皇后听他这么说，这才重新变得高兴起来。 少年夫妻正是艾慕之时，躺在床上没一会儿，朱由检就觉得自己有反应了。 周皇后自然也是感受到了，捂着嘴笑道：“陛下，趁着现在时间还早，要不你就去贤妃那里吧。” 朱由检闻言，脸色一红道：“不去，说了今晚陪你的。” “那您这……？” 周皇后娇嫩的小手握住滚热，有些为难道。 朱由检趴在周皇后的耳边，轻声道：“朕教你一个法子。” 半晌后，周皇后从被窝里露出头，紧紧闭着嘴巴，眼中满是娇嗔之意。 与此同时，钱府。 “牧斋公，现在看来，船队是不能在宁远靠岸了？” 袁崇焕一脸忧愁的对钱谦益问道。 后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孙之獬关于对赵率教的封赏问题，被陛下留中了。” “有赵率教在锦州，你和建奴的生意，恐怕是做不下去了。” 袁崇焕却是苦笑道：“牧斋公，现在的局势，岂是我们说停就停的？一旦建奴恼羞成怒，将之前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那可就真的的是人头滚滚了。” 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之前担任辽东巡抚的时候，他可是没少和建奴、蒙古做生意。 现在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钱谦益自然也知道里面的关窍，轻叹一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崇焕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道：“船队可以在盖州卫的梁房口（营口）登陆。” “那里可是要经过登莱地界，一旦被登莱水师碰上，那后果……” 钱谦益有些担忧。 说起来，这些事儿和他关系还真不大，如果有可能，他自然是不愿意掺和这些事的。 袁崇焕语气坚决的说道：“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 “建奴那边已经有些急了，再不给他们答复，后果不堪设想。” “牧斋公，现在朝廷的局势对我们太不利了！” 袁崇焕最后又说了一句。 钱谦益闻言，轻叹一声道：“自今上登基以来，对朝廷各部衙的官员，几乎没有任何的调整。” “上次弹劾内阁，最后也是让陛下借力打力，将孙承宗他们给提了起来。” “以老夫看来，今上是打算延续先帝的方略了。” 袁崇焕也是微微点头道：“看他对魏忠贤的信重，应该就是这样。” “当初……就是想着今上和我东林亲近，等其上位，可以恢复众正盈朝之盛景，现在看来，他为信王时只不过是在伪装，只是想获得我等的支持。” “现在登上大位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袁崇焕的眼中满是怨恨之色。 “元素，慎言！” 钱谦益出言对其劝道。 “牧斋公！我们必须得想办法了，上直卫那边马上就要出征，一旦等其大胜而归，那恐怕又是一个武宗。” 相较于钱谦益，袁崇焕对朝廷的局势，看得要更远。 “武宗？” 钱谦益听到武宗两个字，也是心神一震。 这位爷，当初可是差一点，就成了成祖那样的皇帝。 一旦大明再出现一个太祖、成祖那样手握强兵，手段狠辣的皇帝，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想怎么做？” 钱谦益压低了声音，对其问道。 “必须得给朝廷找点事做，不能让其就这么发展下去。” 袁崇焕低声回道。 钱谦益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元素，说到底我们都还是大明的臣子。” 袁崇焕一怔，旋即笑道：“牧斋公，崇焕自是知道的。” “莫要牵涉太深。” 钱谦益再次交代了一句，然后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袁崇焕见状，起身施礼道：“牧斋公，崇焕告辞。” “元素慢走。” 钱谦益说了一句，亲自将之送出了自己的书房。 离开书房后，袁崇焕在管家钱壮的引领下，通过一道暗门进入了隔壁的宅子。 通过这座宅子的后门，袁崇焕这才算是离开了钱府。 马车缓缓前行，来到南城一条隐蔽的胡同。 马车拐进胡同后，消失在黑夜中。 一座稍显简陋的宅子内。 袁崇焕对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问道：“消息传过去了？” “传过去了，他们会尽快安排。” “那就好，那就好。” 袁崇焕听后，也是松了口气。 黑袍人却是出言说道：“袁大人，你这么做就不怕朝廷侦缉出来后，杀个血流成河吗？” 袁崇焕笑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还是说，你打算向你昔日的同僚出卖我等？” 黑袍人不再说话，起身后径直离开了书房。 袁崇焕走到一幅舆图前，手指点在了南直隶松江府的位置。 嘴里喃喃道：“朝廷最近还是太安稳了。” 第154章 军国大事，朕尽皆托付于卿 翌日。 朱由检一大早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陛下可是要上朝？” 被吵醒的周皇后，睡眼惺忪的对其问道。 “皇后再睡一会儿吧，朕去西苑一趟。” 朱由检一边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一边对周皇后说道。 后者却是从床上起来，亲手为朱由检梳头。 等准备停当后，周皇后对朱由检问道：“陛下可要用膳？” “你自己用吧，朕去西苑再用膳。” 说完后，朱由检就在一大票侍卫的簇拥下，直奔西苑的上直卫而去。 ……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天气也开始升温。 终于到了上直卫要出征的日子。 朱由检依旧是早早的就来到了西苑。 和往日不一样，今天的西苑并没有士卒操练的声音。 相反，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的站在大校场上。 卢象升、曹变蛟等一干上直卫的将领们，此时也都站在点将台下面，等着朱由检的圣驾驾临。 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声，大明天子仪仗，进入了大校场。 朱由检之所以这次带来了全套仪仗，不是显摆，而是出于对将士们的尊重。 走下龙撵，朱由检在方正化，以及一干大汉将军的簇拥下，来到了点将台。 “臣等（卑职）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在卢象升的带领下，校场上的所有人，尽皆单膝跪地，对朱由检施礼道。 “诸将士免礼平身！” 朱由检抬手虚扶。 数百名锦衣校尉，充任人肉喇叭，把朱由检的话传递下去。 等人都起来后，朱由检接着说道：“诸将士，上直卫乃是朕的亲军，你们的军饷、军械、操练，都是我大明最高、最好、最全的！” “这段时间，你们的辛苦，朕也都看在眼里，现在是检验操练成果的时候了！” “此次出征，朕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战而胜之！” “等大军凯旋，朕必不吝赏赐，对于有功将士，朕会在京城，为你们准备宅子，准备婆姨！” “朕会在承天门外，建立一座英烈祠，所有战死将士，都会在英烈祠受我大明香火。” “受伤的将士，朕也会好生安置，绝不会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诸将士！建功立业只在今朝！” 最后，朱由检大声喊道。 对这个时代的军人，你别扯什么民族大义，就说的直白一点，你们去为皇帝老子卖命，皇帝老子会给你们银子、宅子、女子。 若是你们战死了，也不会断了你们的香火，受伤了，也不会让你们没了下场。 有这些东西就足够了。 后世不是常说嘛？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这上直卫的待遇，可不是满饷这么简单了。 等朱由检的话传出去后，整个校场响起了震天的呼喊声。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 巨大的呼喊声，甚至就连宫里都能隐约听到。 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运足丹田之力，大声喊道：“亲军都指挥使卢象升上前！” 卢象升听到后，整理自己身上的盔甲，快步来到了点将台。 见状，校场逐渐的安静下来。 朱由检抽出自己腰间的天子剑，转头看向卢象升。 后者立即单膝跪地。 朱由检将自己的剑身放在对方的肩膀上，朗声道：“卢卿，军国大事，朕尽皆托付于卿，望卿莫负朕望！” “臣卢象升，定不负陛下所托！此战，不成功变成仁！” 卢象升朗声回道。 他从年轻皇帝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浓浓信任。 同时，肩膀上的那柄剑，此时也好似重逾千斤。 朱由检收回自己的长剑，将之交给方正化，然后亲手将卢象升扶起来。 “卢卿，按制度，大军出征需要内官监军，其他人你也都不熟悉，就让老方跟你去吧。” 方正化闻言，当即就是一愣。 随即忙是说道：“皇爷，奴婢还要随侍圣驾呢。”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不是有几个徒弟吗？就让他们留在朕身边就是。” “此战至关重要，你二人要精诚合作，万不可出了岔子，你们可明白？” “臣遵旨！” “奴婢遵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转头对校场的将士大声喊道：“大军开拔！” 随着这道旨意，上直卫各级军官开始发出一道道的军令，大军开始开拔。 朱由检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对卢象升以及曹变蛟等人说道：“此战对朕，对大明都至关重要，诸将要心里有数！” 这一战乃是大明时隔多年，第一次越过长城，对蒙古进行主动打击，胜败着实很重要。 尤其是现在还和税制改革挂钩，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卢象升等诸将士闻言，也都是再次躬身道：“请陛下放心，臣等定奋勇杀敌，壮我军威！” “朕就在这里看着你们，都走吧。” 朱由检对众人摆了摆手道。 等诸将都离开后，一名内侍上前低声道：“皇爷，现在回宫吗？” 朱由检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方正化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奴婢黄永申，是跟在方公公后面学规矩。” 黄永申低声回道。 朱由检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越来越远的军阵。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真的想要效仿武宗御驾亲征。 但现在的局势，却是不允允许他离开京城。 朱由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直到日头高升，他才猛地转身道：“走，起驾回宫！” …… 回到乾清宫，换上一身常服后，朱由检直接躺在了软塌上。 黄永申上前轻声问道：“皇爷，可要用膳？” “嗯，传……” “皇爷！奴婢回来了！” 朱由检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暖阁。 黄永申登时眉头一紧，正要开口训斥，就见朱由检竟是从软塌上站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大红色的身影，火急火燎的冲进了暖阁。 “奴婢王承恩，拜见皇爷！” 来人正是从福建返回的王承恩。 第155章 召见郑芝龙 朱由检亲自上前，将眼眶通红的王承恩给扶了起来。 “你这奴婢，怎的不让人通禀一声？” 朱由检不无埋怨的对其说道。 说到底，皇帝终究是孤家寡人，和其最亲近的并不是家人，而是这些朝夕相伴的内侍。 王承恩看了眼朱由检，声音有些哽咽道：“皇爷瘦了。” “方正化呢？就是这么伺候皇爷的？” “少啰嗦，你怎么不说朕更加见状了呢？” “方正化不在，刚刚被朕支出去监军去了。” 朱由检板着脸对其训斥了一句。 不等王承恩说话，朱由检接着问道：“此行结果如何？” 相比主仆叙旧，这才是正事。 王承恩闻言，笑着对朱由检回道：“皇爷，郑芝龙随奴婢进京了，现在就在宫外。” 朱由检精神一振，忙是吩咐道：“快宣！” 王承恩领命而去。 等其走后，朱由检就在暖阁中来回踱步。 郑芝龙此人，应该说是没有什么野心的。 从他后世千里送人头就可以看出来，这就是一个投机分子。 大明强盛的时候，他会是大明最忠诚的臣子。 大明一旦现出颓势，此人绝对会变节投敌。 对这一点，朱由检还是很清楚的。 就在他正想着该怎么用这个人的时候，王承恩也将其带进了东暖阁。 “臣，郑芝龙恭请陛下圣躬安！” 说着，郑芝龙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朕安，镇海伯平身吧。” 朱由检语气平淡的对其说道。 “臣谢陛下！” 郑芝龙起身后，依旧是低着头，不敢直视朱由检。 后者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笑道：“朕没想到镇海伯竟是这般年轻。” “回陛下，臣是万历二十三年出生，现年二十九了，不年轻了。” 郑芝龙有些紧张的回了一句。 大明立国两百余年，朱家皇帝已经深入人心，就算他是东南最大的海盗，见到朱由检也是难免心生敬畏。 朱由检笑道：“镇海伯不用紧张，就当是聊家常，和朕说说海上的事，说说东南的事儿。” “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芝龙赶紧回道。 朱由检对王承恩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搬来一个锦墩，让郑芝龙坐下。 等其谢恩坐下，朱由检再次开口问道：“镇海伯，关于福建水师，你是怎么打算的？” 郑芝龙显然早就盘算过了，闻言直接回答道：“回陛下，臣麾下现在有大小舰船千余艘，战舰大约有五百余艘，臣打算将所有战舰，全部划入福建水师。” 听到郑芝龙有一千余艘舰船，朱由检也是忍不住暗暗咋舌。 果然不愧是这个时代，全世界最大的私人海上武装，实力果然是雄厚异常。 其实，朱由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期的郑芝龙还没有达到他人生的巅峰。 全盛时期的郑芝龙，麾下三千余艘舰船，二十多万人马。 现在还只是刚刚起步阶段罢了。 朱由检看着他，接着问道：“人员呢？大概有多少人” “回陛下，臣麾下有三万余众，除一些不善战之人外，其余人臣打算都划归福建水师。”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似是玩笑般说道：“这么多舰船，这么多人，朕可是养不起。” 郑芝龙赶紧回道：“陛下放心，福建水师不会花费朝廷一分钱粮。” “嗯，海上贸易的利润，朕也是有些了解的，除月港外，朕会在泉州设立市舶司，用以督饷。” 此话一出，郑芝龙的心里忽然一紧。 朱由检嘴里所说的督饷，实际上就是征税。 郑芝龙以前干的都是一些走私生意，现在想要让其交税，他自然是感到肉疼。 不过，朱由检接下来的话，却是又让他的心情舒缓起来。 “朕会允许你郑家和扶桑进行通商，除了军械之外，其余货物都可以自由贸易。” “臣谢陛下隆恩。” 郑芝龙赶紧施礼道。 眼下，他最大的贸易伙伴就是扶桑。 此次进京的主要目的，也是想要看看朝廷的态度。 现在陛下同意他可以和扶桑贸易，他自是欣喜若狂。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再次开口道：“镇海伯以为，泉州市舶司……” “陛下，臣对朝廷的制度坚决拥护！” “任何人的舰船想要通过泉州出入，都得向市舶司交税！” 郑芝龙义正严词的对朱由检说道。 相比于对扶桑贸易带来的巨大利益，区区一些税收，根本就不算什么。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道：“镇海伯果然是忠贞之士，恪己为国。” “臣当不得陛下夸赞。” 郑芝龙听到皇帝这么说，黝黑的脸色也是忍不住有些泛红。 端起桌案上的茶盏，一口将之喝干，朱由检接着问道：“镇海伯，大伴和你说过了吧？” “朕希望你的船队，能够从南洋等地，大量收购粮食运到大明，朕会加价三成采买。” “陛下，王公公已经说过了，臣在进京之前，就已经名人前往占城等地收购粮食。” “至于加价三成，臣愧不敢当，臣也是大明子民，是陛下的臣子，自当为国效力，为陛分忧。” 郑芝龙神情严肃的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闻言，当即笑道：“好！既然镇海伯这么说，那朕就厚颜收下了，不过该出的银子，朝廷还是要出的，总不能让镇海伯毁家纾难不是？” 郑芝龙听后，赶紧起身道：“陛下言重了，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郑芝龙又接着说道：“陛下，大明现在多地受灾，粮食减产，臣也听闻了一些。” “此次进京，臣为朝廷，为陛下带来了一些贡品，其中就有两样，是一种新粮食，如果能够在大明种植的话，想来可以缓解粮食紧缺的问题。” 郑芝龙说完后，朱由检猛地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激动的问道：“镇海伯此言当真？” 郑芝龙也是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 不过，他还是赶紧回道：“陛下，臣不敢欺君。” “快，拿来给朕看看。” 朱由检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第156章 番薯和洋芋 听见朱由检的吩咐，郑芝龙下意识的就想去取东西，却被王承恩给拦住了。 “镇海伯，你敬献给皇爷的礼物，就在那些马车上吧？” 郑芝龙点头道：“不错。” “咱家去，你在这里陪皇爷说话。” 王承恩说了一句后，就缓缓退出了暖阁。 而此时的朱由检，心绪也逐渐的平静下来，他重新坐到御案后边的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对郑芝龙问道：“镇海伯，你说的两种作物，可是从西洋传过来的？” 郑芝龙忙是回道：“回陛下，这两样作物皆是来自南洋。” “是万历年间，一位叫做陈振龙的秀才，从吕宋带回来的。” 朱由检听后，瞬间就不淡定了，万历年间就进入中国的东西，为什么大明一直没有将之推广开来呢？ 他的心里生出一丝怀疑，对郑芝龙问道：“福建布政使司，种植这种作物的多不多？” “陛下，万历二十一年，福建全省大旱，幸亏有了这番薯，才让许多人活下来，所以福建种植番薯的并不少。”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承恩已经带着几名内侍，还有一位少年，抬着几口箱子走了进来。 “草民郑芝凤拜见陛下！” 郑芝凤在王承恩的示意下，对朱由检大礼参拜道。 后者却是没有功夫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那几口箱子前，亲手将之打开。 速度之快，让黄永申想拦都没拦住。 看到箱子中红皮地瓜，朱由检顿时大喜过望。 果然就是它！ 伸手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朱由检转头对郑芝龙问道：“此物亩产多少？” 不要说这个时代最初始的番薯，就是后世的番薯，他也不知道具体的产量。 郑芝龙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回陛下，具体的产量，臣也不是很清楚。” “皇爷，镇海伯此次北上，还带来几名闽地老农，现在就在殿外。” 王承恩适时地出声秉奏道。 朱由检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得到旨意的王承恩，立即将几名老农带进了暖阁。 几人也是没想到，自己只是随着郑芝龙这个大财主进京一次，竟然见到了皇帝老子。 三人颤颤巍巍的行礼道：“草民……草民……拜见……拜见皇上！” 除了为首那一位看起来年轻一些的，另外两人说的话，朱由检竟是一句都听不懂。 他将目光落在为首那人身上，开口问道：“来，你来告诉朕，这番薯在闽地的亩产量有多少？” 那人有些紧张的，对朱由检回道：“回……回皇上的话……话，这番薯在福建的产量大约有五、六石左右。” “啊？这么多？” 王承恩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朱由检看向他，对其问道：“大伴，小麦的亩产量是多少？” “回皇爷，北地的麦田亩产也就是一石左右，这还是风调雨顺的年间，如果遇上大灾，产量还会更低。” 王承恩说完后，那名年轻一些的农户也出言道：“皇……皇上，这番薯耐旱，不用怎么打理，比稻谷等物的产量高出许多。” 朱由检看向他，对其抬了抬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又对一直跪在那里的郑芝凤说道：“你叫郑芝凤？镇海伯的兄弟？” 郑芝龙忙是回道：“陛下，这是臣的三弟，此次随臣进京，也是想见见世面。” “起来吧。” 朱由检吩咐一声，然后对那名年轻农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草民叫陈经纶。” “陛下，他就是陈振龙的儿子，番薯和洋芋就是他们父子从吕宋带回来的。” 郑芝龙向朱由检解释了一句。 后者闻言，眉头一挑道：“卿和乃父有大功于社稷！” “草民……草民……愧不敢当！” 陈经纶闻言，忙是跪倒在地道。 朱由检却是笑道：“当得，怎么当不得？这两样作物如果能够在大明推广开来，定会活人无数。” “传朕旨意，封陈经纶为锦衣卫世袭百户。” “啊？” 陈经纶顿时傻眼了。 王承恩则是赶紧躬身道：“奴婢遵旨！” 朱由检又打开一口箱子，见开面果然是黄澄澄的土豆，虽然个头相比后世小了一些，但外观却是没有什么改变。 只是，箱中的土豆大部分都已经发芽了，不能食用，让朱由检有些可惜。 他转头对郑芝龙问道：“镇海伯，这番薯和洋芋你可曾带了种子进京？” “陛下，臣带了，现在都养在木盆中，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郑芝龙说完后，朱由检顿时大喜，朗声道：“镇海伯这件事做的不错，朕心甚慰！” “卿可有孩子？” 郑芝龙听到这句话，心里和明镜似的，陛下这是打算封赏自己了，忙是说道：“回陛下，臣有一子，名曰郑森，现……现居于扶桑。” “哦？多大了？” 听到郑森这个名字，朱由检顿时眼睛一亮。 相比起郑芝龙这个父亲，郑森可是大明的忠臣良将。 对了，这郑森还有一个名字，叫郑成功。 郑芝龙赶紧回道：“陛下，犬子今年四岁了。” “命其进京吧，等朕的太子降生，让他给太子做个伴读，如何？” 闻言，郑芝龙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跪倒在地道：“臣谢陛下隆恩！” 太子伴读，那是什么？ 只要不出意外，这绝对是太子心腹，也是以后大明皇帝的心腹。 郑芝龙没想到，只是区区一些番薯和洋芋，竟是给郑家带来了两代富贵。 朱由检又看向郑芝凤，笑道：“郑芝凤，愿不愿意去锦衣卫？” 郑芝龙闻言，赶紧给自己三弟使眼色。 后者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拱手道：“陛下，臣想参加武举。” “你……！” 郑芝龙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气急。 狗日的！ 直接进锦衣卫做官不好吗？ 非得去参加劳什子的武举，你是那块料吗？ 朱由检倒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可曾参加福建的武科乡试？” 郑芝凤登时不说话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己大哥。 第157章 推广新式作物 郑芝龙却是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朱由检哈哈大笑道：“罢了，既然你有这个心气儿，那就去国子监荫个监生，准备参加武举吧。” 像是郑芝凤这种情况，按照朝廷法度，是不能参加会试的。 但如果是余荫国子监监生的话，就可以直接参加会试了。 听到朱由检开恩，郑芝龙和郑芝凤两人齐齐施礼道：“臣（学生）谢陛下！” 封赏完郑氏兄弟，朱由检又对王承恩吩咐道：“宣内阁诸臣。” 关于番薯和洋芋的推广，必须得让内阁加大力度。 按照番薯的习性，以及亩产量，如果能够将之推广开来，绝对可以大大缓解大明粮食短缺的问题。 稍顷，内阁诸臣就来到了东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 以温体仁为首的几人，齐齐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当然，他们也注意到了郑芝龙和陈经纶他们。 朱由检抬了抬手，对几人说道：“都起来吧。” “诸卿，都看看那两口箱子，看认不认识。” 朱由检对几位内阁大臣招呼道。 几人一看，登时都是心下了然。 徐光启转身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不知是何人为陛下献上番薯和洋芋？” 朱由检闻言，眉头一挑，看了几位阁臣一眼，见几人皆是没有任何的异常反应，心里也明白了，这几人应该都是见过这东西的。 “徐卿，你见过这个？” “陛下，这两种作物是来自西洋，不只是番薯和洋芋，还有番麦，我大明皆由种植。” 徐光启回道。 “番麦？” 朱由检皱眉嘀咕了一句。 徐光启正欲开口解释，就听黄永申开口：“徐阁老，可是果实呈金黄色，状如半尺棍棒之物？” 徐光启有些不确定的回道：“差不多。” 朱由检这下子更懵了，合着你们都知道，就朕一个人不知道。 黄永申对朱由检躬身道：“皇爷，光禄寺那边好像就有这东西。” “去！取来让徐卿他们都看看。” 朱由检对其吩咐了一句。 等黄永申走后，朱由检又对几人问道：“既然诸卿都知道这几种西洋作物，那它们的产量，你们也都知道了？” “回陛下，番薯、洋芋和番麦的产量确实是要高于小麦和稻谷，而且还耐旱，不挑地，但口味上却是要差不少，所以百姓们一般都不愿意种植。” 徐光启对朱由检解释道。 对这个说法，朱由检却是有些不认同。 什么口感差？ 口感再差，总能让人填饱肚子吧？ 山陕旱了多少年了？ 但凡要是能吃饱，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造反吧？ 朱由检看向温体仁，对其问道：“首辅，你说说，这些新式作物为什么没有推广起来。” 温体仁略一沉吟，这才拱手道：“陛下，臣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得罪不少人，还请陛下见谅。” 朱由检眼睛微眯，语气平淡道：“如果害怕得罪人，那还做什么阁臣？” 在场所有人听到朱由检这番话，皆是心心里一凛。 温体仁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绪，这才回答道：“陛下，土地上种什么东西，有时候不是百姓们说了算的。” “对于拥有土地最多的那些人来说，种植稻谷、小麦、桑树、茶树，显然要比种植番薯和洋芋、番麦收益更大。” “而且，这些西洋作物进入我大明后，无论是朝廷，还是各地布政使司，对其都不是很看重，朝廷也没有花大力气去推广，这才让这些西洋作物没有遍布大明。” 温体仁说完后，朱由检声音有些清冷的说道：“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如果这些高产作物，真的遍布大明，百姓们不再忍饥挨饿，粮食价格会大幅度下滑，进而使得土地价格下降，这才是主要原因吧？” 朱由检此话一出，几位内阁辅臣尽皆沉默不语。 郑芝龙他们几个则是恍然大悟。 原来，番薯的推广这件事还有这么复杂的原因？ 东暖阁内变得安静下来。 黄永申正好也回来了。 朱由检一打眼，就认出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原来，这所谓的番麦就是后世的玉米。 没想到，玉米这个东西，竟然也已经流入了大明。 “皇爷，这就是番麦。” 黄永申躬身，双手将玉米递给朱由检。 后者接过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揪下一个玉米粒塞进嘴里，咀嚼过后，将之放在了桌案上。 “郭允厚！” 朱由检忽然开口喊道。 “臣在。” “户部招募一些各地有经验的老农，在山东、宣大、陕西推广这三样作物。” “臣遵旨！” “陈经纶！” “草……臣在。” “朕在北直隶的皇庄，全部种植这三类作物，这件事朕就交个你负责了。” “臣遵旨！” 陈经纶也是赶紧答应了一句。 顿了顿，朱由检又对内阁诸臣叮嘱道：“此事，朕会命厂卫严密监察，谁敢阴奉阳违，阻挠朝廷政令，朕决不轻饶！” “臣等不敢！” 众人皆是躬身。 “那这件事就先这样。” “黄永申，带陈经纶他们下去吧。” 朱由检说了一句。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这才为几位内阁辅臣介绍道：“诸卿，这位是朕刚刚册封的大明镇海伯，福建泉州郑芝龙。” “一官见过诸位大人。” “见过镇海伯。” 双方见礼后，朱由检接着说道：“镇海伯已经接受大明招安，手下的船队也将组建成为福建水师。” “此外，朕还会在宁波，以原福建总兵俞咨皋为班底，组建宁波水师，在登莱，扩充登莱水师。” 朱由检话音一落，郭允厚就站了出来。 “陛下，不知三支水师的开支，从哪里筹措？” “张嘴银子，闭嘴银子！朕看你早晚死在银子身上！” 朱由检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郭允厚却是神情严肃道：“陛下，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臣也是职责所在。” “福建水师的军饷、钱粮由镇海伯自筹。” “另外两支水师，挂在御马监，乃是皇家水师，一应钱粮，朕自己想办法。” 第158章 大明皇家水师 听朱由检这么说，郭允厚松了口气，只要不让自己出银子就好。 他是这边，巴不得将大明所有军队，都挂在御马监之下，但身为兵部尚书的袁可立却是不干了。 上直卫，一直数万人的大军，已经被皇帝掌控。 如果三支水师再脱离兵部，那兵部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陛下，水师毕竟是国家的军队，由內帑出钱总是不合适，臣建议还是由户部和兵部来筹措这笔银子。” 等袁可立说完后，朱由检看着他说道：“袁卿，水师各类舰船的造价可是不低，还要招募大量的水手，这又是一大笔开支。” “更不要说还有各类军械的置办，日常对舰船的维护等等，水师说是吞金兽，可是一点都不夸张，你确定要让户部和兵部来筹措钱粮？” “臣……” “袁阁老，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可立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允厚就面色不善的对其质问道。 身为内阁次辅的韩爌，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郭部堂，袁阁老说的有道理，水师乃是朝廷的水师，哪有让內帑出银子的道理？” 郭允厚还想再说什么，朱由检却是说道：“好了，登莱水师就划到兵部之下，宁波水师毕竟需要重新建立，就由朕的內帑来负责吧。” 朱由检刚才就是以退为进，他可是没想过真的掌控两支水师。 不说别的，单单就是花费，他就受不了。 而之所以他要把宁波水师握在手里，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这件事说定后，朱由检也没有再留他们。 等内阁诸臣离开后，朱由检又对王承恩吩咐道：“给镇海伯在京里寻一处宅子，当做镇海伯府，以后进京也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臣遵旨！” “臣谢陛下圣恩！” 郑芝龙也是赶紧对朱由检致谢道。 等他们都走了，朱由检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旋即，他又想起一个人来。 俞咨皋呢？ 今日为什么没有见到他？ 等到了天擦黑，王承恩回来后，朱由检对其问道：“大伴，都安顿下了？” “回皇爷，都安顿下了，臣寻了一处晋商案犯官的宅子，把镇海伯他们安顿下了。” 王承恩低声回道。 “嗯。” “对了，你来信不是说俞咨皋也进京了吗？今日怎么没有见其陛见？” “皇爷，俞总兵并没有随臣一起进京，而是在宁波登岸了，说是要看看宁波的备倭情况，等面圣时也好有的放矢。”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道：“果然不愧是俞大猷的儿子。” “皇爷，您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用膳了？” 王承恩已经重新回到了之前伴驾的状态。 朱由检点头道：“今晚就吃那个什么番薯，还有那个番……什么名字，以后叫玉米。” “算了，光禄寺也弄不出什么好饭食来，还是去安喜宫吧。” “安喜宫？”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朕新纳了一位妃子。” 朱由检说了一句，就起身向着乾清宫而去。 圣驾来到安喜宫，窦美仪也是一脸惊喜的迎了出来。 自从自己搬到这里以后，皇上可是很少来她这里。 “臣妾拜见陛下。” 窦美仪盈盈下拜道。 朱由检伸手将之扶起来，笑道：“今日朕在你这里用膳。” “那臣妾这就去准备。” 窦美仪赶紧回道。 “朕这里还有一些稀罕东西，你做了朕尝尝。” 说着，朱由检一指黄永申怀里抱着的番薯。 窦美仪一看，有些迟疑道：“陛下，臣妾没见过这个……这个……” “番薯。” 朱由检向其介绍道。 “臣妾没见过这个番薯，怕是做不好。” 窦美仪有些担忧道。 没关系，朕教你。” 朱由检说着，就随窦美仪来到了偏院的小厨房。 王承恩低声道：“皇爷，君子远庖厨。” “你懂个什么？”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 “贤妃，等会而你就将这番薯去皮，切成大块，和大米放进水里一起煮熟就行。” 朱由检对已经撸起袖子的窦美仪指点道。 后者点了点头，就开始按照朱由检说的开始做起来。 “陛下，要不您先去等会儿？这里油烟太大了。” 窦美仪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朱由检说道。 朱由检此时正欣赏窦美仪丰腴的背影，哪里会同意离开，闻言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你忙你的。” 窦美仪做饭的时候，总感觉有一道火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也许是小厨房的温度有些高，不一会儿，窦美仪的俏脸就变得越来越红。 好在有几名宫人帮忙，几道小菜很快就做好了。 窦美仪又看了看另一口锅里的米粥，一打开锅盖，一股香甜之气就钻进了几人的鼻中。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朱由检凑过去一看，由衷的说道。 “陛下，应该熟了吧？” 窦美仪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熟了，盛出来吧，可以用膳了。” 朱由检对窦美仪说了一句，然后就出了小厨房。 稍顷，四个小菜，两碗地瓜粥就被摆在了安喜宫的暖阁中。 “朕尝尝贤妃的手艺。” 挥手让伺候的宫人们退下，朱由检抄起桌子上的筷子，笑着对窦美仪说道。 后者亲自给朱由检布菜，然后有些忐忑的看着朱由检，生怕不合对方的口味。 吃了一口凉拌荠菜丝，朱由检点头赞叹道：“不错，你也别忙活了，陪朕一起吃。” 朱由检招呼完后，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米粥。 仔细的感受了一番嘴里的口感，以及味道，心里暗道：“虽然不如后世的改良品种，但味道也不算差。” “贤妃，尝尝这个番薯粥。” 朱由检再次对窦美仪招呼道。 后者应了一声，也是小心翼翼尝了一口，顿时，她那双美眸猛的一亮。 “陛下，这番薯竟然是甜的？” 窦美仪有些不可置信道。 “此物味道还行，只是不能多吃，不然胃里会发酸。” 朱由检想起前世幼时的经历，对窦美仪说道。 用过晚膳后，窦美仪有些羞答答的问道：“陛下今晚要宿在这里吗？” 第159章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朱由检点头道：“嗯，朕今晚就睡在这里了。” “那臣妾现在就去准备。” 窦美仪说着，就走出暖阁。 朱由检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浑身香喷喷的窦美仪，就穿着一件粉色的纱衣走了进来。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书册，看了一眼窦美仪，佯怒道：“你去沐浴怎么不叫朕一声？” “啊？” 闻言，窦美仪的神情一怔。 “准备热水，朕也要沐浴。” 朱由检对跟在身后的宫人吩咐道。 “奴婢遵旨！” 安喜宫毕竟是当初万贵妃的寝宫，一应设施直逼坤宁宫。 一间宽敞的浴堂内，用白色汉白玉砌出一个巨大的浴池。 数道喷水口，源源不断的流出热水。 浴堂内水汽蒸腾。 朱由检在窦美仪的伺候下，脱下衣衫，缓缓走进水池中，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声。 闭上眼睛，靠在光滑的玉石上，朱由检顿觉有些昏昏欲睡。 一只柔软的玉手，在朱由检的后背开始摩挲起来。 “下来和朕一起泡一泡。” 朱由检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下一刻，一片滑腻就依偎在了朱由检的怀里。 白居易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没错，就是这个调调。 …… 与此同时。 文渊阁。 今晚正好轮到郭允厚和袁可立当值。 两人围着火炉烤着火，郭允厚对袁可立问道：“袁阁老，今日你不应该把水师放在兵部的。” 袁可立苦笑道：“袁某也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但袁某毕竟现在是兵部尚书。” 郭允厚闻言，轻叹一声道：“看着吧，陛下以后绝对会恢复五军都督府职权的。” 袁可立轻声道：“袁某也知道，其实把统兵作战的权利，还给五军都督府也没什么，只是大明这些勋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郭允厚闻言，竟是笑了。 “袁阁老，你是兵部尚书，上直卫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吗？” 袁可立点头，忽的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虎贲左卫那些……？” “等着吧，当日陛下让勋戚子弟进入上直卫，难道只是让他们宿卫宫廷？” 郭允厚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袁可立缓缓点头道：“老了，终究是老了，竟是没看出来陛下的谋算。” “一帮子年轻人，在战场上立下功勋，再有深厚的家势，等他们继承爵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入五军都督府了。” 郭允厚说到最后，也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如果朱由检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由衷的为郭允厚竖个大拇哥。 “真要是到了那一天，袁某就是背上一身骂名又有何妨？” 袁可立语气坚决的说道。 郭允厚却是苦笑道：“咱们谁骂名更盛还两说呢。” 袁可立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郭允厚却是起身道：“大军刚刚开拔，不会有军报传过来的，袁阁老也去休息休息吧。” 说完，郭允厚就离开了火炉旁。 袁可立则是看着火炉中的火舌，不知在想着什么。 翌日。 朱由检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对精神焕发的窦美仪说道：“弄点粥，再弄点小咸菜就行了。” 窦美仪笑道：“哎呦，我的陛下，都准备好了，就等您起床了。” 用过早膳后，朱由检也没有在安喜宫逗留，带着人就去了乾清宫。 大军出征，他也是有些心绪不宁。 一路走过来，朱由检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一进入暖阁，他就脱去了身上的皮裘，对黄永申问道：“方正化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皇爷，还没有。” 一旁的王承恩开解道：“皇爷，大军昨日刚刚离京，想必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抵达宣府。”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对其问道：“眼下我大明造船厂还是工部在管理吗？” 王承恩想了想道：“回皇爷，是工部的督水司在掌管。” “宣徐光启和这个督水司的郎中，朕有事要问问他们。” “臣遵旨！” 不一会儿，徐光启和一个小老头儿就来到了暖阁。 “臣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两人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免了，坐吧。” 朱由检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对两人说道。 “谢陛下！” “徐卿，我大明的造船厂现在是什么情况？” 徐光启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我大明的造船厂，在世宗皇帝后，就全部合并到了清江都造船厂，下辖四大总厂，十八分厂。” “具体的情况，还是让周一龙周郎中为陛下介绍吧。” 徐光启说完后，那小老头儿就站了起来，躬身道：“臣督水司郎中周一龙见过陛下。” “你给朕说说这个清江督造船厂。” “陛下，部堂大人说的是神宗皇帝之前，那臣就从万历四十年以后，向陛下介绍一下。” “万历四十年以后，清江督造船厂就分成了东西两厅。” “东厅下辖山东、南京两个总厂，设淮安船政同知，西厅下辖直隶、凤阳两造船厂，设扬州船政同知。” “这两……” “停！” 周一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抬手打断了。 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眼下大明是不是能够建造远洋舰船，船只的质量怎么样？战斗力如何？各类舰船的造价又是多少。 周一龙一愣，朱由检就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回陛下，清江督造船厂现在每年可以造船六百余艘，制造遮洋海船也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听到六百余艘这个数字，朱由检顿时皱起了眉头。 眼下大明并没有官方的出海贸易，也没有组建新的水师，单单是漕运，用的了这么多舰船？ “造船厂是不是将舰船卖给那些海商，以及东南的士绅了？” 朱由检眼睛微眯，对其问道。 周一龙见状，心里也是一突突，不过还是答道：“回陛下，自隆庆年后，穆宗皇帝允许商贾往来海上，这造船厂就开始为私人制造一些舰船，但也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都是划拨给沿海一些州府，或者是漕运衙门了。” 第160章 朱由检的两手准备 听完周一龙的介绍后，朱由检又问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三宝太监当年下西洋，船队的主战舰船乃是大宝船吧？清江督造船厂也能建造吗？” 听到朱由检这么问，周一龙和徐光启两人皆是有些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徐光启答道：“陛下，宪宗时期，当时的兵部尚书刘大夏将宝船的图纸，以及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海图，全部付之一炬，自那以后，大明就没有再建造过大宝船。” “荒唐！” “他为什么要烧掉舰船的图纸和海图？” 朱由检对这些事儿，还真不是很清楚。 前身一根绳儿，原本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而他前世呢？一直以为是海禁，以及满清的原因，以至于宝船的制造工艺失传。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原因。 徐光启有些惋惜的说道：“当时刘尚书是因为下西洋花费巨大，而宪宗皇帝又有下西洋的想法，这才烧毁了舰船的图纸和海图。” “胡扯！” 朱由检闻言，顿时大怒。 狗屁的花费巨大。 大明在太祖时期禁海，是因为海盗和倭寇的原因。 但在拥有了郑和船队之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海盗敢招惹大明？ 后来之所以禁海，完全就因为仁宗和宣宗向文官妥协造成的。 朱由检脸色不善的看着两人，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什么花费巨大？不过就是成祖皇帝吃了独食，海贸的巨大利润全部入了皇家，但又严令民间片帆不得下海，让有些人眼红了，是不是？” 朱由检此话一出，徐光启和周一龙尽皆色变。 这其中的关窍，其实不只是朱由检，英宗、宪宗都很清楚，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想要下西洋的原因。 但最后，这两个皇帝，一个成了瓦剌留学生，一个成了大龄妇女爱好者，谁也没得了好。 徐光启不想让朱由检接着说下去，赶紧岔开话题道：“陛下，朝廷如果想要再次建造海船，可以从福建抽调工匠，重新启用南京的龙江造船厂。” “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舰队，大部分顶尖海船都是在那里制造的。” 朱由检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徐光启和周一龙两人闻言，如蒙大赦，躬身施礼后，缓缓退出了暖阁。 朱由检起身，在暖阁中来回踱步，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半晌后，朱由检对一脸担忧的王承恩吩咐道：“大伴，传旨俞咨皋，命其火速进京。” 在朱由检的印象中，眼下大明可是不止一个郑芝龙，还有许心素、李魁奇等人。 这些人也都是海上讨生活的强人，虽然实力和郑芝龙有些差距，但也相差不大，如果朝廷能够将这些人全部剿灭，那他们的舰船不就是大明的了吗？ 至于说招安这些人？ 还是算了吧，历史上这些人不是没有接受过招安，但最后又都复叛。 人家郑芝龙好歹是在一根绳儿驾崩后，在南明看不到希望，才投靠了满清，这些人是什么？ 所以朱由检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招安这些人， 之所以招募郑芝龙，一是大明现在没有实力剿灭对方，另一方面也是看在未来的国姓爷面子上。 等郑成功长起来后，朱由检就打算让郑芝龙在京养老了。 想了想，朱由检又对黄永申吩咐道：“传旨熊文灿，命其在福建招募一批造船工匠，将之送到南京。” “奴婢遵旨！” 黄永申答应一声，也是走出了暖阁。 朱由检为了以防万一，也是做了两手准备。 与此同时。 尚在宁波的俞咨皋，正在和福建另一位海商许心素，商议着宁波水师的事情。 “总兵，小人愿意追随大人，从福建迁到就宁波，小人麾下的人手，舰船也都可以划拨到宁波水师之下。” 同样是海商，还都是主要经营大明和扶桑的走私贸易，许心素和郑芝龙自然是天生的对头。 俞咨皋闻言，看了他一眼道：“郑芝龙已经是大明的镇海伯，福建水师提督，就连福建总兵的人选，陛下也许其举荐。” “这样的情况下，你和你的船队，确实不适合再留在福建。” “不过，你能不能加入宁波水师，还需要得到陛下的首肯。” 俞咨皋说完后，就继续沿着海滩向前走去。 许心素忙是追上去，言辞恳切道：“总兵，现在只有您能够救我了！” “而且宁波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就算是加上您从福建带过来的人手，以及舰船，和郑芝龙比起来，也是相去甚远。” “如果总兵能够接纳小人，小人愿意帮助总兵招安海上各方势力。” 俞咨皋闻言，明显心动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不是自己一个小小总兵可以决定的。 他有些为难的说道：“许心素，本官只能保证将你的想法，秉奏圣上，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本官做不了主。” “小人多谢总兵大人。” …… 让我们将目光转向遥远的辽东。 辽东经略王之臣，也接到了朱由检的旨意。 在场的还有辽东巡抚毕自肃。 两人将宣旨太监送去休息后，这才开始商议起，关于牵制建奴的事。 “王督师，这件事你怎么看？” 毕自肃神情有些凝重的对王之臣问道。 后者捋须道：“如果是按本官的意思，自然是紧守锦州，以及周围几座城池，但如果这样一来，又不能起到牵制建奴的作用，本官现在也有些为难。” 毕自肃点头道：“督师说的不错，眼下最稳妥的就是紧守宁锦防线，但朝廷的旨意却是不能不听。” 王之臣越想越是烦躁，最后更是愤愤的说道：“也不知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竟然要联合蒙古诸部，共同讨伐察哈尔。” “这不是和前宋联金抗辽一样吗？最后白白便宜了蒙古人，万一漠南蒙古再统一起来，那我大明可就真的危险了。” “督师慎言！” 毕自肃听到他这么说，赶紧出言提醒道。 这是你一个辽东经略能说的吗？ 第161章 王之臣和毕自肃的打算 王之臣经其提醒后，也是醒悟过来，不再多说。 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暗暗思索该怎么牵制建奴。 片刻后，毕自肃忽然惊呼道：“督师，有办法了！” 王之臣闻言，也是一脸惊喜的看向他，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毕巡抚有何良策？还请速速道来。” 毕自肃走到正堂内一幅巨大的舆图前，眼神快速扫过辽东每一处，最后将自己手指按在辽河以西，转头对王之臣说道：“督师，这里！” 王之臣此时也走到了舆图前，看着舆图上的字迹，轻声道：“多罗特部？” 毕自肃点头道：“不错，就是多罗特部，他们的台吉拱兔对大明向来恭顺，可以说是蒙古最恭顺者，且多罗特部本就是林丹汗留下阻挡建奴的，实力很是不俗。” “如果我们能够和他们联手，那阻挡建奴西进就不是问题了。” 王之臣闻言，也是开始思索起来。 半晌后，他苦笑道：“前段时间，这拱兔倒是派出使者来过本官这里。” “哦？” 毕自肃听后，看向了王之臣。 “拱兔的意思想要在锦州大福堡，与我大明开展互市，他们愿意用牛羊、战马向我大明换取茶叶、粮食等物。” 王之臣说完后，毕自肃忙是问道：“那督师是怎么答复的？” “这种事，没有朝廷的旨意，本官敢做吗？” 王之臣说完后，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毕自肃接着又说道：“以前的时候，朝廷不允许和蒙古进行贸易，但现在看来，今上是打算改弦更张了，或许多罗特部请求互市会得到朝廷允准呢。” “这样，我们现在就派人去联络拱兔，邀请其前往锦州。” 毕自肃对王之臣建议道。 后者闻言，有些迟疑起来。 “督师，时间紧急，容不得我们多想了，我大明以及蒙古诸部的动作，是瞒不了多久的，建奴一旦获得消息，绝对不会坐视。” 毕自肃见其不表态，再次对其催促道。 王之臣看向他，开口问道：“毕巡抚，你刚才也说了，这多罗特部乃是林丹汗留在这里防备建奴的。” “如果他知道，我大明联合蒙古诸部，打算对林丹汗下手，你说他是帮我们牵制建奴，还是和建奴一起西进？” 毕自肃听后，不由提高了嗓音道：“无论他是做出什么选择，我们总要试一试，这是眼下风险最小的办法。” 王之臣略一沉吟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商定后，立即派人去联络多罗特部的台吉拱兔。 而另一边，作为先锋的虎贲左卫，经过一个昼夜的行军，也已经抵达了宣府。 “哎呦！我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徐允祯疼的龇牙咧嘴，大声嚷嚷道。 但周围所有人，缺都没有搭理他。 不只是他，就是其余大部分人，此时也都累坏了。 最前边的曹变蛟转头，面无表情道：“这是战前最后一次长途行军，如果你撑不下来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回京去。” 徐允祯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曹变蛟将目光移开，对身边的虎贲左卫指挥同知吩咐道：“曹钦，派人去通知宣府方面。” “是，大人。” 曹钦答应一声，对自己的亲兵一挥手。 曹变蛟勒住马缰，抬手大声喊道：“全军下马！原地休整！”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五千多人纷纷下马。 徐允祯从马上下来，直接躺在了地上。 徐家的家丁徐盛，上前低声问道：“小公爷，吃点动心吧。” 说着，徐盛从自己马兜里取出数块肉干，递给徐允祯。 坐在不远处的张世泽见状，不客气道：“姓徐的，弟兄们都没吃饭，你自己就先吃上了？” 徐允祯听后，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肉干，回怼道：“你们自己不准备就饿着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徐允祯还是把手里肉干塞给了徐盛。 曹变蛟就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也是暗暗点头。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孙承宗、孙传庭等人尽皆乘马赶到了宣府南门。 看到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曹变蛟心情瞬间激动起来。 不过，想起自己的身份，曹变蛟还是先对孙承宗等人拱手道：“上直卫指挥同知曹变蛟，见过孙阁老，见过诸位大人。” “小曹将军，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孙承宗看了眼路边草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兵士，对曹变蛟问道。 后者拱手道：“阁老，指挥使命我等为先锋，为大军开路。” “嗯。” 孙承宗答应一声，转头看向孙传庭。 孙传庭会意，踏前一步道：“本督已经为大军准备好营帐，小曹将军的麾下，现在就可以归营了。” “曹钦！” “下官在！” “带着兄弟们归营！” 曹变蛟对身后的曹钦吩咐道。 “下官领命！” 军令下达，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原本还躺在地上的众多士卒，全部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并迅速的列队。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孙承宗，还是其他人脸色皆是舒缓下来。 孙传庭转头对身侧一名将军笑道：“忠果，看来小曹将军还是能担当大任的。” 这位将军身着铠甲，浑身上下弥散着彪悍的气息。 闻言，扯了扯嘴角道：“总制大人谬赞了。” 说完后，他又走到曹变蛟面前，眼神一瞪，厉声道：“你就是这么练兵的？” 曹变蛟脖子一缩，但还是梗着头道：“曹总兵，这是我上直卫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小兔崽子，老子看你是欠收拾了。” 说着，这位曹将军抬脚就踹在了曹变蛟的身上。 “叔父！” 曹变蛟大声喊了一句。 没错，这位彪悍至极的将军，正是后来声震山陕的大曹将军，曹文诏。 最前边的徐允祯、张世泽他们这些人看到这一幕，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哄然大笑起来。 “曹总兵！” 孙传庭赶紧喊了一句。 曹文诏此时也反应过来，这个场合绝对不是教育自己侄子的时机。 第162章 叔侄重逢 曹变蛟将军务交给曹钦后，就带着张世泽、巩永固等几人，随着自己的叔父进了宣府城。 巡抚衙门内。 孙承宗对曹变蛟问道：“小曹将军，此次上直卫可是全员都北上了？” 后者赶紧拱手道：“回阁老的话，上直十二卫，满编六万七千余人，初幼军营外，此次全部北山参战。” 孙承宗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对孙传庭道：“伯雅，大军出征所需的一应钱粮，可是都交给你了。” “阁老放心，传庭已经准备好了。” 孙传庭笑着回道。 有从那些犯官、商贾、士绅家里抄出来的物资，供应七万人，完全足够了。 就是加上一万多匹战马也够了。 孙承宗又转头对众人说道：“既如此，那今日就到这里，都各自准备去吧。” 将目光落在曹文诏和曹变蛟的身上，孙承宗的神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们叔侄也去叙叙旧吧。” 两人齐齐躬身道：“谢阁老。” 叔侄两人离开巡抚衙门，骑上各自的战马就向着城外的军营而去。 路上，曹变蛟一脸严肃的对自己叔父叮嘱道：“叔父，我怎么说现在也是朝廷从二品武将，等会儿您得给我几分面子。” 曹文诏瞪了他一眼道：“你是得天之幸，从一名小小的百户官，一步成为都指挥同知，这也就是在上直卫，不然满朝文武的口水就能淹死你。” 闻言，曹变蛟洋洋得意道：“那没办法，谁让当今陛下慧眼识珠呢。” “少在那里自鸣得意，此战我们都不会参加，只有你们上直卫七万人参战，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曹家就是灭顶之灾。” 曹文诏压低了声音，对曹变蛟警告道。 “叔父放心，小侄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曹变蛟自然知道此战的重要性。 尤其是临出京之前，朱由检也反复交代过，他自是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叔侄俩说话的功夫，就来到了宣府城下的军营。 曹变蛟一行人乘马直入营内。 看着有条不紊的军营，曹文诏暗暗点头。 “叔父，怎么样？虎贲左卫还行吧？” 曹变蛟有些自得的说道。 “治军为严，你要学的还很多。” 到底是自家子侄，曹文诏虽是心里很是满意，但还是板着脸说道。 曹变蛟却是有些不服气道：“叔父，我等乃是武人，只要能够大胜仗就行，别的就不必不管的那么紧了。” “陛下都说武人就要有武人的性格，跋扈一些也没什……” “住嘴！” 曹文诏不等曹变蛟的话说完，就厉声对其斥责道。 这还不够，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跟在曹变蛟身后，强忍笑意的巩永固他们几个，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曹变蛟回头看了眼巩永固几个，没好气道：“想笑就笑，看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 “哈哈哈！” 闻言，巩永固和张世泽他们几个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大笑不止。 引得营内其他人频频侧目。 而就在这个时候，曹钦也带着数名军官走了过来。 “大帅，同知大人，大帐已经收拾好了。” 曹钦对曹文诏叔侄施礼道。 他本就是跟随曹文诏，从辽东一路杀上来的，自然是认识对方的。 曹文诏没有说话，这里毕竟是人家虎贲左卫的营地，他一个大同总兵官，贸然出声绝对会犯忌讳。 曹变蛟点了点头道：“带路。” 一行人来到大帐，卢象升不在，曹变蛟当仁不让的坐到了首位。 “曹钦！” “下官在！” “粮草可曾送到？” 曹变蛟神情严肃的对其问道。 “回大人，孙总制已经命人送过来了。” 曹钦回道。 “那就埋锅造饭，然后让兄弟们都休息去，这两天大家也都辛苦了。” “下官遵命！” 曹钦答应一声后，就转身离开了大帐。 曹文诏对曹变蛟说道：“曹钦乃是一员虎将，你可不要埋没了。” 后者点头道：“叔父放心，我省的。” 说完后，他对巩永固几人招了招手，等其走到自己和曹文诏面前。 他指着为首的巩永固，为曹文诏介绍道：“叔父，小侄为您介绍一下，这为是乐安公主的驸马巩永固。” “这位是英国公府小公爷张世泽。” “这位是定国公府世子徐允祯。” “这位是新城侯世子王国兴。” 从曹变蛟介绍巩永固的时候，曹文诏就已经站了起来。 他有些埋怨的瞪了自己侄子一眼，然后对几人拱手道：“大同总兵曹文诏见过……” “叔父，他们都是我虎贲左卫先锋营的普通一卒，您见什么礼？” 曹变蛟有些不满的出言阻止自家叔父。 巩永固几人闻言，忙是躬身道：“卑职等见过曹总兵！” 他们这些人，谁没被曹变蛟收拾过？ 要不然也不会见其出糗那么开心了。 你现在受了他叔父一礼，等回头这狗日的非得再收拾自己这些人不可，他可不管你是这个公还是那个侯。 曹文诏见状，有些意外的看了曹变蛟一眼，感叹道：“你果然是长大了。” 到了此时，他这才真的感受到，昔日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家伙，已经是一军之主了。 曹变蛟满意的对巩永固几人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滚蛋吧。” 巩永固几人再次拱手，这才退出了大帐。 等大帐内只剩叔侄两人，曹文诏这才对曹变蛟问道：“你的营里怎么还有这么四位？” “四位？” “叔父有所不知，虎贲左卫有四十五位勋戚子弟，不然我也不会以都指挥同知的身份，亲领虎贲左卫指挥使了。” 曹变蛟说完后，曹文诏的眉头就不由的皱了起来。 “小子，这些人可是不好管教，你可要谨慎一些。” 曹文诏压低声音，对自己侄子叮嘱道。 曹变蛟却是不在意道：“有什么不好管教的？谁不听喝，打一顿就好了。” “你……！” 曹文诏顿时气急，这不是让他曹家得罪整个勋戚集团吗？ 第163章 战前的谋划 曹变蛟见自己叔父真的急了，也是赶紧收敛起混不吝的神情，脸色一正，接着说道：“叔父放心，虎贲左卫操练的时候，陛下也经常参加，这些都是陛下要求的。” “陛下也参加操练？” 曹文诏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大明也就前两代君王，以及后来的武宗，对兵事感兴趣，当今陛下竟是亲自和大军一起操练，这是要效仿先祖吗？ 曹变蛟看了帐外一眼，然后接着道：“叔父，陛下对我武人的态度，和其他人可是截然不同，而且和陛下的几次闲聊中，小侄觉得陛下可能是想要重新恢复五军都督府的地位。” “莫要胡言！” 恢复五军都督府的地位？ 那不就是和兵部的那帮子文官抢夺兵权吗？ 曹文诏眼神凌厉的看着曹变蛟，冷声道：“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口无遮拦。” “我也就是和您说说。” 曹变蛟点点了头道。 曹文诏也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们那位都指挥使，有没有说过这一仗要怎么打？” 曹变蛟略一沉吟，对自己叔父说道：“叔父，卢指挥的意思是，要先看看那些征调的蒙古人是什么成色，再制定详细的战略。” 曹文诏微微颔首，轻声道：“也是这个道理。” “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兵对兵，将对将，和察哈尔来一次正面的碰撞！” 曹变蛟沉声回道。 闻言，曹文诏不由皱起了眉头。 曹变蛟接着道：“叔父，卢指挥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陛下对上直卫看得很重，在陛下的心里，他希望上直卫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 “这样的话，上直卫就需要一次血与火的历练，没有经历过最凶险的战阵，怎么敢称大明的精锐？” 曹文诏听后，也是暗自点头。 不过，紧接着他又皱眉问道：“你们现在有多少骑兵？” “两个卫，一万两千人。” “全是战兵？” “全是战兵！” “嘶！” 曹文诏听到曹变蛟的回答，也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战兵的人数，可是都快赶上辽东骑兵的数量了。” 曹文诏有些惊讶的说道。 曹变蛟摇头道：“辽东那些骑兵，都是一人双马或者是三马，虎贲卫只是一人一马，实力上还是有差距的。” 曹文诏却是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个什么？” “上直卫毕竟不是边军，主要职责还是守卫皇城，要那么多马做甚？” “再者，太仆寺卿现在就在宣府，手里刚刚从蒙古诸部买了一万余匹上等战马，据说还要再买一万余匹，就凭你们天子亲军的身份，想要暂时借用一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曹文诏此话一出，曹变蛟顿时眼前一亮。 曹文诏走到舆图前，对依旧愣在那里的曹变蛟招呼道：“过来。” 后者立即上前，他知道，自己叔父这是打算亲自教导了。 指着舆图上的归化城，曹文诏说道：“这里是归化城，此战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爆发……” 曹文诏对自己的侄子，可以说是操碎了心，详详细细的和其说了近一个时辰，这才作罢。 又是数日后，卢象升和方正化的中军也终于抵达了宣府。 巡抚衙门内。 一应文武官员，以及留在这里的宰赛他们，将正堂挤了个满满当当。 孙承宗、孙传庭、方正化，以及卢象升四人坐在最前面。 “卢指挥使，我等已经接到了陛下的旨意，此战由你全权指挥，蒙古诸部大军也都受你节制，现在说说你的打算吧，这一战，你打算怎么打？” 孙承宗对卢象升问道。 后者听到对方的问题，环视一眼在场的众人，苦笑道：“孙阁老，诸位，卢某初来乍到，对所有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哪里会有什么方略？” “是本官糊涂了。” “伯雅，你和卢指挥说说，说说眼下的局势。” 孙承宗先是对卢象升致歉，然后对孙传庭说道。 后者起身，对卢象升拱手道：“卢指挥。” “劳烦孙总制。” 孙传庭微微颔首，这才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况是，土默特和永邵卜的五万大军，就在大同城外，内喀尔喀和哈喇慎的两万骑兵，也已经抵达张家口外，只等卢指挥大军出关，就可以向西进军。” 说着，孙传庭走舆图前，指着归化城的位置，接着说道：“据顺义王传递过来的消息，林丹汗已经命令察哈尔各部，集结于归化城周围，总计大约有三十余万户，兵力近十万。” “本官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通过汇聚过来的消息，顺义王的情报应该是准确的。” 卢象升听完孙传庭的讲述后，走到舆图前，开始认真的查看起来。 半晌后，卢象升才转身，对着众人拱手道：“此战的详细方略，卢某还得好好想想。” 孙承宗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起身对在场的众人说道：“大军出征在即，各位都要莫要松懈，一应军需不要有任何的短缺，都回去忙吧。” 待众人走后，孙承宗才又对卢象升说道：“卢指挥，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想法了吗？” “阁老，孙总制，卢某的意思是，先剪除归化城以东的几个部落，防止其投奔建奴，此战由上直卫负责。” “土默特和永邵卜两部由西向东进军，沿途剪除归化城以西的部落。” “归义伯和智顺伯两部骑兵，则是绕到归化城以北，防止其向北逃窜，投靠外喀尔喀。” 卢象升说完后，孙承宗捋须点头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三部各自负责一个方向，也省的闹出什么乱子。” “稍后本官就行文三边总督武之望，命其严加防范，防止林丹汗南下进入大明。” 孙传庭不等孙承宗说话，就自觉的站起来，对两人拱手道：“宣大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孙承宗却是摇头道：“伯雅，这还不够！” “还有建奴那边，你也得小心！” “王之臣此人目光短浅，没有大局观，恐怕对建奴的牵制作用微乎其微，建奴一旦西进，你必须为卢指挥挡住建奴。” 第164章 必须速战速决 孙传庭听后，也是有些为难起来。 建奴的骑兵来去如风，凭借自己手里的兵力，想要拦住建奴西进，这不是闹吗？ 孙承宗接着说道：“本官已经和刘琏刘大人说好了，可以将太仆寺的战马分出一部分，交给伯雅。” 孙传庭听到这儿，一咬牙道：“宣大上下一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挡住！” “此战不容有失！” 孙承宗面色严肃道。 “本总制誓死为卢指挥赢得时间！” 孙传庭也不是怂人，当即就高声喊道。 卢象升对其深深的施了一礼，郑重道：“卢某代上直卫谢孙总制！” “好了，你们都去整军备战吧。” 孙承宗最后说了一句。 回到上直卫暂时驻扎的大营，卢象升面色凝重的径直来到了中军大帐。 曹变蛟小声问道：“老卢，你可是在担心建奴？” 卢象升坐到大帐的椅子上，端起茶壶大口喝完后，随手抹了一把嘴，这才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在担心这个。” “如果真像孙阁老所说，辽东牵制不了建奴，那我们此战可就真的凶险了。” “除非能够速战速决，在建奴赶到归化城之前，彻底击溃林丹汗，否则我们很有可能会两面受敌。” “让辽东和宣大密切关注建奴动向，一旦发现建奴有西进的迹象，我们也好立即做出反应。” 曹变蛟对其建议道。 卢象升缓缓点头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本官还得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速战速决。” 卢象升走到大帐中的舆图前，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曹变蛟也是跟了上去。 半晌后，曹变蛟摇头道：“林丹汗将大量的部落布置在归化城的周围，想要速战速决几乎是不可能的。” 卢象升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对其问道：“如果我们围三缺一，你说林丹汗会不会从归化城出来？” 曹变蛟想了想摇头道：“按我叔父所说，林丹汗此人刚愎自用，自视甚高，手下又有十万大军，恐怕他不会轻易离开，而是会依托归化城和我们进行大战。” 卢象升微微颔首，右手抚摸着自己颌下短须。 半晌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到曹变蛟身上，开口说道：“本官决定了，此战就按围三缺一这么打，你亲自带着虎贲左右卫西进，抵达归化城以西后，就地驻扎。” “大人！” 曹变蛟闻言，顿时不乐意了。 他是出来打仗的，不是出来闲溜达的。 自己带着人马西进，万一人家林丹汗不往西走，那自己不就白等了？ 卢象升却不容争辩道：“此乃军令！” “我……” “下官领命！” 曹变蛟躬身施礼后，气冲冲的出了中军大帐。 回到虎贲左右卫的营地，曹钦等人立即就迎了上来。 巩永固面色有些激动的说道：“同知大人，怎么样？是不是要出征了？” “出征个屁！” “擂鼓聚将！” 曹变蛟沉着脸对曹钦吩咐道。 后者见状，不敢有二话，当即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虎贲左右卫的将官们，就都集结到了曹变蛟的大帐。 “传本官军令！” “哗啦！” “虎贲左卫卫，即刻拔营！” 曹变蛟面无表情的对帐内众将吩咐道。 众将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各自领命而去。 巩永固几人怂恿徐允祯，想让其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者虽然经常被曹变蛟收拾，但也是混不吝的性子，上前一步道：“姓曹的，你一回来就拉着个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人给你脸色看了？要不要爷儿们帮你收拾收拾他？” “滚！” 曹变蛟背身面对几人，看着挂在那里的舆图，冷声道。 “大人，您倒是说说是怎么回事儿，或许我们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巩永固也出言问道。 曹变蛟转身看向几人，沉声道：“这一战，很有可能和我们虎贲左右卫没有关系了。” “啊？为什么？” “本世子就是来打仗的，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巩永固和徐允祯两人闻言，皆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喊道。 其余几人的眼中，也都满是探寻之色。 既然决定随军北上，就是打算出征的，现在说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这不是玩二人吗？ 当然，有些人的心里一听不用打仗，也是松了口气。 曹变蛟张了张嘴，想要吐槽一番卢象升，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道：“你们也都去准备吧，大军马上就开拔。” “去哪？回京？” 王国兴有些愣愣的问道。 “陕西！” 曹变蛟瞪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随后也不再搭理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无奈退出了大帐。 …… 辽东，锦州城，总兵府。 蓟辽督师王之臣、辽东巡抚毕自肃，以及锦州总兵赵率教，正和多罗特部的拱兔台吉，商量着怎么挡住建奴西进。 “王督师，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们多罗特部进行贸易？” 拱兔有些不可置信的对王之臣问道。 后者神情严肃道：“不错，我大明可以在大福堡和多罗特部进行贸易，贵部可以用牛羊、马匹，换取大明的粮食、布匹、食盐、铁锅等物。” 拱兔得到对方的确认后，情绪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王督师，愿长生天保佑你，保佑大明皇帝陛下！” “拱兔台吉也不用激动，除此之外，我大明还可以为贵部提供一些铁制箭头，刀剑等铁制兵器。” 王之臣接着对其说道。 此话一出，拱兔脸上的笑容竟是逐渐的敛去。 重新坐下后，拱兔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眼毕自肃和赵率教，然后对万之臣问道：“王督师，您就直说吧，大明需要我们多罗特部做什么？” 王之臣和毕自肃、赵率教，三人互相看了看。 最后还是王之臣对拱兔说道：“拱兔台吉，贵部对大明一向恭顺，本官也不瞒你，大明希望贵部能够帮助我们牵制建奴，使其不得西进。” 第165章 建奴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拱兔这下子愈发不解了。 毕自肃接过王之臣的话头，对拱兔问道：“拱兔台吉，你可愿带领贵部，归顺我大明？” 拱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王之臣接着说道：“不瞒台吉，我大明联合左右翼蒙古，打算征讨林丹汗。” “哗！” 拱兔闻言，豁然而起，脸上满是怒气，花白的胡子是忍不住的颤抖。 “我察哈尔部对大明向来恭谨，你们经想要对大汗不利？” “台吉稍安勿躁！” 王之臣开口道。 “你们这是想要挑起大战！” 拱兔的情绪愈发的激动起来。 毕自肃接着道：“‘拱兔台吉，林丹汗虽是蒙古大汗，但也只是名义上的，不说漠北的喀尔喀蒙古、漠西的卫拉特蒙古，就是漠南蒙古诸部，对林丹汗也是阴奉阳违吧？” 拱兔脸色不善道：“这是我大元内部事务。” 听到“大元”两个字，王之臣三人皆是脸色一沉。 赵率教冷哼一声道：“哼！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大元？” 拱兔没有搭理他，冷冷的看了眼三人，他径直向外走去。 “怎么？拱兔台吉不想要察哈尔旧地了？” 毕自肃语气平淡的问道。 拱兔的脚步一顿。 毕自肃接着说道：“台吉，林丹汗在蒙古诸部已经是民心尽失，内喀尔喀的炒花，当初对林大汗可是恭谨有加，内喀尔喀也是为数不多，支持林丹汗的部落之一。” “但是，当初建奴对内喀尔喀动兵的时候，林丹汗是怎么做的？” “对已经彻底背叛蒙古诸部的科尔沁，他又是怎么做的？” “对哈喇慎，对土默特，对漠北蒙古，他做了什么？” “这些问题，台吉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现在大明只是振臂一呼，漠南左右翼蒙古就尽皆归附，这难道不是林丹汗对诸部欺压过甚所致吗？” “你多罗特部常年驻守察哈尔旧地，挡住了建奴西进的必经之路，如果没有大明的帮助，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毕自肃这番话说完后，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王之臣正欲说话，却被其用眼神制止。 半晌后，拱兔转身重新走到椅子前坐下，但脸色却依旧不好看。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毕自肃，沉声问道：“大明能给我们什么？” “就像是左右翼蒙古一样，成为我大明的臣民，接受我大明册封。” 毕自肃面色无悲无喜道。 这个条件看似不是条件，倒像是逼迫，但对此时的蒙古诸部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拱兔沉默半晌，身上的气势一泄，有些颓丧的坐到椅子上。 “需要我多罗特部做什么？” 拱兔闭着眼睛，嘴里喃喃说道。 如果不是正堂内足够安静，毕自肃三人恐怕都听不见他说什么。 三人互相看了眼，王之臣接过话茬道：“台吉，就像是刚才本官所说，我们希望贵部协助我们，牵制住建奴，使其不得西进。” “如果建奴全力西进的话，我们恐怕挡不住他们。” 拱兔睁开眼睛，一脸认真的说道。 “只需要拖住一些时间就可以，西边的战争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毕自肃开口道。 拱兔闻言，微微颔首，然后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开口对其要求道：“你们承诺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王之臣面色轻松道：“这件事我们需……” “我们需要准备一下，后天，后天多罗特部就可以去大福堡进行交易，我们会准备好你们需要物资。” 毕自肃打断王之臣的话，对拱兔说道。 “多罗特部可以归顺大明，接受大明的册封，但需要大明皇帝的圣旨。” 拱兔接着对两人说道。 “可以，但得等一等。” 毕自肃毫不迟疑的答应道。 一旁的王之臣有些欲言又止。 拱兔也知道，大明皇帝的圣旨，想要发到辽东是想要时间的，他点了点头道：“可以，我们可以等。” 说完后，他躬身抚胸，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快要迈出门口的时候，他猛地转身道：“建奴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也去过多罗特部。” 说完后，拱兔大踏步的离开。 等其走后，王之臣立即起身，对毕自肃质问道：“毕巡抚！没有陛下的旨意，你怎么敢答应拱兔的条件？” “王督师，眼下这样的情况，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毕自肃语气平淡的说道。 见他这个样子，王之臣愈发的愤怒起来，厉声道：“你这是通敌！” “只要能够挡住建奴，不让他们坏了朝廷的方略，通敌的罪名毕某认了！” 毕自肃也是生出了火气，回怼了一句。 赵率教见状，赶紧出言劝道：“两位大人，大家都是为了大明，万万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王之臣冷哼一声道：“哼！这件事本官不管了！” 说完，一甩袍袖，大踏步的离开了总兵府。 “王督师！” 赵率教大声喊了一句。 毕自肃却是出言阻拦道：“让他走吧。” 他好歹也是宦海浮沉数十年，哪里看不出来，王之臣是害怕担责任，这才借故离去。 赵率教听毕自肃这么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反正这件事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毕自肃脸色一肃，对其交代道：“赵总兵，还的麻烦你为多罗特部准备一些兵器、粮食。” “毕巡抚，这……？” “一切担任全部由本官担着！” 毕自肃沉声道。 “好，赵某这就让人准备。” 赵率教拱手道。 …… 另一边。 沈阳卫，大政殿。 皇太极听完阿济格的秉奏后，脸色迅速的阴沉下来。 “拱兔不打算回去支援林丹巴图尔？” 皇太极沉声问道。 阿济格回道：“拱兔没说，但我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去支援察哈尔了。” “那就打过去！” 脾气暴躁的阿敏，当即叫嚣道。 皇太极看向代善。 后者此时也是恨极了宰赛，以及大明，当即也是出言赞同道：“本贝勒支持阿敏说的，打过去！” “就算是不能去归化城分一杯羹，也能剪掉多洛特这个拦路虎。” 第166章 皇太极和三位贝勒的交易 皇太极又将目光，投到其他几位旗主的身上。 多铎年幼，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第一个出言道：“八……大汗，二哥说得有道理，宰赛伙同明国人抓了硕讬，说什么我们也得狠狠教训翁吉拉特部，那多罗特部必须先解决掉。” 听到多铎提起硕讬，皇太极的脸色更难看了。 当初就是他让硕讬去的内喀尔喀，现在硕讬被抓，他自然是最难受的。 代善“不经意”的看了眼皇太极。 后者赶紧出言道：“二哥放心，本汗已去信明国的蓟辽督师，要求他们释放硕讬。” 代善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各旗旗主都回去准备吧，尽快集结兵力，先解决了多罗特部。” 说完后，代善就起身离开了大政殿。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皇太极的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但又很快隐去。 一直看着他的多铎，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嘴角一翘，看了眼站在自己前面的多尔衮。 正好多尔衮也回头看向他，见他这个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皇太极环视一眼站在大殿中的诸贝勒、大臣，起身道：“都没听到大贝勒的话吗？都去准备，五日后出征多罗特部！” 说完后，皇太极也走下了玉阶，去了后宫方向。 其余人见状，也都各自散去，出了大政殿，进了位于大政殿两侧的各旗旗亭。 多铎和多尔衮两人也去了镶黄旗的旗亭。 所谓旗亭，就是分别在大政殿左右，建造的八个一模一样的建筑，作为各旗旗主办公的地方。 一进入亭内，多铎就挥手，对伺候的戈什哈吩咐道：“都出去。” 等人都出去后，多铎兴奋的对多尔衮说道：“十四哥，你刚才看到二哥和八哥的脸色了吗？” 多尔衮压低了声音道：“你没事提起硕讬做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联手，抢了原本属于你的汗位！” 多铎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恨意。 “十五弟！” 多尔衮听到多铎这话，当即低吼了一句。 多铎见自己哥哥真生气了，当即也不再敢再说什么。 多尔衮低声提醒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知道了！” 多铎有些不甘心的回了一句。 次西宫。 皇太极一进入宫门，一位身材丰腴的女子，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迎了出来。 “妾拜见大汗。” 女子对脸色阴沉的皇太极盈盈施礼道。 见到女子，皇太极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收敛起来。 “玉儿，起来吧。” 皇太极亲手将布木布泰扶了起来。 这女子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孝庄皇太后。 两人进入偏殿内，皇太极直接躺在了火炕上。 布木布泰赶紧上前，将皇太极的脑袋，放在自己充满弹性的大腿上，轻轻为其按摩起来。 “大汗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布木布泰柔声问道。 “哼！还不是各旗旗主，今日二哥竟是越过本汗，直接对众贝勒下令。” 提起刚才发生的事，皇太极依旧是有些愤愤不平。 “大汗，您宽宽心，不要因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 “哼！本汗必须想办法削弱他们的力量，尤其是两黄旗，多铎一个镶黄旗，竟然有五十多个牛录！再加上多尔衮和阿济格共掌的正黄旗，三兄弟足足有七十多近八十个牛录。” 也不怨皇太极有这么大的怨气，他自己掌控的正白旗才有多少人？ 二十五个牛录！ 当初努尔哈赤就是这么分配的。 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布木布泰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轻声道：“大汗，妾听人说，汉人的皇帝，都是以黄色为正统，您身为我大金的大汗，自然也当亲自领两黄旗不是吗？” 布木布泰的话音一落，皇太极直接从火炕山坐了起来。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布木布泰道：“玉儿说的不错！本汗要用正白旗，把多铎的镶黄旗换过来。” “大汗，正黄旗也得换过来，不然名不正言不顺不是？” 布木布泰笑着建议道。 皇太极却是有些为难起来。 他有些踌躇道：“用一个正白旗换两个旗？” 布木布泰继续道：“大汗，您呐是太忙了，怎么把镶白旗给忘了？” “老汗当初在世的时候，不就把杜度旗主的身份给免了吗？镶白旗现在可是没有旗主的。” 皇太极顿时恍然。 挣脱布木布泰拉着自己的玉手，皇太极就要下炕。 却听布木布泰用粘人的声音喊道：“大汗。” 回头看了眼对方眼中的柔情蜜意，皇太极一个饿狼扑身，就将布木布泰压在了身下。 殿内伺候的几名侍女见状，赶紧走了出去。 一炷香后，皇太极从布木布泰滑腻的身上爬起来，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很快，几名侍女就端着各种洗漱用品走了进来。 洗漱完后，皇太极对躺在床上的布木布泰说道：“玉儿先休息，本汗去去就来。” 崇政殿。 皇太极见到了代善、莽古尔泰和阿敏，还有自己的长子豪格。 “大贝勒、二贝勒、三贝勒，本汗有个想法，想要获得你们的支持。” 皇太极也没有绕圈子，对三位贝勒开门见山道。 三人闻言，皆是没有说话。 皇太极接着说道：“本汗打算用手里的正白旗和无主的镶白旗，换阿济格三兄弟手里的两黄旗，三位贝勒以为如何？” 听到他这么说，三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阿敏有些踌躇道：“大汗，两白旗和两黄旗实力相差甚远，恐怕阿济格三兄弟不会答应吧？” “不错，尤其是多铎，他手里的镶黄旗是八旗中实力最强的，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莽古尔泰也出言说道。 他们自然是不想让皇太极增加自身实力的。 代善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喝着手里热茶。 皇太极一咬牙，开口道：“每人三个牛录！” 阿敏听后，眼睛一亮。 莽古尔泰也是明显的意动。 代善依旧是面无表情。 皇太极看向他，沉声道：“每个旗增加三个牛录。” 第167章 多尔衮和多铎的无奈 皇太极的这句话就是说给代善听的。 和其他人不一样，代善作为老奴努尔哈赤的嫡次子，又战功卓著，手里可是握着两红旗的。 皇太极一开始说每个人三个牛录，那就说两红旗加起来，才多出九百人。 他代善自然不会答应，现在皇太极改口说每个旗三个牛录，那他就多出一千八百人，这样的情况下，牺牲一下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利益，好像也没什么。 见三大贝勒同意，皇太极也是松了口气，同时也对代善的狮子大张嘴，愈发的不满起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和他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长子豪格，开口道：“豪格，镶白旗本汗就交给你了。” 豪格闻言大喜。 现在的镶白旗，在老奴把杜度这位旗主调走之后，旗主之位就一直空缺。 皇太极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其他三人听他这么安排，也都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这件事他们也是得了好处的。 正事儿商量完了，皇太极也没有功夫再和他们磨牙，正欲让几人离开，就听代善开口道：“大汗，这件事等和多罗特部的战事结束后再说，如何？” 皇太极也知道对方是为了战事考虑，越是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几人又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就各自散去。 皇太极一脸志得意满的去了次西宫，向布木布泰报喜去了。 而阿敏则是径直回了自己的府邸。 一进入自家的大门，阿敏就对自己身后一名戈什哈低声吩咐道：“晚上请多尔衮和多铎来爷的府上一趟，让他们仔细一些，莫要被人看见。” 阿敏虽是四大贝勒之一，但却并不是老奴努尔哈赤的儿子，而是舒尔哈齐的儿子。 当初，老奴努尔哈赤杀了他的阿玛舒尔哈齐，以及他的两个哥哥，吞并了原本属于舒尔哈齐的势力。 如果没有代善苦苦哀求，阿敏现在坟头草恐怕都长了好几茬了。 说阿敏没有异心，恐怕狗都不会相信。 时间来到晚上。 多尔衮和多铎两人伪装成镶蓝旗的人，进入了阿敏的府邸。 “见过二贝勒！” 多尔衮和多铎两人，进入正堂后，对阿敏施礼道。 后者见到两兄弟，赶紧起身，笑着对两人招呼道：“两位兄弟这是作甚？快请坐。” 见他这个样子，多尔衮和多铎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他们兄弟和阿敏的关系，好似并没有这么亲密吧？ 等两人坐下后，阿敏对两人问道：“两位兄弟，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多尔衮笑着对其回道：“命令已经传下去了，各家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准备了。” 阿敏端起茶盏，放在自己的唇间，意有所指道：“两位兄弟，你们不觉得两黄旗的实力有些太强了吗？” 闻言，两人的心里顿时一沉。 阿敏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今日大汗召见了我们三位贝勒。” 看了兄弟俩一眼，阿敏继续道：“大汗的意思，他想和你们兄弟换旗。” 此话一出，多铎瞬间就炸了。 他豁然起身道：“镶黄旗是汗阿玛留给我的！” 多尔衮则是有些怀疑的看向阿敏。 阿敏看了他一眼道：“十四弟可是不相信？” 多尔衮没有说话，多铎也是看向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 “二贝勒说笑了，小弟只是有些震惊，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呢。” 多尔衮今年虽然只有十六岁，但经历阿玛额娘双双去世后，心智已然迅速的成熟起来。 短暂的怀疑过后，他很快就相信了阿敏说的话。 因为对方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阿敏点了点头道：“两位兄弟，事情呢，本贝勒已经和你们说了，你们以后行事万万小心一些，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时候也不早了，本贝勒就不留你们了。” 多尔衮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多铎，对阿敏诚恳道：“我们兄弟多谢二贝勒，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等出了阿敏的府邸，多铎挣脱多尔衮的拉扯，当即就嚷了起来。 “凭什么？我现在就要去……” “闭嘴！” 多尔衮低吼道。 多铎对自己这位兄长还是很尊敬的，见状虽然还是满腔怒火，但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兄弟俩回到多尔衮居住的府邸，多铎再也忍不住了，在书房中大喊大叫起来。 多尔衮也这次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等多铎发泄完之后，多尔衮才开口道：“此事还要和阿济格说说，让他也小心一些。” “他？当初额娘出事的时候，他连句话都不敢说，现在和他说这件事，恐怕他会跪着求老八手下正黄旗。” 也不怨多铎这么说自己兄长。 他们三兄弟乃是一母同胞，按说应该是关系最亲近的人。 但当初他们的额娘阿巴亥，被逼殉葬的时候，阿济格竟是连阻拦都没有阻拦，都不如自己两个年幼的弟弟。 虽然多尔衮和多铎，也没能成功救下自己的额娘，但至少两人努力过了。 这就是为什么，三兄弟关系不好的一个重要原因。 多尔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桌案，半晌没有说话。 多铎忍不住对其问道：“十四哥，你想到办法了吗？” 多尔衮摇了摇头道：“四大贝勒意见统一，单凭我们两人是阻止不了的。” 此时的多尔衮，神情满是颓丧。 如果他们两人的年纪再大一些，那还有反抗的资本。 但现在，他自己不过只有十六岁，实力最强的多铎，仅仅只有十四岁。 这样的年纪，又没有建立功勋，很难获得两黄旗的支持。 兄弟俩坐在那里沉默半晌。 最后，多尔衮霍然起身道：“十五弟！你信得过哥哥吗？” 多铎看着他的眼睛，然后郑重的点头。 “把这件事放下，不要再想了，他想要换旗那就换吧，凭我们现在的威望，是守不住两黄旗的。” “但十四哥向你保证，以后我们一定还是众兄弟中实力最强的！” 多尔衮的神情极为的严肃，声音虽是不大，但却满是让人信服的力量。 第168章 各方动作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大军出征的日子。 为了一举覆灭多罗特部，皇太极这次征调了满八旗近一半的兵力，足足一万精锐骑兵，还有两万左右的护兵。 还有投奔的蒙古各部，也抽调了数千人的骑兵，随同皇太极一起出征。 崇政殿内。 一身盔甲的皇太极站在玉阶之上，环视一眼殿内的一众文武，朗声道：“多罗特部数次截杀我大金的信使，阻挠漠南蒙古诸部和我大金的联系。” “更是我大金西进路上最大的障碍，所以本汗决定，即日起征讨多罗特部！” “此战，谁愿意担任先锋？” 皇太极的话音一落，多尔衮就主动站了出来，打了个千儿道：“臣弟愿意担任此次征讨多罗特部的先锋，望大汗允准！” 济尔哈朗也单膝跪地道：“臣弟也愿为大军先锋！” 皇太极看向两人，笑着对两人说道：“好！既然两位弟弟想要建功立业，那此战的先锋就由你二人担任！” “本汗会率领大军，紧随其后，此战一定要把多罗特部一举剿灭！所有部众尽皆划给诸贝勒为奴！” 此话一出，各旗旗主、贝勒尽皆大声应诺。 多尔衮率领三千骑兵，和济尔哈朗一起，出了盛京，向着敖木伦方向而去。 皇太极也亲自率大军，跟在后边。 一心想要建立功业的多铎，此次也是随军出征。 建奴这么大的动静，锦州的毕自肃和赵率教自然也都接到了消息。 “毕巡抚，按锦衣卫传来的消息，这次建奴对多罗特部是志在必得了。” 赵率教一脸担忧的对毕自肃说道。 后者却是脸色平静道：“建奴这么做，本官是一点都不意外。” “那我们是不是要出兵相助？” 赵率教又对其问道。 “锦州只有守军万余人，就算是加上周围诸堡的守军，也不到两万人，这点兵力面对建奴数万大军，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毕自肃语气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赵率教有些着急了，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多罗特部怎么办？” “赵总兵不要着急，本官已经命人通知拱兔，让其带领族人南下，到锦州城下。” 毕自肃捋须道。 “到锦州城下？” 赵率教有些不解了，己方不是想要多罗特部挡住建奴西进的路线吗？ 如果拱兔率领部众南下的话，那建奴不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西进了吗？ 毕自肃却是说道：“就算是多罗特部离开大凌河，建奴也不会直接西进的。” 赵率教一愣，旋即就明白了。 不把多罗特部解决掉，建奴是不会放心西进的，他们还怕被其截断了后路。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率教也就放心了。 多罗特部有骑兵两万余人，如果能够背靠己方的锦州，那建奴想要击败他们，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毕巡抚，登莱那边是不是也可以派出一部分人手，袭扰建奴的南四卫？” “还有东江毛文龙那边，也应该动起来了，绝对不能让建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西进。” 赵率教对毕自肃建议道。 这样的事，只能是王之臣这位督师，或者是毕自肃这位巡抚才能去做。 毕自肃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本官都已经让人去了。” “不只是如此，本官还给陛下上了题本，将辽东的事，事无巨细都详细的向陛下奏明了。” 赵率教轻轻点头。 毕自肃起身道：“赵总兵，建奴从沈阳卫到大凌河足足有五百多里路，就算建奴全是骑兵，也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时间是足够，你可以整军备战了。” 赵率教拱手道：“毕巡抚，能否从山海关，或者是宁远调一些兵马前来锦州支援？” 毕自肃脸上生出一股怒气，沉声道：“援兵你就别想了，锦州这次只能靠自己！” 瞬间，赵率教就明白了。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拱手道：“毕巡抚，您稍待，赵某这就去安排了。” “赵总兵尽管忙。” 毕自肃这段时间也不打算回宁远了，在解决完和建奴的战事之前，他就驻节锦州了。 京城，紫禁城。 朱由检这几天一直是吃住都在乾清宫。 无论是北边的蒙古，还是辽东的建奴方向，这几天都是信使不断。 朱由检也开始忙碌起来。 “皇爷，东江伯的题本到了。” 王承恩对双眼通红的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从地上抬起头，起身走到王承恩身前，伸手道：“朕看看。” 看过之后，朱由检眉头一挑道：“毛文龙打算率兵进攻镇江堡？” 接着，他又看了眼内阁的票拟，点头道：“就按内阁的意思办，同意毛文龙的奏请。” “同时，告诉毛文龙，东江镇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东江所属对建奴的战事，朕不多过问，许其自专之权。” 想了想，朱由检走到桌案前，拿起桌案上的朱笔，在奏本的最后，写了一个准字，然后又写了几句话，将之递给王承恩道：“让司礼监用印，六百里加急送到东江。” “臣遵旨！” 王承恩接过奏本，吹干上面的墨迹后，疾步走出了暖阁。 朱由检又重新走到暖阁中间的舆图上，趴在地上，开始认真查看起来。 “皇爷！宣府急报！” 王承恩刚走，黄永申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朱由检登时从地上站了起来。 劈手夺过奏本，朱由检迅速的查看起来。 半晌后，朱由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好！卢象升这次做的不错，上直卫已经突破归化城东线，归化城已经处在大明的兵锋之下。” 朱由检激动的在舆图上来回踱步，然后又趴在地上，看起归化城周边的局势来。 “告诉卢象升，朕很满意！” 朱由检头也不回的对黄永申吩咐道。 后者答应一声，又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稍顷，朱由检从地上爬起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船上鞋子，走到软塌上，躺了下去。 等王承恩回来的时候，只见自家皇爷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169章 效仿成吉思汗 北地，草原。 距离归化城大约一百三十里的地方，卢象升已经命手下大军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内，卢象升正对各卫指挥使吩咐道：“此战能够大获全胜，全靠各卫将士用命，捷报已经进京，想必用不了多久，陛下就可以看到，相信陛下一定不会亏待了诸位。” “我等谢过卢帅！” 众将士闻言，当即面露喜色。 当兵吃粮，奋勇杀敌，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封妻荫子吗？ “诸卫各自归营，埋锅造饭，让诸将士好好饱餐一顿，然后立即休息，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卢象升说完后，众将士轰然应诺。 一旁明显有些憔悴的方正化，忽然起身道：“诸位，此战的缴获的金银细软、牛羊、马匹，让将士们自己处理，就当是皇爷的恩赏了。” “我等代麾下将士，谢过方监军，谢陛下隆恩！” 这下子，诸卫指挥使愈发的兴奋了。 卢象升却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样的场合下，他自然不会出言反对。 等众人走后，卢象升才对方正化不无埋怨道：“方公公，您怎么能允诺，让将士们自己处理缴获物资呢？” 按照以往的规矩，大军缴获的牛羊、马匹等物资，都是要交给朝廷的，朝廷会就近安排给当地的官府，或者是送进京发卖。 现在方正化这么做，会严重影响大军行进的速度，甚至会对军纪造成影响。 方正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着账外喊道：“进来吧。” 话音一落，帐外走进了两个人。 卢象升定睛一看，这两位竟然都是数人。 一位是太仆寺卿刘琏，另一位赫然是内官监的掌印太监李国辅。 “刘太仆，李公公，您二位怎么来了？” 卢象升忙是起身，对两人问道。 “呵呵，卢指挥，本官二人前来，就是为了将士们手里的缴获。” 刘琏笑呵呵的对卢象升说道。 后者瞬间就明白了。 蒙古人和中原人不一样，他们并没有多少资产，有的只是牛羊、马匹这些东西。 现在这两人出关，应该就是为了购买这些东西而来。 至于说为什么要花钱购买，而不是让将士们无偿上缴，这就是朱由检的意思了。 这个时代的大明军队，战力依旧是整个东亚最顶尖的。 但为什么就是打不过蒙古人，打不过建奴，打不过那些暴民呢？ 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钱吗？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你以为这句话是玩笑？ 后来的满清为什么可以长驱直入？ 你以为真的是满八旗的功劳？ 扯淡吧！ 他们总共才有多少人？ 再说当初的成吉思汗，为什么可以带领手下的蒙古铁骑横扫亚欧大陆？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成吉思汗舍得放弃财富。 一场大战下来，所有的战利品，成吉思汗自己一般只拿三成，三成给手下指挥作战的将军，剩下的全部都是兵士们的。 这样的情况下，其麾下的将士们，会不奋勇杀敌吗？ 朱由检也是收到成吉思汗的启发，这才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卢象升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后，有些为难的说道：“两位，陛下当初可是向诸部承诺过，此战大明不取分毫，所有缴获的物资，尽皆归诸部，这……” 方正化此时上前，笑着说道：“卢指挥，此乃蒙古人的传统，士兵们自己的战利品，就是他们自己的，蒙古诸部不会有意见的。” “其他的缴获，朝廷不会取分毫，但却要大明主持分配。” 这句话，方正化说的极为认真。 卢象升也不是傻蛋，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大明主持分配战利品，那自然是有深意在里面的，绝不能让某些部落一家独大。 不过，这事儿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转头看向刘琏和李国辅，面色严肃道：“刘太仆，李公公，既然你们二位已经来了，那本官自然不会阻拦。” “但是，你们可不能让本官麾下的将士们吃亏。” 李国辅开口道：“卢帅放心就是，这是皇爷吩咐下来的，咱家自是会给将士们一个公道价。” “好！那本官就给二位两天的时间，两天后，大军就会启程，会同诸部对归化城发起进攻！” 卢象升说完后，两人赶紧答应，他们可是不敢耽搁了大军征战。 等两人走后，卢象升这才对方正化说道：“方公公，你这就有些不仗义了吧？” “咱们兄弟好歹也是并肩作战的袍泽，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和卢某说一声？” 后者苦笑道：“哎呦，我的卢大帅，这几天你不是趴在舆图上，就是忙着下达各种军令，甚至还要亲临前线，咱家哪敢拿这种事儿打扰你。” 卢象升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确实，自从大军出关以后，他的精神就一直高度紧绷，就算是方正化和他说了这件事，他恐怕也是无心理会。 “方公公，是卢某……” “都是袍泽兄弟，有些话不用说，咱家懂，指挥打仗的事交给你，其余的琐事交给咱家就是。” 方正化抬手阻止了卢象升大道歉，不在意的说了两句。 卢象升也不是那种矫情之人，闻言也不再在这件事纠缠，拱手致谢后，就将守在帐外的亲兵统领喊了进来。 “虎大威！” “卑职在！” 被称虎大威的壮汉，拱手回道。 “可有内喀尔喀和哈喇慎两部的消息？” 卢象升对其问道。 “回大帅，两部尚没有消息传来。” “一有两部的消息，要立即来报！” “卑职遵命！” 虎大威答应后，转身离开大帐。 方正化出言对其劝道：“卢帅，你先去休息休息吧，不是都说好了吗？两部最迟后天，必须抵达归化城以北，击溃那里的察哈尔部军队。” “哎！一日没有消息传来，卢某就一日不能放心。” 卢象升轻叹一声道。 作为自己的首战，又是这么重要的一场战争，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第170章 因缴获闹出的乱子 重新走到舆图前，卢象升指着归化城以南地域，对方正化说道：“这里是大同以北，林丹汗在这个方向，并没有布置太多兵力。” “相信以土默特和永邵卜的实力，很简单就可以将这里清理出来，或许捷报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归化城以东，是林丹汗安排兵力最多的方向，足足有一个万户，还有数万的牧民，现在已经被我们击溃。” “西边那里，本来就是让出来给林丹汗的，暂时不用讨论。” “只等内喀尔喀和哈喇慎击败北部的外围军队，那我们就可以三面围困林丹汗。” 卢象升说完后，方正化缓缓点头。 片刻后，后者又对卢象升劝道：“卢帅，你现在担心也没用了，还不如去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卢象升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还有数千的俘虏，以及数万的牧民没有安排呢，我怎么休息？” 方正化闻言笑道：“这不是刘太仆在吗？交给他处理就是了。” 卢象升闻言，神情一怔。 方正化已经站起身，对卢象升接着说道：“牧民和俘虏的事儿，卢帅就不必管了，咱家会给宣府传信，请孙阁老和孙总制两人派人接应，暂时就先让刘太仆处理。” 而方正化嘴里的刘琏，此时和李国辅两人已经来到了旗手卫的军营。 “杨指挥使，兵士们缴获的各类财货、牛羊、战马，我们都可以用合理的价格回收，很请你和兵士们说一声。” 刘琏对旗手卫的指挥使杨庆昌说道。 杨庆昌闻言，也是和卢象升一样，有些担忧。 李国辅笑道：“这是皇爷的恩典。” “上直卫毕竟是皇爷的亲军，总不能让将士们短了银子不是？” 他这番话一出口，杨庆昌也明白了，对两人拱手道：“下官代卫里的兄弟多谢陛下圣恩，多谢二位大人！” “既然杨指挥使同意，那我们就让手下人去和兵士们直接谈了？” 刘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虽然他不担心各卫的将官们从中中饱私囊，但还是和兵卒们直接交易更好。 杨庆昌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以他现在的俸禄，犯不上去喝兵血。 而且，这些缴获里面一定也会有自己一份。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旗手卫军营彻底的沸腾了。 上直卫的军俸不低，不，应该说很高，一名普通士兵，每月的饷银是二两银子。 小旗官的军俸每月三两银子，总旗六两银子每月，百户是十两银子，千户则是十五两银子。 到了指挥使一级，俸禄直接涨到了三十两银子。 不要以为三十两银子不高，要知道此时的大明，即使是一品大员，月俸不过只有八十七石大米，按照大明现在的米价，也不只有一百六十两银子。 所以说，一个卫指挥使，一个月三十两银子并不低，相当于一名普通士卒十五个月的军饷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上直卫的军饷是足额发放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在听到说朝廷准备收购他们手里的战利品时，所有人也都顾不得休息了。 刘琏带来的人，以及内官监的人，此时都已经被蜂拥而来的兵卒们给团团围住了。 “大人，我这里有两匹战马，都是蒙古鞑子留下的，你看值多少银子？” “我这里也有两匹马匹！” “还有我！还有我！” …… 场面一时之间很是慌乱。 被卢象升指派过来，巡视各营的上直卫指挥佥事吴明达，黑着脸看着这一切。 他快步走到刘琏和李国辅等人的身边，沉声道：“刘太仆、李公公，这么做不行！” 此时的两人也发现问题了，互相对视一眼后，刘琏出言道：“吴佥事，我们还是按卫来收购吧。” “所有的战利品，全部上交给各自卫里，然后再把银子分发给他们。” 吴明达黑着脸说道：“这件事，下官需要向大帅秉报，怎么处理，还需要大帅下令。” 刘琏和李国辅两人有些无奈的点头道：“就按吴佥事说的办吧。” “咚咚咚！” 战鼓被忽然敲响，整个大营都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中军大帐。 卢象升此时也是脸色阴沉。 一旁的方正化此时脸色也是不好看。 刚刚接到消息，各卫有人为了一些缴获，甚至已经大打出手。 这让卢象升等一干高级军官，皆是意识到了，按照刘琏他们这么做，是绝对不行的。 如果到了战场上，一定会对战事产生很大的影响。 环视一眼各卫指挥使，卢象升沉声道：“即入我上直卫，那就都是袍泽兄弟，现在竟然有人因为一些缴获，就大打出手，这是想做什么？” “杨庆昌！” “标下在！” “此事就是发生在你的旗手卫吧？” 卢象升冷声问道。 “标下治军不严，请大帅治罪！” 杨庆昌单膝跪地道。 “十军棍！” “首犯斩首示众！” 卢象升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 “标下领命！” 杨庆昌听到自己只是十军棍的惩罚，也是松了一口气。 卢象升又转头看向其他人，接着说道：“刚才之事，是本帅想岔了，本帅也是有责任的，自领十军棍，以示惩戒！” “卢帅！” 刘琏忍不住喊了一声。 卢象升看向对方，沉声道：“刘太仆，此乃我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军务！” 闻言，刘琏顿时不说话了。 卢象升接着说道：“各卫将所有缴获，全部上缴，由监军方公公负责发卖，然后将银子按照军功发放下去！” “标下领命！” 一众卫指挥使齐声答应道。 等所有指挥使都走了之后，卢象升又对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几名高级军官说道：“既然都过来了，那我们就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战事。” 卢象升召集一干高级军官商议兵事。 方正化则是带着刘琏和李国辅两人，出了中军大帐。 “刘太仆，李公公，这件事以后就由咱家负责了。” 方正化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也没想到，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第171章 挑拨和收服 归化城，顺义王府内。 林丹汗正在大发雷霆。 “混蛋！锡尔图这个废物！” “一个万户，竟然被明国人两天就彻底击溃！” 他在那里大发雷霆，正堂内的其他人自是不敢多言。 不过，作为林丹汗的妹婿，贵英恰却是出言劝道：“大汗，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绵阳的愤怒毫无意义，豺狼的的獠牙才会令敌人畏惧。”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要狠狠的教训那些明国人，以及那些胆敢背叛大汗的叛徒！” 林丹汗点头道：“不错！本汗是需要狠狠教训一番这些胆大包天的汉人！” “歹青！” 林丹汗大喝一声。 一名长相粗狂的壮汉站了出来，右手抚胸道：“大汗！” “你立即带着你的本部人马，出城狠狠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明国人！” 歹青乃是林丹汗的叔父，作战勇猛，且狡诈多智。 但其手下却只有五千精锐骑兵，林丹汗派他出战，是真的被卢象升给气昏了头了。 而且，歹青此人，虽然名义上是林丹汗手下的台吉，但却向来阴奉阳违。 此时听到自己这位侄子，竟是让自己去面对卢象升的数万大军，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大汗，根据前边传来的消息，明军此次足足有近十万大军跨过长城，我恐难以战胜他们。” 林丹汗的眼睛顿时一眯。 歹青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见贵英恰正在对自己使眼色。 虽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歹青还是躬身道：“歹青领命！” 林丹汗的神情也是转怒为喜，笑着说道：“歹青叔叔这样的人，才是我大蒙古的勇士！” 等众人离开顺义王府后，歹青一把抓住了贵英恰的胳膊。 “贵英恰，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歹青压低了声音对贵英恰问道。 后者装做不经意的环视一眼周围，然后回道：“歹青台吉，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中军大营。” 贵英恰嘴里的中军大营，是林丹汗所属的察哈尔本部之一，由贵英恰负责统领。 歹青急于想知道对方的意思，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来到中军大营后，贵英恰挥手斥退营帐中的亲兵，亲手为歹青倒上一杯马奶酒，然后才说道：“歹青台吉，你觉得当时如果你拒绝大汗的话，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歹青冷哼一声道：“无非就是吞并我的部落，还能怎么样？” 贵英恰点了点头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大汗竟还想接着明人的手除掉你，难道你就不想反抗吗？” 歹青猛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贵英恰。 要知道，这贵英恰可是自己那位侄子的心腹大将，和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大人，请进来吧。” 贵英恰对着帐外喊了一句。 一位蒙古人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 “大明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见过歹青台吉。” 李若琏对歹青拱手施礼道。 后者听到对方的身份，豁然起身。 “贵英恰！你竟敢勾结明国？” 歹青厉声对贵英恰质问道。 后者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首位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李若琏笑着对歹青说道：“歹青台吉，相信你已经知道了，这次不只是我大明，整个漠南蒙古，几乎都参与了对察哈尔部的战争。” “诸部加上我大明，足足二十万大军，察哈尔部拿什么抵抗？” “而且，贵英恰贝勒已经答应，率领整个中军万户归顺我大明。” “整个察哈尔本部只有六个万户，现在又失去了最骁勇的中军万户，你觉得您那位侄子还能抵挡多久？” 李若琏说完后，也不再理会他，而是来到了贵英恰下首的位置坐下。 歹青略一沉吟，几步就来到了李若琏的身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沉声道：“我要做蒙古的大汗！” “歹青台吉，请恕本佥事不能答应你。” 歹青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李若琏倒是并不在意，而是接着说道：“蒙古大汗由谁接任，不是我大明可以决定的，当由诸部自行决定，歹青台吉以为呢？” 歹青看着李若琏，沉声问道：“那你们的皇帝能给本台吉什么？” “你们可以成为我皇帝陛下的臣子。” 李若琏话音一落，歹青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面带讥讽道：“你们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归顺大明，你们可以回辽河套的白城休养生息。” “你们可以和大明互市，换取任何你们需要的物资。” “甚至，你们还可以用建奴的人头，来向大明换取金银、粮食等物。” 李若琏说完后，歹青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半晌后，他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好，本台吉答应了。” “恭喜台吉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那歹青台吉现在就可以准备了，带领贵部的族众，向东移动，李某会命人为台吉引路。” 李若琏神情严肃的对歹青说道。 “向东？你们不是在诱杀本台吉吧？” 歹青有些狐疑的说道。 归化城以东可是有近十万明朝大军，自己带着人一头扎进去，万一对方起了什么歹心，那自己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李若琏一脸认真道：“台吉，眼下只有东边才是安全的。” “北部是哈喇慎和内喀尔喀的联军，南边是土默特和永邵卜的联军，台吉认为这两个方向安全吗？” 歹青闻言，刚要张嘴说自己可以去漠西，但看到李若琏的眼神，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那你怎么让本台吉相信你？” “台吉只能赌一把，因为李某来归化城的消息，乃是绝密，领军的卢指挥使并不知道。” “你……！” 歹青当即大怒。 “或者李某手书一封，台吉命人送到卢指挥使处。” 李若琏话音一落，竟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将之交给了歹青。 “原来你早有准备。” 歹青看了眼李若琏，伸手将信封接了过来。 他虽然可以说汉话，但却是不认识汉字，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什么关窍，最后干脆将之塞到了自己怀里。 “明国的大官儿，你的人现在在哪里？” 第172章 大军开拔 “就在帐外，台吉走的时候可以把人带走，让其带着李某的手书，前往大军之中。” 李若琏回了一句，然后对着帐外喊道：“沈一舟！” 换音一落，一位同样一身蒙古人装扮的青年走了进来。 但一张嘴，那地道的京城口音，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这位是歹青台吉，你随台吉一起出城，前往卢帅的大军，将本佥事的手书，亲手交给卢帅。” 说着，李若琏对着歹青伸出了手。 后者虽是对信的内容有些怀疑，但还是将之递给了李若琏。 沈一舟接过书信，躬身道：“卑职领命！” 贵英恰这个时候开口道：“歹青台吉，你抓紧时间准备吧，大汗那里可是不会等太久。” 歹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若琏对沈一舟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等两人走后，贵英恰对李若琏说道：“李佥事，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静观其变就是。” …… 另一边，歹青也带着自己的部众，踏上了东进的道路。 沈一舟则是带着李若琏的书信，先行一步，赶往卢象升的营中。 上直卫中军大帐。 卢象升看着面前的沈一舟，面色严肃的对其问道：“你是说李若琏已经进入了归化城，并策反了林丹汗的妹婿贵英恰？” “卢帅，不只是如此，林丹汗的叔叔歹青，已经在佥事大人的劝说下，选择归顺大明，现在已经带着他族人，在东进的路上了，还请卢帅能够派人前去迎接。” “卑职这里还有佥事大人的手书一封，还请卢帅亲览。” 说着，沈一舟从自己的怀里取出李若琏那封信，将之递给虎大威。 看过信件的内容后，卢象升将之递给了方正化。 后者接过后，将书信放在一边的烛火旁略一烘烤，书信上浮现出一串密押。 在确认过密押的准确性后，方正化对卢象升点了点头。 “李重镇！” “标下在！” 被点到名字的上直卫指挥佥事李重镇，立即出班应道。 “你现在带人前出，去迎接这位林丹汗的叔父。” “如果对方真的是前来归顺大明的，那就让其本人，亲自来本官的大帐。” “标下领命！” 李重镇答应一身，然后看向沈一舟。 后者会意，立即与其一起离开了大帐。 等其走后，卢象升对其他人吩咐道：“各卫埋锅造饭，让将士们好好吃一顿，然后大军开拔！” “谨遵将令！” 诸将齐声应道。 等众人走后，卢象升才对方正化问道：“老方，你说李若琏策反这件事儿有多大把握？” 方正化有些奇怪的问道：“不是说已经策反成功了吗？” “卢某的意思是，贵英恰究竟是不是真的被其鼓动，打算归顺我大明。” “要知道，这贵英恰可是深受林丹汗信任，命其掌中军万户，这样的人会背叛林丹汗？” 卢象升对这件事有些怀疑。 方正化听到他这么说，面色也是变得凝重起来。 “那卢帅你是什么意思？” “卢某的意思是，暂时不许其靠近我军，如果对方是真心想要归顺我大明，可以在离开归化城后，脱离林丹汗本部，等解决了林丹汗本部人马后，再与其接触。” 卢象升说完，走到舆图前，指着归化城以西的一处地方，对方正化说道：“就是这里，如果贵英恰愿意，他可以在这里，带着他的部众转道向北，暂时脱离战场。” 方正化走过去，认真的看过，并将之记在心里后，点头道：“这些小事，就交给咱家了，卢帅专心应对接下来的大战就好。” 卢象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相比于接下来的大战，什么贵英恰，什么歹青，都是浮云。 大军在一个时辰后开始拔营。 数万大军，加上刚刚送上来的各种军械，队伍绵延十数里。 大军徐徐前进。 队伍中的卢象升，也终于接到了宰赛送过来的军报。 “好！现在三个方向都已经准备就绪，就只等对归化城形成合围了。” 卢象升站在路边，看了眼舆图，高兴的对周围几名将领说了一句。 接着，他又对虎大威命令道：“虎大威，传本帅军令，大军加快速度，争取今晚之前，到归化城外五十里驻扎。” “是！大帅！” 就在卢象升大军西进的时候。 曹变蛟正躺在一处小山坡上，优哉游哉晒着太阳。 “我说姓曹的，你这也不行啊，爷儿们辛辛苦苦操练这么长时间，就是来这里陪你晒太阳的？” 一旁的徐允祯，满是不屑的对曹变蛟吐槽道。 即使是已经鼻青脸肿，但依旧是不改嘴臭的本色。 曹变蛟也不搭理他，只是闭着眼睛在那里假寐。 徐允祯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巩永固给拦下了。 “同知大人，我们难道就一直在这里傻等？要是林丹汗不往西边来的话，我们不就白等了？” 向来沉稳的刘有福，也是忍不住对曹变蛟说道。 他们这些人，既然决定随大军出关，就是打算参战的。 现在被人晾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曹变蛟猛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一边的徐允祯被吓了一跳，一个闪身就躲到巩永固的背后。 “有人来了。” 曹变蛟说完后，就抬头看向了远处。 众人也忙是转头看去。 等来人近了，几人这才发现，原来是曹钦。 “同知大人！” 曹钦坐在马背上，大声喊道。 “老子还没死呢，少号丧！” 曹变蛟没好气的说道。 曹钦可以说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对他的性格很是了解，闻言也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翻身下马，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大人，鄂尔多斯来人了。” 闻言，曹变蛟的脸色一变，对其问道：“鄂尔多斯？他们来人做什么？” 见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曹钦赶紧回道：“大人，来到是鄂尔多斯部的台吉尔邻勤，您还是亲自去见一见的好。” 曹变蛟一听不是有战事，当即就没有了兴趣。 但眼下，对方的台吉竟然亲自来了，那自己身为大明一方官职最大的，也不能不去见一见。 他转头对巩永固几人说道：“走，你们几个随我一起，去会会这个尔邻勤。” 第173章 大战将起 巩永固几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 几人翻身上马，曹变蛟对几人说道：“你们几个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东西，等会儿你们看看这个尔邻勤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这么说，几人顿时不乐意了。 什么叫都是一肚子坏水儿？ 徐允祯正想回敬几句，却见对方已经走远了。 几人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一行人回到虎贲卫的军营，直奔中间最大的军帐而去。 曹变蛟一进入军帐，就见一位身着蒙古服饰的壮汉，正坐在那里喝茶。 “尔邻勤台吉，这位是我大明亲军都指挥使司同知，曹变蛟曹大人。” 曹钦上前一步，对尔邻勤介绍道。 “鄂尔多斯尔邻勤，见过明国的大人。” 尔邻勤以手抚胸，对曹变蛟施礼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是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曹变蛟还是笑着对其说道：“台吉免礼，请坐。” 尔邻勤坐下后，当即就开门见山道：“曹同知，不知明军在关外驻扎可是为了和林丹汗的战事？” 曹变蛟眼睛微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尔邻勤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在大明决定对林丹汗用兵之前，我们鄂尔多斯和土默特、永邵卜、哈喇慎，以及左翼蒙古诸部，就已经决定要组成联军，共同征讨林丹汗。” “但不知为什么，大明这次组建联军，单单将我鄂尔多斯部仍在一边呢？” “当初我们鄂尔多斯部，可是和其他部落一样，接受过大明皇帝封赏的。” 曹变蛟对这些事儿还真不是很清楚。 他转头看向巩永固几人。 巩永固展出来，对尔邻勤拱手道：“见过尔邻勤台吉。” 见一名年纪轻轻的小娃娃的站出来，尔邻勤当即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认为这是曹变蛟对自己的羞辱。 曹钦见状，赶紧出言为其介绍道：“尔邻勤台吉，这位是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妹婿，当朝驸马巩永固。” 听到这少年是大明皇帝的妹婿，尔邻勤的神情瞬间就转换过来，笑着对巩永固抚胸道：“尔邻勤见过驸马。” “台吉客气了，巩某想说的是，关于此次征讨林丹汗，为什么没有贵部，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向你保证，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我大明朝廷，对贵部都没有任何的轻视之意。” “至于为什么这次的联军没有贵部，或许台吉可以去问问顺义王。” 前边那些话，巩永固说的都没有问题，就这最后一句，让徐允祯几人皆是一愣。 尔邻勤闻言，也是眼睛一眯，不过旋即又恢复正常。 “驸马，曹同知，既然如此，那不知我们鄂尔多斯部，此次能不能参加对察哈尔部的战争？” 尔邻勤对曹变蛟问道。 巩永固把话接过来，笑着对尔邻勤说道：“台吉有所不知，我们驻扎在这里，完全是为了防止林丹汗西窜。” “如果联军能够在归化城下，将察哈尔主力一举歼灭，那我们也就不用参战了。” “所以说，我们并不是此战的主力，就算是贵部和我们一起，恐怕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尔邻勤却是不以为忤道：“我们鄂尔多斯部既然接受过大明的封赏，那自然要为大明出一份力。” “驸马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你们就是为了防止林丹汗西逃，才选择留在这里，那我们愿意协助大明，共同驻守达拉特。” 曹变蛟上阵杀敌没有问题，处理和蒙古诸部的关系，他还真不是很擅长。 尔邻勤的话说完后，依旧是巩永固出言回答道：“既然台吉有此心，那我们自然不会拒绝。” “但贵部的兵马要受我们同知大人的节制，没有问题吧？” 尔邻勤听到他这么说，当即笑道：“当然没有问题，此战我们鄂尔多斯部愿出兵一万，协助大明共同征讨察哈尔。” “那本官就代表大明多谢台吉，多谢贵部了！” 曹变蛟起身，对尔邻勤笑道。 巩永固也是说道：“此事我们一定会向陛下秉奏，还请台吉放心。” 听到这话，尔邻勤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他为什么要主动找上门来，出兵帮助大明？ 不就是因为不想重蹈覆辙吗？ 当年穆宗皇帝封赏右翼蒙古诸部，开设互市，各部皆由封号，唯独没有鄂尔多斯部，这让当时的鄂尔多斯台吉切尽，可谓是颜面尽失。 后来还是在王崇古，以及张居正的坚持下，鄂尔多斯部才算是被大明接纳。 现在大明重组联军，尔邻勤自然不想再向之前一样。 送走了高兴不已的尔邻勤，曹变蛟一脚踹翻了一把椅子，怒声低吼道：“这他娘的算是什么事儿？” 巩永固几人也都是神色各异，不过却是没有人再劝他。 当晚。 卢象升的大军，来到了距离归化城不足五十里的地方。 安营扎寨后，卢象升和方正化两人亲自巡视各营。 “卢帅，接下来这一战，才是最关键的，你可有把握？” 方正化骑在马上，对卢象升问道。 后者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虎大威等人，见和自己两人还有段距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之前那些人都是一些普通的牧民，打起来倒并不是很困难。” “但归化城内的那些可是不一样，单单是林丹汗的本部人马，就足足有六个万户，就算是没有了贵英恰统帅的中军万户，那也还有五个万户。” “这五个万户，可都是林丹汗手下最精锐的骑兵。” “而我们的虎贲两卫又在达拉特，现在整个上直卫，几乎全部都是步卒，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卢象升的压力，但方正化却很是清楚。 自从出关以来，这位年轻的亲军都指挥使，几乎是没有休息的时候。 原本就不算壮硕的身材，显得愈发的清瘦起来。 方正化看了眼漫天的星星，轻叹一声道：“卢帅，去休息吧，大战将起你可得养精蓄锐。” 第174章 一触即发 翌日。 卢象升的中军大帐。 宰赛、内齐、色特尔、卜言、拉斯喀布、卜失兔、博迪达喇等等一干诸部的台吉、贝勒，全部聚集到了这里。 所有人的脸上皆是红光满面。 虽然还没有和林丹汗的主力接战，但单单是外围的那些部落，就已经让各部收获颇丰了。 卢象升坐在主位上，环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顺义王，诸位侯伯，你们对此战可有什么想法？” “卢帅，我们为什么要把西边留出来？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完全可以包围整个归化城，然后将林丹汗彻底击败。” 卜失兔起身对卢象升问道。 后者看了眼其他人，开口为众人解释道：“诸位，本官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因为林丹汗手下的六个万户，实力很强，且对方又是依托归化城，想要一举歼灭对方，很难。” “第二，建奴，如果我们在归化城耽搁太长时间，建奴很有可能，会给我们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本官要把其逼出归化城，让其西窜，让战场转移到西边去。” 卢象升说完后，卜失兔等人总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卢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归化城？” 宰赛出言问道。 此时的宰赛，已经重新恢复了数年前的精神状态，变得的神采飞扬起来。 俘虏、收复了大量察哈尔部众的翁吉拉特，也算是恢复了一些实力。 卢象升走到舆图前，指着归化城，对众人说道：“归化城只有四座城门，分比是北边的建威门，东边的承恩门、南边的归化门、西边的柔远门。” “西边的柔远门，是留给林丹汗西逃用的，就不用多说了。” “东边的承恩门，由本官负责，南边的归化门，北边的建威门，分别有诸部负责。” “考虑到你们没有攻城用的火炮，所以本官的意思是，南门两门只围不打，各部抽调部分骑兵，护卫在上直卫的左右两翼，由上直卫，对承恩门发起进攻。” 卢象升话音一落，哈喇慎的汗阿海拉斯喀布，就站出来对其问道：“卢帅的意思是，此战的主战场放在东门？” “智顺伯说得不错，本官的意图就是如此，将主战场放在归化城以东，在消耗林丹汗的兵力后，各部持续给其压力，逼迫其向西逃窜。” “西边卢帅是怎么安排的？” 阿茹娜开口问道。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哈喇慎的这位乞别，可是一位和三娘子一样的人物。 就算是拉斯喀布，这位哈喇慎的汗阿海（汗殿下），有时候也要听取她的意见。 所以，没有任何人会轻视与她。 卢象升点头道：“本帅已经命曹变蛟亲率两个骑兵卫，驻守达拉特。” “两个卫？一万多人？能够挡住林丹汗吗？” 阿茹娜对此有些怀疑。 卢象升却是笑道：“只要林丹汗出了归化城，本官的上直卫追不上，难道你们也追不上吗？” “卢帅放心，只要林丹汗出了归化城，我们一定可以追上去，将之彻底的歼灭！” 宰赛自信满满的说道。 其余人也都是纷纷点头。 “好！” “各部回去之后，各自抽调五千骑兵，分别在我上直卫的左右两翼扎营，以护我两翼安全！” “等明日，本帅会以响炮为号，对承恩门发起进攻，南北两门也要反动佯攻，牵制城内林丹汗的兵力。” “诸部可明白？” 卢象升的话音一落，诸部首领齐齐喊道：“谨遵卢帅军令！” 等各部首领离开后，卢象升转头方正化问道：“老方，歹青部你把他们安置在哪里了？千万不要让他威胁到大军的安全。” 方正化正色道：“卢帅放心就是，歹青现在已经往大同方向而去。” “千万小心，不要给歹青任何的机会。” 卢象升面色严肃道。 他对这位林丹汗的叔父，可是说不上什么信任。 对方手里有五千的精锐骑兵，一旦生出什么歹心，影响到战局，那他可就麻爪了。 方正化点头道：“卢帅放心，顺义王他们已经派出兵马，押送他们前往大同，咱家也已经派人去向大同总兵曹文诏传信。” “相信曹总兵会妥善处置的。”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 卢象升点头应了一句。 翌日，一大早。 这个季节草地已经开始重新变绿，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明军的大营已经飘出阵阵炊烟。 这是伙头兵在为大军准备早饭。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就是将宰杀好的羊羔，扔进大铁锅中煮熟，然后撒上一把盐粒子。 大军自从出关以后，就没有再让宣大送过粮草，一直都是就食与敌，倒是省了不少的事。 不只是明军这边，昨晚连夜赶过来驻扎的左右两翼蒙古骑兵，此时也都正在用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中军大帐前的聚将鼓被虎大威亲自敲响。 “咚咚咚！” 厚重的鼓声，响彻草原。 上直卫各卫指挥使，诸部领军的贝勒，都是聚集到了卢象升的中军大帐。 “诸位，大战将起，本帅就不多说了。” “羽林左右卫何在？” 卢象升暴喝一声。 两卫指挥使应声出列。 “标下在！” “本帅命令，羽林左右卫集中火炮，对归化城炮击。” “标下领命！” “左右翼蒙古骑兵！” “在！” “做好准备，防备城内的林丹汗出城冲阵。” “一旦察哈尔大军出城，两侧骑兵要立即迎敌。” “谨遵卢帅将令！” 四部领军的诸贝勒也是赶紧出声应道。 “金吾左右卫！” “标下在！” “车营上前，挡在羽林左右卫之前，不可使敌兵接近！” “标下领命！” “其余诸军，做好准备，听本帅军令行事！” “我等领命！” 到了现在这一步，也没什么话说的了，开打就是了。 随着一道道的军令被传下去，整个大营开始变得喧嚣起来。 归化城内。 顺义王府。 林丹汗环视一眼堂内的众人，冷声道：“你们中还有谁，想向歹青那个贱种一样背叛本汗？” 第175章 林丹汗的毒计 堂内众人皆是心里一凛。 林丹汗见没人说话，这才接着说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大汗，眼下大军围城，还是先将城外的敌军解决了，再谈其他吧。” 贵英恰适时地开口道。 林丹汗看了眼他，声音有些清冷的说道：“本汗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他们不是想要在承恩门发起进攻吗？那本汗就亲自领兵，出城狠狠的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明人！” “大汗！” “明军此次出征，带了数量不菲的火炮等一干火器，从前边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臣觉得，我们不应该和他们硬碰硬。” 林丹汗手下的阿哈万户台吉，打什客出言对其秉奏道。 “哦？打什客那你是什么意思？” 林丹汗看着对方，对其问道。 “大汗，臣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放弃归化城，从北门出城，突破内喀尔喀和哈喇慎的大军，然后一路向北，进入外喀尔喀部。” “您是蒙古大汗，只要前往外喀尔喀振臂一呼，漠北蒙古诸部一定会应者云集，到时候您在统帅大军杀回来就是了。” 打什客这番话说完，不要说其他人，就是林丹汗自己都不相信。 他这个蒙古大汗，不要说和他祖宗成吉思汗比，就是和达延汗相比，也是相去甚远。 就连他的察哈尔部，都有不少人不心怀不满，就像是歹青和贵英恰，那就更不要说漠北蒙古了。 打什客见堂内许多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忙是解释道：“大汗，臣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 “行了，本汗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怕了那些明人对吗？” 林丹汗有些语气不善的对打什客问道。 “大汗，臣绝无此意，只是现在的局势确实不适合和明军作战。” 打什客有些慌了。 林丹汗转头看向贵英恰，对其问道：“贵英恰，你是什么意思？” “大汗，臣觉得打什客台吉说的有道理。” “我们的部众都是骑兵，不是明军那样的步卒，根本就不擅长守城，而且明军还有火炮，如果我们想要据城而守，最后只……” “轰隆！” 似乎是为了印证贵英恰的话一般，城外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堂内的众人倒是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贵英恰接着说道：“大汗，如果我们效仿明人，最后只能是成为待宰的羔羊。” 林丹汗听后，沉吟半晌后这才缓缓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打什客，索诺木，你二人带着你们的本部兵马，由北门出城，狠狠教训那些该死的翁吉拉特人和哈喇慎人！” “让他们知道背叛本汗的下场！” 林丹汗咬牙切齿的说道。 “臣等领命！” 两位台吉躬身抚胸道。 等两人走后，林丹汗带着一众台吉和贝勒，一起来到了东边的承恩门。 城内有不少林丹汗从汉地，和其他部落劫掠而来的奴隶，此时也都被赶上了城头，协助察哈尔人守城。 等林丹汗他们赶到的时候，对面明军的军阵中，已经传来密集的火炮声。 “快！立即命人用乱石堵住城门口！” 贵英恰大声对守城的守军吩咐道。 “慢！” “本汗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大蒙古大汗，怎么能像汉人一样，龟缩在城里？” 林丹汗站在城楼上，看了眼明军绵延不绝的军阵，出言阻止了想要堵塞城的门的守军。 “大汗，明军的火炮犀利，一旦被其轰开城门，那……” “你之前说的对，我们最擅长的乃是骑马在草原上驰骋，而不是守城。” “所有人，都立即去召集各部勇士，随本汗杀进明军的军阵。” “明人都是一些温顺的绵羊，只要他们的火器用完，就会在我大蒙古勇士的刀下颤抖、求饶。” 直到现在，林丹汗都不认为卢象升率领的明军，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些各部的联军，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贵英恰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躬身应道：“贵英恰谨遵大汗的谕旨！” “大汗，不如集合城内所有的汉人，以及那些奴隶们，让他们顶在我们的前边。” 土蛮万户的台吉噶尔马，忽然对林丹汗建议道。 后者听后，高兴的连连点头。 亲切的拍着对方的肩膀道：“不错，都说歹青那个贱种足智多谋，本汗看你噶尔马也是不遑多让。” 噶尔马被林丹汗这么一拍，只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两。 仅仅只是用了半个时辰，归化城内的汉人，以及大量其他部落的奴隶们，就都被集中了起来。 卢象升、方正化等一干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将领们，此时都已经亲临最前线。 看着成排的火炮，虎大威兴奋的说道：“大帅，还是这东西带劲！” “带劲吧？花的钱也带劲呐，一枚大炮的炮子儿加上火药，那可是好几钱银子呢。” 方正化看着不断冒出白烟的炮口，有些心疼的感慨了一句。 “停止射击！” 羽林左卫的指挥使方成宗，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接着，他又赶紧走到卢象升的面前，对其拱手道：“卢帅！您看看前边。” 卢象升从虎大威的手里接过千里镜，开始查看起来。 对，没错，就是千里镜。 明朝的时候，大明已经有了望远镜这东西，没有给朱由检装逼的机会。 卢象升用手里的千里镜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 方正化接过后一看，也是骂骂咧咧道：“这些狗日的！” “大帅，怎么办？” 方成宗语气有些焦急的对卢象升问道。 “命左右两翼的蒙古骑兵前出！” “绝对不能让敌军靠近我军！” 卢象升大声命令道。 虎大威当即领命而去。 对面的林丹汗见状，有些志得意满的对左右说道：“看见了吗？明人的火炮停了。” “噶尔马！你这主意不错！” 不等噶尔马说话，林丹汗就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听令，绕过前面的汉人奴隶，全力冲锋！不要给明人反应的机会。” 第176章 方正化亲自督阵 随着林丹汗的命令逐级传达下去，察哈尔本部的四个万户，以及一些其他的部族，开始绕过前面的奴隶，分成左右两翼，向着大明军阵发起了冲锋。 仅仅只是几里路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顶多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对面的卢象升见状，立即对虎大威吩咐道：“传令下去，两侧蒙古骑兵前出。” “金吾左右卫备战，旗手卫前出，挡在羽林左右卫之前。” 金吾卫是车营，负责挡在前边，迟滞对方的冲锋速度，旗手卫的主要装是火枪，负责远程杀伤。 再后边的羽林两卫已经开始调整炮口，准备新一轮的炮击。 至于其他的几个卫，则是全军的预备军。 随着令旗不断挥舞，明蒙联军这边也是快速的动了起来。 此时，两侧的蒙古骑兵，已经和林丹汗的兵马撞在了一起。 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整个草原。 但很快，卢象升就发现了问题。 “老方！你在这里，我去右翼看看内齐和卜言他们！” 卢象升阴沉着脸对方正化说道。 林丹汗在大军的右翼投入了整整三个万户，局部兵力占优，巴林部和哈喇慎的人眼看就要落入下风。 方正化却是直接翻身上马，朗声对站在瞭望台上的卢象升喊道：“卢帅，你是主将，你得坐镇中军，咱家去会会这些蒙古人。” 说完后，方正化就带着自己身边的数十名西厂番子，向着北边疾驰而去。 卢象升用手里的千里镜看向右翼，对自己身后的传令兵命令道：“命令府前卫转向，防备右翼。” “命令羽林左卫，立即调整炮口，轰击右翼的敌军！” “尊令！” 传令兵手里的令旗开始不断的挥舞。 原本在后边的府前卫，也开始向西北方向移动。 而羽林左卫的火炮也迅速的调整过来，对着北边的察哈尔骑兵开始轰击起来。 再说方正化这边，等其来到大军右翼，这才发现问题所在，原来是巴林部的内齐畏敌不敢上前，只留哈喇慎独自为战，这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方监军？” 内齐见到方正化，当即也是一怔。 “内齐台吉，咱家是来督战的。” 方正化版这脸说了一句。 “方监军，林丹巴图尔是疯了，他把大部分兵力都放在了这边，我们的人数太少，恐怕顶不了多长时间！” 内齐语气有些焦急的对方正化说道。 这里的人大部分可都是他巴林部的部众，一旦损失太大的话，那巴林部以后在草原上如何立足？ 方正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冷笑道：“内齐台吉，如果挡不住察哈尔的兵锋，等林丹汗缓过来，他会放过巴林部？” “卜言台吉呢？” 不等内齐说话，方正化接着对其问道。 “在前边，哈喇慎部是最先和对方缠上你的。” 内齐一指归化城的方向，对方正化说道。 “台吉，现在命令你手下的骑兵，立即前去支援卜言台吉！” 方正化毫不客气的对内齐说道。 后者虽是有些不甘，但还是对身后的亲兵点了点头。 方正化冷哼一声道：“哼！咱家亲自率军冲锋！” 说着，他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脚后跟一磕马腹，战马吃痛，发出一道嘶鸣，然后猛地向前冲去。 内齐见状，也只得举起自己手里的战刀，大喊一声，跟在后边，向着卜言的大纛（dao四声）方向冲去。 随着内齐部的生力军加入，又有大明的火炮支援，右翼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瞭望台上的卢象升见状，总算是放下心来。 接着，他目光又转向了大军正前方。 看到距离己方军阵越来越近的大批汉人，和其他部族的奴隶，卢象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些人还得要想办法解决，万一这些人冲进己方军阵，那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 “传令！命羽林右卫开炮，驱散阵前那些人，命虎大威带人前出，不可让这些人靠近军阵！” 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下去。 “轰隆！” 巨大的火炮轰鸣声响起。 正在缓缓往前行进的奴隶们，被这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 大部分人都跪倒在地，大声的哀求、呼救。 在其身后的察哈尔骑兵们，则是再次挥舞手中的战刀。 开始驱赶这些奴隶再次前进。 虎大威率领手下的马队，直接冲进了人群。 在这里，虎大威耍了一个心眼儿。 他没有选择汉人聚集的区域，而是冲进了蒙古人更多的区域。 手中的长刀一阵劈砍，其周围直接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虎大威收起手里的长刀，大声喊道：“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全都跪下！” 身后的马队数百人，也都齐声喊了起来：“全部跪下！” “全部跪下！” “全部跪下！” 随着声音逐渐传出去，数千人的奴隶开始渐渐停下前进的脚步。 但后边押解的察哈儿骑兵却不干了。 一边挥刀砍杀，一边大声咒骂起来。 虎大威见状，带着身后的马队，就冲向了那些骑兵。 就在这个时候，明显是汉人打扮的几个人，忽然暴起，转身就对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察哈尔骑兵冲了上去。 为首的一名壮汉，一跃就把一名察哈尔骑兵，从马背上撞了下来。 接着就夺过对方手里的弯刀，重重的向其劈砍了下去。 另一名察哈尔骑兵见状，忙是策马冲向那名壮汉。 手中的弯刀，眼看就要劈在壮汉的身上，忽然一道爆炸声响起。 “砰！” 马背上的察哈尔骑兵，直接倒飞了出去。 壮汉转头看向虎大威，只见对方手里的三眼铳正冒着白烟。 将三眼铳重新挂在马背上，再次抽出自己的弯刀，对那壮汉喊道：“上马！随我杀敌！” 随着壮汉等几人加入虎大威的马队，越来越多的汉人也好，蒙古人也罢，纷纷开始转身对自己身后的察哈尔人发起了进攻。 手里没有兵器，就用自己的拳头，身体瘦弱的，就捡起地上的石头。 虎大威冲杀了一阵后，这才拨转马头，对身后的壮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177章 第一次战事结束 “李国奇。” 壮汉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 虎大威哈哈笑道：“是个汉子，以后就跟着我吧！” “谢大人！” “哈哈，随我杀敌！” 虎大威暴喝一声，一磕马腹，向着那些仅存的察哈尔骑兵再次冲去。 站在瞭望台上的卢象升见状，高兴的一拍面前的栏杆。 下一刻，一名参将就脚步匆匆的登上了瞭望台。 “大帅，刚刚传来的消息，北门已经接战！” 参将拱手向其秉奏道。 卢象升猛地转头，对其问道：“北门有多少人？” “据归义伯传过来的的消息，攻击北门的敌军，足足有两个万户。” 卢象升的眉头一皱，嘴里喃喃道：“东门这边是四个万户，北门是两个万户。” 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睁大，语气也提高了不少，像是对参将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城内空了！” “林丹汗手下的六个万户，现在全部出城了！” “传本官命令！” “命南门的顺义王，立即对南门发起总攻！” 参将躬身称是，然后快速离去。 等南门的顺义王卜失兔，和博迪达喇接到卢象升的军令，也是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即对南门发起了进攻。 而另一边，林丹汗见东门右翼的三个万户，迟迟不能打开局面，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父汗！” 恰在此时，一位青年，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林丹汗的大纛下。 “额哲？” 林丹汗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子，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父汗，土默特正在猛攻南门，额吉请您立即退兵！” 额哲语气有些焦急的对林丹汗禀报道。 “大汗，是不可为，是时候撤兵了。” 一旁的贵英恰，也开口对其劝道。 林丹汗此时已经心生退意，听到两人的话，干脆顺水推舟道：“传令撤军！”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察哈尔所属的数万大军开始缓缓后撤。 到底是林丹汗手下的直本部人马，即使是后撤，也是井井有序。 卢象升站在瞭望台上，用手里的千里镜密切的看着战场上的局势。 此时见林丹汗已经撤军，他转身对传令兵命令道：“传令撤军！” “遵命！” 传令兵手里的令旗再次开始挥舞。 大军也不再追击，徐徐后退。 …… 中军大帐内。 卢象升看着帐内的一干将领，面色严肃道：“命令你府前左右卫，开始打扫战场，将战死袍泽的遗体收拢起来。” “受伤的兄弟，尽快安排医治，重伤者，让辎重营立即送到大同！” “标下领命！” 亲军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闻言，立即躬身应道。 “各卫统计伤亡，统计有功将士，将之报到方监军那里。” 卢象升说到这里，习惯性看向自己的左手边，却见方正化并没有站在那里。 “监军呢？” 没看到方正化，卢象升顿时心里一惊。 帐内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来了！咱家回来了！” 就在此时，大帐外响起了方正化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浑身杀气的身影，手提长剑，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老方！你没事吧？” 见方正化浑身都是血，卢象升也是被吓了一跳。 “咱家没事儿，就是被林丹巴图尔的亲卫营给咬上了，这才刚把他们料理了。” 方正化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卢象升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接着命令道：“各卫回营休整，府前后卫负责警戒战场。” “我等遵命！” 等众人都走了之后，卢象升对方正化问道：“之前右翼是怎么回事？” “卢帅，内齐见敌军势大，存了想要保存实力的想法。” 方正化语气平淡的解释了一句。 卢象升闻言，缓缓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老方，你乃是监军，以后可不能再亲上战阵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卢象升的脸上满是严肃。 方正化却是自信道：“凭咱家的手段，区区蒙古鞑子还不能伤了咱家。” 卢象升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 他只知道对方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也知道他会一些骑射功夫，但实力究竟如何，却是从没有见过。 方正化身后的一名西厂番子，此时开口道：“大帅不知，厂公此次亲自斩杀二十三名鞑子，皆是一击毙命。” 卢象升顿时一惊。 方正化不高兴的说了一句：“多嘴！” “卢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咱家先去洗漱一番。” 方正化起身，对卢象升说道。 后者点头道：“监军记得录功。” “卢帅放心，不会耽误了正事的，那咱家就告辞。” 方正化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大帐。 卢象升则是开始写题本，向京城报信。 …… 辽东。 多尔衮作为大军前锋，经过数日的不间断行军，终于抵达了距离大凌河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不对！老十四，情况不对！” 济尔哈朗面色凝重的对多尔衮说道。 “六哥，怎么回事？” 多尔衮将手里的肉干塞进嘴里，有些不解的对济尔哈朗问道。 “老十四，你就没发现吗？我们距离大凌河已经这么近了，为什么一个牧民都没有见到？” 济尔哈朗的话音一落，多尔衮也是耸然一惊。 “来人！” 多尔衮猛地起身，大声喊道。 一名正黄旗戈什哈，立即应道：“贝勒爷！” “传令下去，让斥候加大侦察范围，探查五十里内有没有多罗特部动向。” 多尔衮面色严肃的对其吩咐道。 等这名戈什哈走后，济尔哈朗接着说道：“难道多罗特部是西进支援林丹汗了？” 多尔衮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明蒙联军大举进攻归化城，林丹汗一定会召集察哈尔各部。” “多罗特部很有可能也在征召之列。” 济尔哈朗起身道：“那就先扎营，等找到多罗特部的大营，再向大汗秉奏。” 多尔衮点了点头。 等到了晚上，派出去的十数支斥候都回来后，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商议起来。 第178章 倭寇登陆 “现在看来，多罗特部应该是西进了。” 济尔哈朗有些失望的说道。 这次建奴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吞并多罗特部。 现在对方已经离开大凌河，那接下来他们是该继续西进追击，还是回师，还得等皇太极的命令。 多尔衮起身，走到舆图前，认真的看过之后，转身对济尔哈朗说道：“六哥，你说多罗特部会不会南下？” “南下？南边是明人的大福堡，紧邻锦州，多罗特部南下就……” “老十四，你的意思是多罗特部投靠明国了？” 济尔哈朗也是反应了过来。 多尔衮缓缓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六哥，我们得立即派出斥候，南下侦察，看是不是像我猜想的一样。” “事不宜迟，那就速度让斥候南下。” 济尔哈朗点头应道。 命令传达下去，数十骑骑兵连夜南下。 …… 京城。 在北境正在大战，辽东局势也一触即发的时候，朱由检正在被刘太妃、张皇后抓着选秀呢。 “太妃，皇嫂，外朝事务繁多，我大明正在和蒙古人交战，朕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 张嫣没有搭理他，而是拉着周皇后，说着女人间的悄悄话。 刘太妃却是笑着对朱由检说道：“朝堂上那么多的文武大臣，皇帝何必事事躬亲？” “再说了，老婆子就是让你过来看看，相中了哪个，皇帝说一声就是，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大明从天启皇帝，到现在的朱由检，两代皇后，皆是刘太妃亲自选出来的。 对皇家选秀这一套，自是驾轻就熟。 朱由检听她这么说，只能是苦笑以对。 很快，在一名女官的命令下，数百名秀女来到了宫后苑（御花园）。 “奴婢拜见陛下，拜见太妃娘娘，败将两位娘娘。” 数百秀女齐齐对朱由检几人施礼。 司礼监的诸位大珰，今天也都一个不落的聚齐了。 包括咱们许久没有露面的魏公公。 刘太妃抬手虚扶道：“都免了。” 说完后，又对一旁的女官吩咐道：“开始吧。” 接着，一队队的秀女，在内侍的引领下，有序的在朱由检等人面前走过。 刘太妃一直注意看着朱由检的反应，但凡是朱由检多看了几眼的秀女，刘太妃都命身边的女官记下。 其实，不只是她，司礼监的一应大珰，也都是密切注意皇帝的反应。 只是，令他们失望的是，朱由检却是一直对这些秀女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他的心里全都是北境的战事，和辽东刚送过来的急报。 “皇帝！” 刘太妃见其心不在焉，当即出言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这才将思绪收回来，看向面前的秀女。 经过近一个时辰，朱由检总算是应付完了刘太妃和两宫皇后。 出了宫后苑，朱由检转头对魏忠贤问道：“厂臣，可有军报？” 魏忠贤赶紧回道：“回皇爷的话，今日还没有军报送到。” “你让人走一趟归化城，等卢象升那边的战事已结束，立即调虎贲左右卫驰援辽东。” 归化城距离锦州足足上千里路，只能骑兵才能在短时间内赶到。 眼下大明能指望的，除了早就被朱由检调过去的白杆兵，就只有虎贲左右卫了。 魏忠贤听后，赶紧躬身应道：“是，皇爷，臣这就去办，不行的话，臣就自己走一遭归化城，也好代皇爷看看大明军威。” “你？一把老骨头，就留在京里吧。” “朕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办呢。” 朱由检也知道，这老狗是在表忠心，但还是出言说了几句。 魏忠贤的演技也是炉火纯青，听朱由检这么说，当即眼眶泛红道：“臣多谢皇爷！” “行了，少在朕面前来这个，山东那边的事儿，你还得多上心，等大军凯旋，你就亲自带着人马，去给朕好好查一查！” “臣遵旨！” “对了，皇兄的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朱由检又接着问道。 这么一个可以威胁皇帝生死的势力藏在暗处，就像是一条毒蛇，每每想起，朱由检都是如芒在背。 魏忠贤压低了声音回道：“皇爷，根据那杀手临死前的口供，臣已经命人前往南直隶，暗中调查。” “江南，江南，江南。” 朱由检下意识的嘀咕了几句。 “南京镇守太监是谁？” “皇爷，南京守备太监是杨朝。” 魏忠贤回了一句。 “此人可用吗？” 朱由检追问道。 “皇爷，杨朝此人可以为陛下看家守门，但想让他做些其他的，恐怕就有些难堪大任了。” “让曹化淳来见朕。” 朱由检吩咐了一句。 一旁的王承恩闻言，赶紧答应道：“皇爷，臣这就让人去宣。” 来到乾清宫，朱由检还没来的及坐下。 内阁的几位阁臣竟是都紧随而至。 “臣等拜见陛下！” “诸卿免礼，今儿是怎么了？都来朕这里做什么？” 朱由检有些不解的问道。 “陛下，南京兵部急报！” 温体仁脸色凝重的对朱由检说道，然后将手里的题本递给了王承恩。 朱由检从王承恩的手里接过题本，看了眼几位阁臣，这才将目光放在题本上。 只是一打眼，朱由检的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了下来。 “倭寇？”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自世宗皇帝后，大明沿海就鲜有倭寇袭扰吧？” “这次竟是被倭寇长驱直入，直抵芜湖，简直是荒唐至极！” “荒唐至极！” “区区几百人，竟在我大明南直隶如入无人之境！” “南方卫所竟是糜烂至此吗？” “南京兵部在做什么？” “南京守备在做什么？” “还有魏国公，他又在做什么？” 朱由检这次真的是被气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大明膏腴之地，竟是被几百倭寇横扫。 “陛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立即想办法，挡住这些倭寇前进的路线，万不可使其靠近南京。” 袁可立有些忧心忡忡的建言道。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朕看不如让这些倭寇，把南直隶那些废物都杀了算了。” 第179章 两位好自为之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几位阁臣皆是苦笑不已。 “陛下，江南乃是朝廷赋税重地，万不可糜烂，还请陛下尽早处置。” 郭允厚也出言劝谏道。 朱由检强行平复自己的怒火，然后对几人问道：“内阁是什么意见？” 温体仁当即回道：“陛下，臣等的意思是朝廷立即传旨南京的魏国公，命其统领南直隶、浙江布政使司军队，对这伙倭寇进行围剿，绝对不能让其阿然离开大明！” 朱由检也知道这个道理，大明刚刚用万历三大征，证明了你大爷依旧是你大爷。 现在数百名倭寇就在大明南国横行无忌，这不是狠狠打了大明一记响亮的耳光吗？ 朱由检对内阁的意见，没有什么异议，但用谁来为将，用哪里的兵却很重要。 这次倭寇入侵，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已经证明了，江南之兵已经不可用。 他的食指在桌案上不断的敲击，半晌后，朱由检猛地睁开眼睛，对王承恩问道：“俞咨皋到了吗？” 后者闻言一怔，旋即回道：“陛下，俞总兵近几日应该就会进京。” “命人去催一催！” “臣遵旨！” 主仆两人说完后，内阁诸臣也明白过来。 袁可立躬身道：“陛下，事态紧急，如果等俞咨皋进京，再返回南直隶，会不会太迟了？” 朱由检却是冷笑道：“几百倭寇就可以横行南国，诸卿以为南方卫所还能用吗？” “与其劳民伤财，不如等俞咨皋进京后再议。” 不等内阁诸臣开口，朱由检接着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诸卿回去署理朝政去吧，北境和辽东事务繁多，万不可懈怠了。” “臣等遵旨！” 虽是仍旧心又不甘，但几位内阁诸臣还是躬身施礼道。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魏忠贤！” “臣在！” “命东厂的人立即南下，朕要知道此次倭寇入侵究竟是怎么回事，朕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朱由检看着魏忠贤，幽幽的说道。 感受到皇帝身上传来的冷意，魏忠贤心里一凛，忙是躬身道：“臣遵旨！” 魏忠贤也不敢耽搁，当即出了暖阁。 是夜，钱府，书房密室。 “牧斋公，倭寇在杭州府登陆了。” 袁崇焕放下手里的茶盏，低声对钱谦益说道。 后者正欲回话，管家钱壮却是在门外通报道：“老爷，韩阁老来了。” “哦？快请！” 钱谦益忙是起身，走出了密室，袁崇焕也跟了出来。 不一会儿，韩爌就在管家钱壮的引领下，来到了书房。 “阁老。” “韩师。” 钱谦益和袁崇焕齐齐对韩爌拱手道。 后者一看见袁崇焕，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宦海浮沉经年，韩爌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钱谦益对钱壮挥了挥手，后者会意，走出书房，亲自守在了门口。 “元素，如果在京里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吧。” 一坐下，韩爌就对袁崇焕说道。 钱谦益亲自为韩爌倒了杯茶，笑着说道：“阁老，元素还是有些不甘心，您看陛下那里……？” “今上当日亲口说，袁氏一门永世不得录用。” 韩爌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袁崇焕听到这句话，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怒火。 也不知这怒火是冲谁的。 钱谦益讪讪的笑了笑，对韩爌问道：“不知阁老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韩爌看了两人一眼，轻叹一声道：“受之、元素，本阁还是那句话，如果没事的话，就离京返乡吧。” 这回不只是袁崇焕，就是钱谦益都有些不高兴起来。 “阁老，眼下满朝皆是阉党，这些人阻塞圣听，蒙蔽陛下，打压异己，再这样下去，大明还是大明吗？” 钱谦益有些痛心疾首的对韩爌说道。 “哦？受之的意思是本阁也是阉党？” “还是说孙承宗、袁可立、徐光启他们是阉党？” 韩爌端着茶盏，面色平静的对钱谦益问道。 袁崇焕接过话茬道：“韩师，大明眼下内忧外患，陛下不思整顿朝政，改善民生，竟是对蒙古用兵，掀起大战，这不似明君之相吧？” 韩爌看向他，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沉声道：“袁元素，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袁氏一门永世不得录用，难道还不够？非得要满门抄斩，你袁元素才满意？” 说到后边的时候，韩爌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起来。 不等袁崇焕说话，韩爌接着说道：“南京兵部的题本已经进京了。” “内阁的意思是命魏国公领兵，围剿登陆的倭寇。” 袁崇焕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韩爌那双眸子，死死的盯着他，缓缓道：“这个票拟，被陛下否了。” 闻言，袁崇焕顿时一阵错愕。 钱谦益也是有些惊讶的看向韩爌。 内阁这份票拟没有任何的问题。 魏国公坐镇南京，守备陪都，由其统兵乃是理所应当。 陛下为什么要反对？ 韩爌极有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说道：“听陛下的意思，此次朝廷不会征调南直隶、浙江等地的卫所。” “此事很有可能，会交给新任宁波水师提督俞咨皋。” “俞咨皋？” 听到这个名字，袁崇焕不由的惊呼出声。 对这位将门虎子，他虽是没有见过对方，但却是听过方名头的。 作为俞大猷的儿子，自幼跟在其父身后耳濡目染，研读兵法，实力自是不弱。 之所以没有剿灭郑芝龙，那也是因为朝廷没有银子组建水师，招募兵士。 如果双方实力相当，郑芝龙绝对不会是俞咨皋的对手。 如果皇帝将剿灭倭寇的事交给他，那自己的计划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韩师，俞咨皋手里有多少兵马？” 袁崇焕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韩爌摇头道：“此事本阁也不清楚。” 袁崇焕和钱谦益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担忧之色。 韩爌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意有所指道：“该罢手时就罢手，两位好自为之。” 说完后，他就径直出了书房。 第180章 朕不能答应你 等其走了之后，钱谦益也是反应过来，他转头看向袁崇焕，眼神深邃道：“元素，你……” “牧斋公，此事和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倭寇侵扰。” 袁崇焕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钱谦益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听了韩爌带来的消息后，两人也没有了继续交谈的兴趣，简单的说了两句之后，袁崇焕也提出了告辞。 翌日。 乾清宫，正殿。 朱由检正在召见刚刚进京的俞咨皋。 天下间，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昨天朱由检刚命人催促俞咨皋进京，今日一早俞咨皋就进京了。 “俞卿，你此次宁波之行，可有收获？” 朱由检对俞咨皋开口问道。 听到皇帝的话，后者的脸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陛下，臣此次宁波之行，所见所闻，可谓是触目惊心。” “当年可以抵御沿海倭寇的宁波水师，以及江浙各地卫所，如今已经是彻底的废弛了，不要说主动出击，就是在岸上被动防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经过昨天那消息，朱由检对江南各卫的情况，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现在听俞咨皋这么说，他的情绪也不像昨天那么愤怒了。 不过，朱由检的眼中还是杀机凛凛。 “俞卿，那你从福建可有带人北上？” “回陛下，臣确实是从福建带了一些人北上，现在就在宁波。” 俞咨皋恭敬的回道。 朱由检继续追问道：“人数多少，是否可堪一战？” 俞咨皋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赶路，对浙江发生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听到朱由检这么问，当即有些疑惑起来。 朱由检对一旁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一步，对俞咨皋说道：“俞提督，就在日前，数百倭寇在杭州府登陆，一路长驱直入，至朝廷接到消息，倭寇已经逼近芜湖，南京也在敌兵锋之下。” 闻言，俞咨皋满脸尽是惊骇之色。 饶是他刚从宁波回来，对江浙等地的卫所，也是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但骤闻这个消息，也是震惊不已。 朱由检轻叹一声道：“俞卿，内阁的意思是由魏国公统兵，对这伙倭寇进行围剿。” “但朕以为，江南之地的卫所，皆已不可用，朕的意思是，这伙倭寇就由你俞咨皋，统领手下兵马，将其尽数歼灭。” “臣遵旨！” 听朱由检这么说，俞咨皋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跪在地上，朗声回道。 “取朕的佩剑来！” 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一句。 后者闻言，立即从架子上去过一柄金黄色的长剑，双手呈递给朱由检。 朱由检接过长剑。 “仓啷”一声，抽出剑身。 然后又将之送回剑鞘。 朱由检走下玉阶，来到俞咨皋的身前，沉声道：“朕将朕的佩剑赏赐与你，命你统领宁波水师麾下，尽快剿灭为祸江南的倭寇。” 说完后，朱由检又转头看向王承恩，接着吩咐道：“传旨南京兵部，及魏国公，南直隶、江浙所有卫所，尽数归宁波水师提督俞咨皋调遣。” “臣遵旨！” “臣领旨！” 两人齐声应道。 朱由检亲手将俞咨皋扶起来，看着对方说道：“俞卿，朕还是那句话，江浙之地的卫所，已经不堪重用，之所以让你统领，无非就是不要让他们扯了你的后腿，这一点，你要有数。” “陛下放心，臣明白。” 俞咨皋赶紧躬身应道。 “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让陛下允准。” 俞咨皋也没有起身，接着对朱由检说道。 “说！” “陛下，臣在福建的时候，为了钳制……钳制郑芝龙，收服了一名海商，名叫许心素，臣想请陛下允准，容朕招安他加入宁波水师。” 听俞咨皋这么说，朱由检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前文就说过，招安了郑芝龙后，朱由检就不打算再招安其他海盗。 现在俞咨皋提出了这个请求，朱由检顿时有些踌躇起来。 他重新回到御座上坐下，对依旧躬身施礼的俞咨皋问道：“朝廷刚刚招安郑芝龙，你这边再招安其他海盗，岂不是让郑芝龙和朝廷离心离德？” “陛下，郑芝龙此人的眼中只有他郑家的利益，万不可重用，臣之所以招安许心素等人，也是为了在海上钳制郑芝龙，不使其一家独大，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头道：“俞卿说得也有道理。” 说到这里，朱由检又看了眼俞咨皋问道：“俞卿，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这许心素应该也是和倭人、荷兰人进行海上贸易吧？” 俞咨皋的身子又低了几分，忙是回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心里已然明了，这些人都在海上讨生活。 肯定是有利益纠葛，这才想要归顺朝廷。 沉吟半晌，朱由检还是摇头道：“此事，朕不能答应你。” “宁波水师乃是大明皇家水师，类比上直卫，朕不允许宁波水师由这些海盗组成。” “等卿解决那些为祸江南的倭寇后，就去南京龙江造船厂，亲自督造各式舰船，在江浙之地招募兵丁，组建大明皇家水师。” “前期所需要的一切费用，皆由朕的內帑拨付。” 原本，俞咨皋听朱由检拒绝招安许心素等人，心里还有些失望。 但当他听到自己麾下的宁波水师，类比上直卫，乃是大明皇家水师，心里的那丝失望，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面色潮红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朱由检点头道：“俞卿如果没事的话，就先退下吧，军情如火，朕就不留俞卿了。” “臣告退！” 俞咨皋躬身缓缓退出乾清宫。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朱由检对王承恩问道：“大伴，郑芝龙现在还在京城？” 听朱由检提起郑芝龙，王承恩的脸色有些古怪的回道：“秉皇爷，镇海伯在京，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哦？” “他在京城都在做些什么？” 闻言，王承恩有些迟疑起来。 朱由检的眼睛一瞪，后者赶紧回道：“皇爷，臣不敢说，恐辱了皇爷圣听。” 第181章 谁敢懈怠王事，就按律处置 朱由检这下子更是好奇了，板着脸说道：“说！” “皇爷，镇海伯在京的这段时间，不是出入烟花之地，就是混迹京城各大赌坊，倒是和京里的许多勋贵们混熟了。” “还……还……” 说到这里，王承恩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朱由检，一咬牙接着说道：“镇海伯还和福王殿下他们有些往来。” 朝廷统兵大将，和藩王私下结交，这可是犯了大忌讳，难怪王承恩有些迟疑。 朱由检却是并不以为意。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王承恩说道：“朕这几日精神太紧张了，索性今儿个就出会会朕的这位镇海伯。”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一道身影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 一边小跑，一边还大声喊道：“陛下，大捷！大捷！” 朱由检定睛看去，见一位绯袍官员，手里拿着一份题本，正一脸兴奋的高呼，原来是通政司通政使韩范。 “陛下，卢象升卢帅的捷报。” 韩范语气激动的喊了一句。 “拿过来！” 朱由检大喊一声。 王承恩疾步上前，接过题本，将之转呈给朱由检。 后者看奏本的功夫，内阁一帮子人也都到了。 看过卢象升的题本后，朱由检登时也是大喜。 “大伴，将卢卿这份题本，让诸位阁臣也看看。” 等几位阁臣看过报捷文书后，齐齐对朱由检施礼道：“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诸卿免礼！” 朱由检满脸堆笑的对众人说了一句。 “此次卢指挥使统帅上直卫，并蒙古各部，斩杀察哈尔部众三千余，俘虏牧民万余，马匹两万匹，牛羊无算，可谓是大捷！大捷呀！” 向来低调的施鳯来，这次也是难掩心里的激动，率先开口说道。 郭允厚也会满面春光，不过旋即又是一脸惋惜道：“可惜，战前陛下承诺此战我大明分毫不取，尽皆赏赐蒙古诸部。” 袁可立笑着摇头道：“郭部堂，这你可就想岔了，朝廷虽是分毫不取，但上直卫将士们的缴获，却是归他们自己的。” 几位内阁阁臣又说了一番喜庆话后，朱由检轻咳一声道：“咳咳，诸卿，高兴一会儿就得了，这还只是依附察哈尔的一些部族，并不是林丹汗本部人马。” “内阁要抓紧时间，处理那些归降的蒙古人，朕虽是已经答应诸部，此战大明分毫不取，但那些蒙古部众该怎么分配，还得诸卿拿出一个章程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由检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温体仁闻言，躬身道：“陛下，孙承宗孙阁老一直在宣府，对蒙古诸部的情况最是熟悉，是不是先让孙阁老上个奏本？” 朱由检缓缓点头道：“首辅这番话乃是老成谋国之言，就按首辅说的办，让孙承宗先上个题本，朕先看看。” “臣等遵旨！” 众人齐声应道。 朱由检接着说道：“诸位，归化城和辽东的战事，万不可出一点岔子，前线需要什么尽量满足，如果内阁有难处，可以报于朕知。” “陛下，辽东督师王之臣上奏，此次建奴南下，很有可能掀起大战，他恳请朝廷能够拨付一些钱粮和军械，以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战事。”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韩爌就出来说道。 闻言，朱由检的眉头一紧。 他转头看向郭允厚和袁可立，开口对两人问道：“户部、兵部，辽东的军饷、粮草可有短缺？” 郭允厚当即回道：“回陛下，户部开年就砸锅卖铁，尽力筹措，辽东崇祯元年上半年的军饷和粮草，可是没有一点拖欠。” 袁可立也是点头道：“陛下，郭部堂说得不错，不只是户部，兵部对辽东的军械，也是没有丝毫的短缺。” 朱由检板着脸回道：“王之臣当朝廷是什么？” “题本朕也不看了，内阁否了就是。” 温体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不想袁可立却是率先开口道：“陛下，如果朝廷直接拒绝，臣担心辽东那边接下来的战事，恐怕会……” “袁卿是在担心有些人出工不出力？” 朱由检眼睛微眯，语气幽幽的说道。 “臣……” 袁可立虽是在朝中威望甚重，但有些话也不好说在明处。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民间有句话，离了张屠夫，不一定非得吃带毛……带毛彘。” “朝廷既是没有短了他们的军饷、粮草、军械，那为国杀敌就是他们的本分，谁敢懈怠了王事，那就按律处置就是！” 手里有了上直卫，朱由检也有了对辽东将门、兵头说不的底气。 辽东每年消耗五百多万两的银子，天启皇帝难道不知道里面的问题吗？ 只是他也没有办法罢了，皇帝手里没有枪杆子，只能是任凭这些人敲诈朝廷。 后来的一根绳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在处死“圆嘟嘟”的时候，就有谋款这一条罪名。 但这罪名仅仅只是袁崇焕一个人吗？ 恐怕不见得。 见皇帝这么说，所有人也都不说话了。 “行了，朝廷事务繁忙，朕就不留你们了，都去忙去吧。” “郭部堂留下。” 朱由检最后又吩咐了一句。 被留下的郭允厚，有些疑惑的对朱由检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旨意？” “朕要出宫，你和朕一起。” 说完，朱由检又对王承恩问道：“大伴，朕记得毕自严也进京了是吗？” “回陛下，毕尚书两日前就进京了，现在就在毕巡抚在京城的府邸。” “让他去承天门外等着朕。” “臣这就命人前去。” 换上一身便服，在黄永申等一干西厂房子的簇拥下，朱由检和郭允厚一起出了皇宫大内。 已经接到消息的毕自严，此时也已经等在了宫门外。 见到两人，赶紧上前施礼道：“臣毕自严拜见陛下，见过郭尚书。” “既是在宫外，称少爷就行。” 朱由检打开折扇，随手轻摇，笑着对毕自严说道。 “是，少爷。” “今儿个，老郭是朕的账房先生，你是朕的西席。” 说完后，朱由检也不乘马车，向着前边的大街就迈步走了过去。 第182章 再次议建银行 郭允厚和毕自严两人赶紧追了上去。 一心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朱由检一边走，一边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去把郑芝龙找过来。” “是，少爷，老奴这就让人去找。” 王承恩答应一声，对一名侍卫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即快步离去。 朱由检打头，一行人一路南行，很快就出了正阳门。 以走出正阳门，大街上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时代的京城。 转头对郭允厚低声说道：“郭卿，朕之前说的银行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郭允厚闻言，眼睛一亮，忙是拱手道：“少爷，郭某觉得这银行还是应该由户部来开办。” “朕好像没说不让你户部开设银行吧？” 朱由检明知故问道。 郭允厚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开口道：“皇……少爷，您知道咱老郭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笑道：“好了，本少爷就不难为你了。” “银行，可以让户部来办，但银票必须是是大明皇家银行来印制。” “你户部开设的银行，可以制作银票，但不能发行新式货币。” “想要使用新式货币，必须拿真金白银去皇家银行交换。” 朱由检面色严肃的对郭允厚说道。 其实，他对后世银行的那一套，并不是很熟悉。 就算是有些了解，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不毕自严召进京城的原因。 朱由检和郭允厚说的话，也被毕自严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此时还有些懵，根本不知道两人嘴里所说的银行，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发行心的货币，他却是听明白了。 朱由检转头看向他，笑道：“毕卿，知道朕为什么让你进京了吗？” “敢问陛……少爷，可是与这银行相关？” 毕自严拱手问道。 “不错，朕想让你担任大明皇家银行的行长，毕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说完后，不只是毕自严，就是郭允厚也是一脸的讶色。 皇家银行的行长？ 不过，郭允厚很快就反应过来，眼神不无幽怨的说道：“少爷，您不是说让景会（毕自严表字）担任户部左侍郎的吗？” “朕说过吗？” “陛下！” 郭允厚当即就喊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份捷报的原因，朱由检的心情不错，总是想要和郭允厚这老抠掰扯两句。 “行了，户部左侍郎可以让毕卿兼着，反正皇家银行眼下也还没有开起来。” “如果等皇家银行的事上了正轨，毕卿再辞了银行的差使就是。” 听朱由检这么说，郭允厚的脸色才算是好看起来。 毕自严却是一脸严肃的对朱由检问道：“少爷，不知这银行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正欲说话，就见郑芝龙从一架华丽的马车上下来，正向自己这边而来。 环视一眼，朱由检一指旁边一家茶馆，对王承恩吩咐道：“去看看有没有位置。” 说话的功夫，满头大汗的郑芝龙已经来到了朱由检的身前。 用眼神制止了正欲见礼的郑芝龙，朱由检对几人说道：“走，咱们进去说。” 一行人进入茶楼，王承恩也已经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临窗的一间雅间内，郑芝龙对朱由检躬身见礼道：“臣郑芝龙拜见陛下。” “既是在宫外，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你们也都坐吧。” “谢少爷。” 另外两人齐声应道。 这个时代还不是后来，君臣之间还没有成为主子和奴才。 所以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几人坐定后，一壶热茶被王承恩亲自端了上来。 朱由检对郭允厚说道：“老郭，你给毕卿和镇海伯两位，说说这银行的事。” “是，少爷。” “景会，镇海伯，这所谓的银行和钱庄有些类似，就是……” 郭允厚说话的时候，毕自严和郑芝龙皆是一脸认真的听着。 朱由检则是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半晌后，郭允厚总算是把银行的情况，简单的和两人说了说。 不是他不想多讲，而是他对银行的具体运作也不是很清楚。 毕自严听后，若有所思道：“按照郭部堂所言，这银行倒是可以试一试。” 朱由检却是一脸严肃道：“毕卿，这件不是试一试，而是必须要成功。” “按照朕的构思，内府建立大明皇家银行，户部建立大明国家银行，货币的发行由大明皇家银行掌控，户部的银行，只能使用皇家银行印发的货币。” “陛下，这……” “听朕说完。” 朱由检瞪了眼郭允厚，接着说道：“朕知道户部现在没有银子，但可以向皇家银行进行借贷。” “皇家银行初步，可以借给户部五百万两银子。” “户部可以凭此先把银行建立起来。” “百官的俸禄，在京诸军的军饷，皆由户部的国家银行负责发放。” 朱由检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百官的俸禄还好说，军队的军饷通过大明国家银行发放，几乎是断绝了克扣军饷这条路。 而且还可以让银行快速的推广开来。 要知道，在京的军队可是足足有二十万。 这么多人使用皇家银行的货币，再加上文武百官，足以支撑银行初期的运行了。 朱由检的话说完后，郭允厚和毕自严两人皆是认真思索起来。 郑芝龙在旁小声道：“陛下，这银行臣可以……可以开办吗？” 郑芝龙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但却是一名合格的商人。 他从几人的对话中，已经看见了银行的广阔前景。 朱由检转头看向他，摇头道：“暂时朝廷不会允许再有人开设银行，谁都不行，银行只能是朝廷开设。” 闻言，郑芝龙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过，朕可以做主，户部的银行可以接受勋贵入股。” 听到这里，在场的三人皆是神情一震。 郑芝龙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敢问陛下，这股该怎么入？” 朱由检竖起两根手指，开口道：“一百万两银子，给你半成。” 第183章 但凡胆敢私设银行者，杀无赦! 听到这个数字，不只是郑芝龙，就是郭允厚和毕自严两人，也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一百万两银子，半成？ 郑芝龙正欲说话，朱由检接着说道：“镇海伯，这个国家银行只是初创，所以才接受勋贵入股，等其上了正轨，将不再接受任何人加入。” “而且，以后的价格会越来越高，卿要知道，这银行可是大明朝廷开设的，只要大明在一天，这股份就会源源不断的给你郑家带来收益。” 朱由检说完后，端起面前的茶盏，开始喝了起来，也不去催促对方。 足足过了版盏茶的功夫，郑芝龙才一咬牙道：“陛下，臣愿意出两百万两银子，购买银行一成股份。” 听到郑芝龙这么说，郭允厚和毕自严两人皆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国家银行还什么都没有，就价值两千万两白银了？ 朱由检听郑芝龙说完，却是摇头道：“不行，朕只能给你半成。” “你也不用不满，朕实话告诉你，其他人，就是英国公在内，最多也不能超过这个数。” 虽是有些不甘心，但听皇帝都这么说了，郑芝龙也只得点头道：“臣谢陛下，半成就半成，臣这就让人从福建往京城运银子。” “镇海伯行事果然是雷厉风行，且家底丰厚呀。” 朱由检笑着，对郭允厚等几人说道。 在场的几人皆是笑了起来。 郑芝龙忙是说道：“陛下谬赞了，臣这次也算是抽干家底了。” 他这番话完全就是扯淡。 刚才还说要花两百万两呢，这会儿就抽干家底了？ 不过，朱由检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的郑芝龙，还远没有达到巅峰状态。 历史上的郑芝龙在崇祯元年，击败了荷兰人，剿灭了其他海盗，成为整个东亚最大的海盗。 巅峰时期的郑芝龙盘踞在南中国海，向来往商船征收过路费，一年单是这项收入，就高达一千万两银子。 不过，这一世有了朱由检，这笔银子他应该是很难收到了。 就算是能收，也别想吃独食。 有了內帑的五百万两银子，加上郑芝龙的两百万两股本，郭允厚顿觉精神振奋，也不顾朱由检就在当场，拉着毕自严就开始商量起来。 朱由检则是对郑芝龙问道：“镇海伯，朕听闻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夜夜笙歌？” 后者听到皇帝这么说，顿时脸色涨红道：“陛下，臣……臣就是一个粗人，在海上时间长了，就养成了一身的毛病，还请陛下恕罪。” “朕也没打算追究你，就是好奇，你不急着回福建，成天呆在京城就担心家里吗？” 朱由检还真是好奇。 据他所知，现在的郑芝龙还不是一家独大，难道就不担心有人趁着他不在，趁虚而入吗？ 郑芝龙讪笑道：“陛下，臣是在等拙荆和犬子进京，等他们来了，臣就回福建。”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儿子要进京？” “陛下不是说让犬子做太子伴读吗？” 郑芝龙有些不解了。 朱由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指着郑芝龙说道：“你呀，朕的太子还没出生呢，你急什么？” “臣这不是怕辜负了陛下的恩典吗？” “莫要胡说，朕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是食言而肥。” “等你夫人和儿子进京，你就带着他们回福建。” 朱由检板着脸说道。 郑芝龙却是一脸认真道：“陛下对我郑家大恩大德，臣万死难报其一，本应在陛下跟前效力，报效陛下知遇之恩，但臣还需为陛下，为大明镇守海疆，就让犬子代臣留京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允准！” 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儿，能分个屁的忧。 无非就是让自己的长子留在京城，当做一个人质，向朝廷和皇帝表个忠心。 朱由检深深的看了郑芝龙一眼，一脸“真诚”道：“镇海伯的心意，朕知道了，既如此，那朕就应下了，镇海伯世子在京，卿放心就是，朕会接到宫里，让后妃亲自照看。” “臣谢陛下隆恩！” 郑芝龙顿时狂喜。 这可完全是意外之喜。 陛下虽是没有明说，但意思却是表露的足够清楚了。 带到宫里，让后妃照看，这不就是收为义子了吗？ 能成为皇帝的义子，又和太子一起长大，这不就是黔宁王吗？ 朱由检也确实是有这想法。 那可是国姓爷。 如果将其放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导，那以后不就是太子的得力臂助吗？ 两人说完话，对面的郭允厚两人，也总算是结束了商讨。 朱由检笑着问道：“怎么？两位卿家可是有了初步的章程？” “回陛下，臣等已经有了眉目。” 郭允厚拱手道。 朱由检点头道：“好，那你二人明日上个题本，朕看过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就照章办理。” “臣等遵旨！” 两人齐声应道。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窗外，对两人说道：“看见了吗？那些钱庄。” 两人齐齐点头。 “毕卿，大明皇家银行有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管理银行、钱庄。” “这些钱庄，你要严格管理，绝对不允许他们坏了朕的大事，你可明白？” “朕再重申一变，除了朕的皇家银行，户部的国家银行，任何人和衙门不得开设银行，不得接受军民存银，不得放贷，谁敢违抗，严惩不贷！” 听到朱由检话里的杀意，在场的几人皆是心里一凛。 郭允厚有些迟疑道：“陛下，我大明现在不只是京城，就是江浙、南京、福建、宁波、山西等地皆由数量不菲的钱铺、钱庄，如果不让他们接受存银、房贷、汇兑，那……” “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除了户部和内府，任何人不得开设银行！不得放贷！不得接受存银！不得汇兑！” “朕会命厂卫监察各地，但凡发现违抗朕之旨意者，杀无赦！” 说完这番杀气腾腾的话，朱由检又接着说道：“当然了，户部现在能力有限，还不能将银行开遍整个大明，就先在京城实施，其他地方徐徐图之。” 第184章 官店和皇店 朱由检说这番话说完后，毕自严和郭允厚对视一眼，齐声道：“臣等遵旨！” 郑芝龙也是目光闪烁，赶紧将心里的小心思压了下去。 “走吧，你们也随朕一起下去看看，看看这些钱庄。” 朱由检将自己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对几人说道。 一行人出了茶楼，郑芝龙拦住了想要去会账的侍卫，对自己三弟郑芝凤使了个眼色。 朱由检则是一马当先，向着茶楼斜对面的一家钱铺走去。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竟是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朱由检心里暗道：“果然是穿越定律，只要主角出门，就绝对会遇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让人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面色不善的对王承恩吩咐道。 之所以面色不善，只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争吵的双方，其中一伙竟是身穿宫里内侍的服饰。 王承恩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他先是对黄永申挥了挥手，然后低声对朱由检秉奏道：“少爷，如果老奴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应该是皇店的人。” “皇店？” 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解的转头看向他。 王承恩还没有说话，郭允厚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对朱由检解释道：“少爷，这皇店、官店，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就有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大明还只是占据南直隶，为了方便探听消息，征收商税，太祖高皇帝建立了官店。” “等大明驱除鞑虏，定鼎天下，这些官店就渐渐失去了探听消息……” 随着郭允厚的娓娓道来，朱由检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官店和皇店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的简单一点，这官店就是朝廷建立在各大商业中心，用以向商人征税的机构。 只是后来，这些官店大部分都被勋贵、太监、藩王给想办法弄走了。 这样的情况下，后来的武宗皇帝时期，命内侍在京城、宣府等地开设皇店。 所以说起来，这皇店和官店都一样，就是用来征收，不对，敲诈商贾的。 再说黄永申这边。 一路疾行，挤过人群，来到正在争执的两伙人跟前，一把抓住了一名皇店伙计的胳膊。 眼睛一瞪道：“谁让你在大街上打人的？” 这声暴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名身穿内侍公服的人，看了眼黄永申，阴阳怪气道：“呦，这是谁呀，竟敢插手咱爷儿们的事儿？” “这位兄台，多谢你出手相助，但此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快走。” 一名身着员外袍的青年，一脸感激的对黄永申拱手道。 “走？他能走到哪里去？” “咱家是奉皇爷的旨意，向来往客商收取课税，谁敢抗税，就都给咱家拿了！” 那内侍极为嚣张的大声喊道。 就连站在不远处的朱由检，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顿时，朱由检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这还是在京城，天子脚下，这些人就如此嚣张。 那远一些的地方呢？ 他们又会怎么欺压商户、百姓？ 自己这皇帝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给败坏了。 另一边的黄永申见状，一把推开那名年轻的商贾，一个箭步就来到了那内侍的面前。 “啪！” 一声脆响，内侍的右脸瞬间就红肿起来。 他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黄永申，声音尖利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黄永申冷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在内侍面前一亮。 对方定睛一瞧，身体瞬间开始颤抖起来。 “大……大珰。” “还嫌丢人不够？” 朱由检这个时候，也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对黄永申低吼了一句。 说完后，他就在一众番子的簇拥下，进了一间占地极广的店铺。 黄永申见状，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 “随咱家进去！” 对那名脸色惨白的内侍喊了一句，黄永申又对那商贾邀请道：“这位东家，随我来吧，我家少爷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这名年轻的商贾，竟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点头道：“好，朱某就随你走一遭。” 黄永申瞪了眼那名内侍，领着那位商贾就进了店铺。 那内侍在几名伙计的搀扶下，也赶紧跟了上去。 大街上的路人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各自散去。 店铺内，郭允厚正对朱由检介绍道：“少爷，这间商铺就是京城十数家皇店之一，福顺号。” 朱由检微微颔首。 等黄永申他们进来后，朱由检的目光落在那名年轻的商贾身上。 “江西举子朱统鉓见过大人。” 年轻的商贾，不卑不亢的对朱由检施礼道。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朱由检先是神情一怔，旋即对其问道：“你是宁藩后人？” 朱统鉓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朱由检，点头道：“朱某乃是太祖高皇帝九世孙。” 朱由检坐到主位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对其问道：“你既是宁藩之后，为何操持商事？” 朱统鉓依旧是面色平静道：“世宗、神宗两位皇帝，都先后下过旨意，解除朝廷对宗室的限制，今上更是说过，就算是宗室从事百业，也不会废除宗籍，朱某行商，也没什么不对吧？” 王承恩对朱统鉓的态度很不满意，等其说完后，当即眉毛一竖道：“大胆！你……”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王承恩后边的话，对朱统鉓问道：“刚才听你说自己是举子？那你此次进京可是为了科举之事？” 朱统鉓看了眼王承恩，再看向朱由检的眼神，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他没有回答朱由检的问题，而是对其躬身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哪家藩王的宗亲？” 福王他们一直常驻京城，这一点朱统鉓还是知道的。 他毕竟是出自宁藩，也曾出入过弋阳王府，对内侍并不陌生，先是黄永申，又是王承恩。 这两人都是内侍，在京城能够使用内侍的，也就只有当今皇上，以及那几位在京的藩王了。 朱由检闻言，笑道：“看来你还有点眼力见儿。” 第185章 新式货币 “宁藩朱统鉓！当今陛下面前，还不行礼？” 王承恩那有些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话一出，不只是朱统鉓，就是皇店的那名内侍，以及几位伙计也都跪倒在地。 “学生参见陛下！” “奴婢参见皇爷！” …… 几人恭敬见礼后，朱由检对朱统鉓和那名内侍问道：“说说吧，刚才是怎么回事？” 朱统鉓看了眼那名内侍，开口对朱由检解释道：“回陛下的话，学生此次进京，是为了今年的科举而来，之所以带着货物进京，也是……也是想……想赚取一些在京城的花费。” 朱由检听完他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了那名内侍。 “你叫什么名字？说说是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田狗儿，这件事……这件事……” “狗东西！好生回话！” 黄永申一脚踹在黄狗儿的身上，怒声斥责道。 “是，是，奴婢一定好生回话。” 田狗儿看了眼朱统鉓一眼，然后一咬牙道：“皇爷，这些货物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那些商贾想要借助他宗室的身份，已达到免税的目的。” 朱统鉓见事情已经败露，当即俯首道：“陛下，学生有罪，还请陛下惩处。” 朱由检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轻叹一声道：“都起来吧。” “学生（奴婢）不敢。” “起来回话！” 朱由检的声音变得清冷了几分。 几人也不敢再推辞，赶紧起身。 等他们起身后，朱由检对郭允厚说道：“郭卿，户部上个题本，取消京城各处皇店，召回提督太监。” “皇爷！这……”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郭允厚还未说话，王承恩就站了出来，正欲向其谏言，却被朱由检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郭允厚自是不会有什么不同意见，忙是躬身道：“臣遵旨！” 看了眼朱由检，郭允厚又低声问了一句：“陛下，那各地的官店，是不是也可以收归官有？” “此事容后再议。” 简单的回了一句，朱由检转头看向朱统鉓，对其说道：“这次这件事，朕就不追究了，春闱在即，你安心备考，所需花费……” “王承恩，给他拿些银子。” 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了一句。 闻言，朱统鉓忙是躬身道：“学生不敢。” 王承恩从自己怀里取出一枚银锭，塞进朱统鉓的手里。 “摆驾回宫。” 出了这档子事儿，朱由检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对几人说了一句，然后就迈步出了店铺。 黄永申等人立即跟了上去。 黄狗儿膝行到王承恩跟前，对其哭嚎道：“老祖宗！还请您救救奴婢。” 王承恩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起来！随咱家回宫！” 黄狗儿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当即从地上爬起来，低眉搭眼的跟在王承恩身后。 等其走后，郭允厚对那几名伙计吩咐道：“将这里收拾收拾，等着本官处置。” “是，大人。” 几名伙计赶紧应道。 “二位大人，相逢即是有缘，这眼看就到了饭点了，不如郑某做东，请两位一起坐坐？” 郑芝龙笑着对郭允厚和毕自严说道。 郭允厚和毕自严对视一眼，前者笑着点头道：“那就叨扰镇海伯了。” 紫禁城，乾清宫。 刚刚回宫的朱由检，有些迫不及待的对王承恩问道：“大伴，着人去问问宋应星，朕让他……算了，宣他觐见吧，朕要亲自问问他。” “臣这就安排。”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朱由检用过午膳，宋应星也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东暖阁。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青花瓷茶盏，对其抬手虚扶道：“免礼。” “赐座！” 朱由检说话的功夫，目光已经被宋应星手里的盒子吸引。 后者也没有让其多等，笑着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皇家科学院已经铸造出新的货币，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他将手里的木盒打开，双手递给王承恩。 等王承恩将盒子里的几枚银币、金币一一摆放在朱由检的面前。 后者的眼神顿时一亮。 随手拿起一枚最小的银币，认真查看后，又在手里掂了掂，对宋应星问道：“宋卿，这是一两银？” 宋应星拱手道：“回陛下的话，这枚银币用了八成的银子，一成的镍，还有一成的锡。” “这些钱币，皆是由王徵研制出的水力冲床压制而来，基本上可以断绝有人仿制。”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举起手里的银币，再次对宋应星说道：“宋卿，朕看这无论是金币还是银币，应该在周围弄出一些齿牙，以用来防伪。” 说着，朱由检还拿起朱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边画一边说道：“不只是如此，科学院应该还要研究一下，用微雕技艺，在上面冲压出一些防伪印记。” “还有这上面的图案也要改，正面冲压出太祖高皇帝的画像，背面写上大明皇家银行铸造、铸造时间等字样。” 说着话的功夫，朱由检已经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样图。 如果有一名后世人在场的话，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就是后世的袁大头。 只是上面的画像，写的内容不一样罢了。 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纸张，宋应星有些为难起来。 “陛下，想要在上面冲压出一些字迹很是简单，但太祖的画像，冲压在上面，一是技术上有难度，另一方面，会不会被人说是对太祖不敬？” 宋应星有些迟疑的说道。 朱由检却是笑道：“不用担心，把太祖高皇帝的画像放在货币上，也是让世人知道太祖高皇帝的功业，想必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会同意的。” “如果谁有不同意见，那就让他去找太祖高皇帝请旨，如果太祖高皇帝不同意，朕自己会去太庙向其请罪。” 朱由检这番话一出口，宋应星登时不说话了。 他起身对朱由检躬身道：“臣遵旨，回去后就让王徵加紧时间研制。” 第186章 始承君泽 朱由检右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接着说道：“朕看你们冲压出来的金银币，有一两的，有二两的，还有五两的？” “朕看银币就冲压一两的这一种就行，金币可以有五钱，一两，五两三种。” “臣遵旨！” 宋应星赶紧答应一声。 “铸造出来后，立即让朕过目，等朕看过之后，皇家科学院要先铸造一批出来，朕要用来赏赐前线凯旋而归的将士。” “臣遵旨！” 等宋应星走后，王承恩从门外走了进来。 “皇爷，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朱由检神情一怔，旋即起身道：“那就摆驾坤宁宫。” 一行人来到坤宁宫外，周皇后已经带人在宫门口等着了。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有孕在身，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朱由检亲手把周皇后扶起来，柔声对其说道。 “臣妾谢陛下。” 帝后两人进入坤宁宫正殿后，朱由检刚一坐下，周皇后就对其说道：“陛下，臣妾刚从刘太妃那里回来。” “她老人家这次，可是一口气给您选了四名秀女充实后宫，您呐，可得好生操劳一阵子呢。” 周皇后说着说着，竟是捂嘴笑了起来。 朱由检瞪了她一眼道：“朕倒是想在坤宁宫操劳，皇后行吗？” “陛下！” 周皇后听他这么说，顿时脸色羞得通红。 “好了，和朕说说，都有谁。” 朱由检拉过周皇后，对其问道。 “现在选出来的秀女，都在元辉殿住着呢，陛下可以自己去看看。” 周皇后伏在朱由检的身上，对其说道。 后者眼睛一瞪。 “啪！” 一巴掌拍在周皇后的凸起上，朱由检板着脸说道：“太妃选出来的四位后妃，都是哪里人？姓甚名谁？” 被朱由检拍了一巴掌，周皇后的脸上都快滴出水来了。 婉琳见状，忙是挥了挥手，带着宫内的宫人们鱼贯而出。 “陛下……” 周皇后娇道：“陛下，臣妾现在有孕在身，您就别撩拨臣妾了。” “这次选秀，都是太妃亲自定下的，有田氏、袁氏、刘氏、王氏四人，现在都在元辉殿。” 顿了顿，周皇后又接着道：“陛下今晚就可以召幸。”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对周皇后说道：“皇后陪朕休憩一会儿吧。” 说着，朱由检从软塌上站起身，向着西边的暖阁走去。 周皇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时间来到下午，在坤宁宫用过晚膳后，朱由检回到了乾清宫。 “大伴，召秀女田氏侍寝。” 吃饱喝足，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了一句。 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姓田的秀女，是不是历史上那位田贵妃。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被王承恩亲自领了进来。 “奴婢田氏，拜见陛下。” 少女低头对朱由检施礼道。 “起来吧。” 朱由检轻声说了一句。 待其起身后，朱由检眉头一皱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少女闻言，缓缓抬头，有些羞怯的看向朱由检。 后者看清对方的相貌，顿时嘴角就扬了起来。 果然是为天启、一根绳儿选出张皇后和周皇后的刘太妃。 这眼光着实是不俗。 “近前来，和朕说说话。” 少女看了眼王承恩，径直走到朱由检身后，一双柔夷放在朱由检的肩膀上，为其揉按起来。 “手法不错。” 朱由检由衷的赞赏了一句。 “奴婢在家时，经常为家父按摩。” “哦？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何人？” 朱由检闭上眼睛，对其问道。 或许是朱由检的态度亲和，少女紧张的情绪也逐渐的放松下来。 “回陛下的话，奴婢闺明秀英，祖籍陕西长安县，家中尚有家父、继母和两位弟弟。” 田秀英介绍完自己的情况，朱由检心里也明了了，这位就是历史上一根绳儿的那位宠妃，田贵妃。 她的父亲，就是传说中，为一根绳儿献上陈圆圆的田弘遇。 “你父亲是扬州千总田弘遇？” “是。” 田秀英性格比较内向，都是朱由检问什么，她才答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承恩进来，低声对朱由检说道：“皇爷，该沐浴了。” “走吧。” 朱由检从软塌上起身，又转头对有些不知所措的田秀英说道：“你也来。” 宽大的浴室中，脸色通红的田秀英，为朱由检脱下衣衫。 后者走进水池，有些奇怪的对站在那里的田秀英问道：“你不洗吗？” “啊？” 田秀英这下子脸色更红了。 “好了，来为朕清理一下后背。” 朱由检笑着说道。 享受完一次香艳的沐浴后，朱由检回到了暖阁。 身后则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田秀英。 “都退下吧。” 朱由检对跟在身后的十数名宫人挥了挥手，打发她们离开。 等房间内只剩朱由检和田秀英两人，后者低头羞怯道：“陛下，奴婢伺候您就寝。” “啊！” 朱由检一弯腰，把田秀英横抱起来，惹得怀里佳人发出一声惊呼。 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 …… 朱由检伸手，抹去田秀英眼角的泪痕，然后沉沉睡去。 翌日。 朱由检听到耳边传来娇媚的呼唤声，缓缓睁开眼睛。 “什么时辰了？” 朱由检对始承君泽的田秀英问道。 “陛下，辰时了。” 看了眼不远处的大座钟，田秀英柔声回道。 “昨晚睡得太晚了，再休息一会儿。” 朱由检闭着眼睛，说了了一句。 听对方提起昨晚的事，田秀英的耳根都红了。 她娥眉微蹙，缓缓起身道：“那陛下您再睡一会儿，奴婢先告退了。” “走？走哪里去？” 朱由检一把拉住对方的皓腕，将之拉进自己的被窝儿，将之压在自己的身下，满脸坏笑的对其问道。 “陛下，奴婢还得去拜见太妃和皇后娘娘呢。” 田秀英娇嗔道。 “让大伴去说一声就是。” 说着，朱由检就俯下了身子。 “呜呜……陛……陛下……” 第187章 察哈尔西迁 北地，归化城。 林丹汗坐在顺义王府的首位，听着贵英恰的秉奏，眉头越皱越深。 “大汗，我们真的不能再和他们打下去了，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说完最近几次大战，己方的巨大损失，贵英恰有些痛心疾首的对林丹汗说道。 后者听后，眼中闪过一道怒火。 怒声道：“这些该死的汉人！还有那些混蛋叛徒！本汗一定要杀了他们！” 只是，他的这番怒吼，除了发泄心里的愤怒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 站在下面的噶尔马台吉，此时也是面色凝重道：“大汗，贵英恰贝勒说的不错，我们不能再在这里死守了，不然迟早要被那些混蛋耗死。” “那你们说，我们应该去哪里？” 在损失了几乎整整一万精锐骑兵后，林丹巴图尔也早已经心生退意。 此时，贵英恰和噶尔马两人开口相劝，他自然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贵英恰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 噶尔马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丹汗，弯腰抚胸道：“大汗，以臣看来，察哈尔故地我们暂时是回不去了，明军的主力就挡在我们东进的路线上。” “南边是汉人的长城，更是去不得。” “西边虽然没有敌军，带明显是他们故意空出来的，这里面绝对是有阴谋。” “那我们能去的方向，就只有北边一条路了。” 不得不说，噶尔马分析的很有道理。 不过，林丹汗并没有立即同意他建议，而是对贵英恰问道：“贵英恰，你是怎么想的？” “大汗，北方真的是最适合的吗？外喀尔喀对汗廷可是向来阴奉阳违，如果我们去了漠北，那岂不是又要和他们再起战都端？” “更何况，堵在北门的还有哈喇慎部，他们不会绝对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一旦被其缠上，明军和其他几个部落，再同时咬上来，那我们可就真的危险了。” 贵英恰说完后，林丹汗也是皱眉沉思起来。 噶尔马却是有些不满的对贵英恰说道：“贵英恰，那明显就是一个圈套，那道好你看不出来吗？” 贵英恰没有理会他，而是对林丹汗抚胸施礼道：“大汗，臣已经派人去侦察过了，西方百里之内没有遇见任何伏兵。” “那他们为什么要将西边让出来？” 噶尔马依旧很是怀疑。 “据臣估计，无论是明国，还是土默特他们，都知道想要彻底的击败我们是不可能的，之所以如此安排，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离开归化城。” “而我们选择西进，也附和我们的利益。” “乌斯藏，卫拉特蒙古皆是信奉红教，大汗完全可以去联络他们，组成联军，重新回到这里。” 不得不说，贵英恰最后这番话，算是彻底的说服了林丹汗。 他之所以抛弃黄教，改信红教，就是想要重新在蒙古确立自己的大汗权威。 但却使得整个蒙古，包括外喀尔喀诸部，和他这个大汗离心离德。 现在贵英恰建议他西迁，联合乌斯藏和卫拉特，正好也说到了他的心眼里。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沉声对贵英恰问道：“贵英恰，你确定西迁的路上是安全的？” 贵英恰忙是回道：“大汗，臣可以确定。” “大汗，明军是以步卒为主，如果我们全力西进，他们是绝对追不上我们的。” “而没有了明军的火炮和火器，土默特、哈喇慎他们也就失去了优势，如果他们胆敢追击，那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决战。” 贵英恰的话说完后，林丹汗认真思索片刻，猛地起身道：“传令下去，所有部落，准备西迁。” “臣等遵命！” 堂内的众人赶紧躬身应道。 贵英恰回到自己的大营，第一时间就命人找来了李若琏。 “李大人，本贝勒已经按照你说的，建议大汗西迁，希望你们的皇帝能够兑现他的承诺！” 贵英恰此时的情绪很是有些低沉，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感情。 他知道，如果察哈尔剩下的这些人，一旦开始西迁，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李若琏笑道：“陛下乃是天子，天子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答应贝勒的事一定会做到的，贝勒放心就是。” 贵英恰微微颔首，然后对李若琏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出去。 李若琏出了营帐，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翌日，在贵英恰的建议下，林丹汗依旧是派出了数千人，在东门和卢象升大战了一场。 是夜，归化城内的察哈尔诸部，从西门出了归化城，开始全力向着西边而去。 卢象升听到这个消息，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是真的担心建奴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一旦建奴西进，林丹汗或许还可以凭借麾下的骑兵，保存一部分实力。 但自己所率领的上直卫，可就危险了。 现在林丹汗既然选择了西进，那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除了他，林丹汗的离开，最开心的应该就是顺义王卜失兔了。 归化城本就是土默特部，按照元大都在草原上建造的第一座大型城池，也是大明承认的顺义王驻地。 现在失而复得，卜失兔自然是高兴万分。 在他的热情邀请下，卢象升和蒙古诸部的首领，也进入了这座极富传奇色彩的草原第一城。 “卢帅，现在林丹汗已经率领察哈尔部西进，我们难道就留在这里？” 方正化骑在马上，低声对卢象升问道。 “监军稍安勿躁，追击的事还得落在诸部的身上，我军都是步卒，最好是驻守在这里。” 方正化闻言，只得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入顺义王府后，看见自己的王府没有遭到任何的破坏，卜失兔这下子更兴奋了。 其实，这件事他得谢谢贵英恰，如果不是他出言相劝的话，林丹汗早就一把火给他烧个干干净净了。 在卢象升的坚持下，卜失兔坐到了王座上。 “此次能够击败林丹汗，逼其西迁，还多亏了大明和诸部，本王在这里多谢诸位。” 卜失兔红光满面的对殿内的众人说道。 第188章 辽东大战开始 “大军在这归化城下，和察哈尔鏖战数日，本王无以为报，今晚酒肉管够，就当是犒劳诸军了，诸位一定要赏光。” 卜失兔话音一落，卢象升起身道：“顺义王，酒宴不急。” 他环视一眼众人，接着说道：“经此一役，林丹汗虽是有些许损失，但并未上其根本，若是其卷土重来，到时诸部又当如何？” “卢帅说的不错，喝酒什么喝都行，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却是不多，趁着林丹汗西窜，我们应该立即追上去。” 哈喇慎的汗阿海拉斯喀布，也是起身对众人说道。 “此事不是战前就说定的吗？” “逼迫林丹汗离开归化城，逼其西迁，然后从后追击。” 宰赛也是起身说道。 卜失兔神情一怔，旋即满脸堆笑道：“诸位说得是，是本王想岔了。” “本王这就命人准备追击林丹汗。” 卢象升笑着回道：“顺义王，还有准备什么，诸部大军根本就没有进城，只需立即拔营即刻。” “咳咳，本王这不是想着，让麾下的二郎们休整一番吗？” 卜失兔神色如常道。 卢象升闻言，神情一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在场的其他几位台吉、贝勒问道：“现在谁想退出还来得及。” “我等愿意听从卢帅军令！” 宰赛等一干诸部首领，感受到卢象升身上散发的寒意，赶紧抚胸躬身道。 “好！” “传本帅军令！” “各部立即集结兵力，向西全力追击林丹汗大军。” “此战由本帅亲自领兵。” “方佥事！” “标下在！” “上直卫暂时交由你执掌，驻守归化城，没有本帅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城！” “标下遵命！” 听到卢象升这个安排，卜失兔的脸色顿时一白。 “卢帅！这归化城乃是……” “此乃军令！” 卢象升转头看向站在玉阶上的卜失兔，沉声说了一句。 “卢帅，本王的意思是，我土默特也可以立即开始追击林丹汗。” 看见卢象升眼中的寒意，卜失兔赶紧出言说道。 卢象升没有搭理他，而是再次朗声道：“半个时辰后，大军准时出发。” “遵命！” 众人齐齐躬身称是。 他们这边开始准备追击察哈尔。 另一边的锦州，却是已经和建奴大打出手了。 “巡抚大人！” “城内的火药储备不足了，需要立即进行补充！” 赵率教一脸焦急的对毕自肃说道。 此时的毕自肃也是一身戎装，站在城头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建奴厮杀的多罗特部。 “火药不足？” 毕自肃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对赵率教说道：“再坚持坚持吧，本官已经命人去传信，想必用不了多久，王督师那边，就可以把所需要的军需送过来了。” “巡抚大人，现在的问题是建奴已经将锦州彻底的围困，宁远城的援军，以及军械想要到达锦州恐怕会很困难。” “如果没有援军的话，锦州还可以守多久？” 毕自肃转身，对赵率教问道。 “如果不用支援多罗特部，单单防守锦州的话，可以支撑一个多月。” 赵率教想了想，对其回道。 毕自肃闻言，转过身，重新看向城外的战场。 建奴大军此次来势汹汹，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攻势凌厉，多罗特部虽然拼死抵抗，但仍旧是伤亡惨重。 如果不是锦州城上的火炮，恐怕多罗特部已经撑不到现在了。 不过，随着战事的持续，城内的火药储备却是越来越少，若是不能及时补充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毕自肃一边看着城下的战况，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知道，单凭城下的多罗特部，想要挡住建奴的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宁远城的王之臣身上。 希望他能及时调拨火药过来，并且做好应对建奴大举进攻的准备。 就在毕自肃忧心忡忡的时候，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宁远城那边派人过来了。 “快请！” 毕自肃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连忙吩咐道。 很快，一名锦衣卫百户便在亲兵的引领下，来到了城头上。 “见过巡抚大人！” 百户对着毕自肃躬身行礼道。 “免礼！” 毕自肃摆了摆手，见对方是锦衣卫的人当即皱眉问道：“你此来所谓何事？” “回巡抚大人，卑职是特来向大人传信的，从京城而来的一万余白杆兵，已经抵达辽东，正向着锦州而来，秦总兵希望锦州可以接应一下。” 百户连忙回答道。 “好！” “不对！绝对不能让白杆兵来锦州！” 听到锦衣百户的话，毕自肃和赵率教两人的反应截然相反。 两人对视一眼，赵率教对毕自肃拱手道：“大人，建奴在锦州西南方向陈有重兵，一旦白杆兵一头扎进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毕自肃刚才也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经过赵率教这么一提醒，直接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立即回去告诉秦总兵，白杆兵绝对不能来锦州，让他们立即退回宁远！” 毕自肃转头对锦衣卫白虎吩咐道。 后者一愣，旋即赶紧禀报道：“巡抚大人，赵总兵，秦总兵他们不是从陆路来的，而是乘船从海上而来。” “海上？” 毕自肃和赵率教两人闻言，皆是一愣。 后者很快反应过来，对身后的一名亲兵喊道：“拿舆图来！” 城门楼内，赵率教和毕自肃两人对着舆图比划半晌。 赵率教转身对那名锦衣卫百户问道：“秦总兵他们打算在哪里登陆？” “这里，小凌河入海口。” 锦衣卫百户指着舆图上的一地，对两人说道。 “立即传令松山守备夏成德，命其准备出兵接应秦总兵他们！” 赵率教对自己的亲兵厉声吩咐了一句。 松山距离小凌河入海口，仅仅只有十几里，且建奴主要的兵力都布置在锦州周边，松山那边倒是相对安全一些。 等那名锦衣卫百户快步离开后。 毕自肃转头看向城下，只见多罗特部的勇士们正在和建奴厮杀在一起，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却丝毫不落下风。 第189章 义州失守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不要吝惜火药，务必要将建奴打退！” 毕自肃朗声下令道。 “是！” 城头上的将领们齐声应道。 随着毕自肃的命令下达，城头上的火炮和火铳顿时变得更加猛烈起来，密集的火力网将建奴压得抬不起头来。 而在城下，多罗特部的勇士们也是越战越勇，一时间，锦州城下战况激烈无比，喊杀声震天响。 赵率教站在毕自肃的身后，低声对其建议道：“巡抚大人，如果事不可为，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弃多……” “不可！” “我们既然已经答应了拱兔，那就要尽可能保全多罗特部，如果真的事不可为，那本官就放他们进城！” “大人！万万不可！” 赵率教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放十数万蒙古人进城，一旦有人起了歹心，那后果绝对不是自己等人可以承受的。 在天启七年，今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就已经说过，要绝对保证关宁锦防线的安全。 这是铁律，谁敢违逆，绝对是十死无生。 毕自肃没有再说话，而是亲自指挥城头上的炮手，定点轰击建奴。 或许是锦州城墙上的火力太强，建奴竟是开始缓缓退了下去。 锦州城北二十里。 建奴的中军大帐内。 皇太极正在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 舆图上画的赫然正是整个辽东的局势分布。 “大汗，明军炮火太过猛烈，各旗顶不住，已经退下来了。” 济尔哈朗小心翼翼的对皇太极禀报道。 皇太极转过身来，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济尔哈朗，半晌后才沉声道：“明军的火炮确实厉害，退下来就退下来吧，让各旗抓紧时间休整。” 听皇太极这么说，济尔哈朗顿时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是没有责怪各旗旗主私自退兵。 就在此时，以代善为首的几大贝勒，旗主一起走进了大帐。 “大汗，明军的火炮实在是太过密集了，我们……” 皇太极抬手阻止了阿敏的话，目光看向代善，对其问道：“二哥，岳托、豪格，以及科尔沁诸部，已经抵达预定区域了吧？” 代善笑着点头道：“大汗，镶红旗、镶白旗，以及蒙古诸部，已到抵达了锦州城西南，就等宁远的援军出城了。” 没错，皇太极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想要拿下锦州，或者是收服多罗特部。 从知道多罗特部已经归顺大明，皇太极就想着狠狠教训大明一番。 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在众贝勒中树立自己的威信。 其他人一听，也都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 尤其是多尔衮和多铎两人。 皇太极哈哈一笑，走到舆图前，指着锦州城，对众人说道：“我们这次就是要以锦州为诱饵，来一出围点打援，狠狠削弱明军实力。” “不至如此，围困锦州，还可以切断城内明军的粮道，关内的粮食运不进来，用不了多久，锦州，以及周边的松山、杏山，就会不战而降。” 不得不说，皇太极的策略可谓是极为的高明。 接受了一番众人的吹捧后，皇太极脸色一正，对多尔衮吩咐道：“十四弟，哥哥交给你一个任务！” “请大汗吩咐！” 多尔衮立即躬身道。 “这里，今日下午你带正黄旗部分兵马，将之攻占下来，作为我大金的前进跳板。” 多尔衮定睛一看，嘴里低声道：“义州？” 皇太极点头道：“不错，就是义州，十四弟，有没有信心？” “有！” 多尔衮朗声答应道。 “好！明日天亮之前，本汗希望本汗的中军大帐可以摆在义州城内！” “嗻！” 多尔衮干脆利落的打了个千儿，就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帐。 “其余人都回去休息吧，准备迎接宁远的援军！” 等多尔衮走后，皇太极又对其他几人吩咐道。 锦州城头。 毕自肃一直在紧张地观察着建奴的动向。 他看到建奴开始后退，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赵总兵，建奴退了，立即安排人，把多罗特部的伤员接进城里来。” “另外，让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整。” 毕自肃对赵率教说道。 “是，巡抚大人！” 赵率教领命而去。 时间来到晚上，义州方向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义州城头上的狼烟冲天而起。 数十骑传令兵，从义州城出来，向着锦州、宁远等地而去。 但即使是距离义州最近的锦州，距其也大约有一百五十里地，等锦州的赵率教和毕自肃接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两人相对而坐，赵率教轻叹一声道：“巡抚大人，义州是保不住了。” 相较于精神有些颓丧的赵率教，毕自肃却是心性坚定道：“义州孤悬在北，失守是迟早的事。” “朝廷那里……” “无妨，本官会上本请罪。” 听毕自肃这么说，赵率教摇了摇头，沉声道：“赵某才是锦州总兵！” “赵总兵，本官是辽东巡抚，这责任不是你一人可以承担的。” 毕自肃淡然一笑道。 赵率教闻言，心中不禁一暖，他知道毕自肃这是在为他分担责任。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率教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对其问道。 毕自肃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说道：“义州已失，建奴随时可能从那里进攻锦州，我们必须加强城防。” “另外，立即派人向朝廷报告义州失守的消息。” “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赵率教点头应道。 “另外，我们需要想办法，将白杆兵接应到锦州来。” “只是不知道，白杆兵此次有没有携带足够的粮草，军械。” 毕自肃说到这里，脸上满是忧色。 “赵某这就让人走一趟松山，想必秦总兵他们已经进驻松山了。” 赵率教对毕自肃说完后，后者微微颔首。 两人随即开始忙碌起来，调兵遣将，加强城防。 同时派出快马前往松山。 与此同时，皇太极的中军大帐内，却是一片欢腾。 “大汗，十四哥传来消息，他已经攻占了义州，并且俘虏了大量明军将士和百姓！” 多铎兴冲冲地走进大帐，向皇太极禀报道。 皇太极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十四弟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传令下去，我军粮草暂时存放在义州，作为我大军前出的哨站！” 皇太极下令道。 “是！” 一名戈什哈领命而去。 第190章 援军抵达辽东 松山。 秦良玉看着被押运到城内的大批量草，以及各种军械，这才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松山守备夏成德，站在城门前，低声对秦良玉建议道：“秦总兵，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该进城了？” 秦良玉转头看向他，面色严肃道：“夏守备，您看是不是可以向毕巡抚、赵总兵通报一声？” 夏成德忙是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下官这就派出人去向二位大人禀报。” 秦良玉微微颔首，这才率白杆兵的一干将领，进入松山城。 守备府内。 夏成德指着一幅巨大的舆图，认真的向秦良玉他们介绍着辽东现在的局势。 “秦总兵，眼下建奴已经将锦州彻底的围困，锦州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如果我军贸然出城前往锦州救援的话，那很有可能，不，是绝对会在野外撞上建奴的大军。” 后边的话，夏成德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就现在大明军队的情况，在野外遇上建奴，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当然，秦良玉的白杆兵是绝对不在其中的，但面对建奴骑兵，也一定会损失巨大。 包括秦良玉在内的所有人，此时都看着舆图，皱起了眉头。 夏成德看了几人一眼，笑着对秦良玉说道：“秦总兵，贵部原来辛苦，不如先去休息，等锦州传来消息，我们再决定下面该怎么做，如何？” 闻言，秦良玉点头道：“就按夏守备说的办吧。”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锦州城内的毕自肃和赵率教，也终于接到了夏成德派人送来的消息。 看完手里的书信，毕自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将手里的书信，递向赵率教，笑着说道：“赵总兵，陛下这次命秦总兵他们北上辽东，来的可不只是白杆兵的一万余人，还有数量不菲的粮草、军械，乃至是火器、火药，都通过登莱水师的舰船，送到了松山。” “有了这些东西，守住锦州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吧？” 毕自肃心情轻松的对赵率教问道。 虽然他是辽东巡抚，赞理辽东军务，但毕竟是文人出身，真要是打起仗来，还得是赵率教这种武人。 后者却是不像他这么轻松，走到舆图前，指着锦州和松山之间的通道，对毕自肃说道：“巡抚大人，锦州距离松山还有十几里路，建奴一旦得到消息，绝对会第一时间，隔断锦州和松山之间的联系。” “那就趁着现在，让秦总兵立即率兵进驻锦州！” 毕自肃起身说了一句。 赵率教却是摇头道：“大人，如果我是奴酋，占领了义州后，绝对会依次减除锦州周围的松山，杏山等地，将锦州彻底的困死。” “与其让秦总兵率兵来锦州，不如就让其驻扎在松山，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听完赵率教的话，毕自肃也走到舆图前，手指在松山、杏山等处一一点过。 最后对赵率教点头道：“就按赵总兵说的办。”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多罗特部的拱兔也进城了。 “父帅，拱兔台吉来了。” 赵率教的儿子赵广元，走进帅府，拱手秉奏道。 赵率教和毕自肃对视一眼，对自己儿子吩咐道：“请！” 不一会儿，拱兔就满身疲惫的走了进来。 “毕巡抚，赵总兵。” 拱兔对两人抚胸施礼道。 “台吉请坐。” 赵率教热情的对其招呼道。 “赵总兵，毕巡抚，大明是否能够允许多罗特部进入锦州？” 拱兔也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的对两人问道。 “台吉，现在多罗特部尚有一战之力，这个时候进入锦州？” 赵率教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建奴势大，兵锋正劲，短短两天的功夫，我们已经损失了数千人，再打下去，我多罗特部很有可能会被建奴彻底的击溃。” 拱兔这个时候也是真的急了，语气有些急切的对两人说道。 毕自肃起身，对拱兔说道：“拱兔台吉，我大明皇帝陛下已经派出援军，现在已经抵达辽东。” “相信这次一定会在锦州城下，给建奴一个深刻的教训。” “台吉和贵部再坚持一段时间，如何？” “援军？” 拱兔台吉有些狐疑的看向两人。 赵率教点头道：“不错，援军，不只是援军，还有大量的辎重。” 现在必须给拱兔信心，不然对方是绝对不会和建奴死拼的。 “如若战事不利，本官就算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会让贵部进入锦州城！” 毕自肃面色严肃的对拱兔承诺道。 后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点头道：“希望你们能够言而有信，不然……” 后边的话拱兔没有说出口，但赵率教和毕自肃也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等其走后，赵光远愤愤不平道：“父帅，这拱兔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我们！” “其实，这也算不上威胁，如果多罗特部挡不住建奴的兵锋，投降是迟早的事。” 毕自肃轻叹一声道。 …… 达拉特。 曹变蛟此时精神振奋，坐在大帐的帅卫上，目光如电，扫过帐内的众人。 “诸将士！” “卢帅那边派人传来消息了，察哈尔部近五万人，已经在林丹汗的率领下，离开归化城，向着达拉特方向而来。” 曹变蛟此话一出，帐内的诸将士，包括巩永固等人，皆是兴奋起来。 他们在广袤的草原上，风吹日晒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要建功立业吗？ 原本以为这场大战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没想到现在敌人竟然向着自己而来了。 当然，他们这些人是兴奋了，有些人却是担心，害怕起来。 离开曹变蛟的大帐，回到自己暂住营帐。 巩永固见新城侯之子王国兴兴致不高，遂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其问道：“国兴，你怎么了？” 坐在床榻上的王国兴，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那看的笑容，对其说道：“洪图兄，我……我没事。” 第191章 骑兵对冲 “你是不是害怕了？” 巩永固坐到王国兴的身边，低声对其问道。 后者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巩永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对其说道：“国兴，你我两家都是外戚，和那些武勋们不一样。” “这场大战，对我们来说是一机会，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巩永固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放心，你平日里的操练最是认真，真的对上那些蒙古人，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真要是不行，到时候你就留在我身边。” “我说巩驸马，你们干什么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徐允祯那有些轻佻的声音，从营帐外传了进来。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徐允祯已经掀开门帘，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走吧，就等你们了。” 徐允祯说完后，又看了眼两人，笑着对王国兴问道：“老王，你不是害怕了吧？”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胆子太小，上不了台面。” “蒙古人比我们多个什么？不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 “一刀砍下去，他们也得死！” “如果你真的……” “行了，少说两句吧！” 巩永固起身，瞪了徐允祯一眼，出言打断了他后边的话。 王国兴也是一脸不服气的起身道：“谁说我怕了？” “这次我们就比一比，看谁杀的敌人多！” 扔下这句话，王国兴也不收拾自己的东西了，拿起自己的兵器，就迈步出了营帐。 徐允祯对巩永固挤眉弄眼道：“巩驸马，看见了吗？” 巩永固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拿起自己的包裹和武器，也走出了营帐。 很快，虎贲左右卫就已经集结起来。 鄂尔多斯派出的数千人，也都准备就绪。 大军列阵，就只等着林丹汗冲上来了。 曹变蛟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对身后的巩永固、刘有福等人吩咐道：“各自率领一个小旗，前出二十里，截杀察哈尔的斥候。” “遵命！” 十数人赶紧答应一声。 稍顷，上千骑兵就冲出了军阵。 时间流转，很快就过去了大约一个时辰。 巩永固等人也都陆续返回。 “佥事大人，敌军距离我军不足二十里！” 巩永固坐在马上，喘着粗气，对曹变蛟禀报道。 后者举起手里的战刀，高声喊道：“全军准备出击！” 修长的战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不只是一众兵士，就是他们胯下的战马，也都开始嘶鸣起来。 在曹变蛟和各卫指挥使的带领下，上万的骑兵大军，开始向前移动。 速度一开始还很慢，但越到后边，速度越快。 曹变蛟身为指挥佥事，本应居中指挥，但此时他却是率领自己的亲卫，冲在了最前边。 在走出大约五里地后，曹变蛟开始全力催动胯下的战马。 身后的大军自然也是紧紧跟上。 巩永固等人握着马缰的手，都开始泛白。 甚至有些人坐在马上，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别误会，那是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的原因。 这么多的骑兵冲锋，发出的巨大声响，自然引得对面林丹汗等人的警觉。 “骑兵！大股骑兵！” “立即备战！” “敌袭！备战！”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察哈尔的大军也训迅的完成集结。 噶尔马率领的万户，顶在了队伍的最前边。 左右两翼两个万户，也开始向着中间靠拢。 贵英恰则是率军，紧紧护卫在林丹汗周围。 “佥事大人，敌人左右两翼正在向我们靠拢！” 曹钦策马追上曹变蛟，对其大声秉奏道。 “竖起本官的将旗，全军随我冲阵！” “命鄂尔多斯部的骑兵，护卫我军两翼！” 骑在马上的曹变蛟，快速的发布军令。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鄂尔多斯部的骑兵在各自贝勒的带领下，开拨转马头，向着两翼而去。 他们的职责很简单，只要挡住察哈尔两翼的骑兵，不让其截断明军军阵就好。 曹变蛟此时已经可以看见林丹汗的大纛，不由再次催动胯下的战马。 虎贲左右卫速度再次提升。 不等对面的蒙古骑兵开始放箭，明军这边就率先开始动手。 只见冲锋在最前边的巩永固他们这些人，纷纷拿起挂在马鞍上的三眼铳，用手里的火折子将其点燃。 “轰！轰！轰！” 一阵轰鸣声响起，对面察哈尔的前军首当其冲，纷纷落马。 大军继续冲锋，察哈尔骑兵的箭矢，也如雨般向着明军这边落下。 身为大明上直亲军，虎贲左右卫的将士们，自然是全员披甲。 察哈尔骑兵的箭矢，根本就穿不透明军的铠甲。 当然，也有些倒霉蛋儿，被射中没有护甲的部位，摔落马下。 不过，这样的损失，对曹变蛟来说，还是可以承受的。 “轰！” 终于，两股骑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整个天地。 明军就像是一支利箭，狠狠插入察哈尔的军阵。 为首的箭头，由曹变蛟和他的亲兵担任。 后面则是以巩永固、张世泽、徐允祯他们为首的勋戚子弟，以及他们各家的家丁。 这些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他们的带领下，明军很快就冲破了察哈尔前军。 看着对面的林丹汗的大纛。 曹变蛟朗声喊道：“随我冲锋！” 对面的林丹汗，自然也发现了曹变蛟的企图。 他骑在马上，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对着曹变蛟将旗的方向一指，对索诺木台吉吩咐道：“索诺木！挡住他们的进攻，杀了那个领兵的明国将军！” “臣遵旨！” 索诺木没有丝毫的迟疑，双脚狠狠一磕马腹，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向着对面的曹变蛟就杀了过去。 他身后的本部骑兵，也是纷纷策动战马。 如果说贵英恰的中军万户，乃是林丹汗的直系精锐。 那索诺木麾下的骑兵，就是林丹汗的亲卫。 而且索诺木此人，也是察哈尔不可多得的猛将。 第192章 贵英恰的背刺 果然，随着索诺木和他麾下骑兵的加入，明军的攻势猛地一滞。 曹变蛟顿时大急。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高机动性。 如果自己被困在察哈尔的大军中间，冲不出去，那等待自己的就只有被对方耗死。 他大喝一声，硬着索诺木就冲了过去。 曹钦、巩永固等人自然也是不甘落后。 “铿锵！” 两人的兵器交错，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接着，两人又各自拨转马头。 “曹钦，按预定计划，率军冲锋！” 曹变蛟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曹钦吩咐了一句。 后者大声回道：“领命！” 曹变蛟再次冲向了索诺木。 他自恃勇武，根本就没把索诺木放在眼里。 身体在马背上向后一躺，躲过对方横扫过来的弯刀，手里的长刀猛地向着索诺木砍去。 锋利的刀锋划破索诺木的皮甲。 两者交错而过。 曹变蛟不敢耽搁时间，坐直身体，拨转马头，再次砍向了索诺木。 但后者已经被曹变蛟刚才那一招，给吓破了胆，哪里还会和他缠斗，双腿一夹马腹，快速的脱离了战场。 曹变蛟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向着曹钦他们就追了过去。 眼看林丹汗的大纛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曹变蛟无奈，只得向着右翼转向。 察哈尔骑兵的后边，是拖家带口，赶着大车的牧民。 曹变蛟自然不会傻不愣登的冲过去。 虎贲左右卫在曹变蛟等人率领下，冲破察哈尔的军阵，从其右翼冲了出去。 大军齐齐掉头，重新正面面对敌军。 贵英恰的中军万户也是紧急转向，准备证明迎敌。 曹变蛟转头看了眼神身后的众人，只见己方竟是人人帯伤。 “诸军，可能再次随本官冲阵？” “杀！杀！杀！” 经历过这次冲阵，原本还很稚嫩的虎贲卫，竟是隐隐有了一丝铁血之气。 这也是曹变蛟为什么没有袭扰，而是正面硬撼的原因。 真正的精锐，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没有经历生与死的考验，虎贲卫永远成不了铁血之师。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他缓缓举起手里的长刀，向前猛地一挥，大声喊道：“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震天的呼喊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大军再次向着林丹汗大纛的方向冲了过去。 贵英恰见状，忙是对林丹汗躬身道：“大汗，不能恋战，如果再耽搁下去，后边的追兵追上来，那就万事皆休了。” “命打什客、噶尔马拖住这伙明军，我们立即离开！” 林丹汗闻言，干脆利落的下令道。 中军万户以及索诺木麾下的万户，簇拥着林丹汗，以及部分察哈尔贵族，开始缓缓向西移动。 正在战场上厮杀的曹变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对方的动向。 “曹钦！” “标下在！” “告诉尔邻勤，立即率兵挡住林丹汗！” 曹变蛟一边挥舞手里的战刀，一边对曹钦吩咐道。 战事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是想尽一切办法，把林丹汗拖住了。 又是一阵冲锋后，曹变蛟低头看了眼胯下的战马。 对左右吩咐道：“不要再冲杀了，在外围用弓箭和火器袭扰对方，不要被敌军咬上。” “遵命！” 两次冲锋下来，虎贲左右卫的损失也很是惨烈。 就连巩永固和张世泽他们这些人，身上的盔甲也都是伤痕累累。 最倒霉的徐允祯，左眼睑甚至还被划了一道口子，此时正不断流着鲜血。 只差一点，他的左眼就保不住了。 徐盛见此，更是不敢再离开自家世子分毫。 曹变蛟让两卫指挥使各自指挥，他自己则是带着巩永固等人，向着林丹汗大纛（dao四声）方向追去。 看着前边正在厮杀的双方，巩永固面色凝重道：“佥事大人，归化城之战，卢帅并没有对察哈尔造成太大的损失。” “林丹汗麾下大军实力仍在，单凭我们两个卫，根本就担不住他们。” “就算是加上鄂尔多斯的人，我们也很难把他们留下。” 曹变蛟看着不远处正在交战的双方，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奋力杀敌！” “挡住林丹汗西进，这是卢帅的军令！” 而就在此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林丹汗大纛所在的位置，竟是发生了大规模的骚乱。 看着面前的贵英恰，林丹汗满脸的不可置信，对其质问道：“贵英恰！你在做什么？” 索诺木此时看向贵英恰的眼神，也满是杀意。 后者神情平淡道：“大汗，请原谅贵英恰不能陪您西进了。” “贵英恰，你要背叛本汗？” 林丹汗眼睛微眯，冷声问道。 “大汗这些年在草原上倒行逆施，惹得诸部不满，通过这次战争就看出来了，和我们作战的主力根本就不是大明。” “难道大汗还看不出来吗？如果再这样下去，那我察哈尔部就算是不亡在大明和大金手里，早晚也会亡在诸部联军的手里。” “贵英恰不想和诸部为敌，还请大汗见谅。” “贵英恰！本汗要杀了你！” “谁给本汗杀了他，谁就统领中军万户！” 林丹汗对周围的大臣、护卫们怒声吼道。 话音一落，十数名亲卫就挥舞弯刀，冲向了贵英恰。 后者立即拨转马头，逃离当场。 “大汗，贵英恰不会和你作战的，臣会率领中军万户，回到察哈尔故地，拥护额哲贝勒为新的大汗！” 贵英恰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对林丹汗大声喊道。 没错，这就是贵英恰向李若琏提出的条件。 他可以脱离林丹汗，但大明要允许他带领族人回到大凌河，并拥护林丹汗的儿子为新的蒙古大汗。 只有他自己，大明要册封其为太师。 贵英恰毕竟不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是决计不可能成为蒙古大汗的。 而成为太师，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贵英恰率领手下的数千骑兵，在李若琏的指引下，开始向着南边撤离。 见拦不住对方，林丹汗更是暴跳如雷。 第193章 曹变蛟的悍勇 曹变蛟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整个战场。 片刻后，他转头对左右的巩永固等人问道：“诸位，可敢随本官再冲杀一次？” “怕个逑！干！” 已经包扎成独眼龙的徐允祯，目露凶光的喊了一句。 “怕个逑！干！” 众人纷纷开口。 “大明万胜！” 曹变蛟大喝一声，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战刀。 一众勋戚子弟，加上他们各自的护卫家丁，足足近两百人，在曹变蛟的率领下，向着察哈尔的中军冲去。 一刀荡开向自己射来的箭矢，曹变蛟的眼睛中，此时只有大纛下，端坐在马上的林丹汗。 他们这边一路冲杀，很开就在密密麻麻的军阵中杀出了一个缺口。 索诺木自是知道曹变蛟的恐怖。 他用手里的弯刀，指着对方大声喊道：“杀了他！” 数百精锐骑兵得到命令之后，带着无尽的威势，迎向了以曹变蛟为首的明军。 “杀！” 曹变蛟见状，再次爆喝一声。 看着前面犹如杀神一般的曹变蛟，徐允祯的心里也是震惊不已。 这才是完全体的曹变蛟？ 一刀就直接将对面骑兵的脑袋砍成了两半。 对危险的预知也极为的惊人。 几乎就没有人能够伤到他，就算是突然而至的冷箭，也被其看似极为轻松的躲开。 在曹变蛟的影响下，这些勋戚子弟也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有不成器的。 但大部分人，自幼都是耳濡目染，接受过操练的。 尤其是在西苑这段时间，更是没日没夜的被曹变蛟折磨。 再加上身边的家丁、护卫又都是百战老兵。 这样的情况下，竟是真的让他们冲到了，距离林丹汗仅数十丈的位置。 当然，这也彻底的激怒了林丹汗和索诺木。 越来越多的精骑，开始聚集到林丹汗的周围。 就算是曹变蛟，此时也感到压力巨大。 “老曹！撤吧！” 徐允祯一边砍杀，一边对曹变蛟喊道。 “乱我军心者！斩！” 曹变蛟大喊一声，一刀将一名蒙古骑兵砍下马来。 终于，曹变蛟一伙人还是被困在了军中，再也不能有丝毫的存进。 原本近两百人的马队，此时损失几乎超过了一半。 这些可都是百战精锐，各家的宝贝。 能够有这么大的损失，可见战斗的惨烈。 巩永固看了眼周围正在厮杀的同袍，靠近曹变蛟，对其建议道：“佥事大人，不能再耗下去了，弟兄们撑不住了，有人已经受伤了！” 曹变蛟看了眼对面，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相貌的林丹汗，满是不甘心的说道：“让我再冲一次。” 巩永固闻言，也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林丹汗所在的方向。 他重重的点头道：“那巩某今日就舍命陪君子！” “开！” 曹变蛟大喊一声，一刀横扫，面前的两名骑兵慌忙躲闪。 接着，他双腿一夹马腹，手中的缰绳一提，战马前蹄腾空，发出阵阵嘶鸣。 看见冲破包围，继续向自己冲来的曹变蛟，林丹汗眼中闪过一道惊慌之色。 不过，索诺木却是看出了曹变蛟的外强中干。 经过近乎半天的厮杀，曹变蛟的消耗极大。 身上的铠甲也是伤痕累累。 尤其是跨下的战马，嘴角已经吐出了白沫。 索诺木正是看到了这些，坐在马背上，对林丹汗抚胸道：“大汗，臣这就去杀了这个明国将军，用他的头盖骨，为您做一个酒盏。” 林丹汗眼睛死死地盯着曹变蛟，点头道：“去吧！杀了他，本汗重重有赏！” 索诺木抽出自己的弯刀，满脸狰狞的冲向了曹变蛟。 后者自是毫无惧意，也是举刀迎了上去。 周围的人见状，则是纷纷后退，将中间位置让给两人。 就在两人即将厮杀在一起的时候，异变突生。 曹变蛟胯下的战马，终究还是撑不住高强度的冲刺，轰然倒在了地上。 幸亏曹变蛟反应快，第一时间从马上跳了下来。 不然，一定会被战马砸伤不可。 见他跌落马下，巩永固他们皆是大惊失色。 “老曹！” “将军！” “佥事大人！” 下一刻，所有人就向着他的位置冲了过来。 对面的索诺木见状，脸上尽是兴奋。 他快速的举起手里的弯刀，向着站在地上的曹变蛟就砍了下去。 骑兵对步兵，优势不言而喻。 曹变蛟却是毫不惊慌，双腿猛地用力，身体向前一躬，双手握紧里了手里的战刀，也是狠狠的向上挥去。 “砰！砰！砰！” 就在此时，一连三道轰鸣声响起。 脸上还挂着狞笑的索诺木，胸前出现无数的血洞，就连其跨下的战马，也已经是面目全非。 下一刻，索诺木连同他的战马，轰然倒地。 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了手持三眼火铳的王国兴。 此时的王国兴，哪里还有战前的那种怯懦，扔掉手里的三眼火铳，举起战刀，大声喊道：“看你大爷！杀！” 曹变蛟的反应最快。 他快步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蒙古骑兵，纵深一跃，就将对方拉下马来，一刀看在地方的脖子上，翻身上马。 双方再次厮杀在一起。 曹变蛟此时早已经杀红了眼，奔着林丹汗所在方向，就再次冲了过去。 战事到了现今这个地步，已经是进入了白热化。 不说那些家丁护卫们，就是巩永固自己，此时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原本崭新的甲胄，此时满是血迹。 甲叶的缝隙中还有一些碎肉。 刘有福也好不到哪里去，左手手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处理伤口的时机。 其实，冲在前边的这些人还好，殿后的张世泽他们，才是真的死伤惨重。 他英国公府的数名家丁，此时仅剩一人。 那些勋戚子弟，也都是浑身乏力，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好在各家护卫、家丁用命，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阵亡的情况。 不过，顶多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这些大明二代们，绝对会战死沙场。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曹变蛟的身上了。 第194章 损失惨重 林丹汗刚才亲眼看见，索诺木被人偷袭而死。 他的眼中满是愤怒。 不过，曹变蛟带给他的压力极大。 他不愿正面面对这尊杀神。 在身边护卫的簇拥下，林丹汗拨转马头，开始向后撤去。 曹变蛟顿时大急。 他为什么不顾生死，非要坚持再次冲阵？ 不就是想要擒贼擒王，先斩杀林丹汗吗？ 现在对方竟然想跑，曹变蛟哪里会答应？ “徐允祯！你狗日的炽马丹（明朝版手榴弹）呢？” 曹变蛟猛地转身，对身后的徐允祯喊了一句。 后者闻言，呲着大牙一笑，将自己的战刀用牙齿咬住，然后从自己马背上的马兜里，掏出一个婴儿头般大小的铁球，扔给了曹变蛟。 “你个狗日的！” 曹变蛟也是被吓了一跳，忙是伸手接过，然后用火折子将之点燃，向着林丹汗的方向就扔了过去。 “轰隆！” 一声巨响，林丹汗的大纛应声而倒，曹变蛟定睛一看，只见林丹汗竟是没有丝毫的损伤，顶多就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他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虽然林丹汗本人并没有出事，但外围那些人并不知道。 看到大纛倒下，察哈尔部的骑兵，开始慌了。 鄂尔多斯部和曹钦率领的虎贲左右卫，却是精神一振。 原本处于下风的明蒙联军，竟是暂时压制住了林丹汗的大军。 曹变蛟他们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突围出去。 等天色见黑，双方终于互相脱离开来。 回到尚未拆除的营地，曹变蛟在亲卫的帮助下，脱下身上的甲胄。 甲胄上已经沾了一层干涸的血液。 里面白色的丝绸单衣，此时也被血染成了红色。 一边全身甲胄的曹钦，面色凝重道：“佥事大人，此战我军损失惨重，虎贲左右卫战死了两千多人，剩下的也是人人帯伤。” “各家的家丁，以及护卫几乎是损失殆尽。” 曹变蛟脱下身上的单衣，只剩一条牛犊裤，端起一盆温水，直接浇在身上。 “历经此战，虎贲左右卫才算是成长起来。” 曹变蛟语气很是平静。 曹钦低声道：“代价太大了，他们都是……” “好了！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 “让人密切注意林丹汗的动向，绝对不能让他们安然离开。” 曹变蛟出言打断了曹钦的话。 “标下领命！” 等曹钦离开，曹变蛟转头对巩永固吩咐道：“立即安排饭食，让将士们抓紧时间用饭、休息。” “是！” 巩永固此时也是疲惫不已，但曹变蛟的亲卫统领已经战死，这些事只能由他来做。 今日一战，近两千人战死，这让虎贲左右卫的气氛有些压抑。 曹变蛟换过一身常服，在巩永固等人的簇拥下，开始巡视诸军。 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近八千人，就都用过饭食，开始抓紧时间休整。 时间来到午夜时分，正在军帐中酣睡的曹变蛟，忽然听到了曹钦的呼唤声。 “佥事大人！” 曹变蛟猛地睁开眼睛，浑身肌肉紧绷，似是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何事？” “前方斥候来报，察哈尔部正在搭建浮桥，想要趁着夜色渡河。” 曹钦声音有些急切的说道。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黄河不远，而且是一个小和河套的缺口处。 林丹汗如果想要继续西进，要么就是突破己方的阻拦，要么就是渡过黄河。 现在看来，对方是不想和自己继续缠斗了。 想来也是，继续和自己缠斗下去，一旦被后边的诸部联军追上来，那就万事皆休了。 曹变蛟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豁然起身道：“敲响聚将鼓！” “咚咚咚！” 沉闷但急促的鼓声响起。 正在沉睡的诸将，迅速的着甲，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曹变蛟的大帐。 已经换上一身甲胄的曹变蛟，环视一眼众人，沉声道：“刚才斥候来报，察哈尔部正在趁着夜色搭建浮桥，想在夜色的掩护下渡河西进。” “都说说吧，我军该如何应对？” 曹变蛟话音一落，巩永固第一个站出来，拱手道：“佥事大人，眼下黄河已经开冻，河水湍急，还夹杂着大量的浮冰。” “察哈尔想要搭建浮桥恐怕是徒劳无功。” 毕竟也在河边住了这么长时间，巩永固对现在黄河的情况很是熟悉。 他的话一说完，曹变蛟的双眼一亮。 其余人也都是低声议论起来。 “曹钦！” “标下在！” “随本官亲自探查一番。” “两位指挥使留守，莫要出了岔子。” 曹变蛟对众人吩咐道。 就连巩永固都知道的情况，曹变蛟不相信林丹汗会不知道，这件事或许并不简单。 众人领命而去。 曹变蛟带着巩永固等人翻身上马，向着大营东北方向而去。 大约走了二十里地，只见宽广的黄河边，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看到这恩一切，曹变蛟的眉头一皱。 “林丹汗脑子糊涂了？” “竟是真的想要在这个季节渡河？而且还没有派人殿后？” 徐允祯依旧还是那搞笑的造型，坐在马上，轻声嘀咕道。 巩永固也是出言道：“不错，这不符合常理呀。” 王国兴下了战场后，似是又重新恢复成了胆小怯懦的样子，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会不会是对方的空城计？” “你是看话本看多了？还空城计？” 徐允祯毫不客气的怼了一句。 曹变蛟又看了半晌，这才拨转马头道：“回去再说。” 然后又对曹钦命令道：“让人在这里盯着。” “遵命！” 曹钦拱手答应道。 回到大营，曹变蛟第一时间就走到了舆图前，开始认真的查看起来。 “老曹，我怎么感觉林丹汗那老小子，就是让我们看到他要渡河呢？” 徐允祯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隔绝出一个安全区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他却没有这么做，那就一定是在算计着什么。” 曹变蛟用极为确定的语气说道。 第195章 干他娘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半渡而击？” 刘有福出言问道。 曹变蛟闻言，有些迟疑起来。 虎贲左右卫，已经承受不了再大的损失。 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一旦中了林丹汗的算计，那自己可就百死莫赎了。 就在这个时候，巩永固开口了。 “佥事大人，诸位，卢帅给我们的军令是什么？” “挡住察哈尔西进呀，不就是……” 徐允祯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众人也是反应过来。 对呀，自己这些人的领到的军令，是挡住察哈尔西进，并没有让自己和林丹汗拼命呀。 曹变蛟重新转身看向舆图，片刻后头也不回的命令道：“告诉尔邻勤，命他率领兵马绕到黄河以西，盯住林丹汗的动向。” “遵命！” 巩永固干脆利落的答应道。 “就让鄂尔多斯部的人挡在河对岸，如果对方渡河，那就予以迎头痛击，如果不渡河，那我们就在这里耗着就是。” 曹变蛟说完后，挥手斥退众人，自己则是坐在主位上，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他从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这次不只是对虎贲左右卫的锻炼，对他也是一场考验。 林丹汗这边。 马寨不库、打什客、噶尔马等一干北元重臣，也是济济一堂。 没错，就是北元。 狭义的北元在蓝玉的捕鱼儿海一战后，已经彻底的覆灭。 但广义的北元，是在林丹汗死后，他的大福晋，将北元玉玺献给皇太极才算是灭亡。 经历过今天这一战，又有了贵英恰背叛这件事，此时的汗帐内，气氛着实有些压抑。 林丹汗脸色阴沉的坐在御座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银碗里的马奶酒。 最后，还是噶尔马率先开口道：“大汗，现在看来，明军并没有上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大汗，臣以为我们现在不应该再往西了，而是应该转向往北，去外喀尔喀。” 索诺木战死后，刚刚被提拔起来的马寨不库台吉，出言建议道。 “马寨不库，向西的话，我们只要突破明军的阻拦，就可以绕过河湾，如果向北，那我们就真的需要渡河了。” “这个季节渡河？那不是找死吗？” 噶尔马当即语气有些激动的反对道。 “那你说怎么办？西边过不去，南边过不去，北边也过不去，难道我们要调头回去？” 无论是索诺木，还是马寨不库，都是代替林丹汗的大福晋娜木钟，掌管阿纥（he两声）土蛮万户，当然不惧噶尔马，当即就对其怒声质问道。 “砰！” “都给本汗住嘴！” 林丹汗把手里的银碗，重重的摔在地上，对几人怒声吼道。 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倒不是因为今天白天的战事，而是因为贵英恰的背叛。 对自己这位妹婿，他可是向来宠信有加，自己那位大妹妹的部属，也都是他在打理。 现在这个混蛋，竟胆敢背叛自己，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狼崽子。 “全军休整，明日再战，争取在明天上午击溃面前的明军。” 林丹汗说完这句话，就命众人退下，他自己则是直接躺在了帐内的床榻上。 京城，紫禁城。 朱由检站在乾清宫高耸的台阶上，看着辽东的方向。 相对于北边的战事，他现在更担心辽东的局势。 “皇爷，内阁那边递过来一个本子。” 王承恩悄声走过来，低声对其禀报道。 “可是前线的战事？” 朱由检心忽的提了起来。 这个时间，还有题本递上来，定是大事。 “皇爷，是春闱的事。” 王承恩说完，朱由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春闱的事，犯得着这个时间上本吗？ 接过题本，朱由检这才恍然，这锅是自己的。 礼部已经数次上本，让自己遴选主考，是自己给耽搁了。 现在是实在耽搁不得了，这才再次上书。 合上题本，朱由检手扶着汉白玉栏杆，轻轻敲击，半晌后才说道：“主考就让首辅担任吧，副主考让他自己遴选。” 朱由检这也算是打破惯例了。 大明的科举，一般都是由次辅或者是礼部尚书担任。 朱由检这次打破惯例，其实就是为了增加温体仁在朝堂的实力。 虽然自己之所以看重对方，是因为他不结党，但毕竟是首辅，在朝堂上没有人，这个首辅也做不安稳。 王承恩闻言，立即躬身称是。 巧合的是，今晚内阁值夜的正是温体仁和施鳯来两人。 接到王承恩传达的旨意。 温体仁先是神情一怔，旋即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送走了王承恩，施鳯来笑着对温体仁拱手道：“恭喜首辅。”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体仁也是笑着拱手回礼。 似是想起了什么，温体仁对施鳯来问道：“羽王，如果本辅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万历三十五年的榜眼吧？” 施鳯来眼睛微眯道：“不错，当初承蒙神宗皇帝看重，亲自点为榜眼。” “那不知羽王是否愿意帮衬一下本辅，担任此次春闱的副主考？” 温体仁之所以让施鳯来但人副主考，也算是广结善缘。 自己和东林那帮子人，是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 那不如和施鳯来这个阉党成员，搞好关系。 后者一听，也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股所愿也不敢辞尔。” 施鳯来拱手道。 翌日。 达拉特。 天色刚微微露出一丝亮光，辽阔的草原上，就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在林丹汗的命令下，察哈尔部的大军开始迅速的集结。 对面的虎贲左右卫，此时也已经做好了战前的准备。 大帐内，曹变蛟环视一眼众人，朗声道：“卢帅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顶多再有一天的功夫，他就会率领各部联军抵达达拉特。” “所以，我们只需再拖住林丹汗一天，就算是完成卢帅的军令了。” 曹变蛟此话一出，帐内的气氛顿时一松。 “干他娘的！” 徐允祯摸了一把自己左眼角，恨声喊了一句。 “干他娘的！” 众人齐声喊了一句。 第196章 活该老子今日立不世之功 全军拔营。 不过，这次主要是以袭扰为主。 在双方都是骑兵，且对方实力还要更强一点的情况下，曹变蛟也不敢分兵，只能是让两个卫相互配合，万不敢让对方咬上自己。 不过，对比林丹汗显然早有准备。 他让两翼负责应对虎贲左右卫的袭扰，他自己则是统领中军，全力向西。 曹变蛟见状，顿时急了。 “不行，这么下去的话，我们绝对拦不住林丹汗！” 曹变蛟语气有些焦急的说了一句。 “他这次是铁了心不想恋战，只想快速离开，为此甚至可以壮士断腕，牺牲左右两翼的部分部众。” 曹钦也是脸色凝重的回了一句。 “卢帅还有多长时间能抵达这里？” 曹变蛟又对曹钦问道。 后者略一沉吟道：“最快也得今天下午才能抵达。” 看了眼远处，根本没有任何迟滞的察哈尔大军，曹变蛟一咬牙道：“命各营脱离战场。” 曹钦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曹变蛟解释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人始终都被隔离在外围，对林丹汗的中军没有任何影响，既然如此，不如先把拳头收回来。” 曹钦闻言，拱手道：“标下领命！”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各营开始脱离战场。 “老曹！怎么回事儿？” 徐允祯火急火燎的来到曹变蛟的身边，语气有些焦急的对其问道。 巩永固等人也都是看向了曹变蛟。 后者摇头道：“林丹汗摆明了不想和我们纠缠，只想快速赶路，这样的情况下，只在外围袭扰没有任何意义。” “他随时可以牺牲一部分人，挡住我们，然后他自己领兵全力脱离战场。”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允祯追问道。 “冲阵！” 曹变蛟语气坚定的说了一句。 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集结所有兵力，全力攻击对方中军！” 曹变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之所以造成那么大的损失，就是因为两次对冲造成的。 现在还要冲阵？ 要知道，骑兵对冲这种事儿，在实战中很少出现。 双方都是骑兵的情况下，要么是散兵攻击，要么是侧方攻击，要么是在后边攻击对方后队，一般情况下，很少对冲。 曹钦看了眼曹变蛟，拱手道：“佥事大人，如果这个时候冲阵，那我们恐怕会损失巨大！” “我意已决！” “召回尔林勤的鄂尔多斯部兵马，让他们缠住察哈尔左右翼。” “所有人跟紧本官将旗！” 见他态度坚决，所有人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是战场，军令已经下达。 就算是你有什么意见，那也得等战后再说。 很快，虎贲左右卫已经开始集结。 跟在察哈尔大部人马的侧边，随着对方向西移动。 等尔林勤的人马出现在前边，开始向两翼分兵，曹变蛟的将旗也猛的转向，直冲林丹汗的中军。 “杀！” 就像是昨天一样。 明军在曹变蛟的带领下，开始全力冲锋。 先是火铳开路，然后就是惨烈的白刃战。 察哈尔中军。 林丹汗接到手下的禀报，冷声道：“传令，命左右两翼向中军集结，将这伙明军围困在军阵中。” 显然，林丹汗对此早有准备。 随着林丹汗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察哈尔原本还有些松散的阵型，开始向中间收缩。 感受到战场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曹变蛟也是有些着急了。 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好在这次他们也算是准备充足，每个人都带上了大量的火药，箭矢，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出现什么较大的伤亡。 而就在战事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 最先接到消息的，正是战场最外围的尔邻勤。 接到斥候的禀报，尔邻勤也是大惊失色。 在确认了对方是哈喇慎部的兵马后，尔邻勤这才松了一口气。 把战事交给自己的儿子，尔邻勤带着数十名自己的亲卫，迎着大队人马就冲了上去。 老远，尔邻勤就看见了汗阿海的狼旗，以及一杆“卢”字大旗。 “来者何人？” 冲在最前边的哈喇慎骑兵，见到对方只有数十骑，倒是没有率先发起进攻，而是派出了斥候。 “鄂尔多斯部尔邻勤，请见汗阿海（汗殿下）！” 很快，拉斯喀布和卢象升，就见到了一脸焦急的尔邻勤。 “见过……” “这位是卢帅！” 拉斯喀布为尔邻勤介绍道。 “见过卢帅，见过汗阿海。” 尔邻勤对两人施礼道。 “见过台吉。” 卢象升心里虽是着急，但还是对其回了一礼。 “卢帅，曹大人已经率军冲入林丹汗的中军，还请卢帅……” “什么？” 尔邻勤的话只说了一半，卢象升就惊呼出声。 也不管尔邻勤，他转头对拉斯喀布说道：“智顺伯，还请立即下令，立即对察哈尔部发起进攻！” 后者重重点头道：“好！”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 数千骑兵，开始向着前面的察哈尔部全力冲刺。 哈喇慎这五千多人的前锋军队，加上鄂尔多斯的四千多人，很快就把察哈尔外围防线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林丹汗看到卢象升和拉斯喀布的旗帜，顿时大惊失色。 “打什客！你率军殿后！” 林丹汗急声对打什客吩咐了一句，然后又对马寨不库吩咐道：“抛弃一切辎重，全力西进！” 很快，林丹汗的中军裹挟着曹变蛟他们，开始快速向西移动。 放弃了一切辎重，林丹汗的速度陡然加快。 打什客则是率领本部兵马，死死的挡在了卢象升前进的道路上。 曹变蛟这边却是压力陡降。 没有了外围那些兵马不断的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也变得宽松了不少。 看了眼不远处林丹汗大纛，曹变蛟哈哈大笑道：“活该老子今日立不世之功！” “弟兄们！随老子活捉林丹汗！” 林丹汗此战最大的失误，就是只顾脱离战场，没有先把曹变蛟的虎贲卫彻底的绞杀。 第197章 斩将夺旗 其实，如果他能再坚持一个时辰，就可以彻底的击溃曹变蛟。 然后完全有时间，再去应对卢象升。 但他却被卢象升给吓破了胆。 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而这就给了曹变蛟机会。 经过不断的厮杀，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曹变蛟也终于来到了距离林丹汗，不足数百丈的地方。 “冲！” “拦住他们！” 以曹变蛟为首的虎贲卫，和林丹汗的精锐亲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这是血与火的碰撞，也是勇气的较量。 骑兵对冲，说起来没有任何的计谋可言，就看双方谁的战意更盛，谁的装备更加先进。 而不巧，这两方面都是大明占据优势。 但饶是如此，虎贲卫这边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说那些普通士卒，就连徐允祯都差点被人斩落马下。 幸亏周围的兵士，拼命营救，不然他今天非得为国尽忠不可。 虽然皇上说，就把他们这些人当成普通一兵，但无论是曹变蛟还是卢象升，可都不敢当真。 近八千人的虎贲左右卫，在扔下近三成的损失后，曹变蛟终于来到了林丹汗的正前方。 “杀了他！” 已经可以看见曹变蛟，那通红眼睛的林丹汗，手持弯刀，怒声吼道。 瞬间，如雨的箭矢落下。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乎会不会造成误伤。 曹变蛟大喝一声，抓过一名蒙古骑兵挡在自己的身前，然后策马前冲。 “轰隆！” 战马被箭矢射成了刺猬，应声而到。 但曹变蛟却是去势不减，迎着林丹汗继续前冲。 感受到对方的悍勇，林丹汗也是肝胆欲裂。 跟在曹变蛟身后的曹钦、巩永固等人这个时候也是不管不顾的前冲。 感受到这些人视死如归的气势。 林丹汗的心里竟是萌生出了退意。 他猛地拨转马头，开始向着另一侧逃跑。 正是这个动作，让他的亲卫出现了大规模的骚乱，有人想要上前和曹变蛟他们死战，有人想要追上他逃离战场。 就这么多滴，竟是给了曹变蛟机会。 拉下一名蒙古骑兵，曹变蛟翻身上马，孤身一人，直插林丹汗亲卫组成的人墙。 一刀砍下一名亲卫的头颅，曹变蛟胯下的战马猛地抬起前蹄。 “林丹巴图尔！” 曹变蛟大喝一声。 林丹汗猛地转头。 战马落地的瞬间，曹变蛟竟是从战马上站了起来，然后一个纵身，跳进了人墙之中。 曹变蛟双手握刀，身体前倾，狠狠砍在林丹汗胯下战马的腿上。 战马发出一声悲鸣，然后轰然倒地。 一身明亮盔甲的林丹汗，也被摔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那些亲卫们，此时都已经看傻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顶多二十多岁的明国将军，竟是这般悍勇。 曹变蛟此时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林丹汗的身前。 长刀放在林丹汗的脖颈间，曹变蛟这才松了口气，冷声对其说道：“大汗，投降吧！” “妄想！本汗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大蒙古大汗！怎么会向你们汉人投降？” 到了这个时候，林丹汗的心里反倒是生出莫大的勇气。 曹变蛟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大汗，如果你愿意归顺大明，我皇陛下一定会善待大汗，以及大汗的部众！” “明国人，大蒙古国的荣耀，绝不会在我这里断绝！” 林丹汗双眼死死看着曹变蛟，大声咆哮道。 说完，林丹汗忽的举起手里的弯刀，朝着曹变蛟就扑了过去。 后者见状，心中一惊，但他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林丹汗的攻击。 然后，他迅速挥刀反击，一刀砍在了林丹汗的肩膀上。 “啊！” 林丹汗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向后倒去。 曹变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冲上前去，高高举起长刀，就要砍向对方的头颅。 “刀下留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 曹变蛟猛的转身，看向一架宽大的马车。 一名少女，掀开布帘，从车厢中走了出来。 “见过娘娘！” 周围的一众大臣、亲卫皆是对其施礼道。 少女没有理会众人，而是看着曹变蛟，用有些生疏的汉话说道：“我们愿意向大明投降，还请放过大汗。” 曹变蛟看着少女，开口问道：“敢问……” “娜木钟！你……你住嘴！” 躺在地上血泊中的林丹汗，面色苍白的对少女大吼一声。 被称作娜木钟的少女，看了眼林丹汗，然后对曹变蛟说道：“这位明国的将军，我是大汗的大福晋，阿纥（he两声）土蛮万户的领主。” 曹变蛟闻言，这才收回自己的长刀，转身对娜木钟躬身道：“曹变蛟拜见大福晋！” 对方毕竟是蒙元皇室的人，自己身为臣子，该有的礼数，可是一点都不敢少。 娜木钟也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对马寨不库命令道：“传令下去，向明军投降。” 后者看了眼林丹汗，这才点头道：“是，娘娘。” 娜木钟直到此时，才跳下马车，疾步走到林丹汗的身边，想要将之扶起来。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林丹汗竟是抓起地上的弯刀，猛地向娜木钟砍去。 周围的的人皆是发出一声惊呼。 曹变蛟的反应极快。 手中长刀翻转，一刀砍向了林丹汗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林丹汗的双眼还睁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手中的弯刀也随之落在地上。 周围的蒙古士兵见状，都是惊恐万分。 接着，他们纷纷再次举起了手里的弯刀。 “都住手！” 娜木钟也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面色有些苍白的她，大声喊了一句。 这些亲卫都是她的部属，没有人胆敢违背她的命令。 马寨不库双眼死死的盯着曹变蛟，语气有些悲愤的对娜木钟说道：“大福晋，他杀了大汗！” “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太多人，该结束了。” 娜木钟语气幽幽的说道。 虽是心有不甘，但马寨不库也只得听从娜木钟的命令。 第198章 请诸福晋进京 随着娜木钟的命令传达下去，林丹汗直属的中军万户，以及各位福临、台吉、贝勒统领的部属，大部分都放弃了抵抗，当然，也有部分趁乱逃离了达拉特。 对此，无论是娜木钟还是卢象升，亦或是尔林勤都没有功夫去管。 眼下最紧要的，是要立即接管剩下的这数万大军，以及部分牧民。 在卢象升的命令下，察哈尔部剩下的四万多兵马，以及两万多青壮牧民，被迅速的分割开来。 虽然对方已经投降，但毕竟对方的人数占优，卢象升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万一这些人忽然暴起，那自己这些人可不是对方的对手。 为此，他不得不倚重娜木钟，这位林丹汗的大福晋。 此次察哈尔西迁，林丹汗不只是带上了自己的大军，以及部分牧民。 还将自己的几位福晋，子女都带上了。 不然，贵英恰也不会强行带走他的长子额哲。 娜木钟所在的大帐内，林丹汗的四位遗孀，以及林丹汗的两个妹妹，已经全部聚集在了这里。 “娘娘，还请您救救额哲那个孩子！” 林丹汗的三福晋叶赫那拉·苏泰，跪在娜木钟的面前，面色凄苦的哀求道。 娜木钟忙是亲手将之扶起来，看着对方说道：“放心吧，本福……我会尽力把额哲那孩子救回来的。” 额哲是林丹汗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今年不过只有两岁。 一个两岁的孩子，被贵英恰带走，作为母亲的苏泰自然是担忧不已。 身为贵英恰的福晋，兀良哈大公主，见状也是尴尬不已。 同时，心里对贵英恰愈发的愤恨起来。 好在无论是苏泰，还是娜木钟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说完孩子的事，几人又商量起她们这些人的未来。 作为林丹汗的福晋、妹妹，她们也都是拥有自己的部属、牧民的，所以说她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富婆”。 但现在林丹汗死了，她们也得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毕竟，她们的年纪也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刚满二十岁。 作为大福晋的娜木钟更是只有十六岁。 作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即使她们拥有不菲的财富，也得有一个依靠。 至于说对林丹汗的感情？ 一个快四十岁的老男人，而且还都是政治联姻，能有什么感情？ 四福晋巴特玛·璪（zao三声）第一个开口道：“大汗死于明人之手，察哈尔也是败在大明的手里，我们该何去何从，恐怕还得大明说了算。” 其余几人闻言，也是纷纷点头。 说句不好听的，她们这些人现在就是大明的俘虏，怎么处置自己，自然是大明那位皇帝说了算。 娜木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看了眼帐内的其他三人，开口道：“我们并不是没有和大明谈和的筹码，大汗虽然不在了，但额哲那孩子还在，大明想要察哈尔臣服，那必须同意额哲成为新的蒙古大汗。” 她这番话一出，苏泰的眼睛也是一亮，不过旋即又黯淡下来。 一个两岁的孩子，就算是成了蒙古大汗，也保不住察哈尔部，也保不住她们的财富，更不要说统领其他部落了。 她看向娜木钟，躬身抚胸道：“娘娘，额哲年纪太小了，他庇佑不了我们和察哈尔。” “额哲庇护不了察哈尔，大明可以。” 娜木钟轻声回了一句。 而就在此时，马寨不库走了进来。 “大福晋，诸位福晋、公主，明国那位姓卢的大官儿请见。” 马寨不库恭敬的对几人施礼道。 娜木钟明眸一亮，开口道：“快请！” 很快，卢象升就在阿茹娜和方正化的陪同下，进入了大帐。 “外臣，大明亲军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卢象升，拜见大福晋，见过诸位福晋、二位公主！” “外臣，大明西厂提督太监方正化，拜见诸位。” “哈喇慎阿茹娜拜见诸位福晋。” 三人对林丹汗的四位遗孀郑重施礼道。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几位都是林丹汗的女人，或者是妹妹。 在大明就是皇室成员，卢象升可不想被人扣上大不敬的帽子。 更不想成为第二个蓝玉。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带上方正化的原因。 “三位，请坐吧。” 娜木钟面色平静的对三人伸手示意道。 “谢福晋！” 三人施礼致谢道。 等三人坐下后，娜木钟瞪了一眼想要张嘴的苏泰。 然后对卢象升问道：“这位明国的大人，贵英恰背叛大汗，是你们汉人挑唆的吧？” 卢象升没想到，对方上来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心里清楚，但此时却是不能承认，他故作不解的问道：“贵英恰？可是察哈尔中军万户的统领？” 娜木钟深深的看了卢象升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接着说道：“明国大官儿，本福晋希望你们能够把额哲送回来。” “他是大汗唯一的子嗣，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蒙古未来的大汗。” 卢象升拱手道：“大福晋，此事本官着实不是很清楚，如果大汗之子真的在大明，那外臣定当向皇帝陛下传达大福晋的请求。” 他这番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你说的事儿，我得先问问，如果人真的是在大明，那我也说了不算，得等朝廷的旨意。 娜木钟身为林丹汗的大福晋，又统领阿纥土门万户，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 听卢象升这么说，心里虽是无奈，但也只得答应下来。 卢象升见状，也是松了口气。 贵英恰被李若琏策反，他是知道的。 但把林丹汗唯一的子嗣劫走了，这件事儿他是真的不知道。 看了眼娜木钟，卢象升拱手道：“大福晋，诸位福晋、公主，外臣此次前来，是请诸位进京的，不知大福晋是否愿意？” 闻言，娜木钟冷笑一声道：“如果本福晋说不愿意，那是不是就可以不去你们的京城了？” 卢象升眉头一挑，面色平静道：“大福晋说笑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第199章 本官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娜木钟就这么看着他，两人对视半晌，最后还是娜木钟先退缩了，她轻叹一声道：“那我们就随你去领略一番南国风光吧。” 听到这话，卢象升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接着说道：“那还请大福晋派人安抚察哈尔部众，莫要生出乱子，闹得不可收拾。” “一群手无寸铁的人，还能闹出什么乱子？” 娜木钟冷冷回了一句。 卢象升这次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而是转移话题道：“大福晋，那就烦请诸位先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前往归化城。” 等其离开后，娜木钟愤怒的，把手里的银碗扔了出去。 路上，方正化骑在马上，对卢象升问道：“卢帅，你就不怕激怒了那位大福晋吗？” 后者笑道：“那位大福晋是个聪明人。” 说完后，卢象升就策马向着虎贲左右卫的军营而去。 有些不明所以的方正化，转头看向阿茹娜。 阿茹娜嫣然一笑，对其解释道：“监军，卢大帅的意思是，那为大福晋是有自己的盘算。” “什么盘算？” 方正化追问道。 阿茹娜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了个哈欠道：“监军，时候也不早了，阿茹娜就先回去了。” 等阿茹娜走后，方正化坐在马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嘀咕道：“咱家就是不想和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 大帐内。 曹变蛟刚刚处理完身上的伤势，正坐在主座上饮酒。 曹钦的脖颈间，此时也是包着厚厚的白布，声音有些异常的说道：“同知大人（之前写成佥事了，这里改回来），你身上有伤，酒就不要喝了。” 曹变蛟撇了他一眼道：“你伤了脖子，少说两句，滚去休息！” “少爷！您就……” “变蛟！” 曹钦的话还没有说完，帐外就传来了卢象升的声音。 接着，大帐的门帘被人掀起。 卢象升面色满是担忧的走了进来。 曹变蛟也是赶紧起身道：“卢帅！” “身上的伤没事吧？” 卢象升满是关心的对其问道。 曹变蛟哈哈大笑道：“多谢卢帅关心，标下没事儿。” 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见曹变蛟只有胸前有几处箭伤，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问道：“今日白天一直忙着安置察哈尔的人，也没顾得上问你，虎贲左右卫的伤亡如何？” 听到卢象升问起伤亡，曹变蛟的神情迅速变得黯淡下来。 “卢帅，虎贲两卫原有满编一万余人，经过两天的大战，现在仅剩不到七千人，且人人带伤。” “各家勋戚的家丁，几乎是全军覆没，怀宁侯之子孙维藩战死，永康侯之子徐锡登战死，安乡伯之子张光灿战死，武进伯之子朱自洪战死。” 曹变蛟说完后，也是低下了头颅。 卢象升轻叹一声道：“这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说完后，他又看向曹变蛟，对其宽慰道：“你也不用多想，他们家里也都是武勋，战阵之上，刀枪无眼的道理，他们都懂。” “此事，你不要管了，就由本官向陛下上书请罪。” “卢帅！这不行，绝对不行！” 听到卢象升要上书请罪，曹变蛟猛地抬头，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 卢象升却是板着脸道：“此战本官才是主将！你曹同知想要争功？” “卢帅！标下绝无此意！” 曹变蛟赶紧出言解释。 卢象升走到桌案前坐下，对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曹钦吩咐道：“曹钦，为本官准备笔墨，本官要为陛下报捷！” “遵命！” 很快，卢象升就开始在一份题本上，奋笔疾书起来。 片刻后，一份报捷文书就新鲜出炉了。 从自己的怀里取出都指挥使司的印鉴，卢象升重重的盖在了上面。 就在此时，方正化也走了进来。 卢象升抬头对其招呼道：“监军，本官正欲向陛下报捷，还请监军在报捷文书上用印。” 方正化虽然很是钦佩卢象升，也相信对方的为人，但还是接过文书，认真的查看起来。 看过文书，方正化的目光扫过曹变蛟，然后取出自己的印鉴，盖在了上面。 重新接过文书，吹了吹墨迹，卢象升亲手将之封在了一个密匣中。 把密匣递给曹钦，对其吩咐道：“派出信使，六百里加急，将捷报送进京城，请陛下御览！” “是，卢帅！” 曹钦答应一声，接过木匣，转身离开了大帐。 等其走后，卢象升也把虎贲卫的损失，和方正化说了一遍。 后者听到足足有四名勋贵子弟战死，也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卢象升看了方正化一眼，然后转头对曹变蛟吩咐道：“变蛟，战死兄弟的尸骸要立即火化，然后带回大明。” “标下已经让人去做了。” “时候不早，你也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返回归化城。” 卢象升又对曹变蛟说道。 后者也真是累了，对两人拱了拱手，然后就走出了大帐。 这大帐，今晚他是住不上了。 等其走后，卢象升对方正化问道：“卢某要去看看那些俘虏，监军是否要一起？” 方正化看向他，低声道：“卢帅，这次战死的四家子弟，皆是各家的嫡子，等回京后，你我恐是不好交代呀。” “交代？本官为什么要给他们交代？既是我大明武勋，受大明供养两百余年，为国杀敌，战死沙场本就是应当应分，有什么要交代的？” 卢象升毫不客气的说道。 方正化看了他一眼，极有深意的说道：“卢帅，你此次回京，定会被皇爷封爵，日后你也是大明勋贵的一员。” 后边的话，方正化没说，但卢象升也明白。 他冷笑一声道：“卢某是忠于陛下，忠于大明，用不着和谁搞好关系，更不用结党营私。” 方正化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果然不愧是皇爷看重的卢大帅！” “走！咱家这就随卢帅去巡视各营！” 说着，两人就出了大帐。 第200章 王之臣的为难 辽东，锦州城。 建奴再次对锦州城下的多罗特部，发起了进攻。 城头上的明军，火炮不断的轰鸣。 得知秦良玉带来了大量的辎重，毕自肃和赵率教也不用再担心火药的消耗。 虽然这些辎重尚在松山没有送过来，但至少让人心里有了底气。 多罗特部在锦州明军的火力支援下，倒也和建奴打的有来有往。 顶不住了就躲到锦州城下，明军的火炮就会覆盖过去。 等建奴一退，他们又会死死的咬上去。 这让负责指挥前线战事的阿敏很是恼火。 皇太极的中军大帐内。 一身甲胄的阿敏，正气急败坏的向皇太极秉奏今日的战事。 “大汗！明军的火炮实在是太过猛烈了，大金的勇士，根本就靠进不了锦州城。” “就算是冒着炮火冲上去，也会迎面撞上那些该死的蒙古人！” 阿敏根本就没顾忌帐内还有科尔沁，以及内喀尔喀的人在场。 皇太极看了一眼那几位蒙古台吉，怒声对阿敏呵斥道：“住嘴！” “这么长时间没能击溃多罗特部，就是你的无能！” 皇太极对其低吼道。 阿敏见对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自己，脸上也挂不住了，当即就拂袖而去。 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不过，这道厉色转瞬即逝。 等他转身看向巴达力（科尔沁）、布达齐（科尔沁）、恩格德尔（巴岳特部）、莽果尔代（巴岳特部）等蒙古诸部台吉的时候，神色有变的温和起来。 “诸位也都听到了，我大金对明国的战事遇阻，希望诸部可以助我大金一臂之力！” “尊敬的大金国大汗，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您尽管吩咐就是。” 作为大金第一个蒙古额驸，恩格德尔起身对皇太极躬身抚胸道。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是纷纷点头。 皇太极听后，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他走到舆图前，指着松山、杏山两座城池，对几位台吉介绍道：“诸位台吉、贝勒，这两座城池是锦州城的外围防线。” “本汗希望你们可以出兵攻占这两座城池，彻底将锦州围困起来。” “本汗承诺，诸部攻下这两座城池，可以任由诸部劫掠！” 皇太极此话一出，诸部台吉、贝勒皆是眼前一亮。 “多谢大汗，我等这就回去召集兵马，助大汗攻占这两座城池！” 恩的格尔语气有些激动的对皇太极抚胸道。 后者笑着点头道：“好，那本汗就多谢诸位台吉贝勒了。” 等这些蒙古人都走了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济尔哈朗这才开口道：“大汗，您为什么要征调这些蒙古人？还允许他们劫掠松山和杏山？” “这两座城池里面可是存有不少的粮食、军械，还有不少的汉人尼堪，您这不是平白便宜了他们吗？” 皇太极走到御座上坐下，端起一碗鹿血酒一口饮下，这才说道：“本汗刚接到消息，明国的援军已经抵达辽东，现在就在松山城。” “啊？” 济尔哈朗闻言一惊。 “本汗就是想让蒙古诸部先去试探一番。” “如果他们能够攻下来最好，就算是攻不下来，也可以消耗明军。” “大汗圣明！” 济尔哈朗笑着对其恭维了一句。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这些话就不用说了。” 当天下午，蒙古诸部就分别把松山，以及杏山两座卫城给围了起来。 松山城城头。 松山守备夏成德，以及秦良玉等一干将领，看着城下正在准备攻城的蒙古大军，正互相交谈着什么。 “秦总兵，看样子，建奴是征调了蒙古诸部，打算对我们动手了。” 夏成德语气平静的说道。 秦良玉点了点头，看着城下的兵马，回道：“那老身就会会这些蒙古鞑子，看看他们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瑞征（马祥麟表字），将火炮搬上城头，老身要看看，这些蒙古鞑子，能不能挡住火炮的轰击。” 秦良玉转头对自己儿子吩咐道。 夏成德闻言，忙是出言劝阻道：“秦总兵，我松山也是有火炮的，足够应付这些蒙古鞑子。” 秦良玉看了他一眼，笑道：“夏守备有所不知，本老身带来的这些火炮，都是兵仗局最新铸造出来的，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要强过之前那些。” “哦？那下官倒是要看看了。” 夏成德饶有兴趣的说了一句。 秦良玉又对马祥麟说道：“先搬十门火炮上来。” “是！” 无论是秦良玉，还是夏成德，谁都没有将这些蒙古人放在眼里。 如果松山这么简单就会被攻破，那当初孙承宗也就不用费劲巴拉的建造了。 此时的宁远城。 宁远总兵祖大寿，正在和王之臣饮茶。 “督师，锦州那边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祖大寿有些焦急的对王之臣问道。 后者端着手里的茶盏，轻抿一口道：“先看看，如果事不可为，只能是暂时放弃塔山、锦州、松杏了。” “督师！” 听王之臣这么说，祖大寿惊讶的站了起来。 “复宇！稍安勿躁！” 王之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督师，陛下可是三令五申，关宁锦防线绝对不容有失，我们如果私自放弃锦州，那朝廷绝对会治罪的！” 祖大寿语气有些焦急的说道。 “哎！建奴势大，此次足足纠结了数万大军，复宇觉得锦州还能守住吗？” 王之臣轻叹一声，声音有些低沉的对祖大寿说道。 对方说的这些，难道他不清楚吗？ 不，他清楚的很。 一旦锦州及周边城池失守，那他这位辽东督师最好的结果也是罢官去职。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锦州的周围，建奴布置了重兵，宁远的守军一旦离开宁远城，前往锦州支援，那正好中了对方的谋算。 单凭锦州城的守军，以及储备，又很难守住城池。 所以，他现在也很是为难。 除非从山海关，或者是关内调集重兵，步步为营，一步步的向锦州靠拢。 但现在的局势，很有可能在大军集结之前，锦州就被建奴攻破了。 第201章 捷报入京 “那督师的意思是，锦州就这么放弃了？” 祖大寿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王之臣轻叹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复宇，你觉得，锦州城现在还能守多久？” 祖大寿闻言沉默了。 锦州城现在有多少兵马，多少粮食，他都是一清二楚。 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如果建奴全力猛攻，锦州城绝对撑不过一个月。 看着祖大寿沉默不语，王之臣再次轻叹一声，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放弃塔山、锦州、松杏，将兵力收缩至宁远城。” “如此，我们还能依靠宁远城的坚城，以及关宁铁骑，与建奴一战。” “至于塔山、锦州、松杏，我们以后还可以再夺回来。” 祖大寿闻言，依旧是沉默一对。 王之臣的这个办法，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但塔山、锦州、松山、杏山，都是关宁锦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丢失，那关宁锦防线就损失了一大半。 这对于大明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而且，一旦朝廷得知这个消息，那陛下那里绝对会雷霆之怒。 到时候，不只是王之臣这个督师，就算是自己这个宁远总兵，也一定会被扣上见死不救的罪名。 看着祖大寿沉默不语，王之臣轻叹一声，再次开口道：“复宇，现在建奴势大，我们只能先避其锋芒，徐徐图之。” “否则，一旦宁远有失，那整个关外，都会失守，到时候我们就只剩山海关了。” 祖大寿深吸了一口气，道：“督师，末将明白了。” 王之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松山城下。 诸部联军也已经开始向着松山城发起进攻。 城头上的火炮开始轰鸣，一颗颗炮弹向着城下倾泻而去。 这些蒙古人虽然骁勇善战，但面对火炮的轰击，也是损失惨重。 或许是任其劫掠的诱惑太大，蒙古诸部的台吉和贝勒们，并没有因为明军火炮犀利而退却，反而是顶着火炮的轰击，继续向着城池发动进攻。 城头上的秦良玉等人，看着城下正在进攻的蒙古大军，脸上都是露出了冷笑。 这些蒙古人本就不擅长攻城，也没有攻城所需要的一些必备器具。 而且他们带来的火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要远超之前那些旧式火炮。 这些蒙古人想要攻破松山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 转眼，五天时间过去。 松山城依旧屹立不倒，城下的蒙古大军，却是损失惨重。 皇太极得知消息后，不禁是皱起了眉头。 不过，旋即他又有些庆幸。 幸亏自己是让这些蒙古人，去试探明军的底细。 现在看来，这伙援军果然如同情报上所说，骁勇善战，装备精良。 “大汗，现在该如何是好？” 济尔哈朗看着皇太极，开口问道。 皇太极没有回答他，而是认真的查看起舆图来。 松山城难攻，锦州城同样不好打。 现在，他想要一举斩断关宁锦防线，已经是不可能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国的援军也会源源不断的抵达辽东。 到时候，形势对他将会更加的不利。 “传令下去，让蒙古诸部撤军吧，围困松山即可，不必再强行攻城了。” 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济尔哈朗说道。 “嗻！” 济尔哈朗连忙应是。 当看到蒙古诸部开始撤军时，站在城头上的秦良玉等人都是不禁笑了起来。 “这些蒙古鞑子，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夏成德大笑着说道。 秦良玉点头道：“他们不撤军也不行，继续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不过，经过这一战，建奴应该也知道，想要攻破松山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秦总兵说的是，此战之后，建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打松山的主意了。” 夏成德点了点头说道。 秦良玉远眺锦州城的方向，幽幽道：“接下来，是该考虑如何解锦州之围了。” 夏成德闻言，眼神一凝，躬身道：“秦总兵可有良策？” 秦良玉爽朗一笑道：“良策没有，援军倒是不缺。” “嗯？” 夏成德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 …… 京城，德胜门。 一大早，这里就聚集了大量等待进城的士绅、商、民。 城门一开，这些人开始有序的进城。 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同时，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大捷！” “大捷！” “蒙古大捷！” …… 负责把守城门的一命把总，听到这个声音，也是陡然一惊，忙是循声望去。 只见数名骑兵，正在向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扬起一阵尘土。 很快，这名把总就反应过来。 抽出自己腰间的腰刀，对那些百姓大声喊道：“快让开！给信使让路！” 其实，不用他说话，这些百姓已经让开了一条通道。 数名骑兵转瞬即至，通过德胜门进入京城。 看着远去的数名骑兵。 那些留在原地的百姓们开始议论起来。 “刚才喊的什么？” “那么大的声音，你没听到？” “说是蒙古大捷？” “大明什么时候又和蒙古鞑子开战了？” “这你都不知道？” “什么大捷，我估计就是挡住了鞑子的进攻。” 守城门的把总听到这话，当即眼睛一瞪，怒声道：“还进不进城？不进城就给老子滚蛋！” 听到他的呵斥，这些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京城内。 随着信使一路高呼，无数的百姓，甚至是官吏，也都知道了大明在蒙古取得了大捷。 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大捷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禁城，东暖阁。 朱由检这段时间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无论是北边的察哈尔之战，还是辽东和建奴的战争，对眼下的大明来说，都极为的重要，容不得一点疏忽。 放下手里的茶盏，朱由检对伺候在侧的王承恩问道：“大伴，还没有军报传来吗？” 第202章 为大明贺! 王承恩忙躬身答道：“回皇爷，尚没有军报传来。” 朱由检闻言，眉头不禁紧锁。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跑了进来，一脸喜色地跪倒在地，高声禀报道：“皇爷，大喜！” “信使进京，说是蒙古大捷！” 朱由检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震，忙问道：“确定是蒙古大捷？” “千真万确！” 小太监连连点头。 “信使此刻已经在午门外候旨了！” 朱由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当即吩咐道：“快，宣他进来！” 很快，一名风尘仆仆的百户官，被带到了东暖阁。 “卑职卢指挥使麾下百户官，拜见陛下！” 这名负责送信的百户，一进入暖阁，就对朱由检大礼参拜道。 后者看了眼王承恩。 后者会意，上前问道：“报捷文书在哪？” 百户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忙是解下胸前一个包裹。 黄永申上前接过包括，从中取出一个木匣，看了眼上面的火漆，然后才打开，取出里面的文书。 朱由检起身，从他的手里一把夺走文书，开始快速的翻看起来。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朱由检脸色涨得通红。 他继续阅览文书，看到曹变蛟数次率军冲阵，且阵斩林丹汗之后，朱由检更是兴奋的一掌拍在桌案上。 “曹变蛟，曹变蛟，果然是朕的猛将！” 朱由检高声喊道。 接着，他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速去传内阁诸臣觐见。” “臣遵旨！” 王承恩答应一声，就疾步出了暖阁。 朱由检拿着手里的报捷文书，对依旧跪在那里的百户抬手虚扶道：“起来吧。” “卑职谢陛下。” 百户赶紧谢恩。 朱由检笑容满面的对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此时心情大好，自己不介意和这位百户聊聊前线的战事。 百户忙是躬身道：“回陛下，卑职李自成，蒙曹同知看重，添为……” “谁？”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李自成这个名字，朱由检猛地一惊。 李自成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忙是再次跪倒在地，心绪有些忐忑的说道：“卑职……卑职李……李自成。” 朱由检深深的看了跪在那里的李自成一眼，眼中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机。 跪在那里的李自成，此时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难道当年的事儿被陛下知道了？不应该吧？” 朱由检看着李自成，冷声问道：“你是陕西米脂人？” 李自成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但还是点头回道：“回……回陛……陛下，卑职……卑职正是米脂人。” 闻言，朱由检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就是此人，葬送了大明两百余年的基业。 就是此人，葬送了汉家江山。 后世都说是满清灭了大明。 实际上，大明是亡在以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军手里。 如果没有李自成这些人，满清几乎没有任何入关的可能。 后来被满清入住中原，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心里也想明白了，按大明当时的情况，就算是没有李自成，也会有其他人。 身为皇帝，不能让百信安居乐业，反而是拼命压榨，那就不要怨人家揭竿而起。 心思明了，朱由检看向李自成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你既然是陕西米脂人，为何会加入上直卫？” 李自成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卑职家中贫寒，为了活命，想要投靠边军，正好曹同知去陕西募兵，卑职就投了上直卫。” “后来得曹同知赏识，添为虎贲左卫百户。” 朱由检微微点头，接着对其问道：“那虎贲卫阻击林丹汗一战，你也参加了？” “回陛下，卑职随曹同知参加了对林丹汗的阻击。” 李自成回道。 朱由检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对其吩咐道：“行了，起来吧，等会儿给朕和诸位阁臣，详细的说说此战的经过。” “卑职领命。” 见朱由检态度缓和，李自成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皇爷，诸位阁臣到了。” 王承恩喘着粗气，对朱由检躬身道。 “宣！” 后者坐回到御座上，朗声吩咐了一句。 稍顷，内阁几位阁臣就进到了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诸卿免礼。” “赐座。” “臣等谢陛下。” 几位阁臣再次躬身道。 等几人坐下后，朱由检把手里的报捷文书递给王承恩道：“让诸卿都看看。” 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文书，温体仁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神情越是激动。 其余几位阁臣也都好奇起来。 朱由检看向几人，难掩兴奋之情的说道：“诸卿，卢象升送来捷报，大明并诸部联军，已经彻底击溃林丹汗。” “林丹汗本人，更是被曹变蛟斩杀。” 此话一出，在场几位阁臣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在场众人皆是对朱由检施礼恭贺道。 “为大明贺！” 朱由检朗声喊了一句。 其余众人也皆是高声喊道：“为大明贺！” 朱由检抬手下压，阻止了众人的高呼。 他眉眼含笑道：“此战，卢象升和曹变蛟等人，以及上直卫全体将士，皆是有功于社稷，诸卿要尽快拟定对诸将的赏赐。” 温体仁忙是拱手道：“臣遵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又转头看向徐光启问道：“徐卿，英烈祠的建造速度要加快！” “等大军凯旋，朕要亲自前送战死的将士入英烈祠。” “臣遵旨！” “陛下，林丹汗既然已经被大明击溃，那朝廷对蒙古的方略，接下来该怎么制定？” 袁可立起身，对朱由检拱手问道。 闻言，朱由检略一沉吟，这才接着说道：“此事等孙师那边上书之后再议。” “臣遵旨。” 袁可立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当即也就不再追问。 韩爌此时却是开口道：“陛下，既然察哈尔的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那辽东的战事当如何处置？” 第203章 朕的冠军侯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道：“朕已经命人前往归化城，想必大军现在已经拔营东进，有上直卫支援，辽东局势总不至于继续糜烂。” 闻言，韩爌神情一怔，旋即躬身道：“陛下圣明，臣自愧不如。” “韩卿言重了。” 朱由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头对李自成说道：“李自成，给朕和诸卿说一说达拉特一战。” “卑职遵旨。” 李自成忙是躬身应道。 接着，李自成开始为朱由检，以及内阁诸臣详细介绍起发生在达拉特的一战。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诸人也都感受到了战争的凶险。 当听到曹变蛟勇闯林丹汗中军，斩将夺旗，阵斩林丹汗的时候，内阁诸臣更是高声叫好。 绕是众人已经在报捷文书上看到，但听到亲历者的亲口叙述，仍是激动不已。 朱由检目光落在温体仁身上，笑着对其问道：“首辅，冠军县现在叫什么名字？” 闻言，众人皆是神情一怔。 温体仁起身道：“敢问陛下可是要封侯？” 也不怪他这么问。 历史上像曹变蛟这般年纪，就立下赫赫战功的青年将军，最著名的也就是冠军侯霍去病了。 陛下现在问起冠军县的事，自是想要效仿汉武，晋封曹变蛟为大明冠军侯。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曹变蛟勇冠三军，就像是霍去病之与汉武，朕要封其为冠军侯！” “陛下，曹同知的年纪是不是有些太过年轻了？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不过弱冠之年吧？” 袁可立有些迟疑的对朱由检建言道。 后者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抄起桌案上的羊毫笔，在桌案上挥洒起来。 片刻后，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放下毛笔，朱由检对王承恩和黄永申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将纸张展示给几人。 “谁敢横刀立马，为我曹大将军。” 几人低声念诵过后，皆是悚然一惊。 一个刚刚弱冠之年的青年将军，能得陛下如此夸赞，也算是大明头一份儿了。 袁可立见状，也知道对方是心意已决，苦笑一声道：“臣明白了。”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卢象升封阳羡侯，曹变蛟封冠军侯，剩下的封赏，内阁上个题本。” 众人再次躬身道：“臣等遵旨！” 朱由检又对首辅温体仁说道：“战后的一应事宜，内阁也要抓紧拿出一个章程，让孙承宗那边也抓紧时间，制定出接下来对蒙古的方略。” “臣遵旨！” 温体仁赶紧应道。 等内阁诸臣离开后，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时候不早了，传膳吧。” “臣这就去。” 听到朱由检主动传膳，王承恩也终于高兴起来。 相比于北方传来的大捷，他更希望自己皇爷能够轻松一些。 王承恩看了眼李自成，示意对方离开。 后者虽是有些后知后觉，但反应速度并不慢，见状忙是躬身道：“陛下，那卑职就先退下了。” “急什么？随朕一起用膳，陪朕喝一杯。” 朱由检眉毛一竖，佯怒道。 “卑职……卑职……” “陕北汉子，扭扭捏捏像是什么样子？” 朱由检笑着打断了李自成的话。 李自成见状，心中一阵激动，忙是躬身道：“卑职遵旨，谢陛下恩典。” 很快王承恩便领着几名小太监，将膳食端到了乾清宫外殿。 几道精致的小菜，配上两壶御酒，虽不算丰盛，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朱由检等王承恩为其斟满酒，举杯道：“此战大捷，朕心甚慰，陪朕共饮此杯。” 李自成忙是端起酒杯，激动道：“卑职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朱由检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来，饮胜！” 说完，朱由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朱由检看着李自成，正色道：“李自成，你此番随曹变蛟参战，也算是与国有功，朕不会亏待你。待朝廷的封赏下来，你便可回家一趟，好好安顿家人。” 李自成闻言，眼眶不由一红，放下手里的筷子，跪地道：“卑职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用完膳就去休息休息。” “你既是上直卫的百户，日后就随侍朕之左右吧。” 朱由检此话一出，不只是李自成自己，就是王承恩和黄永申也是神情错愕。 他们不明白，自己皇爷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小小的百户如此的看重。 用过午膳，李自成这才出了紫禁城。 李过，以及另外几名陕西同乡，同样也是军中袍泽，此时已经等的心急如焚。 “大大（叔叔），你这是干啥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就是，李大哥，你这一入宫就是好几个时辰，可是让哥儿几个好等。” 另一位同乡刘宗敏，也是出言埋怨道。 “你们知道个甚，皇帝老……皇帝陛下留呢用膳，可不就耽搁了吗？” “皇帝老子留你用膳了？” “真的假的？” “你莫要诓呢！” 几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把守宫门的乃是四卫军和锦衣卫，见他们皆是一身上直卫军服，倒也没有口出恶言。 一名腾骧左卫百户官，上前拱手道：“诸位兄弟，这里乃是宫门外，还请不要在此逗留。” 李自成闻言，忙是拱手道：“谢这位兄弟提醒，我等这就离开。” “都是上直卫的兄弟，莫要客气。” 这名百户再次拱手，然后就退回到了宫门前。 李自成他们也不敢在呆在这里，忙是乘马离开。 “小叔（大大太别扭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李过对李自成问道。 后者撇了他一眼道：“自是回军营。” “我们不回归化城吗？” 刘宗敏有些不解的问道。 “陛下说了，让我等随侍在他老人家左右。” 李自成面露得色的说道。 莫要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中国人对皇权还是心有敬畏。 能够被皇帝亲自允诺随侍圣驾，这对李自成来说，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 其他几人一听，皆是震惊不已。 李过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小叔，这……” 第204章 倭寇之事 “怎么？这还能有假？” 李自成瞪了他一眼，对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板着脸说道：“陛下亲口所说，岂能有假？”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喜色。 身为上直亲军，能够被皇帝看重，随侍左右，那无疑是极大的殊荣。 李自成见他们兴奋不已，心中也是颇为得意。 他虽然出身贫寒，但自幼便有些野心，此番被皇帝看重，心中自然是万分欣喜。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刘宗敏忍不住问道。 “自是先去吃喝一顿，然后找个地方好好解解乏。” 李过拍了拍自己自己胸前，那鼓鼓囊囊的地方，大声嚷嚷道。 这次大战，他们这些人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最少都缴获了数十两银子的财货。 像李过这种作战骁勇之辈，经此一役更是身价不菲。 李自成当然是自无不可。 虽然被皇帝留下用过午膳，但他并没有吃饱。 而且，自己大侄子说的后半句话，他也是心动不已。 一行人骑着快马，直奔京城最繁华的酒楼不提。 朱由检这边，用过午膳之后，本想借着酒劲，好好睡一觉。 但奈何一纸奏报，却是让他雷霆震怒。 “啪！” 将手里的题本，狠狠的摔在桌案上，怒声低吼道：“俞咨皋在做什么？” “朕一再交代他，江南各地卫所不可重用，他竟是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朱由检此时已经是怒不可遏。 王承恩见状，赶紧开口劝谏道：“皇爷，还请息怒，小心伤了龙体。” “俞总兵那边，或许也是有难言之隐。”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哼！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就是让数百倭寇，屠戮三千守军，一路杀进当涂、太平府等数地？” “取舆图来！” 朱由检冷声吩咐一句。 黄永申不敢耽搁，忙是取来一幅江南舆图。 朱由检迅速在舆图上找到了太平府的位置。 接着，他的目光就猛地一缩。 “南京！” “当涂县距离南京仅一百五十里，按照题本中所说，这伙倭寇一夜就可行军八十余里。” “那就是说仅需两日，这伙倭寇就可以抵达南京城下。” “好！好！真好！” “一伙数百人的倭寇，竟是可以长驱直入南京，朕这皇帝当的真是好！” 朱由检怒急攻心，脸色涨得通红。 “俞咨皋现在在哪里？” 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问道。 后者赶紧回道：“皇爷，按题本所说，俞总兵现在已经率军抵达宣城府，距离当涂两百余里。” 朱由检闻言，一巴掌拍在了舆图上。 “韩赞周呢？到了哪里？” 朱由检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追问道。 这韩赞周，就是上次曹化淳向朱由检举荐的，新任的南京镇守太监。 王承恩略一沉吟，这才回道：“回皇爷，按照路程，韩赞周差不多已经抵达南京了。”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 “传旨给韩赞周，命他务必守好南京城，若是让倭寇攻入南京，惊扰了太祖的孝陵，朕唯他是问！” 朱由检的语气冰冷至极，显然是怒气未消。 王承恩不敢怠慢，忙是低头应是。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接着吩咐道：“另外，传旨给俞咨皋，命他立刻率部追击倭寇，务必将这股倭寇一网打尽。” “还有，朕不是已经让东厂南下了吗？去问问魏忠贤，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朕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玩忽职守，以至于酿成此等大祸！” 王承恩闻言，心中一凛，忙是低声道：“皇爷，魏公公日前亲自去了山东，还向您辞行来着”。 朱由检这才想起来，魏忠贤此时确实不在京城，而是去处理孙之獬的案子去了。 王承恩知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连忙接着说道：“皇爷，魏公公临走之前，已经将东厂的事务，暂时交给了许显纯，要不臣这就去宣许佥事觐见？” “宣！” 王承恩立即领命而去。 数百倭寇竟能深入大明腹地，屠戮军民百姓，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尤其是这股倭寇，距离南京城仅有两百余里，若是真让他们攻入南京，那后果不堪设想。 朱由检越想，心里的怒火就越发的炽盛。 片刻后，就在朱由检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许显纯火急火燎的赶到了东暖阁。 “臣许显纯，拜见陛下，陛下万……” “行了！少给朕来这些。” “朕来问你，此次倭寇在杭州府登陆，直入大明江南腹地，这背后究竟是否另有隐情？东厂可有消息传来？” 许显纯忙是躬身道：“回陛下，关于这伙倭寇入侵之事，东厂尚未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陛下，臣曾向镇海伯打听过此事，据镇海伯所说，这伙倭寇很有可能不是真倭。” “而东厂传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据东厂的探访，这伙倭寇中有不少人都是我大明口音，说的也都是汉话。” 朱由检的眼睛猛地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寒意。 “不是真倭？” “那镇海伯可曾说过，这伙倭寇有可能是从哪里来的？” 朱由检的声音愈发的清冷起来。 话语中蕴含的杀意，饶是许显纯这么一个“刽子手”，也是心惊不已。 “陛下，镇海伯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已经命人返回福建，全力追查此事。” “臣也已经行文南京厂卫，全力调查。” 许显纯垂首，语速也加快了几分，生怕惹得陛下不喜，将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 “行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许显纯走出乾清宫后，只觉后背一阵发凉，这是刚才出的汗，被风一吹引起的。 回头看了眼乾清宫大门，许显纯长嘘一口气，快步离去。 暖阁内，朱由检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半晌后开口对王承恩说道：“传旨给天津、登州、莱州、淮安等地的镇守太监，让他们务必加强海防，不可有丝毫懈怠。” 第205章 征调虎贲左右卫，驰援辽东 朱由检总感觉，这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前文就说过了，大明自世宗皇帝后，就鲜有倭寇袭扰沿海的事情发生。 怎么这次就有这么一伙倭寇，竟堂而皇之的侵入南直隶呢？ 而且还是这些人还不是真倭，这后边是不是有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想了半晌，朱由检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加上酒意上涌，干脆也就不想了。 一切等俞咨皋、厂卫，或者是郑芝龙那边有消息后再说吧。 …… 而另一边的归化城，负责驻守的上直卫，终于等到了凯旋而归的卢象升等人。 因为有大量的俘虏，以及女眷，大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以至于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才从达拉特返回归化城。 已经先一步来到归化城的孙承宗，亲自在城门处等待大军。 等大军抵达城门口，孙承宗疾步走到卢象升面前，笑着说道：“建斗！你们这次立功了！” 后者赶紧翻身下马，低声对孙承宗拱手道：“阁老，林丹汗的几位福晋，并他的两个妹妹就在后边。” 孙承宗闻言，顿时神情一怔。 不过，他旋即就反应过来。 “哦？领本阁前去。” 一大帮文武，在卢象升的引领下，来到处于中军的数架马车前。 已经接到消息的娜木钟等人，也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阁老，这位就是林丹汗的大福晋娜木钟。” “这位是……” 卢象升低声对孙承宗介绍道。 后者微微点头，然后对娜木钟躬身施礼道：“外臣见过诸位福晋。” “福晋，这位是我大明内阁阁臣，孙承宗孙大人。” 卢象升适时地，向娜木钟等人介绍孙承宗的身份。 娜木钟虽为女流，但身为林丹汗的大福晋，对于大明的局势也略知一二。 尤其是孙承宗的名字，她也有所耳闻。 娜木钟上前一步，微微欠身道：“娜木钟见过孙阁老。” 其余人等也纷纷见礼。 孙承宗微微一笑，道：“大福晋不必多礼，诸位一路辛苦，咱们还是先进城吧。” 娜木钟看了眼熟悉的归化城城门，轻叹一声道：“一切凭阁老安排。” 孙承宗又对卢象升说道：“建斗，大军历经数战，想来也已是疲乏了，还是快点让各军归营吧，你看如何？” 虽然孙承宗是内阁阁臣，但卢象升是亲军都指挥使，两者并没有统属关系。 所以孙承宗也只能是建议，而不是命令。 不过，卢象升对这位皇帝的老师，很是尊敬，当即点头道：“好，卢某这就安排。” 随后，大军开进各自的军营。 旗手卫则是被安置在了归化城内，负责“守卫”娜木钟等人。 至于那些俘虏，则是被分散安置在了归化城的周围。 有了十数万联军在恻，卢象升也不担心，这些人会闹出什么乱子，自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城外，上直卫的中军大帐内。 东厂的掌刑千户陈矩，也终于见到了卢象升。 “卑职东厂掌刑千户陈矩，拜见卢帅。” 卢象升有些奇怪，你东厂掌刑千户找自己作甚？ 就算是有事，你也应该是找方正化才是吧？ 他转头看向后者，后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对方的来意。 孙承宗这个时候开口道：“建斗，方公公，陈千户此来，有圣上旨意。” 卢象升和方正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就要跪倒在地。 却听陈矩忙是说道：“两位，只是圣上口谕，就不用跪了。” 接着，陈矩又接着说道：“陛下的意思，如果归化城这边的战事结束，那就征调虎贲左右卫，立即驰援辽东。” 听到辽东两个字，卢象升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建奴西进了？” 他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 “建斗，关于辽东的局势，老夫倒是知道一些，就在日前，陛下已经命秦良玉率白杆兵北上。” “据王之臣和毕自肃的奏本所说，多罗特部已经归顺大明，想来建奴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西进的。” “等这边的战事结果传到辽东，我想建奴就会放弃西进的打算。” “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彻底的清除多罗特部这个拦路虎。” “这也是陛下为什么，让你遣虎贲卫支援辽东的原因。” 经过孙承宗的讲解，卢象升也弄明白了。 他皱眉沉思半晌，这才对孙承宗说道：“阁老，达拉特一战，虎贲左右卫损失惨重。” “卢某的意思是，就地征调各部兵马，驰援辽东的战事。” 孙承宗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里聚集了十数万的察哈尔俘虏，不能抽调太多人。” “象升明白。” 卢象升答应一声，然后对孙承宗问道：“阁老，对林丹汗的家人，朝廷是怎么安排的？” 后者一听，捋须笑道：“建斗，你才是此战的主帅，这些事自是由你说的算。” “老夫在这里，就是帮你查漏补缺。” “同时看看大明，应该怎么处理战后事宜。” 孙承宗说完，卢象升缓缓点头，然后对其问道：“阁老，那您认为，我大明接下来该如何管理蒙古诸部？” 孙承宗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距离建奴最近的多罗特部、哈喇慎部、内喀尔喀，以及察哈尔旧地白城。 这些地方，正好将建奴，以及建奴盟友，给隔离在了宣府以东。 孙承宗指着这些舆图，对卢象升说道：“白城已经被建奴占据，就不必再提。” “其余各部都需居于旧地，成为大明抵挡建奴西进的屏障。” “而这其中，又以哈喇慎距离大明最近，且对大明最是恭谨。” “所以老夫的意思是，朝廷可以大力扶持哈喇慎，增强哈喇慎的力量，让其可以压制漠南蒙古诸部。” 听完孙承宗的话，卢象升也是缓缓点头。 对扶持哈喇慎，他自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尤其是还有那为阿茹娜呢。 如果这位哈喇慎的小公主，真的入宫的话，那哈喇慎和大明就是姻亲。 这样的关系，不说哈喇慎自己会怎么选择。 就是想要和其他人走的近一些，恐怕都会被怀疑他们的动机。 第206章 就地征调大军 卢象升坐到自己的帅椅上，接着对孙承宗问道：“阁老，那其他部落呢？” “尤其是林丹汗留下的察哈尔部，您是怎么想的？” 孙承宗坐到他的下首，眉头紧锁，低声道：“如果林丹汗还活着的话，倒是可以效仿前唐旧事，请其在京城居住，遥制蒙古汗廷。” “但现在……” 说到这里，孙承宗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但确听卢象升笑着说道：“阁老有所不知，这林丹汗虽然不在了，但却是有子嗣留下。” “哦？果真？” 孙承宗闻言，顿时一喜。 如果林丹汗真有子嗣留下的话，那大明就可以以扶持这人，登上蒙古大汗的汗位，然后以他的名义来掌控察哈尔部，进而影响漠西、漠北蒙古。 卢象升点了点头，继续道：“据娜木钟所说，林丹汗唯一的子嗣额哲，被贵英恰给劫掠走了，卢某已经派人去寻李若琏。” “如果那孩子真的在贵英恰手里，那就请李佥事无论如何将孩子送回来。” 孙承宗也是点头道：“不错，如果孩子是在贵英恰手里，那我们就更要把那个额哲要回来了。” “建斗可能有所不知，这贵英恰背叛林丹汗，向朝廷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支持其为蒙古太师。” “如果林丹汗唯一的子嗣再在他的手里，那他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也先、脱欢。” 卢象升闻言，却是笑着摇头道：“阁老多虑了，林丹汗在世的时候，都难以统治整个蒙古，一个贵英恰，就算是加上额哲的名义，恐怕他也难以做到。” 孙承宗闻言，也是捋须而笑，但接着又面色严肃道：“建斗说的有理，但不可不防。” “林丹汗的子嗣，必须前往大明的京城！” 卢象升自是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着，两人又开始商量起察哈尔部众，以及俘虏的归属问题。 “阁老，如果朝廷想要借助蒙古汗廷管控蒙古，那察哈尔的实力就不能太弱。” “但这样一来，战前答应各部的承诺，朝廷又该如何兑现？” 卢象升有些担忧的对孙承宗问道。 后者却是笑道：“建斗多虑了，归化城这里都是察哈尔本部，其他地方还分散着不少的部众。” “大明可以做主，将这些部众分给诸部，同时将本部部分牧民，分给他们，想必他们会同意的。” “左右我大明没有取一分一毫，察哈尔依旧是察哈尔，诸部也清除了林丹汗这个威胁，还获得了大量的部众，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到后边的时候，孙承宗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 卢象升眉头一挑，赞同道：“阁老说的不错，就按阁老说的办。” “好，既然建斗没有意见，那老夫明日就召集各部台吉、贝勒商议此事。” 孙承宗点头说了一句。 翌日。 卢象升命人邀请诸部首领，来到了他的中军大帐。 卢象升端坐在帅帐主位上，环视一眼众人，语带威严道：“诸位，林丹汗已经被我大明，汇同诸部联军击溃。” “接下来本应该按照各部战功，分配察哈尔部众，但现在有个棘手的问题，需要马上处理。” 众人一听，皆是心里一凛。 “卢帅，发生了什么事？” 顺义王卜失兔满是起身问道。 “顺义王，诸位，就在我们和林丹汗大战的时候，建奴也已经开始西进，眼下正在和多罗特部，在大凌河激战。” “本帅奉皇帝陛下旨意，就地征召各部兵马，驰援辽东。” 卢象升此话一出，底下的诸部首领，皆是议论纷纷起来。 拉斯喀布看了眼其他人，第一个出来响应道：“卢帅，我哈喇慎可以出五千兵马，随卢帅东进。” 他的话一说完，在场所有首领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拉斯喀布却是毫不在意。 宰赛见状，也是起身道：“卢帅，我翁吉拉特出兵三千，随卢帅东进。” “扎鲁特部和巴林部也愿意各出兵三千，随大军和金国作战。” 内齐和色特尔也是齐齐抚胸道。 宰赛看了两人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卢象升对几人点头致意，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顺义王卜失兔，以及永邵卜的博迪达喇身上。 卜失兔和博迪达喇见众人皆是看向自己，对视一眼后。 卜失兔开口道：“卢帅，土默特出兵五千，随卢帅征战。” “卢帅，永邵卜也愿意出兵五千。” 卢象升闻言，看了眼孙承宗，这才点头道：“本帅就代大明，多谢诸位了。” “不敢！” “此次大军东进驰援辽东，需要长途奔袭，所以各部兵马，最好是一人双马，或者是三马。” “备齐十日干粮，明日一早准时出发！” 卢象升生若洪钟的对众人命令道。 “我等谨遵大帅军令！” 诸部首领也是赶紧躬身应道。 随着命令的传达，归化城周围各部的营地，立即变的喧嚣起来。 按照卢象升的本意，他是想要亲自率军东进的。 但奈何，归化城还有数万的俘虏，以及数量不菲的原察哈尔部众、牧民。 还有各部留在这里的大量兵马。 不得已，卢象升这得亲自领军坐镇。 中军大帐内。 听卢象升令自己率军东进，曹变蛟激动的脸色涨红。 不顾身上的伤势，曹变蛟将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卢帅放心，变蛟定不负陛下厚望，不负卢帅所托！” “变蛟，大明和诸部共计三万余大军，虽然数量尚可，但对上建奴恐怕也是相形见绌，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卢象升有些不放心的对其叮嘱道。 曹变蛟笑着说道：“大帅，变蛟在进京之前，就是随叔父在辽东从军，建奴是个什么东西，变蛟最是清楚不过。” 卢象升也是向起来。 眼前这位指挥同知，虽是年轻，但也是沙场宿将，自己是有些过于担心了，旋即哑然失笑。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后，曹变蛟也回到了虎贲左右卫的营地，召集众将，宣达卢象升的军令。 第207章 效仿云南沐家 紫禁城，东暖阁。 朱由检看着面前三四岁左右的稚童，笑着对郑芝龙问道：“镇海伯，这就是你儿子？” 郑芝龙忙是答道：“回陛下的话，正是犬子郑森。” “森儿，快给陛下行礼，为父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闻言，小郑森学着自己父亲刚才的样子，怯生生的对朱由检施礼道：“郑……郑森……拜……拜见皇帝……皇帝陛下。” 他的口音有些怪异，加上奶声奶气的嗓音，让朱由检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亲手把郑森给扶起来，从桌案上取过一块糕点，塞到小郑森的手里。 后者手里握着桂花糕，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郑芝龙有些宠溺的对其说道：“即是陛下赏赐的，还不谢恩？” 郑森正欲再次施礼，却被朱由检给拦住了。 “行了，不过是个小娃娃，不用如此。” “镇海伯，朕看你还是将郑森带回泉州吧，父子相离，朕心里终是不忍。” 朱由检看着郑芝龙，语气极为诚恳的说道。 哪知郑芝龙却是出言拒绝道：“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臣蒙陛下看重，不以臣卑鄙，授臣伯爵之位，命臣统领福建水师，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愿让臣之犬子，代臣侍奉陛下。” 朱由检闻言，眉头一挑，转头对正眼巴巴看着郑芝龙的小郑森问道：“郑森，你可愿留在京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留在京里的话，你就要暂时见不到你母亲和父亲了。” 郑森看了眼郑芝龙，见对方点头，这才奶声奶气的对朱由检拱手道：“郑森愿意留在京城。” 朱由检瞪了眼郑芝龙，没好气道：“这些话都是你教的吧？” 想想也是，一个四岁的小娃娃，他知道个嘚儿？ 就算他是郑成功，那也一样只是个孩子。 郑芝龙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罢了，留下就留下吧。” 最后，朱由检貌似无奈的说了一句。 郑芝龙忙是躬身道：“臣谢陛下。” “传朕旨意，镇海伯郑芝龙之长子，公忠体国，朕心喜之，特授予忠显校尉。” “臣谢陛下圣恩！” 郑芝龙闻言大喜。 他可不是之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海盗了，在京的这段时间，他可是没少和京里的勋贵们打交道。 对有些事也有了一些了解。 这忠显校尉虽是声名不显，但却是实打实的从六品武散阶。 一个小娃娃，能够或此殊荣，可不就代表了郑家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吗？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然后对王承恩吩咐道：“带镇海伯世子去皇后那里，让皇后将其暂时安置在宫里，小心照料。” “臣遵旨！” 王承恩答应一声，拉起小郑森的手，对其柔声道：“小爵爷，还请随咱家来。” 郑芝龙对郑森点了点头，后者这才将自己胖嘟嘟的小手，放在王承恩的手里。 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暖阁。 等其走后，朱由检这才对郑芝龙说道：“镇海伯，许显纯找过你了？” “回陛下，许佥事因为江南那伙倭寇的事，找过臣。” 郑芝龙赶紧回道。 他可不希望让皇帝觉得自己一个武臣，勾结锦衣卫高官。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然后对其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伙倭寇究竟是什么情况？” 郑芝龙悄悄看了眼朱由检，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朱由检脸色一板，冷声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郑芝龙一咬牙，赶紧回道：“陛下，臣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臣也曾和许佥事说过，这些人很有可能不是真倭。” “只因大部分的真倭经过世宗、神宗两朝的打击，再加上穆宗皇帝开海，允许民间从事海上贸易，已经销声匿迹。”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倭寇，而且还为祸江南，这很是不正常。” 郑芝龙说完后，朱由检的眼睛微眯。 “镇海伯，朕知道你在海上实力雄厚，且交友广阔，朕希望，你尽快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打探清楚。” “臣遵旨！” “许佥事和臣说过后，臣就已经命人传信回福建，等臣回去后，定全力调查此事。” 郑芝龙忙时答应了一声。 朱由检微微点头，然后又对郑芝龙问道：“镇海伯此次回转福建，可有什么打算？” “回陛下，臣回福建后，第一件事就是协助熊巡抚建立泉州市舶司，向往来商船征收关税。” “第二件事，就是组织船队，从南洋等地采买粮食，通过海运，运抵天津。” “第三件事……第三件事……” 说到这里，郑芝龙看了眼朱由检，见对方没有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接着说道：“蒙陛下看重，许臣和扶桑贸易，臣打算剿灭东南沿海所有海盗，保证海路畅通。” 郑芝龙说完后，朱由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些事，朕不会过问。” “但是，有一点，朕要提前和你说一声，朕打算组建船队，效仿当年的三宝太监，和各国进行贸易，这一点你要有数。” “还有，在不久的将来，朕会征调福建水师，并京营诸军，征讨扶桑，且，朕已经将九州岛，分封给河南诸王。” “啊？” 朱由检说要征讨扶桑，郑芝龙顿时大惊失色。 他虽是在京城呆了这么长时间，和几位藩王也有过接触，但却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件事。 现在骤闻这个消息，自然是惊讶不已。 朱由检看着对方的眼睛，幽幽道：“此事不可声张。” “臣……臣遵旨！” 郑芝龙忙是回了一句。 不过，他的心里也难免忐忑起来。 自己家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扶桑的那些大名，如果两国开战，那自己家的生意还怎么做？ 对此，朱由检自然是早有打算。 他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然后看着郑芝龙说道：“朕既然可以将河南诸王分封到九州，那你郑氏自然也可以效仿云南沐家。” 此话一出，郑芝龙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第208章 妾要留在京城 云南沐家就是黔宁王沐英的家族。 自太祖高皇帝开始，沐氏一族就一直为大明镇守西南。 虽然偶有不法之事发生，但沐家整体上，对大明还是忠谨的。 最后一任黔国公沐天波，也是随永历帝战死。 朱由检现在说郑氏可以效仿沐家，这也确认了郑芝龙的想法。 皇帝真的是想让自己儿子，成为下一个黔宁王。 郑芝龙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的，当即五体投地道：“臣，以及郑氏一族，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钱？有钱又怎么了？ 郑家现在的钱已经够花了，以后还可以源源不断的搭着朝廷，继续赚银子。 不过就是少赚一些罢了。 现在有一个可以打下家族百年基业的机会，郑芝龙自是不会放手。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就算是朝廷打下扶桑，你郑家依旧可以往来贸易，无非就是把贸易对象换成了诸藩罢了。” “臣谢陛下圣恩！” 郑芝龙再次叩首。 “好了，不要跪着了，时候不早，镇海伯就先回去吧。” 和郑芝龙通完气，朱由检就对其下了逐客令。 郑芝龙出了紫禁城后，片刻不敢耽搁，直奔自己在京里的伯爵府。 一进门，郑芝凤就迎了上来。 “大哥，郑森侄儿呢？” 郑芝龙抬手阻止了对方继续说话，而是对其说道：“走，随为兄去书房。” “啊？好。” 弟兄俩进到书房后，郑芝龙命自己的亲信，亲自把守书房周围。 见其这般谨慎，郑芝凤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上房门，郑芝凤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郑芝龙哈哈大笑道：“哈哈，老三，我郑家的富贵来了！” 郑芝凤并没有出言打断郑芝龙，而是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果然，郑芝龙坐下后，接着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森儿吗？” “他被皇帝留在了宫里。” “留在了宫里？” 郑芝凤眉头一皱，正欲继续追问，却听郑芝龙轻声吐出两个字：“沐家。” “啊？” 郑芝凤也是读过书的，自是知道沐家的情况，闻言，当即惊呼出声。 紧接着，郑芝凤疾步走到郑芝龙身侧，语气有些急切的对其问道：“大哥，陛下已经收森二为义子了？” 郑芝龙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以为陛下是我们这等人，想收义子就收义子？” “武宗皇帝当年不也收了不少义子吗？” 郑芝凤有些不服气的回怼。 郑芝龙没有搭理他，而是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陛下今日和为兄说了，朝廷不日就会对扶桑用兵，届时，我郑家可以效仿沐氏，为大明镇守一地。” “对扶桑用兵？” 郑芝凤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大哥，陛下自登基以来，先是对北边的蒙古用兵，后又是辽东、芜湖，现在又要攻伐海外，是不是有些穷兵黩武了？” 郑芝凤面色有些忧虑。 郑芝龙看了他一眼，目光灼灼道：“为兄可不这么认为。” “为兄没有从陛下的身上看到穷兵黩武，而是雄才伟略。” “这些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郑芝凤忙是低头道：“我知道了。” “你不是要参加武举吗？好生准备，我郑家以后也可以称得上是大明勋贵，自然不能让人说我郑家都是一群海盗。” “弟绝不让大哥失望！” 郑芝凤信誓旦旦的对郑芝龙说道。 等郑芝凤离开书房后，郑芝龙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他的扶桑夫人田川松，已经在房内等着他了。 见只有郑芝龙自己回来，田川松的眼中闪过一道探寻之色。 郑芝龙见状，顿时心里暗暗叫苦。 他现在有两个儿子，长子是郑森，次子被过继给了岳家，取了个扶桑名字，叫田川七左卫门。 这次，郑芝龙命人接回自己的长子，以及夫人，但今年刚刚两岁的次子，却是被留在了扶桑。 说是继承田川家的香火也好，或者是被扣做人质也罢。 总之，郑芝龙的次子，这次并没有随母亲田川松，以及兄长郑森回国。 田川松见自己从小养大的长子，竟是没有跟着进来，当即有些不解的对郑芝龙问道：“様（yang四声，），森儿呢？可是和三叔去玩了？” 田川松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被郑芝凤带走了。 郑芝龙尴尬的笑了笑，然拉着对方的手，做到了椅子上，柔声对其说道：“夫人，为夫有件事要和你说一声。” 田川松转头看向郑芝龙，笑道：“夫君（还是用中国的称呼顺口），您说。” 郑芝龙先是对房内侍候的两名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出去。 等房门被关上后，他这才开口说道：“夫人，森儿可能要留在京里了。” “啊？どうして？” 一激动，田川松直接一口扶桑话就说了出来。 她站在那里，目光中满是不解，以及愤怒，没错，就是愤怒。 在离开扶桑的时候，她刚刚经历了和幼子的离别之苦。 没想到，自己刚刚来到京城，又要和长子分别。 郑芝龙忙是说道：“夫人，稍安勿躁，听为夫慢慢道来。” 历史上的田川松，能够教导出郑成功，以及田川七左卫门这两个优秀的儿子，她自己当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见郑芝龙这么说，田川松也是强行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重新坐下，眼睛直直的看着对方。 郑芝龙亲手为其斟茶后，这才说道：“你也知道，为夫已经被大明朝廷招安。” “并且被皇帝封为大明镇海伯，福建水师提督。” “以我郑家之前的身份，想要获得朝廷和皇帝的信任，就必须让我们的长子留在京里。” “次郎被留在了扶桑，现在森儿也要被人扣做质子吗？” 听完郑芝龙的话，田川松忍不住潸然余下。 郑芝龙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你可以放心，皇帝对森儿不错，不仅封其为六品忠显校尉，还让皇后娘娘代为照看，再有老三在京城，你也莫……” “夫君，妾要留在京城，照顾森儿！” 不等郑芝龙说话，田川松就一脸坚决的说道。 第209章 御赐宝刀 闻言，郑芝龙先是满脸错愕，随即就苦笑起来。 他看着田川松，缓缓开口道：“罢了，夫人既然想要留在京城，就留下吧。” “次郎那里，还请夫君多多照看。” 提起自己的尚在襁褓的幼子，田川松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郑芝龙一咬牙，压低了声音，对自己夫人说道：“夫人放心，相信为夫，用不了多久，次郎就会回到你身边的。” 他还是有数的，并没有对田川松说皇帝打算征伐扶桑之事。 后者虽是有些不解，但也没有追问。 夫妻两剩下的房中夜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紫禁城，坤宁宫。 朱由检正一脸笑意的，对委屈巴巴的小郑森问话。 “朕的忠显校尉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掉金豆子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告诉朕，朕打他板子，为你出气怎么样？”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好玩儿的时候。 朱由检前世就喜欢小孩儿，见郑森这个样子，自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郑森闻言，两只手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屁股，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奶声奶气道：“陛……陛下，我……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想我娘了。” 提起自己的母亲，小郑森的眼睛又红了。 一旁的周皇后对朱由检翻了个白眼，不无娇嗔道：“陛下，您看您干的这是什么事儿？” “一个三岁多的奶娃娃，您把他留在宫里，白天还好，天一黑见不到自己娘亲，可不就得哭吗？” “大娘娘，我四岁了，不是三岁，我也没哭，就是……就是有些想娘亲了。” 小郑森一本正经的对周皇后说道。 如果他能擦一下自己小脸上的眼泪，那就更好了。 听周皇后这么说，朱由检也是轻叹一声。 他低头看向郑森，柔声对其问道：“小郑森，先让你婉琳姨姨带你去玩一会儿，朕和皇……大娘娘说几句话。” 婉琳立即上前，牵着小郑森的手，笑着对其说道：“小爵爷，奴婢带你去骑木马，好吗？” 说着，就将郑森带出了暖阁。 朱由检这才将关于郑芝龙的事，简单的和周皇后说了一遍。 等其说完后，周皇后叹了口气道：“既是外朝之事，那臣妾就不说，只是可怜小郑森这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要独身生活在京城。” 听周皇后这么说，朱由检沉默半晌，最后才说道：“罢了，朕明日就下旨，让镇海伯夫人留在京城。” 周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让人家夫妻俩分居两地，总好过让一个奶娃娃自己留在京里好。 翌日一大早，精神有些疲惫的郑芝龙，刚刚起床，就有家丁来报，说是宫里旨意。 郑芝龙心里顿时一惊，莫不是自己儿子在宫里闯祸了吧？ 想到这里，郑芝龙火急火燎的出了后院。 田川松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只是两人刚出了后院的垂花门，就遇见了手里拿着木刀的小郑森。 “爹！娘！” 看见自己的父母，小郑森的眼睛猛地一亮。 身后是哭笑不得的郑芝凤。 “我的儿！” 田川松见到自己的儿子，忙是加快脚步，一把将郑森抱了起来。 郑芝龙则是看向了郑芝凤。 后者低声道：“大哥，传旨的内侍就在前院，您快去看看。” 郑芝龙点了点头，迈步向着前院而去。 等传旨的内侍走了之后，郑芝龙对依旧抱着郑森的田川松笑道：“这回好了，陛下也下旨了，让你留京照顾森儿。” 田川松看着郑芝龙，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自然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但现在情况却是一家人只能分散各地。 “夫人，你在京城要好好保重，等为夫处理完海上那些人，就会进京看你们。” 郑芝龙的声音也有些低沉起来。 不等田川松说话，他又转头对郑芝凤说道：“大哥不在京的日子，你要照看好家里。” 郑芝凤忙是说道：“大哥放心就是。” “嗯，你们在京里好好的。” “爹，你又要走了吗？是要出海吗？” 小郑森看着郑芝龙，歪着头对郑芝龙问道。 “为父要出海了，你在家里要听话，好生读书知道吗？” 和后世之人不一样，这个时代的人，对自己的嫡长子，总是会高看一眼。 尤其是他郑家这种情况。 郑森闻言，有些失落，但还是乖巧的点头道：“那爹爹您注意安全，有人要是欺负你，我就去打死他！” 说着，他还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小木刀。 见他这个样子，在场的几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郑森还以为大家是在笑话自己，当即脸色涨得通红，举着手里不到一尺的木刀，大声喊道：“我说的是真的，陛下说了，我这柄宝刀，可以打任何人。” 郑芝龙闻言，顿时一惊。 他看了眼小郑森手里的木刀，笑着对其说道：“能把你的宝刀让为父看看吗？” 小郑森没有丝毫的迟疑，将自己的木刀递给了郑芝龙。 接过木刀，郑芝龙仔细打量，只见木刀竟打造的很是精细，打磨的也是极为光滑，一根毛刺都没有。 刀柄的位置，赫然刻着“御制，天启四年”的字样。 郑芝龙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竟是先帝自己做的？ 他还真没有看错，这柄木刀还真是当初天启皇帝亲自做的。 现在被朱由检当玩具送给了小郑森。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郑芝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有这柄刀在，就算是自己不在京城，这娘俩儿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夫人，将这柄刀收好。” 郑芝龙郑重的对田川松说道。 后者有些不明所以。 郑芝龙低声对自己夫人，和三弟说道：“这是先帝亲自做的。” “陛下将这柄刀赏赐给森儿，就是让我放心的。” 听到是先帝亲手做的，郑芝凤和田川松皆是一惊。 田川松双手接过木刀，正考虑是不是找个兵器架将之存放起来。 旁边的小郑森不干了，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郑芝凤忙是抱起他，哄道：“三叔等会儿带你去放纸鸢，这柄刀就让你娘帮你收起来，好不好？” 第210章 设立武状元 小郑森听自己三叔这么说，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道：“好吧。” 说完，他又转头对田川松说道：“娘，您帮我把刀收好，等我回来还要玩儿呢。” 田川松忙是点头答应。 郑芝凤抱起郑森，对郑芝龙说道：“大哥，等会儿我就不送你了，省的森儿再闹腾，你路上注意安全。” “去吧。” 郑芝龙摆了摆手。 有了尽早的旨意，郑芝龙也不用去宫里辞行了，等田川松亲自为其打点好行装后，郑芝龙也离开了京城。 紫禁城，东暖阁。 原本就拖延了不少日子的会试，终于还是结束了。 朱由检看着手里的名单，认真的看过之后，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名单很长，上面一共誊抄了三百五十三个名字。 但是能让朱由检眼前一亮的名字，却是没有几个。 朱由检虽是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对晦涩难懂的八股文，依旧是两眼一抹黑。 所以他没有看这些人的答卷，而是想要通过后世的记忆，在名单上找到几个可用之人。 但结果却是让他很是失望。 除了史可法、吕大器这两个名字以外，朱由检没有再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 当然，朱统鉓这个名字除外。 放下手里的名单，朱由检抬头对温体仁和施鳯来两人说道：“三日后，在皇极殿举行殿试。” “臣遵旨！” 两人齐声应道。 等他们离开后，朱由检又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去宣英国公、袁可立。” “臣遵旨。” 王承恩答应一声，就快步走出了暖阁。 朱由检则是在桌案上快速的书写起来。 和会试不同，殿试的题目都是由皇帝亲自拟定，且都是针对一些当下的时政，相比于八股更加的务实。 历史上的一根绳儿，就是在此次科举上，向参加殿试的所有贡生，问出了八个问题。 这八个问题，在朱由检看来，还是有些浅了。 一根绳儿问的问题，绝大部分都是和钱粮有关。 无非就是朝廷缺粮、缺钱，建奴和流寇，朝廷该如何应对？ 朱由检没打算和这些贡生绕圈子。 他在纸上写的，就是此次殿试的试题，只有一句话，一个问题，朝廷怎么增收。 朱由检想看看，大明能不能再找出一个桑弘羊式的人物。 等纸张上的字迹干透之后，袁可立和英国公张维贤两人，也联袂来到了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两人躬身对朱由检施礼道。 “免礼。” “来人，给两位卿家赐座。” “谢陛下。” 两人再次躬身道。 等两人小心坐下，朱由检这才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本次春闱会试已经结束。” “武举会试也该准备了，本次武会试，朕属意由英国公担任主考，袁卿担任副主考。”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大明自从有武举开始，就一直是文臣担任主考。 一方面是因为担心这些武人，借着师生关系拉帮结派。 另一发面，也是因为大明武将的地位不高。 现在朱由检用英国公，以及兵部尚书袁可立担任正副主考，也算是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陛下，我大明历代武举，从未有勋贵担任主考的先例，臣恐会引起物议。” 张维贤有些担心的说了一句。 朱由检听后，面无表情道：“英国公，朕知道你的担忧，但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而不巧，朕恰恰就是大明最有资格改规矩的那个人。” “现在国朝不靖，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武举也是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你身为国公，乃是武勋之首，担任主考正是合适。” “至于物议，朕这个皇帝都不介意，你担心什么？” 张维贤听后，心中虽然还有些忐忑，但也不再推辞，躬身应道：“臣遵旨。” 袁可立见状，也连忙表态道：“陛下圣明，臣定当辅佐英国公，办好此次武举会试。”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武举会试，侧重谋略，武艺次之，但也要文武相合。” “第一场，就考兵法、地理、天文等这些东西。” “第二场，考骑射、拳脚、兵刃。” “第三场，考阵法、战车、火药、火器的运用。” 听朱由检这么说，两人的眼中，皆是闪过一道莫名的神采。 其实，他说的这些内容，完全是拾人牙慧，早在神宗皇帝时期，就有朝臣提出来过，只是并未被皇帝重视。 不等两人回话，朱由检又接着说道：“和文会试一样，武会试后，朕会在皇极殿、西苑校场，举行殿试，钦点武状元、无榜眼、武探花。” 听朱由检要设置武举三甲，两人更是震惊不已。 也不怪两人大惊小怪，实在是大明的武举，相比文举，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武举形成制度，还是在宪宗皇帝时期，是由西厂厂公汪直提出来的。 在此之前，一直就没有形成制度。 即使是后来形成了制度，但也一直没有殿试，自然也没有武状元这一说。 一直到崇祯四年，才有了武举殿试，大明第一个武状元才横空出世。 但紧接着，武举就因为舞弊，迅速的丧失公信力。 以至于，朝廷再举行文举，根本就没人参加。 “臣等遵旨。” 震惊过后，张维贤和袁可立齐声应道。 朱由检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退下准备武举会试的事宜。 南京，皇宫。 刚刚抵达不久的韩赞周，听完东厂传递过来的消息，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自己刚刚到南京，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皇爷就明人传旨，让自己紧守城池。 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在司礼监的值房里转悠了半晌，韩赞周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来人！” 一声大喝，一名内侍走了进来。 “掌印。” 内侍恭敬施礼道。 说起来，留都守备太监，并没有品级。 他们的权势，完全来自留都司礼监掌印这个官职。 没错，不只是外朝的衙门，在南京有一个完整的备份。 就是内廷二十四衙门，在南京也有一个备份。 第211章 大明孝陵卫 毫不夸张的说，就明朝这两京制度，如果不是一根绳儿前期太过爱惜羽毛，不愿南下，大明一时半会儿还真亡不了。 韩赞周看着眼前这名内侍，语气有些急切的对其吩咐道：“速去请孝陵卫指挥使进宫。” “是，掌印。” 内侍答应一声，也是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关于孝陵卫的事，还是临行之前，朱由检亲自向其交代下来的。 韩赞周差一点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朱由检之所以会向韩赞周个提起孝陵卫，完全是因为这支军队，在后世被传的实在是太过神乎其神了。 所谓的孝陵卫，顾名思义，就是守卫孝陵的一个卫所。 后世对这支军队评价很高。 这里面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据后来孝陵卫和建奴的战斗结果来看，孝陵卫的战斗力着实很是惊人。 指挥使梅春率领的孝陵卫，在建奴打到南京的时候，拒绝投降。 率领仅剩的一千余人，与建奴展开数次大战，最后剩下的一十八人，在杀死三百余建奴后，全部战死。 一些已经离开孝陵卫的老兵，年迈无力，没有办法上阵杀敌，竟是自尽而死。 可以说，孝陵卫应该是这个时代，对大明最忠诚的一支军队了。 当然，这也和孝陵卫的人员组成，以及朝廷给予的优厚待遇有一定关系。 和其他卫所不一样，孝陵卫的人员构成，是以大明太祖皇帝的安徽老乡为主。 主要是由周、李两家组成。 指挥使一般是由驸马梅殷的后代担任。 又有一家董姓人家，负责孝陵卫的马场。 之所以这么安排，还和他们的姓氏有关。 “董”这个字，拆开就是草千里，据说太祖皇帝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其世代担任这个官职。 孝陵卫的兵卒，待遇远超其他卫所，在其他卫所都发不出饷银的时候，孝陵卫的军饷可是足额发放的。 而且，在士卒年迈后，可以让自己的子侄接任，如果没有子侄，朝廷还会给其发放一笔丰厚的安家费，让其安享晚年。 孝陵卫军械装备，在大明那也是首屈一指。 可以说，孝陵卫是大明王朝最为精锐，也是最为特殊的一支军队。 而孝陵卫的驻地，就在南京城外的紫金山。 这也是朱由检为什么要调用孝陵卫的原因。 虽然南京包括整个南直隶，名义上还有四十九个卫，但那也只是名义上。 按照朱由检的估计，这四十九个卫，一个卫五千六百人，合计二十七万多的军队，实际上顶多也就不到三万人。 而且这三万人，又有多少能打仗的，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想要守住南京，眼下就只有依靠孝陵卫，以及俞咨皋的宁波水师了。 就在韩赞周焦急等待的时候，内侍快步走了进来，向其禀报道：“掌印，孝陵卫指挥使梅春求见。” “快，快请。” 韩赞周闻言，连忙催促道。 很快，一名身穿甲胄的青年将军，大步走了进来。 韩赞周抬头一看，只见来人身高八尺，魁梧壮硕，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 一见之下，韩赞周便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员虎将。” “下官孝陵卫指挥使梅春，见过掌印。” 梅春走到韩赞周身前，单膝跪地，向其行礼道。 “梅指挥使快快请起。” 韩赞周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扶起。 接着不等梅春说话，他又一脸急切的说道：“梅指挥使，咱家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需要梅将军立刻去办。” 梅春闻言，双眼瞳孔一缩，对着北方拱手道：“敢为掌印可有陛下旨意？” 孝陵卫虽是属于中军都督府节制，但毕竟职责比较特殊，身为南京中军都督府都督的魏国公，也很难指挥得动孝陵卫。 想要调动孝陵卫，还是大明皇帝的旨意。 韩赞周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轻咳一声道：“梅指挥使，皇爷有旨意。” “臣孝陵卫指挥使梅春，恭请圣安。” “圣躬安。” “皇爷口谕，现有倭寇横行江南，兵锋直指留都，朕恐惊扰祖宗陵寝，特命孝陵卫，受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节制，防备南京、清剿倭寇。” 韩赞周说完后，看向跪在那里的梅春。 后者的脸色变得有些迟疑起来。 见状，韩赞周的眼神一凛。 “怎么？梅指挥使认为咱家是在矫诏？” “下官不敢。” 梅春忙是出言道。 一咬牙，他接着说道：“韩……” “梅指挥使，起来说话吧。” “谢公公。” 等梅春起身后，韩赞周又邀请对方坐下，然后才问道：“梅指挥使可是有什么顾虑？” 梅殷看了眼韩赞周，轻叹一声道：“韩公公刚从京城过来，对孝陵卫的情况可能不是很了解。” “现在的孝陵卫，已经不是之前的孝陵卫了。” “眼下的孝陵卫仅剩不到两千人，守备南京或许没有问题，但想要剿灭那伙倭寇，孝陵卫恐是有心无力。” 梅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满是萧索之意。 他们梅家，先后四代七人，担任过孝陵卫指挥使。 对孝陵卫的没落，他也很是心痛。 听他这么说，韩赞周的眉头仅仅皱了起来。 “梅指挥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朝廷短了孝陵卫的军俸、军械？” 韩赞周现在真的有些麻爪了。 据东厂那边传来的消息，倭寇已经从当涂出发，向着南京而来。 而俞咨皋的人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原本还想让孝陵卫剿灭这伙倭寇，现在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 梅春苦笑道：“韩公公有所不知，原本属于孝陵卫的军屯，被人占去了不少，剩下的军屯，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所以自世宗皇帝那会儿，孝陵卫就已经出现了不满编的情况。” “土地呢？被谁……” “算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梅指挥使，咱家就问你，如果咱家给你提供钱粮，你能否迅速招募一批兵卒？” 韩赞周面色严肃的对其问道。 第212章 大明魏国公 韩赞周也是没办法了，这才问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就算是梅春短时间内能招募到兵卒，但这些人可以上阵杀敌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后，韩赞周也意识到了什么，旋即苦笑道：“咱家也是失了方寸了，眼见倭寇就要抵达城下，这个时候再招募士卒，终究是有些迟了。” “韩公公，下官倒是以为此事并不是不可以。” 梅春开口对其说了这么一句，韩赞周的眉头一挑，眼睛直直的看着对梅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公公，孝陵卫世代守卫太祖陵寝，各家也都感念朝廷恩德，所以家中子弟，自幼也都是练习过骑射功夫，想着为太祖和大明效力。” “如果朝廷能够提供充足的钱粮，那完全可以将各家子弟全部征召进孝陵卫。” 梅春此话一出，韩赞周顿时大喜过望。 他激动的起身，语气中满是惊喜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下官不敢妄言！” 梅春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他也是刚刚接手孝陵卫，正想着有一番作为呢。 只是苦于朝中没有大佬支持。 现在好了，有了南京守备太监的鼎力相助，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韩赞周抚掌都道：“好，时间紧急，咱家也不想和那些人纠缠，正好临行前，皇爷让咱家带了些钱粮。” “咱家这就命人拨付一些钱粮给孝陵卫，梅指挥使立即着手招募一些勇士，充入孝陵卫。” “下官领命！” 听到韩赞周这么说，梅春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喜色。 接下来，两人也不敢耽搁，当即各自行动起来。 孝陵入口东侧，孝陵卫大营。 梅春火急火燎的来到正堂。 “梅泗！” “标下在！” “击鼓聚将！” “遵命！” 此时的梅春意气风发，朗声让自己的亲卫统领召集诸将。 很快，孝陵卫的五卫千户官，外加牧马千户，以及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文书等人，就一个不少的来到了大堂。 “标下等拜见指挥使大人！” 众人躬身施礼道。 孝陵卫虽然已经不同往日，但精气神还在。 梅春环视一眼众人，开口道：“诸位，本指挥使刚刚去见了新到任的守备太监。” “韩公公的意思，他会调拨一批钱粮，让孝陵卫招募士卒，充实孝陵卫。” “本指挥使的……” “指挥使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 一位中年千户，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自是真的！” 梅春也能立即这些属下的心情，所以也没有责怪对方打断了自己的话。 “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各家各户那些小崽子，这回也不用再去城里做工了。” “不错，这下子各家也都能松快松快了。” “……” “安静！” 梅春出言阻止了众人的议论。 等大堂内安静下来，他这才接着说道：“本指挥使丑话说在头里，我孝陵卫很有可能要上阵杀敌，你们要做到心里有数。” “如果谁贪生怕死，那这次就不要接受招募。” “姥姥！” “贪生怕死之辈，也不能进我孝陵卫！” “对！那样的人就是想来，我们都不要！” 梅春抬手下压，接着说道：“将这个消息告诉兄弟们，看看谁家有合适的人，明日就来点卯。” “标下领命！” …… 与此同时，韩赞周已经乘车来到了魏国公府。 日前，他抵达南京的时候，魏国公徐宏基，以及南京六部尚书，就带着南京的大批官员迎接过他。 对这位魏国公，韩赞周倒是没有任何的偏见。 随行的南京锦衣卫校尉，递上名刺后没多大会儿，魏国公府就中门大开。 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人快步迎了出来。 “韩公公！” 徐宏基上前一步，对着韩赞周躬身施礼。 “国公爷折煞咱家了！” 韩赞周忙是上前，拖住徐弘基，谦恭了说了一句。 “公公，快请进府！” 徐宏基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赞周点了点头，在徐宏基的引领下，进了魏国公府。 穿过几道垂花门，一行人来到了正堂。 分宾主落座后，徐宏基又命人上了茶点。 “公公请用茶！” “多谢国公爷！” 韩赞周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徐宏基看着韩赞周，试探着问道：“公公今今日此来可是有事？” “国公爷，咱家这次来，还真有件事想要求国公爷。” “公公请说，只要是本国公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徐宏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不管心里的想法是什么，至少表面功夫是要做到位的。 韩赞周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口道：“国公爷，咱家刚刚接到厂卫传递过来的消息，那伙倭寇已经北上，向着南京而来。” “公公此言当真？为何本公没有收到消息？” 徐弘基闻言，顿时大惊。 韩赞周看了他一眼，眼睛微眯道：“厂卫的消息不会有错。” “厂卫有特殊的渠道，消息传递的会快一些，想必用不了多久，通政司那边就会接到地方送来的题本。”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紧要的事，是要防备这伙倭寇进攻南京。” “公公放心，不过只是数百倭寇，南京有大军数万，足以守住南京！” 徐弘基信誓旦旦的对韩赞周说道。 后者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怒意。 “魏国公，如果咱家没有记错的话，您是南京守备武臣吧？南直隶的防务，本就在您的职权范围内。” “这伙倭寇横行江南，您不想着怎么剿灭他们，只想着守住南京，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听韩赞周这么说，徐弘基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韩公公，本公虽是留都守备勋臣，但这南直隶的事儿，杨公公才是做主的那人。” 徐弘基手里端着茶盏，语气不软不硬的说了一句。 韩赞周也端起旁边案几上的热茶，轻抿一口，这才接着说道；“杨公公那里，自然有皇爷去处理，那不是咱家可以置喙的。” 此话一出，徐弘基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213章 本公身体不适，打算向朝廷请辞 韩赞周这意思，就是说前任南京守备太监杨朝，回到京城后，会被治罪，那自己的？ 不过，他到底是传承两百余年的徐达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即不冷不淡的问道：“怎么？韩公公今日来是问罪的？” 韩赞周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轻叹一声道：“国公说笑了，咱家此来是请国公帮忙的。” “公公但讲无妨，只要是本公能办到的，就绝不推辞。” 这话虽然是和刚才那句话一样，但意思却是截然不同。 一开始那句话，“绝不推辞”四个字是重点。 现在这句话，“能做到的”才是重点。 韩赞周能被曹化淳看重，自然也不是傻蛋。 徐弘基的话，他也听明白了，心里冷笑一声。 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说道：“国公，倭寇横行，眼看就要抵达南京，咱家的意思是，招募城中的青壮，协助朝廷共同守城。” “这件事，还需要国公多多协助才是。” 徐弘基瞥了对方一眼，开口道：“韩公公，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应该汇同南京六部官员，大家一同商议，最后拿出一个方略出来？” 韩赞周闻言，当即阴阳怪气道：“要不等倭寇打进南京城再商议？” “砰！” “韩公公，你过分了。” 徐弘基一巴掌拍在了椅子把手上，对其低吼道。 “咱家嘴欠，还请国公莫要动怒才是。” 说着，韩赞周还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徐弘基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本公自觉身体不适，恐难以再为陛下镇守留都，这就向朝廷上书请辞。” 说完，他又端起了身侧案几上的茶盏。 这意思在明显不过，端茶送客，本公已经不想做这什么南京守备勋臣了，你可以走了。 韩赞周见状，缓缓起身，皮笑肉不笑道：“魏国公还请保重身体，咱家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韩赞周缓缓转过身去，在国公府管家的陪同下，大踏步向外走去。 徐弘基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坐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怒色。 他身为大明魏国公，传承两百余年，岂容一个宦官如此逼迫？ 可他也不敢真的把韩赞周怎么样。 大明虽是在各地有不少的守备太监，但南京守备太监的地位却很是超然。 一向有三千里外亲臣这样的说法。 就是说南京守备太监，一定是皇帝最亲近的内臣。 尤其是在武宗皇帝后，南京守备勋臣的地位，已经处于守备太监之下。 自己今日得罪了韩赞周，日后行事得万分小心了。 徐弘基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公爷，人走了。” 管家徐繁此时已经返回正堂，低声对其秉奏道。 徐弘基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借此平复心中的怒火。 待情绪稍稍稳定后，他这才缓缓放下茶盏，开口对徐繁说道：“派人盯着那韩赞周，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是，公爷。” 徐繁低头应是，然后转身退出了正堂。 徐弘基也起身离开了正堂，向着后院自己的书房而去。 既然说了要向皇帝请辞，那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否则的话，自己这个魏国公，可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 韩赞周出了魏国公府，登上马车后，一巴掌就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叫你嘴贱，你说你非得招惹他干嘛？” 没错，韩赞周也后悔得罪徐弘基了。 只是当时看他那个态度，没有压住心里的火气。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后悔也没用了，还是要尽快想办法，组织人手守卫城池才是。 如果真的让那伙倭寇，肆虐南京，惊扰了太祖皇帝的孝陵，那自己也就只能一死以谢陛下了。 韩赞周坐在马车里，沉吟片刻，然后对车外的锦衣卫百户官钟锦明吩咐道：“去请兵部尚书过府一叙。” “同时，把南京厂卫的人全部撒出去，严密监视城内城外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是，公公！” 钟锦明赶紧躬身应道。 稍顷，韩赞周就回到了原本杨朝的府邸。 嗯，现在这座占地数亩，足足五进的大宅院，已经属于韩赞周了。 没让他等太长时间，现任南京兵部尚书刘廷元，就被人带到了正堂。 “下官刘廷元见过公公。” 一见面，刘廷元就率先对韩赞周施礼道。 后者赶紧侧过身体，将对方扶起道：“刘尚书客气，您乃堂堂兵部尚书，咱家只是皇爷的家奴，怎能受你一礼？” 刘廷元此人也算是资历极深了。 万历四十三年的廷击案，就是他第一个审的。 因为这其中牵扯太深，刘廷元直接认定击打太子的嫌犯是个疯子。 以后所有调查此事的官员，都是这样的说辞。 但只要是正常人，谁不明白，守卫森严的皇宫，怎么会有疯子进去，而且还打伤了太子。 无非就是牵扯到皇位的争夺罢了。 为了明哲保身，凡是参与调查的官员，谁也没敢深挖。 后来，这刘廷元又投靠了魏忠贤，这才一步步的坐到了南京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和京城六部以吏部为首不一样，南京六部是以兵部为首的。 南京兵部尚书还兼任着参赞机务这个要职。 可以说，刘廷元就是韩赞周和徐弘基之下第三人。 现在徐弘基是摆明了不想配和，韩赞周也只有让刘廷元协助自己了。 两人分别落座后，韩赞周开门见山道：“刘尚书，咱家……” 韩赞周又将之前在魏国公府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给刘廷元听。 后者听后，当即应道：“公公放心，刘某明日就命人征调民夫、青壮，协助大军共同守城。” “好！” “那就拜托刘尚书了，咱家初来乍到，还需要刘尚书多多帮衬才是。” 韩赞周由衷的对刘廷元说道。 “都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 “如果所有人都能向刘尚书一般，那区区几百倭寇又算得了什么？” 韩赞周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第214章 孝陵卫普通一卒 听韩赞周这么说，刘廷元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看着对方，试探性的问道：“公公，魏国公那边……？” 韩赞周端起茶盏道：“魏国公声称身体不适，打算向朝廷请辞，南京的防务问题，以后还是得靠刘尚书。” 刘廷元就在南京，徐弘基是什么情况，他岂会不知？ 闻言，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一定是眼前这位守备太监，和魏国公之间生出来龌龊。 不过，这件事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也不打算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另一边。 南京城外一家农户中。 孝陵卫一位名叫周宗方的小旗官，扛着一大袋的精米，外加一条猪肉、一壶酒，满脸笑意的推开了家里的木门。 “爹，您回来了？” 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听见动静，立即蹦蹦跳跳的迎了出来。 身后跟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女子。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孩子。 女子先是对其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面色有些惊喜的问道：“卫里发饷了？” 周宗方点头道：“不错，正好买些东西回来，给你和孩子补一补。” 说着，他放下东西，揉了揉女娃的头顶，对其笑道：“囡囡，去东边把爷爷奶奶，叔叔他们叫过来。” 女娃乖巧的点头道：“是，爹爹。” 女娃迈开小短腿，向着门外就跑了出去。 周宗方看向自己的娘子，伸手接过孩子，对其交代道：“晚娘，去把那块肉炖了，再杀一只鸡，今儿个我们一家人好生吃一顿。” 被叫晚娘的女人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去了厨房。 稍顷，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抱着怀里的囡囡，率先走进了院子。 身后是一位老妪，还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少年。 “爹，娘，你们来了。” 周宗方抱着怀里的孩子就迎了上去。 老者正是周宗方的老爹、老娘，以及两位弟弟。 “嗯。” 老头答应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 倒是周宗方的老娘，忙是接过自己的孙儿，抱着逗弄起来。 周宗方的两个弟弟，也和自己大哥打了个招呼。 “宗海、宗云，去屋里把桌子抬出来，等会儿就在院子里吃。” 周宗方对自己两个弟弟说了一句，就坐到了自己老爹的旁边。 周老爹撇了他一眼，对其问道：“我刚才在村里，见各家各户都有肉味，可是卫里发了饷银？” 周宗方点了点头。 周老爹却是眉毛一竖道：“少糊弄老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里的囡囡顿时被吓了一跳，眼中露出怯生生的神情。 周老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生了三个儿子的原因，他对自己这个孙女倒很是宠爱。 低声安慰了自己孙女两句，就让女娃去找自己两个叔叔去了。 周老爹这才接着问道：“今儿个不是发饷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周宗方回头看了眼，正在和自己女儿玩耍的两个弟弟，开口对周老爹低声道：“爹，南京镇守太监换人了。” “这位新的镇守太监，命指挥使大人招募各家子弟，充实孝陵卫。” “您看宗海也十六岁了，是不是……？” 周老爹听他说完后，脸色顿时一喜，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卫里真要扩充人手了？” 周宗方郑重的点了点。 “好，好。” 周老爹此时的心情很好。 前文就说过，孝陵卫的待遇优厚，虽是不同往日，但也还是整个南直隶待遇最高的卫所。 且，他们周家和李家，都是被太祖高皇帝从凤阳老家带过来的，本身的使命就是护卫孝陵。 自己的祖辈，也都是孝陵卫的士卒。 现在，除了自己的长子，次子也能进入孝陵卫，也算是有个营生，周老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二话。 他转头对自己的二儿子招手道：“宗海，过来。” 周宗海放下怀里的小侄女，走过来大大咧咧的说道：“爹，什么事？” “老二，我想让你去进卫里，你可愿意？” 周宗方笑着对其问道。 周宗海一听自己大哥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大哥，你说真的？我也能进卫里？” 周老爹板着脸说道：“这是你大哥刚才从卫里带回来的消息，岂会有错？” 周宗海激动得手舞足蹈，连忙向周宗方拱手道：“多谢大哥！” 周宗方笑着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进了卫里，咱们兄弟俩也能有个照应。” 周宗海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期待。 周老爹看着两个儿子，也是心里高兴不已。 他想了想，又说道：“既然卫里要扩充人手，那宗云你的功夫也别落下，等你再大一些，也该去卫里执役了。” 周宗云是周家的三子，此时正抱着自己刚满两岁的小侄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他闻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道：“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周老爹满意地点了点头，孝陵卫能够重新扩充人手，他们两家的子弟，以后也算是有了出路。 就在此时，晚娘已经将炖好的肉和鸡端上了桌子，招呼着大家入座。 周宗方取过那坛酒水，先是给自己老爹老娘倒上，然后又在晚娘不解的目光中，为其倒了一碗酒。 “大哥，我什么时候能去卫里应卯？” 周宗海问道。 周宗方将手里的酒坛递给他：“想喝就自己倒，明日你就随我进城。” “嘿嘿。” 接过酒坛，周宗海傻傻的笑了起来。 席间，晚娘和周宗方的老娘，也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时间，周家小院的气氛变得愈发温馨起来。 这样一幕，不只是周家，也发生在其他许多地方。 翌日，一大早。 周家兄弟就踏着朝阳，进入了南京城。 等他们到达孝陵卫大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声鼎沸。 “大哥，卫里这次要扩充这么多人手吗？” 周宗海有些好奇的问道。 第215章 孝陵卫的军饷由皇庄供给 周宗方点头道：“不错，据百户大人所说，指挥使大人这次打算把卫里填满。” “啊？那不得需要扩冲三四千人？” 周宗海闻言，不由的惊呼出声。 “铛铛铛！” 就在两兄弟说话的功夫，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 接着，各家千户就开始了抢人。 最后，经过梅春的统计。 这次孝陵卫扩充人手，足足招募到了近两千多人。 虽然距离满编还有些差距，但梅春已经是万分满意了。 尤其是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周、李两家的子弟，几乎是不用怎么操练，就能快速的形成战力。 处理好了卫里的事，梅春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守备厅（真是这个名字）。 一入守备厅，梅春便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氛围。 原本有些无所事事的各级官吏，此时竟是忙的脚不沾地。 身为守备厅参赞机务的刘廷元，一道道文书发出去，招募青壮，储备粮草，准备各类守城的器械。 梅春也没有耽搁，在一名书吏的引领下，径直来到了韩赞周所在的公廨。 “下官孝陵卫指挥使梅春，见过韩公公。” 梅春对低头坐在那里的韩赞周，拱手施礼道。 “梅指挥使？” “可是孝陵卫那边……？” 韩赞周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开口对其问道。 梅春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连忙对其秉奏道：“公公，孝陵卫已经招募到两千三百余人的新丁，下官是特来向公公报喜的。” “哦？仅仅只是一天一夜的功夫，孝陵卫就招募到两千余人？” 韩赞周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对梅春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梅春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只得再次解释道：“好叫公公知道，这次招募的新丁，皆是卫里各家各户的子弟，所以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韩赞周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原本阴沉的脸色，也由阴转晴。 “梅指挥使辛苦。” 韩赞周笑着对其勉励了一句。 梅春连忙谦虚道：“下官不敢称辛苦，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韩赞周这下子更满意了，脸上的笑意也是愈发的炽盛。 “梅指挥使，咱家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议。” 韩赞周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梅春也是立即拱手道：“请公公吩咐。” “按照皇爷的旨意，孝陵卫当效仿辽东，所需军饷、钱粮、军械皆由南京皇庄专门供给。” 韩赞周此话一出，梅殷顿时大喜。 他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韩赞周开口阻止道：“梅指挥使莫急，咱家的话还没有说完。” “皇爷的意思是，孝陵卫乃是负责守卫孝陵的精锐之师，士卒军饷按照上直卫的标准发放，普通士卒每月饷银二两，小旗官……” 随着韩赞周的叙述，梅春的神情也是由欣喜变得担忧起来。 等对方说完后，梅春面露忧色道：“公公，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发放的话，孝陵卫一个月的军饷恐怕就要两万两银子，再加上军械、粮草等物资，这花费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韩赞周摆了摆手道：“钱粮之事交给咱家，梅指挥使只管操练孝陵卫就是。” “下官领命！” 见他这么说，梅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其实，韩赞周还真有说这话的底气。 别说是孝陵卫，就是再有几个卫所，韩赞周也能养得起。 谁让大明皇帝，在南直隶有着大量的皇庄呢？ 这些皇庄，一年可以给內帑带来数百万两银子的收益。 只不过这些钱粮，在之前都被消耗在了辽东等地方。 现在朱由检愿意拿出一部分，加强江南守备力量，养活孝陵卫自是不在话下。 “梅指挥使，现在南京城内人手奇缺，你还得调一部分人马进城，协助咱家处理城内的事务。” 韩赞周眼睛看着对方，语气郑重的说道。 梅春当即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好了，梅指挥使如果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去准备吧。” “公公，下官还真有一事相求。” 梅春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当即顺水推舟，对韩赞周深深一揖，恭敬地说道。 韩赞周眉头一挑，伸手示意道：“梅指挥使但讲无妨。” 梅春略一沉吟，这才开口道：“公公，孝陵卫既然扩充了人手，下官想着在保留枪兵营、刀盾营，以及骑兵营的基础上，再增加火器营以备不时之需。” “但孝陵卫的火器都已经年久失修，下官想请韩公公拨付一些火器，以供孝陵卫使用。” 韩赞周点了点头，开口道：“咱家在京里的时候，听说兵仗局和军器局有新式火器，咱家会向皇爷上本，请皇爷拨付一些”。 “那下官就多谢公公了。” 梅春拱手道。 韩赞周看向对方，缓缓说道：“无论是咱家还是皇爷，对孝陵卫都是寄予厚望，所需钱粮、军械，朝廷也都会尽量支应，孝陵卫可莫要辜负了皇爷的荣宠！” “公公放心，下官以及孝陵卫，一定不负皇爷之厚望。” 梅春一脸郑重的说道。 韩赞周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梅春的肩膀道：“好，咱家就等着看梅指挥使，把孝陵卫练成一支精锐之师了。” “公公放心，您事务繁忙，下官就不多打扰了。” …… 当天下午，一个千户所，就被梅春派到了南京城。 随着南京个衙门的动作，整个南京城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 魏国公府。 徐弘基听完管家的禀报后，缓缓点头道：“刘廷元那老倌儿，本就是阉党的人，自然不会驳了韩赞周的面子。” “公爷，守备太监和兵部尚书一条心，那您……？” 管家有些担忧的说道。 徐弘基眼睛微眯道：“呵，这南直隶可不是京城，有些事不是几个人就可以的。” “这南直隶的水深的很呐。” 管家闻言，心里也是也是一震。 不过，对徐弘基这番话，他倒很是认同。 “让人盯紧了韩赞周，本公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还有那些士绅、读书人，也都给本公看紧了。” “是，国公爷！”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徐弘基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第216章 我们这些勋贵是和皇家一起的 两日后，当涂县。 俞咨皋刚刚率兵抵达这里。 拒绝了建阳卫指挥使，以及当涂县令的邀请，宁波水师三千余人在城外驻扎休整。 营帐内，俞咨皋正在听着建阳卫指挥使的秉奏。 “罗指挥使，你的意思是这伙倭寇，现在已经奔着南京去了？” 俞咨皋脸色有些阴沉的，对建阳卫指挥使罗重问道。 罗重有些尴尬的回道：“提督大人，倭寇在当涂肆虐后，就转头北上，往南京方向而去。” “好哇，建阳卫一个卫所，竟是对数百倭寇毫无办法，任其横行！” 俞咨皋一脸讥讽的对罗重说了一句。 后者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当涂县令王万祚对俞咨皋拱手道：“俞提督，罗指挥使也已经尽力了，只是……” “尽力？何为尽力？武人尽力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俞咨皋说完后，看也不看两人，对自己的亲兵统领吩咐道：“俞英！传令，命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整，两个时辰后，全军开拔。” “标下领命！” 等俞英出去后，罗重一字一句的对俞咨皋拱手道：“俞提督，还请允许下官随您一起追击这伙倭寇！” 俞咨皋上下打量对方一眼，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随你。” 两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 宁波水师再次拔营。 而那伙倭寇呢？ 此时已经距离南京城已经不足二十里。 南京城内的韩赞周，也接到了厂卫传递过来的消息。 守备厅内。 韩赞周环视一眼厅内的众人。 缓缓道：“诸位，厂卫刚刚传来的消息，倭寇现在距离南京城不足二十里，诸位可有良策？”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 一名中年武将皱眉道：“公公，南京现在只有八千余人的守军，单是用来守城，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以下官来看，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死守南京，等待各地兵马支援。” 另一名将领也随即点头道：“倭寇狡猾残忍，我们若是贸然出击，万一城防空虚，被倭寇趁机攻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韩赞周这两天也了解过城内的情况，事实让人触目惊心。 就像是刚才那位武将所说，原本应该是重兵把守的南京城，现在仅有八千余人。 就算是加上尚未满编的孝陵卫，整个南京城也不过只有一万余人。 如果这些军队战斗力可以的话，倒是可以出城剿灭这伙倭寇。 但通过之前各地卫所的表现来看，南京这些守军如若真要出城，恐怕也会步那些卫所的后尘，被倭寇击溃。 韩赞周也是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转头看向刘廷元。 后者拱手道：“公公，下官觉得陈指挥使说的有道理。” “我军目前的兵力确实不足以冒险出击，死守南京，等待援军，是目前最稳妥的策略。” 韩赞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刘廷元的意见 南京城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必须谨慎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进入守备厅，向韩赞周禀报道：“公公，魏国公等诸位勋贵到了。” 闻言，韩赞周的眼中闪过一道讶色。 刘廷元也是眉头一挑，两人对视一眼。 韩赞周对侍卫吩咐道：“请！” 很快，魏国公徐弘基，以及数名勋贵就走进了守备厅正堂。 “咱家见过魏国公，见过诸位侯伯。” 韩赞周对众人拱了拱手道。 “韩公公，军情如火，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徐弘基托起韩赞周。 两人今日的表现，就像是没有任何矛盾一样。 徐弘基看了一眼堂内那些文武官员，低声对韩赞周说道：“韩公公，还请借一步说话。” 韩赞周有些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对方是打算干什么，不过还是和徐弘基去了后堂。 确认周围没人之后，徐弘基这才对韩赞周说道：“韩公公，本公已经联络城内勋贵，各家愿意出人，出粮，协助守备厅守城。” “哦？那咱家就多谢公爷，以及诸位侯伯了。” 韩赞周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自是不会有什么亲近的表示。 徐弘基仿佛没有察觉到韩赞周的冷淡，继续说道：“韩公公，我徐家愿出一百家丁，两千石粮食，用于守城。” “此外，其他勋贵也各有表示，具体的数目，稍后我会让人送来。” 韩赞周微微点头，道：“好，咱家会记下国公以及诸位侯伯的这份心意。” 他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徐弘基见韩赞周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 他自然也清楚，之前的事情，已经让韩赞周和自己这些人生出了嫌隙。 但眼下局势危机，他不得不站出来，联合其他勋贵，为南京城尽一份力。 徐弘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韩公公，本公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赞周看了他一眼，道：“国公请说。” 徐弘基沉声道：“公公，南京城内有倭寇的内应，公公还需要注意。” “啊？” “何人竟敢人如此大胆？” 听到徐弘基的话，韩赞周登时大惊失色。 徐弘基继续道：“公公不必惊慌，说他们是内应并不准确，实际上只是一些探子罢了。” “本公已经命人盯紧了他们。” 韩赞周这才放下心来，他有些狐疑的看了眼徐弘基，试探性的问道：“公爷，你为什么……？” 徐弘基看着对方苦笑道：“公公，你是相问本公为什么不计前嫌？” 韩赞周点头。 “公公，我们这些勋贵，始终是依附皇家的。” 徐弘基这句话，实际上说给京城的朱由检说的。 这两天，他也想明白了。 如果不是京里的皇帝发话，这韩赞周当初敢和自己这么说话？ 皇帝为什么会恶了自己？ 无非就是怀疑自己的立场罢了。 而现在就是自己表达自己立场的最佳时机。 韩赞周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再次说道：“咱家明白了。” 第217章 各方动向 后世许多人都说，南方的勋贵和江南士绅合流，实际上这个论点是不准确的。 通过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当初以魏国公等为首的南方勋贵，是拥护当时的福王朱由崧继位的。 而以钱谦益为首的东南士绅们，则是支持潞王。 从这一点上看，他们的利益诉求是不同的。 韩赞周和徐弘基在后堂商定以后，这才联袂走了出来。 “诸位，咱刚才和魏国公商议过了，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要守住南京。” “如果有可能，再派兵出城，在南京城下剿灭这伙倭寇。” 最后还是韩赞周一锤定音。 时间紧急，已经容不得他们再争论下去了。 “各部要各司其职，厂卫严防城内的细作，内应。” “应天府衙门要立即派人上街，维持城内秩序，以防有歹人生乱。” 随着韩赞周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南京城的各衙门，都快速的行动起来。 …… 南京城外二十里。 一座修建的极为豪奢的庄园内。 “大哥，前边就是南京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打过去？” 一位长相极为彪悍的壮汉，瓮声瓮气的对首座上的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一张嘴，也是一口纯正的汉话。 “急什么？” “刚才传递过来的消息，俞咨皋的宁波水师就在我们后边，南京城内还有数量不菲的守军。” “如果我们在南京城下被缠住，那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这名中年人，名叫李家岩。 和郑芝龙还是同乡，同样出自福建泉州。 甚至，他所属的势力，还和郑芝龙同属十八芝联盟。 当然，郑芝龙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的话，他恐怕也不敢，把自己的长子郑森留在京城了。 按照之前的谋划，他们这伙人在内应的帮助下，在南直隶一带闹出声势，劫掠一番然后再安然离去。 但让他们这些人没想到的是，朝廷竟是没有让魏国公，统领南直隶各地卫所清剿他们。 而是让同样是出自福建的俞咨皋，统领麾下人马，一路追击他们至南京。 如果对手是南直隶各地卫所，李家岩一点都不担心。 但面对同乡俞咨皋，他的心里有些没底了。 “首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壮汉名叫李虎，是李家岩的族弟，行事极为的彪悍，听自己族兄这么说，他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不急，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番，然后派人密切注意俞咨皋部的动向。” “看看俞咨皋的动作，然后再做决定。” 李家岩淡淡的说道。 他虽然出身海贼，可却并不鲁莽。 相反，他行事极为谨慎。 这也是他能够在海上混迹这么多年，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 与此同时，南京城内。 一处占地颇广的府邸内。 “海正，魏国公今天是什么意思？” 一位看起来养尊处优，顶多只有三十许的男子，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名书生问道。 此人乃是前任都察院御史，侯恂。 说起他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他的儿子却是极为的出名。 正是后世被称为明末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 侯家也算是世代公卿，侯恂以及他的父祖。兄弟，都曾在朝中为官，在东南也算的上是一方豪强。 被称作海正的中年书生，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东翁，以学生看来，魏国公应该是在向京城表忠。” “呵呵，向京城表忠？岂是那么容易的？” “今上现在倚重厂卫，疏离朝中忠贞之士，他魏国公世受国恩，不想着劝诫，竟是对韩赞周那阉人极尽谄媚，当真是荒唐至极。” 侯恂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是大声喊了出来。 “东翁，这件事是不是要和家主说一声？” 海正低声对其问道。 “嗯，稍后我会手书一封，你让人送回嘉定。” 魏国公和南京一众勋贵的态度很重要，很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南直隶的局势。 容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不只是侯恂，南京城内许多人家，此时也都是动作不断。 此时的南京城，虽然表面上平静如常，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韩赞周和徐弘基虽然暂时稳住了局面，但两人联手，又让许多人心神不宁。 …… 城外。 “首领，有消息传来了。” 一名手下匆匆跑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 李家岩接过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俞咨皋的水师已经离我们不远了，我们不必须马上离开。” 李家岩看过手里的书信后，转头对身后的几名下属说道。 说完后，他也不管几人的反应，将手里的书信塞进自己的怀里，迈步出了正堂。 “所有人！” “立即收拾行装，马上出发！” 三百余人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全部集结起来。 看了眼这些人身上鼓鼓囊囊的包裹，李家岩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弟兄们都休整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大哥，可是要领兄弟们去南京劫掠一番？那里可是……” “闭嘴！官军势大，不宜恋战，我们得抓紧离开。” 李家岩开口对说话的壮汉训斥道。 壮汉当即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就朝廷的那些官军？我们这段日子杀的官军还少吗？一个个就像是受惊的鹌鹑一样。” “砰！” 李家岩一脚踹在对方的身上，怒声道：“住嘴！” 这下子壮汉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抓紧走！” 李家岩大喝一声，就率人向着庄园外走去。 李虎舔着脸，迈开大长腿来到李家岩的身边，对其问道：“大哥，这宅子是不是要烧了？” 李家岩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不用。” 李虎顿时有些不明白了。 自己一行人，从杭州府登陆，一路山烧杀抢掠，大哥也没说什么。 怎么到了南京，自己大哥就这么谨慎呢？ 李家岩现在没有功夫搭理他，正大声呼和着众人加快脚步。 一行人没有继续往东北方向，而是转头向东南。 第218章 倭寇和殿试 李家岩这伙倭寇的动向，自然瞒不过南京城里的韩赞周和徐弘基等人。 时间来到晚上，守备厅内却是灯火通明。 刘廷元脚步匆匆的来到了守备厅的正堂。 “公公，公爷。” “刚刚斥候来报，倭寇已经转向东南。” 刘廷元话音一落，韩赞周和徐弘基两人皆是站了起来。 两人齐齐来到一幅舆图前。 徐弘基的手指从南京城的西南方向，沿着东南一一划过，最后停在粟水那地方。 “公公，这伙倭寇是想逃。” 徐弘基语气极为坚定的说道。 韩赞周认真的看过南京周围的舆图后，也是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伙倭寇的下一个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粟水。” “公公，梅指挥使求见。”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 “让他进来。” 韩赞周转身吩咐了一句。 稍顷，一身甲胄的梅春，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公公，国公，部堂大人。” 梅春对三人拱手施礼道。 “梅指挥使，你不在城外护卫孝陵，进城做什么？” 刘廷元第一个开口问道。 “部堂大人，下官派出的斥候来报，倭寇已经南下，宁波水师的俞提督已经抵达南京城外。” “俞咨皋来了？” 韩赞周开口问道。 “据斥候来报，俞提督距离南京已经不足三十里。” 梅春继续道。 “命人传讯俞咨皋，命其全力追击倭寇！” 韩赞周当即出声命令道。 梅春再次拱手道：“公公，俞提督的人马大部分都是步卒，想要追上有大量马匹的倭寇，恐是力有未逮，下官想要率领麾下骑兵，追击倭寇，请公公允准。” 梅春的话音一落，韩赞周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孝陵卫的职责特殊，如果梅春带领人离开，那孝陵那边……？ 韩赞周转头看向徐弘基。 后者略一沉吟，对韩赞周点头道：“公公，如果只是一个千户所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韩赞周看了眼梅春，点头道：“梅指挥使既然主动请战，咱家自然不能阻拦。” “你的请求，咱家准了！” “多谢公公，多谢国公。” 梅春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徐弘基面色严肃的开口补充道：“梅指挥使，如果势必可为，只需拖住倭寇就行，等待俞咨皋的宁波水师抵达。” 梅春闻言，心下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拱手道：“下官遵命。” 等梅春离开后，韩赞周等人也是齐齐松了口气。 只要倭寇不对南京造成威胁，那事态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如果一旦南京出事，那一定会震动整个大明。 届时，自己这些人一定会被朝廷问罪。 现在倭寇远离南京，无论是韩赞周，还是徐弘基，或者是刘廷元，都可以轻松一下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倭寇尽数剿灭。 俞咨皋那边也很快就接到了消息。 得知倭寇转道南下，他也没有继续前往南京，而是紧随其后，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 在追击的路途中，俞咨皋一连下了数道军令，命令太湖周边诸府县严加防备。 他倒是不指望这些府县可以拦住倭寇，只要你们不要被倭寇攻破城池就好。 再说梅春这边，在得到韩赞周的允准后，孝陵卫前军千户所，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集结。 将孝陵卫的防务交给指挥同知萧运，梅春带着麾下一千余人，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 京城，紫禁城。 朱由检一大早，就被王承恩给唤醒了。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朱由检这位大明皇帝，自然需要亲临。 在一众贡生的山呼声中，朱由检坐到了御座上。 目光扫过下方跪拜的贡生们，心中生出一股期盼之意。 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如果这些人中有桂萼、张璁、张居正一样的人才，那他不就捞着了吗？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今日殿试，乃国家选拔人才之大典。” “尔等将来都是要为官一方的，当以朝廷为重，望尔等不负朕望，不负百姓所托。” 随着朱由检的话音落下，殿内的贡生们齐声高呼：“学生等谨遵陛下教诲！” 朱由检微微颔首，对温体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宣布殿试正式开始。 前文就说过，这次的殿试，朱由检给出的题目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如何增收。 大明眼下不缺少能臣猛将，缺的是能够为国理财的人。 缺的是向王徵，宋应星这样的人。 接下来的考试，进行得紧张而有序。 这些贡生们或奋笔疾书，或沉思冥想，都想尽力展现自己的才华和学识。 古人有句话叫“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无论哪个时代，无论是习文还是修武，都需要一个平台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而科举为官，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朱由检则静静地坐在御座上，目光一一在一众贡生身上扫过。 时间在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缓缓流逝，终于，随着一声钟声响起，殿试结束了。 贡生们纷纷交上答卷，走出大殿，而朱由检也在王承恩的搀扶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整整坐了一个上午，朱由检坐的浑身酸疼。 简单的活动了一下后，朱由检对温体仁交代道：“首辅，稍后命人把卷子送到乾清宫，朕要御览。” “臣遵旨！” 温体仁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贡院附近的一家客栈中。 刚从宫里出来的数名贡生，就结伴回到了这里。 朱统鉓转身对一名身材消瘦，但却精神矍铄的青年问道：“宪之兄，索性时间尚早，可愿共饮一杯？” 被称宪之兄的青年笑着点头道：“既是朱兄相邀，史某就叨扰了。” 说着，两人就走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见到两人回来，忙是笑着上前问道：“两位公子回来了？” 像朱统鉓他们这些人，已经参加完会试，那最低也是同进士出身。 他一个客栈掌柜，自是想要结一份善缘。 朱统鉓点头道：“胡掌柜，麻烦给我们准备一些酒菜。” “哎，好嘞！” 胡掌柜忙是出声答应道。 第219章 阅卷和分歧 很快，几个小菜，外加两壶黄酒，就被胡掌柜亲自端上了桌。 “宪之兄，来，你我共饮此杯。” 朱统鉓举起自己的酒杯，对史可法说道。 嗯，被称做宪之兄的青年，正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史可法。 史可法也是赶紧举起酒杯。 一杯酒水下肚，史可法率先开口道：“朱兄，对今日殿试的试题你怎么看？” 朱统鉓闻言，面色一肃道：“此次殿试的试题看起来简单，但想要答的完美，很难。” 史可法极为赞同的点头道：“朱兄说的不错，朝廷想要增收，只能是加税，但现在大明百姓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再加税恐怕……”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朱统鉓也明白他的意思。 “宪之兄，大明现在的问题就是税制的问题，朝廷想要增收，就必须改革税制。” 朱统鉓沉声说道。 史可法闻言，瞳孔一缩，对其问道：“朱兄有何高见？” 朱统鉓微微一笑，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一些想法。” “哦？朱兄请说。” 史可法开口道。 朱统鉓也不客气，道：“大明现在的税制，主要是按照人头来收税，这样做的好处是简单直接，但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无法做到公平。” “有些人占有的土地多，但交的税却不多，有些人占有的土地少，甚至根本没有土地，但却要交很重的税，这样一来，朝廷的税收也会越来越少。” 史可法闻言，缓缓点头，看向朱统鉓问道：“朱兄是打算效仿张太岳？” 朱统鉓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才对史可法说道：“宪之兄，桂文襄公和张文忠公乃是谋国之举。” 朱统鉓嘴里说的桂文襄公，指的是桂萼。 此人第一个向道君皇帝，提出了一条鞭法，后来被杨一清等人阻拦。 这一政策，后来被张文忠公，也就是张居正给捡了起来。 等后来到了满清老四的手里，被彻底的发扬光大。 而所谓的一条鞭法，说的简单一些就是取消一切的徭役、苛捐杂税，将所有的赋税，全部以银两结算。 朝廷也不用你们出徭役，也不向你们征收实物。 更加不是以人头计算赋税，而是以你所拥有的土地征收赋税。 史可法听朱统鉓提起这两人，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说起来，史可法可是根正苗红的东林党。 他的老师，正是鼎鼎有名的左光斗。 朱统鉓说的这些问题，史可法不清楚吗？ 不，他很清楚。 但立场决定了他不可能像朱统鉓这样。 眼下的大明，谁拥有最多的土地？ 答案显然易见，正是遍布天下的乡绅地主。 这些人占据了大量的土地，而且还不用交税。 不要误会，不是他们逃税漏税，而是合理合法的避税。 而桂萼和张居正两人，就是要取消他们这项特权。 见对方的神色不对，朱统鉓也是转移话题道：“宪之兄，来，吃点菜。” “左右殿试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就不用再讨论了，只等放榜就是。” “对，对。” 史可法忙是附和道。 两人不再继续讨论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而聊起了风花雪月，一时间，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史可法有些微醺，他放下酒杯，面色严肃道：“朱兄，如果史某没又猜错的话，你是宁藩出身吧？” 朱统鉓闻言，先是神情一怔，旋即笑道：“不错，朱某正是出身宁藩。” 对史可法猜出自己的身份，朱统鉓一点都不意外。 老朱家的名字太有特点了。 只要对皇室有点了解，通过名字就可以知道对方是哪一脉的，是太祖第几世孙。 史可法缓缓点头，似是感慨般的说道：“天下宗室所占据的土地也不在少数呀。” 朱统鉓闻言，眉头一挑，笑道：“宪之兄，这税制改革的第一刀，弄不好就会砍在宗室的身上。” 听他这么说，史可法的眼睛猛地睁大。 “哎，宪之兄，说好的不再提这些事，你得自罚一杯。” 朱统鉓笑着对其说道。 “是史某的错。” 史可法一口把杯中的酒水饮尽。 就在两人喝酒的功夫。 朱由检则是和温体仁、施鳯来、郭允厚、毕自严一起审阅殿试的卷子。 “首辅，这些卷子说的都是什么？许多都是无稽之谈。” “您看这份卷子，竟是要再次加派。” “还有这份卷子，竟是要恢复上古井田制。” “还有……” 郭允厚看了几分卷子，当即有些不满的对温体仁说道。 那意思，这就是你温首辅选出来的贡生？ 朱由检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头也不抬的冷声道：“郭卿说的那几名贡生黜落！” “陛下，这不合规矩。” 毕自严闻言，立即放下手里的卷子，对朱由检拱手建言道。 “如果陛下不喜，将之放在末等就是，如果黜落的话，恐会引起士林非议。” “这样的人，朝廷若是受官，岂不是害了天下百姓？” 朱由检板着脸说道。 什么狗屁规矩，殿试竟然不能黜落不合格的考生，这不是扯淡吗？ 毕自严还想再说什么。 另一边的施鳯来，忽然开口道：“陛下，这里有一份答卷，臣拿不定主意，还请陛下御览。” 王承恩赶紧上前，从施鳯来的手里接过答卷。 朱由检认真的看过之后，也是面露喜色。 殿试是不用糊名的，所以朱由检也看见了答题者的名字。 他将卷子重新递给王承恩，对其吩咐道：“这份卷子不错，诸卿也都看看吧。” 等几人都看过后，朱由检这才说道：“这才是朕想要看到的答案。” “朝廷入不敷出，就应该从其他地方想办法，而不是把目光放在那些普通百姓身上。” “收税，就应该向有钱人收，而不是向穷人收！” “陛下圣明。” 今晚一起阅卷的这几人，也都是心思活泛的人，自然不会顽固不化。 听朱由检这么说，当即齐齐躬身道。 “好了，莫要吹捧朕了，时候不早，诸卿还是抓紧时间吧。” 朱由检说完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第220章 用这方印玺，换额哲成为蒙古大汗 归化城。 各部征调的兵马，联同左右虎贲卫，已经在曹变蛟的率领下，向着辽东方向而去。 按照孙承宗的建议，曹变蛟东进的时候，对外宣称，大明连同蒙古诸部，共计十万大军支援辽东，讨伐建奴。 这个消息，迅速的传遍整个草原。 而原本想亲自去会会建奴的卢象升，则是被留在了归化城。 无论是察哈尔的后续处理问题，还是各部的战后赏赐问题，都需要他这位亲军都指挥使坐镇。 此时，卢象升和孙承宗正在会见贵英恰。 当初在达拉特，贵英恰在关键时刻，背叛了林丹汗，率领自己的部属，劫走了林丹汗的儿子额哲。 现在又接到了卢象升的命令，在数十名亲卫的保护下，带着额哲重新回到了归化城。 “贵英恰贝勒，你的条件，本阁需要征得皇帝陛下的同意。” 孙承宗面色严肃的看着贵英恰，沉声对其说道。 贵英恰环视一眼帐内的众人，最后对孙承宗点头道：“好，那贵英恰就等着大明皇帝的旨意。” 说完后，他抚胸对孙承宗和卢象升等人施礼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贵英恰就先告辞了。” “贝勒莫急。” 一直没有说话的卢象升忽然开口了。 贵英恰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 卢象升从椅子上起身，走下台阶，来到贵英恰的身前，看着对方，继续道：“贝勒，林丹汗唯一的子嗣额哲，还请将之交给本帅。” 贵英恰闻言，躬身道：“好。” 他倒也没想着奇货可居，如果他真想留下额哲，也就不会把他带来归化城了。 眼下的局势他很清楚，漠南蒙古几乎已经都投靠了大明。 如果没有大明的支持，自己想要自立，将绝无可能。 土默特、哈喇慎、内喀尔喀等等这些部落，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卢象升见他这么识趣，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贝勒远来辛苦，还请先去休息。” 卢象升说完后，对自己的亲卫统领虎大威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领着贵英恰就离开了帅帐。 等其走后，孙承宗这才对李若琏问道：“李佥事，你当初策反贵英恰，给出的是什么条件？” “孙阁老，下官只不过是说如果林丹汗覆灭，大明会保护他和其部属的安全，会支持其自立。” “至于说蒙古太师，下官可是从来没有说过。” 李若琏也是赶紧澄清道。 闻言，孙承宗缓缓点头道：“好，本阁心里有数了。” 另一边的卢象升看了眼两人，笑着对李若琏说道：“此次大明能够战胜林丹汗，击溃察哈尔，李佥事和锦衣卫居功至伟，本官会在给陛下的题本上，为李佥事请功。” 李若琏先是对卢象升表达了谢意，然后才苦笑道：“卢帅，孙阁老，其实说起来，此次能够策反贵英恰，完全只是顺手为之，没有耽搁了卢帅的大事就好，请功就不必了。” “哦？” 卢象升和孙承宗两人，皆是不解的看向李若琏。 难道还有比策反贵英恰，这位中军万户统领，更重要的事？ 不过，见李若琏不打算说下去，他们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锦衣卫的事情，还是少打听的好。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一个两三岁的孩童，也被虎大威抱着走进了帅帐。 卢象升看向李若琏，后者点头道：“卢帅，孙阁老，这就是林丹汗唯一的子嗣额哲。” 卢象升点了点头，然后对虎大威吩咐道：“把孩子送进城，亲手交给大福晋娜木钟。” “标下领命！” 虎大威又抱着怯生生的额哲出了帅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娜木钟就带着额哲，以及一众福晋、公主来到了明军大营。 “娜木钟见过卢将军，见过孙阁老。” 娜木钟对两人恭敬的施了一礼。 两人赶紧起身，侧着身体，不受对方这一礼。 “大福晋万勿如此。” 卢象升赶紧对其说道。 再怎么说，这位大福晋也是林丹汗的正妻，莫说是卢象升，就是孙承宗这位帝师，也不敢拿大。 娜木钟没有说话，而是从自己的侍女那里接过一个木盒。 “卢将军，孙阁老，这是你们的玉玺，今日我就将他还给你们了。” 说完，就将盒子递给了虎大威。 见状，卢象升和孙承宗两人，都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我们的玉玺？ 有些狐疑的看了眼娜木钟，卢象升从虎大威手里接过木盒，随手打开后，他的眼睛猛地睁大。 此时的盒子里，一个方圆四寸，上面刻着龙雕的印玺，正静静的卧在那里。 卢象升乃是文进士出身，标准的文人，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强行压下心里激动的情绪，他转头看向娜木钟，神情严肃道：“大福晋，这方印玺难道是……？” 娜木钟笑着点了点头，对卢象升说道：“这是历代蒙古大汗的贴身之物。” “其实，不只是这方印玺，大元皇帝的制诰之宝也在本福晋这里。” 说到这里，娜木钟顿了顿才继续道：“本福晋想用这方印玺，换取额哲这孩子接过制诰之宝，还请卢将军、孙阁老答应。” 听她这么说，孙承宗更是好奇了。 娜木钟这话的意思，是想让额哲成为新的蒙古大汗。 究竟是什么印玺？竟是让娜木钟提出这样的条件？ 忽的，孙承宗的心里耸然一惊。 他猛地转头，看向卢象升手里木盒，声音有些颤抖的对卢象升问道：“建……建斗……？” 卢象升冲其微微点头。 孙承宗急走几步，来到了卢象升的旁边，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卢象升递过来的盒子。 看到这一幕，娜木钟嘴角上扬。 孙承宗接过木盒，缓缓打开，看见里面的印玺，当即也是瞳孔一缩。 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直接伸手取出那枚印玺。 看见上面一个用黄金镶补的缺口，孙承宗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当其看见玉玺肩上刻着的“大魏受汉传国玺”几个字，他的眼睛都红了。 第221章 皇爷，大喜!大喜! “阁老！” 卢象升见状，忙是对其低吼了一声。 “虎大威！” “标下在！” “请福晋他们先去休息！” 卢象升看了眼一脸笑意的娜木钟，对虎大威吩咐道。 “诸位福晋、公主，请！” 虎大威将娜木钟他们领走之后，方正化有些但又的对卢象升问道：“卢帅，孙阁老这是怎么了？” “方监军。” 卢象升还没来的及解释，孙承宗开口了。 此刻的孙承宗脸色涨红，声音也有些颤抖。 在方正化不解的目光中，孙承宗将木盒递给他，沉声道：“方监军，这方印玺就交给你保管了。” 卢象升在旁开口道：“不妥。” 说完，他走到方正化面前，接着道：“老方，你现在就带着这方印玺回京，路上莫要耽搁。” “对，对，对，是应该立即将之送给陛下。” 孙承宗也满是出言附和道。 方正化虽然也在内书堂读过书，但终究还是不如卢象升和孙承宗他们。 直到此时，他还是没弄明白，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过，一旁的李若琏却是听明白了。 他也是脸色涨红，指着盒子，对卢象升和孙承宗问道：“这是……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始皇帝留下的那一枚？” 经过李若琏提醒，方正化也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孙承宗缓缓点头道：“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这枚印玺应该就是始皇帝那枚传国玺。” “这……我……？” 方正化也有些麻爪了。 卢象升看着他，郑重道：“方监军，这枚印玺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过手的，您乃是陛下的家臣，由你亲自送到京城才是正经。” 方正化听后，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 你们这些大臣不敢经手，咱家没有问题呀。 这活该咱家立功！ 打开盒子，认真的看过里面的印玺后，方正化将之重新盖上，然后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卢帅，孙阁老，李佥事，时候不早，咱家就不耽搁了，这就率人回京。” “监军路上小心！” 卢象升拱手叮嘱道。 方正化重重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李若琏有些可惜，他还没看看传国玉玺是什么样呢。 卢象升看了他一眼，开口提醒道：“李佥事，你我虽是亲军，但那东西能不过手，还是不过手的好。” 李若琏终究是年轻了，一开始没想那么多。 现在经过卢象升这么一提醒，他也是醒悟过来。 没错，这传国玉玺，还是不看为好。 见对方明白过来，卢象升这才接着说道：“李佥事，你的军务处理的如何了？” 李若琏把传国玉玺的事甩出脑外，回道：“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麻烦李佥事护送娜木钟他们进京吧，有些事还需陛下亲自了解后，我们才可以处置。” “好，下官这就出发。” …… 京城，经过三天的阅卷，朱由检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数百份的答卷，他几乎都亲自看过了一遍。 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么多份答卷，真正让其满意的根本就没有多少。 就连被其寄予厚望的史可法，答卷也是中规中矩。 “陛下，今日是否能够放榜？” 温体仁躬身对朱由检问道。 按理说，殿试当天就应该确定诸生排名，现在已经拖了三天了，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朱由检拿起桌案上的名单，看着上面一个个的名字，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这就是你们拟定的的三甲名单？” 半晌后，朱由检对温体仁问道。 “陛下，臣和施阁老等人商议后认为，有些贡生的答卷，虽然很有可行性，但有些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所以臣等以为，还是不宜将这些人的名次排的太高。” “就像是宁藩的朱统鉓，他的答卷几乎就是张太岳施政的总结，甚至是犹有过之，这样的答卷如果放出去，臣恐会引起非议。” 听温体仁这么说，朱由检的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没错，大明现在的朝堂上，虽然没有多少东林党人。 但东林在江南民间的影响力很大，东南无数的百姓依附他们谋生。 民间的舆论，也是掌控在他们这些人的手里。 更重要的是，南方几乎所有的卫所军屯，都被各地士绅占据。 也就是说这些人，掌控了南方卫所的所有钱粮。 朱由检现在虽然已经手握上十二卫，但面对整个南方，他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爷！皇爷！” 就在此时，黄永申忽然小跑着走了进来。 朱由检顿时火起，怒声道：“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大呼小叫什么？” 黄永申忙是跪倒在地道：“皇爷，方公公回京了。” “方正化？他怎么回来了？” 朱由检顿时皱眉。 上直卫数万大军在外，你方正化身为监军，不在军中回京作甚。 难道是北地出事儿了？ 不应该吧，无论是卢象升还还是孙承宗，那都是在历史上，证明过自己忠诚的忠贞之士。 现在又已经击败林丹汗，北地还能有什么事？ 就在朱由检胡思乱想的时候，方正化也跑进了乾清宫。 看见朱由检，当即一个滑跪，就扑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同时，嘴里还大声喊道：“皇爷！大喜！大喜！” 朱由检听到他这话，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接着，不等朱由检开口，方正化就从自己的怀里取出木盒。 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朱由检有些好奇起来。 “是什么东西？” “皇爷，臣说的大喜事就是这个。” 方正化笑着对朱由检回禀。 朱由检接过木盒，随手将其打开。 看见里面是一个方圆四寸的印玺，也每当回事，就将之拿了出来。 看见印玺的一角还是用黄金补的，当即对方正化笑骂道：“你就拿这么……我……！” 朱由检的话说到一半，差点惊呼出声。 没有丝毫的迟疑，朱由检直接走到桌案前，将印玺上沾满印泥，然后盖在一张纸上。 看了眼上面弯弯曲曲的印记，朱由检转头，语气有些急切的对温体仁说道：“首辅，过来看看！” 第222章 放榜 温体仁先是一拱手，然后才悄步走到桌案前，接过朱由检递过来的宣纸。 只是一打眼，温体仁的眼睛猛地睁大。 下一刻，他就跪倒在地，高呼道：“臣恭贺陛下，大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在场所有人闻言，也反应过来，包括王承恩、黄永申等一干内侍、宫人皆是跪倒在地高声呼喊道；“恭贺陛下！大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乾清宫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人。 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宫里的众人，哈还是对着乾清宫的方向高呼。 内阁的诸人听到外面的喧嚣，也都纷纷放下手里的公务，互相对视一眼后，韩爌率先开口道：“喊什么呢？” 门口一名书吏躬身道：“阁老，好像喊的是什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施鳯来眉头一皱，旋即忽的站了起来，向着文渊阁外就冲了出去。 到底是榜眼出身，反应就是比别人快一些。 其他人此时也是反应过来。 几人对视一眼，袁可立有些不可置信道：“传国玉玺？” “几位，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韩爌出言道。 袁可立、徐光启，郭允厚三人闻言，也都纷纷起身。 乾清宫。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众人的恭贺，转头对方正化问道：“方正化，这枚玉玺是从何处得来的？” 方正化赶紧答道：“皇爷，这玉玺是林丹汗的大福晋娜木钟献上的，据说历代蒙元大汗都贴身收藏。”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 然后，他又看向温体仁问道：“首辅，是不是找几个金石大家，看看这枚玉玺的真假？” 温体仁没有回答朱由检的问题，而是郑重道：“陛下，史书上说传国玉玺，被后唐李从珂带着举火自焚了，玉玺失踪。” “现在看来，史书记载有误，传国玉玺应该是被契丹人抢走了，然后金人灭辽时，又被金人所获。” “再后来，蒙元席卷天下，从金人手里获得了传国玉玺，等太祖高皇帝起兵，驱逐鞑虏，建立大明，玉玺又被元顺帝带到了草原。” “历经两百多年，陛下于崇祯元年派兵征讨蒙元，终将传国玉玺迎回中原，此乃天意，我大明必将在陛下的引领下，再次中兴，传之万世！” 事实证明，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 朱由检听温体仁这么说，也是心下大喜。 同时，他也听明白了，温体仁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这枚玉玺别管怎么说，就是始皇帝那枚，谁要是怀疑，可以亲自去问问始皇帝。 就在此时，内阁其他几位阁臣也都到了。 “臣等拜见陛下！” 几人先是对朱由检施了一礼，然后就看向了他手里的那枚印玺。 朱由检笑道：“诸卿都来了？” “陛下，可是大军从北地迎回了传国玉玺？” 施鳯来第一个开口问道。 温体仁将手里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的宣纸递给了施鳯来。 后者一看，也是大喜，忙是再次施礼道：“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其余几人看过后，也都纷纷恭贺。 这可是真正的大喜事。 传国玉玺对中原王朝的意义不用多说，即使是后世，也有无数人对传国玉玺心向往之。 不是有那么一个段子吗？ 如果我找到传国玉玺，那一定会上交国家。 如果我真的找到传国玉玺，那国家应该交给我。 这样的段子数不胜数。 虽然只是调侃之言，但也证明了这枚印玺的地位。 等几人恭贺完后，朱由检挥了挥手，让几位阁臣坐下。 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道：“传旨礼部，准备祭天大典，朕要亲自祭祀天地。” “臣遵旨！” 温体仁忙是应道。 稍稍平息内心的激动，朱由检拿起桌案上的名单，在上面勾画几笔，然后将之交给温体仁道：“就按你们商议的，状元是刘若宰。” “原定的榜眼何瑞徵黜落，管绍宁为榜眼，朱统饰为探花。” 听朱由检选朱统饰为探花，温体仁的眉头一紧，起身道：“臣请陛下三思！” “朕已经三思过了！” “明日早朝放榜。” “臣，遵旨！” 虽是有些担忧，但温体仁还是应了下来。 翌日，一大早。 久不上朝的朱由检也早早的赶到了皇极殿。 在群臣的山呼声中，朱由检坐到了御座上。 “诸卿，崇祯元年的春闱，因为朝廷的战事，耽搁了些时日，不过好歹是圆满结束了。” 一众文武施礼过后，朱由检率先开口道。 大明的殿试实际上很是复杂，阅卷的时候也应该是几乎所有六部文官都要参与，朱由检这次仅仅只用了温体仁和施鳯来，也算是打破传统了。 当然，这也引得许多大臣不满。 不过，朱由检显然是不在乎了。 看了眼殿内的众人，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来宗道的身上。 “礼部！” “臣在。” 来宗道出班应道。 “可以开始了。” 朱由检轻声道。 来宗道躬身应道：“臣遵旨！” 随着朱由检的旨意传达下去，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中极殿那边誊抄出来的名单，由几名翰林官送到了皇极殿，请朱由检御览。 朱由检只是看了眼前三甲的人选，见没有什么出入，这才对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从御案上取过一个崭新的盒子，双手取出里面的传国玉玺，沾了印泥，然后盖在皇榜上。 来宗道接过皇榜，并未认真查看，而是命人捧着皇榜，出了奉天殿。 下一刻，鼓乐齐鸣，燃放鞭炮。 等在宫外的一众贡生们，此时也都紧张起来。 “宪之兄，莫要如此紧张，殿试而已，不过只是重新排名罢了。” 朱统饰笑着对史可法说道。 他说的没错，正常情况下，会试结束他们这些人已经是进士了。 缺的不过只是一个流程。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殿试。朱由检一次性黜落了数十名贡生。 史可法听朱统饰这么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朱兄，说不紧张是假的，这可是传胪大典，史某……” “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皆是循声望去。 第223章 我等不服! 史可法和朱统鉓等人皆是看向了宫城的方向。 先是悠扬厚重的古乐声响起，然后数名礼部并翰林院的官员，从长安左门出来，在数百贡生，以及无数百姓的注视中，来到了宫门旁，开始张贴皇榜。 首先被张贴出来的，是名列第三甲的考生们。 第三甲共计有二百四十三名，皆赐同进士，这些人如果没有意外，基本上都会被外放为官。 在榜单上找到自己名字的贡生们，没有欢呼雀跃，相反倒是有些失望。 前文就说过了，明朝的殿试是不会黜落考生的。 能够参见殿试，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进士了。 现在看到自己只是同进士出身，这些人自是难掩失望之意。 包括史可法，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榜单的第二十六名，眼中也是闪过一道失意。 朱统鉓则是快速的，在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一直将所有的名字都过了一遍，确认没有自己的名字，他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这就是会试放榜和殿试放榜的差别了。 会试的时候，所有的考生都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榜单上，即使是最后一名都可以。 殿试的时候，绝大部分的考生，都希望自己的名字越晚出现越好，最好是最后那三个才好呢。 很快，二甲榜单也被张贴了出来。 朱统鉓和史可法等一干贡生，再次快速的浏览起来。 二甲相比三甲，人数可以说是锐减，只有五十七人。 许多考生皆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到不了前三甲的位置，见自己能够出现在第二甲，已经是心满意足。 所以，相比刚才，这会儿长安左门外的气氛，依然变得热烈起来。 考生们相互之间的恭贺声不绝于耳。 认真的看过榜单，见上面依旧是没有自己的名字，朱统鉓的心情，忽然变得忐忑起来。 史可法笑着对其说道：“朱兄，看来你这次是要载誉而归了。” 朱统鉓看了他一眼，正欲说话，只见最后一张皇榜，也被张贴了出来。 和第二甲，第三甲相比，这头甲只有三个名字，所以朱统鉓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同时，传胪官的唱名声也响了起来。 “头甲第三名，江西朱统鉓！” “恭喜朱兄！” 史可法虽是艳羡不已，但还是第一时间，对朱统鉓拱手恭贺道。 其他一些认识朱统鉓的考生，也都纷纷祝贺。 传胪官的唱名声继续。 “头甲第二名，南直隶管邵宁！” “头甲第一名，南直隶刘若宰！” 随着传胪官的高喊声，大明崇祯元年的头三甲也是新鲜出炉。 短暂的欢呼和恭贺声后，就是巨大的喧哗声。 “不对！这个名单不对！” “明明有三百五十三人参加殿试，为什么三甲榜单只有三百零三人，足足少了五十人！” 一名落榜的贡生，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当即有些悲愤的喊了起来。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那些落榜的贡生们，纷纷叫嚷起来。 大明从建国至今，还从来没有在殿试的时候，黜落考生的先例，这次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朝中出了奸贼！” “没错！有人舞弊！我等学子不服！” “我大明从未有在殿试黜落考生的先例，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 随着落榜贡生们的叫嚷声越来越大，长安左门外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 朱统鉓和刘若宰、管邵宁、史可法等人，此刻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纷纷聚在了一起，议论着突然发生的情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若宰这为新科状元，此时也没有了刚才得兴奋之意，面色凝重的对几人说道。 “一定是有人舞弊！我们要面见皇上，讨个公道！” 一些落榜的贡生们群情激奋，纷纷叫嚷着要面圣，为自己讨个公道。 朱统鉓也是眉头紧锁，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是有人舞弊。 这可是殿试，主考乃是当今陛下，皇上会在殿试的时候舞弊？ 这不是扯淡吗？ 不过，他身为头甲第三名，这个时候自是不能多说什么，而是和刘若宰等人站在一旁观望。 很快，礼部尚书来宗道，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肃静！” 一名锦衣百户，看了眼喧闹不已的落榜考生们，大声喊了一句。 一众考生或许不认识来宗道，但对方身上的一身绯袍，他们还是认识的。 所以，也都暂时安静下来，想听他说些什么。 来宗道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开口道：“本官乃是礼部尚书来宗道。” “科举乃是国家抡才大典，尔等在此喧哗成何体统？” “部堂大人，我大明从未有在殿试时候黜落学子的先例，我等不服！” 一名看起来二十余岁的考生，一脸悲愤的对来宗道大声喊道。 “哼！不服？既然朝廷黜落尔等，自然就有理由，皇榜已经张贴，尔等在这里闹就有用了？” 来宗道此时心里也是暗骂不已。 这次殿试，无论是阅卷，还是拟定名单，都和自己，和礼部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出事了，倒是让自己出来顶缸了。 “我们不服！我们要面圣！” “对，我们不服！我们要面圣！” 落榜的贡生们闻言，再次大声喧闹起来。 来宗道一看，他也不想管了，一甩衣袖，径直转身离去。 见他离开，这些考生们更不干了。 有些情绪激动的，竟是想要冲上去拉住来宗道。 还有人则是冲到了皇榜下，想要撕毁这些皇榜。 不过，守在一旁的锦衣卫们，岂会让他们如愿？ 这些锦衣卫的粗坯们，可不管那些，抡起手里的绣春刀，带着刀鞘就砸向了这些考生。 不远处，一架宽大的马车上，福王朱常洵看着这场闹剧，对伺候在侧的王府长史张士俊吩咐道：“长史，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合用的人，替本王招募于他。” 张士俊闻言，拱了拱手，旋即走下了马车。 其实，不只是福王，其他几位藩王，也都各有动作。 不光是这些人，就是当初会试落榜的那些举人，他们也招募了不少。 第224章 你们觉得陛下会舞弊? 长安左门外，那些落榜考生们，被锦衣卫狠狠收拾了一番后，也都老实了下来。 不过，他们还是不愿离去。 自己寒窗苦读十数年，一路坎坷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成为贡生，谁知在殿试中被黜落了，这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轻易的揭过去。 宫里的朱由检，自然也知道了发生在宫外的事。 对次，他也早有准备。 “大伴，让首辅去处理这件事，为首的让礼部夺了他们的功名，遣返回乡。” 王承恩赶紧躬身称是。 很快，接到旨意的温体仁，就在一众书吏、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了长安左门外。 见又有人出来，这些考生们的目光都看向了温体仁。 想要开口喊冤，但看到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锦衣卫，这些人又都闭上嘴。 温体仁在距离一众考生，大约三十步的地方停下脚步，笑呵呵的看着众人说道：“本官乃是温体仁。” 对这位会试主考，大明首辅，这些考生自然是认识的。 “学生等拜见温师！” 不只是这些落榜的考生，就是刘若宰他们，也都齐齐对温体仁施礼道。 温体仁身为此次会试的主考，这些人称呼他为老师，倒也是没有毛病。 看了眼泾渭分明的两拨人，温体仁对刘若喊道：“新科状元。” “学生在。” 刘若宰赶紧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 “陛下恩典，许头三甲跨马游街，你们速回去准备。” 温体仁话音一落，除了刘若宰、管邵宁和朱统鉓三人外，其余人等皆是面露艳羡之色。 “学生谢陛下圣恩！” 三人立即跪倒在地，对着皇宫的方向，大礼参拜道。 温体仁捋须而笑，然后对其他人说道：“尔等也要准备参见三日后，在礼部举行的琼林宴，莫要耽搁了。” “学生等谢陛下，谢温师！” 一众新晋进士们齐齐施礼道。 “好了，都回去召朋引伴，放浪形骸去吧，受官之后可就不能如此随意了。” 温体仁最后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一众进士再次施礼后，这才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温体仁才看向那些被黜落的学子们，淡淡的说道：“诸位都是我大明未来的栋梁，此次虽是落榜，但也只能说时也命也。” “本辅知道你们心有不甘，但规矩就是规矩，尔等莫要在此聒噪。” “你们且回乡继续苦读，等待下次科举吧。” 温体仁的话音一落，这些落榜的考生们，就纷纷露出了悲愤之色。 他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可现在，却告诉他们，他们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温师，我等不服！” 这时，一个落榜的考生，站出来对温体仁说道。 “哦？你是汝宁府何瑞徵吧？” 温体仁看着这个考生，淡淡的问道。 他对这个何瑞徵还是很看好的，这次的殿试答卷也算是中规中矩。 但不知为什么，陛下就是铁了心要黜落对方。 朱由检之所以不顾温体仁等人的反对，非要黜落这位成绩还算不错的何瑞徵。 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此人是标准的“三朝元老”。 先是在大明中进士为官，然后又投降李自成，在大顺为官，再之后又在满清为官。 这样的读书人，一点节操都没有。 当然，这些读书人中，像何瑞徵这样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但只能怪他倒霉，谁让朱由检对他这个名字有印象呢？ 何瑞徵见温体仁还记得自己，当即也是躬身道：“学生正是何瑞徵。” “学生苦读十数载，自问学识渊博，远超此次中榜的许多人，可为何学生却落榜了，而那些学识不如学生的人，却中了榜，学生如何能服！” 何瑞徵大声的说道。 他的话，也引起了其他落榜考生的共鸣，纷纷附和道：“我等也不服！” “不服？” 温体仁闻言，眉头微挑，目光中透出一股威严，“你们有何不服？” 何瑞徵上前一步，拱手道：“学生以为，此次殿试评判不公，我等学识与文章，皆不弱于那些进士，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其他落榜考生也纷纷附和。 温体仁听着他们的抱怨，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尔等可知，殿试所有考卷，皆是陛下亲阅，你们难道认为陛下是在舞弊吗？”温体仁沉声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他们可以批判主考，批判阅卷官，但却不能批判皇帝。 所谓科举，就是为皇帝，为朝廷选才。 皇帝根本就没有舞弊的动机。 不过，如果就这么算了，他们又着实不甘心，何瑞徵咬牙道：“可学生等确实心有不甘，若是不给个说法，我等宁死也不服！” 温体仁看着这些激动的考生，心中也是无奈。 他知道，若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怕这些人不会轻易散去。 “也罢，本辅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温体仁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书吏道，“将陛下御批的试卷取来。” 书吏闻言，连忙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了一叠试卷，恭敬地递给了温体仁。 温体仁接过试卷，找到何瑞徵的答卷，将之递给对方道：“这是你的，陛下御批，文章虽好，但内容空洞，于治国无益。” 说着，他又翻看了几张其他落榜考生的试卷，每一张上面都有朱由检的御批，或是指出文章不足之处，或是批评其方略不合实际。 众考生看着温体仁手中的试卷，脸上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亲自批注他们的试卷。 何瑞徵看完自己的卷子，又对温体仁躬身道：“温师，学生想看看前三甲的大作，还请温师成全。” 温体仁看了对方一眼，摇头道：“不行。” “为何？” 何瑞徵当即对其问道。 见他这个样子，温体仁也有些不满起来。 他没有回答何瑞徵的问题，目光扫过被黜落的这五十名考生，轻叹一声道：“本辅最后劝你们一句，我辈读书人，不可皓首穷经，还是得多看看民间疾苦。” 第225章 效仿前宋张元 “你们心中不服，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学识文章胜过他人，可你们是否想过，国家取士，并非只看文章学识，更重要的是看治国安邦的方略。” 温体仁的声音，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文章辞藻华丽，却内容空洞，更有甚者，对民间疾苦一无所知，只知埋头书海，这样的读书人，与国何益？” 众考生闻言，皆是默然。 何瑞徵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温体仁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道：“此次落榜，对你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们的学识已经够了，回乡之后，多看看民间百姓们的生活，了解大明需要什么样的官员，如果能有所获，定能高中。” 听他这么说，一众考生皆是不说话了。 温体仁轻叹一声，挥手道：“好了，都回去吧，且回乡继续苦读，等待下次科举。” 何瑞徵见温体仁要走，再次躬身道：“温师，学生想看看前三甲的考卷，还请温师成全。” 温体仁闻言，心里顿时恼怒不已。 自己身为首辅，亲自出来安抚你们，你何瑞徵竟是一再逼迫，这是何意？ “何瑞徵，本辅也是科举出身，知道功名得来不易，你莫要自误。” 温体仁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柔和。 何瑞徵登时一愣。 “温师！学生只是想看看……” “通知礼部，褫（chi三声）夺汝宁府何瑞徵功名！” 温体仁也是真恼了，本辅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落本辅的面皮，是谁给了这个胆子？ 真当本辅不知道，刚才就是你一直在上蹿下跳吗？ 听到温体仁的话，何瑞徵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其他学子也都是满脸的惊愕。 温体仁看了这些人一眼，冷哼一声旋即离去。 众人一看，也都作鸟兽散。 唯有何瑞徵失魂落魄的瘫倒在地。 两名和其交好的学子见状，忙是将之扶起来，踉跄着向远处走去。 而这次科举发生的事，也迅速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许多有心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是夜。 已经在客栈，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的何瑞徵终于是清醒过来。 见其眼中重新恢复了光彩，他的两名同窗也终于松了口气。 “五玉兄，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多想了。” 一名叫李拯的学子轻叹一声，对何瑞徵劝诫道。 “我不服！” “就是说破了大天，我也不服！” 何瑞徵咬牙说道。 因为太过用力，嘴角竟是渗出了血迹。 李拯见状，忙是劝道：“五玉兄，莫要如此，伤了身体就不好了，此次不中，那就下次再考就是。” 何瑞徵看了眼房间内的两人，凄惨一笑道：“我已经被褫夺了功名，哪里还有再考的机会？” “当年前宋之时，朝廷为什么会取消殿试黜落考生这以规矩？” “前宋能出一个张元，大明难道就不能有一个何瑞徵吗？” “五玉兄！慎言！” 听他这么说，李拯顿时大惊失色。 另一名叫郭景昌的学子，也是脸色骤变。 也不怨两人的反应这么大，实在是何瑞徵说的这个张元，实在是太过有名了。 此人原本是宋人，但殿试的时候，却是屡次不中。 张元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后来干脆投了西夏的李元昊。 在他的谋划下，李元昊率领的西夏，给当时的宋廷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以至于宋仁宗亲自下旨，但凡贡生参加殿试，皆是全部录取为进士。 这样的规定，一直持续到科举制消亡。 但没想到，历史到了朱由检这里，愣是拐了一个弯儿。 大明重新开始在殿试中黜落考生。 何瑞徵心下做了决定，眼神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他看了眼明显有些慌乱的李拯，以及郭景昌一眼，沉声问道：“两位同窗，朝廷如此轻视我们，难道你们就甘心吗？” 李拯和郭景昌对视一眼，前者深吸一口气，对何瑞徵拱手道：“五玉兄，你这边既然没事了，那李某就先告辞了。” 说罢，李拯便转身离去。 他虽然也是心有不甘，但让他效仿张元，他还是不敢的。 他害怕被父老唾弃，害怕死后不得安宁。 何瑞徵看着李拯离去的背影，眼中波光闪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郭景昌见状，却是没有离开，而是坐到了何瑞徵的对面，开口问道：“五玉兄，你想好了？” 何瑞徵轻轻点头，语气有些萧索的说道：“仙岩兄，何某寒窗十数载，现在一朝丧尽，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朝廷如此轻视我等，我何瑞徵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这些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治国安邦之才！” 郭景昌沉默半晌，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五玉兄可是要去东边？” 何瑞徵点头。 “张元的家人可是被前宋朝廷拿了。” 郭景昌出言提醒道。 何瑞徵却是笑道：“那就阖家离开好了。” “五玉兄，郭某和你一起共襄大事！” 郭景昌语气坚决的说了一句。 “苟富贵毋相忘！” 何瑞徵眼睛盯着对方，开口道。 郭景昌也是重重点头。 两人重新坐下，郭景昌又对何瑞徵说道：“五玉兄，李拯那里该怎么办？” “一旦消息泄露，那后果恐是不堪设想。” 何瑞徵缓缓点头道：“稍后你再去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愿意和我们一起，那自是再好不过，如若……” 说到最后，何瑞徵的眼中迸发出一道凶光。 郭景昌被他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和他谈一谈。” 郭景昌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何瑞徵的房间。 “文图兄。” 听见门外传来郭景昌的声音，李拯心里一叹。 “吱呀。” 房门被打开，李拯笑着对郭景昌招呼道：“仙岩兄，时候不早了，你还不休息吗？” “文图兄，郭某的来意，你应该清楚，咱们聊一聊？” 郭景昌说话的时候，还转头看了眼何瑞徵的房间。 第226章 效仿世宗旧制 李拯也顺着郭景昌的目光，看了眼何瑞徵（zheng）的房间。 “仙岩兄，请。” 李拯侧身，对郭景昌邀请道。 两人进屋之后各自坐定，李拯为两人各自倒上一杯茶，然后就看着对方。 郭景昌轻叹一声，这才说道：“文图兄，五玉兄所说之事，你是怎么想的？” “仙岩兄，他何瑞徵想要效仿前宋的张元，请恕李某不能苟同！” 李拯的态度也很是坚决。 郭景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出演提醒道：“文图兄，如果你不愿意与其为伍的话，那现在就离开吧。” 李拯听他这么说，当即脸色涨得通红，霍然起身道：“这里是大明，是大明的京城！” “我辈……” “砰！” 李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五玉兄！” 郭景昌回头，正好看见走进来的何瑞徵，忙是出言喊了一句。 何瑞徵则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拯。 后者也是毫不退让。 “两位，两位，还请听我一言如何？” 郭景昌起身，离开座位，将房门关上后，对两人出言说道。 “李文图，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既然朝廷视我等如无物，那就怨不得我等。” 何瑞徵红着眼睛，对李拯说道。 后者听他这么说，却是勃然大怒。 “荒唐！国家养士两百余年，只因一次科举失利，就要抛弃祖宗？” 何瑞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文图兄，这样的朝廷，你觉得还值得……” “住嘴！道不同不相为谋，何瑞徵，请你离开。” 李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何瑞徵的话，指着门口的方向，对何瑞徵说道。 “哼！” 何瑞徵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随后就出了房间。 郭景昌见状，也是连忙对李拯拱手道：“文图兄，时候不早，郭某告辞，明日再来向文图兄请罪。” 说完后，他也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李拯的房间。 翌日，一大早。 郭景昌和何瑞徵两人，就带着各自的行礼，出了客栈。 临走的时候，郭景昌还对客栈的掌柜交代，说是因为落榜的原因，李拯心情不好，让客栈掌柜和伙计不要打扰对方。 掌柜自是满口答应。 与此同时，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看着手里的题本，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宣英国公觐见。” “臣遵旨！” 稍顷，英国公张维贤就出现在了乾清宫。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英国公免礼。” 朱由检伸手虚扶。 “朕今日宣你觐见，有件事要交代给你。” 不等张维贤说话，朱由检接着说道：“再有两日就是新科进士的恩荣宴，朕的意思是由你代朕主宴。” 朱由检说完后，张维贤躬身道：“臣遵旨！” 恩荣宴这事儿说起来，只是朝廷在礼部宴请新科进士的一个仪式。 但这件事，在孝宗皇帝，也就朱厚照他爹以后，就已经有了特殊的意义。 在此之前，皇帝会指派一名武勋，代表皇帝出席这场宴会，但却是叫侍宴，也就是陪客。 但孝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却是命武勋主宴，主持宴席，用以突显皇权威严。 就是这一字之差，为大明后来的一场争论埋下了伏笔。 世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当时的武定侯郭勋就向皇帝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要求在主宴的时候，要坐在居中的位置，内阁辅臣以及其他大臣，则是分座左右。 这样的要求，自是引得满朝文官的不满。 礼部官员以没有先例为由，驳斥了武定侯的要求。 但世宗皇帝却是支持武定侯的要求，命其主xi（辟邪）。 现在朱由检就打算效仿老道士，提高武勋的地位和文官打一打擂台。 他看了眼张维贤，语气平淡的说道：“英国公，此次恩荣宴，当循世宗旧制。” 朱由检这话就有些不要脸了，他没说具体怎么办，而是说要遵循旧制。 将来就算是真的引起朝堂动乱，也和他这位皇帝没关系。 张维贤虽然也是老牌武勋，但一时之间还真没想这么多，听皇帝这么说，也只是躬身称是。 等他离开皇宫，来到礼部衙门，和来宗道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这才知道自己是被朱由检给坑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唯有苦笑。 面对来宗道，张维贤还是态度强硬的，要求按照武定侯郭勋当年的仪制来办。 对次，来宗道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另一边。 史可法和朱统鉓暂住的客栈。 福王府长史张士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几位客官是住店还是用饭？” 掌柜见对方一身官袍，忙是从店里迎了出来。 张士俊对掌柜笑着拱手道：“掌柜，新科进士史可法可是住在这里？” “没错，没错，史老爷就是住在小店。” 提起这个，掌柜也是与有荣焉。 自己的小店能出两位进士，一位还是探花，这对自家以后的生意，绝对是有莫大的好处。 张士俊再次拱手道：“还请掌柜带路，本官要见见新科进士。” 一行人来到二楼，掌柜敲响了史可法的房门。 “吱呀。” 房门被人打开，史可法看见一身绿袍的张士俊，顿时一愣。 “学生见过这位大人。” 史可法忙是对张士俊施礼道。 “进士公客气了。” “本官乃是福王府左长史，张士俊。” 张士俊笑呵呵的自我介绍了一句。 听到对方的身份，史可法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对方是藩王府的长史，来见自己是想做什么？ “怎么？进士公不请张某进去坐坐？” 张士俊笑着对其问了一句。 “长史请。” 史可法闪身，将张士俊迎了进来。 进屋后，张士俊一伸手，一名侍从递给他一个盒子。 “进士公……” “长史称学生表字宪之就好。” 史可法忙是说道。 “那本官就托大了。” “宪之，这是福王殿下的一点心意。” 张士俊把盒子推到史可法的面前。 第227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史可法看都没看那个盒子，直接开口拒绝道：“长史，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史某恐是不能接受殿下的好意。” 史可法也是饱读诗书，哪里会不知道当初飞将军李广的旧事。 当初李广就是因为接受了梁王的礼物，而恶了当时的皇帝。 现在自己如果接受了福王的东西，那自己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张士俊却是不以为忤，这两天，这样的事，他可是没少经历。 “宪之，本官也不瞒你，今日前来拜访，就是想要替殿下招募与你，请你入福王府。” 张士俊开门见山道。 史可法听他这么说，当即也是满脸错愕。 福王的胆子现在这么大了吗？ 或许是史可法这样的反应见多了，张士俊继续道：“宪之放心，殿下既然招揽新科贡生，自然是得到陛下允准的。” 他这话一说完，史可法更是不解了。 不过，就算是陛下允准，他也不打算接受福王的招揽。 自己虽然只是三甲同进士，但也是天子门生，怎么会去藩王府呢？ 史可法轻轻将木盒推到张士俊的面前，神情严肃道：“长史大人，史某才疏学浅，恐难以辅佐福王殿下。” 张士俊却是不以为忤，起身道：“既如此，那本官就不多打扰了。” “不过，殿下乃是爱才之人，如果宪之改变主意，可以到十王府来。” 对这些进士，无论是张士俊还是朱常洵，都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之所以会不辞辛劳一一拜访，也不过只是结个善缘罢了。 史可法见状，也忙是起身道：“长史大人慢走。” 等张士俊离开后，朱统鉓也来到了史可法的房间。 听史可法讲述完刚才的事之后，朱统鉓也是若有所思。 身为宗室，对有些事情，他还是很敏感的。 不过，他还是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两人只是闲聊了几句，朱统鉓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殿试发生的事，已经开始逐渐的发酵。 尤其是朱统鉓被点为探花，以及数十名学子被黜落的事，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北直隶。 朝廷各部衙门，也都是人心涌动。 是夜。 国子监祭酒马之骐，来到了来宗道的府上。 “下官见过部堂大人。” 马之骐被带到正堂，对来宗道躬身施礼道。 “时良，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殿试一事？” 来宗道招呼对方坐下后，开门见山的对马之骐问道。 马之骐面色凝重道：“部堂大人，这次殿试，着实问题很大。” “那朱统鉓乃是宁藩出身，被陛下点为头甲第三名，士林难免会有非议。” “这还倒罢了，这次殿试竟然还黜落了五十名贡生，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殿试毕竟是朱由检亲自主持的，马之骐倒是没有说的太难听。 如果换成是温体仁，或者是其他臣子，恐怕马之骐已经破口大骂了。 来宗道苦笑道：“时良，这次春闱，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我礼部和翰林院，都没有怎么参与。” “会试的主考是首辅，殿试是陛下亲自主持，阅卷官也都是内阁阁臣，有些事本官也是力不从心。” “部堂大人！春闱乃是国之大事，理应按祖制，陛下此举，恐会引得天下学子不满。” 马之骐的声音变得有些高亢起来。 来宗道此人既不是阉党，也不是东林，为什么能够做到礼部尚书这样的高位？ 凭借的就是其圆滑的处事风格。 见马之骐这么激动，来宗道忙是劝道：“时良，莫要如此。” “科举说起来是为朝廷取士，但归根结底，不就是在为陛下选拔合用的人才吗？” “这些人，陛下用不用，怎么用，自然是陛下圣裁，岂是我等臣子可以置喙的？” 听来宗道这么说，马之骐的眉头仅仅皱了起来。 “部堂大人，您乃是礼部尚书，掌朝廷教化，陛下一意孤行，难道您就不应该上书劝谏吗？” 马之骐看着来宗道，语气有些不善的对来宗道说道。 来宗道看了对方一眼，脸上的笑意也逐渐隐去。 他端起茶盏，对马之骐说道：“马祭酒，时候不早了，本官明日还要操持恩荣宴之事，就不留你了。” 马之骐闻言，当即也是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径直转身离去。 来府的管家将之送走之后，回到正堂，有些担忧的对来宗道低声道：“老爷，马之骐毕竟是国子监祭酒，在士林很有声望，您今日这般对他，恐会影响您在民间的风评。” 来宗道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冷声道：“世人现在都在埋怨老夫这个礼部尚书，谁人能理解老夫的压力！” “谁想建言谁就去，通政司的大门一直开着呢！” 说完后，来宗道径直回到了后院。 翌日。 礼部衙门。 今日是朝廷为新科进士举行恩荣宴的日子。 所有的新科进士，都在导行官的指引下，进入了礼部衙门。 在礼部官吏的引领下，三百余名进士按序分列左右。 稍顷，内阁诸辅臣也来到了宴会的现场。 众进士连忙起身，对几人行礼。 温体仁作为当朝首辅，又是此次会考的主考官，代表内阁勉励了诸进士几句。 紧接着，英国公张维贤，身着一身蟒袍走了进来。 “下官（学生）见过英国公。” 众人再次施礼。 “诸位大人，诸位进士请起。” 张维贤今日代表的是皇帝，自是肃穆庄严。 看了眼被放在中间位置的桌案，张维贤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其走到桌案后坐下，众人这才跟着坐定。 张维贤转头看向来宗道。 后者微微颔首。 “诸位新科进士，本公先祝贺诸位，能够金榜题名。” “谢国公。” 这些进士看到张维贤所做的位置，就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信号，皇帝要提高勋贵地位的信号。 同时，也是在表达自己对文官的不满。 不过，这些事暂时不是他们能够考虑的。 张维贤环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好了，宴会开始吧。” 第228章 被厂卫盯上了 所谓琼林宴，就是皇帝为新科进士庆贺的宴席。 所以，整场宴席的氛围很是轻松，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吃好喝好。 随着张维贤开口，宴席也正式开始。 光禄寺做的“大锅饭”也被一一端了上来。 或许味道不是很好，但用料绝对扎实。 张维贤和诸内阁辅臣，也是频频举杯，向这些进士们敬酒。 不要害怕喝多，你越是放浪形骸，那就证明这场宴席越是成功。 时间流转，等到了下午。 以刘若宰、管邵宁、朱统鉓为首的众进士，都已经是酒意翻腾。 将这些人各自送回去后，琼林宴这才算是结束了。 在新科进士们，借着酒意呼呼大睡的时候。 钱府。 钱谦益正在桌案上写着大字。 半晌后，钱谦益将手里的毛笔放下，对站在一旁的袁崇焕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袁崇焕神色凝重道：“应当是真的，那人在西城那座宅子周围发现了锦衣卫的人。” “就是您这里，周围也是有不少厂卫的人。” 钱谦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那你还敢来这里？” 钱谦益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 袁崇焕苦笑道：“牧斋公，袁某也是没办法，辽东那边又来人了。” “砰！” 钱谦益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袁元素，那是你和他们的事，和钱某无关！” 钱谦益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明明是你当初在辽东做下的事，你三番五次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袁崇焕拱手道：“牧斋公，建奴现在正在和多罗特部，以及锦州的赵率教交战，对钱粮的消耗很大。” “他们希望能够再为他们提供一些粮食。” 钱谦益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沉声道：“元素，钱某要归乡了，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听到自己已经被厂卫盯上了，钱谦益已经心生去意。 尤其是袁崇焕这人，到了现在竟然还和建奴勾勾搭搭，一旦事情败露，那自己绝对会被牵连。 不如趁着现在，赶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袁崇焕看了钱谦益一眼，躬身道：“既如此，那袁某就先告辞了。” 既然钱谦益已经这么说了，袁崇焕也不再逗留。 等通过旁白的院子离开后，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迎上来，低声对袁崇焕说道：“快走吧，厂卫的人马上就来了。” 两人接着夜色，快速的离开。 再说钱谦益这边。 “壮哥，去请卢廷简来一趟。” 钱谦益越想越是害怕，最后还是对钱壮吩咐道。 钱壮应了声，转身便走出了书房。 没过多久，钱壮就黑着脸返回了书房。 “老爷，卢廷简那厮拒绝了。” 钱壮低声秉奏道。 钱谦益闻言，噗通一声就瘫坐到了椅子上。 当初自己这些人在朝为官的时候，卢廷简可是没少往自己府上跑。 现在倒好，自己派人去请，他竟是拒绝登门。 沉吟半晌，钱谦益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壮哥！再去请！” 钱谦益厉声说道。 钱壮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这次等的时间就长了许多。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身便装的卢廷简才在钱壮的引领下，来到了钱谦益的书房。 “牧斋公。” 卢廷简的面色也不好看，对钱谦益拱了拱手。 钱谦益眼睛微眯，撇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卢镇抚，钱某有一事相询。” 钱谦益语气平静的问道。 卢廷简佯装糊涂，拱手道：“牧斋公请说。” “这宅子是不是被你们厂卫盯上了？” “不错。” 卢廷简也没有隐瞒，当即点头应道。 “为什么？” 钱谦益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 “这是李佥事吩咐下来的，卢某也不知道。” 卢廷简说的是实话。 这件事本就是朱由检吩咐下来，李若琏亲自施行的。 虽然卢廷简是北镇抚司镇抚使，但现在也已经逐渐的被排挤，对这件事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那钱某现在可以离京吗？” 钱谦益现在也不想着重返朝堂了，只想着快点离开。 卢廷简摇了摇头道：“牧斋公，此事卢某也不甚清楚，要不您再找比人问问？” 他现在是真的不想掺和进这些事里，否则的话，之前也不回拒绝钱谦益的邀请。 钱谦益的眼睛微眯，沉声道：“卢镇府，你莫非以为你还可以置身事外？” “钱牧斋，你这是什么意思？” 卢廷简的神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你钱谦益在士林中地位很高，是东林领袖，但那又如何？ 你已经不是朝廷大员，但本官还是锦衣卫镇抚使。 钱谦益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冷笑，对卢廷简说道：“今日劳烦卢镇抚了。” “牧斋公客气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卢某就先告辞了。” 卢廷简说完后，也不等钱谦益说话，直接起身离开了书房。 守在门口的钱壮见卢廷简出来，忙是将之送走。 “砰！” “呼啦！” 书房内传来一阵打砸声。 卢廷简脚步一顿，对钱壮低声道：“既然厂卫至今没有动手，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 钱壮闻言，微微躬身，拱手施了一礼，然后引导卢廷简离开了钱府。 等钱壮回到书房，就见地面上都是破碎的瓷片。 钱谦益则是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是被卢廷简给气坏了。 钱壮小心走走钱谦益的事身边，低声道：“老爷，卢廷简说厂卫应该没有发现什么。” 钱谦益闻言，微微颔首，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半晌后一咬牙，转身对钱壮吩咐道：“壮哥，收拾收拾，我们明天一早就离京，回乡去。” “是，老爷。” 钱壮赶紧答应了一声。 北镇抚司。 卢廷简离开钱府后，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这里。 一间灯火通明的公廨内。 卢廷简推门走了进来，对主座上的许显纯拱手道：“许佥事，下官有事秉奏。” 许显纯放下手里的纸笔，抬头看向对方，笑道：“卢镇府，都是卫里的自家兄弟，有事说就是了。” 第229章 娜木钟进京 卢廷简看了眼许显纯，继续道：“佥事大人，下官刚从钱谦益的府上出来。” 许显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卢镇府这是何意？” 卢廷简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一凛。 “许佥事，下官……” “卢镇府，时候也不早了，本官这里还有不少的公务需要处理，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不妨先回去吧。” 许显纯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笑意连连。 但卢廷简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作为镇抚司的老人，他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卢廷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北镇抚司的，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见亮。 而在同一时间，李若琏已经带着娜木钟等一干人等，来到了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大福晋，我们暂时在这里扎营，等下官命人向朝廷通秉以后，我们再进城。” 李若琏站在娜木钟的马车旁边，躬身施礼道。 稍顷，马车内集就传出了娜木钟的声音。 “就按李大人说的办。” 三匹快马借助晨曦的朝阳，向着京城疾驰而去。 紫禁城，正在用膳的朱由检，见到了着急忙慌入宫的许显纯。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你怎么一大早入宫了？”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筷子，有些奇怪的对其问道。 “陛下，李若琏李佥事回京了，现在就在城外。” 朱由检闻言，先是神情一怔，旋即开口道：“可是有事？” “回陛下，李佥事此次回京，带回了林丹汗的子嗣，以及几位福晋。” 许显纯躬身回道。 朱由检听后，略一沉吟，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让来宗道处置，毕竟是林丹汗的妻妾，莫要怠慢了。” “臣遵旨。” 王承恩赶紧答应一声。 虽然林丹汗的统治让蒙古离心离德，但他终究也是蒙古名义上的大汗。 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再说来宗道这边，接到旨意之后，也是不敢耽搁，赶紧来到了礼部衙门。 召集了礼部部分官员，将朱由检的旨意传达下去之后，来宗道转头，对站在自己下首的礼部右侍郎何如宠说道：“何侍郎，本官看就由你走一趟安定门吧。” 何如宠拱手道：“部堂大人，不知应该按什么仪制？” 来宗道听这么问，是眉头一皱，大明还真没有过这中先例。 略一沉吟，来宗道看着对方说道：“就按藩国国王入贡的仪制。” “下官明白。” 何如宠答应一声，就带人离开了礼部正堂。 看了眼剩下的几人，来宗道轻叹一声，也回到了自己的公廨。 自从钱谦益致使以后，礼部左侍郎就一直空缺。 来宗道也数次上书朱由检，希望尽快安排一名礼部左侍郎。 但都被朱由检留中不发。 他不知道的是，朱由检现在信奉的是，一动不如一静。 暂时冻结朝堂上的人事变动，等自己摸清了情况，再尽心朝堂人事调整。 不过，来宗道显然是不想再等下去了，须臾的功夫，一份题本就新鲜出炉。 而另一边，礼部和鸿胪寺迎接娜木钟他们的仪仗，也来到了安定门外。 “大福晋，朝廷派人来了。” 李若琏在马寨不库的陪同下，进入娜木钟暂时歇脚的帐篷，恭敬对其禀报道。 娜木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林丹汗的二妹，泰松公主有些不满的开口了。 “终于等到了，整整一个上午，你们汉人就是麻烦。” 李若琏笑道：“公主，你们都是蒙古贵胄，我大明又是礼仪之邦，迎接你们进城，自然要有相应的仪制。” 娜木钟此时也开口对泰松公主道：“好了，用他们汉人的话，既来之则安之，大汗已经不在了，我们只不过是明国的俘虏。” 虽然她说的是蒙语，但李若琏连蒙带猜的，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很快，娜木钟一行人就在何如宠，以及鸿胪寺卿等人的迎接下，住到了鸿胪寺的官舍内。 而蒙古大汗妻妾、子嗣被大明俘虏的消息，也迅速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朱由检也在第一时间，召见了李若琏。 “李卿，此行辛苦。” 朱由检亲手，将跪在那里的李若琏扶了起来。 “臣惶恐。” 李若琏忙是回了一句。 “有什么惶恐的？你在北地做的事，朕已经从卢象升的题本，以及方正化的讲述中了解了。” “这次做的不错，只是有些急了，你应该事前和卢象升沟通一下的。” 朱由检先是肯定了李若琏的功绩，然后又提出了对方的不足。 李若琏正欲跪倒请罪，却被朱由检伸手拦住。 “朕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建奴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朱由检接着对其问道。 李若琏忙是躬身回道：“陛下，臣此次北上，安插、收买了不少的人手，绝大部分都被臣派到了辽东，还有一部分，被臣分散到了蒙古诸部。” “好，做的不错！” 朱由检李若琏的主观能动性很是满意。 “你这次北上也辛苦了，朕也不留你，早点回家去吧。” “臣谢陛下！” 李若琏缓缓退出乾清宫后，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传朕旨意，明日举行大朝会。” “臣遵旨！” 大军在北境取得大胜，一句击溃林丹汗，并将之阵斩，这样的事情，朱由检自然要大肆宣扬一番，以提振民心，树立自己的权威。 原本，他还想等大军凯旋，再举办一场盛大的献俘仪式，现在既然娜木钟等人来了，那就先演练一场吧。 翌日，卯时。 头戴翼善冠，身着衮龙袍朱由检，就在王承恩、方正化等人簇拥下，来到了皇极殿。 在百官的山呼声中，朱由检坐到了御座上。 环视一眼众人，朱由检对站在下首的温体仁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正要迈步出班，却见来宗道竟是先一步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启奏。” 朱由检见状，登时一愣。 你来宗道这个时候站出来是做什么？ 心里虽是不喜，但朱由检还是开口道：“讲，朕听着呢。” 第230章 所谓孔家 来宗道抱着笏板，先是对朱由检躬身一礼，然后才说道：“陛下，礼部左侍郎一职，自钱谦益致仕后就一直空缺，然礼部又事务繁忙，臣想请陛下尽快选定左侍郎的人选。” 他本来想着是向宫里递题本的，没想到陛下竟是在今日举行朝会，那索性就在朝会上提了出来。 前文就说过，朱由检不想现在就进行人事调整，但现在来宗道，既然已经在朝堂上提了出来，那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了。 他转头看向周应秋，开口问道：“吏部，对礼部左侍郎的人选，吏部是怎么打算的？” 周应秋听皇帝点到自己的名字，心思急转，出班奏道：“秉陛下，臣以为左春坊左谕德孔贞运，可担当礼部左侍郎一职。” 朱由检听到“孔贞运”这个名字，当即就是眉头一皱。 实在是这个姓氏的后人，在后世的名声太差了。 不说老刘家、老杨家或者是老李家，对孔家恩宠有加。 就说赵宋皇室，对孔家那可是极尽荣宠，衍圣公这个封号，就是老赵家给的。 闻名遐迩的孔府，就是老赵家全资建造的。 但孔家是怎么做的？ 完颜家崛起后，孔家迅速的抛弃赵宋官家，向完颜家献上了膝盖。 等后来蒙元兴起，孔家又跪求，汉字都不识几个的忽必烈为儒学大宗师。 甚至当时的孔家家主孔元用，还亲自带着族人加入了元军，对汉人进屠杀。 或许孔元用的无耻，就连孔老夫子都看不下去了，孔元用后来死在了军中。 接下来就是后世喜闻乐见的帽子事件了。 孔元用虽是为大元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他的后人却不被蒙元承认，而是选了另外的人担任衍圣公。 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再等后来，就是大明立国了。 老朱同志虽是不耻孔家的为人，但谁让儒家势大呢？ 他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孔家衍圣公的爵位。 等到了一根绳儿登基，还封了孔家家主孔胤植为太保、太傅。 但后来李闯来了，孔胤植率领阖家拥戴李闯，但这次李闯败的有点快。 孔家又立即转变效忠对象，第一个支持剃发易服，成了满清的忠臣孝子。 至于后来，拥护小日子，供奉德皇威廉二世这些事，就不用说了。 所以，朱由检在听到周应秋提起孔贞运这人，心里顿时就生出了一股不喜。 不过，现在还不是对孔家动手的时候，他也不能直接说不同意。 朱由检的目光，重新落在来宗道的身上，无悲无喜的问道：“来卿，你怎么看？” 来宗道见皇帝征询自己的意见，当即拱手道：“陛下，臣没有意见。” 朱由检微微颔首，又对温体仁问道：“首辅，你是什么意思？” 温体仁那是什么人？ 见皇帝先是问了来宗道，又问自己，那意思不就是显而易见了吗？ 但让他提出反对意见，他还真得想个好借口。 “陛下，不如现问问孔贞运本人的意见？” 温体仁想先拖一下时间，容他好好想想。 朱由检听他这么说，当即朗声道：“孔贞运可在？” “臣在。” “卿可是出自曲阜？” 朱由检问道。 孔贞运见皇帝误会了，忙是说道：“回陛下，臣是句容人。” 朱由检闻言，当即神情一怔，旋即问道：“你是南孔？” 世人皆知，孔家分南北。 某些程度上来说，南孔或许比北孔更加正宗。 孔贞运见皇帝发问，也是赶紧回道：“回陛下，臣正是出自南宗。” 朱由心思急转，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好，既然吏部举荐了卿，那朕就准了。” “臣谢陛下。” 孔贞运忙是跪倒行礼。 温体仁极有深意的，看了眼跪在那里谢恩的孔贞运。 解决了礼部左侍郎的事，周应秋又说话了。 “启奏陛下，顺天府府尹的人选，还请陛下圣裁。” 朱由检的眉毛一竖，开口道：“朕看顺天府丞做的就不错，就让他担任府尹吧。” “臣遵旨。” 周应秋说完话，还没来得及退下，温体仁就赶紧站了出来。 这早朝进行到现在，自己要是再不说正题，那位爷可就真恼了。 “陛下，上直卫在北境击败察哈尔，斩杀林丹汗，现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已经将林丹汗的子嗣，以及妻妾带到京城。” “林丹汗大福晋，请求面圣，现在就在宫外。” 温体仁说完后，皇极殿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上直卫大捷的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但没想到，现在竟是把人家的妻妾、子嗣都带到了京城。 朱由检轻咳一声，礼部负责维持朝堂秩序的官员，立即朗声道：“肃静！” 等皇极殿重新变得安静下来，朱由检才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宣林丹汗遗孤觐见。” “臣遵旨！” 随着一个个内侍的传递，旨意很快就传到了宫外。 稍顷，娜木钟就带着额哲，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皇极殿。 “娜木钟携大汗之子额哲，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已经在礼部学习过大明礼仪的娜木钟，对朱由检恭敬施礼道。 听到对方一嘴的蒙语，朱由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福晋可会说汉话？” 温体仁站出来，对娜木钟问道。 后者点头，用汉话重新说了一遍。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福晋免礼。” 等娜木钟起身后，温体仁再次开口道：“福晋，你既是请求面圣，现在陛下就在当面，你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娜木钟闻言，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个木盒。 朱由检见状，心里顿时狐疑起来。 你不会又取出一枚印玺吧？ 果然。 只见娜木钟果然从木盒里取出了一枚印玺。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这枚印玺乃是大元皇帝的制诰之宝，今日臣妾将之献给陛下。” “蒙古诸部愿奉大明皇帝为蒙古大汗。” 娜木钟此话一出，朝堂上再次变得喧嚣起来。 朱由检却是笑着摇头道：“大福晋的好意朕心领了。” 第231章 册封一字王 “不过，你所说的蒙古大汗的尊号，朕看就不必了。” 朱由检的想法和满清皇太极可不一样。 大明皇帝在诸多蒙古部落，本就有大明可汗这个尊号，哪里还用你们？ 娜木钟听朱由检这么说，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很快又收敛起来。 娜木钟对朱由检抚胸施礼道：“大明皇帝陛下，臣妾想请您支持额哲成为蒙古大汗，为您，为大明镇守草原。” 朱由检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朝堂上的一众文武，也都是笑出声来。 娜木钟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说起来，娜木钟的年纪，比朱由检还小一岁，她的这点小心思，就连朱由检都能看出来，哪里又会瞒得过朝堂上这些老油子。 见娜木钟有些恼羞成怒的预兆，温体仁轻咳一声，朗声道：“陛下当面，莫要君前失仪。” 朱由检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面色变得郑重起来，开口道：“娜木钟，草原上以后不会再有大汗了。” “啊？” “为什么？” “那额哲怎么办？” 娜木钟的语气变得慌急起来。 来之前，她本就是想看看，看看大明皇帝愿不愿意成为蒙古大汗。 如果大明皇帝愿意接过蒙古大汗的汗位，虽然有些委屈了额哲，但至少自己这些人可以有一个依靠。 如若对方不接受大汗尊位，那也要让大明皇帝册封额哲为大汗。 背靠大明，借助大明的威严，震慑蒙古诸部。 但现在朱由检的反应，有些脱离她的预想了。 但她又不敢和大明翻脸。 她们这些人，可都是拥有大量的牛羊、草场，还有大量的牧民依附她们。 如果没有人保护，那她们会被草原上的部族吞的骨头都不剩。 朱由检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不过，朕可以册封额哲为大明淮王。” “朕会在京城为其营造淮王府，供其居住。” 他这番话说完，娜木钟又急了。 “皇帝陛下，如果额哲留在京城，那察哈尔怎么办？” “我们在草原上的牛羊、部属怎么办？” 朱由检笑道：“你们可以安排信得过的人，替你们管理草原上的牧民、牛羊。” 娜木钟自然是不想留在京城的，她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如果这些台吉、贝勒、塔布囊（娶了黄金家族女子的外姓人）背叛我们呢？” “大明会出兵，帮助淮王讨伐不臣。” 这话是英国公张维贤说的。 朱由检颔首道：“英国公说得不错。” 娜木钟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朱由检接着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礼部做好册封淮王的准备，工部立即营造淮王府。” “所需话费皆由朕的內帑供应。” 来宗道、徐光启立即出班应道：“臣等遵旨。” 娜木钟见状，虽是心有不甘，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是施礼谢恩。 “大福晋可以带着淮王去休息了。” 朱由检说了一句，立即有内侍上前，把娜木钟和已经尿了裤子的额哲，带出了皇极殿。 待两人离开后，温体仁等人才上前恭贺道：“陛下英明，如此一来，也算是解决了北地的一个大麻烦。” “困扰我大明两百余年的边患，总算是解决了。” 朱由检却是摇头道：“彻底解决北地边患？差得远呢。” “诸位爱卿，漠南蒙古诸部虽然名义上归顺了大明，但他们这些人，心思各异，想要真正让他们臣服，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且，建奴对蒙古诸部一直是虎视眈眈，他们是绝对不会，看着蒙古诸部成为我大明附庸的。” 听朱由检这么说，众人也都清醒过来。 皇帝说的不错。 大明想要彻底的收服蒙古，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陛下，朝廷册封额哲为淮王，命其遥领察哈尔，那之前答应各部的条件，大明该如何兑现？” 袁可立出班，一脸凝重的对朱由检问道。 当初和各部会盟的时候，朝廷可是用大明皇帝的名义，答应各部瓜分察哈尔的。 如果朝廷不打算兑现承诺，那可就真的威严扫地了。 朱由检倒是不怎么担心，笑着说道：“察哈尔部落繁多，足够翁吉拉特、哈喇慎、土默特等部瓜分了。” “察哈尔本部并多罗特部，不在此列。” “朕相信那些部落也会理解的。” 听朱由检这么说，袁可立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环视一眼众人，朱由检接着说道：“关于对蒙古诸部的封赏问题，由孙承宗，并五军都督府全权负责。” “陛下，此事应该是鸿胪寺和礼部来管，和五军都督府没有什么关系吧？” 韩爌听朱由检这么说，当即站出来，有些不解的问道。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道：“朕打算在北地筑城，在草原驻兵，由五军都督府重新为各部划分草场，对草原施行军管。” 朱由检此话一出，就像是捅了马蜂窝，皇极殿内顿时再次喧闹起来。 “陛下不可！” “陛下，朝廷在北地诸军，光是粮食的运输就是一个大问题。” “陛下，陛下难道忘了安南旧事了吗？” …… “肃静！” 方正化见状，当即大喊一声。 朱由检板着脸，对满朝文武说道：“一个个的说，吵吵闹闹的像是什么样子？” “臣等失礼，请陛下降罪。” 众臣齐声施礼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对户部尚书郭允厚伸手道：“郭老……郭部堂，朕刚才听到就你的声音大，来，说说你的意见。” 郭允厚立即出班道：“陛下，如果朝廷在北地筑城，这花费的钱粮可不是一个小数。” “而且日后在草原驻兵，每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钱粮，户部恐是难以支应。” “大明在草原驻兵，为什么要花自己的银子？” “难道大明就不能收税吗？” “郭部堂，如果五军都督府用草原上的牛羊，甚至是战马，向户部换取粮食，户部愿意吗？”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不只是郭允厚，其他人也都是眼睛一亮。 第232章 不能打成祖皇帝的脸 “陛下圣……！” “陛下，莫要忘了安南旧事。” 郭允厚吹捧的话还没有说完，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就站了出来。 曹思诚先是对朱由检躬身施礼，然后才说道：“陛下，成祖年间，我大明耗费巨大拿下安南，最后就是因为当地官员索取太甚，以至于安南遍地皆反，到宣宗时才不得不放弃安南。” “如若大明在草原征税，很有可能会引起蒙古诸部对我大明同仇敌忾。” “届时恐会生出无尽的后患，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检听曹思诚说完，也是微微颔首。 曹思诚说的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如果派往草原的官员，在当地胡作非为，横征暴敛，那重演安南旧事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朱由检绝对不会，因为这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放弃自己的打算。 他看着曹思诚，对其说道：“这就是你都察院的事情了，监督各地官员不就是你都察院的责任吗？” 曹思诚闻言，顿时不说话了。 见还有几位大臣想要开口，朱由检忙是说道：“朕的打算是在大同以北两百里，建造一座城池，设置总兵一名，监管土默特部。” “在张家口以北两百里筑城，置总兵，监管内喀尔喀、哈喇慎等部。” 朱由检这个安排，完全就是把长城往北推进了两百里。 袁可立身为兵部尚书，在朱由检说话的同时，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等朱由检说完后，他躬身施礼道：“陛下，臣建议朝廷应当恢复大宁都司，在当地筑城，遣良将驻守，以切断辽东建奴和蒙古草原的联系。” 朱由检没有立即回复他，而是起身道：“今日就先到这里，散朝吧。” “臣……” “对了，传国玉玺失而复得，大明彻底覆灭蒙元，这都是大喜事，朕要前往太庙祭祀，让列祖列宗也都高兴高兴，礼部要抓紧时间准备。” 对这件事，来宗道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立即躬身称是。 交代完这件事，朱由检就离开了皇极殿。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检刚换上一身便装，一名内侍就过来秉奏，说是内阁诸臣请见。 “宣。” 等几位阁臣进来，正欲见礼，就听朱由检说道：“免了。” “臣等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袁可立，笑问道：“袁卿此来，可是为了刚才在朝堂上所说之事？” “回陛下，重建大宁都司，对当前的局势很重要，大宁都司建立，也能更好的实现陛下的构想。” 袁可立躬身道。 朱由检起身，走向墙上那幅舆图。 “诸卿，都过来看看。” 几人站在朱由检的身后，看着墙上的舆图。 “袁卿说的不错，大宁都司的位置很重要，大明建立之初，就在大宁驻有重兵，是插向草原腹地的一把利刃。” “如果可以重建大宁，那就可以截断建奴西进的可能性，还可以震慑哈喇慎，以及内喀尔喀。” “而刚才朕之所以没有表态，不是朕不同意，而是朝堂上不适合。” 听朱由检这么说，诸臣也都反应过来。 这件事，还真不适合大张旗鼓。 毕竟，当初放弃大宁都司这件事，是成祖皇帝干的。 而且还是因为防备宁王朱权，才废除了大宁都司。 如果朱由检光明正大的重新建立大宁都司，不就是给了成祖皇帝一巴掌吗？ 给一巴掌也行，但至少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不是？ 朱由检重新走到御座上坐下，开口道：“重建大宁都司，可以，朕准了，兵部会同户部、五军都督府商量出一个章程来，报于朕知。” “臣等遵旨。” 内阁几位阁臣皆是躬身称是。 等内阁诸臣离开后，朱由检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就听内侍来报，宋应星请见。 朱由检顿时精神一震。 “宣！” 稍顷，宋应星、毕懋康，一家王徵就一起来到了东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 “免礼。” “赐座。” 几人坐定后，朱由检的目光，就被宋应星手上的木盒吸引了。 “宋卿，可是新式货币有了眉目？” 朱由检兴致盎然的对宋应星问道。 “陛下圣明，新式钱币已经压制出来，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宋应星把木盒递给了方正化。 从方正化的手里接过木盒，将里面的银币和金币拿出来。 首先拿起那枚半两（一两太重了，这里改成半两）的银币，放在眼前，认真的打量后，朱由检有些失望。 虽然后世袁大头的元素，这上面都有，只有头像不一样，不过看起来这枚银币，确实显得粗糙了许多。 虽是有些失望，但朱由检也能理解，毕竟袁大头的铸造时间，要比现在晚了两百多年。 在这个时代，能够铸造出这样的银币，就已经很不错了。 “几位卿家，这银币容易仿制吗？” 朱由检把玩着手里的银币，对几人问道。 宋应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王徵。 后者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科学院现在铸造金银币，使用的是水力冲压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仿制被人仿造。” “但如果有人真的想要仿制的话，还可以借助人力螺旋冲压机，进行仿制。” 朱由检听王徵这么说，当即也是皱起了眉头。 不过，旋即他又释然了。 不要说在这个时代，就是在后世，袁大头还健在的时候，不也一样难以禁制有人仿制吗？ “罢了，就这样吧，朕会命厂卫多加注意。” “陛下还请放心，臣等会竭力研究新的工艺，尽量避免有人大量仿制。” 王徵赶紧说道。 哪知朱由检却是摆了摆手道：“不用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科学院要尽快研制新的宝钞，也就是纸币的印制工艺。” “和这种金银币相比，纸钞才是最紧要的。” “和金银币相比，纸钞的印制成本更低，朕不希望有人能够仿制。” “陛下，关于纸钞，臣已经有了一些思路。” 王徵对朱由检说道。 后者一愣，旋即笑问道：“哦？说说。” 第233章 新式火器问世 王徵忙是回道：“陛下，关于纸钞，臣是这么想的。” “首先是纸张，臣在宝钞的基础上，又再里面加入了棉花，让纸张更加具有韧性，就算是遇水，短时间内，也不会让纸张烂掉。” “剩下的就是印制的油墨了，只是油墨的事，臣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好，不错，卿能想在朕的前面，朕心甚慰。” “臣惭愧，臣等的俸禄比首辅都高，皇家科学院每月又花费大量的钱粮，如果再不能有什么成果，臣可就无颜面君了。” 王徵这番话说的倒是情真意切。 就像他说的，皇家科学院的这些人，从宋应星到下面的工匠、书吏，俸禄绝对是整个大明最高的存在。 皇家科学院所需要的钱粮，朱由检也是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短缺。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皇家科学院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不少的成果。 朱由检又看了看几枚金币，和那枚半两的银币一样，正面也是太祖皇帝的头像，背面是一条团龙，团龙的周围，阳刻着一圈细小的文字。 上书“大明皇家银行” 底下则是刻着金币铸造的时间，“大明崇祯元年”。 朱由检很是满意的将这些金币，以及那枚像极了袁大头的银币放进了木盒，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这是大明第一套金银币，你帮朕收好。” “臣遵旨。” 王承恩也是忙接过木盒。 另一边的毕懋康见王徵说完了，这才上前一步道：“陛下，臣在茅元仪的帮助下，已经制造出密鲁铳、迅雷铳、掣电铳。” 朱由检闻言，顿时一喜，当即起身道：“哦？可有样品？” “陛下，茅元仪现在就在宫外，三种火铳就在他那里。” 毕懋康忙是回答道。 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备马，移驾西苑。” “臣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脚步匆匆的离开了暖阁。 皇帝出宫，一应的护卫，都要他这个西厂厂臣亲自安排，否则他也不会放心。 稍顷，朱由检就和宋应星等人乘马，前往西苑上直卫的校场。 老远，朱由检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卑职拜见陛下！” 李自成激动的，对坐在马上的朱由检大礼参拜道。 朱由检见到李自成，神情也是一怔。 “李自成？” “是卑职。” 见皇帝还记得自己，李自成差点哭出来。 当日，皇帝说让自己随驾护卫，但后来就没动静了。 他还以为是陛下把自己给忘了呢。 其实，他想的不错。 朱由检还真就把这位闯王给忘了。 自那日接到卢象升送来的捷报后，先是东南倭寇的事，又是春闱的事，朱由检忙的是脚不沾地。 如果不是今日要来西苑校场试枪，朱由检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人，对李自成抬手道：“起来吧。” “谢陛下。” 李自成忙是谢恩道。 “你们三人这是要去做什么？” 朱由检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黄永申，笑呵呵的对李自成问道。 “回陛下的话，卑职等刚才……刚才去城里逛了逛。” 李自成有些忐忑的回道。 大军虽是不在，但自己三人擅自离营，一旦皇帝追究，二十军棍是少不了的。 果然，朱由检听他这么说，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陛……陛下……卑职……卑职等擅自离营，还请陛下恕罪。” 李自成见状，忙是再次跪下。 身后的李过，以及刘宗敏也忙是跪倒在地。 就在朱由检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数名身着甲胄的将校，从大营里面火急火燎的跑了出来。 “臣上直卫幼军营千总，张庆臻拜见陛下！” 一行人，数名将校齐齐跪倒在地，恭敬施礼道。 上直卫在卢象升的带领下，开始北伐之后，朱由检就特命惠安伯张庆臻，统领幼军营，留守西苑校场。 对这位为阖家自焚，为大明殉国的勋贵，朱由检还是很看重的。 “惠安伯，免礼。” “诸将平身。” 朱由检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 “谢陛下！” 朱由检转头看向李自成三人，冷着脸说道：“李自成，你们三人也起来吧。” “谢陛下！” “下不为例！” 朱由检斥责了李自成一句，然后又对方正化吩咐道：“老方，明日就让李自成去乾清宫值守。” “省的成天无所事事。” “臣记下了。” 说着话的功夫，朱由检就在张庆臻等一干将领的簇拥下，进入了大营。 “惠安伯，朕今日此来，是来验证新式火枪的，带朕去校场。” 朱由检对张庆臻说了一句。 后者看了眼跟在朱由检的身后，那几名西厂番子手里的火枪，忙是躬身道：“臣遵旨。” 一行人来到校场后，朱由检看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幼军，对张庆臻问道：“惠安伯，朕让你请的先生你请了吗？” “回陛下，臣让家里的西席找了不少的同窗，共二十余人，教导这些幼军识字读书。” 张庆臻忙是回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 这些幼军，都是从四卫军那边匀过来的，皆是辽东或者是九边军户、将士们的遗孤。 被曹化淳派人带到了京城。 朱又将当初重组四卫军的时候，就想要效仿汉武故事，组建自己嫡系中的嫡系。 对这些幼军，朱由检也很是看重。 不只是派张庆臻这位惠安伯统领，操练他们，还招募读书人教导他们读书识字。 朱由检这是完全把他们，当后备军官来培养的。 一如汉武帝的羽林孤儿。 朱由检对张庆臻的效率很是满意，低声对其说道：“惠安伯，你虽是没有随军北上，但上直卫的军功，你也有份儿。” 闻言，张庆臻顿时一喜。 不过，朱由检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回去之后，准备一些银子。” 张庆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朱由检有些好笑的说道：“放心，是好事儿。” 说完这句，朱由检也不再理会张庆臻，而是对王徵招了招手。 第234章 大明火器独步世界 王徵赶紧上前，还不忘拉了一把站在他身侧的茅元仪。 “陛下，这位就是茅元仪茅止生。” “臣茅元仪拜见陛下。” 茅元仪对朱由检躬身道。 “朕知道你，曾经随孙承宗督师辽东，又当过翰林。” “倒是称得上是文武兼备。” “只是没想到，你对火器也这么有研究。” “臣惶恐，不敢当陛下如此夸赞。” “好了，试枪吧。” 朱由检轻声吩咐了一句。 茅元仪也忙是退到了一边。 方正化一挥手，三名西厂番子立即拿着三柄火铳上前。 朱由检见李自成三人还愣在那里。 当即没好气的说道：“愣在那里做什么？去布置箭靶！” “啊？哦！” 李自成一怔，旋即快步跑向了前边。 身后的李过、刘宗敏也忙是跟了上去。 在三人准备箭靶的时候，朱由检则是听着毕懋康的介绍。 “陛下，这三柄火铳，都有照门，照星用以瞄准，其中鲁密铳的构造……” 随着毕懋康的介绍，朱由检对三柄火铳，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而另一边的李自成三人，也已经准备好了箭靶。 等他们三人回来后，方正化对朱由检问道：“皇爷，是否现在试枪？” 朱由检结束和毕懋康的谈话，对其点头道：“好，开始吧。” 随着方正化的命令，在茅元仪的指点下，第一名番子开始了射击。 “砰！” 烟雾升腾。 朱由检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转头对毕懋康问道：“毕卿，这火药还能再改进改进吗？” 毕懋康顿时有些为难起来。 说实话，火药从被道士们无意中发现，发展到现在，在配比上已经没有什么进步的空间了。 “陛下，火药的事，臣再想想办法。” 毕懋康总不能直接说没办法，只得婉转的说了一句。 朱由检却是说道：“朕倒是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落在道教那些人身上。” 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 中国古代道教的道士们，可以说是最早接触化学的一拨人。 闻名世界的四大发明，其中有三个和道家有关系。 这些人炼丹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放，说不定就会弄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是数道枪声响起。 朱由检转头看去，对毕懋康问道：“毕卿，这就是掣电铳吧？” “回陛下，正是掣电铳，和鲁密铳相比，掣电铳的采用了后装药，使用了子母铳，一次可以发射五次弹丸。”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 所谓的掣电铳，已经和后世的那种步枪很像了。 同样的后装弹，同样是往枪膛里放“子弹”。 只是没有自动点火装置。 等掣电铳试射完后，就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迅雷铳。 这次的射击时间就更长了。 一连响了三十多响，这才彻底的停止。 朱由检也从方正化，以及张庆臻等人身后走出来。 对众人招呼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说着，就迈步向着前方的箭靶走去。 一边走，毕懋康一边对其介绍道：“陛下，这次制造出来的三种火铳，迅雷铳的射速最快，火力最强。” “是由十数根枪管组成，每一根枪管单独拿出来，都是一柄独立的火铳。” “而且，每一根枪管，都采用了掣电铳的子母铳工艺，可以状如五个子铳。” “每次一根枪管里面的子铳设计完毕，就可以转动前面的圆盘，换另一根枪管。” 朱由检听着毕懋康的介绍，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箭靶前，鲁密铳那个减半还好，上面只有一个烧焦的孔洞。 另外两个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迅雷铳射击的箭靶，早已经是面目全非，盘在木板上的麻绳，已经碎落一地，木板也已经被打成木屑。 朱由检对三中火器的效果很是满意。 张庆臻还好，赵世侦当年活着的时候，他也见过这些东西。 没错，这次制造的三种火枪，大明之前就有，且都是赵世侦在土耳其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来。 嗯，说到这里，就再说句题外话，大明和土耳其，也就是当时的奥斯曼帝国早有往来。 鲁密铳的鲁密就是大明对土耳其的称呼。 说回正题，大明到了朱由检这会儿，火器依旧是独步世界。 《军器图说》中就说过：“夷虏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 只是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大明后期空有先进的技术，却很难大规模装备。 而西方忽然爆发的军事科技，则是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代，从大明盗窃走的。 相对于张庆臻的镇定自若，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的李自成三人，此事已经傻了。 李过看着满地的木屑、麻绳，惊讶不已的喃喃道：“这要是打在人身上，不就被打成筛子了？” 朱由检听到他的话音，看着他说道：“怎么？想试试？” 李过赶紧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 朱由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一行人回到原地，朱由检拿起鲁密铳，上下仔细打量后，开始学着往里填装火药和弹丸。 “陛下，臣来吧。” 毕懋康见状，忙是说道。 “不用，朕试试。” 朱由检头也不抬的，拒绝了毕懋康的好意。 废了好大的功夫，朱由检总算是把火药填装好了。 不过，就在他接过火折子，想要点火的时候，方正化和王承恩两人不干了。 “皇爷，火器这东西太危险了。” “是呀，皇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火器太过凶险，您还是别试了吧？” “滚蛋！” 朱由检骂了一句，不顾两人的阻拦，抬起了火铳，瞄准了远处的箭靶。 “皇爷，真不行。” 王承恩哭丧着脸，站在了火铳的前边。 朱由检顿时大怒，自己两辈子都没玩儿过这东西。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拦着老子是什么意思？ “李自成！” “卑职在！” 李自成朗声答道。 “把这货弄一边去。” 朱由检大声对其吩咐道。 “皇爷！” 王承恩是真急了，大声喊了一句。 第235章 要不，您老人家找老四唠唠? 最后，朱由检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不只是王承恩和方正化，就是张庆臻、宋应星、毕懋康等人也都是纷纷劝诫。 将火铳扔给方正化，朱由检气冲冲的回宫了。 回到乾清宫，见朱由检依旧是冷着脸，伏在桌案上，不知在写着什么，宋应星等人则都是面面相觑。 毕懋康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道：“陛下，您要是真的喜欢火器，臣可以为陛下铸造一柄手铳。” 朱由检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在那里写写画画。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半晌后，朱由检才抬起头，拿起那张宣纸，递给了毕懋康。 “这是朕想要的火器，毕卿帮朕做一柄吧。” “朕不要火绳枪，要自生火铳。” 朱由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还真不是朱由检为难毕懋康。 大明的火器，在世宗嘉靖皇帝时期，就已经开始使用燧石点火。 原本的历史上，也是毕懋康在前人的基础上，发明了燧发枪。 朱由检提的要求，对毕懋康来说，还真不算过分。 “臣明白了，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柄火铳做出来。” 毕懋康赶紧答应道。 纸上画的东西并不复杂，就是后世的左轮手枪。 虽然没有见过真家伙，但炮子枪，朱由检前世是玩儿过的。 原理都是一样的，有毕懋康、茅元仪、宋应星等人在，要是再制造不出来，那可就真的见鬼了。 当然，子弹是别指望了，眼下的技术达不到。 等宋应星几人走后，朱由检又对王承恩问道：“大伴，龙虎山大真人现在是谁？” 王承恩偷偷看了眼朱由检，见对方已经不再生气，这才小声回道：“回皇爷，龙虎山当代大真人，乃是第五十一代传人张显庸。” “传旨江西，告诉张显庸，命他寻一批道家炼丹高手进京。” 朱由检此话一出，王承恩和方正化皆是变了脸色。 “皇爷，这……” 见王承恩一副死了老子娘一样的表情，朱由检也是反应过来。 自己要是真的发出这么一道旨意的话，那自己的名声可就臭了大街了。 不信，你看看道君皇帝。 略一沉吟，朱由检再次开口道：“告诉张显庸，命其进京为朕讲解道藏。” 相比于炼丹，皇帝想要学习道藏就没有问题了。 大明从立国之初，皇家就有编写道家经典的传统，民间和百官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朱由检之所以，不远千里召张显庸进京，正是为了发展一下大明的化学。 前文就说过，对化学最了解的，就是这些成天炼丹的道士们。 你龙虎山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不找你找谁？ 你要是能够炼制出无烟火药，朕把天师的尊号，再还给你张家又怎么样？ 嗯，当初大明立国的时候，朱元璋极为不讲理的，把张家的天师尊号给褫夺了。 朱由检倒是觉得无所谓。 你老人家尊崇佛教，但后来您的四儿子可是尊崇道教，朕册封道教大真人为天师，应该是没问题吧？ 要不然，您找老四唠唠？ 王承恩见朱由检改了说辞，也是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他是离开了，朱由检却还不能休息。 刚才只顾着看火器了，把另一件事给忘了。 “老方，从內帑运三百万两银子，五十万两黄金送到皇家科学院，告诉宋应星和王徵，将这些金银，全部铸造成金银币。” “臣遵旨。” 这段时间，朱由检先是重建上直卫，又两线作战，重建孝陵卫，建立皇家科学院、建造英烈祠，招募工匠等等一系列动作，內帑的银子就像是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现在必须尽快把银行开起来，准备收割一下大明的有钱人了。 而与此同时，辽东的战争，愈发的惨烈起来。 明蒙联军击溃察哈尔，斩杀林丹汗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辽东皇太极的耳朵里。 尤其是左右虎贲卫，连同数万蒙古骑兵东进的消息，让皇太极愈发的焦急起来。 自己继位汗位没有多久，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树立威信，如果就这么空手而归，别说树立威信了，就是想要和多尔衮兄弟换旗，恐怕都会很困难。 连日的着急上火，让皇太极的嘴角生出了燎泡。 义州的守备府内，皇太极端坐在首位，建奴几大贝勒，连同蒙古的诸位台吉、塔布囊、贝勒等人也都在场。 环视一眼众人，皇太极开口了。 “诸位，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要穷尽一切之力，攻破松山、杏山。” 锦州和宁远不同，距离海边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而松山，就是锦州获得支援的必经之地，就是松山。 只有彻底解决了松山，杏山，锦州才算是成为死地。 本来，按照皇太极的谋划，他可以慢慢的清理锦州周围所有的堡垒、据点。 但现在看来，局势对他们已经极为的不利。 如果明蒙联军抵达辽东，那自己将会不得不与之展开野战。 若是只有明军，皇太极绝对是乐见其成。 有机会能够消灭明军的有生力量，那是再好不过。 但据斥候传来的消息，这次的明蒙联军，是以蒙古诸部为主。 虽然现在的蒙古已经没落，但那是因为蒙古没有一个强力的统治者。 一盘散沙的蒙古，自然不会是大金的对手。 但现在的漠南蒙古，却是被大明给整合了起来。 统一起来的蒙古，战斗力却是不弱于他们。 皇太极每每想起来，都是忍不住心烦意乱。 这些蒙古部落，可是他早就看好，想要收服的。 为此，大金这些年，可是没少持续削弱各部的力量，现在竟是都便宜了大明。 皇太极的话说完之后，多铎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大汗，我愿意领兵进攻松山，截断锦州和松山之间的联系。” 在所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多铎能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皇太极很是满意。 “十五弟，你尚年幼，还有诸位哥哥们在呢，轮不着你上阵拼命。” 皇太极一边说，还将目光落在另外几位旗主的身上。 第236章 皇太极的谋算 多尔衮赶紧上前一步道：“大汗说的不错，还有我们这些人在呢，用不着老十五上阵。” “你们俩都靠边。” “大汗，只要您给臣三万汉人尼堪，臣保证可以打下松山。” 阿敏终于受不了皇太极的目光，终于站了出来。 皇太极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就赞同道：“好，你的要求本汗答应了，三万汉人尼堪，现在就可以划拨给你。” “说说，你打算怎么攻下松山？” 皇太极饶有兴趣的对阿敏问道。 后者自信满满的说道：“大汗，臣打算命那些汉人尼堪，在松山和杏山之间挖开一条壕沟，壕沟直通大海，彻底的截断松山和杏山之间的联系。” “然后在将松山团团围起来，让那些汉人尼堪冲在最前边，中间安排李永芳他们的汉人步卒，最后才是我大金的勇士。” 皇太极听完后，对阿敏愈发的满意起来。 “阿敏贝勒，时间紧急，你要尽快不惜一切代价，把松山拿下！” “嗻！” 阿敏打了个千儿，直接转身出了正堂。 等其走后，皇太极又转头，对巴达力等一干蒙古首领说道：“诸位台吉、贝勒，相信你们也知道了，由大明，以及翁吉拉特部、巴林、哈喇慎、土默特等部组成的联军，已经向着辽东而来。” “如果我们在短时间内，不能把多罗特部击败的话，那我们这次就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皇太极的话一说完，一众的蒙古首领们，就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之所以随皇太极征讨多罗特部，以及锦州城，不就是想跟着分一杯羹吗？ 如果最后无功而返，那不是白白死了那么多人吗？ 皇太极环视一眼众人，轻咳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诸位贝勒，台吉，本汗的意思是，各部征调所有十五岁以上男丁，准备在大凌河流域，阻击明蒙联军。” 皇太极的话一说完，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巴岳特部的台吉恩格德尔，作为建奴的第一位蒙古额驸，自认在皇太极面前还有些颜面。 于是，他起身对皇太极抚胸施礼道：“大汗，明蒙联军足足有十万人，单单是我们几个部落，恐怕很难挡得住他们。” 恩格德尔的话音一落，其余几位蒙古部落的首领也都是立即出言附和。 皇太极听到他们的议论，则是面不改色。 半晌后，等众人逐渐的安静下来，他这才说道：“诸位台吉、贝勒，你们认为此次明蒙联军东进，单单只是为了救援多罗特部，或者是锦州吗？” “恩格德尔额驸，据本汗所知，明国的那位小皇帝，已经册封翁吉拉特部的宰赛为归义伯，统领整个内喀尔喀。” “巴林部、扎鲁特已经随翁吉拉特归顺大明，如果他们回来，你觉得宰赛会放过你的巴岳特吗？” “额驸也不要忘了，乌济叶特剩下的人可是被你们吞并了。” 皇太极此话一出，不只是恩格德尔，其余那些蒙古贵族们，也都难免担忧起来。 “大汗，不知大金是否可以出兵？” 科尔沁的巴达尔，起身对皇太极问道。 “刚才本汗说了，蒙古诸部当征调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同样的，我大金也将征所有成年男丁，共同阻击明蒙联军。” “我等愿主随大金，追随大汗！” 恩格德尔以及巴达力这些蒙古贵族们，早已经被努尔哈赤，以及后来的皇太极给喂饱了。 不只是多方联姻，还赐予他们大量的财货提高他们在后金的地位。 所以说，这些人已经完全和建奴站在同一战线上。 皇太极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 如果他们这些部落，能够组织起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那自己或许可以放弃锦州，转而消灭这股援军。 毕竟，自己之所以包围锦州，不就是想要围点打援吗？ 只不过这股援军，数量有些庞大罢了。 看了眼群情汹涌的蒙古诸首领，皇太极笑着说道：“好，诸位台吉、贝勒，那本汗就等着诸位的好消息了。” “大汗，翁吉拉特部和巴林部，已经合流，就在哈喇慎以北，臣想要吞并两部，还望大汗允准。” 恩格德尔对皇太极抚胸道。 皇太极眉头一挑，笑着答应道：“自然可以，额驸乃是我大金的额驸，本汗自然是相信你的。” 闻言，恩格德尔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色。 看见了吗？ 即使是换了大汗，本台吉和大金的关系依旧融洽。 恩格德尔看向其他人的目光中，就是这个意思。 等一众蒙古贵族离开守备府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代善开口了。 “大汗，你真的要征调所有成年男丁？” 皇太极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其招呼道：“二哥，来。” “你们也都过来。” 几位贝勒都跟在皇太极的身后，来到了舆图前。 皇太极的手指放在舆图上，从锦州的方向一直划到喜峰口、大安口一带。 “二哥，诸位，本汗的意思是，如果各部能够集结十万大军，那我大金就暂时放弃锦州，集结兵力，在喜峰口一带，击溃明蒙联军。” 听到这里，不只是代善，就是济尔哈朗、莽古尔泰、阿济格等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大汗，喜峰口距离长城是不是太近了？” 莽古尔泰有些担忧的说道。 代善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那个意思。 自己这些人此次带兵西进，想要吞并多罗特部，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能如愿？ 不就是多罗特部距离锦州太近吗？ 现在你再到喜峰口下，和明蒙联军作战，不就和现在一样吗？ 皇太极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代善。 代善的目光再次看向舆图。 随后，他就反应过来。 “大汗此计甚妙。” 代善满脸笑意的对皇太极恭维道。 其余几人皆是不明所以的看向代善。 皇太极笑道：“二哥，你和他们说说吧。” 代善指着喜峰口往北的位置，对阿济格他们说道：“诸位兄弟，你们看这里是哪里？” 第237章 这伙援军人数比较多罢了 多尔衮虽是年轻，但反应很快，代善的话一出口，他就第一个开口道：“哈喇慎，再往北就是翁吉拉特部，翁吉拉特的北边是巴林部。” “不错，十四弟说的很对。” “如果我们放弃锦州，继续西进，抵达哈喇慎大营所在地，那明蒙联军就只能和我们进行野战。” “在野外，没有了厚重的城池，没有了火炮，明军还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代善的神色此时已经逐渐的放松下来。 济尔哈朗开口问道：“二哥，这次的援军，可不只是明国的汉人，还有蒙古人呢。” “怎么？你这些年和蒙古人大的仗还少吗？” 皇太极瞪了他一眼。 济尔哈朗顿时不敢说话了。 而随着代善的讲述，守备府正堂内，也响起了哈哈大笑声。 驱散了因战事失利造成的阴霾。 等出了守备府后，刚才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多铎，低声对多尔衮问道：“哥，既然已经打算放弃进攻锦州，那为什么还要让阿敏去打松山？” 多尔衮低头笑问道：“你刚才怎么不问？” “我傻？大家都是父汗的儿子，都是旗主，我要是问出来，不就证明我比不过他们吗？” 多铎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又问我？” “你是我哥！” 现在的多铎，还不是后来在汉地，造下无数杀孽的豫亲王。 此时的多铎，还只是一个失去父母没有多久的少年。 多尔衮的手放在多铎的后背上，看了眼走在前边的阿济格几人，低声对多铎解释道：“就算是暂时放弃多洛特和锦州，也要有人留在这里，防备对方截断我们的退路。” “尤其是多罗特部，他们的实力很是雄厚，即使和我们经历过数次作战，也还有大概两万多可战之兵。” “这些人如果出现在我们背后，那……” “我明白了。” 多尔衮的话还没有说完，多铎就喊了一句。 走在前边的几人也都是回头看过来。 不过，多铎却是没搭理他们。 即使是面对一母同胞的阿济格。 而就在皇太极他们，正在准备继续西进的时候，开始有零零散散的察哈尔牧民，溃兵逃到了大凌河流域。 这些人要么在路上被其他部落劫掠，要么就是归顺了建奴。 而从这些人的嘴里，皇太极也大体对西边的战事，有了一些了解。 而另一边。 无论是锦州的赵率教、毕自肃，还是松山的夏成德、秦良玉，亦或是杏山守备刘思尧，都知道了阿敏的打算。 毕竟，大量的民夫、汉人奴隶在松山、杏山之间毫不避讳的开挖壕沟，只要长眼睛就能看见。 而建奴的盘算，自然也没瞒过毕自肃他们。 锦州城内。 总兵府。 “毕巡抚，松杏之间的通道如果被截断，那锦州和松山可就成了孤城了。” 赵率教语气平淡的对毕自肃说道。 毕竟是数次和建奴大战的将军，赵率教的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 毕自肃面无表情道：“建奴下一步一定会全力攻占松山城。” “锦州城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旁的拱兔闻言，却是急了。 “毕巡抚，赵总兵，你们不是说援军、粮草、军械都在松山吗？一旦松山失守，那锦州还能挡住吗？” 毕自肃没有说话，赵率教却是面露不喜道：“无非就是战死罢了。” 他对拱兔的表现很是不屑。 明明还有十数万的部众，三万多的兵马，竟是死乞白赖的非要进城。 锦州城内一共才多少人？ 一旦让你们进城，那锦州还是大明的锦州吗？ 拱兔听赵率教这么说，立即就急了。 他为什么要抛弃林丹汗，归顺大明？ 不就是想要保存多罗特部的实力吗？ 如果要和建奴拼命，那他还不如投降建奴呢。 或许是看出了拱兔的想法，赵率教冷哼已一声道：“拱兔台吉，你是不是想着投降建奴？” “本官劝你别这么想，据本官所知，我大明的援军正在路上，一旦多罗特部背信弃义，那将万劫不复。” 拱兔一惊，赶紧赔笑道：“赵总兵说笑了，本台吉可是没有这个意思。” “对了，建奴现在攻势较猛，本台吉就先走了。” 拱兔说完后，就退出了正堂。 等其走后，赵率教对毕自肃说道：“毕巡抚，让多罗特部进城，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我们才只有一万余兵力，多罗特部却有十几万部众，如果对方起了歹心，那锦州可就危险了。” 毕自肃捋须笑道：“赵总兵放心就是，本官虽然只是一介文官，但也知道丧师失地的罪过。” 赵率教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 “巡抚大人，王督师那边就真的不打算救援锦州了吗？” 赵率教又接着对毕自肃问道。 提起宁远的王之臣，毕自肃也是轻叹一声。 “王督师现在就是想要救援锦州，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眼下，建奴已经把锦州、松山、杏山、塔山、大兴堡，和宁远彻底的隔开了。” “王督师就算是想要救援，现在也不绝对不能出兵，一旦出兵就正中建奴的毒计。” 对皇太极的盘算，毕自肃看得很是清楚。 赵率教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依旧是有些不甘心。 两人还不知道，曹变蛟已经率大军前来支援。 再说曹变蛟这边。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达拉特一战，彻底的奠定了他在军中的地位。 不只是在上直卫，就是在蒙古诸部，也都流传着曹变蛟阵斩林丹汗的功绩。 所以，这近十万大军，对曹变蛟的军令，皆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当然，大明这次北伐的强大威势，也是这些人老实听令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经过数日的急行军，大军已经抵达了宣府以北。 顶多再有三四天的功夫，大军就会抵达哈喇慎的大营所在地。 “老曹，我们已经连续行军一整天了，是不是可以休整一下？” 都不用看，但听对自己的称呼，曹变蛟就知道是徐允祯这货。 直起身子，曹变蛟看了眼身后的骑兵，开始逐渐的放慢马速。 第238章 大战将起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整。” 随着曹变蛟的军令被传达下达，作为中军的左右虎贲卫开始逐渐放慢马速。 此次东进，按照曹变蛟和巩永固等人商议的，由哈喇慎、翁吉拉特、巴林部为前军，左右虎贲卫为中军。 最后是由土默特、永邵卜、鄂尔多斯组成的后军。 大军纷纷下马，按照蒙古人远征的习惯，开始纷纷取出自己马背上储存的肉干，以及皮囊里的马奶。 将干硬的肉干扔进马奶里，等其稍稍软化，再将之放在自己的嘴里。 和其他人不一样，曹变蛟狠狠的撕咬下一口肉干，然后灌下一大口马奶，大口的咀嚼起来。 “同知大人，大军已经连续行军数日，今晚是不是可以在这里休整一夜？” 巩永固在等着肉干软化的功夫，端着一个木碗，低声对曹变蛟问道。 曹变蛟沉吟半晌，对巩永固点头道：“传令，大军就地扎营。” “标下领命！” 巩永固答应一声，把手里的木碗放在地上，就径直转身离开。 他们这次东进，除了后军有一些牧民、牛羊随军，其他人可是没有带什么辎重，就更不要说桌案什么的了。 就是曹变蛟这位同知，也只能是和大头兵一样，晚上睡在马匹围城的圈子里，裹着厚毯子睡上一觉。 等巩永固将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人群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几百里路程赶下来，就是铁人也累了。 等巩永固重新回到曹变蛟的身边，坐在地上的曹变蛟抬头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斥候派出去了吗？值守的人都安排了吗？” “老曹，你就放心吧，谁不知道咱们巩驸马最是细心。” 巩永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徐允祯就开口了。 “这是军务，你再敢多说一句，老子就砍了你的脑袋。” 曹变蛟目光如电，看向徐允祯。 这小子上了战场，敢打敢拼，但就是性子太过浪荡。 为此，曹变蛟没少教训他，但这厮依旧是死性不改。 不远处的几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我们现在距离宣府不远。” “巩永固，去，传本同知的军令，请孙总制送一批粮草过来，大战在即，战马也得好生将养将养。” 曹变蛟对正欲吃饭的巩永固命令道。 “标下领命。” 巩永固没有二话，当即就站起身，翻身上马，向着张家口方向而去。 相对于性子桀骜的徐允祯，曹变蛟更欣赏这位驸马。 性子沉稳，行事有章法，和人厮杀时也算是狠辣。 用过简单的饭食之后，除了散出去的斥候，以及值守的军士，大军开始抓紧时间休整。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彻底的黑下来，星斗漫天的时候，一条火龙从关内走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宣大总督孙传庭和巩永固两人。 在他们身后，则是宣大的兵士，以及各府的衙役们。 他们为大军带来了大量的粮草。 得到斥候通秉的曹变蛟，也带着徐允祯他们迎了上来。 老远，孙传庭就高声喊道：“可是冠军侯当面？” 听到这个称呼，正欲答话的曹变蛟也是一愣。 等两伙人走近了后，孙传庭笑着对曹变蛟拱手道：“见过冠军侯。” 曹变蛟正欲开口相询，就见巩永固脸色涨红的对曹变蛟说道：“同知，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冠军侯！” “陛下甚至还亲自下旨，命邓州划出一县之地，改名为冠军县！” 可以听出来，巩永固的心情很是激动。 曹变蛟此时都傻了。 他今年才多大？ 尚不足弱冠之年，就被封侯了？ 自己叔父之前和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那老匹夫！ 竟敢说自己会害了整个曹家。 你打了一辈子仗，一个爵位都没捞到，你再看咱。 不过，一想到自己以前被曹文诏狠揍的经历，曹变蛟总算是回魂了。 “孙总制，我叔父他老人家知道了吗？” 孙传庭捋了捋颌下的短须，笑道：“曹总兵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天就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呼你为曹家千里驹。” “哈哈哈！” 曹变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其余人看向曹变蛟也都面露艳羡之色。 大家都是热血之年，对冠军侯谁不是心向往之。 只不过，自汉朝以后，中原王朝就再也没有册封过冠军侯。 到后来，更是连冠军县这地方都没了。 没想到，陛下这次竟是重置冠军县，重新册封冠军侯。 不过，曹变蛟倒是担得起这个封号。 数次正面冲阵，最后更是斩将夺旗。 这样的战绩，或许是比不过霍去病，但在整个大明也数得着了。 更何况，他今年才多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冠军侯，本督知道，你们此次东进，没有携带辎重，特带来了一些水酒，今晚……” “孙总制，您客气了。” “不过，现在是在军中，曹某又有军令在身，酒水是不能喝了。” “等曹某凯旋回师，定请总制喝酒。” 虽然一跃封侯让曹变蛟很是高兴，但自幼在军中长大的他，知道军中的规矩。 尤其是现在成为一军之主后，更是要以身作则。 孙传庭见状，对曹变蛟的表现很是满意。 “好，那孙某就等着冠军侯的酒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粮草也完成了交接。 等孙传庭走后，曹变蛟又命令众将士给战马喂精料。 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 孙传庭送来的，主要就是供战马食用的马料，还有一部分火药、火器，用来补充大军的消耗。 翌日，休整了一夜的左右虎贲卫，各个都是精神饱满。 尤其是在知道曹变蛟，被册封为冠军侯之后，大军更是精神亢奋。 既然领头的同知大人，都被封了侯。 那自己这些人的战功奖励，还会少了吗？ 满怀憧憬的大军，在曹变蛟的率领下，开始继续东进。 再有三两天，大军就会抵达哈喇慎的大营所在地。 皇太极预设的战场就在这里。 而科尔沁、巴岳特等部的联军也已经开始准备。 只等皇太极率领建奴大军抵达，他们就会对哈喇慎、翁吉拉特发起进攻。 当然，对这一切，曹变蛟现在还并不知道。 第239章 倭寇之事愈演愈烈 沈阳，一处临街的酒楼内。 掌柜的正在热情的招待前来的宾客们。 刚刚送走一位老客，准备返回酒楼的掌柜，忽然听到一道声音。 “掌柜的，这里可是月云酒楼？” 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人，笑呵呵的对掌柜的问道。 掌柜的一愣，旋即转身道：“这位客官，您找错地方了，这里庆云楼。” “算了，庆云楼就庆云楼吧。” 中年人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迈步走进了酒楼正堂。 掌柜装作无意的看了看左右，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进到酒楼正堂，那中年人走到一处僻静处坐下，对跟过来的掌柜说道：“给我上三两一钱的绍兴黄。” 掌柜的瞳孔一缩，但旋即赔笑道：“客官说笑了，三两一钱的绍兴黄可是不够喝。” “那就来二斤二两。” 中年人继续道。 掌柜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接着擦拭桌子为掩护，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黄字十七号，见过大人。” “我这里有一份紧急军情，需要你立即送出去！” 接着，他又大声说道：“掌柜的，好酒好菜尽管上。” 说着，中年人取出一粒碎银，拍在了桌案上。 只是或许是用力过猛，碎银竟是掉落在了桌底下。 掌柜和中年人同时弯腰，想要将银子给捡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中年人的手心处忽然多出一张纸条。 纸条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掌柜的手里。 两人起身后，掌柜的笑着对中年人说道：“好，客官稍待。” 中年人用过酒菜后，打着酒嗝就离开了这家名叫庆云楼的酒楼。 而酒楼的掌柜，也在他离开后没有多久，也跟着离开了。 …… 沈阳这边的建奴成年男丁，以及部分被劫掠而来的汉人青壮、俘虏，明军降兵，也被迅速的集结起来。 这些人除了留下三万建奴守城，其余的人都在岳托的带领下，迅速的离开沈阳城。 而被留下守城的贝勒，则是刚刚从前线回来的多铎。 没错，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多铎，被皇太极以其年幼的说辞，给赶了回来。 而且还没让他带领镶黄旗的兵马，而是让孤身其回到沈阳，路上仅带了十几名戈什哈。 为此，多铎一路上没少破口大骂。 直到进入沈阳城，一位身着皮甲的青年戈什哈，骑在马上，低声对多铎提醒道：“贝勒，这里是盛京，您还是别骂了。” 多铎性格有些暴躁，闻言，当即怒斥道：“本贝勒想骂谁就骂谁，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奴才不敢！” 青年戈什哈赶紧出言道。 不过，多铎也知道，盛京人多口杂，自己还是克制一些的好。 一行人回到沈阳后，多铎直奔汗王宫，立即开始行使自己留守贝勒的权力。 而另一边，沈阳大量建奴西进的消息，也被锦衣卫通过特殊的消息渠道，传回了大明。 …… 而就在北边的这场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江南的局势再次恶化。 据南京的韩赞周接到的消息，又有一伙倭寇，足足有两三千人，再次从杭州湾登陆。 或许是江南军备松懈的事，已经传了出去，这伙倭寇进入大明后，竟是如入无人之境，直取杭州府府城。 浙江都司的卫所，上次面对几百个倭寇都无能为力，这次更是直接一触即溃。 这伙倭寇进入杭州府府城后，在里面大肆劫掠一番后，迅速离开。 按照地方府衙来报，这伙倭寇已经直奔湖州府而去。 这下子，不只是江南各府，就是韩赞周，在接到消息之后，也是脸色大变。 “魏国公，看来你我都难逃朝廷责罚了。” 韩赞周面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对徐弘基说道。 徐弘基此时也是脸色阴沉。 “公公，本公觉得倭寇登陆这件事很是蹊跷。” 徐弘基阴沉着脸，对韩赞周说道。 后者听他这么说，眼中当即闪过一道凶光。 “魏国公，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公您看，先是三百多倭寇从杭州湾登陆，肆虐江南。” “时隔一个多月，又是疑惑更大规模的倭寇，在相同的地方登陆，您就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徐弘基对韩赞周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不过，韩赞周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咱家怎么没有发现不对？” 徐弘基缓缓摇头道：“公公，本公也只是猜测，想要确定还需要抓到活口。” “罢了，是死是活就看梅春和俞咨皋两人的了，如果他们能够剿灭这两伙倭寇，那我们受到的责罚或许会轻一些。” 韩赞周也不再追问，轻叹一声道。 “咱家这就给皇爷上奏。” 说完后，韩赞周就走到桌案前，开始快速的书写起来。 …… 潥水县。 梅春率领一千余孝陵卫的骑兵，已经在此驻扎了数日。 “指挥使大人，据斥候来报，倭寇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两百里的宜兴。” 骑兵营的千户李德润，语气有些着急的对梅春说道。 梅春只是坐在那里品茶，倒是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 “指挥使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呀，那些倭寇可是太嚣张了，明知道我们就在后边，他们竟是不走了？” 提起这事儿，李德润就是满腔的气愤。 而就在此时，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指挥使大人，俞总兵的人马到了。” 梅春听到后豁然起身。 “走，随我迎接俞总兵。” 李德润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当即跟了出去。 出了营帐，老远，梅春就看见了一身甲胄的俞咨皋。 “下官见过俞总兵。” “梅指挥使客气。” 两人翻身下马，互相招呼了一句。 不过，也仅限于这声招呼了。 “俞总兵，时间紧急，下官有话就直说了。” “军情如火，梅指挥使直言就是。” 梅春点了点头，继续道：“最新的军报，想必俞总兵已经知道了，又有一伙倭寇在杭州湾登陆了。” 听到这里，俞咨皋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神情凝重，缓缓点头道：“本官已经收到了军报。” 第240章 总算是追上倭寇了 “按照杭州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这次登陆的倭寇，足足有三千余人，而看对方行进的路线，很有可能就是宜兴。” 俞咨皋说完后，又转头对梅春问道：“梅指挥使，之前第一批倭寇，现在是不是还在宜兴？” 梅春点头道：“回总兵大人的话，第一批倭寇现在就在宜兴。” “下官一开始还在想，为什么这伙倭寇到了宜兴就不再动卧了，原来是想要在这里会合另一伙倭寇。” 俞咨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对方，沉声道：“梅指挥使，此战你是怎么打算的？” 梅春闻言一愣，你才是此次剿贼的总兵官，问我作甚。 俞咨皋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直接说道：“直说了，本总兵就想问问你，你的一千马队，能不能上阵杀敌？” 听到这话，梅春顿时着急了。 “俞总兵，我孝陵卫乃是守卫太祖高皇帝陵寝的！” 梅春的这句话是又气又急。 俞咨皋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后直接说道：“好！你的马队足足有一千人，想必对付区区三百多人的倭寇，应该是没有问题。” 梅春当即朗声道：“下官就等您的命令了！” “传本官军令，孝陵卫马队，即刻对宜兴出发，剿灭这伙倭寇！” “下官领命！” 梅春大声喊了一句。 原来，梅春之所以这两天没有什么动作，就是在等，在等俞咨皋。 虽然孝陵卫的地位特殊，但既然出了南京，出了孝陵，参与剿贼，那就要听人家俞咨皋的军令。 谁让人家有陛下的旨意呢？ 一千余人的马队，很快被集结起来。 看了这些骑兵的状态，俞咨皋满意的点了点头。 “本官现在相信你的话了。” 俞咨皋对梅春说了一句，然后不等对方答话，继续道：“在你领兵朝宜兴进发的时候，本官会率兵前往长兴县。” “如果第二伙倭寇继续北上的话，一定会经过长兴。” “下官明白了。” 梅春重重的点头。 “好了，出发。” 俞咨皋最后说了一句。 目送梅春他们离开后，俞咨皋也继续率军东进。 至于当地这些官府中人，俞咨皋也只是让自己麾下的一名千户，去接收了粮草辎重，连见都没见他们。 再说倭寇这边。 梅春和俞咨皋他们的动作，自然不可能瞒过他们。 李家岩他们，现在就驻扎在宜兴县的县衙内。 派出的细作，把梅春他们的动向，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 听到梅春的马队已经开始东进，李家岩也有些着急起来。 “大哥，大头领派出的人手到哪里了？” 李虎瓮声瓮气的对李家岩问道。 “老子怎么知道？” 李家岩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但旋即，他又说道：“从杭州到这里，最多也就是三百里，如果脚程快的话，顶多三天就可以抵达宜兴。” “那可就太好了，有了贺老肥这些人，我们也就不用怕那些官军了。” “就在这宜兴城，我们要杀他个落花流水！” 李虎闻言，顿时高兴起来。 李家岩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们能够在宜兴城下，将俞咨皋的宁波水师尽数歼灭，那整个南国将再也没有一支军队，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至于孝陵卫，无论是李家岩还是李虎，还真没有将之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三百余人，已经在江南劫掠了这么长时间，遇到的官军皆是不堪一击。 即使是面对数千人的朝廷卫所兵，他们也是压根不放在心上。 时间一晃而过。 作为先头的梅春，已经抵达了宜兴城外。 看着不远处的城墙，梅春战意高昂。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大队的骑兵，竟是从宜兴城内走了出来。 梅春的眼神顿时一凛。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伙倭寇竟是不据城而守，而是选择出城与自己进行野战。 “指挥使大人？” 千户官李德润已经抽刀在手。 梅春咧嘴一笑道：“人家这是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哼！他们以为我们孝陵卫是那些废物呢！” 李德润冷哼一声道。 “是不是废物，得看你手里的刀！” 两人说话的功夫，对面的李家岩他们已经列好阵型。 不过，这些倭寇到底是强盗出身。 一伙在海上讨生活的盗贼，哪里受过正规的骑兵操练？ 一看对面松松垮垮的阵型，李德润乐了。 “大人，这些倭寇是不是觉得，骑上马就是骑兵了？” “不要大意，倭寇的战力很强，兄弟们也是久疏战阵，莫要阴沟里翻船，堕了我孝陵卫的名声。” 梅春说话的同时，也是抽刀在手。 孝陵卫马队在他的率领下，开始慢慢的移动。 一开始的速度很慢，就像是骑马遛弯一样。 随着距离倭寇的马队越来越近，梅春他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而对面的李家岩他们，则是直接一窝蜂的，嗷嗷叫着挥舞手里的兵器，向着梅春他们冲了过来。 梅春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杀！” 随着这声大喝，孝陵卫骑兵营陡然加速。 在马速提至最快的时候，以梅春为箭头的阵型，从倭寇马队的中间冲了过去。 这种战术在骑兵作战中，有一个专属的称呼，叫凿穿。 据说唐太宗李世民，最是擅长这种战术。 每有大战，李世民往往是身先士卒，率领麾下的精锐骑兵，直冲敌军最薄弱的一点，冲破敌军阵型，然后再调头重来一遍。 数次之后，敌军就会阵脚大乱。 当然，这种战术，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为首的箭头，乃至后边的骑兵队伍，都要是精锐。 孝陵卫的骑兵或许算不上精锐，但相对付这伙倭寇却是足够用了。 尤其是身为箭头的梅春，或许武力值不及李世民，但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武将。 只是一个简单的冲阵，三百余人的倭寇马队，就已经出现了一丝慌乱。 包括李家岩在内，大部分倭寇都没想到，这伙明军竟敢主动出击。 不过，这也激起了李家岩他们的凶性。 在海上讨生活的，没有点狠劲，那还混个屁！ 第241章 鸳鸯阵重现大明 李家岩举起手里倭刀，大喊道：“杀了他们！” 一群所谓的倭寇，叽哩哇啦的就再次冲向了梅春他们。 孝陵卫毕竟是多年没有经历过真实的战阵，在面对这些凶狠的“倭寇”时，还是出现了一丝骚动。 不过，好在还有梅春。 虽然年轻，但梅春面对这些“倭寇”却是战意凛然。 无他。 梅春只想用这场战争，证明自己的勇武 证明自己没有堕了祖先的荣耀。 这里额外说一句。 梅春是梅殷的后人。 梅殷则是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帝婿，大行前留给建文君的顾命大臣。 面对这些向自己冲过来的“倭寇”，梅春再次大喝一声，迎着敌人也发起了冲锋。 或许是受到他的影响，其余孝陵卫的兵士们，也都逐渐的镇定下来。 这也就是没有遇上，曹变蛟统领的左右虎贲卫。 不然的话，只需要一个冲锋，这些“倭寇”就会被斩杀殆尽。 两队骑兵再次撞在了一起。 梅春使用的依旧是凿穿战术。 不过，这次他碰上了李虎。 别看李虎是个夯货，但一身气力却是极为的惊人。 手中一柄大刀虽然没有什么章法，但挥舞起来却是势大力沉。 “铿锵！” 两柄战刀相撞，发出令人牙倒的声音。 紧接着，两人相交而过。 待双方重新拨转马头。 孝陵卫这些兵士，也没有了第一次杀人的紧张感。 而对面的“倭寇”此时却是生出了退意。 只因为，己方的损失，竟是超过了这伙明军。 李家岩把自己倭刀上的血迹一甩，坐在马上，对梅春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子是你祖宗！” 回他的是李德润。 李家岩顿时大怒，不过他也不是傻蛋，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自己一定会被这伙官军给耗死。 心里有了盘算，李家岩就准备脱离战场了。 而就在此时。 一大队的人马，忽然出现在了双方的视线中。 待看清这些人，李家岩登时大笑不止。 “哈哈，老子的兄弟来了，你们死定了！” 李家岩眼神凶恶的盯着梅春他们。 而孝陵卫这边，看到忽然出现在对面敌人，原本还算整齐的军阵，再次变得有些骚乱起来。 “慌什么？” “我孝陵卫世受国恩，今日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是理所应当！” 梅春的脸色阴沉，但语气却是极为的坚决。 “杀！” 李德润举起手里的战刀，大喊一声。 其余一众军士见状，也是纷纷高呼杀敌。 潥水距离宜兴，和杭州距离宜兴的距离差不多。 第二波倭寇已经从杭州赶到宜兴，那俞咨皋的宁波水师，自然也差不多到了宜兴。 尤其是在俞咨皋接到厂卫密报的情况下，紧急改变行军方向的宁波水师，只是比“倭寇”晚到了一盏茶的功夫。 随着铜锣声响起。 梅春带着剩下的九百余骑兵，返回到了俞咨皋的军阵右翼。 “俞总兵！” 梅春把队伍交给李德润，自己独身一人来到了俞咨皋的面前。 俞咨皋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梅指挥使辛苦。” 梅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其问道：“总兵，这一仗怎么打？” 俞咨皋看着不远处的倭寇，轻声道：“你回头看看。” 梅春有些不解的回头。 下一刻，他有些惊讶的开口道：“鸳鸯阵？” 俞咨皋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世人皆知家父和戚少保私交极好，那鸳鸯阵，我俞家自然是知之甚详。” “这些兄弟也是从祖辈，就随家父南征北战，一身武艺皆是不凡，俞某今日就看看，我俞家的练兵之法，加上戚少保的阵法，这些倭寇该怎么挡。” 俞咨皋的话一说完，梅春就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人家俞咨皋，敢带着这几千人，就敢追着倭寇不松口。 原来人家是有所依仗。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对面的倭寇已经动了。 这些所谓的倭寇，其实并不是真的倭人，而是一些大海商的手下。 也就是传说中的海盗。 严格意义上来说，和郑芝龙一样。 看着对面的三千多“倭寇”，开始三五成群的散开，向着己方而来。 俞咨皋不屑的冷笑道：“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人还是上不了台面。” “仓啷！” 俞咨皋抽出朱由检御赐的宝剑，头也不回的对梅春命令道：“梅指挥使，带着你的人，准备追击溃逃的贼人！” 梅春拱手道：“下官领命！” 而随着俞咨皋接下来一连串的命令，宁波水师的官兵，也是迅速的散开。 按照戚继光留下的战术，鸳鸯阵以十一人为一队，为首的是队长。 队长之后，是两名盾手，一名执长盾牌，一名执藤牌。 再之后两名士卒，则是手持狼筅，也就是带着枝叶的长毛竹。 中间是两名长枪手，最后是两名镗钯手，以及一名火兵。 火兵原本应该是火头军，而现在则是被俞咨皋改成了火枪兵。 这十一人组成的鸳鸯阵，正好可以克制倭寇。 对面的贺老肥和李家岩两人，也不是傻蛋。 一看宁波水师的这阵型，当即就明白过来。 “贺老肥，俞咨皋可不是好惹的，要不我们……？” 李家岩看着远处俞咨皋的将旗，对同样坐在马背上的贺老肥说道。 贺老肥虽然外号叫贺老肥，但身材却是极为的瘦小。 坐在马背上，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 听见李家岩这么说，贺老肥露出一口大黄牙，咧嘴笑道：“急什么？你们都说俞咨皋怎么怎么厉害，我就不信了。” “他又不是俞大猷，也不是戚继光，行不行的，得先打打看。”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这伙海盗已经逼近了宁波水师的官兵们。 俞咨皋这边，由官兵们组成的鸳鸯阵，各自散开，皆是严阵以待。 随着各队队长的指挥，盾手们手持盾牌，弯腰弓身。 狼筅手则挥舞着长毛竹，形成一道密集的刺网，让海盗无法靠近。 对面的海盗见状，纷纷发出怪叫，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 不过，面对大毛竹密密麻麻的枝丫，海盗手里锐利的兵器没有任何的作用。 第242章 剿灭倭寇主力 长盾手负责防御，藤牌手则是随时准备掩护。 同时，鸳鸯阵中的长枪手开始发威，他们手持长枪，从盾牌和狼筅的缝隙中刺出，直取敌人要害。 而镗钯手和火兵则在阵中灵活机动，随时准备应对敌人的突袭。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双方的喊杀声响彻天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盗的劣势逐渐显现出来。 他们的攻势越来越弱，而鸳鸯阵却越战越勇。 远处的李家岩急了。 “贺老肥！” “撤！” 贺老肥大喊一声，同时挥动手里的马鞭，想要快速的离开。 他才刚刚登上陆地没有多长时间，好日子没过几天，可不想死在这里。 李家岩见状，顿时怒吼道：“贺老肥！你个畜生！” 喊完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眼已经明显处于下风的海盗。 “虎子！风紧扯呼！” 李虎听见自己大哥的话，虽是心有不甘，但还是吆喝一声，喊着自己的手下们，向着李家岩离开的方向追去。 俞咨皋自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动作。 “咚咚咚！” 战鼓响起。 宁波水师的攻势愈发的猛烈起来。 终于，在这轮猛烈的攻势之后，倭寇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此时，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梅春，也举起了手里的战刀。 “杀！” 梅春一声令下，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孝陵卫骑兵，犹如脱弦之箭一般，向着散落在各方的海盗就冲了过去。 骑兵对步卒本就有克制作用，更不要说此时的海盗，已经被宁波水师给杀破了胆。 直到此时，孝陵卫的骑兵们，才找到了平日里操练时的感觉。 战马冲到海盗的身后，弯腰、挥刀，一气呵成。 这些海盗在孝陵卫的追击下，跟本就没有逃出去多远，就被尽皆斩于马下。 看着遍地的尸体，梅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待其回到俞咨皋的身边，笑容满面的对俞咨皋拱手道：“俞总兵果然不愧是武襄公之后。” 对于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俞咨皋早就已经习惯了。 身为俞大猷的儿子，你会打仗，能打仗，这是应当应分，没有什么好说的。 同样，身为俞大猷的儿子，你要是不会打仗，或者是打了败仗，那就是辱没先人。 “梅指挥使，逃窜出去的海盗首领，你可曾派人追击？” 俞咨皋此时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说话的时候也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梅春笑着回道：“俞总兵放心，下官已经命李德润千户去追了。” 俞咨皋笑着对其夸赞道：“好，本官这就给陛下上题本，一定不会忘了为孝陵卫表功！” 梅春笑着自谦了几句后，也不再推辞。 毕竟，军功谁不想要？ 再说李家岩和贺老肥这边。 别看贺老肥长得像是一只猴，行事也是蠢笨如猪，但逃跑的功夫却是极为的高超。 任凭李家岩和李虎他们在后边怎么追，就是追不上对方的脚步。 而跟在后边的李德润，以及部分孝陵卫的士卒们，则是在后边紧追不舍。 李德润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对一名小旗官吩咐道：“立即派人前往湖州、杭州两地，命当地卫所拦住这伙逃窜的倭寇。” “标下领命！” 小旗官答应一声，就立即领命而去。 在李德润想来，成群结队的海盗你们没办法，但已经被杀破了胆的海盗，你们总能拦住吧？ 但让李德润失望的是，他们一路追击，竟是再也没有了贺老肥，以及李家岩他们的踪迹。 各地方府衙也都没有见过这伙海盗。 消息传到俞咨皋这里，俞咨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等他看到舆图的那一刻，瞬间就明白过来。 “太湖！这伙海盗是通过太湖逃了！” 俞咨皋指着舆图上太湖的位置，对刚刚赶过来的梅春说道。 “俞总兵，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梅春也觉得俞咨皋说的有道理，忙是接着问道。 俞咨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营帐外大声喊道：“来人！” 一名百户进来后，拱手道：“总兵！” “传本总兵军令，命太湖沿岸所有卫所，浙江、南直隶各地府衙，严密巡视各地！” “命太湖水师在太湖严加搜索，以防贼人隐匿在湖里！” 既然被朱由检授予全权，又有御赐的佩剑在手，俞咨皋自然有资格命令各地府衙。 百户得令后，迅速的离开。 梅春则是面露担忧道：“总兵太湖水师已经形同虚设，如果这伙倭寇隐匿在庞大的太湖里，我们可能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俞咨皋作为宁波水师提督，对大明现在的水师情况，自然是很清楚。 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这么安排。 而俞咨皋和梅春，则是就在湖州驻扎了下来。 而朱由检这边，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收到了一连串不是太好的消息。 先是沈阳的锦衣卫密探传来消息，建奴尽起大军，准备在大凌河流域，和明蒙联军展开野战。 又是大批倭寇再次从杭州湾登陆，进入杭州府劫掠、肆虐。 还有王之臣对于辽东情况的秉奏。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让朱由检有些心力憔瘁。 “皇爷，要不您就休息休息吧。” 王承恩端着一碗燕窝粥，低声对伏在桌案上的朱由检劝道。 朱由检头也不抬的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建奴和科尔沁饿等部的消息，传给曹变蛟了吗？” “皇爷，锦衣卫已经通过飞鸽传书，把消息送到了大安口。” “想必大安口守备，会尽快把消息送给挂冠军侯的。” 王承恩赶紧回道。 相比起江南肆虐的倭寇，建奴和蒙古人显然更加的危险。 “传旨曹思诚，命其派出御史，巡查浙江、南直隶，此次抵御倭寇不力者，尽数下狱问罪。” “臣遵旨。” “呼！” 朱由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接着说道：“告诉东厂，让他们看紧都察院的人，但凡有徇私舞弊者，下诏狱！” “臣遵旨。” 王承恩赶紧应道。 第243章 本官别无选择，只能应战 对南直隶和浙江发生的事，朱由检打算效仿一下后来的满清。 小白眼狼福临在位的时候，建奴在江南发起了三大案。 其中就有一个通海案。 简单来说，就是建奴借着郑成功反攻的机会，在江南大肆株连，清理了一大批江南士绅。 加上哭庙案、奏销案两个大案，江南以后再也没有敢抗税的“勇士”。 说到底，其实就是这些贱皮子，被不讲理的建奴给吓破了胆。 正好现在有倭寇侵扰江南，朱由检正好也株连一批顽固不化分子。 不过，这件事得交给咱们魏公公去办。 别人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大伴，魏忠贤那边有消息了吗？” 朱由检一边向乾清宫外走，一边对王承恩问道。 “回皇爷的话，魏公公那边最新的消息，关于孙之獬，以及部分山东士绅的罪状，已经彻底的调查清楚，只等大军凯旋就可以动手了。” “朕知道了。” 朱由检轻声回了一句，迈步走下了乾清宫高耸的玉阶。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忽然停下脚步，面色严肃的对王承恩吩咐道：“告诉魏忠贤，暗中秘密调查孔家，朕要知道孔家这些年究竟是做了什么。” 听朱由检这么说，王承恩的心里一凛。 忙是垂首道：“臣明白了。”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时，王体乾撩着衣袍，一路小跑而来。 “皇爷，皇爷，大捷！大捷！” 朱由检驻足回首，嘴角一扬，对王承恩和方正化两人笑道：“朕猜是俞咨皋那边有最新军报传来，你们以为呢？” “臣等就先为皇爷贺了！” 两人对视一眼，王承恩笑着说了一句。 “皇爷这几天，一直被纷扰的朝政搅扰的心烦意乱，现在有一份捷报，也能让皇爷宽宽心。” 方正化见朱由检终于有了笑模样，心下也很是高兴。 “皇爷，俞总兵的捷报。” 王体乾来到朱由检的跟前，噗通跪在地上，双手高举一份题本。 朱由检听到刚才那噗通一声，嘴角一扯，感觉自己膝盖一疼。 伸手接过王体乾手里的题本。 快速的翻阅过后，朱由检笑道：“被朕猜对了，果然是俞咨皋的报捷文书，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臣为皇爷贺！为大明贺！” 王承恩、方正化，以及王体乾他们赶紧对朱由检恭贺道。 “行了！有什么好贺的？被人家打到家里来了，脸都丢尽了！” 朱由检对几人摆了摆手，开口阻止了几人。 “把题本送给内阁，确认无误后，让内阁和兵部论功行赏吧。” “战死士卒的骨灰，可以送到京城的英烈祠供奉。” 朱由检把手里的题本重新递给了王体乾。 后者赶紧垂首道：“臣遵旨！” 等王体乾走后，朱由检一边漫无目的的散步，一边暗自嘀咕道：“现在就看曹变蛟那边了。” “不要求重创建奴，只要能遏制建奴西进的势头就好。” 被朱由检念叨的曹变蛟，此时也已经接到了大安口守备传过来的消息。 一路疾驰，还没顾得上休息的他，立即传见了左右虎贲卫的两位指挥使，以及巩永固、张世泽、刘有福等人。 “诸位，刚刚得到的消息，建奴已经尽起大军，会同科尔沁、巴岳特、乌济叶特等部，打算在哈喇慎大营左近和我军进行野战。” 曹变蛟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尽皆色变。 见状，曹变蛟笑道：“怎么？怕了？” “我们誓师东进，所为何事？不就是为了解锦州之围吗？” “现在建奴放弃锦州，奔着我们来了，不正好省的我们再一路奔波了。” “同知，我们此行是轻装奔袭，没有携带火炮等重火器，和建奴对上，恐怕……” 刘有福面露担忧之色。 这也不怨他，自从建奴在老奴努尔哈赤起兵之后，大明就鲜有胜绩，即使有，那也是以守城为主。 野战？ 大明眼下可能还真不是建奴的对手。 曹变蛟环视一眼众人，神情依旧是极为的轻松。 “你们都没和建奴打过仗，心有顾虑，本官可以理解，但本官要告诉你们的是，建奴也是人，一刀下去，也会血流如注。” 曹变蛟的话一说完，一旁的曹钦就大声附和道：“同知大人说的没错！”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比谁强？” 见两人都这么说，其他人的神情也逐渐变得舒缓起来。 “不用担心，建奴比林丹汗的本部兵马强不了多少。” 曹变蛟宽慰了众人一句，然后脸色一正，继续道：“不过，本官有句丑话说在头里。” “当着士卒的面，谁敢摆出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样子，休怪本官无情！” “标下不敢！” 众人皆是心里一紧。 曹变蛟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可都是清楚的很。 平日里看起来有些跳脱，性子不算沉稳，但真要是惹怒了他，别管是谁，绝对没好果子吃。 没看徐允祯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儿，现在不也老实了许多吗？ 见他们这些人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曹变蛟又对一旁的曹钦喊道：“曹钦！” “标下在！” “把这份情报，用最快的速度传给前边的卜言台吉，以及哲布尼。” “让他们千万小心！” “标下领命！” 曹钦答应一声，便去安排去了。 曹变蛟也不啰嗦，对其他人招呼道：“上马！赶往哈喇慎大营！” “遵命！” 大军继续东进。 巩永固则是跟在了曹变蛟的身侧。 “侯爷，你有把握吗？” “如果情报属实，那我们面对的敌军，数量上很有可能会超过我们。” “而且，我们现在和后军的距离不是很近，又是一路奔袭而来，对上严阵以待的建奴和蒙古人，这场仗恐怕不好打。” 两人的马速不快，看着一匹匹战马驮着将士们从自己身边过去，曹变蛟头也不回的道：“本官不知道你说的把握是什么意思。” “本官只知道，我们这次东进，乃是陛下的旨意。” “现在建奴已经发出了战书，那本官别无选择，只能应战！” 第244章 赵率教的谋划 曹变蛟其实也在担心，他这些年随曹文诏在辽东，可是亲眼见过建奴的凶悍。 在没有火器和步卒的协助下，又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想要战胜同等数量的建奴大军，很难。 但他作为一军主帅，却是不能有丝毫的表露。 如果自己也慌了，那下面的人怎么办？ 如果出现溃逃，那一切也就完了。 “侯爷说得对，标下明白了。” 巩永固沉声说道。 曹变蛟点了点头，接着命令道：“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我们必须在建奴和蒙古人布好阵势之前，赶到哈喇慎大营。” “遵命！” 一名亲卫立刻策马而去。 大军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在辽阔的草原上急速前行。 而另一边，科尔沁的奥巴台吉，以及巴岳特、乌济叶特、敖汉等部，也是抓紧时间征调各部族的能战之士。 建奴和蒙古诸部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锦州的毕自严和赵率教他们。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段时间，建奴的攻势越来越弱？” 赵率教有些愁眉不展的，在堂内来回踱步。 毕自肃坐在那里，也是眉头紧锁。 “不只是如此，据拱兔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大量的建奴和蒙古人，已经离开锦州。” 毕自肃沉声说道。 忽的，赵率教迈步走到舆图前，目光如电在舆图上快速的扫过。 “毕巡抚，援军！” “应该是援军到了！” 毕自肃听到赵率教这么说，也是猛地惊醒，豁然起身，也来到了舆图前。 “察哈尔的战事结束了，朝廷命上直卫支援锦州，但消息被建奴知道了。” “建奴打算集结重兵，袭击我们的援军！” 赵率教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 毕自肃听完他的分析后，也是缓缓点头。 旋即，他又有些恼怒的低吼道：“糊涂！” “是谁制定的这个方略？” “建奴就是想用锦州为饵，围城打援，这不正好中了建奴的诡计吗？” 也不愿毕自肃发怒。 要知道，就是在几年之后，皇太极就是用这个策略，把大明最后的家底，洪承畴部彻底的击溃。 当初的洪承畴也是看出了这一点，知道锦州只是一个饵，所以拒绝立即出兵，而是选择观望局势，步步为营，缓慢推进。 但一根绳儿和朝中的重臣们，则是不断地催促，以至于洪承畴不得不率兵出宁远，往锦州而去。 虽然一开始，洪承畴也给了建奴以重创。 但皇太极却是看出明军的软肋，那就是出兵仓促，粮草不足。 很快，建奴就在皇太极的命令下，绕后截断了洪承畴的粮道。 至此，洪承畴败亡已成定局。 最后，大明在关外再也没有寸土之地。 现在，皇太极只不过是把这个计谋，提前十年用了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毕自肃会如此大发雷霆的原因。 在他的心里，就算是锦州、松山、杏山、塔山都守不住，只要宁远还在，只要朝廷还有余力，那就可以反攻，收复失地。 现在朝廷竟然把刚刚经历大战的疲惫之师，给派来支援锦州，这不是给建奴送人头吗？ 赵率教也是皱起了眉头。 而就在此时，锦州城内的锦衣卫百户所百户王自用，在一名亲兵的引领下，脚步匆匆的走进了正堂。 “下官见过毕巡抚，见过赵总兵。” 赵率教一看见他，当即对其问道：“王百户，可是有什么紧急的消息？” 自开战以来，锦衣卫就担任了军情传递的责任，为此锦州锦衣卫百户所也是损失惨重。 王自用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枚竹管儿，双手递给赵率教，并开口说道：“赵总兵，这是沈阳那边传过来的紧急军情。” 接过竹管儿，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赵率教一打眼，一双瞳孔顿时一缩。 毕自肃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接过了那张纸条。 看过之后，毕自肃已经是脸色铁青。 他狠狠的把纸条攥在手里，沉声道：“赵总兵，真让你猜对了，建奴真的是要阻击上直卫的援军。” 而就在此时，王自用又拱手道：“两位大人，朝廷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 “这次支援锦州的，不只是左右虎贲卫，还有征调的蒙古诸部兵马，合计大约十万人。” 王自用这句话一出口，毕自肃和赵率教两人皆是精神一振。 “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率教踏前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 如果真有这么多的兵马，那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了。 “此乃军国大事，下官岂敢胡言，这消息是北镇抚司传递过来的，绝对不会有误！” 王自用一脸郑重的回道。 赵率教转身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哈喇慎大营的位置，转头对毕自肃说道：“毕巡抚，按照建奴的谋划，他们是要在这里和我军展开野战。” “哈喇慎大营所在的青城，距离锦州大约三百余里，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 说到这里的时候，毕自肃和赵率教的手指，同时点在了舆图上的一处所在。 两人指向的地方，正是被建奴占据的义州。 不过，赵率教的手指，却是继续往东北方向划过。 最后落在了一处距离义州不远的城池上。 毕自肃眉头一紧，有些迟疑道：“广宁？” 赵率教点头确认道：“不错，正是广宁。” “毕巡抚且看，建奴如果想要西进，那就一定会通过这里，洪武年间的广宁后屯卫所在地（现在的彰武县，建奴叫都尔鼻）。” “建奴数次西进征讨蒙古诸部，都是经过这里渡过柳河，然后一路西进。” “这里距离科尔沁、巴岳特、乌济叶特、扎鲁特等部都很近，他们一定会在这里完成集结。” “我们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收复义州，以及重建广宁城。” 赵率教说完后，就静静的等着毕自肃的答复。 他虽然是锦州总兵，但职权上，这件事还是得听人家辽东巡抚的。 当然，如果王之臣在的话，就更好了。 半晌后，毕自肃一巴掌拍在舆图上，斩钉截铁道：“就按你说的办！” “戏台子都搭好了，我们要是不上去唱上一场戏，那就有些太对不住卢指挥使了。” 第245章 皇太极的压力 说完后，毕自肃转头对王自用说道：“王百户，锦衣卫现在，能够把本官的题本送到京城吗？” 王自用自信一笑道：“大人尽管写就是，下官自有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将题本送进京。” 毕自肃也不废话，直接走到一张桌案前，抄起一支毛笔，就开始书写起来。 等写完，取出自己的官印，重重的盖在上面，然后看向了赵率教。 后者哈哈一笑，也是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官印。 在装进木匣，封上火漆后，毕自肃将之递给了王自用。 “王百户，劳烦锦衣卫的兄弟跑一趟。” “巡抚大人言重了。” 王自用赶紧躬身道。 他虽是锦衣卫，天子亲军，但可不敢在毕自肃这种封疆大吏面前拿大。 等王自用走后，毕自肃对赵率教说道：“赵总兵，本官看也不用等朝廷回信了，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得给本官说说，具体的章程，你是怎么打算的？” 赵率教深吸一口气，这才对其讲解道：“毕巡抚，眼下我锦州有兵马一万余人。” “松山、杏山、塔山等地，加起来有兵马也有万余人。” “这些兵马是绝对不能动的。” 赵率教这番话一说完，毕自肃就明白了，他捋须道：“希龙（赵率教表字），你是打算让秦总兵出战？” “不错，赵某就是这个打算，不只是秦总兵的白杆兵，还有拱兔的多罗特部，也要加入进来。” 听到赵率教这么说，毕自肃有些犯难了。 如果只是秦良玉的白杆兵还好说，毕竟是自己人，但如果想让刚刚遭受重创的拱兔，帮助大明作战，就有些困难了。 “白杆兵此次共有一万两千余人北上，单凭他们收复义州和广宁，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毕自肃虽是辽东巡抚，但涉及兵事，他还是选择相信赵率教。 后者摇头道：“建奴虽然大举西进，但一定会在锦州留下部分兵马，想要歼灭他们，就必须有大量的骑兵，而白杆兵是以步卒为主，所以……” “本官明白了，这就召拱兔进城商议此事。” 毕自肃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赵率教的责任了，他要赶紧制定作战计划。 看看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才能把义州和广宁拿下。 另一边的建奴，也果然就像赵率教分析的一样，大军在都尔鼻驻扎，等待蒙古诸部在此汇合。 皇太极也已经从义州移师到这里，将锦州城以及数千建奴，交给了阿敏。 命其牵制锦州的明军，不让其截断己方的退路。 柳河边。 皇太极正和一名相貌堂堂，身材壮硕的汉人文士沿河而行。 这名汉人文士，正是后世“鼎鼎有名”的螨清第一汉臣范文程。 “宪斗，你对这场战事怎么看？” 范文程听到皇太极的问题，面色凝重道：“大汗，请恕奴才直言，这次我大金在锦州城下无功而返，对您在大金的威望恐是不利。” 皇太极的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说道：“本汗说的是此次西进，阻击明国援兵的事。” 范文程苦笑道：“大汗，奴才正要说这件事。” 见皇太极脸色不善，范文程也不敢耽搁，赶紧接着说道：“大汗，无论西征的战果如何，这一战都非打不可！” “哦？为何？” “大汗，这伙明军之所以不远千里东进，不就是为了支援辽东，以解锦州之围吗？” “就算是我大金不主动西征，他们也会在锦州城下，和我们大打出手。”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可就真的危险了，外有明蒙联军，内有锦州的守军，我大金被夹在中间，那是进退不得。” “除非大汗选择退回盛京，不然西征掌握主动，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范文程说完后，皇太极也是缓缓点头。 “你说的不错，本汗就是因为有这个顾虑，所以才选择主动出击，把战场西迁，躲过锦州守军。” 顿了顿，皇太极接着问道：“宪斗，那你觉得此战我大金有几分胜算？” “大汗，奴才……奴才不通兵事，看不准。” 范文程能够在后来屹立三朝而不倒，自然是个聪明人。 皇太极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其实不用你说，本汗也知道，此战定然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战果。” “明国这支什么上直卫，刚刚剿灭了察哈尔，战力定然不俗，再加上土默特、永邵卜、鄂尔多斯和哈喇慎、翁吉拉特这些蒙古人，大金想要战胜他们，恐是不太容易。” “就算是战胜了他们，大金自己也会损失惨重，明国可以损失一支上直卫，但本汗却是损失不起。” 皇太极这说的倒是实话，眼下的大明，其实完全可以按照天启皇帝的策略，通过庞大的人口基数，强大的国力，慢慢的耗死建奴。 但后来的一根绳儿显然不知道这个道理，或许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没有能力调动整个大明的力量。 范文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太极，低声问道：“那大汗为什么还要……还要……？” “还要主动出击，对吗？” 皇太极轻叹一声，继续道：“就像你刚才所说的，这是本汗继位后，加上这次，已经是先后两次对明国用兵。” “第一次的宁锦之战，拜山等人战死，几大贝勒人人带伤，却没有什么战果。” “这次讨伐多罗特部，围攻锦州，又是无功而返，本汗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到盛京，以后还如何统御大金？” 皇太极越说，语气越是悲愤。 可见他这段时间的压力有多大。 现在的皇太极还不是后来的清太宗，内有其他三大贝勒掣肘，外有大明咄咄逼人。 虽是在天启六年解决了朝鲜，斩去了大明的一臂，但东江的毛文龙，还是他的心腹大患。 西边的蒙古诸部，对他也是心怀不满，尤其是现在，这些部族更是归顺了大明。 每每想起，皇太极都感觉如芒在背。 他这边是说痛快了，范文程却是额头冒汗。 第246章 让阿茹娜嫁给大明皇帝 身为属下，领导和你说心里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皇太极这种强势的主子，他们是绝对不会让人看到他的虚弱。 现在他把自己的压力，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以后想起这件事儿，会不会有杀人灭口的心思？ 范文程日后能有那样的成就，那就证明此人绝对不是一个蠢货。 听到皇太极的一番话，他已经是心生惧意。 皇太极瞥了他一眼，笑道：“宪斗，放心，本汗只是感叹一番。” 说完这句话，皇太极的神情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大汗，奴才倒是以为，如果此战依旧是无功而返的话，不如和明廷提出和谈。” 范文程赶紧转移话题道。 “和谈？谈何容易，当初父汗在位的时候，就有和明廷和谈的想法。” “后来本汗也曾给袁崇焕写信，想要和明国皇帝和谈，但奈何书信根本到不了明国皇帝的手里。” 皇太极说起这件事，也是有些无奈。 他说的这些倒是实话。 建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 从努尔哈赤开始到现在的皇太极，他们都想要与大明和谈，所求不过只是占据辽东一地。 但是，不管是神宗万历皇帝，还是熹宗天启皇帝，亦或是历史上的一根绳儿，都不敢，也不会答应。 这是大明立国时，就染下的王朝底色。 无论是瓦剌留学生，还是后来的嘉靖，都曾发生过被敌人兵临城下的事，对方所求也不过只是和谈、互市，和大明进行贸易。 但大明宁愿换皇帝，也不会答应与异族和谈。 历史上，崇祯二年发生的己巳之变，就算是皇太极攻破京城，活捉一根绳儿，那大明大概率也会在南京重立新帝。 而绝对不会答应建奴的任何条件。 哪怕现在的朱由检，是后世穿越过来的，也绝对不敢答应与建奴和谈。 这是要失尽天下民心的。 而范文程身为大明读书人，对这些自然很清楚。 听皇太极这么说，范文程胸有成竹道：“大汗，就算是大明皇帝看到您的书信，也不会同意和谈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皇太极语气平静的问道。 “大汗，您只需要把和谈的书信送给毕自肃，以及王之臣就好。” 范文程说完后，皇太极瞬间就明白了。 只要双方沟通的书信被明廷知道，那这两人就很有可能被大明皇帝猜忌。 如果自己再和祖大寿、赵率教等这些明国大将有来往，那大明那位小皇帝又会怎么想？ 左右不过只是写一些书信的事，成则成已，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此计甚妙！” 皇太极对范文程的计谋很是满意。 “好了，时候不早，我们也回去吧。” …… 另一边，曹变蛟率领的左右虎贲卫，也终于到达了哈喇慎大营所在地，青城。 军情紧急，曹变蛟顾不上休整，立刻召集了哈喇慎的卜言台吉，以及一众的贝勒、塔布囊，还有朵颜三十六家的首领。 “卜言台吉，诸位贝勒，相信你们也已经得到消息了。” “建奴征调了科尔沁、巴岳特、乌济叶特、敖汉等部兵马，打算在这里和我们展开决战。” 曹变蛟面色平静的，对帐内的卜言等人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接着，一众哈喇慎的贵族们，就低声议论起来。 卜言看向曹变蛟，对其抚胸施礼道：“曹将军，我们确实收到了消息。” “不知道大明是怎么打算的？” 曹变蛟嘴角一翘道：“还能是怎么打算？他要战，那就战！” “曹将军，女真人和诸部实力强横，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诸部所有成年男丁，都在征召之列，加上女真人，兵马总数恐怕不低于我们。” 卜言忧心忡忡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曹变蛟眉头一挑，对其问道：“卜言台吉是什么意思？” 语气中已然有了一丝冷意。 卜言环视一眼帐内的众人，对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 等哈喇慎的诸首领退出去后，卜言这才对曹变蛟抚胸道：“曹将军，敌军势大，我哈喇慎之前刚刚经历过两次大战。” “现在要和以女真人为首的诸部作战，实在是力有未逮。” “恐怕不是力有未逮，而是想要保存实力吧？” 曹变蛟毫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 卜言也不着恼，而是继续道：“我哈喇慎已经接受大明的册封，那就是大明的臣子，但这关系还不能让我们拼上整个部族。” “那你是什么意思？” 曹变蛟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起来。 “之前在宣府，孙阁老提起过，让阿茹娜别吉前往大明。” “现在本台吉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阿茹娜别吉嫁给大明皇帝。” 卜言说完后，就静静地等着曹变蛟的答复。 后者此时却是有些麻爪了。 当初诸部东进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建奴会孤注一掷，集结十数万大军，与明蒙联军决战。 现在卜言见敌军势大，已经萌生退意。 想必其他例如翁吉拉特、巴林、土默特等部也是这个想法。 曹变蛟转头看向巩永固等人。 让蒙古贵女嫁给大明皇帝，这倒是有先例。 但那不是臣子可以决定的。 巩永固踏前一步，对卜言问道：“卜言台吉，这是智顺伯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这是哈喇慎，以及朵颜三十六家的意思。” 卜言回了一句。 “卜言台吉，贵部已经接受我大明的册封，那就是我大明的臣子，东征之事，乃是我皇帝陛下的旨意，智顺伯也同意了，卜言台吉现在反悔，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张世泽冷着脸，开口对卜言问道。 “曹将军，诸位，你们好生考虑，卜言就先告辞了。” 没有回答张世泽的问题，卜言直接提出了告辞。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退出此战，建奴就会放过他们吗？” 卜言刚刚离开军帐，张世泽就大声叫嚷起来。 曹变蛟也是砰的一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同知大人，眼下我们只能答应对方了。” 巩永固忽然出言说道。 第247章 此战的重要性 “你疯了？” “这是我们身为臣子的可以决定的吗？” 张世泽听巩永固这么说，当即就对其低声提醒道。 “大战将起，蒙古诸部这个时候如果袖手旁观，那此战就真的危险了。” 巩永固说完后，军帐内的几人都沉默了。 曹变蛟缓缓点头道：“按照孙阁老的说法，他们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但卜言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是在要挟我们。” 巩永固无奈道：“同知大人，卜言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倒也情有可原。” “此战事关重大，如果不能取得我大明的鼎力支持，那无论此战的结果如何，他们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唯有双方联姻，哈喇慎诸部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众人听完他的分析，也都是暗自点头。 曹变蛟最后一锤定音道：“行了！去把卜言找来！” “遵命！” 巩永固答应一声，就转身出了大帐。 稍顷，卜言台吉重新来到了军帐。 “卜言台吉，本官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这件事尚需要陛下圣裁，本官只能说尽量促成此事。” 曹变蛟待卜言进来，也没有绕圈子，直言相告道。 卜言台吉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对曹变蛟抚胸道：“多谢曹将军，那卜言这就征召各部兵马。” “辛苦台吉。” 曹变蛟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等其走后，曹变蛟就拉着左右虎贲卫的指挥使，以及巩永固他们，站在临时制作的沙盘前，开始商议制定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 京城，和建奴大战既然已成定局，朱由检也唯有鼎力支持。 兵仗局和军器局，开始全力打造各种军械。 户部和兵部，也在尽力筹措钱粮。 双方涉及二十万大军的大规模战争，在大明也是有数可查的。 几年前的萨尔浒之战，双方也是投入数十万大军，但最后却是以大明惨败收场。 以至于，朝堂上在知道这件事后，无数的奏本就像雪片一样，飘进了紫禁城，落在了朱由检的桌案上。 “慎战，慎战，慎战！” “哼！朕看这些人是被建奴吓破了胆子了！” 朱由检把手里的一份奏本，狠狠地摔在桌案上，怒声低吼道。 王承恩赶紧上前道：“皇爷，您息怒，莫要伤了龙体。”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稍稍平息心里的怒意。 “呼！去，宣内阁诸臣觐见。” “臣遵旨。” 王承恩立即转身离去。 等其离开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问道：“老方，皇家科学院那边越来越重要，你西厂可得朕看好了。” “皇爷放心，不只是皇家科学院，就是兵仗局、军器局，臣也派了人严加保护。” 方正化躬身应道。 “嗯，西厂不只要保护这些衙门，也要严密监视京城军民动向，京城发生任何风吹草动，朕都要知道。” 朱由检语气平淡的说道。 方正化心里却是一凛。 朱由检自然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锦衣卫和东厂职权过大，朕有些不放心，你西厂帮朕看好他们。”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垂首应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内阁诸臣已经赶了过来。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 “赐座。” 朱由检走到桌案后坐下，开口吩咐道。 待几位阁臣落座，朱由检直接开口道：“诸卿，大战将起，你们对此战是个什么看法？” 温体仁作为内阁首辅，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战已经是不可避免，建奴已经组织起大军，如果大明退了，不与其接战那建奴就有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一举收服左翼蒙古诸部，那我大明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部给建奴做了嫁衣。” “而我大明自陕西往东所有边境，就全都在建奴的兵锋之下。” “按照天启六年，毛文龙给先帝上的奏报，没有了哈喇慎等部的牵制，建奴很有可能会在大安口，或者是喜峰口入关。” “届时，北直隶，乃至京城就危险了。” “所以，臣的意见是，此战，我大明必须挡住建奴，挫败建奴西进的野心。” 朱由检对温体仁这番话很是赞同。 因为，原本的历史上，剧情就是这么演的。 皇太极先是在天启六年，解决了朝鲜这个后患。 然后就是不断的，对西边的蒙古诸部用兵。 等到将左翼蒙古全部收服之后，皇太极就统领大军，从大安口、龙井口、洪山口，跨过长城，直逼北京。 这就是历史有名的己巳之变。 嗯，说句题外话，当时大明没有于谦，京城还在，大明也还在。 皇太极的实力，比也先更加雄厚，一根绳儿的家底绝对没有景泰厚实。 回归正题，温体仁说完之后，朱由检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几位阁臣的身上。 “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袁可立起身道：“陛下，首辅说的不错，大明没有选择，只能和建奴在大宁附近开战，但……” 后边的话，这位老臣并没有说出口，但朱由检，以及其他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袁卿可是担心此战重现萨尔浒之惨败？” 朱由检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悲喜。 袁可立忙是躬身道：“臣不敢。”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未虑胜，先虑败，这不是兵家的名言吗？” “朕今日召你们前来，就是这个原因。” “如果此战大明战败，那接下来当如何？” 说到最后，朱由检的眼神，忽的变得凌厉起来。 “陛下，请恕臣直言，就算是此战真的战败了，对我大明的影响也不会很大，无非就是回到天启七年。” 韩爌起身说了一句。 不过，他的话音还未落地，郭允厚就起身怒斥道：“荒唐！什么叫回到天启七年？” “天启七年的时候，察哈尔的林丹汗还在，左翼蒙古还和我大明有贸易往来。” “现在呢？如果大明此战，不能挫败建奴西进的野心，那建奴所占据的辽东，就会和左翼蒙古连城一片，到时候，边关处处都可以是建奴扣关的门户。” 第248章 若是战败，责任朕一肩担之 温体仁也是脸色不善的看向韩爌。 本辅已经说了，如果不能击败建奴，那后果会极为的严重。 你现在却说，不会有什么恶果。 怎么？你想打本辅的脸。 韩爌见状，心里也是不由暗暗叫苦，天可怜见，他刚才那番话还真不是那个意思。 “陛下，诸位大人，韩某不是那个意思。” 没办法，韩爌只得赶紧出言解释。 郭允厚一直和韩爌不合，现在有机会，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他，闻言，当即回怼道：“那你韩阁老是什么意思？” “行了！” “听听韩卿怎么说，朕也相信韩卿。” 朱由检赶紧出言调停。 他最厌烦大臣们当着他的面吵起来。 你们可以政见不同，可以有争论，可以有不同意见，但绝对不能像东林党一样，为了反对而反对。 韩爌先是对朱由检拱了拱手，然后接着说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就算是此战我们不能战而胜之，但臣相信，前线的诸将士，也一定会给予建奴以重创。” “按照先帝在位时的说法，建奴地寡民稀，我大明可以失败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是四次、五次，但建奴只要失败一次，那他们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要此战，冠军侯能够大量的杀伤建奴的兵马，那对我大明来说，就是胜利。” 韩爌说完后，郭允厚也不说话了，而是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朱由检看了韩爌一眼，心里也不不由赞道：“这韩虞臣倒是有点眼光，不像其他东林那样，只会耍嘴皮子。” “韩卿说的有理。” “陛下，要不要给冠军侯下一道旨意？” 施鳯来起身，对朱由检建议道。 后者略一沉吟，开口拒绝了施鳯来的建议。 “你我君臣在这紫禁城内，距离战场千里之遥，就不要对前线的将军指指点点了。”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既然将此战交给曹变蛟，那就放手任其施为。” 朱由检这也是从一根绳儿，以及运输大队长身上学到的经验。 两人都是微操大师，最后都葬送了自己的江上。 朱由检可不想重蹈两人覆辙。 “臣遵旨。” 见皇帝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施鳯来倒是没有怎么失望。 在场的几位阁臣，是不知道一根绳儿后来的一系列操作，不然此刻一定会感动的无以复加。 朱由检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道：“郭卿，户部的钱粮准备的如何了？” “陛下，从京城往北境运输钱粮，花费实在是太大了，臣的意见是，要么从宣大就近调拨粮食，要么就让大军就食与当地。” “左右虎贲卫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万余人，相信诸部是可以负担的。” 朱由检一听，也觉得郭老抠说的有道理。 索性，他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而是转头看向了袁可立、徐光启。 不用朱由检说话，袁可立就起身道：“陛下，军器局和兵仗局制造的首批军械，已经调拨到兵部，臣已经安排人手起运。” “嗯，是征调的徭役，还是雇佣的民夫？” 朱由检接着问道。 “陛下，臣前几天不是向您上过一份题本，征调京营选锋营押运军械吗？” 袁可立赶紧出声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是想起来了。 点了点头道：“反正京营也不过只是每日操练，拉出去遛遛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了，诸卿回去之后，要多加关注北境和辽东的战事，莫要疏忽了。” 朱由检最后又交代了一句。 诸位阁臣也赶紧躬身称是。 不过，就在几位阁臣打算离开的时候，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此战无论结果如何，朕一肩担之，内阁要有数儿。” 其实，这才是朱由检，召见内阁诸臣的真正原因。 他这是通过内阁，在给满朝文武提醒、吹风。 一旦曹变蛟真的战败了，那一切责任都由朕这个皇帝来承担。 朱由检不希望看到，前线将士拼死杀敌，后方的文臣们扯他们的后腿。 更不希望看到，一位将军因为一次战事失利，就被满朝弹劾，就像是后来大明的那些良将们。 文渊阁。 几位阁臣离开乾清宫，回到文渊阁后，并没有立即署理公务，而是低声议论起来。 “陛下比……嗯，有担当。” 袁可立差点说秃噜了嘴。 他曾不止一次主理过兵事，当然知道皇帝对将士们的信任有多重要。 韩爌也是点头道：“陛下能够如此，这是前线将士们之福。” “诸位，陛下能够为前线的将士们担责，那我们也不能扯了前线将士们的后腿。” “无论是军械，还是战后的封赏，都要提前做准备了。” 施鳯来出言，对几人提醒道。 温体仁身为内阁首辅，经他这么一提醒，也站起身来，对几人说道：“对，几位同僚，时候不早，我们也抓紧时间处理政务吧。” “还有英烈祠那边，让人去问问，看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徐光启回道：“首辅放心，英烈祠虽是由内府负责建造，但工部也有参与，因为使用了大量的民夫、工匠，进度很快，再有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完工了。” “那就好，子先可要盯紧了。” 温体仁叮嘱了一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脚步匆匆的来到了文渊阁。 “郭部堂，陛下宣您觐见。” 内侍走到郭允厚的桌案前，低声对其说道。 郭允厚闻言，顿时一愣。 自己刚才不是刚离开吗？ 想了半晌没想明白，郭允厚干脆从椅子上站起身，看了其余几位阁臣一眼，然后就随内侍出了文渊阁。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正欲见礼的郭允厚，开门见山道：“郭老……郭部堂，朕刚才忘了问你了，银行的事儿怎么样了？” “皇家科学院那边，第一批金银币已经铸造的差不多了，你可别耽搁了大事。” “回陛下，户部的大明银行，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就等金银入库了。” 郭允厚赶紧回答道。 第249章 宗藩子弟抵京 朱由检闻言，当即不无埋怨的说道：“郭老抠呀郭老抠，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为什么不立即向朕禀报？” “眼看百官的俸银就要发放了吧？” “自此以后，百官俸银就发放金银币，通过户部的银行发。” 其实，大明的官员俸禄和其他朝代比，是绝对偏低的。 而且在万历之前，朝廷发放的俸禄中还有大量的实物，就比如粮食、胡椒、布匹等。 还有一项最让人诟病的，那就是宝钞。 等到了万历年间，因为张居正施行一条鞭法，朝廷不再征收实物，而是征收白银作为税赋。 所以，等到了万历之后，官员的俸禄已经是以白银为主。 当然，就算是以白银为主，那官俸也不高。 说官员俸禄，朱由检对郭允厚问道：“郭卿，你身为户部尚书，又是内阁辅臣，每月的月俸有多少？” 郭允厚躬身道：“回陛下，臣的户部尚书是正二品，每月的月俸是六十一石，大学士是五品，每月月俸十六石，两者加起来就是七十七石。” 朱由检听后，微微颔首，接着问道：“按照京城现在的粮价，你每月能有七十七两银子？” “陛下圣明。” “郭卿，朕给你们加一加俸禄怎么样？” 朱由检话音一落，郭允厚就猛的抬起了头。 “陛下，这……？” “当初大明立国的时候，太祖定下的官俸或许不低，但时过境迁，到了你我君臣这里，当初定的那些俸禄，现在就有些不够用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米价从洪武年间到现在，就涨了近乎一倍，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这些官员可不就得上下其手嘛，对吧？” “臣不敢！” 郭允厚听朱由检这么说，赶紧躬身道。 “你不敢，其他人可是敢的很。” “陛下，臣……” “行了，明日举行大朝会，朕和诸卿议一议官员俸禄的事。” “不过，你要立即把户部的银行开办起来，让毕自严马上履职！” “臣遵旨！” 郭允厚赶紧答道。 “皇爷，唐王、福王、郑王等几位藩王请见。” 就在朱由检和郭允厚说话的时候，黄永申走进东暖阁，低声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眉头一皱，这老几位进宫做什么？ “宣！” 想不出来，朱由检干脆也就不想了。 郭允厚适时地提出了告辞。 福王他们进来的时候，正好和郭允厚打了个照面。 “臣见过诸位大王！” “郭部堂免礼。” 双方见礼过后，福王他们这才进入了东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 诸王恭敬的对朱由检施礼道。 “诸王免礼，都是一家人，些许俗礼就免了。” “赐座！” 等诸王起身，朱由检这才注意到，在唐王朱硕鐄和周王朱肃溱的后边，还站着两位身着蟒袍的人。 “这两位就是唐王世孙，和周王世子吧？” 朱由检看着两人，开口问道。 两人赶紧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臣朱聿键（朱恭枵）拜见陛下。” 朱由检听两人自报家门，也算是认识了两人。 那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后世极有贤名的隆武帝朱聿键。 而那位须发都有些泛白的，就是周王世子朱恭枵了。 见朱恭枵已经是一大把年纪，朱由检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不过，他还是打算着重培养一下这两人。 就当是千金买马骨吧。 让其他的宗室都看看，你们只要有才能，也能出将入相，也能为大明江山出上一把力。 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两人，朱由检轻咳一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两人再次施礼后，这才起身，站到了各自父亲的身后。 “福王叔，你们这次入宫，可是有事儿？” 朱由检对朱常洵问道。 朱常洵拱手道：“陛下，诸王府的适龄子弟都已经进京了，现在就住在十王府。” “哦？” 朱由检闻言，神情顿时一怔。 “共有多少人？” 反应过来的朱由检，接着对周王和唐王问道。 唐王朱硕鐄率先开口道：“陛下，唐王府之下，共有在册宗室男丁四百八十五人，其中亲王之下，适龄人口有二百三十五人，现在已经全部进京。” 朱硕鐄说完后，周王朱肃溱也秉奏道：“陛下，周王府的人要多一点，在册男丁共有一万余人，其中适龄人口有两千余人，现在俱已抵京。” 听到朱肃溱报出来的数据，饶是早有准备的朱由检，依旧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人家想生孩子，那是人家的自由，自己就算是皇帝，也无权去阻止，哪怕这些人生孩子，花的是国家的银子。 等周王说完，接着就是潞王和郑王了。 这两家王府的人口，和周王府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其中郑王府竟然只有三人。 朱由检听完几人的叙述后，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 半晌后，才开口对几人说道：“这么多人住在十王府，有些太过拥挤了，你们回去之后，就命他们去西苑上直卫的军营。” “朕会命人前往军营安置好他们。” “臣等遵旨！” 几位藩王赶紧应道。 朱由检又看向朱聿键和朱恭枵两人，继续道：“你二人就不必去军营了，正好新科进士们正在各部观政，你们也一起。” “嗯，福王叔家的德昌王（朱由崧）、郑王、潞王也都去六部观政。” “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祖制？太祖皇帝……” 朱恭枵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朱由检已经抬起了手。 “你们日后都是要去海外封建国家的，不趁着这个时候磨炼一番，以后怎么执掌一国？” 朱由检此话一出，其他人还好，朱聿键顿时眼睛一亮。 看来路上那些锦衣卫说的都是真的，陛下真的过问唐王府的承续问题了。 自己就是唐王府世孙，以后的唐王，至于自己那位叔父？去他奶奶个腿儿的吧！ 等老子承袭王爵，看老子怎么炮制你！ 第250章 银子不经花 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睛，朱由检接着对诸王问道：“你们的王府护卫招募的如何了？有多少百姓愿意随你们出海？”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福王朱常洵开口道：“回陛下，臣的右长史，已经在河南招募到一个卫的兵卒，大约三万人的百姓，以及工匠等。” 有了朱常洵带头，其他几位藩王也都各自禀报了自己王府的情况。 总体而言，几家王府都差不多，都是一两个卫的兵力，两三万的百姓，以及工匠，还有一些读书人。 听到诸王报出来的数据，朱由检有些不满的开口道：“据朕所知，整个河南布政使司，大约有人口一千一百五十万，你们每家只招募两三万人，将来移藩后，就甘心做个连县令都不如的藩王？”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些人真是一群上不了席面的东西。 朕都已经说了，让你们放开手脚，就算是你们把河南抽空了，那也是你们的本事。 现在倒好，几家王府加起来才十几万人。 这点人口，对拥有近两亿人口的大明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大明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养活不了这么多的人口。 与其让这些人在大明苦苦挣扎，不如让他们去海外开拓。 但这几位实在是太不上道了。 几人也都看出了朱由检的不喜，朱硕鐄赶紧解释道：“陛下，臣等现在只是小规模的招募，等确定了移藩的具体日期后，臣等会加大招募的规模。” 朱由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眉头一挑道：“诸王，陕北那地方受灾严重，百姓衣食无着，你们可以派人去陕北招募一批百姓，想必会比在河南轻松很多。” “陛下，陕西那是秦藩和瑞藩等封地，我们去陕西招募流民，会不会引起秦藩和瑞藩的不满？” 潞王朱常淓小心的对朱由检问道。 “谁能招募到更多的百姓，那是谁的本事，他们有意见让他们进京和朕说。” 朱由检当即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几人闻言，也都放下心来。 确实，如果是在陕北招募百姓，那比在河南要容易许多。 朱由检又交代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也出了乾清宫，在室内待的时间长了，还是得出去透透气。 只是刚一走出乾清宫的殿门，朱由检就看见了站在玉阶一侧的李自成。 “李自成，过来。” 朱由检对站的笔直的李自成招了招手。 后者见状，赶紧疾步走到了朱由检的身前，躬身施礼道：“卑职拜见陛下。” “随朕走走。” 朱由检招呼一声，就当先迈步，围着乾清宫转悠起来。 李自成看了眼王承恩和方正化两人，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李自成，你现在也是天子亲军，等大军凯旋，朝廷论功行赏之时，你定也会有功勋加身，想不想回家在艾举人面前显摆显摆？” 朱由检这番话听起来很是随意，但李自成的后背却是一下就渗出了冷汗。 “不用紧张，朕既然让你宿卫宫廷，那自然要好生调查一番。” 听朱由检这么说，李自成也稍稍放下心来。 对呀，皇帝的身边人，怎么可能不好好查一查？ 他期期艾艾道：“陛下，卑职……卑职是想回去看看。” 朱由检回头瞥了他他一眼，开口调侃道：“你是想回家看看自己的婆姨，还是回去还艾举人的银子？” 李自成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脸庞，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好了，不用回答了，朕给你个机会，让你回陕西看看。” 接着，朱由检又转头对王承恩问道：“大伴，朝廷历年欠陕西多少军饷？” 听到这个问题，王承恩也是一愣，旋即回道：“皇爷，至崇祯元年，朝廷欠延绥镇饷银大概一百五十余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检先是一愣，旋即心里就苦笑起来。 后世都说魏忠贤主政时期，朝廷没有拖欠过军饷，那延绥镇这一百五十万两是什么？ 不过，这也怨不得魏忠贤和自己那位皇兄，朝廷没银子，山陕连年大旱，粮饷只能优先供应辽东等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朕的內帑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朱由检又接着问道。 “皇爷，上直卫加上御马监四卫军，两者的军饷钱粮，每月就需要消耗近八十万两。” “皇家科学院，每月的花费又是一大笔银子，还有兵仗局、军器局那边，也都是花钱如流水。”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花费，这些全部加起来，不到半年就花了近五百万两。” “再加上您给科学院调拨了三百万两白银，外加五十万两黄金，用以铸造新式货币。” “现在內帑还有结余三千余万两的白银，黄金还剩七十多万两。” 王承恩作为内廷的大管家，对这些数据自然是了然于胸。 朱由检听后，也是暗暗皱眉，半年时间就花费了近五百万两，这银子实在是太不经花了。 略一沉吟，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你亲自跑一趟延绥镇，带上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把朝廷拖欠的饷银给补齐。” 王承恩听到皇帝一下子，就掏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也是难免心疼，忍不住对朱由检建言道：“皇爷，这笔银子不能都是內帑出吧？是不是让户部和兵部也想想办法？” 朱由检轻叹一声道：“郭老抠和袁可立也很难，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这大明终究是朕的大明。” 最后这句话说完，王承恩就明白了。 “皇爷，臣明白了，这就动身前往陕西。” “去的时候，带上厂卫的人，先把锦衣卫当地卫所调查一遍，然后将人手安插到陕西各地，朕要知道这笔银子，究竟是不是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朱由检的语气中满是冷意。 按照延绥报上来的数据，说是有四万五千人，但实际上有多少，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也是朱由检让王承恩亲自走一趟的原因。 第251章 涨俸禄和皇家子弟兵 喝兵血，吃空饷，绝对不是京营的专利，边镇上这种情况，只会更严重。 王承恩听完朱由检的吩咐，深深的躬身施礼道：“臣遵旨！” 朱由检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将朝廷拖欠的饷银补齐，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后来陕西的民变，之所以席卷大半个大明，那就是里面有不少人，以前都是大明的边军。 这些人常年戍边，军事能力绝对不是那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可比的。 不先稳住这些人，一旦等他们加入造反的行列，那西北局势定会糜烂。 顿了顿，朱由检又对王承恩叮嘱道：“去了陕西，注意和杨肇基的关系，此人能力尚可，对大明也算忠谨，莫要伤了和气。” “臣谨遵陛下教诲。” “对了，还有一件事，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传旨命他进京。” “臣遵旨。” 王承恩又赶紧答应道。 朱由检终于还是想起了，这位极有争议的人物。 一个击败张献忠、罗汝才、高迎祥，将李闯杀到只剩十八骑的牛人。 一个被一根绳儿信重，先后总督五省军务，后又担任蓟辽督师，但最后却兵败降清的大明重臣。 接着，朱由检对李自成问道：“你都听到了？” “卑职……卑职听到了。” 李自成忙不迭的回道。 “你这次就随王大伴一起回陕西，负责护卫大伴的安全。” “卑职遵旨！” 李自成忙是回道。 对陕西的问题，朱由检现在还有些迟疑。 是剿，是抚，还需要他好好想想。 当然，最好还是让那些藩王，把这些人全部带走。 毕竟，陕北这些人，和某些群体还不一样。 陕北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吃不饱饭，才选择杀官造反的。 而某些群体，完全就是因为吃的太饱了。 王承恩带着李自成离开后，朱由检还在围着乾寝宫转圈。 …… 翌日，卯时。 在方正化等人的簇拥下，朱由检准时出现在了皇极殿。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恭敬的，对端坐在御座上的朱由检施礼道。 “众卿免礼。” 朱由检抬手虚扶。 “诸卿，朕今日开早朝，就一件事儿。” 不等大臣们说话，朱由检就率先开口道。 “大明自太祖皇帝立国，就一直没有给百官们涨过俸禄。” “时过境迁，原本还算是能养家糊口的官俸，到了现在，已经是有些捉襟见肘了吧？” 朱由检此话一出，许多的低阶官员，已经开始大倒苦水。 “陛下圣明！” “陛下，臣等……臣等……” “陛下，现在京里一石大米就要一两银子，一位……” “肃静！”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来宗道这位礼部尚书，听到大殿内的吵闹声，当即大声斥责道。 朱由检环视一眼众人，见有些人眼眶都了，心里也是一乐。 这些人一般都是御史言官，或者是翰林院那些清贵的官员。 这些人毕竟是没什么实权，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孝敬。 日子自然过的是苦巴巴的。 现在听陛下的意思，是要给官员加俸了？ 朱由检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朕昨日和郭部堂商议过此事。” “朕的意思是，大明到了现在，是时候给诸卿，以及天下官吏加一加俸禄了。” “朕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去代朕牧民不是？” “臣等谢陛下隆恩！” 听到朱由检确切的话，满朝文武尽皆大声施礼。 “首辅。” “臣在。” 站在文官这边最前面的温体仁，当即出班拱手道。 “你组织一下，和诸位大臣议一议，这百官的俸禄，究竟该提多少合适。” “等散朝之后，内阁并户部、吏部一起给朕上个题本，朕看看。” 说完后，朱由检就直接起身，离开了皇极殿。 整场早朝，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不过，满朝文武此时也都顾不上这个了。 众多的大臣，已经把内阁诸臣，以及六部尚书给围了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诉求。 温体仁的脸都黑了。 “都肃静！” 一声暴喝，皇极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各部尚书、各衙门的堂上官留下，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温体仁冷着脸，对众人说道。 他心里对朱由检也是一肚子意见，您老人家好不容易开一次早朝，就说了这一件事儿，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了。 剩下的烂摊子，还得落在他的身上。 就在温体仁和内阁辅臣们，应付这些官员的时候，朱由检已经换上一身甲胄，在一众锦衣卫，以及西厂番子的簇拥下，前往了西苑。 而福王等一干藩王，外加惠安伯张庆臻，已经等在上直卫军营的营门口了。 见到朱由检带着众人策马而来，几位藩王赶紧上前见礼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军中没有那么多礼节，都起来吧。” 朱由检坐在马背上，对几人虚扶道。 等几人起身，看到一身甲胄的朱由检，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了。 在场这么多人，竟是只有几位藩王穿的是常服。 其余人都是一身戎装。 “惠安伯，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吧。” 朱由检没有搭理几位藩王，而是对张庆臻催促道。 “陛下，您请。” 张庆臻忙是翻身上马，引领着大队人马进入军营。 各家子弟，都已经聚集在了左右虎贲卫的校场上。 这些人有身份尊贵的郡王，还有至今尚未被登记在册的庶人。 朱由检过来的时候，这些人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圣驾至，诸臣见礼！” 随着张庆臻一声大喝，众人赶紧整理身上的衣冠。 “臣等拜见陛下！” 朱由检环视一眼，径直登上了点将台。 “都起来吧。” 朱由检轻声说了一句，随着随行锦衣卫的大声传递，在场所人也都谢恩起身。 “诸位都是太祖子孙，都是朕的本家。” “朕也不和你们绕圈子，有话就直说了。” “之所以召你们进京，朕就是想要以为朱家子孙为班底，打造一支皇家子弟兵！” 第252章 现在大明是朕说了算 说到这里，朱由检再次看了眼，下面站着的一众宗室子弟。 然后接着说道：“太祖皇帝当年封建诸王，乃是希望朱家子孙能够护卫朝廷，拱卫中央。” “大明眼下内有流民叛乱，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值此多事之秋，朕希望诸位宗室子弟，能够不忘太祖皇帝教诲，勤加操练，将来可以为朕，为大明上阵杀敌！” “这大明不单是朕的，也同样是你们的，如果大明不在了，无论是入主中原，朕和你们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阖家俱灭！” “朕会遴选军中大将，对你们严加操练，如果有谁不愿意参加，那现在就可以退出。” “不过，朕要把丑话放在头里，谁退出此次操训，退出上直卫，那朕就让宗人府，把谁的名字划出宗谱玉牒。” 朱由检这番话说完，底下的一众宗亲们就顿时炸了锅。 那些底层的宗室还好，他们在地方的日子过的，甚至还不如普通百姓。 现在能有个吃饭的营生，也不算是坏事。 而那些郡王、镇国将军、奉国将军们，此时可就难受了。 自己在封地每日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没事的时候，欺负一下老百姓，这样的日子他不好吗？ 一位看起来顶多只有十多岁的少年，身着青色龙纹道袍，从周王朱肃溱身后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成祖皇帝有言，我等宗室，不得参政统兵，坐享宗禄即可，现在陛下让我等从军，是不是有违祖制？” 少年这话一出口，站在前面的周王朱肃溱，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朱恭枵更是猛地转头，对少年出言呵斥道：“混账！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还不退下！” 少年闻言，虽是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不敢和朱恭枵硬杠，一甩袍袖，就要退回去。 但朱由检此时却是出言阻止了他。 “慢着！” 朱由检移动脚步，对那少年招了招手道：“来，过来，到朕面前来。” 不等少年有所动作，朱恭枵忙是上前，对朱由检躬身解释起来：“陛下，这是遂平王王长子，朱绍焜，遂平王今年年初因病薨了，这孩子就少了管教，还请陛下恕罪。” 虽是恼怒于朱绍焜出头，但毕竟是周王府下面的郡王，朱恭枵只得站出来，为其托底。 朱由检看了眼朱绍焜，对其问道：“朱绍焜？按照辈分，你得喊朕一声叔父。” “臣不敢！” 朱绍焜忙是躬身道。 不过，朱由检却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属于年轻人的那种桀骜。 嗯，就像是当初的徐允祯。 “朱绍焜，成祖皇帝是大明皇帝，朕也是大明皇帝，现在大明是朕说了算，你明白吗？” 朱由检语气平淡，看着朱绍焜，缓缓开口道。 “臣……臣明白了。” 朱绍焜从朱由检的话里，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忙是再次躬身道。 他父亲遂平王刚刚薨了，自己还没有袭爵，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了皇帝。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惠安伯张庆臻，朗声对其吩咐道：“惠安伯。” “臣在。” “这些人，朕就交给了，好生操练，万勿懈怠！” “臣遵旨！” 张庆臻心里也有些暗暗叫苦，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人都是龙子龙孙，让自己操练，自己能操练的了吗？ 或许是看出了张庆臻的担忧，朱由检随手将自己手里的马鞭递了过去。 “这是朕的马鞭，谁敢在军中不听号令，就用马鞭狠狠的打！” 朱由检这句话说的很是大声，足以让站在最前边的那些宗室子弟听见。 “臣谢陛下！” 张庆臻躬身，恭敬的用双手接过马鞭。 朱由检又看了眼底下的众人，对几位藩王招呼道：“好了，随朕离开吧，莫要打扰惠安伯。” 说着，朱由检就迈步走下了点将台。 一行人出了校场，朱由检也不骑马，就步行向前走着。 “诸位，这皇家子弟兵，说到底是朕代你们操练的，所需要的花费，理应由你们承担。” 朱由检一边走，一边对几位藩王说道。 闻言，跟在后边的老几位，顿时一愣。 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福王朱常洵，最先反应过来，躬身对朱由检问道：“不知陛下这花费是多少？” “每人每年二百两银子，在你们移藩之前，朝廷会一直操练这些人。” “当然，所需的军械，朝廷也包了。” 听到这数字，几位藩王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尤其是周王朱肃溱，心里略一盘算，就一脸肉痛。 他周王府人数众多，此次进京的足足有两千多人，一个人是二百两，那两千人就是四十万两，这不是抢钱吗？ 朱由检转头看了几人一眼，回过头后，继续道：“你们也不要觉得贵，这些人朕是要给军饷的。” “每人的军饷，一年最低就要四十两，朕还要管他们的吃喝、军械，朕没有向你们多要。” 听他这么说，几位藩王也是暗暗点头。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小皇帝还真没多要。 朱恭枵有些迟疑的紧走几步，来到朱由检的身侧，对其拱手道：“陛下，既然这些宗室子弟已经加入上直卫，且每月都有军饷，那每年的俸禄，是不是就可以停了？” 朱由检先是看了眼朱肃溱，然后才对其说道：“这就是你们王府自己的事了，朕不过问。” “这银子，朕先用內帑给你们垫上，不过你们要尽快把银子押运进京。” 朱由检说完后，就对黄永申招了招手，对方忙是将战马牵了过来。 朱由检一个纵身，翻身上马，对几位藩王说了一句：“朕就先回宫了，诸王也都回去吧，莫要忘了尽快招募百姓和兵卒。” 说完，朱由检就双腿一夹马腹，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那些仪仗、护卫，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等朱由检走后，福王朱常洵也笑呵呵地，对其他几人提出了告辞。 “福王留步！” 周王朱肃溱见状，赶紧出言对其挽留道。 “哦？周王兄可是有事？” 朱常洵装傻充愣，故作不解的对其问道。 第253章 诸王的主观能动性 “福王，正好今日咱们都在，不妨到本王那里，咱们谈一谈，商议一下移藩的诸多事宜如何？” 朱肃溱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诚恳。 看了眼潞王、郑王、唐王三人，朱常洵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几人各自登上自己的车驾，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返回十王府。 周王的车驾内，朱恭枵见自己父王脸色不好，于是笑着对其劝慰道：“父王，皇上不是说了嘛，这些宗室的禄银，我们周王府自己说了算。” “虽然……” “你知道个啥！朝廷压根就没打算再发放宗藩禄米！” 朱肃溱没好气的对自己儿子说了一句。 朱恭枵闻言，神情顿时凝固。 “父……父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肃溱轻叹一声，随后就将自他进京以来，所发生的所有事，都详细的和朱恭枵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听朱肃溱说完后，朱恭枵了然的点头。 “老大，老夫年纪大了，其实移不移藩，都无所谓了。” “但这周王府还是要传承下去的，等老夫百年后，这周王府就得由你掌控了。” “去了海外，你就是真正的藩王，手掌大权，这也算是老夫，为你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朱肃溱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都是萧索之意。 他一辈子都在河南，几乎是没有出过开封。 没想到，老了老了，朝廷竟然要移藩，让自己这些藩王，真的裂土封疆。 只是，自己应该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朱恭枵见状，笑道对其宽慰道：“父王，您呐一定会长命百岁，周王府两万多人，还都指望您呢。” “呵呵，长命百岁老夫就不奢望了，能够看到你们在海外站稳脚跟，老夫就知足了。” 朱肃溱和朱恭枵爷俩说话的功夫，车驾已经回到了十王府。 朱肃溱暂居的王府内，承运殿。 朱肃溱端坐在首位，其他几位藩王分列左右。 “诸位，陛下的意思你们也都看见了，本王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总这么干等着不是？” 或许是受到四十万两银子的刺激，朱肃溱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对几位藩王说道。 这里面，福王朱常洵是最不在乎的。 他福王府之下，没有分出去的郡王、镇国将军啥的，他也不用每年往外掏银子。 但唐王朱硕鐄就不一样了，虽然唐王府人口不如周王府多，但每年也需要花费不少银子。 这要是在京城耽误几年，那不是白白扔了不少银子吗？ 更何况，朝廷又停了禄米的发放，自己这些人就算是薄有家资，但也撑不住坐吃山空不是？ 毕竟，大家都不是福王，没有那么多的收益。 所以，在周王朱肃溱说完后，朱硕鐄第一个开口问道：“那周王是什么意思？” 朱肃溱看了眼众人，继续道：“郑芝龙在京的时候，本王也和他聊过，据他所说，一艘十丈的福船，造价不过六七百两银子。” “加上上面配备的火炮、军械，水手等等杂七杂八的，一艘船花费在三千两左右。” “十艘船就是三万两，一百艘也不过三十万两。” “我等与其等着朝廷安置，不如我们自行组建船队前往海外。” 朱肃溱的话说完后，其余几位藩王皆是皱起了眉头。 福王朱常洵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周王兄，舰船好造，但水手去哪里招募？” “要知道，眼下大明水手奇缺，东南那些人……” 话说到一半，朱常洵就闭了嘴。 实在是后边的话不好说。 潞王朱常淓也点头道：“福王兄说的不错，如果只是建造战船，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但我们手里没有水手，没有统兵的将军，怎么去海外？” 周王笑了笑，对伺候在侧的一位内侍吩咐道：“去，请客人进来。” 内侍应声而去。 稍顷，一位少年就被带了进来。 诸王皆是转头看去。 “郑芝凤参见诸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人正是被郑芝龙留在京城的郑芝凤。 “郑小哥，莫要多礼，坐吧。” 朱肃溱对郑芝凤很是客气。 等郑芝凤被安排坐在末位后，朱肃溱这才对其问道：“郑小哥，不知本王之前和镇海伯商议的事，可有了结果？” 郑芝凤忙是拱手道：“回周王殿下，家兄已经回信，无论是招募、培养水手，还是建造舰船，我郑家定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力。” 听到郑芝凤这么说，朱肃溱的脸上满是笑意。 “诸位宗亲，有镇海伯帮助我们操练水手、建造舰船，你们还担心什么？” 朱肃溱环视一眼几位藩王，笑着对他们几个问道。 不过，不等几位藩王答话，郑芝凤又开口了。 “殿下，家兄还说了，如果殿下想要对海外用兵，我郑家可以出兵协助诸位殿下。” 郑芝凤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藩王，包括周王在内，皆是眼前一亮。 “镇海伯果真是这么说的？” 朱常洵双手撑在桌案上，身体前倾，有些不可置信的对郑芝凤问道。 后者起身，郑重躬身道：“学生不敢欺瞒殿下。” “好！” 朱肃溱兴奋的一拍桌案，大声喊了一句。 虽是上了年纪，但这一声好，朱肃溱喊得可谓是中气十足。 “郑芝凤？”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翊铎，看向郑芝凤开口道。 “学生在。” 郑芝凤赶紧躬身回道。 “说吧，你郑家想要什么？” 朱翊铎很是清醒，他们这些人和郑家没有什么往来，人家凭什么不遗余力的帮自己这些人？ 听他这么说，周王、福王、唐王和潞王，也都是反应过来，目光都落在了郑芝凤的身上。 郑芝凤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几位藩王拱手道：“几位殿下也都知道，扶桑一直我郑家最重要的贸易对象。” “而几位殿下的封地又都在扶桑，家兄希望等诸位殿下之国以后，能继续和我郑家进行贸易。” 听到郑芝凤这么说，几位藩王皆是暗自点头。 这种事，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和谁做生意不是做？ 不过，朱常洵却是皱起了眉头。 第254章 田川松的担忧 周王等几位藩王的封地是在扶桑，但自己封地却是在吕宋。 不知道郑芝龙愿不愿意帮助自己。 看到朱常洵看向自己的目光，郑芝凤忙是转过身，对其拱手道：“福王殿下，如果殿下愿意，我郑家也可以为殿下培养一些水手，制造战舰。” “本王在这里就多谢镇海伯了，的等镇海伯再进京，一定要到本王这里一趟。” 朱常洵听到郑芝凤的话，也是大喜。 接下来，在朱肃溱的安排下，承运殿内开始了热热闹闹的酒宴。 酒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直到醉醺醺的郑芝凤，被人送上镇海伯府的车架，酒宴才算是结束。 离开十王府大约有个几百米，刚才还人事不省的郑芝凤，忽然坐了起来。 “去皇宫。” 郑芝凤掀开车厢门帘，对赶车的车夫吩咐了一句。 车夫也是郑家的老人，闻言，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驾车调转方向，向着紫禁城方向而去。 “三当家，您没喝多？” 车夫有些好奇的问道。 “皇命在身，怎么敢醉酒。” 郑芝凤回了一句，就重新回到了车厢。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检静静的听着郑芝凤的叙述。 等其将刚才发生在十王府的事，详详细细的说完后，朱由检笑着点头道：“你这次做的不错。” “但是，该收的银子还是要收的，知道吗？” “学生遵旨。” “嗯，武举快要开始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完正事儿，朱由检又对郑芝凤问道。 听到皇帝询问这件事，郑芝凤的脸上顿时露出一股自信满满的神情。 “回陛下，学生这段时间，在曹公公的帮助下，在四卫军操练，跟在周指挥使他们身后学到了不少东西。” 听到郑芝凤这么说，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小子倒是好造化。” “周遇吉可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你能够跟在他后边学习，想来考武举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周指挥使确实是勇武过人，精通军略，学生也是受益匪浅。” 可以看出来，郑芝凤对周遇吉很是推崇。 “嗯，你就跟着他好生学吧，等你考上武举，朕会给你一个好去处的。” “学生多谢陛下！” 郑芝凤赶紧回道。 “朕看你也喝了不少，就先回去吧。” “学生告辞！” 郑芝凤躬身施礼，缓缓退出东暖阁。 “对了，郑森这几天一直没有进宫，可是有事？” 就在郑芝凤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朱由检忽然开口道。 郑芝凤一愣，旋即苦笑道：“回陛下，郑森那小子最近闯了祸，被家嫂给教训了一顿，现在正在家里禁足呢。” “闯祸？闯了什么祸？”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问道。 “陛下，郑森……郑森偷偷拿了陛下赏赐的木刀，拿着玩耍，所以才被家嫂给打了一顿。” “那本就是朕上次给他的，打他作甚？” “行了，回去告诉镇海伯夫人，明日让郑森入宫。” “学生遵旨！” 郑芝凤忙是应道。 等郑芝凤走后，方正化有些不解的对朱由检问道：“皇爷，您为什么要让郑家去和诸王接触？” 朱由检笑道：“有些事，不能朝廷去做，只能是诸王去做，但朕担心这几位藩王做不好，所以才让郑芝龙为其保驾护航。” “皇爷，您就不担心郑家和诸王……” 方正化后边的话没说，但朱由检却是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你是担心诸王和郑家勾连，最后尾大不掉吧？” “皇爷圣明！” “那郑芝龙终究是海盗出身，前几年还袭扰福建沿海，臣恐其日后会脱离朝廷掌控。” 方正化现在也是西厂厂臣，名正言顺的内臣，自然可以议政。 朱由检对他的说法也很是赞同，点头道：“不用过于担心，郑家的第二代继承人现在就在京城。” “皇爷说的是郑森那个孩子？” “不错，只要教育好这孩子，等其长大成人，那郑芝龙就可以在京养老了。” 朱由检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但方正化却是知道，这件事到时候绝对不简单。 …… 就在主仆两人议论郑森的时候，小郑森此时正在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那柄木刀是陛下赐给我的！” 郑森一脸不服气。 田川松板着脸，开口对其训斥道：“御赐之物，岂是你可以拿着胡乱挥舞的？” “我……” “夫人，三老爷来了。” 郑森的话还没说完，一名侍女就进来禀报道。 “三叔！三叔！三叔救我！” “森儿！” 田川松一个没注意，郑森就迈着小短腿跑出了后堂。 前院，正堂。 郑芝凤正喝着茶，就见一个肉弹，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三叔！” 郑芝凤一把抱起郑森，低声对其问道：“你娘打你了吗？” 郑森连连点头，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左手，对郑芝凤告状道：“三叔，这就是母亲打的。” “可疼可疼了。” “三叔来了？” 田川松此时也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来到了正堂。 “见过大嫂！” 郑芝凤忙是将郑森放下，对田川松施礼道。 郑家现在也是勋贵之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田川松瞪了眼躲在郑芝凤身后的郑森，冷声道：“森儿，去后院！” “不去！” 有了人撑腰，郑森胆子也大了不少。 郑芝凤对田川松苦笑道：“大嫂，陛下说了，让森儿明日去宫里。” “哦！哦！三叔，我要去皇宫，那个方公公的武功比三叔还厉害，我要去拜他为师！” 郑森听到要进宫，当即就欢呼了起来。 田川松柳眉微蹙，有些欲言又止。 郑芝凤低声对郑森说道：“森儿，你先去玩一会儿，三叔和你娘有话要说。” “嗯！” 被关了好几天的郑森闻言，顿时乐的一蹦三尺高，风一样冲向了前院。 等郑森走后，田川松这才有些担忧的开口道：“三叔，皇帝陛下对森儿，是不是有些太过宠溺了？” “宫里时不时就有赏赐赐下，还三天两头就让森儿去宫里，这……” 第255章 建议贵部南下 田川松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但无论是郑芝凤，亦或是郑芝龙，对此都是乐见其成。 因为，这代表皇帝对郑家的恩宠。 郑芝凤听自己嫂子这么说，当即笑道：“大嫂，您也不必担忧，森儿毕竟还小，您平日里对他可以严格一些。” 田川松闻言，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郑芝凤又简单的说了两句，也不再逗留，适时地提出了告辞。 …… 哈喇慎大营。 曹变蛟俯身看着面前巨大的沙盘，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对卜言和巩永固等人说道：“诸位，看这里。” “奈曼部？” 卜言低声嘀咕了一句。 “不错，就是奈曼部。” “现在巴林和翁吉拉特，以及土默特、鄂尔多斯都还没有抵达，本官的意思是，趁着现在这个机会，突袭奈曼部。” 曹变蛟用手里的木棍，指着奈曼部的位置，对在场的几人说道。 卜言有些担忧的问道：“曹将军，这个时候突袭奈曼部，会不会直接撞上建奴？” 卜言现在对建奴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 曹变蛟手里的木棍，再次指向更东边的一处地方。 “这里，本官得到的消息，建奴和科尔沁等部，会在这里进行集结。” “这里距离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足足有八百多里，等建奴大军赶到，我们已经击败奈曼部。” “曹……” “卜言台吉，本官之所以要前出两百里，攻击奈曼部，也是为了保护哈喇慎。” 卜言还想出言反对，曹变蛟就出言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保护哈喇慎？” 卜言皱眉。 巩永固在旁笑道：“台吉，同知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要把战场前移，放在奈曼部那边。” “我明白了！” 卜言这才恍然。 确实，如果他们能够前出两百里，击败哈喇慎东边的奈曼部，那就可以在那里整军备战。 等建奴和诸部联军西进的时候，双方就可以在奈曼部所在的位置作战，从而保护哈喇慎那些普通牧民。 曹变蛟放下手里的木棍，转身对卜言继续道：“卜言台吉，这次作战不只是哈喇慎本部，包括朵颜三十六家全都要出兵！” 卜言听曹变蛟这么说，倒也没有拒绝。 而是直接答应道：“汗阿海殿下在之前就已经下令，哈喇慎此次全力协助大明。” 曹变蛟笑道：“那就多谢智顺伯和卜言台吉了。” 他的话音一落，曹钦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同志大人，翁吉拉特部的哲布尼来了。” 曹钦对曹变蛟拱手禀报道。 “哲布尼来了？” “请他进来吧。” 曹变蛟大声吩咐了一句。 一炷香后，哲布尼在曹钦的引领下来到了大帐。 “哲布尼见过曹同知，见过卜言台吉。” 哲布尼对两人抚胸施礼道。 “哲布尼贝勒，你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曹变蛟开门见山对其问道。 “曹同知，扎鲁特、巴林以及我翁吉拉特合兵一处，共计两万人，这次全部南下，听从曹同知的命令。” 哲布尼赶紧回道。 闻言，曹变蛟缓缓点了点头。 之前三部从归化城离开的时候，各部各自带了三千人，现在又增加了六千人，想必也是又各自征调了一些兵马。 三部相对于哈喇慎来说，实力还是弱小了一些，能够凑齐一万五千人已经殊为不易，曹变蛟自然也不会过分的苛责。 曹变蛟转头看向卜言，后者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想了想说道：“曹将军，我哈喇慎加上朵颜三十六家，大概可以征兵两万人。” 曹变蛟心里暗自盘算，自己麾下的左右虎贲卫，尚有近万人，加上内喀尔喀的一万五千人，哈喇慎的两万，还有充任后军的土默特、鄂尔多斯一万人，共计五万多兵马。 这些兵马，就算是不能挡住建奴西进，那也可以给予建奴，以及科尔沁等部以重创。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建奴大军尚未完成集结，率先对东边的蒙古诸部发起进攻。 “曹同知，据扎鲁特部那边的消息，科尔沁各部已经南下，现在想必已经抵达了都尔鼻。” 哲布尼忽然开口说道。 曹变蛟闻言，顿时脸色一沉。 他几步就走到了沙盘前，认真的查看后，转头对凑过来的几人说道：“时间来不及了！” “我们必须要立即对奈曼部发起进攻！” “为了以防万一，本官建议哈喇慎大营立即南下，暂时扎营在长城之外，带上本官的印信。” 曹变蛟对哲布尼所说的情报，没有任何的怀疑。 扎鲁特部的驻地，距离科尔沁部很近，对方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瞒不过对方。 听到曹变蛟让哈喇慎大营南下，卜言有些迟疑起来。 哲布尼却是出言道：“曹同知，为了防备科尔沁，扎鲁特和巴林已经举族南下，向我翁吉拉特部靠拢。” 曹变蛟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在沙盘上查看一番后，点头道：“嗯，三部汇合在一起也好。” 接着，他又转头对卜言问道：“卜言台吉，你呢？你是什么意见？” “我们……我们……我还需要和其他人商议商议。” 卜言毕竟不是拉斯喀布，在哈喇慎做不到一言九鼎。 对此，曹变蛟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出言提醒道：“卜言台吉，军情紧急，本官希望明日一早，你们就能拿定主意。”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南下，本官也不会强迫你们。” “曹将军，我们不是要东进吗？如果战场前移两百里，想必大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卜言对曹变蛟问道。 后者面色凝重道：“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如果卜言台吉不愿意南迁，那风险自负。” 卜言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说话了，施了一礼后，就提出了告辞。 这件事，他还需要征求一下其他贝勒、塔布囊们的意见。 而曹变蛟则开始安排人，前往奈曼部周边进行探查。 大量的斥候被派出去，就连巩永固等人也都各自带着部分精锐士卒，散到各地。 第256章 情报泄露 另一边，就像哲布尼说的那样，科尔沁各部纠集了三万余大军，在奥巴台吉与其弟布达齐私的亲自率领下，已经抵达都尔鼻。 皇太极亲自带领建奴的几位旗主，出大营三十里迎接。 “土谢图汗！本汗可终于把你们等到了。” 皇太极看到坐在马背上的奥巴台吉，忙是笑着翻身下马，对其热情招呼道。 皇太极此人在这个时代，绝对当得上是一代雄主。 单是这能屈能伸的心态，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其实按照奥巴台吉的本意，他是不想参与这次大战的。 就连之前对多罗特部的战争，他也不想参加。 但奈何大明近来的动作太大了。 先是收服了内喀尔喀三部，又册封哈喇慎的拉斯喀布为智顺伯。 最后更是又联合土默特，以及鄂尔多斯，征讨察哈尔，并将之彻底的击败。 这样一来，科尔沁以及奈曼、奈曼等部就处于内喀尔喀、哈喇慎的威胁之下。 只要大明愿意，那随时可以支持这些部落，对自己发起进攻。 要知道，自己可是接受了女真人的册封，并和女真进行联姻，大明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奥巴台吉才会亲自领兵前来都尔鼻进行汇合。 见皇太极对自己的态度如此谦卑，奥巴台吉也很是受用。 等下的马来，紧走几步，对皇太极抚胸施礼道：“奥巴见过大金国大汗！” 皇太极微微闪身，算是受了对方半个礼。 奥巴身后的布达齐私，以及其他几位贝勒，也都是齐齐对皇太极施礼。 后者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热情的拉着奥巴台吉的小臂，对其邀请道：“土谢图汗，以及一众贝勒远来辛苦，还请前往本汗的大营一叙。” “大汗，臣来此之前，就有消息称，明蒙联军并不是十万人，而是只有三五万人。” 奥巴脸色郑重的，对皇太极说出自己获得的情报。 后者闻言，当即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但旋即又笑道：“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一个好消息。” “走，先随本汗前往大营。” 面对皇太极的再次邀请，奥巴只得答应。 一行人来到皇太极的中军大帐，等奥巴等一干科尔沁首领坐定后，皇太极这才对其问道：“土谢图汗，你刚才所说的情报都是真的？” 奥巴点头道：“草原上没有秘密，明国这次东进，只有八千余人的疲惫之师，剩下的不过就是哈喇慎，以及翁吉拉特等部。” “宰赛已经不是当初的雄鹰，只能说是苟延残喘，他们又能够有多少兵马？” “巴林部额扎鲁特两部，在之前和林丹巴图尔的战争中，也是损失惨重，想来也不抽调不出多少兵马。” “那能够帮助大明作战的，就只有哈喇慎，以及土默特和鄂尔多斯部。” “而至于土默特的卜失兔，虽然是继承了明国册封的顺义王，但此人是绝对不会倾力帮助明国的。” “所以，大汗，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 随着奥巴的叙述，皇太极也是频频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奥巴愿意出兵的原因之一。 如果对方真的有十万大军，那奥巴绝对会第一时间率领科尔沁左翼后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皇太极对奥巴所说的消息，有些怀疑，他脸色郑重的对其问道：“土谢图汗，你所说的这些消息，来源可靠吗？” 奥巴闻言，只是端起了面前桌案上的银碗，喝了一口温热的马奶。 皇太极瞬间就明白了，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而是招呼人准备酒宴。 时间来到晚上。 皇太极的汗帐内。 奥巴台吉坐在皇太极的下首，对其郑重说道：“大汗，白天臣所说的那些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皇太极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等着他后边的话。 果然，奥巴台吉接着说道：“大汗可知察哈尔的歹青台吉？” “嗯，你继续说。” 皇太极点了点头。 奥巴继续道：“在明国联合诸部讨伐林丹巴图尔的时候，歹青和贵英恰背叛了林丹巴图尔。” “现在两人已经私下联合，想要重返察罕浩特。” “他们私下派出使者，前往科尔沁，想要获得大金的支持。” 奥巴说完后，皇太极总算是明白了。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奥巴，对其问道：“他们也在此次的明蒙联军之中？” “那倒没有，他们两部现在还在归化城。” 奥巴回了一句。 然后又接着道：“如果大汗愿意，现在就可以召见他们派来的使者。” “请他们进来吧。” 皇太极坐直了身体，对奥巴吩咐了一句。 稍顷，一位蒙古汉子就在一名戈什哈的引领下，走进了汗帐。 “额日和木见过大金大汗，见过奥巴台吉。” 来人进入汗帐后，恭敬的对两人施礼道。 “你是歹青和贵英恰派来的使者？” 皇太极语气平淡的对其问道。 “尊敬的大金大汗，额日和木确实是受歹青台吉，以及贵英恰贝勒吩咐，前来朝见大汗。” “嗯，发生在归化城的事，本汗已经知道了，说说歹青台吉和贵英恰贝勒的意图。” 皇太极有些慵懒的对其问道。 “大汗，歹青台吉和贵英恰贝勒想要回到察罕浩特，希望能够得到大金的支持。” “歹青台吉他们也愿意归顺大金，还望大汗允准。” 额日和木说完后，就低下头，静静的等着皇太极的答复。 半晌后，皇太极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马？” “回大汗，两部在之前的战事中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贵英恰贝勒带出了半个万户，歹青台吉则是整个万户。” 额日和木说完后，皇太极缓缓点头，然后接着问道：“关于明军东进的情报，你们的消息准确吗？” “绝对准确，我们是在明军开拔后，才离开归化城的。” “好，本汗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皇太极说了一句，就不再理会额日和木。 不过，额日和木却是急了，他还没有得到皇太极的确切答复呢。 第257章 双方的动作 “大汗，不知您对歹青台吉的请求，是否能够答应？” 额日和木语气有些着急的对皇太极问道。 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本汗欢迎歹青台吉，和贵英恰贝勒回到察罕浩特。” 听到皇太极肯定的答复，额日和木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再次施礼后，缓缓退出汗帐。 等其走后，皇太极对奥巴说道：“土谢图汗，时间不早，你也早点休息去吧，等巴岳特和乌济叶特等诸部汇集，本汗就率大军西进。” “大汗，奈曼部还没到吗？” 奥巴忽然开口问道。 “奈曼？” 皇太极眉头微蹙，旋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没有，想必应该是快了，本汗这就派人前往查看。” 皇太极送走了奥巴后，立即对守在营帐外的戈什哈吩咐道：“去把鳌拜找来！” “嗻！” 戈什哈领命而去。 稍顷，一名身着皮甲的魁梧青年，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走进了汗帐。 “奴才鳌拜，参见大汗！” 来人正是后来所谓的满清第一巴图鲁，也是福林留给自己儿子的顾命大臣，鳌拜。 此时的鳌拜，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护军校，负责守位汗廷。 皇太极直接了当道：“鳌拜，带上一个牛录，立即向西，探查奈曼部的情况，也看看明军的动向。” 鳌拜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垂首道：“奴才领命！” 说完后，他就躬身退出了汗帐。 皇太极则是走到舆图前，开始认真的查看起来。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明军的虚实，有些策略是需要进行一些改变了。 翌日。 卜言和哈喇慎，以及依附哈喇慎的朵颜三十六家，最后还是决定接受曹变蛟的建议，举族南迁，尽量的靠近长城。 反正双方已经决定联姻，而一旦阿茹娜嫁到大明，那哈喇慎以及多言三十六家，就只能是跟着大明一条路走到黑。 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前往长城脚下，还能尽量躲过这场大战。 安排好哈喇慎部南迁的事情后，曹变蛟环视一眼帐内的众人，开口道：“本官昨日已经命人前往奈曼部探查。” “据斥候所报，奈曼部已经开始向东迁移，看来他们也担心会受到大战的波及。” “曹将军，那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东进？” 卜言开口问道。 “当然，贵部南迁尚需要时间，我们要将战场移移，量量不要在这里和建奴开战。” “曹同知，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女真人这次可是聚集了十万大军，我们这些人会是他们的对手吗？” 哲布尼有些担忧的对其问道。 曹变蛟的眼睛微眯，故作轻松道：“诸位台吉、贝勒放心，建奴是绝对不会全力西进的，我大明的江东、辽东方向，已经开始行动。” “有这两个方向的牵制，建奴就会瞻前顾后。” 听曹变蛟这么说，不只是那些蒙古贵胄，就是一部分明军将领，也是一脸的喜色。 只有巩永固等人，一脸的淡然。 曹变蛟观察了一番众人的反应，当即下令道：“诸位，本官命令！” “唰！” 帐内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本官率左右虎贲卫为中军，哲布尼率内喀尔喀三部为左翼，卜言率哈喇慎并朵颜为右翼，分三路进攻奈曼！” “如果能够追上奈曼部，那是最好，如果追不上，大军立即转向。” 说到这里，曹变蛟走到沙盘前，对尽皆凑过来的诸部首领继续道：“大军如果追不上奈曼部，那就北上，向北跨过老哈母林（老哈河）。” “老哈母林？曹同知是打算进攻阿鲁科尔沁？” 哲布尼有些惊讶的看向曹变蛟，有些不可置信。 人家女真人马上就要带着人杀过来了，你不想着迎战，竟然还要去招惹科尔沁？ 曹变蛟转头斜了他一眼。 “科尔沁不是尽起大军，前往都尔鼻和建奴汇合去了吗？” “那本官率兵去他们的牧场游荡一圈，这又有何不可？”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围魏救赵。” “如果你是阿鲁科尔沁的台吉，自己的大营被攻击，你还有心思陪着建奴西进吗？” 曹变蛟的话说完后，不只是哲布尼，其他人也都尽皆恍然。 “好了，诸部立即行动，莫要耽搁了时间！” 曹变蛟起身，大声说了喊了一句。 众人皆是躬身领命。 等蒙古诸部的贵族首领们都走了之后，曹变蛟又对曹钦问道：“土默特和鄂尔多斯部，距离哈喇慎大营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两天的路程，很有可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命令他们直接前往老哈母林，我们在那里汇合！” “告诉他们！让他们加快速度！” 曹变蛟听到两部还需要两天的路程，也是有些恼怒了。 虽然你们是后军，但也是一人双马，为什么行动这么缓慢？ 曹钦赶紧躬身领命。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左右虎贲卫、哈喇慎、朵颜三十六家、内喀尔喀三部，都快速的行动起来。 大军在各部首领的率领下，开始向东快速行军。 大量的斥候，也被散了出去。 而他们这边的行动，自然瞒不过奈曼部。 就像巩永固他们探查的那样，奈曼部也知道，双方一旦开战，距离哈喇慎最近的自己，一定会首当其冲。 身为奈曼部台吉的衮楚克，当机立断带领整个部族西迁。 在得知明军连同哈喇慎等诸部，分三路向自己这边而来。 衮楚克也是一再催促，命麾下的牧民加快速度。 虽然奈曼部距离哈喇慎有四百多里，但因为有着大量的牧民，速度绝对不能和对方相比。 只有尽可能拉开距离，才能尽量保全自己。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派出了人手，向在都尔鼻的皇太极求援。 希望皇太极可以引兵来救援。 而皇太极这个时候也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由于奈曼、巴岳特，乌济叶特等部迟迟不能赶到都尔鼻，皇太极决定先行西进，路上再和诸部汇合。 而他选择的路线，就是向西北方向，前往奈曼的大营。 第258章 皇太极的狡诈 可以预见的是，双方很有可能会在奈曼部的牧场附近，爆发一场遭遇战。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双方都在往奈曼部所在的方向，急速行军。 距离哈喇慎以东大约两百里的地方。 土默特、永邵卜和鄂尔多斯三部的兵马，带着大军所需的部分辎重，终于赶到了这里。 这次带兵跟随曹变蛟东进的，乃是顺义王卜失兔的长子俄布木。 这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应该就是在今年，在林丹汗击败土默特后，会取代自己父亲卜失兔，成为土默特新的首领。 后来率领残部投降建奴的皇太极。 再后来，会被贬为庶民，彻底的消失在史书上。 当然，现在的俄布木，经过对察哈尔的一战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看着绵延不绝的大队兵马，俄布木心里顿生万丈豪情。 “俄布木，刚才明国人派人来了，让我们加快速度，直接跨过老哈母林，往奈曼部的方向进军。” 说话的，是一位鄂尔多斯部的台吉，名叫额日勒。 这人在鄂尔多斯十二部，向来以骁勇善战著称。 尔邻勤之所以让他领兵，也是因为他的勇武。 俄布木闻言，刚才还雄心万丈，此时却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那姓曹的将军，是打算对奈曼部动手了？” 俄布木和他的父亲一样，只想借大明的手，收回被林丹汗占据的草场，以及本应属于土默特所有的归化城。 现在林丹汗的察哈尔，已经被联军击溃，林丹汗本人，也已经被斩杀，土默特从上到下，都不想再参与接下来的战事。 但没办法，大明还有数万大军驻扎在归化城外。 形势比人强，俄布木只能听从自己父亲的命令，率领五千兵马，跟在曹变蛟的后边。 既然不想出力，那这五千兵马，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精锐，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弱。 和想要过河拆桥的土默特不一样，无论是鄂尔多斯，还是永邵卜，这次都派出了各部的精兵强将。 额日勒见俄布木不是很上心，心里对其也很是不满。 他向来脾气暴躁，当即就要和俄布木争执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永邵卜巴尔哈贝勒开口了。 “两位，既然曹将军已经下了命令，那我们还是加快速度，抓紧向奈曼部进军吧。” 巴尔哈的话一说完，俄布木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额日勒则是冷哼一声。 “既然是曹将军的军令，本贝勒自然是要遵守的。” 俄布木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在三人的命令下，大军行军速度开始提升。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曹变蛟和皇太极双方，都已经发现了彼此的踪迹。 “曹同知，据斥候来报，建奴大军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两百里，如果骑兵全力行军的话，顶多再有两天，对方就会抵达我们所在的位置。” 巩永固一脸郑重的对曹变蛟禀报道。 曹变蛟一挥手，一名亲兵立即取出舆图，将之铺在地上。 “我们距离奈曼部老营，还有不足五十里。” “已经可以确定的是，奈曼部已经是人去楼空，整个部族已经西迁。” 曹变蛟指着舆图上，奈曼部所在的位置对，对周围几人说道。 “老曹，要我说，我们现在就应该直接北上，狠狠教训一下那个什么沁！” 徐允祯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曹变蛟压根就没搭理他。 一旁的哲布尼却是出言附和道：“曹同知，我觉得徐兄弟说的不错，反正我们又打算和建奴作战，与其等在这里，不如索性北上。” 曹变蛟可以不搭理徐允祯，但对哲布尼却是不好如此。 “哲布尼贝勒，建奴大军现在距离我们尚有一段距离，本官的意思是在这里等等鄂尔多斯、土默特以及永邵卜。” 曹变蛟解释了一句后，周围几人也都明白过来。 虽说三部是作为后军，但眼看大战将起，自然是要集中所有力量。 命亲兵收起舆图，曹变蛟伸了个懒腰，对周围几人吩咐道：“命所有人就地休整。” “遵命！” 几人皆是躬身应道。 “巩永固，你负责警戒，派出斥候，前出五十里，千万不要被建奴悄无声息的摸上来。” 巩永固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领命而去。 自大军开始东进以来，所有的斥候，就都有巩永固负责。 别看这位驸马年纪小，但行事谨慎，这一点让曹变蛟很是满意。 等巩永固走后，曹变蛟也走向自己的战马。 拿起马背上的水囊，喝了一大口后，从亲兵的手里接过一块风干肉，狠狠地撕下一大块。 由于没有携带辎重，上到曹变蛟这位新晋冠军侯，下到最下面的普通士卒，吃的都是蒙古诸部提供的风干肉和马奶。 至于睡得的地方，那就更简单了，马背上驮着的毯子、油布就是他们的床榻了。 就在曹变蛟他们休整的同时，对面的皇太极此时正在召集各旗旗主，以及蒙古诸部的首领发号施令。 “岳托贝勒。” “在！” 听到皇太极点到自己的名字，一身皮甲的岳托当即站出来应道。 “你统领镶红旗三百摆牙喇，并土谢图汗立即前往阿鲁科尔沁部。” 听到皇太极这道命令，不只是岳托，就是奥巴也都有些不明所以。 眼看双方大战将起，这个时候派数万大军，前往阿鲁科尔沁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单单只是奥巴此次带来的兵马，就足足有三万多，再加上岳托的三百摆牙喇，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不投入正面战场，而是派到阿鲁科尔沁，这是怎么回事？ 皇太极环视一眼几人，开口解释道：“据本汗估计，明军很有可能不会和我们直接作战，而是在草原上和我们兜圈子。” “按照斥候传递过来的情报，明军现在就在距离奈曼部不远的地方。” “奈曼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皇太极的话说完后，多尔衮恍然大悟道：“如果按照大汗所说，明军会和我们绕圈子，那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北边的阿鲁科尔沁。” 第259章 山东出事了 “上舆图！” 皇太极喊了一声，一名戈什哈立即取出一份舆图。 皇太极指着老哈母林以北的一处地方，对众人说道：“明军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地方。” “往南是老哈母林，往东是奈曼，往西是翁吉拉特。” “岳托和土谢图汗，前往阿鲁科尔沁，本汗亲自统兵西进。” “莽古尔泰。” “在！” 听到自己的名字，莽古尔泰也赶紧站了出来。 “你统领麾下正蓝旗，并巴岳特和乌济叶特部，经敖汉部故地西进，绕到明军的后边，从西到东至明军所在的位置。” 和曹变蛟当初一样，皇太极也是将大军分成了三路，三路大军齐头并进。 不过，他又多了想了一层，让莽古尔泰绕后，从后面对明军发起进攻。 “大汗，这样一来的话，那中军的兵力是不是有些过于薄弱了？” 多尔衮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皇太极却是自信满满道：“放心吧，明军的兵力并没有宣扬的那么多，他们也没有胆子不顾左右两翼，直插本汗的中军。” “好了，都按照本汗的军令执行吧！” “如果南路和中路速度够快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在明军渡过潢河之前，把他们歼灭在老哈母林以北！” 见多尔衮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太极接着说道。 听皇太极这么说，众人皆是领命而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皇太极对多尔衮笑道：“十四弟，看明白了吗？” 后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哪里不明白？” “大汗，明军的将军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潢河和老哈母林中间，无论是向北还是向南，都需要渡河。” “往东又正好是我们的行军方向，那他们不就只有一条路了吗？” “十四弟，明军的意图很简单，汉人有句话，叫围魏救赵。” “他们就是想袭击北边的阿鲁科尔沁，逼我们前去救援。” 皇太极不介意，教导自己的弟弟一些军事谋略。 不过，他的话说完后，多尔衮更疑惑了。 “大汗，潢河和老哈母林两条河，一南一北把明军困在了中间。” “如果我们从东西两个方向，对明军发起进攻的话，那明军不就无路可走了吗？” 皇太极听多尔衮说完后，哈哈大笑道：“这只能证明这统兵的明军将军是个蠢货！” 说完后，也不顾呆愣在那里的多尔衮，走到战马前，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挥动手里的马鞭，在一众戈什哈的簇拥下，向着西边疾驰。 急促的马蹄声，让多尔衮惊醒过来。 他低声嘀咕道：“明军的将军难道真的没看出来，那是一处死地吗？” 被皇太极称作是蠢货的曹变蛟，难道真的不知道他所处的位置，会让己方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吗？ …… 京城，紫禁城。 朱由检也接到了大安口传递过来的消息。 当然，消息不是实时的，而是数天之前的。 但现在的朱由检，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北地的战事上了。 只因魏忠贤的一份题本，也同时送进京了。 看完魏忠贤递进京的题本，朱由检也是怒火中烧。 “啪！” 朱由检愤怒的，把手里的题本摔在桌案上，对一旁的方正化喊道：“传旨卢象升，命左右金吾卫立即返京！” “皇爷，蒙古诸部的战后事宜还没有处理，卢帅还需统领大军镇守，这个时候让左右金吾卫返京，会不会对北方的局势有影响？” 听到朱由检要召金吾卫返京，曾经在北地监军的方正化，赶紧低声提醒道。 朱由检刚才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经过方正化这么一提醒，也是反应过来。 方正化见状，也是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对其劝解道：“皇爷，方公公说的对，兵家有言，立不可怒而兴兵，将不可愠而致战。” “还请皇爷莫要生气，要不臣去请内阁诸臣前来？” 朱由检点头道：“也好，宣内阁诸臣觐见。” 山东的事，现在还急不得。 方正化对黄永申使了个眼色，后者疾步而去。 稍顷，内阁诸臣就在黄永申的引领下，来到了东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 “看座！” 朱由检这个时候，火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等几位阁臣坐下后，朱由检冲方正化吩咐道：“把题本给诸位阁臣看看。” “臣遵旨！” 温体仁接过方正化递过来的题本，只是一看，双眼瞳孔就是一缩。 其余几位阁臣见状，也都是心里咯噔一声。 这不会是哪里又出事了吧？ “首辅看完之后，先想想，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朱由检的语气无悲无喜。 等几位阁臣都看过题本后，朱由检这才对温体仁问道：“首辅，说说吧。” 温体仁早有腹案，闻言，当即回道：“陛下，辽东难民和山东百姓之间，原本就矛盾重重重，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流言，恐会酿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温体仁话音未落，袁可立就出言补充道：“不止如此，据魏公公在题本中所说，山东的白莲教，似乎也有似乎复燃的趋势，臣的建议是，朝廷应当立即派重臣前往，尽快平息事端。” 不怪袁可立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发生在天启二年的白莲教造反，可是刚过去没有几年。 有明一朝，白莲教曾数次造反。 其中甚至还有朱家子弟，高举反明复元的大旗，公然举兵。 大明眼下边疆不靖，山陕不稳，西南奢安之乱尚未彻底平定。 这个时候如果山东再出事，那可就真的遍地烽烟了。 袁可立说完后，郭允厚也是出言说道：“陛下，山东的事和陕北不一样，还需尽早处理。” 朱由检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郭允厚也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立即闭上了嘴。 韩爌和徐光启两人，也都是建议立即遣重臣前往山东，调和辽东难民，和山东百姓之间的矛盾。 另一方面，朝廷也要做好随时平叛的准备。 第260章 袁可立主动请缨 “那你们认为谁去山东比较合适？” 朱由检面色平静看着几人，开口问道。 袁可立起身道：“陛下，臣当仁不让！” 朱由检没有立即答复，而是看向另外几人。 “陛下，袁阁老曾在登莱担任巡抚，无论是对辽东，还是登莱等地，都有理政经验，臣赞同袁阁老前往山东。” 温体仁作为首辅，第一个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其余几人的意见，也都是如此。 朱由检见状，自然不会拒绝。 虽然袁可立的年纪大了，但发生在山东的事，还真得他去。 从万历年间到现在，单单是登州一地，就有十数万。 整个登莱加起来恐怕得有二十多万，这些人从辽南四卫涌入登莱。 没有土地，没有房屋，挤占了大量本地人的资源。 而本地人对这些辽东逃难来的难民，又多歧视、排挤，造成双方矛盾重重。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建奴的细作，在里面煽风点火。 但这次竟然发生了十数次的大规模械斗，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整个山东都流传着一个流言。 说朝廷派了人前来山东，打算重新为辽东的难民划分土地。 山东是整个北方最大的科举大省，拥有数量不菲的士绅，还有鲁王府、孔家这两个庞然大物。 哪里还有多余的的土地，划给那些辽民？ 还不是要挤占本地人的土地？ 尤其是丁魁楚在登莱施行屯田，招募了大量的辽民，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如果说这后面，没有人指使，朱由检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袁卿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去署理朝政。” 朱由检心里暗自盘算一阵，对几位内阁辅臣吩咐道。 “臣等告退！” 除了袁可立之外，其余几位内阁辅臣，缓缓退出暖阁。 等其余人走了之后，朱由检揉了揉自己的山根，语气有些疲惫。 “袁卿，山东的事，你可有腹案？” “陛下，国事艰难，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陛下还需劳逸结合、保重龙体才是。” 袁可立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关心起朱由检的身体。 “哎！大明的皇帝不好当，朕这个皇帝更不好当。” 朱由检感慨了一句，然后迅速整理自己的情绪。 揉了揉自己的脸，朱由检再次问道：“袁卿，你是怎么打算的？” “陛下，魏公公这次去山东，可是身负皇命？” 袁可立不答反问道。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事到如今，朕也就不瞒你了，魏忠贤这次去山东，确实是朕安排的。” “朕原本是打算借着上直卫凯旋的契机，清理山东的土地问题，没想到战事绵延至今。” “陛下，这……” 袁可立没想到，这位刚刚登基不足一年的小皇帝，竟然要对土地问题动手了？ 想到这张居正当年变法，所面对的那些压力，袁可立拱手对其劝诫道：“陛下，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不能太急了。” 朱由检却是摇头道：“袁卿，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朱由检自然不会告诉他，西方世界已经开始进行大航海，美洲的白银，甚至已经出现在了大明。 这是真正的大争之世，大明已经落后，但却不能落后太多，必须迎头追上。 袁可立还想再劝诫几句，就听朱由检转移话题道：“袁卿，还是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袁可立不是那种邀名的臣子，见皇帝不打算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于是也不再纠缠。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才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臣的意思，这次还是得借助厂卫的力量。” “只有先解决了流言的来源，以及背后的人，朝廷才能在接下来的处置中，不至于疲于奔命。” 朱由检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双方的矛盾呢？你打算怎么解决？” “两个处置措施，要么就是顺水推舟，朝廷真的给这些流民划分土地，要么就是官府出面，杀一批人，狠狠的震慑双方，然后官府再出面澄清。” 袁可立的话音一落，朱由检就眉头一挑，意有所指道：“袁卿，土地从何而来？” “魏公公。” 袁可立只说了这三个字，朱由检就笑了。 “袁卿尽管放手施为吧，朕可以调四卫军的一个卫，随你前往山东。” “陛下，眼下上直卫都在北地，四卫军负责守卫皇城和宫禁，兵力本就有些捉襟见肘，如果臣再带一个卫前往，宫禁守卫必然空虚，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袁可立说的也是事实。 朱由检略一沉吟，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传旨李若琏，命其点齐一千缇骑，随袁卿入山东。”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道。 袁可立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朱由检抬手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传旨，兵部尚书袁可立挂右都御史，代朕巡抚山东、登莱，总督两地军政。” “臣谢陛下圣恩！” 袁可立恭敬施礼道。 “卿且去准备吧。” “臣告退。” 等袁可立走后，方正化低声对朱由检秉奏道：“皇爷，是不是传膳？” 朱由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随朕去皇家科学院走走吧，就当是散散心。” 方正化闻言，顿时苦笑。 不过，他还是赶紧命黄永申去准备。 皇帝出宫，绝对不是简单的准备车驾。 还有随行的护卫，随时准备支援的兵马，都要准备好。 坐在宽大的车厢内，朱由检总算是可以暂时休息休息了。 车驾来到位于西苑北部的皇家科学院。 已经接到消息的宋应星和王徵，以及一位负责后勤一应杂事的掌事太监，已经等在门口了。 朱由检走下车驾，看着高耸、壮丽的大门，满意的点了点头。 “臣等拜见陛下！” 宋应星和王徵，以及一众书吏，立即迎上来，对朱由检施礼道。 “起来吧。” 朱由检抬手虚扶，然后目光落在那名太监身上。 “你就是皇家科学院的张氏太监？” “奴婢林冠拜见皇爷，皇爷万福。” 自称林冠的太监再次施礼道。 第261章 萌芽中的皇家科学院 方正化这个时候低声对朱由检介绍道：“皇爷，此人是西厂的一名管事。” 后者闻言，点了点头，心下明了，此人既是掌总皇家科学院一应杂事，也担负护卫之责。 “你既是科学院的掌事太监，那就要照看好科学院，但不要插手宋卿他们的事儿，明白吗？” 既然来了，朱由检自然是要敲打一番。 林冠赶紧躬身称是。 一旁的宋应星躬身道：“林公公负责的都是除格……科技研究之外的琐事，以及护卫之职，对我们的研究很少插手。” 和朱由检沟通的多了，宋应星也学会了一些后世的说话方式。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 “皇家科学院那是大明机密之地，万不可懈怠了。” “奴婢不敢！” 林冠躬身回道。 朱由检不再理会他，而是在宋应星等人的引领下，通过壮丽的大门，进入了皇家科学院。 现在的皇家科学院，就像是大明的科技一样，都还比较稚嫩。 但建筑规模却是极为的庞大。 在朱由检的示意下，内官监在万寿殿以南，西苑西南角建造了一处建筑群。 东边紧挨着南海子，南海往东就是宝钞司，距离兵仗局也不是很远，位置倒很是合适。 一进入皇家科学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巨石，上面写着朱由检手书的“大明皇家科学院”几个大字。 别管一根儿绳的治国手段如何，这书法和剑术绝对是值得称道的。 朱由检穿越过来，自然也继承了原身这项能力。 绕过这块巨石，就是皇家科学院的前殿，左右分别是一排公廨。 像是宋应星、王徵，或者是林冠等一干高层，平日里就在这里署理公务。 当然，像是宋应星和王徵、毕懋康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各自独立的作坊中。 朱由检抬头看着广场后，巍峨的大殿，转头对林冠问道：“林冠，内官监是谁在负责营造皇家科学院？。” “回皇爷，皇家科学院，是由工部郎中冯巧，和员外郎蒯驹两人负责营造的，马上就要完工的英烈祠，也是由他们两人负责。” 林冠恭敬的答道。 “冯巧？蒯驹？” 朱由检低声嘀咕了一句。 “臣，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冯巧，拜见陛下！” “臣，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蒯驹，拜见陛下！” 人群中两道身影，在林冠的示意下，来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须发皆白，年纪大的是冯巧，年轻一些的中年人则是蒯驹。 朱由检打量一眼两人，抬手道：“起来吧，给朕说说这皇家科学院。” 两人起身后，冯巧躬身道：“陛下，臣老迈，皇家科学院和英烈祠的营造，大部分都是蒯驹负责，不如就让他为陛下介绍一下？” 朱由检上下打量了冯巧一眼，点头道：“可。” “陛下，按照朝廷的旨意，皇家科学院主要分为三个部分。” 得到朱由检的允准，蒯驹当即就站了出来。 朱由检迈步向着前殿而去。 蒯驹一边走，一边接着说道：“陛下，现在已经建造完成的，主要就是前殿，以及各位学士负责的作坊，还有就是供各位学士居住的宅邸。” 朱由检微微颔首，出言叮嘱道：“朕还是那个意思，皇家科学院比较特殊，建筑材料尽量使用石料，能不用木料就不用木料。” “臣遵旨。” 蒯驹赶紧答应一声。 忽的，朱由检的脑海中想起蒯这个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蒯驹问道：“蒯驹，你祖上可是蒯祥？” 蒯驹忙是回道：“回陛下，那正是臣之曾祖。” “怪不得。” 朱由检感慨了一句。 说起蒯祥，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他营造的一处建筑，即是在后世也是鼎鼎大名。 承天门（天安门），就是这位名叫蒯祥的工匠，负责营建的。 当然，这位工匠，在后来成为了大明工部侍郎。 所以说，大明的官员不全是进士出身，至少在明中期以前，有大量的技术人员，是可以充任朝廷高官的。 “你祖上当初能够以木匠之身，享二品俸，你也未尝不可。” “臣岂敢与先祖并论。” 蒯驹忙是自谦道。 “只要是对朝廷有功，朕不在乎出身。” 朱由检环视周围所有人，朗声说了一句。 冯巧等一干皇家科学院的人，听到朱由检这句话，皆是有些激动起来。 “冯卿，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万历年间的中极、建极两殿就是你负责重建的吧？” 朱由检转头对冯巧问道。 “回陛下，蒙神宗皇帝信重，委臣以重任。” 冯巧见皇帝还能记得自己这么一个小官，心下也很是激动。 “朕看你年纪也大了，回头上个辞表吧。” 朱由检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尽皆色变。 就连冯巧自己也是脸色煞白，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 见状，朱由检也知道，这是误会了，忙是继续道：“朕的意思是，你辞去工部的职差，到皇家科学院来，精研营造之事。” “还可以开设学堂，收一些学生。” 朱由检这番话说完，冯巧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臣遵旨。” 冯巧躬身应是。 说完冯巧的事，朱由检在众人的引领下，出了前殿。 这前殿没有什么惊奇的，无非就是用来传达朝廷旨意，或者是众人议事的地方。 走出前殿，朱由检对宋应星问道：“宋卿，火药作坊在哪里？” “陛下，火药作坊被臣安置在了科学院最东边，太液池的边上。” “走，过去看看。” 朱由检说着，就要迈步向东边而去。 却不想被宋应星给拦住了去路。 “陛下乃是天子，火药作坊太过危险，还请陛下止步。” 宋应星神情严肃，对朱由检躬身谏言。 “皇爷，宋大人说得不错，火药作坊太过危险了。” 方正化也是赶紧出言劝诫。 当初王恭厂大爆炸，可是惊天动地，无论是宋应星还是方正化，都不敢让皇帝涉足。 朱由检还想再说些什么，王徵、毕懋康等人也都纷纷出言劝阻。 见状，他只得无奈放弃，想要去看看火药作坊的打算。 第262章 火器作坊 “罢了，火药作坊就不去了，毕卿，你给朕详细说说火药作坊的事吧。” 听皇帝松口，众人也都是齐齐松了口气。 毕懋康赶紧上前，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臣和茅元仪等人正在试验各种配比，力图找到最佳的配比比例。” “同时……” “停。” 毕懋康还想继续，就听朱由检出言打断了他。 “毕卿，去让人取一些火药来朕看看。” 朱由检话音一落，茅元仪立即主动请缨道：“臣去。”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说话，就提着衣袍，向着远处疾步而去。 “陛下，不如先去臣的公廨休息一番？” 宋应星上前，对朱由检建议道。 “也好，林冠、蒯驹、王徵、毕懋康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朱由检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众人，开口吩咐道。 “臣等告退！” 一众皇家科学院，或者是内官监、工部的官吏齐齐躬身施礼后，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广场。 朱由检则是随宋应星，去了西侧一间宽敞的公廨。 “宋卿，你平日就住在这里？” 朱由检看到公廨里有一张窄小的床榻，转头对身后的宋应星问道。 后者脸色一红，有些尴尬。 “陛下，臣……” “宋卿，有一个好身体，才能更好的为朕，为大明效力。”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开口点了一句。 “臣谨遵陛下教诲。”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茅元仪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朱由检的目光被对方手里的一个瓷瓶吸引。 “陛下，火药取过来了。” 茅元仪双手将瓷瓶递给方正化。 后者接过之后，打开瓷瓶，将里面的火药倒出一些放在一张宣纸上，这才将之交给朱由检。 看着纸上那一小撮黑色的粉末，朱由检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伸手捏起一点粉末，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捻，认真的感受后，朱由检对毕懋康和茅元仪问道：“现在的火药配比是多少？” 毕懋康看了眼茅元仪，后者会意，上前对朱由检讲解道：“回陛下，臣等通过翻看前人的著述，以及不断的试验，发现硝石占七成五、硫黄和炭各占一成两分最能发挥出火药的威力。” “现在的问题是，火药中掺杂的杂质太多，严重影响火药的爆炸效果。” 朱由检微微颔首，皱眉道：“恐怕还不只是杂质的问题。” “你们有没有想过，将火药制成颗粒状？” 朱由检前世虽然不是军工专家，但也隐约记得，黑火药想要爆发出更强大的威力，最好是将之做成颗粒状。 貌似有人还用鸡蛋清来制备过颗粒火药。 想到这里，朱由检忙是对茅元仪说道：“茅卿，你可以试试，在火药中加入蛋清，然后将之放在圆筒中，摇制成均匀的小颗粒。” “当然，也可以使用其他办法，总之就是把火药制成均匀的颗粒就好。” 茅元仪忙是答应下来。 朱由检转头对王徵说道：“从火药的研磨、拌合、摇制最好都使用机械，这方面，王卿你得好好想想。” 王徵身为这个时代，大明最优秀的机械专家之一，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的想法，现在听朱由检亲自交代，忙是起身施礼道：“臣遵旨。” “嗯，火药相比火器，同样的重要，卿等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朱由检又交代了几人一句。 包括宋应星这位祭酒在内，几人自然连连点头。 而这个时候，毕懋康忽然开口道：“陛下，臣已经为您制作出了两柄手铳，现在正在进行最后的雕刻，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闻言，朱由检顿时眼睛一亮，起身道：“那还等什么？走！” 说着，他就大踏步向着门外而去。 几人和方正化，以及一众护卫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公廨西边的一处工坊内，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朱由检听到这种声音，闻到里面传来的味道，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马小回！” 毕懋康一进入工坊，走到一处占地巨大的屋舍前，隔着一道木门，就大声喊了一句。 “哎！来了！” 一名年轻人只穿着一件单衣，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就跑了出来。 “护驾！” 看见这道忽然而来的身影，方正化大喝一声，身形一晃就挡在了朱由检的身前。 其余几位西厂番子，以及几名锦衣卫反应好也很快，当即抽刀在手，全神戒备。 “且慢动手！” 毕懋康的反应也很快，一把拉住了冲出来的马小回，赶紧转身对朱由检跪倒施礼道：“马小回冲撞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名叫马小回的少年，此时也傻了。 “还不跪下？” 宋应星板着脸，对马小回低声斥责道。 “啊？啊，哦！” 马小回答应一声，赶紧跪倒在地。 “行了，都收了吧。” 朱由检从方正化身后闪出身来，语气平淡的吩咐道。 看到马小回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铁棍，朱由检笑着对其问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铳……铳管。” 马小回有些结巴，不敢看朱由检，低头回道。 “拿来朕看看。” 朱由检伸出手。 马小回看了眼毕懋康。 后者语气焦急道：“快给陛下。” 马小回这才将手里的铁棍递给了朱由检。 接过这根所谓的铳管，朱由检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一根六棱枪管，而且已经在钻了一半。 “这铳管是用钻头钻出来的？” 朱由检有些惊讶的问道。 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枪管，是怎么做出来的。 毕懋康赶紧回道：“回陛下，这铳管是用两层熟铁卷成圆筒，然后用钻头扩大孔径，以保证铳管内部光滑。” 朱由检听完他的解释，算是弄明白了一个大概。 “这铳管就是在这里面制作的吗？” 朱由检用手里的铳管，指着面前的屋舍，对毕懋康问道。 得到对方确切的回答后，朱由检继续道：“行了，别跪着了，带朕进去看看。” 毕懋康赶紧起身，亲自打开屋舍厚重的木门。 “陛下请。” 第263章 燧发手铳 朱由检走到门口，放眼望去，就见里面有十数人，正在操纵着各自面前的一种机械，慢慢的钻铣着铳管。 “马小回？” “小……小的在。” 马小回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皇帝，难免有些紧张。 “你操作一下，让朕看看是铳管是怎么钻出来的。” “我……小人……” “快去！” 毕懋康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喊了一句。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工匠的注意。 看到朱由检那一身明晃晃的龙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咱们出去吧，抬一台钻床出来。” 朱由检对毕懋康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出屋舍。 很快，一台大约两丈长的机械，被人抬了出来。 一起出来的，还有马小回。 和上次一样，他的手里还是拿着一跟铳管。 简单的调试之后，马小回就在毕懋康的示意下，开始钻铣起手里的那根铳管。 “毕卿，这机械叫什么名字？” 朱由检站在一旁，一边看着马小回钻铣铳管，一边对毕懋康问道。 “回陛下，这是王徵王大人刚刚制造出来的横式钻床，专门用来钻铣铳管的。” “所用的钻头，也是采用四棱精钢打至而成。” “四棱精钢？” “不错，你们着实做的不错。” 朱由检对皇家科学院，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样的突破，心里很是满意。 “陛下，不止如此，这个叫马小回的，前段时间想出了一个装置，可以连接水车，使用水力进行钻铣。” “他之所以在这里，是想看看能不能直接在实心铁棍上钻出孔来。” 毕懋康说这番话的时候，难掩对马小回的赞赏。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正在做工的马小回。 “实心铁棍？” 朱由检嘀咕了一句。 “是，陛下，实心铁棍的硬度要比两层熟铁要强得多。” “只是想要在实心铁棍上钻出孔径，对钻头的要求更高，马小回正在想办法。” 毕懋康说完后，朱由检就走到了马小回的对面，看着对方不断摇动手里的转轮，转轮连接的钻杆足足有一丈五，顶部是一跟四棱钻头，来回往复，一点点的深入铳管。 “马小回，这样钻一根铳管，需要多长时间？” 朱由检问道。 马小回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没有之前的胆怯和紧张，听到朱由检的问题，头也不抬的回道：“如果是我来做，需要六七天，如果是一般的工匠，可能得需要半个月。” 听到他的回答，朱由检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当然，如果用水力来做的话，一根铳管最多只需要一天就可以。” 马小回这句话，让朱由检的眉头再次舒展开来。 “那为什么你们没有使用水力？” 朱由检有些不解，既然已经找到了效率更高的方式，为什么不用呢？ 这次马小回没有回答。 站在朱由检身后的毕懋康赶解释道：“陛下，使用水力来钻铣铳管，是马小回刚刚研究出来的，王大人那边的工器坊，正在制作新的装置。” “原来如此。” 朱由检缓缓点头，然后目光重新落在马小回的身上，开口道：“马小回，如果你的办法管用，真的能用水力钻出铳管，朕封你为皇家科学院学士，赏银百两。”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毕懋康笑道：“陛下，对于水力钻床，臣等已经试验过了，没有任何的问题。” “臣为陛下打造的两柄手铳，铳管就是用水力钻床钻出来的。” “对，快把朕的手铳拿来。” 朱由检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陛下稍待，臣去去就来。” 得到朱由检的允准后，毕懋康就去钻铣工坊对面的一间公廨。 稍顷，他又重新折回。 没有将手里的手铳直接呈给朱由检，毕懋康将一个木盒递给了方正化。 后者接过木盒，打开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朱由检走过来，从里面取出两柄手铳。 手铳看起来和后世的左轮手枪很像，枪管看起来是由青铜打造，顶端有一个袖珍龙头，应该是准星。 手柄用了不知是什么木料，上面还刻着龙纹。 只是一柄手铳的龙纹只刻了一半。 朱由检一手握着一柄手铳，试了试分量，很是满意。 “毕卿，这两柄手铳，朕很是满意。” “陛下喜欢就好。” 毕懋康见朱由检如此，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要知道，为了打造这两柄手铳，光是钻头就用了整整二十多根。 二十多根精钢钻头，造价就超过百两白银。 更不要说，皇家科学院唯一一架水力钻床，也是因为打造这两柄手铳而报废。 “毕卿，火药呢？” “陛下，手铳是按照您的旨意，采用了自生火，枪机的地方使用了西域来的火石。” “臣还按照您给的图纸，制造了一些子铳，可以直接从后边装填在枪管里，然后扣动扳机，击锤上的火石击打药池中的火药，就可以击发。” 说着，他又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个小一些的木匣。 朱由检将手里的手铳递给对方。 方正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就听朱由检对毕懋康说道：“毕卿，你装填一次，让朕看看。” 毕懋康看了眼方正化，有些迟疑起来。 身为臣子，在皇帝面前玩弄火器这种凶器，实在是风险很大。 “你看他做什么？朕信得过你。” 朱由检对其催促了一句。 毕懋康先是一拉枪管下的细铁棍，手铳直接从弹巢处弯折成两半。 在朱由检惊喜不已的眼神中，毕懋康取出一枚白纸包裹的子铳，将之放在枪管里，然后将手铳合上。 等这些都做完了，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皮制小盒，将手铳和皮制小盒恭敬的递给朱由检。 “皇爷，让臣来吧。” 方正化上前一步道。 朱由检一把将其拨到一边，伸手接过毕懋康手里的两样东西。 “陛下，您把皮盒里面的火药倒一些在药池里，然后就可以扣动扳机了。” 毕懋康轻声指点道。 第264章 试射和造纸 朱由检按照毕懋康说的，倒了一些火药在药池中，然后举起手里的火铳，对着不远处的一堵墙。 “陛下，且慢！” 就在朱由检正要尝试扣动扳机的时候，宋应星忽然开口了。 他瞪了一眼毕懋康，然后才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此物威力不俗，您没有接触过，还是先让方公公来试射吧。” “皇爷，您就当是饶臣一命，让臣来吧。” 方正化见宋应星这么说，也是赶紧苦着脸，对朱由检说道。 毕懋康这个时候也是想起来了，这手铳虽然打造的极为精细，不会有炸膛的风险，但力量很大，初次射击，很有可能造成不适。 如果一旦皇帝出了什么事，那…… “皇上恕罪，是臣疏忽了。” 毕懋康想到可怕的后果，忙是跪倒在地，对朱由检请罪道。 见状，朱由检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火铳递给方正化。 “拿着，等会儿去靶场再说！” “臣遵旨！” 方正化接过火铳，顿时大喜。 既然已经知道铳管是怎么制作的，朱由检也不想再留在这里，转身对宋应星问道：“宋卿，科学院可有试射场？” “有，有，距离这里不远。” 宋应星赶紧回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宋应星也不耽搁，当即在前边引路，向着门外走去。 朱由检也跟了上去，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就忽然回头，看了眼马小回，对送宋应星说道：“宋卿，那个马小回，给他个学士的职衔，再赏他一……二百两银子。” “臣遵旨！” 宋应星赶紧转身应道。 毕懋康疾步走到马小回身边，低声对其催促道：“还不快向陛下谢恩！” 已经停止做工，愣在那里的马小回，经过毕懋康的提醒后，“噗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小……小人谢陛下隆恩！” 马小回大声的喊了一句。 “你是个好的，好生做事，朕不会薄待了皇家科学院诸卿。” 朱由检这番话，前半句是对马小回说的，后半句则是对是在场所有科学院的人说的。 众人闻言，齐齐施礼道：“臣等谢陛下。” “今日时候不早了，朕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朱由检说完后，就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陛下，这边请。” 宋应星再次出言道。 一行人在宋应星的引领下，走了大约几百丈，就来到了位于科学院最西边的试射场。 这里就是用来检测各种火炮、火铳，以及其他火器的地方。 所以一应的木靶都是现成的。 在宋应星安排下，数个靶子很快就被布置好。 方正化在朱由检的示意下，走到距离木靶大约二十丈远的地方。 “方公公，这里是照门，顶端那个是准星，靶子和准星、照门在一条线上就可以射击了。” 毕懋康站在方正化的身边，对其指点道。 方正化点了点头，抬起右手。 按照毕懋康的指点瞄准后，他扣动扳机，只听“砰”一声，一团烟雾升起。 “把木靶拿过来！” 方正化对身后一名番子吩咐了道。 番子应声而去。 很快，靶子就被番子取了回来。 朱由检也在宋应星的陪同下，来到了方正化身侧。 “皇爷，您看。” 方正化接过木耙，指着上面一个小拇指粗的孔洞，对朱由检道。 后者认真的看过，伸出手指在孔洞上摸了摸，然后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火药味，还有木头烧焦的味道，让朱由检很是满意。 “来，把火铳给朕。” 朱由检伸手对方正化道。 “皇爷，这……” “嗯？” 朱由检眉头一竖。 方正化也不敢再说些什么，赶紧躬身，双手递上手铳。 宋应星见朱由检这么执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朱由检接过火铳，又从毕懋康手里接过一枚纸包弹药。 按照之前毕懋康的操作，填装上弹药，然后又从皮制火药罐中倒出一些火药。 在几人担忧的目光中，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然后瞄准、发射。 “砰！” 烟雾升腾。 这个时代的火药，杂质还是太多了。 朱由检无论是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玩儿这东西，只是开了一枪，就有些上瘾了。 不顾方正化的阻拦，他又从毕懋康那里要过一枚弹药。 同样的操作，又是“砰”的一声。 一连试射了十几次，朱由检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把手铳递给方正化。 宋应星几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毕卿，子铳还得给朕多造一些才是。” 朱由检看向毕懋康，对其吩咐道。 “臣遵旨！” 毕懋康赶紧应了一声。 看了看天色，朱由检对宋应星等几名科学院的人说道：“时候不早了，朕就不耽搁你们了。” “陛下，用来制造纸钞的纸张，已经造出来一部分，陛下要不要看看？” 就在朱由检打算离开的时候，宋应星忙是对其秉奏道。 朱由检一愣，旋即点头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离开试射场，又转道去了宋应星的公廨。 有了之前在火器工坊的经历，朱由检也没有想着再去造纸工坊。 一名书吏在宋应星的吩咐下，很快就取来了厚厚一沓的白纸。 宋应星接过之后，躬身对朱由检介绍道：“陛下，这就是加了棉花的新纸。” 朱由检伸手抽出一张，只是一打眼，心里就大失所望。 不说别的，就这上面的毛边，朱由检就有些接受不了。 “宋卿，你们这纸是怎么造出来的？” 朱由检抬头看向宋应星，对其问道。 “回陛下，臣等在宫内用纸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斩碎棉花，再用强水进行漂白，最后得到纸浆……” 宋应星尽量用一些朱由可以听懂的话，进行了一番详细的介绍。 等其说完后，朱由检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朕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但现在这种纸不行。” “你们还需要多想办法，尽量让纸更加的坚韧，同时也要保证其表面的光滑。” “这……臣遵旨。” 宋应星虽是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下来。 第265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还有，你刚才说到用强水进行漂白，或许你们可以试着，往里面加入其他一些东西，多试试总是没错的。” “过几天有些人就会进京，朕会把他们安排在万寿宫，距离科学院不是很远，你们也可以和他们合作，看能不能弄出一些其他的。类似强水一样的东西。” 宋应星有些奇怪的问道：“不知陛下所说的这些人是……？” 朱由检回道：“一帮子精通炼丹的道士，火药、强水、绿矾油不都是他们弄出来的吗？” “或许更高强度的钢铁，他们也有办法，这些人炼丹炼了数千年，谁知道这些老道，弄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要上心。” 说到后边，朱由检的语气变得愈发郑重起来。 宋应星并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对道教那些炼丹之法也有些了解。 听朱由检这么说，也是郑重的点头称是。 “这件事不急，你们慢慢想办法就是。” 朱由检最后又宽慰了一句。 对皇帝这样的态度，宋应星自然很是感动，连连保证一定不会耽搁了陛下的大事。 等朱由检离开皇家科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起来。 …… 北地。 老哈母林以北。 巩永固带着一队人，正火急火燎的乘马疾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终于见到了曹变蛟。 “同知大人！” 巩永固一边大喊，一边从马上翻下身来。 “如何？” 曹变蛟也赶紧疾步迎了上来。 “果然如您所说，建奴兵分三路，正向着我军而来。” 巩永固语气急切的对其禀报道。 “击鼓聚将！” 曹变蛟闻言，精神一振，大声喊了一句。 曹钦大声应是。 稍顷，辽阔的草原上，就响起了厚重的鼓声。 一座简易的军帐内。 曹变蛟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开口道：“诸位，刚刚斥候来报，建奴大军兵分三路，正在向我方疾驰而来。” “诸将听令！” “标下在！” 左右虎贲卫的一众军官们，朗声答道。 蒙古诸部的台吉、贝勒们也都躬身抚胸。 “大军抛弃一切辎重，向东进军！” 曹变蛟此话一出，所有人尽皆变色。 之前不是说好的，等到建奴西进，大军就转向去阿鲁科尔沁吗？ 怎么现在要向东进军呢？ “曹将军，之前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吧？” 卜言当即出言对其问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建奴现在已经在北岸布置了重兵，我们自然不能再傻傻的撞上去。” 曹变蛟语气平静的对其说了一句。 “就算是不能北上，那也不能东进吧？” “敌人就是从东边来的，我们这个时候东进，不是正好和他们撞上？” 哲布尼也不理解曹变蛟这是什么意思。 后者指着舆图，对众人说道：“诸位，建奴此次共有十万大军。” “无论我们是往北还是往南，因为两条大河的原因，我军都有被其围歼的可能。” “只有往……” 曹变蛟的话还没有说完，土默特台吉俄布木就出言打断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直接掉头往西不就好了？” 曹变蛟凌厉的眼神扫向对方，沉声道：“巴林、扎鲁特、翁吉拉特、哈喇慎都在西边，如果我们后退，建奴袭击他们怎么办？” “不过只是一些老弱，就……” “唰！” 俄布木的话说了一半，几部众台吉、贝勒、塔布囊皆是眼神不善的看向他。 被这么多人盯着，俄布木也没有单量继续说下去了。 鄂尔多斯的额日勒，和永邵卜的贝勒巴尔哈两人，不约而同的向一旁闪了闪身子。 这里这么多左翼的蒙古贵胄，你这么说不是找死吗？ 如果这不是在曹变蛟的军帐，左翼蒙古诸部的这些人，还真有可能会抽刀杀了俄布木。 曹变蛟眼睛微眯，环视一眼众人，继续道：“本官再说一遍，大军抛弃一切辎重，只带各自的干粮，立即向东进军！” “这次虎贲左卫为前军，由本官亲自统领，诸部为中军，由卜言台吉统领，虎贲右卫担任后军，由右卫指挥使统领！” “标下领命！” “我等领命！” 众人齐声应道。 曹变蛟抽出自己腰间的战刀，语气严厉道：“诸部都接受了我大明的册封，各部首领都是我大明皇帝陛下的臣子。” “此次随本官出战，自然要受本官节制，谁胆敢临阵逃脱，不遵将领，休怪军法无情！” “我等不敢！” 诸位蒙古贵胄见状，心里皆是一凛。 对这些人的态度，曹变蛟很是满意。 他的目光又落在巩永固的身上。 “巩永固！” “标下在！” 巩永固踏前一步，恭敬答道。 这是在军中，就算他是驸马，也得尊重主将。 “带着你的人，前出，遮蔽战场，莫要让建奴斥候探查到我军动向！” “标下领命！” 巩永固拱手答应，当即转身离开。 “主将个各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 曹变蛟最后命令道。 “我等领命！” 一个时辰后，曹变蛟亲自带领虎贲左卫，开始向东进军。 路上，徐允祯对曹变蛟问道：“老曹，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往北去吧？” 曹变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沉声道；“古人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完这句话，曹变蛟就挥动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抽在胯下的战马身上。 大军一路缓行。 时间来到后半夜。 据巩永固传回来的消息，距离建奴已经不足百里。 曹变蛟这才命令大军停止前进，开始就地休整。 翌日，日头高悬。 天气也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明蒙联军在曹变蛟的命令下，再次出发。 对面的皇太极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从昨晚开始，他派出去的斥候，就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要知道，他派出的那些斥候，可都是自己正白旗麾下的精锐。 “来人！” 坐在马背上的皇太极，大喊一声。 “奴才在。” 一名正白旗戈什哈立即策马上前。 “去召十四弟。” “嗻！” 戈什哈领命而去。 第266章 明军战力不弱于我们 稍顷，一身明黄色甲胄的多尔衮，就来到了中军。 “大汗！” “十四弟，本汗觉得事情不对。” “从昨晚开始，本汗就派出了数支斥候，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你带着人，亲自走一趟，探查大军周围。” 皇太极神情凝重的对多尔衮吩咐道。 “嗻！” 多尔衮没有废话，直接领命而去。 不出所料的。 多尔衮率领的数百骑，终于和巩永固率领的明军斥候撞上了。 “贝勒！前方发现明军斥候！” 一名摆牙喇气喘吁吁的，对多尔衮秉报道。 闻言，多尔衮顿时大惊。 自己刚刚出来，距离己方大军顶多只有十里。 在这样的距离撞上明军的斥候，这里面是什么意思，多尔衮很清楚。 “速速回去秉奏大汗，明军就在前方！” 短暂的震惊后，多尔衮对自己麾下的戈什哈吩咐道。 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 更何况双方是相对而行，仅仅只是一炷香后，双方就来了个面对面。 多尔衮眼睛微眯，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指向前方，大喊道：“杀！” 巩永固处在队伍的最前面，取下马背上的三眼火铳，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 其余人也都是一样的动作。 “砰！砰！砰！” 阵阵爆炸声不绝于耳。 对面冲在最前面的建奴骑兵，顿时纷纷落马。 多尔衮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明军斥候，竟然配备了如此多的火器。 不过，他带的这些人都是精锐，不用多尔衮下令，就都迅速散开，避免被火铳的密集火力所伤。 巩永固见状，立即指挥明军斥候发起冲锋。 上千人扔掉手里的火铳，抽出各自的刀剑，与建奴展开了惨烈的对冲。 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多尔衮身先士卒，他挥舞着手里的长刀，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对面的巩永固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一刀砍死距离自己最近的建奴，拉动马缰，向着多尔衮就冲了过去。 两人年龄相仿，武力值也差不多，一时间倒是杀了个难解难分。 就在双方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巩永固顿时大惊，趁着一个空隙，立即拨转马头。 “风紧扯呼！” 大喝一声，巩永固奋力催动胯下战马。 明军斥候们见状，也是纷纷脱离战场。 等皇太极赶到后，多尔衮赶紧向其禀报道：“大汗，臣刚刚和明军斥候战过一场，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明军应该就在左近！” 皇太极已经接到消息，虽然心里也是惊疑不定，但语气依旧平静，开口问道：“没受伤吧？” “多谢大汗关心，臣没事。” 多尔衮心里一暖。 不过，下一刻多尔衮却是脸色郑重道：“大汗，刚才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但臣发现明军的战力，竟是不比大金勇士差多少。” 皇太极听他这么说，更是大吃一惊。 连忙问道：“此言当真？” 多尔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皇太极闻言，眉头紧锁。 他深知正黄旗精锐骑兵的战力，既然多尔衮这么说，那明军的战力确实不容小觑。 “十四弟，你立即传令下去，让全军加强戒备，随时准备迎战。” 皇太极果断下令道。 多尔衮领命而去，皇太极端坐在马背上，远眺着前方。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忧虑，这次与明军的交锋，似乎比预想中的要棘手得多。 明军斥候在巩永固的带领下，迅速撤离战场。 “驸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名斥候问道。 巩永固大声道：“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立即返回！” 众人点头称是，纷纷加快马力，向着大军方向疾驰而去。 稍顷，曹变蛟听完巩永固的禀报后，；积极命令道：“传令下去，中军向北为左翼，后军向南为右翼，莫要冲击建奴正面。” “是！” 一名亲兵领命而去。 “老曹，我们呢？” 徐允祯有些焦急的问道。 “等。” 曹变蛟的嘴里吐出一个字。 “等？” 听到他这么说，徐允祯、巩永固等人皆是不解的看向他。 曹变蛟没有理会他们，端坐在马背上，目光如炬，注视着远方。 随着军令传达下去，明蒙联军开始迅速调整阵型。 诸部组成的中军开始向北移动，形成了左翼。 后军则向南移动，构成了右翼。 这样的布局，既避开了建奴的正面冲击，又能攻击建奴两翼薄弱处。 这样的大军调动，自然瞒不过对面的皇太极。 他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对面的明军有多少人，实力如何，他都不清楚。 而自己这边呢？ 一大半的兵力，被他分了出去，自己现在只有三万多兵力。 如果真的像多尔衮所说，明军战力不弱于己方，那…… 双方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战场上的气氛愈发凝重。 半晌后，皇太极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从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些看不起明军战力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冷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攻击！” 随着皇太极的命令下达，建奴大军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不像曹变蛟，他没有分兵，而是打算一路横推过去。 明军将士见状，纷纷取出火铳。 建奴也是开始张弓搭箭。 不过，曹变蛟显然不打算和皇太极正面对决。 见对方不管不顾，向着自己冲过来。 他抽出自己的战刀，大声道：“随本官杀！” 虎贲左卫跟着曹变蛟的将旗，迅速的向南转向。 皇太极见状，冷哼一声道：“十四弟，带着你的人，向南！” “嗻！” 多尔衮、阿济格带着两黄旗，开始转向向南。 皇太极则是带着两白旗，向着北边而去。 这就是他的打算，先把明军切割开来，不让他们聚在一起。 如果有可能，那些蒙古人甚至会临阵倒戈。 但熟不知，曹变蛟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想让建奴分兵。 而那些蒙古诸部的兵马？ 他们的部族现在就在大明的控制下，他们不敢，也不能向建奴投降。 第267章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曹变蛟这边看到建奴已经转向，心下一喜。 左右虎贲卫在他的率领下，尽量的和多尔衮、阿济格率领的两黄旗拉开距离。 多尔衮自然是紧追不舍。 左右虎贲卫毕竟是刚刚成军没有多久，也经历过大战。 但和建奴骑兵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仅仅十几里后，曹变蛟就发现了己方的军阵，已经出现了一丝混乱。 没有丝毫的迟疑，曹变蛟立即拨转马头，七八千人的骑兵大队转向，是不可能原地掉头的，只能是绕一个半圆。 后面追击的多尔衮虽是年纪尚幼，但也是久经战阵，只是瞬间，他就明白了曹变蛟的打算。 “停止前进！” 多尔衮开始放慢自己的马速。 同样的道理，大队骑兵冲锋，冲在最前边的，绝对不能忽然停下，不然绝对会被后边的骑兵踏成碎肉。 建奴两黄旗这次出动的兵力，大约有两万余人。 面对仅仅只有八千余人的明军，多尔衮自然是信心十足。 他收起自己的战刀，取下马背上的劲弓。 只等明军向着己方冲过来。 但令他失望的是，曹变蛟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就缓缓的停了下来。 多尔衮看着远处飘扬的曹字大旗，转头对一旁的阿济格说道：“十二哥，看来这位，就是斩杀林丹汗的那个曹变蛟了。” 阿济格沉声道：“我认识他。” “嗯？” 多尔衮顿时皱眉。 阿济格继续道：“这个曹变蛟，是明军总兵曹文诏的侄子。” 顿了顿，他又吐出了四个字：“此人骁勇。” 多尔衮有些意外的看了阿济格一眼，能让自己十二哥这么说，那曹变蛟应当是一员猛将。 “十四弟，进攻吧，解决了这些明军，我们还要去支援大汗。” 阿济格说了一句，就当先再次冲锋。 多尔衮也没有再耽搁时间，手里的劲弓，一抽胯下的战马。 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猛地窜了出去。 建奴自幼练习的骑射，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他们即使是在颠簸的马背上，也能射出一支支箭矢。 搭弓射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单是这一点，左右虎贲卫的兵卒们，绝大部分就很难完成。 即使可以完成，准头也要差上许多。 但曹变蛟既然敢在战力、兵力，都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还敢和对方正面开战，那自然就有所倚仗。 只见左右虎贲卫的兵卒们，纷纷从自己战马的褡裢内，掏出成人拳头大小的炽马丹（手榴弹）。 这就是那晚，孙传庭为什么，要亲自出关押运物资的原因。 士卒们用手里的布条兜住炽马丹，然后再用引信点燃。 最前边的兵卒们，开始甩动手里的布条，等手里包裹的炽马丹，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然后忽然松手。 炽马丹脱离布条，飞向对面的建奴大军。 前面这些人，把手里的炽马丹甩出去后，立即后退。 后边的人又补上，还是同样的动作。 近万枚炽马丹，在建奴射出箭矢之前，就如同成片的陨石般，从建奴的头顶砸了下来。 大部分的炽马丹，都在空中爆炸，里面的碎铁顿时化作夺命的利器。 “轰！” “啊！” 爆炸声，夹杂着建奴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草原。 这样的炽马丹，每名士卒都分到了五枚。 这还只是第一轮，就让建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根据曹变蛟亲眼看到的，至少有上千名建奴丧命。 就连多尔衮，都差点死在这些炽马丹之下。 幸亏身边的戈什哈拼命保护，这才只是让其受了一点轻伤。 摸了一把额头被弹片划出来的伤口，多尔衮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激起了凶性。 “杀！冲上去！” 多尔衮大喝一声，开始全力冲刺。 面对明军的火器，只有拉近双方的距离，才能尽可能避免己方的损失。 这次随多尔衮出征的，也都是建奴精锐，自然知道这一点。 甚至不用命令，两黄旗的骑兵就纷纷策马前冲。 曹变蛟也缓缓抽出自己长刀。 “兄弟们！上直卫乃是天子亲军，仗义死节就在今朝！” 喊完后，他就一马当先，冲向了以多尔衮、阿济格为首的两黄旗大军。 战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虎贲卫上下也都知道，只有拼死一战，才有一线生机。 其实，按照建奴以往的战术，是绝对不会直接和敌人正面冲锋的。 他们的战术，一般都是远距离进攻，或者是采用狼群战术。 而现在，面对这伙明军犀利的火器，多尔衮不得不采用近战，这种最惨烈的方式。 而这也正是曹变蛟想要的。 就像前文说的，单凭曹变蛟手里这点兵力，想要击败建奴，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只要能够有效的杀伤建奴，对大明来说就是胜利。 大明无论是人口，还是战争潜力，都不是偏居一隅的建奴可以比拟的。 说句很残酷的话，就算是左右虎贲卫全员战死，只要能够和建奴一换一，那对大明来说也算大捷。 在大军从归化城开拔的时候，曹变蛟就有了这个准备。 双方很快就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骑兵和步卒对战不一样。 步卒会纠缠在一起，彼此厮杀。 但骑兵的作战方式，却是双方对冲，相错而过，然后再调头，再次冲锋，再次相错而过，周而复始，直到一方全部战死，或者是崩溃逃散。 当然，像是蒙古人的放风筝之类的战术，就不在这个讨论范围之内了。 经过一轮冲锋后，双方的位置发生了调换。 虎贲卫这边几乎是人人带伤。 遍地的尸体，满目疮痍。 但经历过达拉特一战后，明军也算是一支强军，即使是一次冲锋就损失数百人。 但明军依旧是战意盎然。 当然，对面的两黄旗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在兵力上，两黄旗占据优势，但刚才一战，也扔下了数百具的尸体。 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实际上是耶律阿保机说的。 和几百年后的建州女真，还真没有多大的关系。 第268章 这次是本汗大意了 当时建立金朝的女真，或许战斗力真的举世无双，才让辽太祖说出这么一句话，但面对岳武穆，不也得跪吗？ 所以说，游牧民族也好，渔猎民族也罢，都绝对不会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拥有充足后勤的，农耕文明的对手。 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而建奴所在的这个时代，实际上是一个比烂的时代。 蒙古烂，大明烂，朝鲜烂，只剩建奴这个新兴的政权，一枝独秀。 说回正题。 多尔衮看了眼战场上那些残肢断臂，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建奴人口本就不多，每损失一个人，对建奴来说，都是一种实力上的削弱。 尤其这些人还是两黄旗的人，多尔衮怎么可能会不心痛？ “杀！” 多尔衮再次举起了手里的战刀。 对面的曹变蛟的眼中满是坚定，也是再次率军冲锋。 另一边。 皇太极所率领的两白旗，虽然也是作战彪悍。 但他所面对的蒙古诸部，实力也不比他们差。 甚至在兵力上，蒙古诸部还要强过皇太极的两白旗。 之前的时候，建奴屡屡战胜蒙古诸部，都是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如果是在相同的兵力下，双方差不多是半斤八两。 现在卜言所率领的大军，在人数上已经超过了皇太极。 作为哈喇慎的台吉，卜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还有翁吉拉特的哲布尼，更是和建奴有深仇大恨。 扎鲁特、巴林两部也是没少受建奴的威胁，现在逮着这样的机会，自然想要狠狠的给建奴一个教训。 和曹变蛟那边不一样，蒙古诸部在卜言的指挥下，开始使用自己老祖宗传下的战术。 四万余人组成的大军，分成两部分，把皇太极的两白旗给围在了中间。 在外围不断的用弓箭攻击建奴。 而建奴一旦想要追击，蒙古骑兵又会迅速的后退。 “父汗？” 豪格有些紧张的对皇太极喊了一句。 皇太极冷冷的看了眼自己的长子，沉声道：“慌什么？等两黄旗解决了明人，自然会来支援我们，到时候就是和这些蒙古算账的时候。” 其实，此时的皇太极已经后悔分兵了。 按照原本的情报，蒙古诸部顶多就只有两万余人，没想到哈喇慎，和内喀尔喀三部再次增兵。 而巩永固在战前，又阻断了所有的斥候探查，以至于皇太极，竟是没有发现明蒙联军的具体兵力，才酿成了现在的情况。 “父汗，快点让十四叔增援！”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豪格语气极为的急切。 但皇太极还想再坚持一段时间。 他想等多尔衮西消灭明军，再命对方支援。 但豪格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他改变了主意。 “父汗，如果两白旗损失太大，那您还能坐稳大汗之位吗？” 皇太极耸然一惊，猛地转头，对豪格吩咐道：“你做先锋，立即向两黄旗靠拢！” “嗻！” 豪格答应一声，立即去传达军令。 随着皇太极的命令传达下去，两白旗以豪格，和他的禁卫戈什哈为先锋，不顾两翼的损失，开始全力向南突围。 豪格率领的镶白旗精锐，如同一条锋利的箭头，穿透了蒙古诸部所组成的包围圈，给蒙古人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卜言等人见状，立刻调集更多的兵力，试图阻止建奴的突围。 诸部骑兵策马飞驰，马蹄声震天动地，弓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但这个时代的建奴八旗，还没有腐化堕落，尤其是在这种处于下风的战斗中，更是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饶是卜言已经派出了哈喇慎的本部精锐，但依旧是难以阻止两白旗一点点向南突进。 在战场的另一边，多尔衮派出的斥候，也回报了皇太极那边的战况。 在知道皇太极率领的两白旗，已经被蒙古人包围，他的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一方面，他不想让皇太极，安安稳稳的坐在汗位上。 而另一方面，如果两白旗损失太大，又是对整个大金的削弱。 就在他内心纠结不已的时候，阿济格开口了：“老十四，我们必须去支援八哥！” 多尔衮眉头一皱，看了眼对面曹变蛟所率领的明军，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留下，我去！” 还剩不到一万人的正黄旗，在多尔衮的率领下，迅速的脱离战场，向着北边疾驰而去。 曹变蛟甩了甩战刀上的血迹。 看了眼满地的尸体，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曹钦吩咐道：“传令！全军向北，去和卜言他们汇合！” “领命！” 曹钦答应一声，立即退下。 左右虎贲卫再次开始冲锋。 只是这次冲阵过后，明军没有停下，而是一路向北。 阿济格自然看出了曹变蛟的打算，也是赶紧调头，向着明军就追了上去。 双方你追我赶，整个战场变得极为混乱。 而随着多尔衮和皇太极汇合，卜言无奈只得暂时放弃继续追击。 曹变蛟所率领的明军，也和卜言汇合。 最后边的阿济格见状，也只得停下脚步。 双方现在又重新回到了战前的态势。 明蒙联军依旧是处于战场的西边，建奴大军还是在战场的东边。 双方再次陷入了对峙。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广袤的草原上，血红的霞光与遍地的尸首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惨烈的画面。 皇太极与多尔衮等人，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对面的明蒙联军。 多尔衮现在满心的不甘，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将曹变蛟所统领的明军剿灭。 “十四弟，这次是本汗大意了。” 皇太极轻声说了一句。 “大汗言重了，都是明人太过狡诈！” 多尔衮沉声对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和他说什么。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豪格，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后撤五十里！” “嗻！” 豪格领命而去。 眼看天色将黑，皇太极只能选择暂时休战。 而在明蒙联军这边，曹变蛟与卜言等人也在商讨对策。 “曹同知，据斥候来报，建奴右翼大军，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两天的路程。” 巩永固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对曹变蛟禀报道。 第269章 南下，南下 聚拢在曹变蛟周围的几人闻言，顿时一惊。 如果等建奴另外两路大军齐至，那己方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土默特的俄布木当即叫嚷道。 曹变蛟没有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卜言。 这里只有哈喇慎的兵力最多，属卜言和朵颜三十六家的实力最是雄厚。 他当然要先看看对方是什么意见。 卜言看了眼俄布木，开口道：“战事进行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后撤，一定会和敌人的援军撞上，再加上女……建奴的追击，到那个时候，我们才是真的危险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留在这里？” 俄布木顿时气结，他是最不想和建奴拼命的。 “你们呢？你们是怎么想的？” 曹变蛟又对哲布尼等几人问道。 “我们听从曹将军的命令！” 一众蒙古贵胄低声商量了一阵，然后齐齐对曹变蛟抚胸道。 “你们……！” “我们土默特……” 俄布木的话说到一半，就听曹变蛟冷声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必杀你！” “你……！” 俄布木还想说一些硬话，但看到曹变蛟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顿时后背一凉。 巩永固此时再次前来禀报道：“同知大人，建奴后退了。” 曹变蛟的目光从俄布木的身上移开，转头对巩永固吩咐道：“密切注意建奴的动向！” “遵命！” 巩永固干脆利落的答应道。 等巩永固走后，曹变蛟又对一众蒙古首领，以及曹钦等人吩咐道：“命令全军休整，受伤的人立即安排医治！” “遵命！” 等众人离开后，曹变蛟也坐到了地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接过亲兵递过来的肉干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马奶酒，曹变蛟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夜幕降临，战场上的血腥气逐渐散去，但双方之间的紧张气氛却丝毫未减。 等卜言等一干蒙古首领，以及巩永固他们再次来到曹变蛟这边。 卜言率先开口道：“曹将军，明天这一仗该怎么打？” 在他们来之前，曹变蛟已经认真的想过，闻言，他开口说道：“建奴既然已经退去，说明他们也不敢与我们硬拼到底。” “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建奴应该是在等待援军。” 他环顾众人，继续道：“本官的意思，我们要在建奴的援军抵达之前，跨过老哈母林，向南。” “向南？” 卜言闻言，皱起了眉头。 曹变蛟点了点头，解释道：“不错，向南，建奴的援军是从北方和西方两个方向赶来，我们若留在此地，等其两路大军一到，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因此，我们必须抢在援军到来之前，继跨河南下，打乱建奴的部署，迫使其分散兵力。” 卜言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曹将军所言有理，但如此一来，留在老营的内喀尔喀三部，以及我们哈喇慎就危险了。” 曹变蛟微微一笑，道：“卜台吉多虑了，倘若我们南下，最着急的应该是建奴，如果我们和锦州的我军合兵一处，那建奴的腹地就危险了，奴酋皇太极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而到了那时，建奴一定会对我们紧追不舍。 卜言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抚胸道：“曹将军深谋远虑，卜言佩服，既如此，我便听从曹将军的安排。” 其他蒙古首领见状，也纷纷表示赞同。 曹变蛟见状，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随即对曹钦命令道：“传本官命令，各部趁着夜色掩护，立即渡河。” 曹钦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曹变蛟又对巩永固命令道：“巩驸马，派出斥候，严密监视建奴动向，一旦对方有异动，立即禀报！” “遵命！” 巩永固答应一声，也是转身离去。 而建奴那边，皇太极和多尔衮等人也在商讨着对策。 就像曹变蛟说的那样，皇太极不打算用自己的两白旗，和多尔衮兄弟的两黄旗，来和曹变蛟进行无谓的消耗。 无论是两白旗，还是两黄旗，在皇太极看来，都是自己坐稳汗位的保证。 最好，是等莽古尔泰，或者是岳托的援兵抵达，然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全歼明蒙联军。 如果计划能够成功，那大金将会一举控制整个左翼蒙古。 届时，自宣府以西，大明任何一处长城关隘，都有可能被自己突破。 大金也不用再苦苦和明军，在狭窄的宁锦一线鏖战。 “大汗，臣已经派出了精锐斥候，严密监视明军的动向。” 多尔衮走进军帐，开口对皇太极禀报道。 “十四弟做的不错，一定不要让明军跑了。” “按照路程，顶多再有两天，北路和南路援军就会抵达战场，到那时就是这些明人，以及那些该死的蒙古人的死期！” 说到那些蒙古人，皇太极的眼中满是凶光。 以卜言为首的蒙古诸部，今天可是给两白旗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大汗，老哈母林现在的水势不大，明军如果想要南下，基本不用渡船。” 多尔衮有些担忧的说道。 闻言，皇太极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一名戈什哈忽然走进军帐，打了个千儿，恭敬禀报道：“大汗，帐外有大贝勒信使求见。” “二哥？” 皇太极有些不解。 代善的正红旗，此次担任的是后军，并没还有随军出征。 这也是建奴的作战习惯，就像是后世留预备队一样。 虽是不解，但皇太极还是开口吩咐道：“让信使进来。” “嗻！” 稍顷，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一身红色甲胄走了进来。 “臣萨哈廉拜见大汗！” 青年单膝跪地道。 “萨哈廉？你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是代善的儿子，皇太极顿时一惊。 “大汗，锦州紧急军情。” 萨哈廉顾不上寒暄，神情凝重道。 “锦州？” 皇太极听到锦州，瞳孔猛地一缩。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尔衮也急了，语气急切的问道。 第270章 辽东战事起 萨哈廉的脸色很是凝重。 “大汗，十四叔，锦州和松杏的明军已经大举出动，单是这段时间，明军就数次对阿敏贝勒的大军发起进攻。” “据阿敏贝勒传过来的消息，他那边现在压力很大，顶多再有几天，义州就会失守。” 萨哈廉说完后，皇太极直接走到舆图前，手指从锦州划到义州，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广宁城的位置。 接着，他又转头对萨哈廉问道：“萨哈廉，锦州现在的局势，你和本汗详细的说说。” 萨哈廉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着锦州以北对皇太极秉奏道：“大汗，锦州城和松山城的明军，已经突破阿敏贝勒的壕沟。” “流水堡、大茂堡、大胜堡，团山堡、大定堡都已经相继失守，据阿敏贝勒得到的消息，宁远城的明军也蠢蠢欲动。” 随着萨哈廉的讲述，皇太极的眉头越皱越深。 刚才萨哈廉所说的几个堡垒，都是锦州以北的外围堡垒。 其中团山堡距离义州已经不足二十里，如果明军真的拿下义州，那建奴储存在义州的大量粮草，就会被明军所获。 而最重要的是，一旦义州失守，那距离义州仅百十里的广宁就危险了。 广宁乃是辽西走廊的咽喉位置，战略位置十分的重要。 大明从建国之初，就在广宁驻有重兵，一直到天启二年，才被努尔哈赤攻下。 皇太极刚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略一沉吟，他就对萨哈廉吩咐道：“萨哈廉，你立即回转库伦，告诉二哥，命其火速回师广宁。” “同时，命阿敏放弃义州，进驻广宁，全力防守广宁，广宁城不容有失！” 说到后边，皇太极已然是声色俱厉起来。 萨哈廉顿时心里一凛，一扫马蹄袖，单膝跪地道：“嗻！” 答应一声，萨哈廉就要离开军帐。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多尔衮开口了。 “慢着！”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多尔衮转身对皇太极施礼道：“大汗，还有皮岛那边。” “明国西线和东线同时和我大金作战，皮岛的毛文龙绝对不会老实。” 多尔衮的话一说完，皇太极也是猛地惊醒。 没错，明国这么大的动作，自己又抽调了大量的兵马西进，那个该死的毛文龙，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萨哈廉，传令多铎、索尼、拜尹图，命他们小心防备毛文龙部！” “嗻！” 萨哈廉答应一声，这次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抬头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又将目光，落在了范文程等一干人身上。 作为皇太极最重要的谋士之一，范文程想的要更多一些。 但他看了眼帐内的这些人，有些欲言又止。 皇太极挥了挥手，命一众戈什哈、固山额真、甲喇额真等人离开，然后看向了范文程。 “大汗，奴才以为，当前的局势，已经不允许我们再留在这里了。” “我大金国弱民寡，明国可以失败无数次，但我们一次都不能失败。” “今天的战斗，我们已经战死了数千人，这样的损失，对明国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对大金来说却是损失惨重。” “而现在的局势，明国是打算在整个辽东掀起大战，就像大汗担心的那样，一旦广宁失守，那我们大金在广宁的多年经营，都会一朝丧尽。” “不止如此，广宁失守，明军就……” “啪！” 多尔衮手里的马鞭，毫无征兆的抽在了范文程的头上。 “范先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摇军心！” “十四爷，奴才不敢！” 范文程连连叩首。 多尔衮没有理会他的告饶，而是再次举起了手里的马鞭。 “十四弟！” 皇太极见状，立即出言阻止。 “大汗！明国这支骑兵，可以当得上是精锐之师，战力丝毫不弱于关宁骑兵。” “一旦放其离开，日后一定会是我大金的大敌，而现在就是解决他们的最好时机。” 多尔衮对曹变蛟，以及他所率领的左右虎贲卫很是忌惮。 皇太极也是沙场宿将，这个道理他自然很清楚。 “萨哈廉，回去传令吧。” 只是略一沉吟，皇太极就已经有了决断。 锦州战事失礼，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身为大汗的威信。 如果这次西征再次无功而返，那真有可能影响其在建奴的地位。 没有办法，就算是范文程说的有道理，他现在也只能留在这儿，等到援军抵达，然后将曹变蛟彻底击败。 萨哈廉走后，皇太极亲手将跪在地上的范文程扶起来，开口劝慰道：“范先生，十四弟有些冲动了，你莫要心生怨愤。” “奴才不敢！” 范文程忙是回道。 “下去让郎中给你看看伤。” 皇太极语气平和的吩咐了一句。 “奴才谢大汗！” “奴才告退！” 范文程弯着腰，缓缓退出了军帐。 在路过多尔衮的时候，他的腰弯的更深了一些。 后者却只是冷哼一声。 等其离开后，皇太极对多尔衮叮嘱道：“十四弟，对这些汉人，不要过分苛责。” “大金想要在关外站稳脚跟，和明廷抗衡就少不了依靠辽地的汉人。” 多尔衮虽然对皇太极，当初逼死自己母亲一事，很是耿耿于怀，但对皇太极的能力很是钦佩。 对他的教导，自然也能虚心接受。 “大汗，臣明白了。” 多尔衮由衷的应了一句。 “今日一战十四弟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 多尔衮缓缓退出了军帐。 其实，有些话，皇太极并没有说出来。 他之所以重用汉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借用这些汉人，来平衡八旗权贵的势力。 这样的打算，他自然不会和多尔衮说。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走向军帐内那张简易的床榻，但就在此时，刚才离开的多尔衮竟是去而复返。 “大汗，前方斥候来报，明军现在正在渡河！” 多尔衮没有任何的废话，言简意赅道。 皇太极眼睛微眯，问道：“他们要南下？” 第271章 地雷逞凶 多尔衮点头道：“是，他们正在渡过老哈母林。” 皇太极几步就来到舆图前，只是一打眼，就明白了曹变蛟的意图。 “明军要向锦州靠拢！” 皇太极语气极为肯定的说道。 “大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要半渡而击？” 多尔衮的语气有些急切。 所谓的半渡而击，就是趁敌军一部分已经渡河登岸，另一部分正在渡河的时候，对敌人发起进攻。 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很难首尾兼顾，一旦受到攻击，就会造成巨大的混乱，从而兵败。 听完多尔衮的话，皇太极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就像是前文所说，皇太极不愿意让两白旗和两黄旗损失太大。 但现在确实是进攻明军的好机会。 一旦等其顺利渡河，任其安然抵达锦州，那自己此次西进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了。 大约过了十几息的时间，皇太极这才大声命令道：“击鼓聚将！” “嗻！” 多尔衮答应一声，立即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整个建奴大营就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稍顷，各固山额真，甲喇额真就先后来到了皇太极的军帐。 “臣（奴才）等参见大汗！” “刚刚十四贝勒来报，明军现在正在渡河，妄图脱离战场，向锦州靠拢！” “父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豪格闻言大喜。 皇太极转头看向范文程。 “范先生，你怎么看？” 范文程立即跪倒在地，恭敬道：“大汗，明军所在的那一段河流，正是老哈母林最宽阔的地带，就算是我大金现在发起进攻，也很难给对方……” “混账！” “最宽阔的地带不就是最合适的……” 豪格听到范文程的话，当即暴怒。 “住嘴！” 经过范文程的提醒，皇太极也明白过来，开口对豪格斥责道。 这个时候的老哈母林，本就是枯水期，明军又选择在最宽阔的地方渡河，河水流速缓慢，水浅，不用任何的工具，骑兵就可以乘马渡河。 这个时候对明军发起进攻，恐怕很难取得预想的战果。 皇太极看向范文程，对其问道：“范先生，那你认为，本汗现在应该怎么做？” 范文程有些吞吞吐吐道：“大……大汗，奴才……奴才以为眼下，最紧要的是……是要回师。” 皇太极听范文程这么说，眼中闪过一道不甘。 其实，从他的内心来讲，他也不愿再留在这里耽搁时间了，但眼下建奴内部的局势，却是不容他就这么灰溜溜的退回去。 “豪格！” “儿臣在！” 豪格单膝跪地，朗声应道。 “率镶白旗为先锋，立即对明军发起进攻。” “嗻！” “注意，要以袭扰为主，不要轻易和其正面对战。” “儿臣明白！” 豪格领命而去。 “阿济格、多尔衮。” “臣在！” “你二人统领两白旗，随本汗一起进军。” “嗻！” 两人齐声应道。 这次皇太极也是押上了全部的力量，誓要一举给曹变蛟以重创，即使是会给己方带来较大的伤亡。 大军开拔，马蹄声如同闷雷般，在寂静的深夜炸响。 建奴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巩永固所率的精锐斥候。 正在指挥大军渡河的曹变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建奴的动向。 “曹钦！” “标下在！” “命令各部立即加快渡河的速度！” “遵命！” 曹钦领命而去。 “老曹，要不我带人去会会那些建奴？” 一旁的徐允祯，吐掉嘴里的草根，语气有些惫懒的对曹变蛟说道。 “孙总制送过来的地雷，都在你那里吧？” 曹变蛟斜眼看着他，对其问道。 “早就埋上了。” 徐允祯回了一句。 曹变蛟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怒骂道：“你他娘的再用这种眼神看着老子，老子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徐允祯闻言，顿时脖子一缩。 他虽然纨绔，但曹变蛟的悍勇，却是让他不敢在对方跟前扎刺。 “滚！滚去盯着建奴！” “遵命！” 徐允祯如蒙大赦。 天色微微变亮，皇太极统领的大军，距离曹变蛟他们渡河的位置，仅只有十里远。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震天的爆炸声响起。 “轰隆！” “轰隆！” “去！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太极也是大惊，当即对身边的一名戈什哈大喊一句。 “嗻！” 遏必隆领命而去。 “大汗，臣也去看看。” 多尔衮也听到了前边不远处传来的动静，策马来到皇太极的身边，对其请求道。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多尔衮带人走后，皇太极再次命令大军加快速度。 再说豪格这边。 在离开大营后，他就带领麾下的镶白旗，一路疾驰，但就在距离明军，还有十多里路程的时候，冲在最前边的上百名骑兵，连人带马被炸成了碎片。 豪格顿时大惊失色。 但旋即他知道了，这正是明军曾经在辽东使用过的地雷。 不用怀疑，大明在嘉靖年间，就已经出现了内部带火种的石头地雷，铁制地雷。 在豪格的命令下，镶白旗数千骑兵，立即停止前进。 “马上去秉奏大汗，明军在我军前进的路上，埋下了地雷。” 反应过来的豪格，立即吩咐道。 而没用多长时间，遏必隆和多尔衮就一先一后来到了军前。 “豪格，刚才是怎……” “地雷？” 多尔衮只是看了眼那百十名骑兵的死状，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十四叔，现在该怎么办？” 明军现在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但现在自己却是只能止步不前，豪格已经着急了。 多尔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十四爷，豪格贝勒，明军此次是轻装前进，他们绝对不会携带大量的火器。” 就在两人有些愁眉不展的时候，遏必隆忽然开口了。 他这话一出，叔侄俩顿时恍然。 “来人！” “奴才在！” 就在一旁候命的鳌拜，策马上前。 “带人冲过去！” 豪格大声对其吩咐道。 “嗻！” 鳌拜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领命而去。 第272章 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远处隐匿的徐允祯等人，看见建奴再次开始冲锋，皆是叹了口气。 “走，回去吧。” 徐允祯说完后，就翻身上马。 就像是遏必隆说的那样，徐允祯他们其实并没有大量的地雷。 毕竟是轻装行军，他们不可能携带更多的物资。 鳌拜带着数百人，一路横推，也仅仅只有数枚地雷炸响。 豪格见状大喜，举起手里的长刀，高声命令道：“杀过去！” 等到豪格的镶白旗，抵达明军渡河的河口，已经为时已晚。 负责殿后的虎贲左卫，也已经在曹变蛟的率领下，跨过了老哈母林。 “追！” 暴怒的豪格，不假思索的，对一众甲喇额真命令道。 “嗻！” 众人答应后，立即领命而去。 等皇太极接到消息的时候，豪格已经带领整个镶白旗开始渡河。 “大汗，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直跟在皇太极左右的范文程，在听到豪格已经开始渡河后，低声对其秉奏道。 “讲！” “大汗，如果豪格贝勒一直追下去的话，将会进入朵颜的牧场，朵颜三十六家这次也随明军东进，一旦……” 后边的话，范文程没有说出口，但皇太极已经听明白了。 “遏必隆！” “奴才在！” “追上豪格，告诉他，不要追了，命其转向去广宁。” “同时，传令岳托和莽古尔泰，命他们也前往广宁。” 至此，皇太极算是彻底放弃了西进的战略。 “大汗，为什么不让岳托和奥巴进攻内喀尔喀三部？” “反正他们也在岳托他们进军的路上。” 多尔衮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皇太极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遏必隆领命而去。 皇太极则是率领军队，掉头向广宁方向而去。 路上，皇太极对范文程问道：“范先生，两次出征，皆是无功而返，你觉得本汗接下来该怎么做？” 范文程虽然是多铎的包衣奴才，但在努尔哈赤死后，他选择了忠诚于皇太极。 他自然知道皇太极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整理来了一番自己的思绪，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汗，老汗在位的时候，设立的诸贝勒共治制度，这严重的限制大汗您的权力。” “就像是这两次的大战，各贝勒都在保全各自的实力，就像……” 说到后边，范文程猛的醒悟过来，就算是大汗信任自己，但自己也不能挑拨人家兄弟之间的关系。 皇太极也没有追问，他对汉家文化也很了解，自然知道对方的担忧。 “那范先生认为，本汗接下来该怎么做？” 皇太极再次问道。 “大汗，眼下的局势，您得拉拢诸位小贝勒，联合他们对抗另外三大贝勒。” 皇太极闻言，缓缓点头。 “同时，大汗还可以进一步提升八位固山额真的职权，用以削弱各旗旗主。” 范文程接着说道。 八位固山额真，就是皇太极为了制衡几位贝勒才设立的。 可以说，八位固山额真都是皇太极的心腹。 皇太极听完范文程的建议后，心里盘算半晌，发现极有可行性。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范先生所言极是，有了范先生这番话，本汗的心里就有底了。” 范文程连称不敢，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大汗，除了大金内部，明国那边我们也不得不防，之前锦州之战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但这次西进遭遇明军，我们就可以发现，明军现在无论是火器，还是骑兵的战力上，都已经有了显著的提升。” “自明国那位小皇帝登基，先是继续任用王之臣督师辽东，又联合左翼蒙古诸部，击败察哈尔。” “现在几乎整个漠南蒙古，都臣服于明国，大金以后的压力很大。” “明国那位小皇帝，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范文程说到最后，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皇太极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沉思片刻，说道：“范先生，不止如此，自从那位小皇帝登基，明国彻底切断了和大金的贸易。” “之前张家口的晋商，东江镇的毛文龙，辽东的袁崇焕，现在都没了。” “大汗，按照战前的谋划，此战失利，我们也该向明国提出和谈了。” “这件事，本汗就交给你了。” “奴才谢大汗信重！” 范文程赶紧答应道。 “还有一件事，你也要想想办法。” 皇太极继续道。 “大汗请吩咐。” “商路！” “大金的山参、皮裘、鹿茸都是明国那些达官显贵的心头好，你要想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换成粮食，还有火器。” “明军的火器着实犀利！” 皇太极最后又感慨了一句。 “奴才尽力而为！” 对这件事，范文程也不敢打包票。 似是想起了什么，范文程忽然拉住了缰绳。 “大汗，朝鲜，朝鲜那边一定不能出问题。” “没有了大明的商路，朝鲜就是大金唯一的粮食来源，所以朝鲜绝对不能出问题！” 经范文程提醒，皇太极也是惊醒过来。 “本汗这就命留守盛京的巴布泰，率兵驻守凤凰城！” 凤凰城距离朝鲜顶多一百多里，如果皮岛的毛文龙威胁到朝鲜的粮道，那凤凰城就可以出兵解除威胁。 遏必隆立即派人返回盛京，宣读皇太极的命令。 深吸一口气，皇太极看了看天色，猛地挥动手里的马鞭。 而此时的曹变蛟他们，正一路疾驰在向锦州的方向进发。 …… 锦州城。 秦良玉早数日前就已经离开松山，率军抵达锦州城。 “毕巡抚，赵总兵，眼下团山堡已经被我们拿下，建奴剩下的万余人，已经全部龟缩于义州。” 秦良玉此时的心情很是不错。 大明已经很久没有一场像样的胜利了。 这次挫败建奴对锦州的进攻，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大捷了。 “秦总兵辛苦。” 毕自肃笑着对秦良玉说了一句。 “秦总兵，接下来的战事您是怎么打算的？” 赵率教对这位女将也很是尊敬。 第273章 建奴主动撤军 虽然赵率教是锦州总兵，但人家秦良玉的官职和他相当，且还不是辽东的兵马，也不受毕自肃这位辽东巡抚的节制。 他自然要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秦良玉却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闻言回道：“赵总兵，毕巡抚，秦某对辽东局势不是很清楚，接下来的战事，自然是以你们为主。” “好，秦总兵，战事紧急，本官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毕自肃说着，走到了舆图前，指着义州的位置，对秦良玉说道：“秦总兵，建奴大军现在都已经退到这里，本官和赵总兵的意思是，集结你我双方的所有兵力，收复义州。” “据本官所知，建奴此次出征所携带的粮草，都被储存在了这里。” 毕自肃说完后，赵率教也起身说道：“秦总兵，不止如此，拿下义州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向东，趁着建奴大军西进的机会，一举拿下广宁。” 秦良玉听完两人的计划，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毕巡抚，建奴单是在义州，就有真奴近万，还有部分辽东汉人组成的辎重部队，加起来，足足有近三万人，短时间内想要拿下义州，恐是不易。” 秦良玉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毕自肃和赵率教两人对视一眼，后者轻叹一声道：“秦总兵，这个机会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广宁的位置，无论对我们还是对建奴，都是极为重要的。” “如果我们这次能够一举拿下广宁，那整个辽西，都将重新回到大明的手里。” 秦良玉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她自然是知道的。 “两位，建奴虽然从锦州城下败退，但实力并未损失太多，如……” “大帅！” 秦良玉的话说了一半，一名亲兵就走了进来。 “说！” 赵率教皱眉道。 自己这边还正在商量大事呢，你就闯进来了，还有没有点规矩？ “大帅，前方斥候来报，建奴已经离开义州。” 亲兵见赵率教神情不对，赶紧回道。 “什么？” 听到亲兵的禀报，赵率教猛地一惊。 毕自肃和秦良玉也是霍然起身。 “毕巡抚，烦请你留守锦州，本官这就去义州。” 赵率教说着，一把抄起架子上的战刀。 “好，赵总兵放心就是。” 毕自肃郑重点头道。 秦良玉也起身道：“赵总兵，秦某也随你一道。” “那就辛苦秦总兵了。” 赵率教客气了一句，就当先走出了正堂。 他的亲兵护卫统领，同样是他的侄子赵光瑞，也是赶紧带人跟了上去。 锦州虽然距离义州不是很远，但也有一百多里。 用了大约一整天的时间，赵率教和秦良玉才抵达了义州城。 “大哥！” 赵率教的弟弟赵率伦，当先迎了上来。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率教看着城内的浓烟，对其问道。 “建奴没有任何征兆，忽然撤离了义州，并将城内带不走的粮食、军械付之一炬。” “我带着弟兄们拼命搬运，也只抢出来一半。” 说起这件事，赵率伦满脸都是可惜之色。 “粮草的事等会再说，建奴撤离的方向可是广宁？” 赵率教接着问道。 “建奴撤离的时候，我派了人一路尾随，他们果然是往广宁方向而去。” 听到赵率伦这么说，赵率教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秦良玉闻言，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三万余人不战而退，进入广宁，再加上建奴在广宁的守军，大明想要收复广宁，几乎是不可能了。 “赵总兵，秦总兵。”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拱兔的声音。 “拱兔台吉。” 两人对走过来的拱兔施了一礼。 “建奴撤了不是好事吗？赵总兵这是怎么了？” 拱兔看出了赵率教的神情不对，有些奇怪的问道。 “本官无事。” 赵率教摆了摆手道。 “元龙（赵率伦表字），带我们去守备府。” 赵率教对自己兄弟吩咐了一句。 一行人在赵率伦的亲自引领下，来到了位于城中的守备府。 “元龙，此次收复义州，我军损失多少？” 还没来得及坐下，赵率教就对赵率伦问道。 “大哥，建奴在撤离锦州之后，就先后主动放弃了，锦州到义州之间的诸多堡垒。” “我军和多罗特部的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收复了义州沿线。” 赵率教闻言，微微颔首。 “阿敏本就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而是舒尔哈齐的儿子。” “此人行事乖张，性格张狂，对当年舒尔哈齐之死心怀怨怼，这次皇太极留他在锦州，他自然不会损耗自己的实力。” 一旁一位中年将军，开口对赵率教等人解释了起来。 此人乃是宁远参将何可纲，被毕自肃调来管理巡抚标兵。 “承渠（何可纲字）说得不错，这个阿敏应该就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才放弃了义州。” 赵率教对何可纲的说法很是赞同。 “大哥，那接下来怎么办？” 赵率伦对自己大哥问道。 赵率教转头看向秦良玉，对其问道：“秦总兵，你怎么看？” 秦良玉笑道：“赵总兵，秦某乃是客兵。” 她这番话说的很明白了，白杆兵就是来支援锦州之战的。 接下来怎么打，还得是你们这些辽东将领说了算。 赵率教对秦良玉这番表态很是满意。 “承渠，你上书毕巡抚吧，将义州的情况和毕巡抚说清楚。” “本官会上书王督师，收复广宁之事，已不可为。” 赵率教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何可纲点头道：“下官这就给巡抚大人上书。” 他本就是负责管理巡抚标兵的，由他给毕自肃上书最是适合。 赵率教又对赵率伦吩咐道：“元龙，立即命人修缮义州城，以及锦州到义州一线的堡垒。” “遵命！” 赵率伦起身应道。 等赵率伦走后，秦良玉这才对赵率教开口道：“赵总兵，可有北边的消息？” 赵率教听她问起这件事儿，缓缓摇头道：“没有，本官至今没有收到冠军侯的消息。” 第274章 对草原的控制 其实，不只是他们，就是远在京城的朱由检，也在焦急的等着曹变蛟的消息。 “方正化，还是没有曹变蛟的军报？” 朱由检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方正化问道。 “皇爷，还没有军报传来，许是大军正在行军，冠军侯不方便传回消息。” 方正化低声回道。 “孙承宗呢？他那边可有题本？” “皇爷，臣再着人去内阁问问？” 见朱由检颔首，方正化立即对黄永申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即提着衣袍，小跑着向着文渊阁而去。 稍顷，内阁诸臣就联袂来到了乾清宫。 老远，他们就看见了在乾清宫门前转圈的皇帝。 几人赶紧上前，齐齐施礼道：“臣等拜见陛下。”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朱由检停下脚步，对几位阁臣问道。 “陛下，孙阁老的题本刚刚进京，正好黄公公去问，臣等索性就一起过来了。” 温体仁开口解释了一句。 朱由检闻言，当即伸手，从对方手里接过孙承宗那厚厚的题本。 “走，进殿说。” 一行人进入西暖阁，朱由检对伺候在侧的几名内侍吩咐道：“给几位阁老搬把椅子来。” “臣等谢陛！” 朱由检摆了摆手，就认真翻看起手里的题本来。 用了近乎半个时辰，这才算是将题本的内容看完了。 揉了揉自己的山根，朱由检对温体仁几位阁臣问道：“你们都看过了吧？觉如何？” “陛下，孙阁老的题本，臣等没有意见。” 温体仁话音一落，郭允厚就站了起来，气冲冲的说道：“什么叫没有意见？” “此次大明北伐，花费巨大，为什么要将所有战利品都分给诸部？” “郭部堂！这是御前！” 温体仁的语气可不是很好。 郭允厚却是没搭理他，而是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臣的意思是，此次缴获的马匹、牛羊等一干战利品，我大明必须拿一部分。” “不！不是一部分，而是要拿大头。” “郭允厚，此战我大明分毫不取，乃是陛下对诸部的承诺，如果食言而肥，天下臣民怎么看朝廷？怎么看陛下？” 温体仁不客气的对其质问道。 郭允厚顿时有些语塞。 “好了，郭部堂，这确实是朕对诸部的承诺，孙师把原本依附察哈尔的小部落，全部划分给诸部，朕以为并没有什么问题。” 朱由检此话一出，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郭允厚，这下彻底的哑火了。 “至于察哈尔本部，以及他们的马匹、牛羊，那都是淮王的财产。” 前文就说过，朱由检打算封林丹汗的儿子为淮王。 并且命其居住在京城，遣人回草原代替他管理察哈尔。 “陛下，孙阁老的题本中也说了，诸部对朝廷这么做很是不满，尤其是土默特的顺义王，更是叫嚣着要进京面圣。” 温体仁对朱由检提醒道。 “进京？那就让他来好了，朕正好问问他，天启五年、六年，土默特犯边的事！” “土默特首领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他竟是屡次犯边，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要造反！” “让孙承宗告诉他，再有下次，朕就派大军荡平不臣！” 朱由检也是真的生气了。 大明联合诸部，帮你们土默特夺回了归化城，夺回了牧场，你们还不知足，还想瓜分察哈尔？ “陛下息怒，莫要因为这种事伤了龙体。” 方正化赶紧低声劝慰道。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孙师的方略没有问题，加强了内喀尔喀三部，和哈喇慎的力量。” “哈喇慎对我大明向来恭谨，且驻地就处于张家口以北，完全可以为我大明边墙。” “孙师将总计五万余户牧民，划拨给哈喇慎，这一条朕准了。” “臣遵旨！” 温体仁躬身应道。 “其余诸部的战果分配，朕也都准了。” “各部每部抽调五千精锐骑兵，接受大明驱使，这一条也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朱由检环顾一眼几位阁臣，继续道：“只是这支数万人的骑兵队伍，不能把他们放在一起。” “要全部打乱，一部分放在辽东，一部分放在大宁，还有一部分命其进京。” “三千营现在不还没有重建吗？就以这些人为班底，重建三千营。” “这件事，兵部要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报于朕知。” 袁可立不在，温体仁这位内阁首辅站出来应道：“臣遵旨！” 朱由检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转身对几人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歹青和贵英恰两部。” 指着舆图上的敖汉部位置，朱由检继续道：“歹青想重新回敖汉部，这没有问题，朕准了。” “但察罕浩特不能给贵英恰，那里距离建奴太近了。” 朱由检说完后，温体仁开口问道：“陛下，既然不能让贵英恰回察罕浩特，那察哈尔自然也不能回去，朝廷又该怎么安置察哈尔呢？” “朝廷不是要在大同以北两百里，建造一座新城吗？” “就将察哈尔安置在周围。” 几位阁臣皆是看向了舆图，然后都暗自点了点头。 这个位置确实合适，往西是土默特，往东是哈喇慎，往南是大同雄关，又处于大明的监视之下，这么安置，确实是再好不过了。 朱由检走回御案前坐下，继续道：“告诉孙承宗，命其给各部划分固定牧场，按部落划分。” “没有朝廷的允许，任何部落不允许擅自离开自己的牧场，如有违抗者，尽皆斩杀！” “陛下，是按大部族划分，还是……” 温体仁的问题还没问完，朱由检就开口道：“拆分！” “将大部族进行拆分，就像是汉地的郡县，蒙古诸部都是由一个个的小部落组成，朕的意思是，每个小部落，都可以看成一个独立的部族。” 朱由检这番话说完，内阁的几位阁臣皆是眼前一亮。 温体仁当即起身道：“陛下圣明！” 其余几位阁臣也都纷纷起附和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你我君臣就不用说这种话了，朕还没说完呢。” 第275章 抄满清的作业 压了压手，示意诸臣坐下，朱由检接着说道：“划分牧场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朝廷要让这些小部落，慢慢脱离大部落的管辖。” “陛下，这恐怕会引起诸部的抵制。” 徐光启面露担忧之色。 “要潜移默化，不可操之过急。” “臣遵旨！” “行了，这就是朕的意见，你们回去之后，再继续完善一番，票拟后递到朕这里来。” “臣等遵旨！” 几位阁臣躬身退出了西暖阁。 等他们离开后，朱由检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前文就说过，大明对蒙古的政策，朱由检打算抄一抄后世满清的作业。 现在册封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分化，联姻等政策的实施了。 对于传播黄教的事，朱由检一时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或许是后世看过太多的宗教狂热分子，朱由检从内心深处，对中原以外的宗教，就抱有极大的戒心。 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愿意，让某些宗教在大明的势力范围内传播。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没有提起这件事的原因。 说起来，后世满清在草原上大肆建立寺庙，鼓励，不对，应该说是强迫蒙古人做喇嘛这件事，和明朝的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一个是之前就说过的王崇古，另一个就是鼎鼎大名的张居正。 穆宗皇帝时期，当时的蒙古大汗俺答，希望借助宗教的力量，整合蒙古各方势力。 于是，这位俺答汗就向大明请求，希望大明可以赐予番僧（喇嘛）和经书。 当时的宣大总督王崇古，认为朝廷可以借助佛教来教化蒙古人，于是就向穆宗皇帝进言，希望朝廷答应俺答汗的请求。 穆宗皇帝接受了王崇古的建议，赐予了俺答汗四名喇嘛和大量的佛经。 再后来，张居正还联系了乌斯藏的第三世di（拼音），请其在草原传播佛教。 到了神宗皇帝时期，还册封这位三世di为国师。 正是因为大明和俺答汗的鼎力支持，藏传佛教才得以在草原扎下根来。 以至于到了满清时期，黄教竟然有了册封各部首领的权力。 不得不说，满清真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不然就建奴那点人口，想要压制蒙古，就太难了。 而朱由检之所以拿不定主意，除了对宗教的戒心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担心草原和青海、乌斯藏通过宗教连城一片。 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不断地敲击。 半晌后，朱由检睁开眼睛，对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命内阁行文黔国公府，就说朕欲请五世di进京，探讨佛法，让黔国公着人去请。” “臣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退出了暖阁。 经过深思熟虑，朱由检还是决定先见见黄教的大佬，再决定朝廷下一步的动向。 稍顷，方正化回到暖阁。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 “皇爷，孙阁老的奏本到了。” 朱由检顿时一愣。 题本刚刚进京，怎么又来了一份奏本？ 所谓的题本，就是相关职能衙门，通过通政司、内阁、司礼监一套完整的流程递上来的公文，就像是后世的政府文件。 奏本则是偏向于私人性质，以个人的名义对某件事，或者是某些事提出自己的建议，直接入宫，不经过朝臣。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接过奏本，看了一眼后，他的神色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自己还没想好和蒙古联姻的事，孙承宗竟然已经要送人进京了。 拿起桌案上的朱笔，朱由检写了一个“可”字，等墨迹干了之后，将会递给方正化，吩咐道：“发回给孙承宗。” “臣遵旨。” 方正化领旨而去。 …… 顺天府府衙。 新任府尹刘志选，对顺天府推官叶廷秀问道：“谦斋，学子李拯一案可曾有了眉目？” 叶廷秀闻言回道：“秉刘府尹，现在的情况来看，李拯案行凶之人，很有可能就是何瑞徵和郭景昌。” 刘志选听他这么说，皱眉问道：“此二人可曾归案？” 叶廷秀摇头道：“此二人在殿试结束后没有多久，就已经离开了京城。” “下官已经发下了海捕文书，尤其是两人的家乡，下官也给当地府衙发去了公文。” “此事你一定要上心，在天子脚下，行此凶案，简直是胆大妄为！” 刘志选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接任顺天府府尹之位，就遇到了这种事儿。 话说当日，何瑞徵和郭景昌离开客栈后，客栈的掌柜确实是没有去打扰李拯。 但一连数天不见李拯露面，掌柜有些不放心了。 让伙计前去查看，这一下子不得了，伙计推开房门，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李拯。 因为时间过长，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 掌柜的也被吓坏了，立即让伙计报官。 大兴县得知京城出了杀人案，也是不敢耽搁，立即派出了负责刑名之事的典史。 典史认真调查一番后，确定了李拯的身份。 同时也锁定了何瑞徵和郭景昌两人，因为三人的身份，大兴县也不敢擅专，遂将此事上报了顺天府。 再说郭景昌和何瑞徵两人。 原本按照郭景昌的想法，他们是应该尽快赶回河南，带上各自的家人，经蒙古去辽东。 但这个想法，却遭到了何瑞徵的反对。 何瑞徵的意思是，他们两人先行前往登莱，然后写一封书信，让各自的家人前往登莱与之汇合。 这样一来，可以尽量的避免风险。 等他们的家人到了登莱之后，再从登莱跨海前往辽东。 不得不说，何瑞徵的这条线路没有任何的问题。 尤其是现在山东、登莱局势混乱，压根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而从登莱出海，又是最近的路程。 他们的这一打算，无论是刘志选还是叶廷秀都没有想到。 或者说，没想到两人会去投靠建奴。 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小事，不会传到朱由检的耳朵里。 第276章 大军抵达锦州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草原上的蚊蝇也是多了起来。 曹变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巩永固问道：“巩驸马，还有多久可以抵达锦州？” 巩永固闻言笑道：“同知大人，按我们现在的速度，顶多再有两个时辰，就可以抵达锦州西边的大胜堡。” 曹变蛟仰头想了想，嘴里嘀咕道：“大胜堡……大胜堡距离锦州顶多有四十里，大军朝夕可至，可曾派人前去通秉？” “已经着人去了。” 巩永固答了一声。 闻言，曹变蛟算是放下心来。 自己这支队伍中，主力乃是蒙古人，一旦被锦州方向误会，这可就不好了。 见巩永固处事周密，曹变蛟也就不操心这些琐事了。 勒住了战马，曹变蛟对巩永固、徐允祯等人笑道：“等我们到了锦州，就算是完成卢帅的军令了，届时本官向朝廷上书，请求返京。” “老曹，我们不用再去归化城了吗？” 徐允祯开口问道。 “归化城距离锦州两千多里，等我们回去，恐怕卢帅已经班师回朝了。” “索性我们从锦州直接回京得了，卢帅那里本官自会交代。” 徐允祯等一干勋戚子弟听他这么说，都是面带喜色。 刘有福看向巩永固，揶揄道：“正好，如果时间赶得及，洪图（巩永固表字）还能赶上和公主的婚期。” “对，对，对，洪图，你大婚的时候，兄弟们可都得去讨杯水酒喝！” 徐允祯最是喜欢热闹，经刘有福一提醒，也是想起这茬来了，当即就高声嚷嚷起来。 一个在战场上，浴血拼杀都不皱眉头的好汉，听到众人的说笑，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曹变蛟拍了拍巩永固的肩膀，佯怒道：“巩驸马，你不会连一顿酒水都舍不得吧？” “同知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巩某和公主成婚之日，兄弟们都要去做巩某的傧相，谁不去都不成！” 后边这句话，巩永固喊得脸红脖子粗的。 “成！有你这位驸马爷的话就行！” “洪图，话说你见过公主殿下吗？” “据说公主殿下贤良温婉，洪图和殿下也算是良配了！” “废话，这还用你说？” …… “得了，命大军下马休整，半个时辰后开拔！” 曹变蛟出言阻止了众人的说笑，大声命令道。 “标下领命！” 众人齐声应道。 金乌西坠，霞光万里，曹变蛟总算是来到了锦州城下。 赵率教、毕自肃、秦良玉等一干锦州的官员，都已经等在锦州城门。 来的这位，可是亲军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新晋冠军侯。 达拉特一战，曹变蛟的威名，不说响彻整个大明，至少在北方，算得上是家喻户晓了。 就连京中的说书先生，都已经将曹变蛟的事儿，编成了话本。 锦州西门。 “赵总兵，秦某记得这位冠军侯，之前就随曹文诏总兵，在锦州从军吧？” 秦良玉对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冠军侯，也是好奇的紧。 赵率教侧身笑道：“秦总兵说的不错，曹变蛟乃是曹总兵的侄子，曹总兵在锦州为官时，曹变蛟就是曹总兵的护卫。” “赵某此前只知道曹变蛟勇武，没想到竟有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本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赵率教的话语中，满是对曹变蛟的赞赏。 毕自肃也在旁插话道：“少年将军，勇冠三军，陛下封其为冠军侯，恐怕也是希望这位小曹将军，能像霍嫖姚一样封狼居胥。” 虽是文臣，但毕自肃和其他文官不一样，对卫霍并没有那么忌讳。 说句题外话，古代的文人，或是受太史公的影响，对卫霍并不是很推崇。 但朱由检不一样，他来自后世，可是听多了后世之人对霍去病的褒扬，这才有了封曹变蛟为冠军侯这件事。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来了！” 赵率教举目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 一面大旗，一个硕大的“曹”字，迎风招展。 十数骑（ji）骑兵疾驰而来。 “变……冠军侯，别来无恙乎？” 赵率教看清来人，当即笑着迎了上去。 毕自肃和秦良玉、马翔麟、何可纲等一干官员，也都迎了上去。 曹变蛟当即翻身下马，一把拖住了想要施礼的赵率教。 两人品级虽然相当，但人家曹变蛟有爵位在身，又是超品侯爵，赵率教等人自然就低了一头。 “赵总兵，你我相熟，万不可如此，不然我叔父非得揍我一顿不可。”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一句话，就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冠军侯，大军远来辛苦，本官已经在城北为大军暂设军营，以供大军休整。” 毕自肃上前一步，对曹变蛟拱手道。 “毕巡抚辛苦，变蛟多谢巡抚大人！” 曹变蛟回礼道。 接着，他又一一和秦良玉等人见礼。 身后的巩永固、徐允祯、刘有福，以及诸部首领等人也都是纷纷见礼。 “冠军侯、诸位，咱们先入城再叙，如何？” 等众人见过礼后，赵率教这才对曹变蛟等人邀请道。 “恭敬不如从命，赵总兵、毕巡抚、秦总兵请。” 一行人进城后，直奔总兵府。 至于城外的大军，自然由曹钦等人负责安置。 “赵总兵，毕巡抚，不知锦州这边战事如何？” 甫一坐下，曹变蛟就开口对两人问道。 赵率教和毕自肃两人对视一眼，前者捋了捋思绪，将锦州之战的前前后后，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等赵率教说完后，曹变蛟微微颔首道：“赵总兵，那对广宁，您几位是怎么想的？” 毕自肃轻叹一声。 “哎，冠军侯，建奴集重兵于广宁，收复广宁之事，已然事不可为。” 曹变蛟笑道：“毕巡抚，幸亏你们没有进兵广宁，否则万事休矣。” “嗯？冠军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自肃有些不解。 曹变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 其实也不用他解释，几乎是毕自肃话音刚落的瞬间，他自己，以及在场的其他几人就反应了过来。 第277章 双方都在顾忌彼此 “奴酋皇太极回援了？” 秦良玉开口确认道。 “秦总兵说得不错，建奴几乎是和曹某一起南下的，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广宁了。”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们，没有你们对广宁的威胁，曹某就算是不全军覆灭，也会损失惨重，此事，曹某自会向陛下为诸位请功。” “冠军侯言重了。” 几人赶紧出言说道。 “好了，冠军侯一路行军辛苦，我等就不过多打扰了，本官已经命人收拾了房间，冠……” “赵总兵，曹某还是去军营里，和大军在一起吧。” 赵率教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曹变蛟给婉拒了。 见其还想再说些什么，曹变蛟赶紧继续道：“赵总兵，你我皆是统兵之人，没有卸职之前，还是和大军待在一起的好，您说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曹变蛟的眼神隐晦的看了眼卜言、哲布尼等人。 赵率教也是恍然，数万蒙古人在锦州城外，是得有大将镇压。 当晚，身在宁远的王之臣，也带着大量的辎重赶到了锦州。 曹变蛟的大军足足有数万人，单单需要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单凭锦州一地，就绝对养活不了这么多人的。 大军奔波数千里，总算是可以吃上一顿热乎的饭食，睡上有遮有挡的帐篷了。 翌日。 曹变蛟再次进入了锦州城。 “王督师、毕巡抚、赵总兵，既然锦州之围已解，那曹某是不是就可以返京了？” 简单的寒暄两句后，曹变蛟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见他要离开锦州，无论是王之臣，还是毕自肃，亦或是赵率教等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冠军侯，本官希望您和大军，可以暂时留在锦州。” 王之臣作为蓟辽督师，当先开口挽留道。 “冠军侯，就在刚刚，锦衣卫来报，奴酋皇太极，以及建奴大贝勒等部，皆已抵达广宁。” “如果冠军侯的大军现在离开，建奴恐会再次进攻锦州。” 赵率教也说出了他们的担忧。 听他这么说，曹变蛟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不过，他还是有些顾虑。 “王督师、诸位大人，大军驻防锦州，对粮草的消耗可是很大，曹某也曾在辽东效力，对辽东的情况也算是了解。”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恐怕……” 听曹变蛟这么说，毕自肃等人笑了。 赵率教开口道：“冠军侯放心就是，辽东现在的粮草还算充足。” “不说陛下命人从宣大运来大量粮草，就是大军在义州的缴获，就足够大军食用月余。” 听赵率教这么说，曹变蛟也是放下心来。 “好，那王督师就给朝廷上书吧，曹某具名。” 曹变蛟起身说道。 这件事，他算是答应下来了。 王之臣几人闻言，也都纷纷起身道：“多谢冠军侯。” 王之臣也是进士出身，很快一份文采斐然的题本就新鲜出炉了。 曹变蛟取出自己的印信，在上面用印之后，王之臣也不耽搁，当即就命人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事情说定后，曹变蛟也不再逗留，再次返回了城北的军营。 “老曹，怎么说的？我们什么时候返京？” 见曹变蛟回来，徐允祯立即迎上来，一脸希冀的对其问道。 不只是他，就是巩永固等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曹变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大帐。 “哎，我说，老曹你这是怎么了？” 徐允祯也追了上去，再次追问道。 “暂时不回京了，建奴大军云集广宁，广宁距离锦州不到三百里，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返京，建奴很有可能会再次进攻锦州。” 曹变蛟对众人解释了一句。 帐内的众人也都明白了。 不过，徐允祯还是有些不死心，低声嘀咕道：“如果建奴大军一直驻扎在广宁，难道我们就一直不回京了？” 他嘀咕的声音虽是不大，但还是被曹变蛟给听见了。 “建奴有五六万大军，如果再加上那些还没有抵达的蒙古人，足足有十数万大军，就广宁那个地方，根本就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毕竟也是辽东出来的，曹变蛟对广宁的情况还是了解的。 “他们可以从沈阳运粮呐，建奴又不是傻子。” 徐允祯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蠢货！” “建奴想要从沈阳运粮，得经过海州卫，路程足足有近六百里，这么远的距离运粮，建奴撑不了太久。” 曹变蛟从来不会因为徐允祯身份，有丝毫的客气。 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这个时代的辽河套，还是一片巨大的沼泽地带，根本就容不下大军行进。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大明，还是建奴，都极为看重广宁的原因。 建奴想要进入大明，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是经过辽西走廊，要么是途径蒙古。 而辽西走廊的咽喉就是广宁。 徐允祯听曹变蛟这么说，也没有再说怪话。 瞪了他一眼，曹变蛟转头对巩永固问道：“巩驸马，要不你先回京？” “莫要耽误了和公主殿下的婚事。” “同知大人，巩某现在是大明军卒，岂能临阵脱逃？” 巩永固严词拒绝了曹变蛟的好意。 “也罢，那就再等等。” 其实，对面的皇太极，此时也在担心大明这边。 和大明一样，皇太极也担心对方会对广宁用兵。 双方这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原大明广宁总兵府，现在已经是建奴的总兵府。 当初攻下广宁后，努尔哈赤就效仿大明，在广宁置戍卫大臣总兵官。 皇太极端坐在总兵府正堂的主位上，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着下首的阿敏。 “大汗，明军势大，臣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大汗恕罪。” 阿敏见皇太极盯着自己，当即大声叫屈起来。 “命你放弃义州，率兵进驻广宁，是本汗的旨意，这自然怪不得你。” “但义州的粮草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把粮草全部运抵广宁？” 皇太极神情有些阴冷的，对阿敏质问道。 那可是十多万石粮草，足够十万大军两月所需。 第278章 双方罢兵 损失这么多粮草，对建奴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伤筋动骨了。 也难怪皇太极会如此的愤怒。 “大汗，明军的火器犀利，义州根本就挡不住明军的进攻，臣无能，只能率兵马进驻广宁。” 阿敏自然不会说，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才没有死守义州。 “大汗，臣在离开义州的时候，已经命人将粮草焚烧，明军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阿敏又补充了一句。 皇太极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他转头看向广宁总兵戴木布，对其问道：“戴木布，广宁城内的粮食，还够食用多久？” “回大汗，广宁的粮草，在之前就往义州运送了一部分，现在的存粮，还够大军及城内百姓食用半月有余。” 听到戴木布的回答，皇太极眉间总算是舒展开了一些。 “好了，你们都去军中坐镇，城内忽然多了这么多的人，莫要生出乱子。” 皇太极有些心烦意乱的，对堂内的众人挥了挥手。 “嗻！” “各旗旗主留下。” 皇太极又补充了一句。 等其余人都退出去后，皇太极这才对代善问道：“二哥，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代善环顾一眼堂内众人，这才开口道：“大汗，臣的意思是不妨和明国谈谈。” “现在的局势是，我们奈何不得明国，明国也奈何不得我们，与其双方凭白耗在这里，不如双方各自退去。” 不用怀疑，大明和建奴在辽东的关系，就是这么的诡异。 双方早就打生打死多少年了，但双方的高层还是保持着沟通。 当然，这种情况是在朱由检穿越之前。 对代善的提议，皇太极也是不置可否。 他又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都是什么意见？” 济尔哈朗、阿济格、多尔衮、阿敏、岳托等人互相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年纪较长的阿敏，率先开口道：“大汗，我们现在有六万余大军，完全可以出锦州，和明军打一场。” “二贝勒，明蒙联军应该也抵达锦州了，他们的兵力足足有五万多，再加上明国在宁晋的兵力，在兵马数量上，已经超越我们。” 多尔衮开口对阿敏说道。 一旁的阿济格也开口说道：“这伙明军全是骑兵，战力不弱于我们。” 阿敏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范先生，你怎么看？” 皇太极对站在角落的范文程问道。 范文程赶紧上前，跪倒在地道：“大汗，诸位贝勒，奴才觉得大贝勒的办法可以试试。” 皇太极看了眼跪在那里的范文程，猛地想起来。 不错，不管对方答不答应，自己都可以给王之臣，或者是毕自肃书信一封。 如果对方能答应最好，如果对方不答应，那也可以离间辽东和明廷的关系。 “范先生，你帮本汗写一封书信，命人送给王之臣。” “奴才遵旨！” 范文程赶紧答应一声。 稍顷，一份书信就书写完毕。 皇太极看过之后，就命遏必隆亲自跑一趟义州。 当天下午，这封书信就被摆在了王之臣的案头。 看过书信的内容后，王之臣忍不住冷哼一声。 “来人，去请冠军侯、毕巡抚，以及诸位总兵。” 一名亲兵赶紧答应道：“标下领命！” “慢着，再把锦衣卫的人找来。” 王之臣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自己和奴酋有书信往来，不管怎么样，最好是让厂卫的这些人知道。 稍顷，毕自肃等人就来到了总兵府的正堂。 就连一直在城外军营的曹变蛟也到了。 这赵率教的锦州总兵府，自锦州之围开始，先是成了毕自肃这为巡抚的巡抚衙门，现在又多了王之臣这个蓟辽督师。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后，王之臣这才取出那份皇太极的书信，将之交给了锦衣卫百户王自用。 “王百户，这是奴酋皇太极给本官的书信，你先看看。” 王自用也没客气，躬身接过后，认真查看一遍，然后又还了回去。 然后众人又轮流看过这份书信。 等所有人都看完之后，王之臣这才问道：“诸位，信都看过了，说说吧，本官当如何处置？” “哼！这奴酋还真是有意思，明明是害怕和我们作战，非得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多造杀戮。” 马翔麟冷哼一声，不屑道。 秦良玉当即瞪了他一眼。 毕自肃捋须道：“马指挥使说的不错，这奴酋是看没有机会拿下锦州，这才想要和我们和谈。” “如果有机会，建奴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开战。” 曹变蛟点头附和：“建奴储存在义州的粮草，除了焚毁的那些，全部被我军所得。” “单凭广宁，是支撑不了那么多大军的，而锦州又有我大军驻守，建奴没办法，只能提出双反罢兵。” 王之臣见几人都没说到点上，再次追问道：“诸位，本官该如何答复奴酋？” “督师，下官的意思是，托。” 毕自肃率先表态。 赵率教却是摇头道：“毕巡抚，拖下去也没有益处，不如答应奴酋，双方罢兵。” 赵率教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说实话，赵率教这话有些犯忌讳了。 边帅私自和敌军议和，如果被朝廷得知，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王之臣又看向其他几人。 曹变蛟正欲说话，只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回头一看，原来是巩永固。 就在曹变蛟犹豫的时候，秦良玉开口了。 “冠军侯，王督师，赵总兵，还有诸位，秦是客兵，本不应多言，但此事是不是得请陛下圣裁？” 秦良玉心里也是赞同赵率教的意见的，但这事儿不能由臣子来说。 王之臣身为蓟辽督师，这种事他会看不透吗？ 说到底，还是不想背上擅自议和的罪名。 毕自肃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这才说要托。 赵率教此时也有些后悔了，但话已出口，也没有办法收回了。 王之臣见状，转头对王自用吩咐道：“王百户，本官这就些奏本，连同这封书信，劳烦你一起送进京城，请陛下圣裁。” 第279章 这算是哪门子议和? 王之臣相比历史上的圆嘟嘟，那就聪明的多了。 他没有隐瞒和皇太极有书信往来的事，在接到书信的第一时间，就找来了锦州诸将，还有锦衣卫的人。 最后更是将书信，连同自己等人的意见，一起送进京城。 但是这一点，他就比某些人强得多。 锦衣卫的消息渠道，传递情报的速度很快。 仅仅只是用了几天的功夫，朱由检就看到了皇太极的那封信。 看过之后，朱由检略一沉吟，这才对方正化吩咐道：“去，宣内阁诸臣。” “臣这就去。”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退出了西暖阁。 稍顷，内阁的几位阁臣，就一起来到了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诸卿免礼。” “赐座。” 黄永申立即带着几名内侍，搬来了几把椅子。 “臣等谢陛下。” 几位阁臣谢恩之后，各自落座。 朱由检将皇太极写给王之臣的书信，递给了方正化。 等温体仁接过去后，朱由检开口道：“诸卿，这是奴酋皇太极写给王之臣的书信。” “另据王之臣所上之奏本，曹变蛟所部五万余人，已经抵达锦州。” “建奴也在广宁集结了重兵，眼下的局势是双方都奈何不得彼此。” “奴酋皇太极的意思是，双方就此罢兵，诸卿都议一议吧。” 朱由检说完后，就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慢慢的细品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内阁几位阁臣，就已经大略看过了皇太极那封书信。 几位阁臣低声讨论了几句，温体仁起身道：“陛下，敢问王督师和毕巡抚，以及辽东的诸位总兵、参将们，对此是个什么意见？”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茶盏，回道：“王之臣、毕自肃以及诸将的意思是，答应建奴，双方撤军。” “这……” 听朱由检这么说，温体仁有些迟疑起来。 不只是他，其他几位阁臣，也都是面露纠结之色。 朱由检皱眉问道：“怎么？内阁有不同的意见？” 见温体仁这为内阁首辅不说话，韩爌起身道：“陛下，我大明自太祖皇帝立国，就未有与夷狄议和之先例，如果我们这次答应建奴，双方就此罢兵，不说满朝文武，就是天下臣民，恐怕也都会物议汹汹。”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了温体仁，以及其他几位阁臣身上，开口问道：“首辅，你们呢？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郭允厚当即起身道：“陛下，臣倒不是这么想的。” “哦？郭部堂是何意见？”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对其问道。 “韩阁老所说的什么和建奴议和，完全是无稽之谈！” 郭允厚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左侧的韩爌。 后者顿时大怒，当即对其质问道：“郭部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阁老，郭某倒要问问你，只是双方罢兵，怎么就是与建奴议和了？” “世宗皇帝当年不也……” “砰！” 郭允厚的话还只是说了一半，朱由检就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臣失言，还请陛下降罪。” 郭允厚见状，赶紧跪倒在地，恭敬请罪。 其实，道君皇帝也没干什么。 就是因为大明拒绝了土默特讨封，以及进贡和互市之事，当时的蒙古俺答汗，举兵南下，直至京畿（ji）。 最后，是以大明册封蒙古诸部，接受蒙古进贡，答应和蒙古诸部互市结束。 虽然这件事，活跃了双方的经济。 而且通过和蒙古互市，张居正也发现了一点，那就是通过经济手段，控制蒙古。 但，即使是这样，大明的皇帝也不愿提起这件事。 哪怕这不是议和，只是和蒙古互市，道君皇帝却也将此视为奇耻大辱。 这才有了后来重建三大营，设立戎政府，设立蓟辽督师等一系列的军制改革。 这样的事儿，如果是放在其他朝代，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甚至在虽远必赔的螨清，这可能还会被宣扬成一件盛事。 朱由检虽然也不认为这件事儿有什么，但当初的世宗皇帝，毕竟已经把这件事定性了，你当着朕的面提起，是安的什么心？ “行了，起来吧，既然建奴想要双方罢兵，那朕答应了就是。” “至于说朝堂和民间的非议，朝廷没和亲、没割地、没赔款、也没像前宋那样对异族称臣，更没有答应建奴什么非分的条件，这算是哪门子的议和？” “这只是军事上的暂时性妥协，和朝廷对辽东的态度没有任何干系。” “现在双方罢兵，不过都是在积蓄力量罢了，等解决了关内的事，就是朝廷收复辽东之时。” 朱由检最后定下了调子。 诸臣也都是松了口气，他们也都知道，这不过只是暂时休兵，但谁也不敢允准王之臣等人的意见。 现在皇帝亲口答应下来，朝廷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陛下，臣有一言。” 温体仁双眸一闪，躬身道。 “讲。” 温体仁看了眼暖阁内的其他人，有些欲言又止。 其余几人也不是傻子，当即就齐齐躬身道：“陛下，臣等告退。” 朱由检微微颔首。 等其他人走后，温体仁这才说道：“陛下，这件事是不是让山东的魏公公，给王之臣写一封信？” 朱由检眉头一挑，右手食指不断点着温体仁，笑道：“朕看你这首辅当到现在，才算是有了点眉目。” 但下一刻，朱由检的神色一正道：“大明是朕的大明，若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担，那皇位赶紧换人来坐吧！” “此事就是朕准的，和内阁，和辽东的王之臣、毕自肃，以及辽东诸将无涉！” “臣代诸臣谢过陛下！” 温体仁此时对这位小皇帝，也是愈发的恭谨起来。 朱由检可不想自己，成为一根绳儿那样的君主，大臣们干的好，是皇帝慧眼识珠，大臣们干的不好，全是大臣们的责任。 身为皇帝，连为臣子背锅都不肯，你怎么让前线的将士，以及那些勇于任事的官员放开手脚？ 朱由检当着温体仁的面，在王之臣的奏本上做了批红，将之递给方正化。 “立即送往锦州！” “臣遵旨！” 方正化刚刚离开，一名内侍就走进来，垂首禀报道：“皇爷，户部郭部堂请见。” 第280章 银行开业 朱由检闻言，当即一愣，这郭老抠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温体仁适时地提出告退，却被朱由检出言拦住了。 “首辅也留下听一听，看看这郭老抠是什么事儿。” “宣他进来。” 朱由检对等在那里的内侍吩咐了一句。 温体仁听到皇帝对郭允厚的称呼，也是哑然失笑。 稍顷，郭允厚就提着袍子下摆，走进了暖阁。 “臣……” “行了，行了，有事说事儿。” 朱由检不等其跪下，摆了摆手道。 “陛下，臣刚才把一件大事儿给忘了，明日大明银行开张，不知陛下可还有什么旨意？” 郭允厚直起身，对朱由检拱手道。 “哦？毕自严那边准备好了？” 朱由检的脸色一喜。 “回陛下，毕侍郎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这件事，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好，明日银行开张，朕要亲自过去看看。” “嗯，首辅一起。” 温体仁忙是应道：“臣遵旨。” 朱由检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对郭允厚叮嘱道：“郭部堂，朕明日微服前往，不用大张旗鼓。” “臣遵旨。” 郭允厚应了一声后，和温体仁一起出了暖阁。 等他们两人离开，朱由检又对方正化问道：“方正化，皇家银行那边如何了？” “回陛下，皇家银行也已经准备好了，按照您的旨意，科学院那边已经把铸造金银币的机械，送到了皇家银行的制币厂。” 方正化赶紧秉奏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低声嘀咕道：“看来这宝钞提举司，也是时候从户部独立出来了。” 这宝钞提举司，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专门负责发行货币的。 现在大明的央行已经建立起来了，那这货币发行权，自然要收归皇家。 这也是朱由检，为大明皇室留下的一张底牌。 翌日，一大早。 朱由检就带着方正化，以及十数名西厂番子出了宫城。 郭允厚和温体仁两人，已经等在了承天门外，看见朱由检出来，两人当即迎了上来。 “臣拜见陛下！” 两人今天也是一身便装，齐齐施礼道。 朱由检上下打量两人一眼，笑道：“好，郭部堂今日就是朕的账房先生，首辅就是朕的西席。” “臣等遵旨。” “走吧，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朱由检招呼一声，就登上了方正化准备的马车。 大明银行的选址，被毕自严放在了皇城以东的戎政府街，距离皇城倒是不远。 几人只是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了拥挤的人群。 这个时代的京城，如果加上周边的百姓，足足有八十多万。 再加上国人喜欢热闹的天性，以至于靠近大明银行的街道，已经是比肩接踵。 在十几名番子的护卫下，朱由检等人来到了大明银行对面的一家茶楼。 二楼，一间雅间内。 朱由检坐在窗边，看着占地足足有五六亩的大明银行，转头对站在那里的温体仁和郭允厚招呼道：“坐。” “臣谢陛下。” 大明还没有后来那种，君视臣如奴仆的情况，两人谢恩之后，也就做到了下首的位置。 “郭卿，这大明银行用的店铺，是皇店改的？” “陛下圣明，银行所用的店铺，正是之前的宝和店。” 郭允厚回了一句。 说起这宝和店，那可是不简单，如果说东厂是魏忠贤的刀，司礼监秉笔是他的笔，那这宝和六店就是他的钱袋子。 自那日朱由检废除了皇店后，宝和六店就划给了内官监，其余官店则是划给了户部。 现在最大的宝和店，被毕自严征用，建成了大明银行。 得到郭允厚的确认后，朱由检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地下的金库，也都建成了吧？” “建成了，用的都是从西山采来的大青石为底，还用半寸厚的的铁板，作为墙壁。” 显然，郭允厚对大明银行的情况很是清楚。 这也难怪，实在是朱由检给他画的大饼太大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毕自严身着绯色的官袍，出现在了银行的台阶上。 朱由检几人也都转头，透过窗子向外望去。 毕自严看了眼台阶下的士绅百姓，轻咳一声道；“诸位，本官乃是户部侍郎毕自严，承朝廷和陛下看重，兼理大明银行。”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这所谓的大明银行，就是接受百姓士绅的金银兑换、存储，以及汇兑之事。” “当然，如果有人想要借贷银子，也可以来大明银行。” 毕自严的话一说完，那些看热闹的众人，就低声议论起来。 说到底，毕自严毕竟是朝廷高官，这些人也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相互之间议论。 朱由检笑道：“毕卿倒是能放下身份。” 郭允厚笑道：“陛下，毕侍郎说过，这大明银行说起来，还是一个和百姓打交道的衙门，既然他兼理银行，那就要拿出亲民官的做派来，不能坐在高堂之上。” 朱由检对毕自严的这个说法很是赞同，用后世的话来说，银行就是一个服务机构，就是为客户服务的。 没有储户，没有人借贷，你银行什么都不是，更不要说赚取高额利润了。 一边赚着百姓们的钱，一边把自己当大爷，当成一个管理者，那是不要脸！ 朱由检有些感慨的说道：“就冲毕卿这个态度，朕对银行能够打开局面，更加有信心了。” “臣也以为这银行一定会成功，按毕侍郎的谋划，等京城的银行上了正轨后，就要立即在宣府、应天府、苏州府、松江府等地开设分行。” 郭允厚今天的角色，就是一个讲解者。 朱由检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温体仁，忽然开口了。 “陛下，日后百官的俸禄，也都是通过大明银行发放吗？” 听他提起这件事，朱由检猛地想起来了，内阁还有一件事，一直没上奏呢。 “首辅，说起这官俸的事儿，关于涨俸，朝堂上还没商量出个章程吗？” 朱由检一问，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皆是面露难色。 第281章 火耗归公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朱由检端起茶盏，对两人问道。 “陛下，朝臣们的意思是，百官俸禄上涨三成，但户部却是不同意。” 温体仁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郭允厚。 后者冷着脸道：“首辅，那可是三成！” “天下官员何其多也？嘉靖年间的统计，大明单是武官就有八万余人，加上两三万的文官，整个大明共计十余万的官员，这么多的官吏，都上涨三成，那得是多少银子？” “现在大明每年的官俸支应就需要四百万两，再上涨三成，那就是一百多万两，这银子从哪里来？” 对这些数据，郭允厚可是信手拈来。 温体仁听他这么说，脸上也是露出了无奈之色。 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都上涨三成确实不合适。” 郭允厚顿时面露喜色。 不过，朱由检下一句话，却是让他的脸色顿时僵在了那里。 “三成太少了，朕看得涨一倍！” “陛下！” “陛下三思！” 这下子，不只是郭允厚，就是温体仁也被吓了一跳。 “四品以上官员，官俸上涨五成，四品以下官俸翻倍。” 朱由检没有理会两人惊讶的神色，继续说道。 “陛下，这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银子，户部无力支应，还请陛下明察！” 郭允厚当即出言反对道。 “多吗？朕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多。” “不只如此，除了正俸之外，每年朝廷还会额外发放一笔银子。” 朱由检这话说完，郭允厚反倒是不急了。 他知道，既然皇帝这么说，那就一定有理由，户部是什么情况，皇帝也很清楚。 放下手里的茶盏，朱由检对两人继续道：“自嘉靖朝开始施行一条鞭法开始，大明的税赋中就有一项火耗，对吗？” “回陛下，地方官征收火耗也是没办法的事，百姓们交上来的铜钱、碎银，或者是粮食、布匹等，都需要换成银子，然后铸成银锭，这里面就会有损耗。” 温体仁简单的给朱由检解释了一番。 后者缓缓点头，然后看向郭允厚问道：“郭部堂，你是大明的户部尚书，朕来问你，地方官们向百姓征收的火耗，可有具体的数额？” “回陛下，火耗都是按照比例收取，一般都是正税的两成或者是三成。” “那朕再来问你，熔炼银锭损耗真的有这么大吗？” 朱由检盯着郭允厚，一脸严肃的看着对方。 郭允厚闻言，有些迟疑起来。 “怎么？郭部堂很难回答？” “回陛下，地方官府的六房吏员，三班衙役，迎来送往等一干花费，都是从火耗里面出的。” 郭允厚终究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朱由检的问题。 不过，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朱由检笑道：“首辅，郭部堂，两三成的火耗，应该足够地方衙门的开支，甚至每年还会有大量的结余，而结余的这笔银子，就进了了地方官的腰包，对吗？” 见皇帝一下子就戳穿了地方官的这点小把戏，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皆是有点尴尬。 朱由检没有理会两人的尴尬神情，而是继续道：“如果朝廷下旨，命各地衙门将火耗归公，用这笔银子给官员发放俸禄，是不是就够了？” 朱由检此话一出，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皆是一愣。 “火耗归公？” 郭允厚嘀咕一句，然后和温体仁对视一眼。 后者开口说道：“陛下，如此一来，倒是可以给朝廷增加一部分收入，但那些地方官员，恐怕会抗拒此事。” 郭允厚也点头道：“陛下，首辅大人说的不错，以往的时候，这些火耗都归地方官府，现在如果归公的话……” 朱由检接过郭允厚的话，接着道：“他们就没办法上下其手了对吗？” “官员的俸禄，就按照朕说的办，至于火耗归公之事……” 说到这里，朱由检看向了温体仁，郑重道：“首辅，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 温体仁顿时面露苦色，但他也没办法，从他担任大首辅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就是给皇帝背锅的。 况且，这件事如果操作的好，也不见得那些人就不答应。 见他有些为难，朱由检笑道：“首辅，这件事如果你觉得为难，不妨和厂臣，或者是袁可立沟通一番，看看是不是先从山东开始。” 温体仁闻言，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 对呀，皇上已经打算借着孙之獬的事，彻底整顿山东吏治，并让魏忠贤和袁可立两人坐镇山东。 可以预见的是，山东的官场一定会掀起一场波澜，如果等山东那边肃清吏治之后，朝廷再在山东推行这个政策，那阻力应该会小的多。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温体仁也已经有了初步的腹案。 “谢陛下点拨，臣明白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 就在君臣说话的功夫，一大队的大车，在禁卫的押送下，来到了大明银行的门前。 朱由检看向窗外，有些奇怪的对郭允厚问道：“这么多的大车？里面装的可是新式货币？” “回陛下，这朝廷和个人不一样，个人有钱的话要好生藏着，生怕被人知道。” “但朝廷不一样，朝廷有钱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让军民百姓们放心。” “让百姓们知道，朝廷有足够的银子赈灾、募兵，安定军心、民心。”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街对面，毕自严已经命人，开始搬运车上的大箱子。 十数口大箱子被毕自严摆放在了门前。 “来人，打开！” 毕自严一挥手，十数名禁卫将箱子打开。 里面顿时闪过一片银光。 刚刚铸造出来的银元，还没有流通过，自然是崭新发亮的。 百姓们见到这么多的银元，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毕自严伸手取出一枚银元，高高举起，朗声道：“这就是朝廷新铸的银元，一枚银元的重量是五钱，用官银铸造。” 毕自严没有说里面，还掺杂了其他的金属，只是说是用官银铸造。 这下子百姓们更是喧嚣起来。 第282章 早晚废除了这项恶政 “自今日起，任何人都可以到大明银行，用手里的铜钱，或者是碎银，换成这样的银币。” “大人，铜钱或者是碎银换银币，需要火耗吗？” “大人，这银币是怎么换的？” “大人……” 毕自严的话一说完，围观的士绅百姓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毕自严的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毕竟，朝廷是把新式货币给铸造出来了，但如果百姓们不接受的话，那也是徒劳。 他抬起双手，轻轻下压，示意百姓们安静。 等场面逐渐的安静下来，他这才朗声道：“百姓们用铜钱和碎银兑换这种银币，十两以下免收火耗，为期一个月，十两以上，加收一成火耗。” 这也是毕自严和郭允厚商量过后，才做出的决定。 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家里能有十两银子的并不多，有十两存银的一般都是买卖人，或者是地主、士绅，收他们的一成火耗，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毕自严话音一落，人群中就有人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毕自严接下来的话，却又让许多人泛起了心思。 “士民官绅，如果选择把钱财存入大明银行，每年可有一成的利钱。” “一成的利钱？” “一成是不是太少了？要知道现在最低的利钱也得两成吧？” “那能一样吗？这什么银行可是朝廷的。” “就是，你把银子借出去，还有收不回来的可能，但放进银行可就没有这个风险了。” 一些精明的人，当即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道道。 毕自严见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再废话，对身边的一名管事吩咐一声，命其将银币搬进银行。 等箱子都被抬进去后，他这才对围观的人群拱手道：“诸位，大明银行乃是户部承陛下旨意设立的，背后是大明国库，是朝廷，尔等尽可以放心就是。” 说完，他一转身就进了银行。 这个时代的银行，自然不能和后世相比，没有玻璃，自然就不能建成后世那种银行。 所以，眼下这座大明银行，里面的摆设和办公模式，也和后世完全不一样。 左侧是类似当铺一样的柜台，右侧则是一排隔出来的小房间。 朱由检见毕自严已经进去，转头对方正化问道：“朕交代给你的事如何了？” 方正化忙是回道：“回陛下，臣已经吩咐下去了，四卫营和上直卫的军饷，皆通过大明银行发放。” “想必內帑那边，马上就会将银子运过来。” 几乎是方正化刚说完，又是一队车队，出现在了街头。 “皇爷，內帑的人来了。” 几人皆是看向窗外，为首的一架马车上，走下一名身着大红色麒麟服的太监。 这人正是內帑提督太监王文正。 抬头看了眼，那块写着大明银行四个字的牌匾，等其看清最后的落款，王文正的瞳孔一缩。 “干爹。” 身侧的小太监低声唤了一句。 王文正瞬间惊醒过来，声音有些尖利的喊道：“快！将银子抬进去。” 为了犒赏上直卫，朱由检一次就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 那些还没有散去的人群，看见又是一队车队前来，也都是震惊不已。 朱由检转头看向郭允厚，笑道：“郭部堂，这些银子都是重新熔铸好的官银，这火耗是不是就可以算了？” 郭允厚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对方只是说笑，当即回道：“內帑的官银，那品质自然不用说，火耗自然就不必加收了。” “那如果百姓士绅，用这种银币缴纳赋税，那地方官府还能加征火耗吗？” 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顿时一惊。 着呀！ 如果百姓都是用银币缴纳税赋，那地方衙门还怎么征收火耗？ 银子又不用你们官府重铸，只要直接将银币押送朝廷就是。 “陛下，如此一来，那火耗归公不就成了空言了吗？” 温体仁皱眉道。 不过，旋即他又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新式的银币，最小的也是半两银子，那些小门小户倒是用不到。” “火耗终究是一项恶政，凭白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而火耗归公也不过只是一个过渡，最朝廷是要取消这项政策的。” 朱由检看向两人，一脸严肃的说了一句。 “陛下，民间百姓们恐是用不着银币。” 郭允厚说了一句。 朱由检摇头道：“有些事日后你就知道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终于有人走进了大明银行。 一位壮硕的汉子扛着一个布袋子，不用看，单听声音就知道，里面是大量的铜钱。 在一众人群的注视中，这人扛着布袋，走进了银行。 有那胆大的，也三五成群的走了进去。 稍顷，之前那位大汉就又从银行里面走了出来。 和之前不同，这人肩膀上的布袋不见了，每人的手里则是多了十数枚的银币。 “真的可以用铜钱换成这个……这个什么银币？” “这位大哥，能让小弟看看这银币吗？” 有那好奇的，说着就想凑到壮汉的身边，近距离的看看这新式的银币。 “起开！” 哪知壮汉却是戒备的收起银币，对着人群大喊了一声。 朱由检在茶楼上也已经看出了端倪，转头看向方正化。 后者躬身道：“皇爷，此人是锦衣卫的一名小旗官，平日里随侍圣驾。” “呵，难怪朕看着眼熟。” 楼下，大街上。 壮汉小心的取出一枚银币，对众人展示道：“看清了，这就是新式的银币，据那银行的伙计说，这银币的正面，印刻的是我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坐像，背面则是龙纹。” 壮汉说着，还拿着银币，让众人细细欣赏。 “嚯！这银币这么漂亮？” “这上面的就是太祖皇帝？” “是纯银吗？” “有多重？” “能让我摸一摸吗？” …… 壮汉收起银币，大声道：“好了，想看银币，自己进去看就是了，某家还有事就不多待了，老几位让让。” 说着，壮汉就挤出了人群。 等出了人群，壮汉又回头，对众人说道：“对了，刚才那伙人是宫里的人，连陛下都把银子存进了大明银行，你们还担心什么？” 第283章 银行的首笔借贷 今日京城的百姓们可算是见景了。 先是朝廷设立了一个官办的大钱庄，又是新式的货币。 现在竟然连皇帝老子，都将银子存进了这劳什子大明银行。 人群中，一位精神有些倾颓的中年人，看了眼大明银行那巨大的牌匾，一咬牙迈步上了台阶。 “老陆，你这是……？” 有那相熟之人，有些不解的拦住对方问道。 “钱掌柜，陆某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眼瞅着行市要起来了，但苦于没有银子进货，这……” 姓陆的中年人苦着脸道。 钱掌柜闻言，回头看了眼大明银行高耸的门楣，拉着中年人走到一边，低声道：“老陆，这什么银行今天刚刚开业，是什么路子咱们还不清楚，你可小心点。” “既然是朝廷官办的钱庄，那信誉应当是可以的吧？” 陆掌柜此时又有些迟疑了，但不等钱掌柜说话，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按住了钱掌柜的手，语气坚决道：“钱掌柜，陆某已经是走投无路，只能试一试了。” 说完，陆掌柜就绕过钱掌柜，大步走进了银行。 后者见状，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都说同行是冤家，他还等着陆掌柜撑不住，自己好收了对方的铺子呢。 没想到，这姓陆的竟敢向朝廷借银子，朝廷的银子是那么好借的？ 再说陆掌柜这边，走进银行之后，看见里面一个个的柜台，以及里面那么多人，顿时又有些胆怯了。 他转身想要出去，却见一名年轻的伙计，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可是有什么需要？” 伙计的笑容很是亲切。 “我……陆……” 陆掌柜有些紧张。 伙计笑道：“客官，您就当这里是茶楼、酒肆，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小人和大明银行一定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这些人都是被宫里大太监调教过的，别的或许不行，但伺候人却是一个顶好几个。 “不知客官怎么称呼？” 伙计继续问道。 “某家姓陆，陆荣家，是街头陆氏绸缎庄掌柜。” 陆掌柜的心绪，此时已经逐渐放松下来。 “原来是陆掌柜，那不知您是想要兑换，还是存银？” “我……陆某……陆某想要借贷……借贷一些银子。” 说起借钱，陆荣家又有些结巴起来。 伙计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对其邀请道：“陆掌柜，咱们去雅室稍座，小人这就去请管事。” 他们这些人就是负责迎来送往，并不直接办理任何的业务。 陆荣家被伙计引领着，来到了柜台对面那一排的小房间内。 伙计告罪一声，就退出了雅间。 陆荣家坐在雅间内的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所谓的雅间，布置的很是简单。 只有一张桌案，几张椅子，墙壁上挂着几幅画作。 就在陆荣家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一名笑容和蔼的青年，在刚才那名伙计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这位就是陆掌柜吧？” “某家宋时清，大明银行借贷司管事。” 自称宋时清的青年，一进门就对陆荣家拱手施礼道。 “陆某见过宋管事。” 陆荣家也是赶紧回礼道。 伙计端上两盏热茶后，缓缓退出雅室，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等伙计离开后，宋时清这才说道：“陆掌柜的来意，宋某已经知晓。” “只是不知陆掌柜需要借贷多少银子？” 陆荣家有些不好意思道：“二百两银子就行。” “陆某之前家里出了变故，以至于现在手里没有银钱进货，这才……” 宋时清听后，微微颔首道：“你陆掌柜的陆氏绸缎庄，宋某之前也曾听闻过。” “不说在整个京城，至少在这戎政府街是数得上的，借贷二百两银子，自然没有问题。” 陆掌柜听他说到这里，脸色一喜，忙是补充道：“宋管事放心，陆某可以用绸缎庄抵押，如果不够，陆某还可以加上宅邸。” 顿了顿，他又有些忐忑的问道：“宋管事，只是不知这借贷的利息是多少？” 宋时清不答反问道：“不知陆掌柜需要用多长时间？” 陆荣家想了想，这才试探性的问道：“半年如何？如果不行两个月也行。” 宋时清笑道：“陆掌柜，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莫说京里的达官显贵们，就是普通百姓家，也得添置新衣了。” “你陆氏绸缎庄在京里也算是老字号，万不可因为短了银钱，耽搁了生意。” “这样，也别二百两银子两个月了，五百两半年，银行每月收取一分的利钱如何？” “一分？” 陆荣家听到个数字，神情有些错愕，然后快速的在心里盘算起来。 五百两银子，每月一分利息，那就是五两银子，半年就是三十两，这个利息完全可以了。 就算是那些寺庙的香积钱，利息也要比这个高。 陆荣家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对宋时清深施一礼道：“多谢宋管事，陆某这就回去取地契、房契。” “原本以陆掌柜在京里的声誉，是不用抵押的，但大明银行毕竟是朝廷的官办银行，有些规矩是不能坏的，还请陆掌柜见谅。” 宋时清这话说得很是漂亮。 陆荣家再次施礼后，就告辞出了雅室。 一出银行大门，就被门口的钱掌柜给拦住了。 见对方两手空空，钱掌柜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疾步上前，想要拦住陆荣家，但后者却是没有搭理他，直接绕了过去。 “老陆，老陆！” 钱展柜大声喊道。 稍顷，陆荣家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老陆，要是不行就算了吧，你将绸缎庄卖给钱某，钱某一定会给你一个好价钱。” 钱掌柜抓住机会，拦住了陆荣家的去路，一脸为你好的表情，对陆荣家说道。 陆荣家的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之色，但又很快敛去。 他是生意人，信奉的是和气生财。 现在银行答应借给自己五百两银子，那自己就有信心，让钱掌柜的绸缎庄干不下去。 “钱掌柜，还请让一让，陆某还有急事。” 陆荣家客气的说道。 第284章 苦逼的宗室子弟 说完后，陆荣家也不再理会钱掌柜，径直进了大明银行。 还是刚才那间雅室，依旧是宋时清亲自接待，在验看了地契和房契的真伪后，宋时清命人取来了五百两银子。 “陆掌柜，宋某给你准备了五封银币，一封银币是一百枚，一枚是五钱银子，共计二百五十两，还请陆掌柜清点一番，看看数目对不对。” 陆掌柜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是借贷五百两，你怎么只给一半呢？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宋时清笑着对其解释道：“陆掌柜莫急，宋某想着你还得去收购一些布匹，所以命人给你准备了一些铜钱，稍后就给您送过来。” 听宋时清这么说，陆荣家顿时大喜。 “多谢宋管事。” “陆掌柜客气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两名伙计就报过来二十五贯铜钱。 看到这些铜钱和银币，陆荣家先是大喜，接着就开始犯起愁来。 这么多的钱财放在自己家里，这不是招贼吗？ 看到对方一脸愁色，宋时清有些不解的对其问道：“陆掌柜这是怎么了？” 陆荣家有些为难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宋时清笑道：“陆掌柜，如果你暂时用不到这么多的银钱，可以将之存放在银行。” “每日还可以给你两厘的利息。” “你莫要觉得宋某是在框你，毕侍郎所说的一成利息，是年利，而且还是定期，您这些银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只能给您两厘的利息。” 宋时清说完后，陆荣家又是深深的施了一礼，用满是感激的语气说道：“宋管事说笑了，平日里在钱庄存取银钱，都是需要给钱庄保管费的，哪里有利钱这么一说。” “今日陆某能够从银行以这么低的利息，借到这么多的银子，已经是感激不尽，至于存钱的利息，不要也罢。” 陆荣家此话一出，宋时清的脸色顿时一正，郑重道：“陆掌柜，银行是管理银钱的地方，最是重视规矩，定下的规矩绝对不容更改，该是你的银钱，就是你的银钱，一文钱都不会少，不改是你的，同样一分没有。” 闻言，陆荣家也是心神一震，拱手道：“陆某受教了。” 接下来，宋时清又帮陆荣家将四百两银子，重新存了进去。 看着手里的一张纸片，陆荣家有些不可置信。 “陆掌柜莫要弄丢了，这就是你在大明银行存钱的凭证。” “取银钱的时候，得需要拿着这份凭证，还有您刚才写下的密语才行。” “哎，哎，陆某记下了。” 陆荣家将存款凭证小心的放进怀里，还用手拍了拍。 确认了安全后，他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一个小巧的布袋中放着一整封银币，肩膀的褡裢里还放着五贯铜钱。 在宋时清的引领下，陆荣家出了银行的大门。 看了眼那些看热闹的人，陆荣家也没有说话，而是背着褡裢，快速的向着自家铺子而去。 大明银行后院，正堂内。 朱由检正听着毕自严的讲述。 “行了，朕看你现在对银行的了解，已经超过朕了，以后这银行的事，就尽皆托付于你了。” “还有皇家银行那边，你也要多多上心。”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毕自严就一脸郑重的说道：“陛下，臣这段时间，认真的想了想皇家银行和大明银行之间的关系。” “皇家银行负责铸造货币，日后还有可能印制纸钞，大明银行的金银币、以及以后的纸钞，都需要用真金白银从皇家银行换取。” “这样的情况下，臣不能兼理两家银行，还请陛下明察。” 朱由检眉头一挑，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好，皇家银行朕会交给别人。” 顿了顿，朱由检又说道：“毕卿，大明银行的重要性，你应该很清楚了，这也是朕为什么，要让你这个户部左侍郎兼理的原因，你要心里有数。”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毕自严郑重回道。 “好了，既然银行已经开张了，那朕就不多留了。” 说完，朱由检就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也是赶紧追了上去。 …… 西苑，上直卫的校场内。 一帮子的宗室子弟，正在顶着大日头，辛苦操练。 “我说，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就让我们一直在这里站桩？” 一名顶多十几岁的少年，嘴里嘀嘀咕咕道。 站在他前边的，正是遂平王之子，朱绍焜。 朱绍焜听到他的嘀咕，当即回头咒骂道：“你个狗日的再逼逼赖赖，信不信我抽你？” 那少年见状，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等朱绍焜回过头去，他又低声嘀咕道：“我是狗日的，你又是啥？” 这人名叫朱伦垚（yao），按照周王世系，得叫朱绍焜一声叔父。 两人的小动作，引起了惠安伯张庆臻的注意。 他大踏步的走到两人队列前，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厉声道：“朱绍焜！” “到！” “你们这一伍，今日多站半个时辰！” 张庆臻大声喊了一句。 朱绍焜顿时脸色涨得通红，一连三天了，他们一伍都是被罚的那一个。 又是半个时辰后，朱绍焜他们终于结束了站桩。 慢慢的走了几步，朱绍焜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朱伦垚，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看了眼朱绍焜的背影，朱伦垚紧走几步，一把搀住对方，舔着脸说道：“遂平王叔，您这是怎么了？” 朱绍焜见是他，当即挣脱对方的搀扶，抬腿就要踹过去。 但却连腿都没有抬起来。 最后，只得恶狠狠的盯着朱伦垚。 “来，来，朱伦垚，你过来。” 朱绍焜对其招手道。 后者却是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不干，我过去你又要打我。” “不打你，你过来。” 朱绍焜说完后，朱伦垚半信半疑的走到他的跟前。 前者一把拦住对方的脖子，苦着脸说道：“大侄子，就当是老叔儿求你了，明天能不说话了吗？” 第285章 练兵之法 朱伦垚听朱绍焜这么说，当即也是脸色一苦道：“殿下，不是我想说，就是忍不住，你说咋弄？” “我……你……” 朱绍焜顿时气结。 深吸一口气，他这才将心里的怒意压下去。 伦垚，你是自幼习武，身体强壮，区区站桩你觉得没有什么，但我们不行。” “要不，咱商量商量，你去其他伍怎么样？你不能就逮着我们几个祸害，对不？” 朱绍焜这也是没办法了，他们几人，已经连续好几天，因为朱伦垚的原因被罚了。 后者依旧摇头道：“不成，当初分伍的时候，就是按照宗亲远近来分的，咱们……” “嘟嘟……” 他的话还没有说，一阵急促的哨声就响了起来。 听见哨响，朱伦垚也干脆停下了话头，对朱绍焜招呼道：“走，走，先去用膳。” “我用你奶奶个腿儿！” 朱绍焜登时大怒。 “遂平王叔，我祖母可是您婶儿，可不能这么说。” 朱伦垚没脸没皮的板着脸纠正道。 “滚蛋！” 朱绍焜怒骂一声，然后一瘸一拐的往膳堂的方向而去。 等朱绍焜他们进入膳堂，各自拿着一个木制的托盘，排着整齐的队列，挨个去打菜。 几口硕大的铁锅，里面有炖的喷香的大肉块，还有一些时令青菜、汤。 至于主食，则是白面馒头或者是米饭。 这些宗室子弟，皆是出自河南，绝大部分都是选择面食。 朱绍焜的托盘里，一半是亮油油的肉块，一半是青绿色的青菜，筷子上插着三个大馒头。 不认识的人，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位郡王世子。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朱恭枵的儿子朱绍炯他们，现在也都是差不多的做派。 经过几天的适应后，这些往日里养尊处优的天家贵胄们，现在只能是无奈接受。 高层的宗室子，舍不得放弃自己天家子弟的身份。 底层的宗室们，现在吃得饱，穿得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又是吃这些东西。” 朱伦垚又开始了。 朱绍焜见状，一句话没说，端起自己的托盘，就去了朱绍炯他们那一桌。 “王兄。” 朱绍炯热情的对朱绍焜招呼道。 “世孙。” 后者应了一声，就开始风卷残云般的吃了起来。 “圣驾至，诸臣见礼！” 就在此时，惠安伯张庆臻的声音，忽然在宽阔的膳堂内响起。 “哗啦！” 所有正在用膳的人，尽皆放下手里的吃食和筷子，转身看向膳堂门口处。 “臣等参见陛下！” 待看见朱由检的身影，众人赶紧施礼道。 “这是军中，都免了。” 朱由检环顾一眼众人，抬手虚扶道。 “谢陛下。” “继续用膳吧。” 朱由检点头又吩咐了一句。 见这些人眼见已经有了一些军队的样子，朱由检的心里也很是欣慰。 接下来，朱由检等人就在张庆臻的引领下，来到了朱绍炯他们这边。 “陛下。” 几人见朱由检过来，赶紧再次起身拱手道。 “嗯，朕今日过来只是看看。” 朱由检微微颔首。 看见朱绍焜，朱由检笑道：“遂平王世子？” “臣朱绍焜见过陛下。” “你还没有袭爵吧？” 朱由检直接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父王薨逝未满三年，按制臣尚不能袭爵。” 朱绍焜赶紧回道。 朱由检点头道：“你在军中的表现，朕也都看在眼里，如果能有功勋立下，朕会考虑让你提前袭爵。”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朱绍焜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大明宗室的问题，朝廷和历代先皇都清楚，所以对宗室子弟袭爵这件事，是能拖就拖。 现在皇帝亲口允诺，朱绍焜也算是松了口气。 “好生操练吧。” 朱由检又叮嘱了一句，然后就出了膳堂，前往张庆臻的公廨。 等其坐下后，几名亲兵赶紧端上了热茶。 “惠安伯，这些宗室子，朕可就交给你了，等下半年，朕会看有没有机会，让他们经历战阵。” “所以，这操练之事，你可莫要懈怠。” 听朱由检这么说，不只是张庆臻，就是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也是神情一怔。 蒙古那边的战事刚刚结束，辽东那边尚在对峙，陛下竟又要再启战端？ “陛下……” 郭允厚刚刚起身，朱由检就抬起了手，出言道：“都还是没影的事，郭部堂莫急。” 听他这么说，郭允厚只得无奈退下。 张庆臻赶紧单膝跪地，拱手施礼道：“臣遵旨！” “朕命人送过来的练兵之法，你可曾用了？” 朱由检继续问道。 提起这个，张庆臻忙是点头道：“陛下，方公公把兵书送来的第一天，臣就命所有将士，按照陛下的练兵之法操练。” “效果果然很好，兵士们的服从性有了显著的提高，体力方面也是进步神速，陛下的练兵之法果然是妙的很。” 显然，张庆臻对朱由检那份练兵之法很是推崇。 “合用就好，朕也只是纸上谈兵，有不合适的地方，你惠安伯可以结合实际情况，进行修改。” 朱由检又郑重的对张庆臻叮嘱道。 后者连称不敢。 朱由检却是再次开口道：“此练兵之法，朕是打算在整个大明推广的，自然需要尔等武勋，以及朝中大将拾遗补缺。” “这件事不只是你，朕还会让英国公、卢象升等人参赞，你惠安伯也莫要推辞。” “臣遵旨。” 张庆臻听皇帝这么说，自是赶紧应下。 其实，这所谓的练兵之法，是朱由检从后世“偷”来的。 世人皆知，兔子家的陆军战力冠绝天下。 信仰这事儿暂且不提，单是士兵的操练，就有很多可取之处。 尤其是对眼下的大明来说。 又向张庆臻了解了一些营中的情况，朱由检就在众将士的恭送声中，离开了上直卫的军营。 “首辅，郭部堂，可愿随朕再去皇家科学院看看？” 出了营门，朱由检就对两人问道。 “臣等为陛下之命是从。” 两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其他意见。 这两人虽然都是朝中重臣，但对皇家科学院也只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现在皇帝相邀，他们自然也想去看看。 第286章 明朝版水印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西苑的南边的皇家科学院。 已经先一步接到消息的宋应星等人，也已经等在了皇家科学院的门口。 见到朱由检的车驾，众人齐齐施礼道：“臣等参见陛下！” “诸卿免礼。” 朱由检在方正化的搀扶下，走下车驾，对众人抬手道。 “谢陛下。” 众人起身后，看见温体仁和郭允厚，又再次拱手道：“下官等见过首辅大人，见过郭部堂。” “见过诸位。” 两人也是赶紧回了一礼。 “走吧，今日也让首辅和郭部堂看看科学院。” 朱由检对众人招呼一声，就当先向着科学院里面而去。 和上次来时一样，朱由检着重去看了火器作坊。 让他欣喜的是，马小回已经研制出借用水力，冲钻枪管的水力钻床。 朱由检自是大喜过望。 制约大明火器量产的一大因素，就是枪管的产量。 火器的造价居高不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现在有了水力钻床，不只是造价会大幅度降低，就是火器的制造速度，也会大幅度提升。 听过毕懋康的解释后，温体仁和郭允厚也是大喜。 两人虽然都只是读书人，但也在朝为官多年，自是知道火器对大明的重要性。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两人带头，其他科学院的众人，也都赶紧对朱由检恭贺道。 后者赶紧出言阻止。 这里是皇家科学院，朱由检可不想弄这些事儿。 出了火器作坊，朱由检对宋应星吩咐道：“宋卿，带朕和首辅、郭部堂去造纸作坊。” “臣遵旨。” 宋应星赶紧应了一句。 听到科学院竟然还有造纸作坊，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皆是满心的不解。 大明的造纸术，虽然和后世相比，差距甚大，但在这个时代，却已经是登峰造极。 光是种类，就有宣纸、连七纸、筋纸、金凤纸、轻罗纸等等，还有专供大内的宫纸。 陛下怎么又在科学院，建立了一个造纸作坊呢？ 就在两人不解的时候，众人已经来到了造纸作坊。 一进入坊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就传进了众人的鼻中。 朱由检也是眉头微皱。 不过，旋即他就明白过来，造纸坊既然有这种味道，那就说明，在造纸的过程中，往里加入了酸碱之类的东西。 朱由检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宋应星等人也赶紧追了上去。 今天朱由检出门，穿的是便装，倒也没有引起那些工匠们的注意。 一行人直接来到了成品纸储藏库。 宋应星取出一张纸张，对朱由检介绍道：“陛下，这是造纸坊借用砑花纸的工艺，制造的新纸，还请陛下御览。” 朱由检还是第一次听说砑花纸这东西，接过来认真的打量。 只是一看，他的心头就是一震。 “水印？” 朱由检不由的惊呼出声。 “陛下，水印是什么？” 宋应星有些不解。 朱由检细细打量，发现了这砑花纸上的花纹，和后世水印的不同。 砑花纸上的花纹，像是用什么直接砑在纸上的。 他轻轻摇头道：“是朕看错了，宋卿，这砑花纸是什么东西？” “陛下，砑花纸制造的时候，需用最好的纸张，然后用硬木板模，在上面涂蜡，然后将之砑在纸张上。” “等纸成之后，透过光亮，或者是侧光看，就会有花纹显现。” “只是制造的工艺很是繁琐，拢共需要七十二道工序。” 朱由检听到宋应星这么说，当即皱起了眉头。 “造价如何？” 朱由检开口问道。 如果纸张的造价过高，那印制纸钞成本自然也就会升高，他不能不考虑。 “一尺的造价合到一文钱。” 宋应星说完后，朱由检就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一尺的新纸，大约可以印制出四张纸钞，如果用这种新纸的话，那每张纸钞的造纸成本就合到了两厘半。 如果再加上后期的印制等工序，那一张纸钞的造价很有可能就会突破一文钱。 这样一来，如果朝廷印制一文钱的纸钞，就会赔本。 而现在这所谓的新纸，虽然较之之前，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但还是没有达到朱由检的要求。 这样的纸张，成本就这么高，如果再提高要求，那成本又会到什么程度？ 拿着手里的新纸，朱由检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其他人也不敢打扰，就静静地等着。 半晌后，朱由检才对宋应星说道：“宋卿，这新纸做的不错，但还需提高纸张的质量。” “防水性，韧性，亮度，光滑度，都要提高，你再想想办法。” “臣遵旨！” 见自己呕心沥血造出的新纸，还是达不到皇帝的要求，宋应星也是有些失望。 “宋卿，这新纸的用途，朕已经和你说过了，重要性不言而喻，卿要明白。” 朱由检见宋应星神情有些不对，不由的开口叮嘱道。 经朱由检这么一提醒，宋应星也是重新振奋精神，躬身道：“臣明白，定不负陛下所托。” 站在朱由检身后的郭允厚心念一转，也是瞬间明白过来。 等出了皇家科学院，郭允厚对朱由检问道：“敢问陛下，这造纸坊所造的新纸，可是用来印制新式宝钞的？” 温体仁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陛下，宝钞之事可得从长计议，还请陛下明察。” 温体仁身为大明首辅，对宝钞的情况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这大明的宝钞，就是一个大坑。 朝廷只管印制，不管回收，莫说是民间，就是朱家的皇帝也都知道，宝钞到了后来就形同废纸。 所以，自正德元年以后，朝廷就没有再印制过宝钞。 朱由检看了眼温体仁，然后对郭允厚吩咐道：“郭部堂，你和首辅说说纸钞的事，朕就先回宫了。” “臣等恭送陛下！” 两人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对了，此事你二人知道就好，莫要流传出去。”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句话，两位卿家应该比朕清楚。” 说完这句话，朱由检就登上了车驾。 第287章 向温体仁透风 等朱由检的车驾走后，温体仁对郭允厚邀请道：“郭部堂，可愿到本辅府上一叙？”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各自乘车，离开西苑。 京城，温府。 温体仁和郭允厚回来之后，就直奔书房而去。 待两人各自落座，温府管家亲自送上热茶，并关上书房的房门之后。 温体仁便迫不及待地向郭允厚问道：“郭部堂，陛下今日所言之新式宝钞，是何意？” 郭允厚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然后缓缓放下。 他看向温体仁，语气很是轻松：“首辅，就如您所想，陛下打算印制类似宝钞的纸钞，流通于市。” 温体仁闻言，眉头紧锁，他深知宝钞的弊端，这些年来，宝钞早已在民间失去了信用，若是贸然推行新式宝钞，恐怕会引起大乱。 “郭部堂，宝钞乃是弊政，陛下年幼，不知其中关窍，你身为大明计相，难道你也不清楚吗？” 温体仁压低了声音，忧虑地说道。 郭允厚点了点头，道：“首辅所言极是，宝钞的弊端，郭某自是清楚的，只是陛下这次发行的纸钞，和之前的宝钞不一样？” “哦？有何不一样？” 温体仁疑惑地问道。 郭允厚微微一笑，道：“首辅，陛下既有意推行新式宝钞，自然会有对策，之前的大明宝钞，为什么一再贬值，最后更是形同废纸，首辅可曾想过？” 闻言，温体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朝廷印制宝钞毫无节制，以至于宝钞连年贬值。” 郭允厚缓缓点头：“不止如此，宝钞不能交税，不能兑换金银，朝廷自己印制的宝钞，自己都不收，又怎么要求天下臣民接受？” “陛下的意思是，这次印制的宝钞，不，不对，不应该叫宝钞，应该是新式纸钞。” “这新式纸钞可以用来缴纳朝廷的赋税，可以在大明银行足额兑换金银，如此一来，首辅以为民间会接受吗？” 温体仁闻言，豁然一惊，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稍顷，他又重新坐下，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道：“不错，如果宝钞……纸钞可以用来缴纳赋税，可以足额兑换金银，那民间自然会接受，且宝钞也不会贬值。” “但朝廷印制纸钞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既然纸钞可以足额兑换金银，那大明银行就需要储存和纸钞价值相等的金银。” “如果朝廷有这么多的金银，那还有纸钞作甚？” 温体仁虽是首辅，但有些事他暂时还是有些看不透。 郭允厚笑道：“首辅，纸钞相比金银，相比铜钱，是不是要便利许多？” “等民间逐渐接受了纸钞，天下士民就会选择持有纸钞，而不会换成金银。” “到时候，皇家银行那边，就可以相应的多印制一些。” “或者是，调用银行的金银为朝廷所用。” 郭允厚解释完后，温体仁也是明白过来。 但旋即，他又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陛下要另造新纸，这是要防止有人伪造纸钞。” “新纸钞可以足额兑换金银，一旦被人仿制，那可就真的天崩地裂了。” 郭允厚叹息道：“是啊，就看宋应星那边，是不是可以造出令陛下满意的新纸了。” “如果不能解决防伪的问题，那这新式纸钞就绝对不能推行，这一点，郭部堂还得提醒陛下。” 温体仁有些不放心的对郭允厚叮嘱道。 “首辅大人放心就是，陛下知晓里面的风险。” 郭允厚缓缓点头，回了一句。 “好了，正事儿谈完了，你我二人共饮一杯可好？” 温体仁笑呵呵的对郭允厚邀请道。 “那郭某就叨扰了。” 对方毕竟是首辅，郭允厚也想和同僚搞好关系。 …… 数日后，辽东。 王自勇火急火燎的来到了锦州总兵府。 “赵总兵，陛下的批复到了。” “哦？” 赵率教猛地起身，对着门外喊道：“赵光远！” “父帅！” 赵光远昂首走进来，拱手道。 “去，请……” “不用请了，我等来了。” 原来是王之臣、秦良玉、曹变蛟、何可纲等一干人等。 知道锦衣卫的王自勇来了，他们自是不敢耽搁，也都赶了过来。 “希龙，不用请了，可是陛下的旨意到了？” 王之臣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赵率教看向王自勇。 后者会意，上前一步，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大人，陛下给王督师的批复到了。” “臣等恭请陛下旨意！” 王之臣带头，一众人郑重施礼。 “诸位大人快快请起，这陛下的御笔朱批，还是大人自己看吧。” 王自勇赶紧闪开，从怀里取出带有火漆的木匣，将之递给了王之臣。 王之臣双手接过木匣，验看上面的火漆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 取出里面自己那份题本，王之臣将木匣递还给王自勇，他自己则是认真的查看起朱由检的批复来。 其他人虽是焦急，但也都不敢出言打扰，就静静地等着王之臣。 半晌后，王之臣跪倒在地，对着京城的方向，大礼参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众人皆是不解。 何可纲将王之臣扶起来后，后者对在场的几人招呼道：“走，我们进堂内说话。” 见他神色凝重，众人也没有提出异议，一起进了正堂。 赵率教对自己儿子大声命令道：“赵光远！” “在！” “带人把守正堂！” “标下领命！” 这么多人，赵光远也没有再称父帅。 众人进入正堂，各自落座后，王之臣取出那份题本，朗声道：“诸位，陛下已经同意了奴酋皇太极所请，答应双方各自罢兵。” “好，这样一来，我辽东也可以休整休整了。” “陛下圣明！” “那就着人去通知那个皇太极一声吧。” …… 几人皆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王之臣轻咳一声，众人皆是看向他。 “诸位，陛下还说了，此事乃是陛下一言而决，与朝中的大臣、边地的督师、将帅们无涉！”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露喜色。 赵率教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第288章 何可纲出使建奴 前文就说过，像这种事，只能是由皇帝或者是朝廷才能决定。 擅自撤兵，这个罪名，他们这些人可是背不起。 现在有了皇帝的这份批复，他们这些人算是可以放心了。 赵率教看向王之臣和毕自肃两人，对其问道：“王督师，毕巡抚，那是不是现在就遣人去广宁？” 王之臣和毕自肃对视一眼，前者摇头道：“赵总兵，冠军侯，秦总兵，关于此事，王某是这么想的。” “虽然我们双方都有罢兵休战之意，但先前却是建奴先提出来的，既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和建奴谈一谈？” 王之臣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不错，这建奴先提出罢兵，那自然有商谈的余地，倒是可以和建奴好生谈谈。” 曹变蛟忙是赞同道。 “那些广宁城内的汉民，可以让建奴放了他们。” 毕自肃出言建议，然后接着说道：“至于其他的，本官的意思是，不合时宜。” 在场的几个人，哪个不是人精？ 瞬间就明白了毕自肃的意思。 他们这次双方罢兵，不过就是暂时性的，而不是明金议和，确实不适合谈其他的条件，且就算是说了，建奴恐怕也不会答应。 “承渠，你可愿走一趟广宁城？” 见其他人都没提出什么异议，毕自肃对何可纲问道。 后者起身，躬身施礼道：“下官愿往。” “好，那你就走一遭吧。” 毕自肃乃是辽东巡抚，节制关外兵马，他既然决定了，那其他人自然不有什么意见，而且何可纲也是一员良将，相信他可以妥善的解决这件事。 得了王之臣的允准后，何可纲也没有耽搁，当即带上几名亲兵，就乘快马离了锦州城，向着广宁而去。 王之臣笑着对曹变蛟和秦良玉说道：“看来，冠军侯和秦总兵返京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段时间多承王督师和赵总兵照拂，曹某多谢了。” “秦某也多谢两位大人。” 曹变蛟和秦良玉两人的心情，此时也都不错。 他们毕竟不是辽东本地兵马，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双方又客套了几句后，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再说何可纲这边，离开锦州城后，他并没有直奔广宁城，而是拐了个弯儿，先去了义州。 义州守备府内，赵率伦得到消息后，赶紧迎了出来。 “承渠兄，今日前来可是有新的军令？” 赵率伦现在驻扎义州，防范建奴，见到何可纲自然是有些不解。 “元龙兄，进去说如何？” 何可纲看了眼周围的兵士们，对赵率伦建低声道。 “是赵某的不是了，承渠兄里面请。” 两人进入正堂后，何可纲连口水都没来的及喝，直接开门见山道：“元龙兄，建奴近来可有什么异动？” 说起正事，赵率伦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承渠兄，建奴近来还算是老实，和我大明倒算是相安无事。” 赵率伦现在还不知道双方罢兵之事。 何可纲眼睛一转，低声对赵率伦说道：“元龙兄，日前奴酋给王督师写信，想要双方罢兵，现在朝廷已经允了。” “何某此来，就是要去广宁，面见奴酋传达朝廷的旨意。” “哦？” 赵率伦闻言，顿时愣在了那里。 半晌后，他的双眼才重新聚焦，若有所思道：“双方罢兵倒是好事，建奴势大，眼下大明也是徒之奈何，不如积攒力量，以待将来。” “这也是王督师、毕巡抚以及朝廷的意思。” “而且不止如此，王督师的意思是，让何某借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救出广宁城内的汉民百姓。” 说到这里，何可纲看了眼赵率伦。 后者眉头一挑道：“承渠兄，可是有事需要赵某去做？” 何可纲附在赵率伦的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 赵率伦听的连连点头。 翌日。 何可纲一大早就出了义州，在亲兵的簇拥下，往广宁而去。 时近掌灯时分，何可纲终于来到了广宁城下。 经过层层禀报，何可纲来到了广宁总兵府。 皇太极以及几名旗主贝勒，索尼、戴木布、范文程、李永芳等人尽皆在场。 何可纲一见堂内有数名汉人，当即也是眼神一凛，但又很快隐去。 “大明辽东宁远参将何可纲，见过台吉。” “哼！这是我大金的大汗！” 鳌拜当即站出来，对何可纲怒目而视道。 后者也是沙场宿将，莫说是鳌拜这个小年轻，就是面对皇太极本人，他也凛然不惧。 “本官乃是大明参将，尔等不过是大明建州左卫，何来大汗？” 何可纲神色如常。 “好胆！” 鳌拜怒喝一声，当即就抽刀在手。 “放肆！” 皇太极终于开口了。 “何可纲？本汗听说过你。” “你也不用在本汗这里逞口舌之利，说说你的来意吧。” 训斥了鳌拜一句后，皇太极转头看向何可纲。 何可纲也不想和他们多说，神情平静，拱手道：“台吉，我大明皇帝陛下，已经允准台吉所请，双方罢兵休战。” “呵！你家皇帝还真当自己是……” “住嘴！” 阿敏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皇太极厉声喝断。 何可纲看了眼阿敏，语气轻松道：“如果阿敏贝勒还想再战，那我大明奉陪就是。” “好！那就战！” 阿敏愤而起身，对何可纲怒目而视道。 “可惜建州不是贝勒说了算。” “台吉，如何？” 何可纲先是冷眼嘲讽一句，然后转头看向皇太极。 这让阿敏感觉到了一种轻视，愈发的愤怒起来。 “何参将，你如此挑拨我兄弟的关系，难道就不怕本汗杀了你吗？” 皇太极伸手阻止了想要出手的阿敏，双眼微眯，对何可纲问道。 阿敏听到挑拨两个字，当即也是反应过来，对皇太极打了千儿道：“大汗，请让臣杀了这个汉狗！” “退下！” 皇太极走到椅子前，重新坐下，一挥衣袖对阿敏吩咐道。 阿敏闻言，虽是心有不甘，但还是退到了一边。 “何参将，你家皇帝的意思，本汗已经知晓。” 第289章 皇太极反悔 皇太极说到这里，看了眼何可纲，继续道：“那不知大明什么时候撤兵？” “台吉莫急，本官还有一个条件。” 何可纲说完这句话，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哦？不知何参将有什么条件？” 皇太极的语气中，已经隐隐透出一丝杀意。 先后两次无功而返，他的心里本就极为不甘，现在何可纲这么说，算是彻底的触怒了皇太极。 不过，何可纲倒是没有丝毫的惧意。 “台吉，我大明已经从宁远、山海关，以及关内押送粮草，如果台吉愿意，我大明愿意与台吉会猎于宁远城下。” 何可纲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 坐在皇太极下首的阿敏，再次起身道：“哼！不过就是再来一次萨尔浒罢了，我大金岂会怕了你们？” 听阿敏提起萨尔浒，何可纲的眼神一凛，沉声道：“阿敏贝勒既然这么说，那本官就不奉陪了。” 说完后，何可纲径直转身，欲要离开。 皇太极对鳌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即闪身挡在了何可纲的去路上。 “何参将，还是说说你的条件吧。” 皇太极的语气无悲无喜，让人捉摸不透。 何可纲转身，拱手道：“台吉，我大明的条件是放归宁远城的汉民。” 皇太极闻言，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他和老奴努尔哈赤不一样，老奴后期极端的反汉，在辽东大肆屠戮汉人。 皇太极则是与之相反，他知道汉人对辽地的重要性。 女真的数量毕竟还是太少了，保持军队的数量，用于征战。 那辽东的粮食，就指望这些汉人。 现在何可纲张嘴，就要带走宁远城的汉民，皇太极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看了眼何可纲，略一沉吟，这才说道：“何参将先在宁远城休息一晚，本汗需要和诸贝勒商议。” 何可纲没有说话，拱了拱手，在鳌拜的引领下，出了总兵府的正堂。 等其走后，皇太极对阿敏、多尔衮、索尼、范文程等人问道：“都说说吧。” “明国欺人太甚，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们！他们既然要战，那就战好了！” “大贝勒和济尔哈朗、莽古尔泰他们已经到了都尔鼻，索性命他们南下，一鼓作气拿下义州，夺回粮草，然后兵进锦州！” 阿敏此话一出，不说其他人，就是皇太极都有些心动了。 但先后两次战事失利后，皇太极也沉稳了不少，他转头看向索尼和范文程等一干文臣。 “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皇太极看向范文程，对其问道：“范先生，你先说说。” “大汗，诸位，那奴才就先抛砖引玉。” 范文程恭敬的对诸人施了一礼后，又接着说道：“大汗，诸位主子，刚才那位何可纲说，明国正在往义州运送粮草，大汗可以派人去看看。” “同时，也可以探寻一下锦州那边的情况，看明军有没有什么异动。” 皇太极听后，很是赞同，忍不住赞赏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确实不能只听那汉人的一面之言。” “抚顺额驸！” 李永芳赶紧上前道：“大汗。” “大金的细作之事，都是你在处理，此事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李永芳打了个千儿，就躬身出了正堂。 “大汗，是不是传令，让大贝勒率兵南下？” 阿敏见皇太极没答应自己的提议，当即再次追问道。 皇太极没有回他，而是思虑半晌，对遏必隆吩咐道：“传令大贝勒、土谢图汗、莽古尔泰、济尔哈朗立即率所部南下。” “嗻！” 阿敏闻言，顿时大喜。 “大汗，那臣现在就去整军备战！” 说完，也不等皇太极答应，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正厅。 皇太极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深沉似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范文程看到这一幕，赶紧低下了头。 “范先生，你觉得如何？” 半晌后，皇太极终于开口了。 范文程自然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闻言，忙是跪倒在地道：“大汗英明！此举完全可行。” “哈哈，范先生果然多智。” 皇太极哈哈一笑。 …… 翌日。 何可纲再次求见皇太极。 但却被告知，皇太极去了城外的军营。 无奈，他只得继续的等待。 一连数日，何可纲都没能见到皇太极。 终于在五天后，何可纲等不了了，向戴木布提出了告辞。 戴木布听何可纲要走，有些为难地道：“何参将，大汗尚未归来，你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太好交代。” 何可纲冷然一笑，道：“本官已经在此等候多日，台吉既不见我，我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本官有朝廷的差事在身，耽误不得。” 戴木布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道：“何参将要不再等两天，我家大汗这几日一直在等大贝勒他们。” “眼下大贝勒已经抵达宁远以北，想来大汗近两日就会返回宁远城。” 何可纲眉头一皱。 “既如此，那本官就再等两日。” 戴木布闻言，哈哈一笑，命人送走了何可纲。 等其走后，皇太极和代善等人，就从后堂走了出来。 “大汗！” 戴木布上前，单膝跪地施了一礼。 皇太极答应一声，对其吩咐道：“明日他再来，你告诉他本汗军务繁忙，无暇见他。” “奴才遵旨！” 戴木布赶紧垂首应道。 等一干旗主坐下后，代善这才对皇太极问道：“大汗莫非是真的想和明军再战一场？” 代善这句话或许是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但听在皇太极的耳朵里，却是极为的刺耳。 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面色平静道：“阿敏贝勒的提议，本汗觉得有理。” “明军现在在义州的守军不足两万，如若大军全力攻伐，顶多一天就可以夺下义州，等我们获得义州城内储存的粮食，那足够我们兵进锦州。” 代善闻言，当即眉头紧锁。 他有些迟疑道：“大汗，义州果真有这么多的粮草？” 第290章 建奴再次南下 皇太极没有答话，转头看向李永芳。 “大汗，大贝勒，据臣派出的细作来报，义州城这几天确实是有不少的粮草进城，加上之前我军留在那里的粮草，应该可以够十万大军一月之用。” 李永芳躬身回道。 听他这么说，代善也有些吃不准了。 阿敏当即起身道：“那还等什么？趁着明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现在立即南下，攻下义州，控制义州后，立即整军进攻义州。” 阿敏这番话，当即得到了莽古尔泰、济尔哈朗、岳托、阿济格等几位旗主的支持。 唯有代善，还是不愿意松口。 皇太极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看向代善。 后者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才缓缓点头道：“大汗，臣没有意见，悉听大汗旨意。” 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后边的范文程，此时却是满脸忧色。 皇太极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诸位旗主的支持，心下也是大喜。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着义州的位置，对代善命令道：“大贝勒，命你统领两红旗，经瓦子谷、狗河寨至义州北大凌河北岸。” “臣遵旨！” 既然已经同意了皇太极的谋划，代善也是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 “阿敏、莽古尔泰。” “臣在！” “命你二人统军，经牵马岭驿，渡过清河，威慑团山堡和开州屯。” “臣遵旨！” “土谢图汗。” “臣在。” 奥巴站起身，单手抚胸应道。 “命你统领科尔沁诸部，经闾山驿、十三山驿，兵摄锦州。” “臣谨遵大汗旨意。” 皇太极环视一眼众人，继续道：“其余诸部为中军，随本汗前出大凌河。” “嗻！” 众人齐声应道。 皇太极似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出言叮嘱：“诸臣，本汗再次重申，没有本汗的旨意，谁也不能妄自进攻义州！” “嗻！” 众人再次应了一声。 等各旗旗主都离开后，范文程留了下来。 “大汗，奴才有一言！” 范文程跪在皇太极的脚下，垂首道。 皇太极坐到椅子上，缓声道：“范先生有话就说。” 范文程一咬牙，开口道：“大汗，兵家有言，未虑胜先虑败，如若此战……” “放肆！” 皇太极听范文程这么说，当即大怒。 “大汗，奴才受老汗和大汗信重，遇事不能不劝谏，还请大汗见谅。” 范文程也是豁出去了。 哪知，皇太极听他这么说，竟是朗声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皇太极起身，亲自将范文程扶了起来。 “范先生，本汗就没打算和明军再战。” 皇太极低声说了一句。 范文程顿时恍然。 “大汗英明！” “以重兵威慑明国，迫使明国先让步，我大金才能游刃有余。” 范文程经过皇太极这么一提醒，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回，他算是放心了。 皇太极微微点头，道：“这回，不是明国向本汗提条件，而是本汗向他们提条件了。” 范文程附和道：“大汗说的是，我大金兵马强盛，且又占据着地利，明军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定会妥协。” 皇太极转过身，再次看向舆图上的义州城，目光深邃。 “对了，带上那个何可纲！” 皇太极又对遏必隆吩咐了一句。 “嗻！” 第二天，建奴连同科尔沁等部大军，开始再次南下。 他们这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明军的探查。 几乎就在当天下午，锦衣卫的暗探，就将消息送到了义州和锦州。 义州城内的赵率伦，在得知建奴大军再次南下的消息后，面色凝重。 “来人！” “标下在。” 一名亲兵走进正厅，朗声应道。 “去请秦佐明参将和色令贝勒（拱兔之子）。” 赵率伦命令道。 这次驻守义州的，不只是赵率教麾下的三千锦州军队，还有多罗特部的的五千兵马，五千白杆兵。 现在建奴南下，兵锋直指义州，赵率伦自然要和他们通个气。 正在督促义州军民修缮城墙的两人，在接到消息后，立即赶到了义州守备府。 “赵参将，可是有紧急军情？” 一进屋，色令就开口问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色令和明军这些将领也算是混熟了。 “两位，刚刚接到消息，建奴大军再次南下。” 赵率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 两人闻言，也都是面色一沉，正厅内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老赵，消息可曾传给锦州？” 秦佐明问了一句。 赵率伦点头道：“消息是锦衣卫传过来的，锦州那边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 秦佐明这才放下心来：“好，既如此，那我们紧守门户，坚壁清野，等着建奴就是。” “建奴虽然兵马强盛，但他们不擅攻城，我们只需坚守城池，待他们粮草不济，自然会退去。” 赵率伦轻叹一声，最后还是赞同的说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与此同时，远在锦州的王之臣等一干人等，也收到了消息。 “这不对，奴酋皇太极不是主动请求双方罢兵吗？怎么还会再次南下？” 毕自肃眉头紧锁。 “是不是那皇太极反悔了？” 曹变蛟猜测道。 一旁的赵率教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缠，直接说道：“奴酋为什么改变主意，此事稍后再议，眼下，我们首先要加强锦州的防务，确保城池不失。” 秦良玉也是赞同道：“赵总兵说的不错，建奴南下，我们最需要做的，是守住锦州、松山、杏山。” “本官这就去整军备战！” 曹变蛟当即起身，对王之臣和毕自肃等人说道。 “冠军侯且去，本官这就命人，押送一批军械送到营中。” 王之臣起身，对曹变蛟拱了拱手。 赵率教也起身道：“督师，王巡抚，本官也去巡视城防，以防不测。” 说完，赵率教也离开了正厅。 秦良玉和拱兔两人，也纷纷提出了告辞，前往各自的营地。 大战将至，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等人都走了之后，王之臣对毕自肃问道：“范九兄，你说建奴究竟是何意图？” 第291章 建奴兵临城下 毕自肃沉吟良久，最后还是长叹一声。 “唉，毕某一时之间也是看不清建奴的意思，或许是奴酋觉得己方势大，想要重新夺回义州吧。” 莫说是毕自肃，就是建奴那边，除了皇太极等聊聊几人外，也都不知道皇太极的打算。 而在皇太极军中的何可纲，此时也是心急如焚。 对义州的情况，他也很是清楚，单凭义州那些人，是决计挡不住建奴兵锋的，短时间内还可以凭借城池、火器抵挡建奴的进攻。 但若是时间一长，恐终究难免再次失陷。 心里虽是焦急不已，但何可纲却是不敢表现出来。 皇太极却是终于召见了他。 “何参将，你以为我大金兵士如何？” 坐在马背上，皇太极对何可纲问道。 后者没有答话。 皇太极也不以为忤，继续道：“何参将，你觉得义州可以抵挡本汗吗？” “本汗也不瞒你，本汗已经命数万大军，前往义州，等收回义州后，本汗就亲率大军，进攻锦州，何参将以为本汗的谋划如何？” 何可纲心心头巨震，但还是面色如常道：“台吉既然想要再战，那就战好了。” “只是，不知台吉能否让何某回去？” “你何参将的名号，本汗也是听过的，如若你愿意……” “台吉不用再说，何某乃是大明臣子！” “既然台吉不放何某离开，那不妨杀了何某好了。” 何可纲这番话说的可谓是铿锵有力。 皇太极环顾一眼身侧的几人。 鳌拜当即抽刀在手，狞笑道：“好，那爷今儿个就用你的人头祭旗！” 说完，就手举战刀，欲要策马上前。 “来！” 何可纲翻身下马，面对京城的方向深深施了一礼，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历史上的何可纲，被祖大寿胁迫，逼其向建奴投降，但却被言辞拒绝。 最后被祖大寿绑缚城外，当着建奴的面杀掉。 当时的何可纲就是一言不发，含笑受戮。 鳌拜见他这样子，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在狰狞。 不过，就在他的刀，马上就要砍在何可纲脖颈的时候，皇太极说话了：“罢，罢，罢，鳌拜，放他回去吧。” 鳌拜猛地回头，何可纲也是睁开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皇太极。 “何参将，你既然不愿意归顺本汗，那就回去吧。” 皇太极的神色，似是有些惋惜。 鳌拜有些不甘心的喊了一句：“大汗！” “嗯？” 皇太极的眉头一皱，鳌拜心中一凛，忙是单膝跪地道：“奴才领命！” 何可纲重新上马，对皇太极拱手道：“台吉，何某告辞。” 说完，就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兀那明人，早晚有一天，我鳌拜要杀了你！” 鳌拜对着何可纲的背影大声喊道。 这次，皇太极没有再说什么。 何可纲路上没有丝毫的耽搁，拼命催动胯下的战马，向着锦州一路疾驰。 当下最紧要的，就是要将建奴再次兴兵的消息传回锦州。 至于义州…… 等彻底看不见何可纲的身影，范文程这才对皇太极恭维道：“大汗此举果真是圣明。” “让何可纲将消息传递回去，下一步才好办。”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拉动缰绳，策马而去。 一旁的索尼，似是看出了什么，双腿一夹，驭马来到了范文程的身边，低声道：“范先生，你和大汗之间，是不是……” “大人，不可说。” 范文程一脸陪笑道。 他虽然受皇太极信重，但索尼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是一等侍卫，而且还是出身女真大族，范文程自是不想被索尼记恨上。 再说大明这边，义州的赵率伦、秦佐明、色令等人已经将周边所有的兵马，全部调往义州城内。 就连色令麾下的骑兵，也都进城驻守，协助明军守城。 一门门的火炮，被摆放在了城墙上。 而锦州那边，也采取了差不多的策略，都是坚壁清野，收拢兵力。 宁远距离义州不过之后百十里路，只是用了不到两天的功夫，代善和岳托父子，就已经带两红旗，来到了大凌河北岸，和义州隔河相望。 赵率伦等人来到城墙，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建奴大军，皆是脸色沉重。 而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也到了团山堡。 皇太极的大军则是在出十三山驿，抵达锦州东北方向的小凌河驿。 这下子，锦州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锦州总兵府内。 赵率教站在沙盘前，认真的查看敌我双方的态势。 其余人的目光，也都盯在沙盘上。 半晌后，赵率教这才抬头，对王子勇问道：“王百户，锦衣卫那边是否有建奴的消息？” 王子勇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堂内的几人，这才低声道：“诸位大人，建奴大军中的消息，锦衣卫很难探查到。” “但，沈阳那边，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沈阳？” 王之臣、赵率教等人看向王子勇的目光中，满是探寻。 “诸位大人，不只是沈阳，据东江百户所传过来的消息，东江伯那边应该很快也有好消息传来。” 王子勇的话音一落，赵率教就忙是转身，疾步走向了墙壁上那幅巨大的舆图。 抄起一根木杆，指着东江的位置，转头对王子勇问道：“王百户，东江伯是打算从陆路北上，还是走海路？” 王子勇看了眼堂内伺候的几名下人，有些欲言又止。 “都下去。” 赵率教挥手斥退了众人。 “诸位大人，登莱的袁阁部已经派遣心腹潜入沈阳，策反刘爱塔。” “刘爱塔？” 听到这名字，几人皆是一惊。 王子勇点头道：“不错，就是辽地的那个刘兴祚。” 王之臣有些狐疑的问道：“刘兴祚在建奴极受老奴信重，家小又都在沈阳，他能真心归顺大明？” “督师，刘爱塔这些年在建奴，一直都在向我大明传递建奴的消息，上次建奴遣大军西征，就是刘爱塔传递出来的。” “这次归顺大明，也是刘爱塔主动让人前往登莱联系袁阁部。” 第292章 袁枢入沈阳 王之臣听王子勇说完后，缓缓点头。 一旁的秦良玉忽然开口问道：“这刘……刘兴祚是什么人？” 赵率教听秦良玉问起，想了想，向其介绍起刘兴祚的情况。 “秦总兵，关于刘兴祚的事，本官倒是知道一些，这刘兴祚乃是地地道道的辽地汉民，早年就归顺在老奴麾下，随其征战，累功升至副将，受命镇守辽南四卫。” “在辽东汉人中，地位仅次于李永芳和佟养性两人。” “但后来因不满老奴对辽东汉地的残暴，以及代善等人对他的欺压，想要秘密归顺大明。” “就在那个时候，这刘兴祚就结识了当时的登莱巡抚，也就是现在的袁阁部。” “只是后来事泄，刘兴祚的弟弟刘兴仁，以及复州所有男丁，尽皆被建奴斩杀。” “自那以后，刘兴祚就被卸去了一切职事，赋闲在家。” 随着赵率教的讲述，秦良玉等人，也算是弄明白了刘兴祚的情况。 “赵总兵，那你以为这刘兴祚此次归顺，是真是假？” 曹变蛟开口问道。 “眼下建奴大军大部都在锦州，刘兴祚这个时候选择归顺大明，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毕自肃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道。 “毕巡抚说的不错，如果刘兴祚再在沈阳弄出什么乱子，那建奴恐怕只能撤军了。” 赵率教补充了一句。 听几人说完，王之臣霍然起身道：“好！既如此，那我等就死守锦州，等建奴撤军！” 随着王之臣的命令下达，无论是赵率教的锦州本地人马，还是曹变蛟和秦良玉的客军，都做好了死守锦州的准备。 而另一边，袁可立的儿子袁枢，已经秘密进入了建奴的盛京城，也就是大明这边的沈阳城。 当然，他也不是孤身一人来的，而是带了数名锦衣卫中的密探。 说起来，袁枢此人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历史上的袁枢，不只能吟诗作赋，书画双绝，还能带兵杀敌。 最后等建奴攻破南京，这位文武双全的才子，竟是绝食而死，以保气节。 袁可立这次让自己的儿子秘密联系刘兴祚，可见对刘兴祚的看重。 沈阳城内，庆云楼。 虽然建奴大军此时正在外征战，但这庆云楼依旧是热闹非凡。 掌柜的热情的，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而就在此时，之前那位向其传递消息的中年人，再次来到了酒楼。 掌柜的一见来人，顿时瞳孔一缩，立即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您几位？” “找个靠窗的位置。” 中年人笑着回了一句。 “哎！得嘞！” 掌柜的答应一声，就引领着中年人来到了二楼的一处雅间。 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掌柜这才低声道：“黄字十七号，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给我上几个小菜，一壶酒，这里就不用你伺候了。” “是，大人。” 掌柜答应一声，就悄声出了雅间。 中年人则是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袁枢在几名锦衣卫密探的簇拥下，也来到了庆云楼。 中年人一见，当即起身，迈步出了雅间，来到了一楼。 “可是海上来的袁先生？” 中年人上前，拦住了袁枢几人，拱手问道。 袁枢闻言，顿时一惊。 恰在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锦衣卫低声道：“袁公子，自己人。” 袁枢听后，这才笑着对中年人拱手道：“正是袁某。” “袁先生可是让顾某好等，家里就等你这批货呢。” 中年人说着，就拉起袁枢的手，一起上了二楼。 二人进入雅间后，那几名锦衣卫密探则是守在了门口。 待中年人关上房门，袁枢当即低声埋怨道：“太危险了！这里是哪里？是建奴的老巢，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来见我？” “袁公子莫怪，实在是时间紧急，顾某这才冒险来此。” 顾青海苦着脸说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刘兴贤来的吗？” 袁枢的神情稍稍舒缓了一些，继续问道。 “刘兴祚那边被建奴盯上了，他本人和他的家人现在都不方便出门。” 顾青海对袁枢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怎么会？刘兴贤之前不是还可以去登莱吗？” 袁枢听完顾青海的话，也是皱起了眉头。 “当初和刘兴祚有旧怨的穆哈连，趁着皇太极等人不在，向负责留守的多铎密报，说刘兴祚想要投明，多铎虽然没有立即抓捕刘兴祚，但却派出人手，把整个刘家给监视了起来。” 顾青海说完，袁枢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可如何是好？见不到刘兴祚本人，袁某如何与其商谈？” 袁枢的语气中满是焦虑。 顾青海沉思片刻，道：“袁公子，不必过于担心，虽然刘兴祚现在行动不便，但他还是设法给我传出了消息。” “哦？什么消息？” 袁枢急忙问道。 “刘兴祚明确表示，他归顺大明之心，矢志不改，但现在时机未到，建奴对他的监视很严密，他需要时间想想，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以便逃出盛京。” 顾青海低声说道。 袁枢听后，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些，道：“只要刘兴祚的心意未变，那便还有希望只是我们得尽快将这边的消息传回登莱，让父亲大人知晓。” 顾青海点头道：“袁公子说的是，我会尽快想办法将消息送出去。” 袁枢微微颔首，旋即又继续问道：“如果我这个时候进入刘家，你可有办法？” 顾青海闻言一惊，忙道：“袁公子，这个时候去见对方，很危险！” “罢，罢，就如此吧。” 袁枢最后也只得无奈说道。 “袁公子只管在这里住下就是，这庆云楼的掌柜，也是我锦衣卫的暗探，安全当是没有问题的。” “那袁某就等着顾百户的消息了，最好是尽快促成袁某和刘兴祚面谈。” 袁枢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袁公子放心。” 顾青海说完后，也不再耽搁，告辞一声，就离开了庆云楼。 而袁枢，则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第293章 袁枢面见刘兴祚 翌日，一大早。 一辆拉满了粮食的驴车，从后门进入了刘兴祚在沈阳的宅子。 刘府的管家，一见赶车的是顾青海，当即就是一惊，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走吧，将这些东西都卸到膳堂去。” 管家大声对顾青海招了一声。 后者赶紧应道：“哎，哎。” 说着，牵着驴车，随管家往膳堂的方向而去。 等来到前院的膳堂，趁着一干下人卸车的功夫，管家语气急切的问道：“顾百……掌柜，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这不是许久没见刘管家您了，想当面感谢您对小号的照顾吗？” 顾青海一脸谄媚的，对刘管家恭维道。 他在沈阳的身份，就是专门贩卖粮食的粮商，一是可以伪装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也可以接触到许多的上层人士。 刘管家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又大声说道：“行了，行了，这几日府里事务繁忙，等过几天，刘某就去寻你。” 顾青海装作为难的说道：“刘管家，您看这几次的粮钱，是不是……” 刘管家顿时脸色一沉，冷声道：“顾掌柜，我刘府还能差了你这点银子不成？” “刘管家，顾某绝不是这意思，实在是小号本小利薄，撑不住了，这才厚颜登门，还请刘管家体谅体谅。” 顾青海似是被吓到了，赶紧向刘管家解释道。 刘管家闻言，冷哼一声，一甩袍袖道：“拿着你的账本，随我去见老爷。” 说完，就迈步向中院走去。 顾青海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中院的书房，刘管家敲响房门，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进来。” “吱呀。” 刘管家推开房门，躬身禀报道：“老爷，粮铺的顾掌柜来了，想要结账。” 书房里的刘兴祚猛地起身，但旋即又坐下，喊了一句：“什么人都想见我？你是干什么的？” “算了，算了，让他进来吧。” 顾青海进了书房，正欲见礼，就见刘兴祚摆了摆手道：“行了，是不是人到了？” “刘大人，来人是袁部堂的儿子，郭某已经安排住下了。” “只是，袁公子想要尽快见到你。” 听到来人是袁可立的儿子，刘兴祚也是有些激动起来。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沉思半晌，这才忽的停住脚步，对顾青海说道：“明日，明日你若是发现没有建奴的探子在周围，你就带袁公子过来，就说是刘某给家中孩子请的西席。” “明日？” 顾青海有些狐疑的看向对方。 “刘某已经托人向多铎为某担保，想来明日建奴就会撤去对刘某的监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青海闻言，也是大喜。 刘兴祚说的也是实话，他为建奴效力多年，建奴之中自然也有交好之人。 这其中尤以库尔缠与之相交最厚，此人乃是努尔哈赤的外孙，深受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信任。 在接到刘兴祚的求助之后，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去了大政殿，向多铎为刘兴祚求情。 多铎本来就没闲心管这些事儿，只是穆哈连检举，他才让正红旗的瓦克达（代善之子）管束自己的包衣。（ps：刘兴祚被努尔哈赤划在了代善的正红旗下，充任兵丁。） 现在既然库尔缠愿意为其担保，多铎也就送了个顺水人情，命瓦克达撤掉了对刘兴祚的监视。 第二天，顾青海果然没有在刘府周围看见监视之人。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顾青海立即去了庆云楼。 接到消息的袁枢，心下也是大喜。 也不用顾青海陪同，袁枢孤身一人，光明正大的就去了刘兴祚府上。 他本来就是饱学之士，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对外说是刘府新请的西席，任谁都不会怀疑。 袁枢一进入刘府，就被管家带到了刘兴祚的书房。 “兴祚见过袁公子。” 等管家关上书房的房门，刘兴祚就立即起身，对袁枢施礼道。 “刘兄万勿如此！” 袁枢忙是上前，一把托住了对方。 “袁公子请坐。” 刘兴祚热情的对袁枢邀请道。 刘管家此时又推门进来，为两人奉上了热茶。 等管家再次离去，袁枢这才说道：“刘兄称袁某表字伯应就好。” “那刘某就托大了。” “刘兄能有复归大明之心，屡遭打压，仍旧不改初心，袁某敬佩不已，何来托大之说？” 袁枢这番话说的很是真诚。 刘兴祚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袁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说起正事儿。 “刘兄，你的书信，家父已经看过，此次命我前来，就是想和刘兄商议一下如何接应。” 刘兴祚对此早有腹案，闻言低声道：“伯应，刘某已经想过了，诈死脱身。” “诈死脱身？” “不错，眼下建奴不再监视刘某，刘某打算先想办法搬出城内。” “然后命兴贤前往登莱，并放出消息，宣称兴贤归明，届时刘某会因此事畏罪自焚。” 刘兴祚说完后，袁枢暗忖片刻，开口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据袁某所知，刘兄的家眷都在沈阳吧？你和兴贤离开，那其他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某的家人上上下下，加起来足有数十口，想要全部离开，几无可能，只能……只能……” 说到这里，刘兴祚也是双眼泛红。 长叹一声后，他又接着说道：“刘某归明之前，会托好友照料家小，刘某也会隐姓埋名，想来可以护家小之安危。” 袁枢却是摇头道：“不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奴酋知道刘兄归明的消息传开，刘兄的家人一定会被建奴报复。” “此事不妥，绝不可行。” “那……” 刘兴祚的眼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如果有可能，他自然想把自己的家人全部带走。 袁枢沉声问道：“刘兄，如果南四卫有事，你能否再次领兵？” 刘兴祚双眼猛地睁大，旋即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建奴是绝对不会再让我领兵的，尤其是南四卫那边。” 第294章 互换人质 所谓的南四卫就是辽南四卫，分别是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也就是后世的辽东半岛西部地区。 当初刘兴祚被努尔哈赤看重，被安排在辽南四卫统管四卫的汉民。 后来，他想要重新归顺大明，就想要将复州之地献给大明，但因为属下的出卖，导致努尔哈赤提前获知。 就是因为这件事，努尔哈赤杀了刘兴祚的弟弟刘兴仁，以及复州当地的全部汉民男子。 当然，努尔哈赤并没有杀了刘兴祚，不过自那以后，他就一直赋闲在家。 现在袁枢说想让他重新去辽南，几乎是不可能。 听刘兴祚说完后，袁枢也是沉默起来。 半晌后，袁枢又问道：“能不能让刘兄的家人先一步离开？” “伯应，此事我也想过，但就怕打草惊蛇，惊扰了多铎。” 刘兴祚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刘兄，你在这沈阳可还有心腹？” 袁枢再次问道。 刘兴祚再次摇了摇头。 “复州呢？复州可还有心腹手下？” 听到袁枢问起复州，刘兴祚略一沉吟，这才说道：“倒是有一些生死弟兄。” “刘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令堂和家中女眷先出城，然后命人接应她们，前往复州。”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刘兄再和府中男丁一起择机逃离沈阳，前往复州相聚。” “东江的毛文龙毛帅，会在复州接应刘兄和家人一起返回登莱。” 袁枢的话说完后，刘兴祚仔细的想了想，点头道：“如果能够有人接应的话，那倒是可以试试。” “之前，刘某之所以没想着把府中家眷带走，只是苦于城外无人接应，如果城外有人接应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袁枢见刘兴祚答应自己的提议，当即也是精神振奋道：“那就这么定了，你我再详细的谋划一番，尽量将此事做到天衣无缝。” “伯应，不是刘某自夸，刘某在复州也算是有些虚名，只要能让刘某到达复州，别的不说，组织一些四卫的汉民归明，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刘兴祚当初在辽南四卫的时候，可是没少庇佑当地的汉民，他这还真不是说大话。 “那就再好不过了。” “令堂和家眷如何出城，刘兄可有办法？” 对于这件事刘兴祚早有腹案，当即笑道：“此事，刘某已经有了谋划，还烦请伯应参赞一番。” 接下来，刘兴祚就把自己的想法，和袁枢说了一遍。 半晌后，等刘兴祚说完，袁枢点头道：“刘兄此法不错，倒是可以一试。” 接下来，两人又完善了一些细节问题，刘兴祚就命管家，为袁枢准备房间。 就这么的，袁枢在刘府安顿了下来。 而他们的谋划，也被顾青海传回了登莱。 现在只等袁可立和毛文龙商议后，他们这边就可以发动了。 但几天后，袁可立传来的答复，却是让袁枢和刘兴祚振奋不已。 “刘兄，家父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袁枢一脸喜色的刘兴祚说道。 “哦？袁阁部怎么说？” 刘兴祚此时也是归心似箭，闻言语气有些急切的对其问道。 “家父的意思是，我们的谋划漏洞太多，恐难以做到天衣无缝，不如刘兄先行诈死返回大明。” “至于刘兄的家眷，朝廷会用俘虏和建奴交换。” “交换？” 刘兴祚闻言，有些不解起来。 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建奴放过自己的家人？ 不过，旋即他就想起一个人来，不由的惊呼出声：“硕讬？” “不错，家父就是这个意思，先让刘兄离开沈阳，等刘兄返回大明后，再让人传信，用硕讬换回刘兄的家人。” 袁枢说出了袁可立传过来的消息，刘兴祚顿时也是大喜。 能有这种万全的办法，谁又愿意冒险呢？ 硕讬那是谁？ 是大贝勒代善的次子，正儿八经的建奴贵胄。 这样的人，换回自己的家人，建奴绝对不会拒绝。 刘兴祚一脸感动道：“袁阁部和朝廷，对刘某之恩，刘某真是无以为报。” 袁枢笑道：“刘兄，日后归顺大明，尽心为大明，为皇帝效力就好。” 刘兴祚一脸正色的说道：“伯应放心，只要刘某能活着返回大明，刘某必为朝廷，为大明，粉身碎骨，死而后已。” “好，有刘兄这句话，袁某就放心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出逃的细节，然后就开始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兴祚开始时不时的和自己妻子，也就是萨哈廉乳母的女儿大吵一架。 夫妻俩不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沈阳。 终于在数日后，两人再次争吵后，刘兴祚竟是选择了上吊自尽。 而这一幕正好被他的妻子看见。 当然，这是刘兴祚故意为之。 家人将刘兴祚救下来后，他的妻子石佳氏，当即就向瓦克达禀报了这一消息。 刘兴祚的地位毕竟不一样，瓦克达也不敢耽搁，当即就禀报了留守的多铎。 前文就说过，多铎压根就不想管这些烂事，听瓦克达禀报后，他也没当回事，就命刘兴祚一家搬出城内，迁到城外居住。 这正好如了刘兴祚的愿。 见事情果然是按之前的预想在进行，袁枢也就放心了，趁着刘兴祚一家出城的机会，他也随其一起出了沈阳。 城外的一处庄园内。 刘兴祚和袁枢相对而坐。 “伯应，你带着我的信物前往金州，去找那里的备御马聪。” 刘兴祚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将之交给了袁枢。 后者接过玉佩，拱手告辞，再次返回了城内的庆云楼。 没有耽搁，袁枢当即就命人找来了顾青海。 “顾百户，刘兴祚那边你多照看，袁某现在就离开沈阳，前往金州。” 袁枢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对顾青海说道。 顾青海看了眼袁枢，低声道：“袁公子此去金州万万小心。” “袁某省得。” 等顾青海离开后，袁枢也在几名锦衣卫的护卫下，大摇大摆的出了沈阳。 骑上快马，袁枢等人直奔辽南的金州卫而去。 第295章 刘兴祚诈死 就在刘兴祚搬出沈阳没几天，他的弟弟刘兴贤竟是不见了人影。 刘兴祚当即就命几名忠仆，开始在城内散播消息，说刘爱塔（努尔哈赤为其起的名字）的弟弟投奔了明国。 这个消息直接惊动了多铎。 不过，就在多铎想要亲自出城向其问罪的时候，就传来了刘兴祚自焚的消息。 多铎顿时大惊，而就在此时，瓦克达和刘兴祚的好友达海，各自拿着一封刘兴祚的遗书，来到了多铎的府邸。 “贝勒爷，这是刘爱塔的遗书，还请贝勒爷过目。” 瓦克达率先开口道。 一边说，一边还把手里的遗书递给了多铎。 多铎接过后，只是扫了一眼，随后冷笑道：“哼！直到此时，还说是遭人陷害？” “走，随本贝勒去看看。” 多铎对汉人最是看不起，尤其是背叛他的汉人，更是恨不得杀之后快。 达海听多铎这么说，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沈阳城。 离得老远，多铎他们就听到了刘家庄园内，传出来的哭喊声。 见到多铎他们过来，一身孝衣的石佳氏，带着一大帮刘家人迎了上来。 “奴见过贝勒爷，见过主子爷。” 石佳氏一脸悲戚，对多铎和瓦克达大礼参拜道。 多铎见整个刘家一片缟素，心里已是信了几分。 看了眼跪在那里的刘家众人，多铎开口道：“都起来吧。” “谢贝勒爷。” 石佳氏等人应道。 等众人起身，多铎再次开口道：“二哥、八哥他们都不在，诸贝勒只有我一人在京，我来送送五哥（皇太极称刘爱塔位五哥）。” 说完，也不等石佳氏和刘家几兄弟说话，就迈步走向了摆在正堂的棺材旁。 此时，那口棺材还没有封棺，里面躺着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 多铎和瓦克达上前仔细查看，两人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点头。 多铎转身对石佳氏，以及刘家一众人等说道：“五哥这是何苦呢？罢，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厚葬吧。” “贝勒爷，爱塔之前给奴才写了一封书信，希望死后可以埋葬在扎木谷。” 刘兴祚的好友库尔缠红着眼睛，上前对多铎秉奏道。 既然人已经死了，多铎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听到库尔缠这么说，当即也是点头道：“就按五哥说的办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件事本贝勒需要向大汗秉奏，五哥的参将职位，还是需要有人继承的。” “多谢贝勒爷！” 石佳氏等一干刘家人，赶紧对多铎齐齐施礼。 “我的儿！” “我的儿！” 就在此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向着灵堂而来。 此人正是刘兴祚的母亲. 为了取信与人，刘兴祚诈死这件事，就连他的母亲都没有告诉。 见刘母伤心欲绝的样子，多铎和瓦克达心里最后一点怀疑也没有了。 两人上前一步，对刘母劝慰道：“老夫人节哀。” “老妇见过贝勒爷，见过主子爷。” 刘母泪眼婆娑，强忍心里的悲痛，对多铎和瓦克达施礼道。 “老夫人不必如此，本贝勒也是来吊唁五哥的。” 多铎说了一句，对石佳氏和刘兴祚的几个兄弟点了点头，就带着瓦克达等人离开了刘家庄园。 接下来，诸多的建奴贵胄前来刘家吊唁，刘家一时间人来人往。 而刘兴祚本人就是趁着这乱哄哄的时机，孤身一人乔装打扮，在顾青海的协助下，离开了沈阳。 …… 而另一边的锦州，气氛则是愈发的紧张起来。 双方已经对峙数天，眼看一场大战就要重新开启。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汉人书生，作为建奴的使者，进入了锦州城。 锦州总兵府。 王之臣、毕自肃、赵率教、曹变蛟以及秦良玉、拱兔等人皆是正襟危坐。 “学生张蓝亓（qi）见过诸位大人。” 自称张蓝亓的书生，恭敬的堂内的众人施了一礼。 “哼！” 秦良玉都没睁眼看他，只是冷哼一声。 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是很好看。 王之臣轻咳一声道：“说说吧，奴酋皇太极让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可是要下战书吗？” “大人，我家大……大汗命我出使锦州，是想商量两家罢兵之事。” 张蓝亓被这么多人盯着，心里也是有些发怵。 赵率教用满是寒意的眼神看着他，沉声道：“之前双方就已经商定彼此罢兵，是你们背信弃义，现在又要商议？真当我大明好欺是吗？” “回去告诉皇太极，他要战那就战！” 曹变蛟的语气倒是很平静。 张蓝亓微微转头，似是无意的看了眼身后的护卫。 身后那名壮硕的护卫正要说话，就听毕自肃开口了：“你才是正使吧？” 那名护卫倒也没有吃惊，上前一步，越过张蓝亓，对几人施礼道：“遏必隆见过明国的诸位大人。” “说吧，你们是什么意思？” 王之臣看向遏必隆，对其问道。 “这位大人，我家大汗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退兵，但大明要撤出义州。” 遏必隆也没有废话，直接说出了己方的条件。 “哼！此事不用再谈，就像冠军侯所说，你们想要战，那我大明就奉陪到底，割地献城之事，恕本官不能答应。” 王之臣听到遏必隆说出的条件，王之臣顿时气急。 放弃义州？ 此事一旦被朝廷知道，那自己绝对会被朝廷清算。 还不如和建奴打一场，就算是战败，那也罪不至死。 遏必隆见对方直接拒绝了己方的条件，倒也不恼，而是继续说道：“如果这个条件大明不能答应的话，那就换个……” “不用了，要么你们退兵，双方罢战，要么就是重启战事。” 王之臣直接出言打断了遏必隆的话。 遏必隆闻言，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果然。 果然对方并不知道何可纲索要汉人的事。 遏必隆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再多说，抚胸施了一礼，转身就离开了正堂。 第296章 大战再起和逃出生天 等其走后，王之臣几人开始商议起来。 “诸位大人，这建奴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几天以来，他们也并没有出兵，就是驻扎在河对岸。” 拱兔最先开口道。 王之臣若有所思道：“建奴这几个月先是在锦州城下和我们大战一场，又长途奔袭和冠军侯交过手，可谓是一支疲惫之师，本官以为他们应该短时间内，应该无力再战。” 毕自肃也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建奴的兵马虽然精锐，但连番大战下来，应该也是疲惫不堪。” 赵率教眉头紧皱，疑惑道：“可他们既然不敢进攻，又为何不退兵呢？” 秦良玉轻哼一声，说道：“他们是想拖延时间，给我们制造压力，同时也在等待机会。” 王之臣点头赞同道：“秦将军所言极是，建奴就是在拖延时间，借机休整。” 曹变蛟突然开口道：“不对！” 他猛地起身，对几人继续道：“这件事不对，当初就是建奴首先提出了罢兵，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宁远是绝对养活不了这么多人的，那建奴凭什么会在这里耗着？” 曹变蛟话音一落，几人都是一下子反应过来。 赵率教点头赞同道：“冠军侯说的不错，建建奴绝对不会，也不能在这里长久驻扎。” 毕自肃眉头紧皱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道：“那他们为什么要南下呢？难道就是来威慑我们？” 他们这边不明白皇太极的意图，但皇太极在遏必隆返回后，已经知道了何可纲的底细。 他现在有些后悔放何可纲离开了。 早知道是何可纲自作主张，那自己一定会杀了他祭旗。 “大汗，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那何可纲行完全是在虚张声势，我们要不要立即命大贝勒拿下义州？” 多尔衮站出来，对皇太极建议道。 后者略一沉吟，点头道：“传本汗谕旨，命大贝勒代善立即进攻义州，命济尔哈朗立即北上，协助大贝勒。” “嗻！” 遏必隆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 如果王之臣知道，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义州陷于险境，那他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仅仅只是不到两天的功夫，代善和济尔哈朗所率领的大军，就一南一北，同时对义州发起了进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锦州的诸人。 在知道建奴已经开始进攻义州，几人又再次聚在了总兵府。 “现在不管建奴是什么意思，既然对方已经动手，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着。” “本侯已经决定，现在就整军北上，支援义州。” 曹变蛟第一个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等他说完，秦良玉也是豁然起身道：“冠军侯说的不错，义州储存了大量的粮草，一旦被建奴攻破，那建奴就暂时没有了缺粮之忧，很有可能会再次进攻锦州，我们绝对不能让建奴如愿！” 还有一个原因，秦良玉没有说出来，自己的侄子和五千兵丁在那里呢，如果不救援，难道就看着他们被建奴杀光吗？ 拱兔对两人的意见，也很是赞同。 王之臣和毕自肃对视一眼，见后者点头，王之臣起身道：“好，那就出兵支援义州。” “但此战，只能由冠军侯和拱兔台吉两部前往，秦总兵和赵总兵，还需要防备锦州城北的建奴大军。” “就这么定了，本侯这就出城整军！” “诸位大人，拱兔也要去准备了，告辞。” 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曹变蛟和拱兔也不耽搁，各自出城准备。 仅仅只是两个时辰后，双方就已经合兵一处，向着义州而去。 两家加起来，足足有七万余人，这么多人足够解义州之危。 尤其是，这些人都是骑兵，行军速度远超步卒。 也就是现在蒙古的奥巴率大军在这里，不然这些人完全可以和建奴进行一场大战，甚至可以直接收复广宁等地。 大军绵延十数里，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太极那里。 “大汗，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对锦州发起进攻？” “如果任由这些人抵达义州，那大贝勒他们可就危险了。” 索尼有些焦急的对皇太极建议道。 皇太极并没有立即采纳他的意见，而是看向了帐内的其他人。 豪格这个时候也是站出来说道：“父汗，索尼说的不错，如果任由这些人北上支援义州，那此战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皇太极又对其他人问道。 “大汗，臣赞同豪格和索尼的建议。” 阿济格也出言赞同道。 皇太极心里有自己的考量，略一思忖，对鳌拜吩咐道：“鳌拜。” “奴才在！” “传令，命大贝勒和济尔哈朗不惜代价，加快进攻速度，最好是在明军的援军抵达之前，彻底占领义州。” “嗻！” 鳌拜当即应道。 等鳌拜走后，皇太极又对豪格命令道：“豪格，你统领镶白旗，进攻松山。” “嗻！” 豪格领命而去。 “其余人，随本汗出兵锦州。” 众人齐齐领命。 随着命令的下达，两白旗、两黄旗，以及大量的汉人，开始快速的行动起来。 锦州城头上，此时也是人头涌动，准备迎接建奴的进攻。 谁也没想到，本来双方都已经商定各自撤军，就因为何可纲的擅作主张，以至于大战再起。 与此同时，经过连日的奔波，刘兴祚终于抵达了金州卫。 袁枢和刘兴贤两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刘兄，你可算是来了！” 金州守备府内，袁枢看见刘兴祚后，终于是放下心来。 “大哥。” 刘兴贤见自己大哥成功逃出来，也是高兴不已。 “属下见过大帅。” 金州备御马聪见到刘兴祚，也是赶紧上前见礼。 他本就是刘兴祚的属下，还是心腹之人，见到昔日的上司，也很是激动。 “马聪，经年不见，兄弟们还好吗？” 刘兴祚打量一眼马聪，笑着对其问道。 “好，好，都好，就是想念大帅。” 马聪有些激动的说道。 第297章 各方动作 “好，好，都好就好。” 刘兴策闻言，也是笑了笑。 马聪又开口对刘兴祚和袁枢邀请道：“大帅，袁公子，咱们进正堂详谈可好？” “伯应，走吧，咱们一起进去。” 刘兴祚转头对袁枢伸手示意。 正厅内，几人坐定后，府上的仆人送上热茶后，刘兴贤这才有些激动的对兄长刘兴祚说道：“大兄，你可算是逃出来了，我们这段时间可是担心死了！” “好了，好了。” 刘兴祚起身，走到自己弟弟的身边，拍了拍刘兴贤的肩膀。 “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么。” 刘兴贤重重的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大兄，你我兄弟已经逃出了盛京，那母亲和家里人什么时候可以救出来？” 刘兴祚转头看看向了袁枢。 后者笑道：“家父现在应该已经给陛下上书，只待陛下同意，就可以将硕讬押送过来。” 刘兴祚兄弟俩闻言，当即走到袁枢的面前，恭敬躬身道：“刘兴祚（刘兴贤）谢过袁公子，谢过袁阁部！” 袁枢起身，脸色郑重道：“二位，得谢过陛下！” 两人闻言，赶紧对着京城的方向叩拜。 有了袁枢这番话，刘氏兄弟也算是放下心来。 刘兴祚整理自己额心绪，重新坐下，然后对马聪问道：“马聪，现在辽南四卫的情况如何？” 马聪回道：“大帅，辽南四卫的汉民们生活困苦，对建奴的统治十分不满，只要大帅一声令下，必定有许多人愿意归顺大明。” 关于带领辽南汉民归明这件事，马聪也听刘兴贤和袁枢提过，自然知道刘兴祚的意思。 刘兴祚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决意：“好，那我们就从金州开始，看看有多少人愿意随我们一起归明。” 袁枢也赞同道：“刘兄说得对，我们应该先从金州卫入手，尽量吸纳其他三卫的汉民，随我们一起去登莱。” 见这两人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刘兴祚又对马聪，问出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 “马聪，金州卫现在有多少守军？” “回大帅，金州卫现有守军一千七百人，都是以前的老兄弟。” “其他三卫的情况，你可了解？” 刘兴祚继续追问道。 “大帅，辽南四卫，唯有海州驻扎的人数最多，大约有兵力三千余人，其中一半是建奴的马队。” “盖州卫有兵力一千余人，皆是汉军。” 说到这里，马聪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刘兴祚。 后者轻叹一声，声音有些低沉。 “马聪，复州什么情况？” “大帅，复州也有守军一千余人，皆是汉军，备御是李魁。” 马聪一咬牙，回道。 刘兴祚深吸一口气，当年因为他的原因，致使复州两万多汉人男丁被屠杀，直到今日，刘兴祚每每想起还是夜不能寐。 正厅内这些人对此自然也都清楚，所以也都一言不发，静静的等着刘兴祚的决断。 半晌后，刘兴祚霍然起身道：“我亲自去一趟复州！” “大兄！不可！” “刘兄三思！” “大帅！您就待在金州卫，属下去寻李魁！” 三人闻言，尽皆出言阻止道。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刘兴祚的态度很是坚决。 袁枢赶紧上前，对其劝阻道：“刘兄，你逃离沈阳一事，现在还没有扩散出去，袁某的意思是，此事不妨让兴贤兄弟前去。” “你这边，能瞒一天是一天，最好是等硕讬抵达金州卫，和建奴商议妥当后，你再现身，刘兄以为呢？” “对呀，大兄，袁公子说的有理，就当是为了母亲和家里几十口子！” “复州，我去，我去找李魁商议。” 刘兴贤也是赶紧再次出言劝道。 刘兴祚重新坐回椅子上，看向刘兴贤，满脸认真的交代道：“老五，复州就交给你了，你去秘密联络李魁，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思，再问问他是不是愿意。” “如果他愿意随我们归明，那你就留在复州协助李魁，组织复州的百姓南迁。” “大兄放心，弟弟这就动身。” 刘兴贤听自己大哥说完后，郑重应道。 等刘兴贤出了大厅，马聪也起身道：“大帅，盖州卫那边我去，只是海州那边……” “海州那边不用管他，建奴在那里留有一千多人的马队，这些人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招惹的。” “属下明白。” 马聪答应一声，然后冲着门外喊道：“高桂江！” “在！” 一名身着棉甲的壮汉，踏步走了进来，朗声应道。 “标下金州卫操守高桂江，拜见大帅！” 高桂江单膝跪地，语气铿锵有力。 刘兴祚打量对方一眼，笑道：“原来是你小子。” “起来吧。” “谢大帅！” 马聪这时候适时开口道：“大帅，属下离开的这段日子，金州卫就暂时让桂江掌总吧，您觉得呢？” 刘兴祚笑道：“行，这小子可以。” “谢大帅！谢守备大人！” 高桂江赶紧拱手应道。 马聪安排好金州卫的事后，也不再耽搁，赶紧命人备马。 而另一边，袁可立上书朝廷，请求用硕讬换回刘兴祚的家眷，朱由检也同意了这个请求。 左右不过是一个建奴罢了，虽然是代善的儿子，但如果能换回刘兴祚的家眷，也算是物有所值。 一个刘兴祚或许不算什么，但要知道在辽东的汉人可不少，朱由检此举也算是千金买马骨。 在朱由检亲自下旨后，李若琏就命人将硕讬押送到了金州卫。 当然，锦衣卫的诏狱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原本壮硕的硕讬，此时已经满身伤痕累累。 与此同时，毛文龙也亲率万余兵马，乘海船前往金州卫。 按照皇太极他们的预想，毛文龙会出兵镇江堡，然后进攻凤凰城。 所以在此之前，皇太极就传旨多铎，命其加强凤凰城的守备力量。 但没想到，毛文龙压根就没打算通过陆路威胁建奴后方。 在得知建奴大军兵进锦州后，毛文龙就一心想要收复辽南四卫，这才亲自率兵出海。 第298章 被针对的阿敏 沈阳和辽南这边的消息，暂时还惊动不了皇太极。 因为他此时正在率大军回撤沈阳的途中。 得知曹变蛟和拱兔的多罗特部两家兵合一处，北上支援义州，代善、奥巴、济尔哈朗等人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领兵后撤。 因为粮草的原因，皇太极也不再在锦州城下停留。 三部迅速后撤，重新聚集与广宁。 “大汗，眼下城内的粮草已经不足以支应，还需尽快想办法才是。” 建奴的广宁总兵戴木布，在皇太极回到广宁的第一时间，就赶紧对其禀报道。 皇太极听了戴木布的话后，眉头紧锁地点了点头。 “本汗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太极挥挥手，示意戴木布退下。 等戴木布离开后，皇太极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满脸都是忧色。 “大汗，抚顺额驸求见。” 戴木布刚刚离开，遏必隆就进来禀报道。 皇太极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见！” “大汗，额驸说有紧急军情秉奏。” 遏必隆又补充了一句。 皇太极眉头一皱，挥手道：“让他进来。” “奴才参见大汗。” 李永芳进来后，先是大礼参拜，然后不等皇太极发问，接着说道：“大汗，明国的京城有消息传过来了。” 闻言，皇太极立即坐直了身体，对其追问道：“哦？说。” “大汗，据明国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他们答应大汗双方罢兵，应当是真的。” “一方面，我大金在广宁的力量要强过明国，明国虽然也有十数万大军，但也奈何不得我们。” “另一方面，不只是我们缺粮，就是锦州那边，粮草也不是很充足。” 李永芳说完后，皇太极缓缓点头。 沉思半晌，皇太极又对站在一旁的遏必隆唤道：“遏必隆。” “奴才在！” “传召各旗旗主、各部台吉。” “嗻！” 遏必隆领命而去。 稍顷，以代善和奥巴为首的各旗旗主，以及蒙古各部的台吉、贝勒们就来到了皇太极所在的正厅。 “臣（奴才）参见大汗！” 众人齐齐施礼。 “都平身吧。” “李永芳，你和诸贝勒，台吉说说。” 皇太极坐在椅子上，对李永芳吩咐了一句。 “嗻！” 李永芳答应一声，就转过身对众人拱了拱手，将自己得来的情报，说给众人听。 等其说完后，皇太极又补充道：“通过之前我们对锦州和义州的试探，明国显然也是不想再打下去了。” “明国在锦州的实力不如我们，不敢轻易进攻，而我们呢？因为没有足够的粮草，也拿不下锦州，既然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那各自罢兵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大汗，如果我们撤军之后，明军再图某广宁呢？” 阿敏第一个站出来，提出了质疑。 皇太极此时心里已经恨死阿敏了。 如果当初不是你想着保存实力，局势哪里会恶化到如此地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收拾阿敏的时候。 他环顾一眼堂内众人，沉声道：“刚才戴木布向本汗秉奏，广宁的粮食马上就要告罄，我们必须尽快返回盛京。” “那广宁怎么办？” 阿敏顿时急了。 “相比于广宁，大军的安危最是重要，况且如果安排的妥当，明国也拿不下广宁。” 代善开口了，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了。 大金先后数次出兵，都没有任何的战果，再在这里耽搁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皇太极点头道：“大贝勒说的不错，凭广宁的守备力量，明军一时半会儿拿不下。” “据李永芳得到的消息，明军也不可能在锦州常驻，等我们退兵，想来他们也该撤军了。” “只等朝鲜那边的粮食运过来，我们随时可以支援广宁。” 皇太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阿敏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皇太极凛冽的眼神，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奥巴却是站了出来。 “大汗，我们呢？” “明国联合漠南蒙古，彻底的击败察哈尔，左翼蒙古的实力一定会得到加强，一旦他们返回自己牧场，那我科尔沁、奈曼、乌济叶特、巴岳特等部可就危险了。” 皇太极却是笑道：“土谢图汗，这件事稍后再议。” 奥巴听皇太极这么说，面色当即就是一沉。 其余的几位蒙古台吉，也都是面露愠色。 什么意思，你想要西征的时候，就征召蒙古诸部，现在不打了，就这么让我们回去？ 皇太极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不满，他看向奥巴不动声色的对其使了个眼色。 奥巴神色一怔，但还是退回了人群。 其他台吉见状，心里虽是有些不甘，但还是没有人露头。 皇太极这才对代善等人吩咐道：“大贝勒，诸位贝勒，命令各部随时准备撤军。” “嗻！” 一众旗主齐声应道。 皇太极又转头看向阿敏，神情平静道：“阿敏贝勒。” “臣在。” “从你的镶蓝旗抽调三千汉人阿哈，留在广宁，协助戴木布守城。” “凭什么？” 阿敏闻言，顿时急了。 那些汉人阿哈可是自己镶蓝旗的奴隶，凭什么你一张嘴就要走三千人？ 皇太极的神色依旧平静，但语气却是阴冷了下来。 “本汗西征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 “义州的粮草，又是谁留给明军的？” 听皇太极这么说，阿敏顿时哑然。 但三千汉人阿哈还是让其心疼不已。 “阿敏，大汗说得不错，如果你能在锦州城下挡住明军，那义州也不会失守，义州不失守，里面储存的粮草，足够支撑到我们攻下锦州。” 一旁的阿济格也开口了。 阿敏被阿济格这么说，当即更是怒火升腾。 “阿敏贝勒，要不你就抽调三千汉人阿哈留在广宁？” “反正都是你的人，等广宁的局势好转，再让戴木布还给你就是了。” 岳托笑着对阿敏劝慰了一句。 阿敏眼神凌厉大看向他，然后又看了眼没有说话的代善、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心里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针对了。 第299章 建奴撤军 就广宁现在的局势，是一定要留下人手的。 如果不是阿敏的人，那就会是其他人，现在大汗既然已经指定阿敏抽调汉人阿哈，那其他旗主自然不介意推一把。 心下明了的阿敏，干脆也不反对了，咬牙道：“臣遵旨！” 说完后，也不等皇太极回话，一甩袍袖径直出了正厅。 “此次出兵，虽然我们暂时失利了，但我们的根基还在，无非就是损失了一些粮草，不过朝鲜那边的粮食应该也在路上了！待我们重整旗鼓，诸位再随本汗征战！” “诸贝勒，都下去准备吧。” “嗻！” 诸位旗主再次应道。 “大贝勒，奥巴台吉和蒙古诸部台吉留下。” 皇太极又吩咐了一句。 等其他几位旗主离开后，皇太极这才说起蒙古诸部的事儿。 “土谢图汗，诸位台吉，本汗知道你们担心翁吉拉特、扎鲁特和哈喇慎等部，对你们的威胁，但本汗可以保证，如果他们胆敢对你们动手，我大金一定会出兵相助。” 听到皇太极的保证，奥巴和诸位台吉也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皇太极此人虽是继位没有多长时间，但信誉向来很好，这些人也不担心对方是在欺骗自己。 “大汗，诸部皆是大金的臣属，随大汗征战本是我等应该做的，但此次出兵，非但没有获得什么战利品，反而是让儿郎们碾转千里，您看……” 奥巴似是有些为难的对皇太极说道。 此话一出，无论是皇太极还是代善，两人皆是怒火升腾。 用眼神阻止了代善，皇太极面上挂笑，环顾一眼厅内的诸部首领，笑着说道：“土谢图汗说得不错，诸部随本汗出征，也算是辛苦了，等本汗回到盛京，自有赏赐颁下。” “谢大汗！” 一众蒙古台吉包括奥巴在内，皆是单膝跪地，以手抚胸，垂首对皇太极施礼。 “好了，诸台吉和贝勒都免礼吧，各部自去准备，明日返回本部大营。” “谨遵大汗谕旨！” 众人应了一声，缓缓退出正厅。 等他们都离开后，代善猛地将手里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混账！” 代善怒声道。 皇太极也是气愤不已，但和代善不一样，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反而对代善劝慰道：“二哥，你也别生气，这些蒙古人不是向来如此吗？” “哼！” 代善冷哼一声，显然还是对奥巴的行为感到不满。 皇太极摇摇头，继续道：“二哥，还是说说回到盛京之后的事吧。” “回到盛京之后还有什么事？” 代善有些不解的问道。 皇太极亲自为其重新斟了一杯茶，对门口的遏必隆使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待正厅里就剩兄弟两人，皇太极这才低声说道：“二哥，自去年宁锦之战，我大金对明国一直没有占到任何优势，此次劳师远征，更是没有任何的斩获，回到盛京，恐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 皇太极这次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压根就不是以大汗的身份在和代善说话。 后者心里自然也清楚，但他需要皇太极亲自开口向其求助。 而且，空口白牙绝对不行。 他看了眼皇太极，笑道：“大汗多虑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这次也没败不是吗？” 皇太极对自己这个二哥，那是再了解不过了，闻言就知道，对方这是在向自己提条件呢。 不过，他现在却是不想答应对方任何的要求。 皇太极笑道：“二哥说的有理。” “明日就要返回盛京，本汗就不耽搁二哥整顿兵马了。” 代善听他这么说，也是笑道：“大汗，那臣就先告退了。” 等其走后，皇太极又是冷哼一声：“哼！出来吧。” 范文程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打了个千儿道：“大汗。” “都听到了？” 皇太极的语气中满是寒意。 范文程垂首，低声道：“大汗，奴才都听见了。” “说说，本汗该怎么办？” 经历了这么多次失利，皇太极急需稳固自己的地位。 “大汗，奴才还是之前的意见，拉拢诸位小贝勒，抗衡另外三大贝勒。” 范文程回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还有吗？” “大汗，还有就是换旗的事儿，还得继续进行。” 范文程话音一落，皇太极就皱起了眉头。 不等其开口相问，范文程就继续道：“大汗，我大金尚黄，黄色本就是大汗才能使用的颜色，就像当初的老汗，两黄旗应该是大汗亲领。” “现在您才是大金大汗，两黄旗自然也应该是您亲领才是。” 皇太极皱眉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让本汗拉拢诸位小贝勒吗？这个时候提出换旗，恐怕会彻底得罪多铎和多尔衮兄弟吧？” “大汗，只是换颜色，想必十四爷和十五爷不会拒绝的。” “那换旗还有什么意义？” “正统名分。” 范文程吐出四个字。 “好，就这么办，等回到盛京，本汗就和十四弟、十五弟说这件事。” …… 第二天一大早，建奴各旗在各自旗主、参领的组织下，开始拔营。 虽是撤军，但建奴的军阵并没有任何的乱象，这足以证明建奴并没有承受较大的损失。 他们这边撤军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大明这边。 得知建奴开始撤军，义州的曹变蛟、赵率教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耽搁，曹变蛟和拱兔立即统兵返回锦州。 回到锦州的当天，曹变蛟就上书朱由检，向其秉奏锦州的军情，同时提请返京之事。 虽然他统领的左右虎贲卫乃是上直亲军，但无诏也不能擅自回京。 想要返回京城，还需要皇帝下旨才行。 不只是左右虎贲卫，就是哲布尼、卜言他们的去向，也得需要皇帝下旨。 至于王之臣他们，自然也是欢天喜地。 虽然没有按照谋划拿下广宁，但挡住了建奴的数万大军，这就是大功一件。 一封封的奏报，通过各种途径送进京城。 他们这边是轻松了，但辽南的刘兴祚他们可就危险了。 第300章 事泄 按照建奴大军回转的路线，是要经过海州卫的，而海州卫距离广宁仅仅只有三百多里，这样的距离，全骑兵组成的前军，顶多只需要四五天就会抵达。 而海州卫距离盖州卫则只有一百多里，这样的距离，骑兵全力赶路的话，都用不了两天。 如果盖州卫的消息，被正在军中的皇太极获悉，那大军只需要拐个弯，就可以直达盖州。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莫说是辽南三卫，就是毛文龙和登莱的明军全部赶来支援，也绝对挡不住建奴的兵锋。 最重要的是，建奴回军的消息，无论是刘兴祚还是袁枢，现在都还不知道。 被派往盖州卫的马聪，此时正在游说盖州卫守备黄永善。 这人和马聪一样，曾经也都是刘兴祚的属下，都是辽东汉人出身，和马聪也是相熟。 在得知马聪的来意后，黄永善也是有些举棋不定。 说起来，辽南四卫这些守备也好，操守也好，都曾是刘兴祚的属下，且刘兴祚对这些人都算是不错。 但经历过上次复州之事后，黄永善有些不敢下定决心了。 毕竟，当初努尔哈赤在复州杀的太狠了。 马聪见黄永善迟迟没有答复，心里也是焦急不已。 盖州卫守备府，正厅。 “黄大哥，大帅可是在金州等着消息呢，你还得尽快决断！” 马聪语气有些急切的对黄永善催促道。 后者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马兄弟，大汗的大军正在回转盛京的路上，刚刚遣人来传达旨意，命四卫为大军准备粮草。” 马聪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黄大哥，那你是什么意思？” 稍稍平息自己的心情，马聪忙是开口问道。 “唉！马兄弟，不是为兄不愿意追随大帅，而是盖州距离海州太近了。” “如果这边开始组织百姓撤离，那绝对瞒不过海州的博尔，一旦事泄，大军转瞬即至，到时候就是天崩地裂。” “当年发生在复州的事，为兄不想再在盖州看到。” “这次为兄就当你没有来过，你立即离开回金州，将这边的消息告诉大帅。” 马聪听他这么说，心下明了，对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等人返回大明了。 没有将自己抓了献给建奴，就已经是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了。 当下，马聪也没有迟疑，拱手告辞后，立即出了盖州守备府。 路上没有丝毫的耽搁，骑上快马，昼夜不停的向着金州而去。 相比于盖州，复州的刘兴贤倒是顺利的多。 经历过努尔哈赤在复州的血腥屠杀，原本就人口稀少的复州，现在就算是加上那些汉人兵丁，也仅仅只有数千人。 就这么点人，只需要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收拾停当，准备随守备李魁和刘兴贤前往金州。 与此同时，刘兴祚的死讯，也传到了皇太极那里。 对于刘兴祚自焚而死，皇太极倒也没有怀疑。 虽然努尔哈赤雪藏了刘兴祚，但说起来，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自己，对刘兴祚都很不错。 皇太极设身处地的想，也不认为刘兴祚会背叛大金。 而且，刘兴祚在给库尔缠，以及达海的信里也说了。 自己原本就被人怀疑通明，现在自己的弟弟刘兴贤又逃到了大明境内。 大汗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正所谓三人成虎。 早晚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大汗怀疑，甚至是处死，自己惊惧不已，这才自焚而死，以明心志，只求大汗可以善待自己的家人。 皇太极在看过多铎的奏报后，长叹一声，对遏必隆吩咐道：“传本汗旨意，五哥的丧事就按照他的遗愿办吧，不过扎木谷距离盛京太远了，就让其弟刘兴治，扶灵将五哥葬于那里，其余的家小就留在盛京。” “嗻！” 遏必隆答应一声，就命人传令去了。 等消息传回沈阳，多铎直接让库尔缠去处理此事。 假冒成刘兴祚的那具尸体，在刘兴治的护送下，前往扎木谷。 这扎木谷处于建奴和朝鲜的边境，按照刘兴祚的计划，最好是让自己的家人送灵，然后趁机逃出生天。 但没想到，皇太极对他这个五哥还真不错，竟是没让他的家人送灵。 两天后，马聪终于返回了金州卫。 在得知皇太极已经率军返回后，刘兴祚和袁枢两人也都急了。 不敢再耽搁下去，刘兴祚立即把复州和金州两地的兵丁集合起来。 并开始组织百姓在金州港口开始登船。 好在两地的百姓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如果等毛文龙的船队赶到，用不了多长时间，两卫的所有人就可以全部离开。 他们这边一刻不停的撤离，另一边的黄永善此时却是纠结不已。 一方面，他自然是不想出卖自己曾经的上官，但他又担心，担心日后事泄，自己免不了被杀之泄愤。 眼看皇太极的大军距离海州越来越近，黄永善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自己主动向皇太极告密。 趁着押送粮草的机会，黄永善先是面见了海州卫的守备博尔。 “博尔阿哥，刘爱塔派人前去盖州，想要往黄某随其一起归顺明国。” 黄永善见到博尔，一句废话没说，直接开门见山。 博尔听到他的话，当即一愣。 旋即有些不可置信道：“黄守备，你是在说笑吗？” “刘爱塔已经死了！” 黄永善也傻了。 “博尔阿哥，这不可能吧？” “那金州卫守备马聪，可是信誓旦旦的对我说，刘爱塔此时就在金州，明国的登莱水师以及毛文龙也都派出舰船，准备在金州接应他们。” 黄永善现在真的有些着急了，将马聪对自己说的全部都和盘托出。 “盛京向大汗报丧的信使，以及大汗派出的使者，都途径海州，难道这还有错？” 博尔也有些怀疑起来。 “博尔阿哥，你说盛京那个刘爱塔，会不会是假的？金州那位才是真的？” “此事必须立刻秉奏大汗，你随我一起前往大汗的军营。” 博尔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黄永善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第301章 各方抵达金州 在距离海州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博尔和黄永善在遏必隆的引领下，进入了皇太极的军帐。 听完两人的秉奏后，皇太极略一沉吟，对黄永善问道：“你见过五……刘爱塔吗？” “回大汗，奴才没有见过刘爱塔，是金州卫的马聪来联系的奴才。” “二哥，毕竟是正红旗的人，你派人去复州和金州看看。” 皇太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对代善说了一句。 后者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对刘爱塔可是没有什么好感。 当初，他还强抢过刘爱塔的财产，因为这件事，还遭到了皇太极的训斥。 很快，硕讬就亲自率领两千骑兵，赶往复州。 之所以派出这么多人，代善也是想着，一旦事情是真的，那正好趁机杀了刘爱塔，以及那些追随他的汉人。 而另一边的皇太极，则是让鳌拜立即返回盛京，派出人手密切监视刘兴祚的家人。 随后大军就驻扎在海州卫左近，进行简单的休整。 另一边的金州，一条舰船靠岸，一队锦衣卫走下了舰船。 一直在岸边组织百姓登船的袁枢见状，立即迎了上来。 “袁枢见过这位大人。” 毕竟是传统文人，袁枢对锦衣卫也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语气很是平淡。 “这位就是袁阁老的公子吧？本官许显纯。” 虽然袁枢的态度冷淡，许显纯倒也没有发作。 就算不看袁可立的面子，也得看陛下的面子不是？ “原来是许佥事当面，不知佥事此来……？” 袁枢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 许显纯一挥手，两名锦衣校尉拖着一个人，从后面走了上来。 “硕讬？” 袁枢开口问道。 他自然不认识硕讬，但这个时候，能让许显纯亲自押送的，也只有这么一位了。 “不错，就是这鞑子。” 许显纯回了一句。 “许佥事，海边日头太大，咱们去守备府详谈如何？” 袁枢对许显纯邀请道。 “走吧。” 许显纯点头。 一行人赶到守备府的时候，刘兴祚、刘兴贤以及马聪和李魁等人，已经等在府门外了。 看到袁枢与许显纯一行人走来，刘兴祚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刘兴祚率先向一身飞鱼服的许显纯拱手道：“在下刘兴祚，见过许佥事。” 许显纯快速的打量对方一眼，也是笑着回礼道：“刘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寒暄过后，一同进入了守备府。 守备府内早已备好茶水点心，一行人分宾主落座。 刘兴祚作为地主，首先向许显纯介绍了在场众人。 待介绍完毕，许显纯开口道：“此次本官奉陛下之命，前来金州协助刘将军，硕讬这鞑子，就是陛下特意让本官带来的。” 刘兴祚闻言，起身后整理衣衫，先是对着京城的方向郑重施礼，口中喊道：“兴祚乃是罪人，蒙陛下不弃，允许我等返回大明，兴祚感激不已。” 许显纯起身，亲自将其扶起来，郑重道：“刘将军，陛下说了，你当初归附老奴的时候，老奴还是大明的臣子，老奴起兵作乱后，你也一直心向大明，这些陛下都清楚。” “兴祚多谢陛下！” 刘兴祚又是躬身喊道。 再抬头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泛红。 “许佥事、刘兄，咱们还是坐下，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吧。” 袁枢起身，对两人说道。 几人重新落座，刘兴祚对许显纯拱手道：“许佥事，不知陛下可还有什么旨意？” “陛下的意思是，等刘将军和家人在登莱团聚后，进京面圣，陛下也想见见刘将军。” “兴祚谨遵陛下旨意。” 刘兴祚又是起身施礼，许显纯和袁枢见状，也是苦笑不已。 “刘将军，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把令堂和家人换出来吧。” 许显纯赶紧说起了正事儿，自己还有其他差事呢，可不敢在这里浪费时间。 刘兴祚想起自己的家人，也是面露忧色，他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然后回道：“许佥事所言极是，家母和一众家人还在敌手，此事还需劳烦佥事。” 袁枢此时提议道：“依我看，我们可以先派遣可靠之人，暗中前往盛京探查情况，确认刘兄家人的情况，再制定营救计划。” 许显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继续道：“本官会命沈阳的密探，密切关注刘将军的府中情况，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刘兴祚感激地对两人拱了拱手，开口道：“许佥事，伯应贤弟，刘某在离开沈阳的时候，也有过一些安排。” 接下来，刘兴祚就将自己的安排，详细的和两人说了一遍。 许显纯点头道：“那一方面，等沈阳的密探传信，另一方面看看刘将军的谋划能否成功，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成功，那再用硕讬交换。” 三人商定后，刘兴祚命马聪准备酒菜，接待许显纯一行人。 没用两天，毛文龙的船队也终于抵达了金州，不只是数十条舰船，甚至还带来了两万余人的军队。 毛文龙一登陆，就被刘兴祚、袁枢和许显纯迎到了守备府。 “东江伯原来辛苦，兴祚感激不尽。” 众人分落座之后，刘兴祚率先对毛文龙施礼道。 “刘将军客气了，你今已弃暗投明，日后你我就是同朝为官，都是为陛下效力，不用如此。” 自从被王承恩给敲打以后，毛文龙这半年来也是老实了不少，并没有趾高气昂。 尤其是许显纯这个锦衣卫佥事还在这里，万一被他歪歪嘴，那自己就难受了。 现在东江镇有朝廷的后勤支持，他的日子也过的不错，上直卫又在北地取得大胜，毛文龙也不想恶了朝廷。 双方寒暄过后，毛文龙这才说起正事儿。 “许佥事、刘将军，本官此次前来，除了接应刘将军以外，还有一件大事。” 刘兴祚有些不解。 许显纯却是双眼一缩，对毛文龙拱手道：“东江伯可是想要移驻辽南？” 毛文龙闻言，顿时一惊。 这个计划自己还没有上奏朝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302章 移驻金州 许显纯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明白了。 看来陛下说的不错，毛文龙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朱由检其实也是通过后世的一些零星记忆，才知道这件事的。 历史上，孙承宗担任督师的时候，就曾向天启皇帝上书，想要让毛文龙率兵收复金州。 并以金州为据点，持续蚕食整个辽南。 毛文龙当时也是这么做的，但由于兵力不足，挡不住建奴的进攻，最后只能是无奈放弃。 后来的袁崇焕也是这个意思，希望毛文龙能够移师到金州外海的岛上，进而控制辽南。 两人都想控制辽南四卫，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不说太祖时期就是通过辽南，一步步蚕食整个辽东，就是辽南的粮食产量，也能大大缓解辽东的粮草压力。 但毛文龙当时拒绝了袁崇焕的提议。 没想到，这个时空的毛文龙，竟想要主动移驻到金州。 许显纯环顾一眼厅内的众人，然后端起了旁几上的茶盏。 刘兴祚见状，立即挥手道：“都出去。” 说完后，马聪和刘兴贤等人立即起身告辞。 就连刘兴祚和袁枢也是站了起来。 “刘将军和袁公子留下听听也好。” 许显纯放下茶盏，对正欲告辞离开的两人笑道。 等两人坐下，许显纯这才站起身，走到正堂中间，背北向南，朗声道：“陛下口谕！” “臣毛文龙接旨！” 毛文龙赶紧起身，肃身而立。 另外两人也都赶紧起身。 “辽南四卫不只是对建奴，对大明也是只至关重要，毛卿如果移驻金州，那就需要集重兵于此。” “但皮岛也不可放弃，卿可亲自驻守金州卫，皮岛交由心腹驻守，辽南四卫连同皮岛一线所有外海岛屿，皆受卿节制，朕会命登莱和辽东予以配合。” 许显纯的记性不错，用朱由检的口气，将朱由检的口谕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毛文龙听后，当即躬身道：“臣接旨！” 等几人重新落座，许显纯又接着说道：“毛帅，按照陛下的意思，想要驻守金州，需要集结重兵，你这次带来的两万人，恐怕不够吧？” “许佥事无须担心，皮岛原本只有不到三万兵马，现在有了朝廷的支持，本官又招募了一些辽地汉民，以及一些朝鲜人。” “现在本官麾下共有兵马近五万人，本光打算调集四万大军驻守金州，皮岛留下一万人。” 许显纯听后，转头看向刘兴祚。 锦衣卫虽然也属于军队，但和其他军队有着本质的区别，对兵事不是很熟悉，他想听听刘兴祚的意见。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建奴参将，还曾经负责镇守整个辽南，对双方的情况很是清楚。 刘兴祚沉吟半晌，微微点头道：“四万大军驻守金州应当是足够了。” “当然，前提是如果建奴来攻，宁锦和皮岛要给予策应，牵制建奴，否则的话……” 刘兴祚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在座的三人都听明白了。 建奴如果全力进攻金州，那莫说是四万军队，就是再翻一倍，恐怕也不是建奴八旗兵的对手。 这个时代的八旗，还没有堕落成后来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战力还是很强的。 想要凭借四万人守住金州，就必须让建奴不敢全力南下。 这就需要宁锦和皮岛的支援了。 甚至，如果战事紧急，还需要海对岸登莱的支持。 毛文龙点头称是，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随即补充道：“正是如此，若建奴主力倾巢而出，我金州必然难以抵挡。” “故而，金州需要与宁锦、皮岛形成掎角之势，相互呼应，一旦金州有变，宁锦可以迅速出兵，进攻广宁，直扑盘山。” “东边的皮岛也可以出兵镇江堡，威胁凤凰城。” “这样便可使建奴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许显纯听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毛帅就可以向以此向陛下上书了。” 刘兴祚转头看向毛文龙，一脸希冀的对其问道：“毛帅，兴祚自认对辽南还算熟悉，如毛帅不弃，兴祚愿为大帅效力！” 不等毛文龙答话，许显纯笑道：“刘将军，关于你的事，还是等进京面圣之后再说吧。” 闻言，正欲张嘴的毛文龙赶紧闭口不言。 刘兴祚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忙道：“是兴祚的不是，还请许佥事勿怪。” 许显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他知道刘兴祚现在处境，毕竟曾经在建奴那边为将，现在归明急需要通过战功，证明自己的价值。 毛文龙笑着看向刘兴祚，开口道：“刘将军的能力，本官是早有耳闻，待你面圣过后，本官会向陛下上书举荐。” 刘兴祚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拱手道：“谢过毛帅。” 许显纯看了看窗外渐渐暗淡的光线，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毛帅一路风尘仆仆，也当早日休息，今日就先到这里如何？” 几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 城外的军营中，毛文龙回到的中军大帐。 此次随行的孔有德，李九成、沈世魁等人见到毛文龙，立即迎了上来。 “大帅，如何？” 沈世魁第一个开口问道。 “陛下已经猜出了本官的打算，那许显纯在听到本官想要移师后，当即就宣读了陛下的旨意。” 毛文龙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皆是一惊。 “陛下知道了？难道是监军向陛下禀报的？” “我就知道，那没卵子的货和我们压根不是一条心！” 孔有德和李九成皆是怒不可遏。 “放肆！” 毛文龙脸色阴沉，对几人呵斥道。 坐到自己的帅椅上，毛文龙继续道：“移师的事，本帅就没和韩汝贵说过，他怎么上报？” “那就奇怪了，皇帝远在京城，怎么知道这里的情况？” 沈世魁有些不解的嘀咕道。 毛文龙摆了摆手，阻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李九成，继续道：“好了，不用管陛下是怎么知道的了，总之陛下是同意了我们移师金州。” “而且还让本帅节制外海所有岛屿。” “那我们是不是要受蓟辽督师的节制？” 沈世魁问出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第303章 关门打狗 毛文龙听到沈世魁的问题，摆了摆手，笑道：“他王之臣是几品？本官是几品？” “大帅说的对！咱家大帅那是什么人？东江伯、左都督，品级可是比那劳什子王之臣还要高一级的。” 李九成大咧咧的说道。 沈世魁听后，也是恍然，自己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自家大帅那可是一品武官，还有东江伯这个爵位傍身。 左都督的官职或许还没什么，但东江伯的爵位就很有用了。 莫说你只是蓟辽督师，就是当朝首辅，想要处置一位伯爵，那也是需要陛下首肯。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当初要授爵的原因，一方面是要酬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证东江的独立性。 要知道，原本的历史上，毛文龙就挂左都督衔，一品武官，就这还让圆嘟嘟矫诏给杀了。 而圆嘟嘟自己呢？ 则是挂兵部尚书衔，兵部尚书在品级上，可是比毛文龙的左都督还差一级的。 但从这一点上来看，一根绳儿杀圆嘟嘟就不冤枉。 矫诏，无论在什么时候，那都是死罪！ 这个时空的毛文龙，在朱由检的干预下，应当不会再被人给杀了。 尤其是王之臣这人，也没有圆嘟嘟那么大的胆子。 毛文龙又对几人吩咐了几句，然后就各自休息去了。 又是两天后，岳讬的人也到了复州，此事的复州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城外百姓也已全部随李魁去了金州。 不用多想，岳讬就明白，那黄永善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复州的百姓和兵丁，已经背叛大金。 “这些人果然是死性不改！” 岳讬气急，怒骂一声，转头对身后的一名甲喇额真命令道：“看看复州还有没有活人，有的话就杀了，没有的话一把火烧了这里！” “嗻！” “来人！” 岳讬又是大吼一声，一名戈什哈赶紧策马上前。 “立即把复州的消息秉奏大汗！” “另外告诉大汗，就说本贝勒已经带兵前往金州，这次本贝勒一定要杀光这些汉人尼堪！” “嗻！” 戈什哈答应一声，立即策马而去。 岳讬则是率领两千八旗骑兵，向着金州杀去。 复州距离金州一百五十余里地，骑兵全力赶路，也就是两天的功夫。 幸亏刘兴祚和毛文龙都是沙场宿将，在金州外围布置了不少的斥候。 就在岳讬的马队距离金州不足五十里的时候，金州城内的刘兴祚、毛文龙他们就知道了消息。 “毛帅，此事你觉得当如何应对？” 刘兴祚倒是一点也不慌张。 莫说还有毛文龙的数万兵马，就是单凭复州和金州的兵马，也足够守住金州了。 加上毛文龙的大军，岳讬今日很有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 其实，不只是毛文龙，就连袁枢这个文人，对此也并不担心。 毛文龙坐在主位上，捋须道：“刘将军，硕讬和他兄长岳讬，谁的地位更高？” 刘兴祚一愣，旋即答道：“毛帅，硕讬虽然也是代善的儿子，但毕竟是次子，岳讬可不一样，不单是代善的长子，而且还是镶红旗的旗主，在建奴那边可谓是位高权重。” 毛文龙点头道：“不错，岳讬在建奴位高权重，这次只带着两千人就敢进攻金州，那就是在找死！” “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岳讬就是建奴送给我们的大功劳！” 毛文龙说完后，缓缓起身，走到一张悬挂在墙壁上的舆图前，只是一打量，就转身对孔有德和李九成喊道道：“毛永诗！（ps：孔有德是毛文龙的养孙，赐名毛永诗，以后直接用孔有德称呼。）” 孔有德当即站出来，拱手道：“标下在！” “命你率领五千兵丁，立即出发前往小黑山，待岳托抵达金州城下，你再率兵占领石河，挡住岳托的后路！” 毛文龙大声对孔有德命令道。 “标下领命！” 孔有德朗声应了一句，就转身出了守备府正厅。 毛文龙又看向了李九成：“李九成！” “标下在！” “命你率五千兵丁，赶往红咀堡，如果建奴从东线撤军，你要挡住他们！” “标下领命！” 李九辰应声而去。 这两人都是毛文龙麾下的猛将，对付两千人的建奴或许不能击败他们，但阻止他们撤退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金州的地理位置，正好处于后世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毛文龙说的这两个地方，又正好处于东西两端，两地相距不过百十里路。 岳讬无论是从哪边回撤，都回被孔有德或者李九成拦住。 毛文龙这次，是打算给岳托来一个关门打狗了。 刘兴祚对辽南的情况极为的熟悉，听完毛文龙的安排，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等孔有德和李九成离开后，刘兴祚笑着对毛文龙问道：“毛帅这是打算把岳托，和他的两千骑兵全部留在这里了？” “不错！本官就是这个意思。” 毛文龙点头道。 刘兴祚闻言，拱手道：“毛帅，兴祚明白了，这就去安排金州的防务，一定拖住岳托几天，给孔、李两位将军争取时间。” “三天，只需要三天，那俩小崽子就能抵达预定位置。” 毛文龙对自己麾下的兵丁很有信心。 “兴祚一定为二位将军争取三天时间。” 刘兴祚再次保证一声，就出了守备府。 “毛帅。” 等人都走了后，袁枢起身，对毛文龙拱手道。 “袁公子有话就说。” 毛文龙笑着回了一句。 两人虽是不熟，且毛文龙和袁可立还有私仇，但毛文龙对袁枢态度还可以。 “毛帅，岳讬原本不是应该在锦州前线吗？他既然来了金州卫，是不是说明建奴大军已经回师？”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听完袁枢说完，毛文龙还没说话，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许显纯开口了。 “袁公子说的不错，建奴确实已经从锦州撤军了。” “此事，本官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许显纯说完，就和袁枢一起看着毛文龙。 后者略一思忖，转头对沈世魁命令道：“沈世魁，立即命人乘船赶往锦州，请锦州的赵总兵出兵威慑广宁！” “另外，让人去催一催韩监军，让他加快速度，尽快抵达金州卫！” “标下领命！” 沈世魁也知道军情紧急，快步离开。 第304章 建奴大军南下救援岳讬 毛文龙看着沈世魁离去的背影，沉声道：“这回本官就和建奴好好打一场，省的朝中有人说我东江凭白浪费朝廷公帑。” “毛帅，您还有援军？” 袁枢听毛文龙如此安排，面色也是一惊。 “那是自然，本官要是没有后手，岂敢移驻金州？” 毛文龙捋须而笑。 “毛帅，此事事关重大，下官还需要向陛下秉奏。” 许显纯对毛文龙拱手道。 这种涉及数万人的军事行动，锦衣卫要是不知情那还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自然要秉奏朝廷的。 毛文龙听后，点头道：“当然，就算是许佥事不上奏，本官也要给陛下上书。”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许佥事，此事需要保密，最好是直接将奏本递到陛下御前。” “下官明白。” 许显纯身为锦衣卫佥事，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关窍。 锦州赵率教那边本就是佯攻，用来牵制建奴大军，这自然不能让建奴知道。 金州卫这边的兵力部署，同样也不能被建奴知道。 朝廷那边就像是筛子一样，如果通过正常的途径，谁知道会不会传到建奴那里？ 与此同时，金州城外三十里。 岳讬率领的两千骑兵正在进行休整。 虽然这次出兵，岳讬的军中没有步卒，也没有携带火器，但在岳讬看来，凭自己麾下的这些精锐兵卒，完全可以打下金州。 而他不知道的是，金州城内可是不止金州卫，和复州卫两卫兵丁。 两千骑兵休整了一天后，第二天就开始砍伐树木，准备制作一些简单的攻城器械。 就在岳讬准备攻城的时候，孔有德和李九成两部，正在马不停蹄的赶往预定地点。 而已经离开海州的皇太极，此时也得到了复州反叛的消息。 心情本就不好的皇太极，听闻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二哥，岳讬那边有没有刘爱塔的消息？” 皇太极强忍心里的怒火，对代善沉声问道。 “大汗，没有。” “不过，这件事绝对和刘爱塔脱不了干系，臣怀疑刘爱塔就是假死，他本人现在就在金州！” 因为刘爱塔，代善曾被皇太极训斥，此时自然要给刘兴祚上上眼药。 皇太极听后，没有表态。 反正自己现在距离盛京不过几天的路程，等自己返回盛京，再处置刘家人也不晚。 他深吸一口气，对代善吩咐道：“二哥，金州之事，就交给你了，本汗再让抚顺额驸率三千火器军队协助你。” “大汗放心，臣这就率两红旗南下，这次一定要彻底平定辽南。” 代善拱手答应道。 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再次补充道：“二哥拿下金州后，将复州、金州两地变为白地！” 代善眉头一挑，再次应道：“臣谨遵大汗旨意。” “大汗，两地的百姓加起来足足有数万，这些人……” 代善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太极就已经策马而去。 代善目送皇太极离开，眼中闪过一道了然。 两红旗万余人大军，在代善的命令下，迅速的脱离大军，加上李永芳的三千火器部队，足足近两万兵马，转头向着金州方向而去。 再说岳讬这边，已经开始对金州发起了进攻。 城头上的刘兴祚身着甲胄，看着城外的镶红旗兵丁，眼中闪过一道恨意。 他自己曾经就是正红旗，这些年代善和岳讬可是没少仗着主子的身份，欺压于他。 也就是现在孔有德和李九成没有准备好，否则的话，刘兴祚绝对会选择出城和岳讬战一场。 岳讬这边有一些简易的云梯，连续发起数次进攻。 但终究还是被刘兴祚给打退了。 不远处的岳讬看着城头上的刘兴祚，恨声道：“没想到这该死的奴才竟然还敢露面！” “贝勒，我军此次出征全是骑兵，又没有相应的攻城器械，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的损失会很大，不如等大汗派兵前来，再一鼓作气，拿下金州。” 岳讬麾下的甲喇额真苏布兴阿，有些担忧的对岳讬建议道。 “罢了，收兵吧，等援军到了，本贝勒一定要杀了这些人！” 岳讬也知道，再打下去除了徒增伤亡，没有任何的益处。 苏布兴阿领命而去，随着岳讬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建奴正在攻城的军队，开始迅速的后撤。 刘兴祚收起自己手里的战刀，冷哼一声道：“哼！算你岳讬识相！” 双方就此开始隔着城墙对峙起来。 一连两天，岳讬既不进攻，也不后撤，就驻扎在城外。 辽南这地方地广人稀，时不时的打猎，就能补充军需，倒也不愁没有粮草。 他这边不急不躁，但城内的刘兴祚可就有些着急了。 按照时间，李九成和孔有德两部，已经抵达小黑山和红咀堡。 但岳讬不退，那之前的安排可就白费了。 毛文龙对此倒是并不着急。 “毛帅，如果现在不能解决岳讬，那等建奴大军南下，孔、李两位将军可就危险了。” 刘兴祚说的倒也是实话。 一万人看似很多，但如果在野外遇上大批建奴军队，那绝度撑不了多长时间。 毛文龙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刘将军稍安勿躁，顶多再有一天，如果还见不到岳讬，他们两部就会回师。” 听到毛文龙这么说，刘兴祚顿时一喜。 只要孔、李两部的速度够快，能够在建奴的援军抵达之前赶回来，那加上自己配合，就可以中心开花，彻底的吃下岳讬和他麾下的两千马队。 心里有底的刘兴祚也不再这里转圈了，立即去了城内的军营，准备出城和建奴作战。 日升日落，又是一天。 孔有德和李九成两部，果然如毛文龙说的那般，在没有见到岳讬后，立即开始掉头南下。 而此时的代善所率领的两红旗大军，此时已经过了海州卫，距离金州还有五百多里路。 按照大军的行进速度，最少还需要十多天才能抵达。 也就是说，留给毛文龙和刘兴祚他们的时间，足够击败岳讬。 第305章 岳讬被困金州 一直待在金州城下的岳讬，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 他错就错在，没有把这件事和大明联系在一起。 如果他知道毛文龙现在就在金州，那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多停留哪怕一天。 另一边的赵率教在接到毛文龙的书信后，也是忍不住大声叫好。 身为锦州总兵，他自然知道辽南四卫对大明的重要性。 如果毛文龙真的可是守住金州卫，那对辽东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双方也可以更好的互相牵制建奴。 所以，对于毛文龙的请求，赵率教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征得蓟辽督师王之臣的同意。 没有丝毫的耽搁，赵率教立即命人将毛文龙的书信，送到了宁远的王之臣手里。 王之臣收到毛文龙的书信，以及赵率教的意见后，心里也是纠结不已。 本身，他就不通兵事，在蓟辽督师这个位置上，也是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况且，朝廷给他的旨意，就是守住关宁锦就好，也没要求他作别的。 上次之所以同意攻打广宁，也是因为毕自肃和赵率教等人的坚持。 现在毛文龙想让辽东出兵策应，王之臣有心想要拒绝。 或许是知道王之臣的心思，赵率教在给王之臣送上书信的同时，也给远在山海关的毕自肃送去了奏报。 王之臣这边迟迟没有回信，赵率教实在是等不了了，只能让义州的赵率伦，连同拱兔的多罗特部，对广宁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建奴这边驻守广宁的戴木布，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即命人往沈阳送去急报。 而韩汝贵所率领的后续东江军，此时也已经抵达了金州卫。 和毛文龙所率领的两万人不一样，韩汝贵所率领的这一万人，乃是纯火器军队，光是火炮就足足有两百多门。 虽然在性能上比不过兵仗局的新式火炮，但用来守住金州卫，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双方的战斗眼瞅着就要一触即发。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也接到了许显纯，以及毛文龙两人的加急奏报。 看过之后，朱由检来到了那幅巨型舆图前，认真的看过后，这才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毛文龙如果能守住金州的话，那就是在建奴那边楔进去一根钉子。” “大明完全可以效仿当年太祖皇帝，通过金州卫，一步步的蚕食辽南，进而威胁到沈阳。” 朱由检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对方正化命令道：“方正化，传朕旨意，让登莱巡抚全力支持毛文龙！” “令传旨王之臣，命其策应毛文龙部。” “臣遵旨！” 方正化躬身应道。 朱由检这边的旨意还在路上，金州城下已经爆发了大战。 孔有德和李九成返回金州之后，立即对岳讬发起了进攻。 城内的刘兴祚和毛文龙，也在第一时间率兵出城，里外联合对岳讬发起进功。 直到此时，岳讬也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岳讬悔恨交加，原本他以为可以在金州城下轻松扎营，等待后续的援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之中。 孔有德和李九成的突袭，加上城内刘兴祚和毛文龙的夹击，让他陷入了四面受敌的境地。 金州城下，战鼓震天，喊杀声此起彼伏。 岳讬麾下的军队虽然勇猛，但在毛文龙等人的猛烈攻击下，渐渐显露出了疲态。 看了眼距离自己不远的刘兴祚，岳讬心里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了。 举起手里还在滴血的战刀，大喊一声，就要策马而去。 却被身侧的苏布兴阿一把拉住了马缰。 “主子！奴才去挡住刘爱塔，您带一部分兄弟突围！” 苏布兴阿神色决绝的对岳讬喊道。 “不！我今儿个非要杀了刘爱塔不可！” 岳讬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 “主子！只要您活着突围出去，等大汗的援军抵达，到时候就算是屠尽辽南所有汉人也没问题，但现在您必须突围！” 苏布兴阿的语气愈发的焦急起来。 岳讬环顾一眼战场，见自己麾下的骑兵损失惨重，大喝一声，带着上百摆牙喇向着北边开始突围。 他突围的方向，正好是李九成所在的方向 李九成此人作战骁勇，形式狠辣，见上百摆牙喇向自己冲来，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弟兄们！随我杀！” 大喊一声，李九成就举起手里的长刀，带领麾下数百骑兵，冲向了岳讬。 剩下的那些步卒，则是严阵以待，弓手和火枪手也都射箭的射箭，开枪的开枪。 两军相逢，短兵相接，岳讬所率领的摆牙喇，都是建奴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极强。 但李九成所率领的骑兵，也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还是辽地汉民出身，和建奴本身就有血海深仇，双方甫一交锋，便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兵对兵，将对将，岳讬挥刀劈砍，所向披靡，但李九成同样勇猛无比，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周围的士兵们也是杀得眼红，战场上不断响起惨叫和怒吼声。 然而，岳讬毕竟人少，随着时间的推移，孔有德和刘兴祚他们也都赶了过来，他的摆牙喇开始逐渐出现了败象。 岳讬心知不妙，只想快速冲破明军的军阵，突围出去，但此时，他已经深陷重围，四周都是明军，想要突围出去，谈何容易。 他所率领的两千骑兵，现在仅剩五六百骑，将岳讬团团围在了中间。 “岳讬！束手就擒吧！” 刘兴祚策马上前，阻止了己方的进攻，对岳讬高声喊道。 “刘爱塔！你个狼心狗肺的奴才！竟想让主子爷向你投降？” 苏布兴阿大声喊道。 岳讬看见刘兴祚，眼睛发红，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握着刀柄的手，关节处都隐隐发白，吱吱作响。 他策马走出众人的护卫，对刘兴祚怒斥道：“刘爱塔！老汗对你恩重如山，大汗也对你恩宠有加，你就是这么报答他们的？” 刘兴祚眼睛微眯，沉声道：“岳讬，投降吧。” 第306章 金州大捷 岳托面对刘兴祚的招降，没有答话，而是猛地举起了手里的长弓。 电光火石间，岳托就完成了弯弓搭箭一系列的动作，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支重箭就脱离弓弦，直奔刘兴祚的面门而来。 “嗖！” 刘兴祚猛的侧头，箭矢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刘兴祚的左脸上顿时被划出一条血痕。 周围的刘兴贤、马聪和李九成等人当即大怒。 双方再次厮杀在了一起。 虽然岳托的两千骑兵仅剩几百骑（一人一马称ji，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念ji！），但战力依旧惊人。 这些人中不乏有镶红旗的精锐摆牙喇，饶是毛文龙的东江军，面对这些人也是损失惨重。 战争整整持续了近一天的功夫，明军付出了近五千人的伤亡后，这才将这些人彻底的击败，就连岳托也是力竭被擒。 看着仅仅只有两百多人的建奴俘虏，以及满地的尸体，袁枢强忍心里的不适，对毛文龙说道：“建奴竟是彪悍至此？” 毛文龙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袁公子有所不知，那些身着铁甲的，乃是建奴最精锐的骑兵，这样的人在他们那边被称为摆牙喇，平日就跟在八旗旗主身边负责护卫。” “这些人的战斗力，可以说是建奴中最强大的存在，饶是岳托身为镶红旗旗主，身边也只有不过百人。” 袁枢顺着毛文龙的手指，看向倒在地上的铁甲建奴骑兵。 果然，在他们的周围，有着大量的明军尸体。 毛文龙不再理会震惊的袁枢，策马上前，来到战场的最北边。 “大帅！” “毛帅！” 孔有德、李九成和刘兴祚等人赶紧上前见礼。 “你们先回城休整，本帅命人打扫战场，整备防务，准备应敌。” 毛文龙对几人吩咐一句，然后翻身下马，走到被五花大绑的岳托身前。 “毛文龙！果然是你！” 岳托满眼恨意的盯着毛文龙。 毛文龙没有搭理他，对身后的李九成命令道：“九成，将咱们的岳托贝勒送进城，好生照应。” “标下领命！” 李九成上前，一把把坐在地上的岳托给抓了起来。 他这番动作，当即引得那些建奴俘虏不满，纷纷上前推搡。 周围的明军一拥而上，这才把岳托从人群中揪出来。 这些人都是东江军，基本都是辽东逃难的难民，对这些建奴可是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在押解这些人进城的过程中，免不了拳打脚踢，如果不是毛文龙的严令，恐怕这一百多人早就死干净了。 当然，这场战斗毛文龙虽然指挥得力，但也免不了有漏网之鱼。 这些人在逃离金州城后，一路向北，想要将这里的消息立即传回沈阳。 打扫完战场，将己方战死的将士全部火化，装进瓷罐。 而那些建奴的尸体，则是被毛文龙下令筑成了京观，就在距离金州城不远的地方。 回到金州城内，毛文龙、刘兴祚等人皆是大喜过望。 这一战的战果实在是太辉煌了，整整两千的建奴被己方全歼，这可是大捷，真正的大捷。 以往的时候，明军能够斩寿几十、上百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功绩了，这回一次就斩杀建奴近两千人，这样的战功足够封爵了。 韩汝贵也是乐的见牙不见眼，一边在那里录功，一边哼着小曲。 东江军能够有这样的战绩，他这位监军的功劳绝对少不了。 等报捷的文书送到京城，皇爷一定会重赏此次参战的有功将士。 很快，数道奏本就被一艘快传送到了登莱。 而毛文龙他们呢？ 在经过短暂的庆贺后，则是立即开始加固金州城的城防。 可以预见，在建奴得知这边的情况后，绝对会进行疯狂的报复。 再说，就算是没有岳托这件事，建奴也绝对不会允许毛文龙占据金州卫。 就在毛文龙抓紧加固城防的时候，代善也终于见到了岳托身边的苏布兴阿。 当初在金州城下，岳托在明知自己逃不出去的情况下，拼死把苏布兴阿送了出来。 在得知刘兴祚没死，还联合毛文龙算计了自己的长子，代善的眼中顿时生出无尽的杀意。 “郎格！” “奴才在！” “你立即回盛京，将金州发生的事向大汗秉奏，请大汗立即派兵南下！” “嗻！” 郎格也知事关重大，没有丝毫的耽搁，快步离去。 看了眼浑身伤势的苏布兴阿，代善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咬牙道：“苏布兴阿！” “奴才在！” “你的主子落于敌手，你说该怎么办？” 代善的语气中满是寒意。 苏布兴阿脸上露出一丝苦色，声音有些低沉的垂首道：“请大贝勒给奴才一个机会，让奴才战死沙场。” “去吧，准备准备，随本贝勒出征！” 代善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你的主子被擒了，你身为侍卫统领，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或许是因为岳托的前车之鉴，代善虽是心里焦急如焚，但也没有轻敌冒进。 他一边等着皇太极那边的消息，一边派出了大量的斥候，近两万人的大军也是步步为营，沿着榆林、熊岳、得利赢缓缓向南推进。 再说皇太极这边，刚刚返回盛京的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接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在出征之前，他就派人前往朝鲜，命朝鲜为己方提供粮草。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朝鲜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转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当时还在皮岛的毛文龙。 毛文龙哪里会让皇太极如愿？ 当即就派出了使者前往朝鲜，请朝鲜国君务必拒绝皇太极的要求。 此时的朝鲜国王乃是年仅二十九岁的李倧，向来忠于大明，经过丁卯胡乱，对建奴也是深恨之。 在接到毛文龙传过来的消息后，李倧自是欣然接受，对建奴的要求嘴上答应，却是迟迟没有任何的动作。 建奴派出的使者在等了近半个月后，最后也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平壤。 皇太极在听完多铎的秉奏后，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第307章 建奴的粮食困境 前文就说过，眼下不只是大明却粮食，就是建奴这边也是粮食奇缺。 先后两次大战，又消耗了大量的粮食，这也是皇太极为什么要让朝鲜输送粮食的原因。 沉吟良久，皇太极精神有些颓丧的殿内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大汗，那朝鲜是什么意思？” “大汗，臣愿领兵再次征讨朝鲜。” “大汗，这次不可再接受朝鲜的议和，一定要彻底的拿下朝鲜全境！” 阿敏和济尔哈朗、扬古利等人纷纷开口叫嚷起来。 “都退下！” 皇太极低声怒吼道。 近半年来，他可谓是事事不顺，征讨多罗特部失利，锦州之战失利，西征失利，现在朝鲜竟然也敢拒绝自己的诏令，这如何不让皇太极怒火中烧。 众人见状，也不敢再有任何的迟疑，立即纷纷退出大殿。 等众人走后，皇太极又命人找来了范文程。 稍顷，范文程就来到了大政殿。 这个时候，皇太极还没有开始建造崇政殿等建筑，沈阳的这座伪皇宫还很是简单。 范文程一进门，就看见了精神不好的皇太极。 “奴才参见大汗！” 范文程赶紧上前，对皇太极大礼参拜道。 “范先生，起来吧。” 皇太极的语气有些无力。 范文程起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汗可是为了粮食的事忧虑？” 皇太极点头道：“不错，朝鲜那边背信弃义，拒绝向大金提供粮草，范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范文程在受到召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此时听到皇太极开口询问，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大汗，明国的那位皇帝一登基就处理了那些山西商人，又严令毛文龙稽查走私，大金想从明国获得粮食，恐怕很难。” 对这一点，皇太极也是很清楚。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还得发兵朝鲜吗？”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皱眉的皇太极，再次开口道：“大汗，想要从根本上解决粮食问题，还是得在辽东进行屯田。” “当然，通过屯田获取足够的粮食，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粮草问题，还是得靠走私和劫掠。” 范文程说完后，就垂首等着皇太极开口。 半晌后，皇太极才开口道：“短时间内想要对朝鲜用兵，恐怕是不可能了。” “屯田之事费时费力，缓解不了大金现在的问题，那就只能通过走私来解决粮草问题了。” “范先生，你现在就去联系明国那些人，本汗愿意用金银或者是盐巴，换取粮食，价格上绝对不会让他们吃亏。” 范文程赶紧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范文程走后，皇太极又独自坐在那里，一个人想了许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太极这才起身，准备去后宫。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遏必隆忽然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大汗，正红旗固山额真和硕图求见。” 皇太极眉头一皱，开口吩咐道：“宣。” 稍顷，满脸焦急之色的和硕图走了进来。 “大汗，大贝勒那边传来急报。” 不等皇太极发问，和硕图继续道：“大汗，岳托贝勒率……” 随着和硕图的讲述，皇太极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等和硕图说完后，皇太极已经是脸色涨红，心火难耐。 他猛地起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哪成想，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口鲜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在殿内伺候的遏必隆等人皆是大惊失色。 “大汗！” “快传太医！” “慢！” 皇太极抬手阻止了遏必隆等人。 用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皇太极环顾一眼殿内的众人，眼神凌厉道：“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嗻！” 这些人都是皇太极的心腹，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目光转向遏必隆，皇太极开口道：“去请各旗主、固山额真前来议事。” “嗻！” 遏必隆领命而去。 鳌拜有些担忧的对其建议道：“大汗，您身体抱恙，要不先休息休息？”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鳌拜就不再说话，退到了一边。 没用多长时间，在十王亭署理公务的各旗旗主、固山额真就都到了大政殿。 “臣（奴才）等参见大汗。” 众人齐齐施礼道。 “诸位，免礼。” 皇太极面色平静的对众人抬手虚扶。 等众人起身后，皇太极对和硕图开口道：“和硕图，你将大贝勒的奏报向诸位旗主和额真说说吧。” “嗻！” 和硕图答应一声，转身又重述了一遍。 他的话刚说道一半，殿内众人就聒噪起来。 暴怒的多铎，当即就叫嚣着要去杀了刘兴祚满门。 几乎所有人表态要尽起大军，杀向金州。 皇太极看了眼众人，目光如电。 这让殿内的众人皆是安静下来。 轻咳一声，皇太极这才说道：“鳌拜。” “奴才在！” “将刘兴祚家人全部下狱。” “嗻！” 鳌拜答应一声，立即下去安排。 处理完刘兴祚的家人，皇太极又继续道：“你们也都听到了，皮岛的毛文龙已经出现在了金州。” “如果本汗没有猜错的话，毛文龙应该是想驻守在金州了。” 听皇太极这么说，阿敏有些不敢相信道：“大汗，这不可能吧？他毛文龙多大的胆子，敢驻守金州？” “大汗，是不是有些高估毛文龙了？” “奴才以为，毛文龙部只是打秋风的，不可能驻守在金州。” “不错，金州就在我大金的眼皮子底下，他毛文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几位旗主和一众固山额真，在听完皇太极的猜测后，都满是怀疑。 皇太极也不想和这些人争论，皱眉抬手阻止了众人。 “无论毛文龙是不是想要占据金州，现在都要有人去支援大贝勒。” “你们谁愿意去？” 皇太极话音一落，几位旗主全部站了出来。 皇太极的目光在这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兄弟的身上。 第308章 统计无谷之人 他可是还记得范文程给自己的建议，要拉拢几位小贝勒，还打压另外三大贝勒。 正好自己又想和他们三兄弟换旗，索性让两黄旗前去支援，也好让这三人获得一些战功。 在皇太极的认知，凭两红旗和两黄旗，足以击败毛文龙，甚至还可以在辽南获得一些粮食补给。 心里有了决断，皇太极开口对三兄弟说道：“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臣在。” “本汗命你三人统领两黄旗，立即南下支援大贝勒。” “臣遵旨！” 三人顿时大喜。 豪格和阿敏等人则是面露艳羡之色。 不只是皇太极，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就是镀金的。 “此次出征，除了必要的军械，所有的粮草都需要你们在辽南就地征集，本汗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们。” “嗻！” 三人倒是并不在意，辽南本就是重要的粮食产地，短时间内供应大军所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三人自去准备，皇太极又对其他几位旗主，以及固山额真命令道：“因为朝鲜的背叛，我大金现在的粮草储备严重不足。” “各旗回去之后，要组织人手屯田，加紧生产，农业为国之根本，谁敢耽误了粮食生产，本汗决不轻饶。” “臣（奴才）遵旨！” 皇太极微微颔首，又补充道：“天气越来越热，山里和草原上的动物也都出来了，要组织人手去打猎补充口粮。” “艰难时期，所有人要共克时艰。” “谨遵大汗教诲。” 众人再次应道。 皇太极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不过，就在这些人马上就要离开大政殿的时候，皇太极又忽然开口道：“各旗统计一下无谷之人。” 此话一出，几位旗主和额真皆是脸色一变。 众人皆是抬头，看向坐在御座上的皇太极。 而皇太极此时，却是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和努尔哈赤不一样，知道汉民对大金的重要性，大金想要成为一方霸主，就必须善待这些汉人，将汉人收为己用。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容不得他继续怀柔下去了。 在建立霸业之前，还是先让自己的族群活下去再说吧。 所谓的无谷之人，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没有粮食的汉人。 按照努尔哈赤之前的政策，辽地的汉人应该是和建奴混居。 但这些混居的汉人，都必须是有粮食的汉人，或者说是可以为建奴提供粮食的汉人。 其余没有粮食，不能为建奴提供粮食的汉人，则全部被诛杀。 这在当时，彻底的激怒了辽地汉人，让汉人和建奴愈发的离心离德。 皇太极继位以后，立即调整了这个政策。 他命这些汉人去耕种，用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去供应八旗大军。 再用这些八旗大军去征战四方，劫掠大明和朝鲜，掠夺更多的财物、粮食和人口。 如此一来，辽地汉人成为了建奴重要的经济支柱，为建奴提供了稳定的粮食来源，使得建奴能够逐渐摆脱粮食短缺的困境，维持八旗强大的战斗力。 然而，随着皇太极一系列的军事失利，以及朱由检那边的经济封锁，再加上小冰河期的影响，建奴内部开始出现了严重的粮食危机。 皇太极要求各旗统计出那些没有粮食的汉人，就是想要效仿努尔哈赤，杀光这些人，通过减丁缓解粮食压力。 这种政策，无疑会加剧辽东汉人的不满，以及反抗情绪，进一步破坏建奴与汉人之间的关系。 但皇太极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他必须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来确保自己的族群拥有充足的粮食。 哪怕这是在饮鸩止渴，他也必须去做。 等众人离开后，皇太极也出了大政殿，去往西边的汗宫。 在去往汗宫的途中，皇太极的脸色惨白。 显然，刚才的吐血并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 护卫在侧的遏必隆，走在御撵旁，低声问道：“大汗，可是去大福晋那里？” 皇太极轻轻点头。 一行人抵达大福晋哲哲所在的清宁宫，早已得到消息的哲哲，此时已经带着一众侍女守 在宫门口。 见到皇太极的到来，哲哲连忙上前几步，微微欠身行礼：“臣妾恭迎大汗。” 皇太极摆了摆手，示意哲哲不必多礼，然后缓缓步入清宁宫。 哲哲紧随其后，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大汗，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有恙？” 哲哲轻声问道。 皇太极叹了口气，坐在了软榻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有些疲惫罢了，无甚大碍。” 哲哲转头看向遏必隆，眼中满是探寻之色。 后者一咬牙，跪在地上，对皇太极说道：“大汗，您还是召太医看看吧。” 哲哲这下子更担心了，走到皇太极的身侧，满脸担忧的问道：“大汗，您可是受伤了？” 见皇太极不说话，哲哲再次看向了遏必隆。 不过，这才遏必隆不敢再说话了。 哲哲见状，神情愈发的焦急起来。 皇太极轻叹一声道：“罢了，你去传太医，就说大福晋身体不适。” 遏必隆的脸上付出一丝喜色，赶紧应道：“嗻！” 等遏必隆走后，皇太极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对哲哲说道：“帮本汗按一按。” 哲哲将皇太极的头放在自己丰腴的大腿上，轻轻为其揉按起来。 “本汗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一切都好吧？” 皇太极闭着眼睛，对哲哲问道。 哲哲一边轻柔地揉按着皇太极的额头，一边回答道：“宫里一切都好，大汗不必担忧。” 皇太极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他睁开眼睛，看着哲哲，眼中闪过一丝柔情：“有你在，本汗自然放心。” 哲哲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忧虑重重。 她知道皇太极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但又不敢直接询问，生怕触怒了他。 此时，遏必隆已经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太医跪在皇太极面前，小心翼翼地为他诊脉。 过了一会儿，太医收回手，恭敬地对皇太极说道：“大汗，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皇太极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远比太医说的要严重得多，但他并不打算说什么。 第309章 诸汉臣的反应 就在皇太极静心休养的时候，沈阳城内已经是风起云涌。 先是刘兴祚一家数十口被下狱，就连刘兴祚的老母都没能幸免。 紧接着就是各旗旗主开始统计无谷之人。 距离上次屠杀刚过去没有多久，现在又要统计，沈阳城内外的汉人皆是心惊胆战。 范文程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沈阳城内的一处小院中，范文程在书房内焦急的来回踱步。 宁完我、鲍承先、陈延令、胡贡明四人都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们都是归顺建奴的汉人，隐隐以范文程这位皇太极的宠臣为首。 见范文程一直不说话，宁完我有些急了，忍不住开口问道：“宪斗兄，这件事还得尽快拿个主意才是。” “如果大汗真的要清理无谷之人，那辽东的汉民绝对会人人自危。” “范大人，宁大人说得不错，女真人不善耕种，人口又少，如果没有辽东汉人耕地种粮，那以后会出大问题的！” 胡贡明的语气中也满是焦急之色。 其余两人也都正欲开口说话，就见范文程苦笑道：“诸位，大汗此次出征失利，没有什么缴获不说，反而搭进去不少的粮食。” “朝鲜那边又背信弃义，拒绝向大金出售粮食。” “再加上金州卫那边的毛文龙，大汗现在一定是怒火勃发，这个时候去请求陛见，诸位兄台觉的得会有效果吗？” 范文程对皇太极很是了解。 这位大汗虽然比老汗要更加看重汉人，但那也是为了自己的大业。 想要这些汉人为他种地、做工，甚至是为其征战。 在这位大汗的心里，汉人就只是工具，绝对不是他的子民。 现在遇上了粮食危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要拿这些汉人开刀。 宁完我等人听后，也都是叹息不已。 别看他们都被塞进文馆，也都有官职在身。 甚至范文程还是参将，就连宁完身上也有副将的官职。 这些看起来很是风光，但终究只是建奴贵胄的奴才罢了。 胡贡明愁眉苦脸思索半晌，有些不甘心的说道：“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这两年地里的收成不好，所谓的无谷之人可是不少，如果大汗真的想要效仿老汗，那整个辽东可就血流成河了。” 宁完我也点头赞同道：“宪斗兄，胡大人说的不错，这些人在辽东可不小数，您还得想想办法才是。” 宁完我此时也是刚刚被皇太极征召，还没有立下什么像样的功勋，在皇太极那里，是绝对比不上范文程的。 范文程暗自思忖，最后还是一咬牙，对四人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由我们这些人提出来，必须要由那些女真大臣提出。” 范文程此话一出，其余三人也都是点头赞同。 “这样，我现在就去请见索尼，你们也都去拜访拜访相熟的朝中大臣。” 范文程对三人郑重说道。 三人赶紧起身，躬身告辞后，就各自散去。 范文程也迈步出了房门，嘴里还嘀咕道：“可惜了，如果抚顺额驸在的话就好了。” 他嘴里的“抚顺额驸”指的是李永芳。 这位明朝降将曾在抚顺之战后投降建州女真，成为努尔哈赤的孙女婿，多次为其出谋划策。 还受皇太极信重，掌管对大明的情报侦查，统领一万余人的汉人军队。 比起在建奴这边的地位，可不是范文程这个文人秀才可比的。 然而，此时的李永芳已经不在沈阳，而是被皇太极派往了金州卫。 但奈何对方现在不在，只能是自己来想办法了。 其实，他们几个人之所以这么上心，也是为了自己。 他们几人除了鲍承先，都是辽东本地汉人，如果皇太极真的大开杀戒。 那他们这些人在那些建奴贵胄眼里，就更加显得可有可无，被人瞧不上了。 同时，他们也是想借此收买一波人心。 至于说顾忌同根同种？ 哼，那就是扯淡了。 范文程出了自己的宅子，匆匆赶到索尼的府邸，通报姓名后，被府上的管家领进了前院正堂。 索尼虽然年轻，但却是皇太极的心腹重臣，又是出身建州大族，在建奴这边很有势力。 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脸上挂笑的索尼出现在了范文程的面前，问道：“宪斗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有事？” 两人虽然都是在文馆当值，但还真算不上熟稔，所以索尼才有此问。 范文程也没有和索尼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索尼听后，没有任何的表示，而是端起了旁几上的茶盏，开始慢慢的品起茶来。 范文程也不催促，就静静的等着对方开口说话。 直到一盏热茶饮尽，索尼这才放下茶盏，轻叹一声道：“宪斗兄，我大金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如果不想办法，那大金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饥荒，到时候恐怕死的人会更多。” 范文程苦着脸点头，但他还是坚持道：“索尼大人，我知道大汗的难处，但此事关乎大汗日后的大业，如果这个时候大开杀戒，那两族绝对会互相仇视，到时候一定会生出无尽的乱子。” “而且，大金人口本就不足，大金还需要这些人为大金耕种，产出粮食，相信索尼大人一定也明白，这些汉人对大金的重要性，还请索尼大人劝劝大汗。” 索尼盯着对方看了数息的时间，这才再次开口道：“宪斗兄，时候不早，索尼就不远送了。” 说着，索尼就再次端起了茶盏。 见对方已经端茶送客，范文程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府邸后，等了没多长时间，鲍承先和宁完我等人也都回来了。 不用问，一看几人的脸色就知道，没有人愿意出头去劝诫皇太极。 说到底，他们还不被这些建奴贵胄放在眼里。 几人相对而坐，皆是沉默不言。 直到夜幕降临，范文程才对几人说道：“诸位兄台，想要改变大汗的主意，就只能找到粮食，没有粮食，我们想的再多也没用。” 几人也是缓缓点头。 第310章 范文程的举措 范文程也知道，指望他们几人，是决计弄不到粮食的。 自己？ 自己短时间内恐怕也很难弄到粮食，大汗让自己联系大明的那些商人士绅，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一咬牙，范文程又对三人再次说道：“你我也算是尽力了，事已至此就听天由命吧。” 其余三人一听，就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 宁完我还是有些不死心，开口问道：“宪斗兄，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范文程皱眉道：“不这么算了，还能怎么着？要不你去劝劝大汗？” 宁完我赶紧摇头。 他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如果有人可以出头最好，如果没人愿意，他可不会冒着激怒大汗的风险，去开口求情。 看了眼宁完我，范文程冷哼一声，端起茶盏，对三人说道：“三位，时候不早了，范某就不远送了。” 三人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告辞离开。 等他们走后，范文程也站起身，离开正堂，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刚才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自己还是得上书。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不想让他们三人掺和这件事。 自己想出来的政策，为什么要让其他人分一杯羹？ 和宁完我等人不一样，范文程是真的站在皇太极的位置上考虑这个问题。 就像他和索尼说的那样，现在杀了那些无谷之人，是可以暂时缓解粮食问题。 但从长远看，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用了近一个时辰，范文程终于写好了一份折子。 …… 翌日，一大早。 范文程就把自己的折子，送到了皇太极的面前。 经过一夜的休整，皇太极的精神好了不少。 他认真翻看范文程递来的折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对于范文程的忠诚和才智，皇太极一直是非常倚重的。 用了大约盏茶的功夫，皇太极总算是看完了折子，揉了揉自己的鼻翼，对着门外朗声喊道：“来人！” “奴才在。” 遏必隆应声进入大殿。 “宣范文程觐见。” “嗻！” 遏必隆答应一声，就立即转身离去。 稍顷，范文程就遏必隆的亲自引领下，来到了崇政殿。 “奴才参见大汗！” 范文程一进入大殿，就恭敬的对皇太极大礼参拜道。 “起来吧。” 皇太极抬手虚扶道。 等其起身站好，皇太极举着手里那份折子，对其说道：“范先生，说说你的办法吧。” 范文程赶紧应道：“嗻！” 稍稍整理一番自己的思绪，范文程再次跪倒在地，这才开口道：“大汗，请恕奴才妄言。” 皇太极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大汗，就像奴才在奏折中所说，我大金现在执行的乃是满汉混居政策。” “当初老汗制定这个政策的初心是好的，但眼下已经有些不合时宜。” “满汉混居，满人经常欺压、凌虐汉人，以至经常出现汉人出逃的情况。” “奴才以为，与其这样，不如令满汉分开居住，选拔一些清正廉洁的汉人官员管理，让汉人能够安心种田，大汗还可以赏赐他们耕牛、农械，用以促进生产。” “二，眼下各旗旗主麾下，皆有大量的汉人阿哈，大汗不妨限定一个数字，每位旗主只允许他们拥有固定数量的奴隶，其余汉人尽皆赐予土地，使其成为自由民。” “三，大汗可派出心腹大臣，前往四方丈量土地，所有无主之地尽皆划归公有，命汉人阿哈耕种，严禁各旗再肆意圈占土地。” “四……” 范文程一连说了七八项政策，皇太极听的连连点头。 一直等范文程说完后，皇太极这道：“范先生果然是大才，对这几项政策，本汗深以为然。” “如此一来，不只是可以解决大金的粮食短缺问题，还可以缓和满汉矛盾，收拢大部分民心。” 顿了顿，皇太极又补充道：“范先生，这几项举措，可都是得罪人的事儿，你就不要对外人说了，免得被那些旗主们记恨。” “奴才多谢大汗体谅。” 范文程赶紧露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要不说范文程是聪明人呢。 他不需要这些名声，只需要让皇太极看到自己的能力。 等日后难道还能少了自己的好处吗？ 挥手让范文程退下，皇太极没有在第一时间召见各旗旗主，或者是固山额真、诸都统，而是认真的思索起来。 这些事事关重大，他需要好生思量。 到了中午时分，皇太极拿着范文程的那份奏折，来到了次西宫。 还没到宫门口，他老远就看见了一道年轻靓丽的身影，正在那里翘首以盼。 看到自己过来，那道靓丽的身影就立即迎了上来。 “臣妾参见大汗。” 布木布泰满脸笑意，对皇太极恭敬施礼道。 “起来吧。” 皇太极虚扶道。 一行人进入次西宫偏殿，布木布泰亲自端来一盆温水，伺候皇太极洗漱。 “大汗，今儿个就在臣妾这里用膳吧？” 布木布泰柔声对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今日便在你这里用膳。” 布木布泰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吩咐宫女去准备午膳。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走到皇太极身旁，一双柔夷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按起来。 皇太极缓缓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极为的享受。 “对了，玉儿，这是范先生上的折子，你帮本汗看看。” 似是想起了什么，皇太极睁开眼睛，抓住布木布泰的手，指着一旁桌案上的折子，对其说道。 “大汗说笑了，臣妾一介女子，怎么能掺和军国大事呢？” 布木布泰笑着拒绝道。 皇太极却是不在意道：“只是让你看看，本汗自有决断。” 布木布泰见状，也不再推辞，拿起那份折子就认真的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布木布泰的神情就越是惊骇。 皇太极在旁看她这幅样子，笑道：“怎么？玉儿是被吓到了？” 布木布泰合上折子，一脸凝重的对皇太极点了点头。 看了眼殿内，见左右都是自己陪嫁过来的心腹，这才说道：“大汗，折子上的这些举措，如果实施起来，恐怕会引起诸贝勒的反对呀。” 第311章 换人 皇太极点了点头，道：“范先生提出的这些举措，是会牺牲各旗各贝勒的利益，但对大金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布木布泰听后，缓缓点头道：“大汗，臣妾觉得范先生的建议，确实能够解决我们大金日后的粮食问题。” “满汉分治，既能够减少汉人的逃亡，又能够让汉人安心生产，这对于我们大金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测量田亩，禁制圈占，更是可以增加库用。” 说完这些，布木布泰抬头看了眼皇太极，有些迟疑道：“只是……只是，恐怕各贝勒不会同意。” 皇太极也是有些忧虑道：“本汗也在担心这件事，这才有些犹豫不决。” 布木布泰轻声道：“大汗，您是一国之君，为了大金的未来，必须要有所取舍才是，只要您和诸贝勒说清楚，臣妾相信那些旗主和额真、都统会支持您的。” 皇太极闻言，心中一动，他笑着看向布木布泰，开口问道：“玉儿，那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着手？” “大汗，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何必再问臣妾呢？” 布木布泰有些娇嗔的对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哈哈大笑，道：“玉儿，你总是能猜透本汗的心思，没错，本汗确实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希望能听听你的意见。” 布木布泰微微一笑，道：“既然大汗如此信任臣妾，那臣妾就斗胆说几句。” 她沉吟片刻，笑问道：“大汗可是想先和大贝勒商议此事？” 皇太极眉头一挑，继续问道：“哦？然后呢？” 布木布泰继续说道：“大贝勒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对大汗您一直很是支持，如果能够获得大贝勒的支持，您再和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商量一番。” “那八旗就有六个旗站在您这边，剩下的阿敏贝勒和济尔哈朗贝勒，以及莽古尔泰贝勒也就不足为惧了。” 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玉儿，本汗看你就是一个女诸葛呀。” 布木布泰有些羞涩道：“大汗就不要调笑臣妾了。” 就在这个时候，苏麻喇姑领着几名侍女，端着几个托盘走了进来。 “来，先用膳，有什么事等用过膳再说。” 皇太极此时的心情极好，笑着对布木布泰招呼道。 …… 另一边，被皇太极和布木布泰心心念念的代善，此时正在召见一名大明生员。 这生员也是辽东汉人，祖居金州卫，名叫赵文远，这次是受许显纯指使，前来面见代善，商议用硕讬换回刘兴祚的家人。 代善坐在中军大帐内，双眼通红，浑身寒意。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海风吹拂轻薄的帘子，带动着帘子轻轻摇曳，但中军大帐内的紧张气氛却丝毫未减。 赵文远一身儒生打扮，看向代善的眼神中隐隐有些惧意。 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秀才，哪里受得了代善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被代善等一干人盯着，赵文远只觉自己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半晌后，代善终于开口了：“赵秀才，本贝勒问你句话。” “贝勒请直言，学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文远赶紧回道。 “我儿岳托是不是也在你们的手里？” “此事……此事学生也不是很清楚。” 赵文远对这件事还真不知道。 代善眼神一冷，沉声道：“回去告诉那哥什么许显纯还有刘爱塔、毛文龙，想要换回刘爱塔的家人，可以！” “但需要用岳托和硕讬，以及他们麾下的的甲丁来换。” 代善也是无奈，只得答应大明交换人质的要求。 赵文远闻言，顿时如蒙大赦。 别管你们这些大人物怎么交锋，只要自己可以活着离开就行。 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赵文远立即告辞离开。 代善的大军距离金州卫只有不足三十里，赵文远乘马一路疾驰，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了金州卫的守备府。 一见到许显纯，赵文远就将代善的要求和盘托出。 许显纯冷哼一声，对其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然后转身去了守备府的正堂。 许显纯一进入正堂，还没来的及开口，就见刘兴祚一脸希冀的迎了上来。 “许佥事，如何了？” 不等许显纯说话，坐在首位的毛文龙就开口道：“许佥事，那代善是不是要我们用那俩建奴，换回刘将军的家人？” 许显纯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刘兴祚的神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许佥事，那岳托乃是建奴镶红旗旗主，在建奴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就算是不能换回刘某的家人，也不能答应代善的要求。” 刘兴祚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决绝之色。 许显纯走到椅子前坐下，皱眉苦思。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得他来决定。 刘兴祚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袁枢给拦住了。 “且让许佥事思量思量。” 袁枢站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刘兴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片刻后，许显纯猛的抬头，对在场的几人说道：“本官亲自去见一见那代善。” “不可！” “许佥事三思！” 许显纯此话一出，几人皆是惊呼出声。 “许佥事，此事非同小可。”袁枢沉声说道，“您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万不可冒险，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许显纯正欲说话，毛文龙也开口道：“许佥事，莫急，莫急，现在代善已经知道他的两个儿子在我们手里，那刘将军的家人就是安全的。” “索性先和建奴打一场，等打过之后再商议换人的事儿。” 刘兴祚走到许显纯面前，深施一礼道：“许佥事，毛帅和袁公子说的不错，您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索性就按毛帅所说，先和建奴打一场，等沈阳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后，再去和代善商议。” 许显纯环顾一眼几人，缓缓点头道：“罢，就按几位说的办，等沈阳的消息传回来再做决断。” “不过，以本官估计，刘将军的家人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到前线。” 许显纯又补充了一句。 第312章 代善的计划 就像许显纯说的那样，代善第一时间就遣人返回沈阳，将刘兴祚的家人带到金州。 相比硕讬和岳讬两人的安全，刘兴祚的家人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在安排人回了沈阳后，代善也放下心来。 在军帐中思虑半晌，代善猛地抬头，对李永芳命令道：“抚顺额驸，让你的人对金州发起试探性进攻。” 李永芳闻言，神情一怔，有些迟疑道：“大贝勒，岳讬贝勒和硕讬阿哥还在明人的手里，现在发起进攻，会不会危及他们的安全？” 李永芳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代善也清楚这一点。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帐外金州城的方向，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岳讬和硕讬的安危，本贝勒自然放在心上。” “但现在明人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意图，他们想要用岳讬换回刘爱塔的家人，这意味着，那些人就是我们的筹码，只要刘爱塔的家人在我们的手里，岳讬和硕讬就是安全的。” “趁着这个机会，本贝勒要试探试探明军的虚实。” 李永芳听后，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代善却是抬起手，阻止了他。 “好了，不用再说了，本贝勒已经决定了。” 李永芳的眼神顿时一凛。 他微微低头，拱手道：“那我这就去安排。” 代善看着李永芳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但没办法，大金可以放弃金州，但却不能让明国占据。 一旦让毛文龙在金州立足，那对大金的威胁就太大了。 如果毛文龙他们不顾及刘爱塔的家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子，而放弃进攻金州。 与此同时，金州卫的守备府中，毛文龙也接到了斥候的禀报。 得知代善已经开始开始准备进攻，他立刻召集韩汝贵、孔有德、李九成、刘兴祚和袁枢等人传达军令。 毛文龙坐在守备府正堂的首位，眉头紧锁，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建奴已经开始准备进攻，各部立即登上城头，准备迎敌！” “标下领命！” 李九成和孔有德、刘兴祚等人赶紧躬身称是。 战前，毛文龙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此时只需要各就各位就行了。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毛文龙的东江军和刘兴祚麾下的兵卒们，开始快速的行动起来。 毛文龙和韩汝贵，以及袁枢三人，也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金州卫的城墙上。 李永芳的军队，此时正在向着金州卫急速行军。 等对方停在金州卫城下，负责临阵指挥的孔有德大声命令道：“各炮准备！” 几十名炮手快速的行动起来。 李永芳曾经是大明的抚顺总兵，对明军的作战方式，自然很是熟悉。 看着城头上来来回回的人影，李永芳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把火炮拉上来。” 原本建奴是没有火炮、火铳等火器的，但正是因为李永芳的叛变，使建奴获得了这些战争利器。 加上建奴先后攻下辽阳、沈阳、广宁等重镇，这些城池内部署的火器也都被建奴获得。 所以，这个时期的建奴军中，也有不少的火器。 尤其是火炮，更是为建奴立下了汗马功劳。 随着李永芳的命令，十数门火炮被拉到了大军阵前。 等一切都准备好后，建奴的火炮开始轰鸣。 孔有德看到这一幕，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大声命令道：“不要慌，给老子瞄准了鞑子的火炮打！老子倒要看看，谁的火炮更厉害！” 随着孔有德的命令，金州城头的火炮也开始怒吼，一颗颗炮弹呼啸着飞向建奴的阵地。 一时间，金州城外炮火连天，硝烟弥漫。 李永芳看到明军的火炮如此凶猛，心中也不禁一惊。 尤其是在数枚弹丸落摧毁了己方的火炮后，李永芳赶紧下令，命大军后撤。 直到撤出明军的火炮设计范围，他这才松了口气。 明军竟然有这么多的火炮，这是李永芳没有想到的。 毛文龙的东江军，之前是什么样子，他又不是不知道，没想到半年时间不到，对方竟然装备了这么多的火器。 双方甫一接触，李永芳就选择了后退，这无疑极大的鼓舞了金州卫众将士的士气。 韩汝贵看着远处的李永芳部，笑着说道：“没想到，建奴也有怕的时候。” 毛文龙嗤笑道：“建奴也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一炮下去也会血肉横飞。” 袁枢也笑道：“毛帅的东江军果然是一支强军。” “有此强军，金州定会固若金汤。” 毛文龙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不过，随后他就脸色一正，开口道：“想要真正的在金州卫站稳脚跟，无论是粮草还是军械，还少不了朝廷和登莱的支持，这一点还请袁公子帮忙在阁老那里美言。” 袁枢点头道：“家父那里，袁某自会实言相告。” 城头上几人说话的功夫，代善也带人抵达了距离金州城不远的地方。 “大贝勒，明军的火力很强，单是火炮就有数十门，我们想要拿下金州卫恐怕很难。” 李永芳脸色阴沉的对代善秉报道。 后者也是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本贝勒已经看到了。” “大贝勒，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代善坐在马背上，看了眼金州城，对李永芳说道：“停止进攻。” 建奴大军就这么驻扎在了金州城外。 回到刚刚搭建起来的军帐，代善命人取出舆图，认真的查看起来。 帐内的李永芳，以及一干建奴的甲喇额真，也都凑了过来。 半晌后，代善转身，对自己的儿子萨哈廉吩咐道：“萨哈廉，你带领五千人，绕过金州卫，前往旅顺口，既然强攻不行，那就困死他们好了。” 萨哈廉领命而去。 等其走后，代善又对郎格命令道：“郎格，你率两千兵，驻守金州城东。” “苏布兴阿，你带两千兵去南关岛。” “嗻！” 两人齐声应道，然后大踏步的离开军帐。 第313章 山东局势 代善最后又看向了李永芳，指着舆图上金州西南的位置，对其命令道：“李永芳，你率部前往这里，防备明军从海上而来。” 李永芳赶紧躬身称是。 代善此番安排，没有任何的问题，金州卫西南方向紧靠大海，位于辽东半岛的最西边。 所有的补给，要么是从复州、盖州等地获得，要么就需要从登莱获得。 他先是安排自己的儿子，前往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旅顺口，又让郎格和苏布兴阿两人，前往金州一东，和金州南边的南关岛。 最后又让李永芳封锁金州海路，这样一来，金州就被其彻底的围了起来。 虽然兵力有些不足，但只要明军不是大规模支援，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不过，他这个计划有一个最大的漏洞。 那就是，他并不知道金州卫现在有多少明军。 在他想来，金州和复州加起来，顶多不过三千余人，毛文龙部佣兵两万余，还要分兵驻守皮岛等海外诸岛，能用来驻守金州卫的兵力，顶多只有万人。 这些人用来守城，可能没有问题，但想要突围几无可能。 建奴的大军调动，自然瞒不过散在金州周围的斥候们。 毛文龙在得知代善的布置后，非但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大帅，没想到代善竟然真的分兵了。” 沈世魁满脸喜色的嚷嚷道。 其余几人也都是高兴不已。 这原本就是毛文龙的谋划。 自己这次带了三万大军，留下一万防备金州足够了。 剩下的两万，用来进攻南关岛和旅顺，把建奴分而歼之，定会彻底的把建奴打疼。 几人高兴过后，毛文龙站到正堂中间，朗声道：“李九成！” “标下在！” “本帅命你率一万人，进攻南关岛！” “标下领命！” 李九成铿锵有力的应道。 “占领南关岛后，就地驻扎，防备建奴！” “标下明白。” 李九成沉声应了一句，就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其余诸部，密切关注城外建奴动向，定要牵制住他们，莫要让他们合兵一处。” “我等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 就在金州如火如荼准备大战的时候，曹变蛟所率领的左右虎贲卫六千余人，此时已经进入了山东境内。 朱由检在接到曹变蛟的奏本后，同意蒙古诸部的兵马返回各自驻地。 但没有答应曹变蛟率兵返回京城，而是让其统兵前往山东，协助魏忠贤和袁可立，彻底处置山东的事务。 此时的袁可立就在登州府，一方面是要协调辽东难民和山东百姓的关系，另一方面是要为金州的毛文龙提供物资支援。 而此时的登莱巡抚，并非是历史上的孙元化，而是郭老抠推荐的丁魁楚。 此君一上任，就组织百姓在登莱等地屯田。 但大量辽东汉民的涌入，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和本地的百姓冲突日盛。 这极大的耗费了他的精力。 好在袁可立的到来，迅速的压制住了愈演愈烈的局势。 袁可立曾经担任过登莱巡抚，在登莱当地有着巨大的声望。 登州府城，巡抚衙门内。 丁魁楚面露忧色，对袁可立秉奏道：“阁老，金州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建奴大贝勒代善亲率两红旗，已经抵达辽南，距离金州不足五十里。” 袁可立笑道：“光三，不用担心，毛文龙这些年可是没少和建奴打交道，如果没有把握，他是绝对不会移驻金州的。” “现在登莱最简要的问题，不是金州，而是那数十万辽地汉民。” 说到这里的时候，袁可立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忧虑起来。 虽然他借着自己的威望，暂时压制住了登莱的动乱局势，但双方的利益冲突却是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不解决，那早晚有一天，会酿出祸患。 “阁老，登莱现在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的土地用来安置这些人。” 丁魁楚苦笑道。 “这件事，本阁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哦？阁老有主意了？” 袁可立点头道：“解决这数十万辽民，有两个办法，一是让他们去金州。” “另一个就是魏公公那里。” 丁魁楚闻言，缓缓点头道：“如果毛文龙能够在金州站稳脚跟，那金州确实是一处好地方。” “魏公公那里……？” 别看魏忠贤已经来山东这么长时间，但莫说是丁魁楚这位登莱巡抚，就是山东巡抚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袁可立点头道：“不错，就是魏公公那里，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等魏公公解决了沂州那边的白莲教，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朝廷和魏忠贤，还没有说要清理山东的吏治和土地，袁可立自然也不会泄露出去。 丁魁楚见状，也不再追问。 袁可立又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保证登莱的稳定，为毛文龙提供足够的物资支援，金州是辽南的门户，也是我大明威胁沈阳的前哨，不容有失。” 丁魁楚连忙点头称是。 而另一边，魏忠贤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自己原本是来调查孙之獬的，后来陛下下旨命他把孙之獬的案子做成大案，借此彻底清理山东的土地和吏治。 但没想到，自己刚刚开始有所动作，沂州就传来了白莲教的消息。 身为东厂厂公，他可是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即从淄川启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兖州。 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山东总兵杨国栋。 经过厂卫的密切调查，魏忠贤已经初步掌握了白莲教余孽的情况。 按说，既然已经查到了白莲教的踪迹，就尽数捉拿下狱就是了。 但让魏忠贤担忧的是，刚刚被剿灭没有多久的白莲教，仅仅只是几年的功夫，竟然又发展出了不小的势力。 且他们的首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而已经查到的消息，在兖州、登莱、东昌皆有他们的踪迹。 非但如此，这些白莲教余孽，竟还和建奴有关系。 不只是建奴，就是山东本地的士绅、官吏都有许多人和他们有牵扯。 这让魏忠贤有些投鼠忌器起来。 第314章 巩永固返京 这件事一个控制不好，很有可能会造成席卷整个山东的战乱。 他现在就等着朝廷大军抵达，然后和山东本地兵马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平定这伙白莲教。 而就在这个情况下，他终于接到了曹变蛟传来的消息。 在得知对方已经率六千余精锐骑兵，进入山东后，魏忠贤终于是松了口气。 在知府衙门内思虑半晌，魏忠贤对孙云鹤开口道：“孙云鹤。” “属下在。” “你亲自去接应冠军侯，请其率兵前往东昌府，按我们获取的消息，请冠军侯对白莲教反贼进行清剿。” “属下遵命。” 孙云鹤答应一声，立即转身离去。 等孙云鹤走后，魏忠贤也不耽搁，立即命人找来兖州知府刘存慧，以及山东总兵杨国栋。 “魏公公。” 两人进入屋内，齐齐对魏忠贤施礼道。 “两位，冠军侯已经抵达山东，是时候动手了。” 魏忠贤板着脸，对两人说道。 闻言，杨国栋的眉头一皱，对其拱手问道：“敢问魏公公，冠军侯此次带了多少人？” “六千。” “六千？那剿灭白莲教余孽倒是足够了。” 杨国栋听到魏忠贤说出的数字，这才松了一口气。 魏忠贤听他这么说，难得的露出一副笑脸：“杨总兵，冠军侯这六千人，可都是骑兵，而且还是刚刚和蒙古人、建奴厮杀过的精锐。” “这样的军队，用来清剿白莲教，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刘存慧闻言，也是笑着赞同道：“有了冠军侯这六千精锐骑兵，我等也可以安心了。” “刘巡抚、杨总兵，咱家已经命人前去传信，请冠军侯即刻带兵进入东昌府，在厂卫的协助下，对东昌府的白莲教反贼进行清剿。” “登莱那边，咱家也会手书一封，传与袁阁老，兖州这边，就要劳烦两位了。” “不敢！山东境内出现白莲教，下官等难辞其咎，朝廷和公公不怪罪，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下官等自当竭力为朝廷清剿逆贼，以赎其罪。” 到底是文人，刘存慧这话说的极为得体。 一方面，先是请罪，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戴罪立功，请朝廷看在自己等人剿贼有功的面上，赦免自己等人的罪过。 魏忠贤那是什么人？ 翻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笑道：“好说，好说。”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月份。 天气愈发的燥热起来。 大军已经进入山东境内数日，眼瞅着就要抵达济南府。 “老曹，你说陛下命我们来山东作甚？” 徐允祯头上带着草帽，嘴里叼着一根草根儿，有些吊儿郎当的对曹变蛟问道。 后者没有搭理他，而是抬头看了眼日头，又看了眼不远处一处树林，转头对曹钦吩咐道：“这天儿太热，让兄弟们到前边的树林休息休息，等日头小了再说。” “遵命！” 数千人的骑兵离开官道，来到路旁的树林，开始进行短暂的休整。 “巩永固！” 曹变蛟翻身下马，对着远处大喊一声。 巩永固立即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这几天老是对着本侯是什么意思？” 曹变蛟喝了一口水，然后对其问道。 “哪有？侯爷说笑了。” 巩永固有些尴尬的说道。 “行了，别说有没有了，你现在返回京城。” “啊？” “啊什么？眼瞅着你和公主的婚期将近，还不回京，是想等陛下治罪吗？” 听曹变蛟这么说，巩永固也是有些为难起来。 一方面，自己如果不回京，耽误和公主的婚事，以至于皇家颜面受损，陛下绝对饶不了自己。 另一方面，左右虎贲卫现在还有军令在身，自己也是虎贲左卫的一员，这个时候离开，有些说不过去。 “实话和你说，我们此来山东，乃是配合厂卫，剿灭白莲教的，一帮乌合之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呀就赶快回京，和公主成婚去吧。” 顿了顿，曹变蛟又补充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这下子，巩永固无话可说了，点头道：“下官遵命！” “去吧，带上几名兄弟。” 曹变蛟又叮嘱了一句，就对其挥了挥手。 巩永固躬身施礼后，转身离开。 刚刚回到自己的马匹旁，徐允祯等一干勋戚子弟就围了上来。 “老巩，你是要回京了？” 听到徐允祯对自己这个称呼，巩永固微微有些蹙眉。 “洪图，路上保重。” 刘有福笑着对其说道。 “唉，咱爷儿们什么时候能回京？” “教坊司那些小娘子，爷可是想死你们了！” 不知谁家的浪荡子忽然喊了一句。 远处的曹变蛟看了眼徐允祯，对其大声招呼道：“徐允祯！” “哎，来了！” 等徐允祯到了曹变蛟的面前，后者开口问道：“吃了吗？” “没呢。” 徐允祯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曹变蛟猛地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徐允祯，告诉本侯，大军粮草谁来负责？” “我他娘……我……这就去，这就进济南府，让他们准备粮草。” 徐允祯赶紧调头飞奔而去。 他知道，再耽搁下去，自己少不了二十军棍。 另一边的众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 大军回转，自然不可能从辽东带补给回来，反正是在大明境内，军中又有那么多的勋戚子弟，曹变蛟就选择了走到哪吃到哪。 徐允祯就是他指定的督粮官，没办法谁让你爹是国公呢。 而巩永固也在和众人告别后，踏上了返京的路途。 就在他离开没有多久，孙云鹤终于来了。 被人带到曹变蛟的面前，孙云鹤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冠军侯，魏公公请侯爷，立即带兵进入东昌府，清剿当地白莲教逆贼。” 曹变蛟闻言，立即对曹钦吩咐道：“舆图。” 很快，一张山东布政使司的舆图，就被铺在了地上。 “冠军侯，根据厂卫获的消息，东昌府内大概有逆贼近万人，这些人分散在东昌府各县，需要侯爷的兵马协助厂卫，进行抓捕。” 听他这么说，曹变蛟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第315章 山东的布置 这么多人分散在东昌府，让自己分兵去抓捕？ 这是哪个没脑子的制定的方略？ 曹变蛟抬头看向孙云鹤，开口问道：“孙百户，反贼的数目，你们是怎么确定的？” 孙云鹤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愣，旋即回道：“下官亲自带人在东昌府调查了数月，期间也派人混进了反贼内部，大体的人数，应当是没有疏漏。” “孙百户，你可知本侯麾下的左右虎贲卫有多少人？” 曹变蛟继续问道。 孙云鹤这下更是不解了，有些奇怪的看着对方，回道：“虎贲左右卫满员应当是一万两千余人，不过经过数次大战，现在还有六千余人。” 曹变蛟点头道：“不错，厂卫的情报很准确，本侯麾下现在还有六千五百三十二人。” “这么多人，入股是在战场上剿灭一万反贼，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如果按照你所说，分散到整个东昌府，那这么点人够干什么的？” 曹变蛟此话一出，孙云鹤也是猛地醒悟过来。 这件事，是自己这边有些想当然了。 “那冠军侯打算怎么平定东昌府的白莲教？” 孙云鹤对其问道。 “厂卫负责抓捕，本侯带兵进驻东昌府，随时准备平乱。” 曹变蛟指着舆图上东昌府的位置，用不容拒绝的口气，对孙云鹤说道。 他又不是傻子，绝对不会同意孙云鹤所说的方略。 后者听曹变蛟这么说，当即有些迟疑起来：“冠军侯，这是厂公大人的明命令，下官……” “魏公公那里自然有本侯去分辩。” 看了眼一脸纠结的孙云鹤，曹变蛟又补充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任何责任都由本侯承担。” “下官遵命！” 见他这么说，孙云鹤也只得答应。 曹变蛟那是什么人？ 年仅弱冠，就已经通过战功封爵，而且封号还是极为特殊的冠军侯。 这是什么？ 这是简在帝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挂冠军侯，以后一定会成为大明最顶尖的勋贵，而且还是一位有战功在身的勋贵。 这样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曹变蛟见对方答应，这才微微颔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那接下来就劳烦孙百户了。” 等徐允祯带着粮草回来，山东巡抚、山东三司衙门，以及济南府知府以下，数十名官员，也都跟着一起来了。 虽然曹变蛟只是武将，但人家毕竟有爵位在身，这些山东布政使司的各级官员们，也不好端着。 同样的，曹变蛟虽是年轻，但这段时间，可是没少听巩永固和张世泽、徐允祯他们这些勋戚子弟白话，对于官场上这一套，也开始逐渐的适应起来。 听徐允祯禀报后，曹变蛟也是赶紧迎了上去。 “变蛟见过王巡抚，见过诸位大人。” 曹变蛟率先对一众山东本地官员施礼道。 “本官（下官）等见过冠军侯！” 以王从义为首的一众官员，也是齐齐回了一礼。 王从义笑着上前，对曹变蛟说道：“冠军侯，既然已经到了济南府，何不进城休整一番？也好让本官和诸位同僚一尽地主之谊。” 曹变蛟闻言，忙是回道：“王巡抚，本侯此来身负皇命，那是片刻不敢耽搁。”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孙云鹤，继续道：“这不，魏公公已经命人传令，命本侯立即领兵前往东昌府。” 王从义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山东布政使刘荣嗣，对其招呼道：“刘大人。” 刘荣嗣来到两人跟前，对曹变蛟拱手道：“下官山东布政使刘荣嗣，见过冠军侯。” “变蛟见过藩台大人。” 曹变蛟也回了一礼。 王从义此时也适时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寒暄：“冠军侯，本官和刘大人也接到了魏公公传过来的消息。” 一听王从义提起魏忠贤，刘荣嗣也明白过来。 王从义继续道：“刘大人已经行文山东布政使司治下各县，严密关注各自县域内的军民，一旦发现异动，立即四百里加急，禀报布政使司。” “本官也已经命巡抚衙门标营，各地卫所，兵备道做好剿贼的准备。” 王从义说起正事，也是一脸的严肃。 曹变蛟听后，微微颔首道：“本侯相信，有诸位大人在，一些白莲余孽绝对兴不起什么风浪。” 王从义和刘荣嗣，对曹变蛟的态度很是满意。 王从义继续道：“按照魏公公的意思，山东六府，本官和刘大人负责济南、青州两府。” “兖州府由魏公公和杨总兵负责，袁部堂负责登莱，东昌府……” 曹变蛟接道：“东昌府由本侯和孙百户负责。” “此次就有劳冠军侯了。” 王从义拱手道。 曹变蛟忙是回道：“都是为陛下效力。” 说完正事儿，王从义再次对曹变蛟邀请道：“冠军侯，本官已经在城内略备薄酒，还请冠军侯赏光。” “抚台大人，军情紧急，本侯就不叨扰诸位大人了。” “等彻底平定白莲教逆贼，本侯再来拜访抚台和藩台大人。” “既如此，那本官和刘大人，就不耽搁冠军侯了。” 王从义说完后，就和刘荣嗣提出了告辞。 目送他们离开，曹变蛟转头对徐允祯吩咐道：“埋锅造饭，等天儿凉快了，我们就转道前往东昌府。” “遵命！” 济南府，巡抚衙门。 刘荣嗣和一众官员回城后，也没回各自的衙门，都聚到了这里。 王从义端起案几上的茶盏一口饮尽，这才对众人说道：“诸位，左右虎贲卫已经进驻山东，魏公公那里马上也要动手了。” “济南府和青州府，就靠诸位大人了，严令各县，一旦发现白莲教余孽，立即上报！” “这次，定不能让逆贼聚拢，形成气候，如若再重现天启二年之旧事，本官第一个向朝廷请罪！” 说到后边，王从义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下官等谨遵抚台大人号令。” 堂内众官员，齐齐起身拱手道。 “各司衙，都去忙吧。” 王从义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再挽留众官员。 第316章 白莲教余孽 等其它人都走了之后，山东布政使刘荣嗣被王从义留下了下来。 “刘大人，这次白莲余孽之事非同小可，你我还需齐心协力才是。” “抚台大人，白莲教都是一些余孽，不足为虑，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魏忠贤那里。” 刘荣嗣说起这个，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王从义轻叹道：“风雨欲来呀。”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本官虽是不知那魏忠贤为何亲自来山东，但想来，绝对不会单单，是因为孙之獬侵占民田一事。” “区区侵占民田，会劳动咱们这位司礼监秉笔，东厂厂公？” 刘荣嗣身体前倾，低声道：“抚台大人，京里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从义摇了摇头。 “大人，下官可是听底下人说了，有不少京城口音的人出现在青州各地。” 刘荣嗣说完，王从义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是厂卫在调查白莲教的事吧。” “大人，下官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让底下人都注意点。” 王从义最后又交代了一句。 刘荣嗣缓缓点了点头。 时间来到下午，天气也没有中午那么燥热，曹变蛟率军转向，往西边的东昌府而去。 东昌府距离济南府近三百余里，饶是左右虎贲卫都是骑兵，也足足用了六天的时间，才抵达东昌府府城。 而就在曹变蛟抵达东昌府的同时，距离东昌府一百余里的临清县，一家靠近码头的货栈中。 “王掌柜，黄赖子他们回来了吗？” 一名身短打打扮的汉子，进入货栈后，对货栈掌柜的低声说道。 姓王的掌柜翻了翻眼皮，看了眼汉子身后，见没有其他人，对其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迈步去了货栈的后院。 汉子回头看了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进入后院，王掌柜率先进了一间房间。 汉子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周围，也进了房间，一进去就开门见山道：“教主，属下觉得黄赖子一伙人定是出事了！” 原来，这货栈的掌柜，正是白莲教教主王可就。 说起这王可就，可不是没有根基。 此人的祖父，乃是鼎鼎大名的王森。 此人是皮匠出身，在嘉靖年间自创宗教，名曰“东大乘教”。 到了万历年间，王森的东大乘教已经拥有教众两百余万。 或许是因为王森的动静太大，后来被官府下狱治罪。 等其出狱后，王森攀附上了宫里的一个太监，再次开始传教。 后来更是直接被弟子拥戴起事，当然，也没能成事，被官府给秘密勒死了。 等他死后，东大乘教就落到了他小儿子王好贤的手里。 也是这王好贤，在天启二年，连同徐鸿儒举旗造反。 后来事败，王好贤被杀，但他的家人却因为天启皇帝宽宥，并没怎么受到牵连。 而这王可就正是王好贤二哥的儿子，也就是王好贤的亲侄子。 所以说，这人那可是根正苗红的白莲教嫡系传人。 王可就自幼便耳濡目染，受到祖父和父亲的影响，对白莲教有着深厚的感情，对朝廷也是极为的不满。 他虽然在表面上做着货栈掌柜的营生，但私下里，却一直在暗中发展白莲教的势力，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举旗造反，推翻朝廷。 他听完汉子的汇报，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派人去青州了？” 那汉子低声回答道：“教主，属下命人去青州看过了，没有任何黄赖子他们的踪迹，可以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可就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沉思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尽快查明真相，你立刻派人去青州，联系当地分舵，让他们协助。” 汉子点头应是，然后问道：“教主，青州那边出现不少操着京城口音的人，您说是不……” “混账！” 王可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低声怒吼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上报？” “那些人，你可曾调查过，他们是什么来历？” 汉子有些委屈的回道：“教主，没有您的允许，属下不敢和当地分舵和教众联系，也没有能力调查那些人。” 王可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思索片刻，他沉声道：“你立刻去青州，联系当地分舵，让他们暗中调查那些京城口音的人，同时，命东昌府所有核心教众，立即秘密向临清县聚拢。” 汉子点了点头，郑重道：“属下这就去联络各地分舵。” 说完，汉子就退出了房间。 王可就在房间中，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 半晌后，他拉开房门，快步来到了柜上。 “应时！” 一名看起来很是精神的青年，扔下手里的抹布就来到了王可就的面前，笑着说道：“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王可就板着脸说道：“走，后院有点活，你给我搭把手。” “好嘞！” 崔应时干脆利落的应道。 王可就又转头，对另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喊了一句：“老虎，柜上你看着点。” 两人重新回到后院，依旧是刚才那间房间。 王可就脸色严肃的说道：“应时，你立即去一趟辽东，为师觉得事情不对。” 崔应时闻言，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拱手应道：“是，师父，弟子这就前往辽东。” “告诉那些建奴，为师已经决定，近期就会重新举起义旗，届时整个山东境内，定会烽烟四起。” “为师可以答应他们，扶保他们的大汗！” 王可就此话一出，崔应时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好了，你就和他们这么说。” 王可就又再次叮嘱道。 “弟子明白了，师父可还有什么交代？” “没有了，路上注意安全，莫要耽搁，抓紧去吧。” 听王可就这么说，崔应时有些不解的问道：“师父，需要他们做什么？” “你不用说，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王可就回了一句。 “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崔应时缓缓退出了房间。 等其走后，王可就也出了后院。 他不知道的是，大批的厂卫，以及曹变蛟的大军，已经抵达了东昌府，距离他所在的临清县不足两百里。 第317章 举旗造反 再说东昌府曹变蛟这边。 一进入东昌府境内，孙云鹤就带着大批的厂卫，在东昌城当地官府的协助下，开始大肆搜捕。 别的事，地方官府或许还会阳奉阴违，但在白莲教这件事上，任何人都不敢三心二意。 虽然厂卫在东昌府的力量，不如青州和兖州，但在地方府衙那些地头蛇的协助下，孙云鹤还是在短短的两天内，就抓捕了数百名白莲教教众。 东昌城这边，官府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临清的王可就。 尤其是曹变蛟的六千骑兵，更是让王可就如遭雷击。 不过，这两天的功夫，因为王可就的命令，大量的白莲教众，也都聚到了临清县。 孙云鹤的动作瞒不过王可就，临清县忽然聚集上千人，自然也别想躲过孙云鹤的眼睛。 东昌城内，小平山，平山卫的军营内。 说是一个卫，时至今日，也和大部分卫所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曹变蛟一进入东昌城，就直接驻扎在了这里。 指挥使衙门内。 孙云鹤正在和曹变蛟，以及平山卫指挥使刘宠说着临清传来的消息。 “冠军侯，刘指挥使，据临清县那边传来消息，大量人员正在往临清聚集。” “可以断定，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白莲教逆贼，还请冠军侯和刘指挥使，立即出兵前往临清镇压叛乱。” 孙云鹤的语气很是急切。 曹变蛟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手中的茶杯被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孙百户，你说是让逆贼全部聚在一起，将之一网打尽的好，还是直接将这伙逆贼绞杀？” 曹变蛟看着孙云鹤，对其问道。 孙云鹤闻言，当即起身，语气愈发的急切起来：“冠军侯！万万不可，若一旦等其壮大，在东昌府掀起大战，造成大的祸乱，那就算是剿灭了这些逆贼，你我也是罪不容恕！” “尤其是，临清处于大运河的节点上，一旦反贼截断漕运，那可是会危及京城的漕粮运输。” 刘宠，这位平山卫的指挥使，也是立即起身，对曹变蛟拱手道：“冠军侯，孙百户说的不错，对这些反贼，可是一点都不能疏忽！” “临清县处于山东和北直隶交界处，西可进北直隶，威胁京师，乃是北直隶和山东之间的枢纽，可是万万不容有失。” 孙云鹤是真的急了，赶紧补充道：“冠军侯，下官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不过，还请您放心，只要您率兵平定了临清的反贼，剩下的那些人，下官自会将他们一个个的揪出来！” “哗啦！” 曹变蛟猛的站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击鼓聚将！” 很快，左右虎贲卫诸将，以及平山卫的指挥同知等人，都进入了指挥使衙门正堂。 “标下（下官）参见冠军侯！” “诸位，孙百户刚刚得到消息，上千名白莲教反贼，已经聚集在临清县。” “现在本侯命令！” “虎贲左卫，随本侯前往临清，平定这伙叛乱！” “标下领命！” 虎贲左卫指挥同知，立即站出来拱手应道。 曹变蛟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虎贲右卫指挥使。 “虎贲右卫！” “标下在！” 虎贲右卫指挥使赶紧应道。 “你率部留在这里，虽是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新的敌情。” “标下遵命！” “刘指挥使。” “下官在！” “此战由本侯的虎贲左卫负责，你就留在东昌城协助孙百户。” “下官遵命！” 刘宠也是赶紧答道。 自己虽然不是上直卫的人，但人家是武侯，又是身负皇命，自己只能是听从对方的命令。 等众将离开后，正堂内只剩曹变蛟和孙云鹤两人时，前者出言提醒道：“孙百户，东昌城乃是东昌府府衙所在，你可千万小心才是。” “冠军侯放心，下官稍后就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孙云鹤咬牙回道。 “如有紧急事务，可让虎贲右卫协助。” 曹变蛟又补充了一句。 “冠军侯放心，下官省得。” “军情紧急，本侯就先出发了。” 曹变蛟说完后，就腰挎战刀，大踏步的出了正堂。 仅仅只是用了半个时辰，虎贲左卫就出了东昌城的北门，沿着运河全力向着临清县而去。 临清县，随着曹变蛟虎贲左卫的逼近，气氛愈发紧张。 王可就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是仓促起事。 依旧是那间货栈，王可就看着面前几位舵主，沉声道：“诸位兄弟，无生老母在上，朝廷已经派出大军，准备剿灭我等。” “现在，朝廷的军队就在前来临清的路上。” “教主！既如此，那干脆就反了算了！” “对！反了算了！” “反了！” …… 王可就的话刚一说完，院内的几位舵主就纷纷叫嚷起来。 王可就环顾一眼众人，双眼一凛，取出一柄长刀，朗声道：“好！那今日我们就反了这狗日的朝廷！” 院内几人立即响应道：“反了！” “杀赃官！分粮食！” “弥勒下生，万民翻身！” “弥勒下生，万民翻身！” 在场所有人皆是脸色涨红，大声喊道。 “老虎！” 王可就大喝一声。 名叫老虎的壮汉当即站了出来。 “师父！” “你带五百人，前往县衙，将那狗日的县令宰了！” 王可就对自己老虎命令道。 “弟子领命！” 老虎没有耽搁，径直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临清县县衙，也是人头攒动。 临清作为运河沿岸重镇，县衙占地不小，且还有三班衙役。 三班衙役总人数加起来，也足足有五六十人。 知县乃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名叫张振秀。 几天前大量人口忽然涌入临清，他还没当回事。 直到发现异常，这才命人紧急传信府城。 原本，他还想着命三班衙役前往抓捕。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王可就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选择了举旗造反。 这可吓坏了这位临清知县，立即命人召集衙役，以及城内青壮，准备死守县衙。 就在县衙这边如火如荼准备的时候，老虎已经带着人杀到了。 第318章 杀官造反 这些被王可就派来的白莲教众，可不全是普通的百姓，其中不少是白莲教在临清的核心人员。 这些人就是以造反为业，干的本就是掉脑袋的活计，其中还有不少，是当初王好贤或者是徐鸿儒的部下，自然个个凶悍。 一行人沿着署衙大街，浩浩荡荡的杀向县衙，口中还喊着“弥勒下生，万民翻身”的口号。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也都吓坏了。 要知道，当初徐鸿儒和王好贤造反，可是刚刚过去没有几年，山东、北直隶的百姓们，对此可还都有印象。 现在见白莲教重新冒出头来，临清县的百姓们自是避之不及。 当然，这说的都是那些老实巴交，或者说还活得下去的百姓们。 另一些平日里被官府盘剥，早已积蓄了无尽怨气和怒气的底层百姓，有很多竟是也加入了进来。 等老虎一行人赶到县衙门前的时候，人数已经破千。 这么多人，有拿着寻常兵器的，还有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 在白莲教众人的蛊惑下，大部分人都用满怀恨意的眼神，看着这座昔日自己不敢直视的地方。 看了眼高悬的牌匾，老虎举起手里的长刀，大喊道：“弥勒下生，万民翻身！” “弥勒下生，万民翻身！” “弥勒下生，万民翻身！” “杀了这些狗日的赃官！” 人都是从众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随着老虎一声大喊，众人向着县衙就冲了过去。 最前边的十数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粗壮的房梁，抬着就撞向了县衙的大门。 仅仅只是几下的功夫，县衙的大门就被撞成好几半。 “随我杀官放粮！” 老虎第一个冲了进去，迎面撞上一名衙役，老虎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刀就砍掉了这名衙役的脑袋。 那些衙役们，你让他们欺压百姓，横征暴敛还行，真要是对上这些职业造反的反贼，哪里会是对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老虎就带人冲到了二堂。 二堂平日里是主簿和县丞办公地方，此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知县张振秀，以及县丞、主簿、典史，六房书吏等，此时都聚集到了最后边的知县内宅。 张振秀此时已经是脸色煞白，浑身战栗，对身后的县丞钱从文问道：“钱县丞，眼下……眼下……当……当如何？” 相比起张振秀，身为县丞的钱从文，倒是显得镇定的多。 虽然，他此时的神情也是如丧考妣，但至少说话还算是流畅：“知县，事到如今只能是以死守节了！” 张振秀也知道，凭借自己这些人，是绝对守不住县衙的。 但也不可能向这些逆贼投降。 这些白莲教的逆贼，是绝对成不了大事的，就像是六年前的徐鸿儒造反。 那么大的声势，十数万人，席卷数府之地，但最后还不是被朝廷大军剿灭吗？ 如果自己等人投献祈活，待日后朝廷腾出手来，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和和自己的家人，还不如以死守节，成全自己忠君爱国的名声。 想到这里，张振秀心里也没有了那么深的惧意。 “好！那你我今日就以死殉国，为陛下，为大明尽忠！”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铿锵有力，如果脸色不是那么苍白的话，效果恐怕会更好。 与此同时，老虎也已经带人越过二堂，闲向着三堂杀了过来。 那些守在内宅门后的衙役们，根本就挡不住这些凶神恶煞的反贼们，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叫，就被老虎等人屠戮殆尽。 别看刚才张振秀等人还那么凛然不惧，但到了此时，也是身如筛糠。 都不用老虎等人动手，这些人就已经瘫在了地上。 那些平日被官府欺压的百姓们见状，皆是露出深深的鄙夷。 没有任何的废话，老虎直接让人把这些官儿们给绑了。 就在他们在县衙杀的人头滚滚的时候，王可就亲自带人杀向了临清卫驻地。 相比起临清县衙，临清卫才是最紧要的地方。 因为紧靠运河的关系，临清卫有运粮军两千余人，京操军近两千人，还有一千余人的城守军、千余人的屯田军。 当然，这都是纸面上的数字，实际上是绝对没有这么多人的。 不过，数据虽是有些出入，但相差也不会太大，毕竟漕运的重要性在哪里，谁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临清城内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临清卫指挥使。 陈继祖也是世袭的临清卫指挥使，听闻城内巨变，立即击鼓聚将。 等指挥同知、佥事，各千户等聚集到大营。 陈继祖环顾一眼堂内众人，沉声道：“本官也不说废话，眼下城内有白莲余孽造反，已经攻下县衙，自张知县以下，县衙诸官吏，尽皆被贼所拿。” “且贼首王可就，此时已经带上千人，向着这边而来。” 陈继祖话音一落，下面一位古铜色皮肤，胡子都有些发红的汉子，就瓮声瓮气道：“这些反贼好大的胆子，爷儿们不去找他们，他们竟敢主动送上门来。” “周千户，莫要掉以轻心，临清仓现在可是有不少需要转运京城的粮草，那里万万不能出事。” 临清仓其实不只是一座仓房，而是一片。 无论是南方的漕粮，还是河南送进京的粮食，都会有很大一部分放储藏在临清，以被朝廷征用。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孙云鹤那般紧张的原因。 这里的粮食一旦出现意外，那可就是倾天的大事。 陈继祖看了眼堂内的众人，对周千户，以及另一名千户下令道：“周福勇，冯达！” “标下在！” 两位千户齐齐上前一步，朗声应道。 “立即召集兵马，随本官进城剿贼！” “标下领命！” 陈继祖又对自己的副手喊道：“赵同知！” “下官在！” “你率其余人，守备仓房，万勿让贼人靠近！” “下官领命！” 临清卫指挥同知赵一方，也知道仓房的重要性，赶紧躬身应道。 接下来，临清卫的大军在陈继祖的率领下，快速的行动起来。 第319章 朕给你一批人 而另一边，曹变蛟率领虎贲左卫三千余人，正向着临清城疾驰而来。 经过张世泽和刘有福等人的讲述，他也明白了临清的重要性。 之前的时候，他只是从军事的角度上考虑，想要等白莲反贼聚集一起的时候，一举将之彻底剿灭。 并为考虑到临清对漕运的重要性。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他今年才多大？又一直在辽东从军，哪里知道山东这边的情况。 这不，在知道临清储有大量漕粮后，曹变蛟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大军抵达临清的时候，陈继祖所率领的两个千户，已经和王可就他们在城内打起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曹变蛟也没有迟疑，立即命手下大军进城。 原本和临清卫这样的内地卫所交战，就处于下风的白莲教逆贼，面对虎贲左卫这样真正的虎狼之师，尤其对方还是骑兵。 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陈继祖看到一杆硕大的曹字将旗，也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命令手下两名千户，对溃散的反贼进行追杀，陈继祖自己则是来到了曹变蛟的马前。 “下官临清卫指挥使陈继祖，拜见冠军侯！” 曹变蛟坐在马背上微微颔首，然后转头对曹钦命令道：“立即协助临清卫，清剿城内反贼！” “标下遵命！” 等曹钦他们离开后，曹变蛟也翻身下马，对陈继祖拱手道：“陈指挥使，还请见谅。” “冠军侯言重了，下官还要多谢冠军侯来援呢，临清城储有大量漕粮，不容有失，若是因为这些逆贼，致使漕粮受损，下官可就百死莫赎了。” 陈继祖说的是心里话，相对临清县知县等地方官吏，他这为临清卫指挥使的责任更加重大。 王可就也知道临清对朝廷的重要性，在扯旗造反的时候，就命人带了不少的柴薪等物，想要趁着城内大乱，焚毁漕粮。 幸亏陈继祖早有安排，否则还真有可能被其得手。 眼下城内烽烟四起，两人也没有多说，而是结伴前往县衙。 等两人赶到县衙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遍地都是尸体。 “冠军侯，此事还需立即秉奏朝廷。” 陈继祖脸色阴沉，转头对曹变蛟说道。 曹变蛟还未说话，其身后的张世泽就开口道：“陛下命魏公公前来山东，秉奏朝廷的同时，还需给兖州那边送一封书信过去，将这里的事，和魏公公说一声。” 他们这次来山东，陛下的旨意就是命他们协助魏忠贤，现在临清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需要和对方通通气。 张世泽也知道，自己这为都指挥同知大人，对官场上这些事不是很清楚，这是在出言提醒。 曹变蛟听后，对陈继祖道：“陈指挥使，临清有人造反，自然需立即上奏陛下，魏公公那里本侯会修书一封。” “那就有劳冠军侯了。” 陈继祖拱手道。 不只是京城和魏忠贤那里，济南那边，也需要派出信使。 很快，三批信使就马不停蹄的出了临清城。 京城而去的更是用了六百里加急。 接下来，曹变蛟的虎贲左卫，就协助陈继祖的临清卫，开始在整个临清抓捕白莲教余孽。 但令两人头疼的是，一直没有贼首王可就的消息。 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身在东昌府府城的孙云鹤，在得知贼首就在临清后，也是立即带领厂卫北上。 …… 京城，朱由检正在召见内阁诸臣。 “朕已决议，重新丈量整个山东的土地，并推行张江陵的一条鞭法。” 几位内阁大学士刚被赐座，朱由检就开口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位大学士尽皆变色。 “怎么？诸卿以为不妥？” 朱由检看着几人，开口问道。 “陛下，在山东推行一条鞭法倒是没什么，但这丈量土地恐怕阻力会很大。” 温体仁第一个开口了。 朱由检听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郭允厚。 “郭卿，你乃户部尚书，你说说吧。” “陛下，大明开国两百余年，乡间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土地被士绅、官吏、勋贵掌控，隐户、隐田之事绝对少不了。” “这些地方上的士绅大户、地主官员，他们本身就依靠手里的权力，少缴税，甚至是不缴税，如果朝廷重新丈量土地，那握有大量土地的他们，反而要多缴税，那他们这些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就算是朝廷在山东全力推行，那也会天下沸腾，各地士绅难免升起唇亡齿寒之感。” 顿了顿，郭允厚看了眼依旧面色平静的朱由检，咬牙道：“臣请陛下三思。” “郭卿的担心，朕知晓了。” “那你觉得眼下大明的赋税问题应当如何解决？” “难道就因为他们不愿意，朝廷就不做了？” “此事，朕意已决，就以山东为试点，朝廷派人彻底清查山东土地情况。” 朱由检语气坚决的说道。 “臣……臣等遵旨。” 温体仁等人无奈，只得应下。 但郭允厚却是又开口了。 “陛下，自古皇权不下乡，丈量土地，清查田亩还需要当地官府配合，这些当地官员恐怕会百般抵制，这样的情况下，户部如何清查？” 郭允厚这番话一出口，温体仁、韩爌等人皆是反应过来。 对呀，就算这事由朝廷主导，但是你没人怎么查？怎么丈量土地？ 朱由检听后，却是笑了出来。 “朕给你一批人，这些人和山东本地士绅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也不会被人贿赂。” 郭允厚一愣，旋即问道：“敢问陛下，这些人……？” “朕的那些叔伯兄弟们，现在正在西苑操练呢，就让他们去丈量山东土地，清查田亩。” 听到皇帝要把这些人派出去，在场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招真是绝了！ 这些宗室子弟，绝大部分都读过书，有一定的文化。 而且，他们还真就和各方势力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经过简单的培训，这些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第320章 试行新税法 韩爌这个时候却是开口了：“陛下，山东可是还有那两家呢。” 朱由检颔首道：“孔家和鲁藩，对吗？” “陛下圣明！” 韩爌微微欠身，恭维了一句。 其余几人也都想起来了，清丈田亩，施行一条鞭法，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些地方大族和藩王们。 而孔家更是所有世家的一个代表。 所谓，南张北孔，江西的张天师家，山东的鲁家，这两家的地位很是超然。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似是有些不在意的说道：“天下只三家，孔家与江西张家、凤阳朱家而已，江西张家，道士气，凤阳朱家，暴发人家，小家子气。” “臣等惶恐！” 在场的几人尽皆躬身。 朱由检刚才这番话，还得有个几十年才会出现。 但不妨碍朱由检现在，就把这个帽子扣在孔家的头上。 毕竟，他们家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朱由检把玩着手里的朱笔，似笑非笑道：“这话也不错，我朱家才多少年？他孔家又多少年？” “对了，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世宗皇帝废除孔丘的王号了吧？” “怎么朕听说，曲阜孔家并没有遵旨而行呢？” “太祖高皇帝也说过，祭孔止于曲阜，不必天下通嗣，尔等文官成天叫喊着遵从祖制，就是这么遵从的？” 朱由检此话一出，包括温体仁在内，尽皆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孔子那是什么身份？ 至圣先师，天下儒生的精神图腾。 听陛下这意思，是要对孔家下手了？ 这朱家的皇帝，从太祖开始，就对孔家不甚喜欢。 现在这位新皇，也要出手了？ 温体仁看了眼朱由检，小心翼翼道：“陛下，孔家毕竟是圣人之后，如果朝廷对其薄待了，天下士林恐怕会有非议。”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哼！不过是想抬高孔丘，用其来和皇权打擂台罢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朕已经传旨魏忠贤，不管对方是谁，但凡有阻挠朝廷清丈土地者，尽皆斩杀！” “陛下三思！” “陛下，孔家和鲁王那边……” …… “皇爷，皇爷，东昌府六百里加急！” 几位大学士正七嘴八舌的劝着，黄永申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朱由检听到是东昌府的六百里加急，心里也是一惊。 方正化立即上前，接过木匣。 验看上面的火漆后，方正化这才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奏本。 一目十行的看完后，朱由检把题本递给了温体仁，语气无悲无喜道：“都看看吧。” 温体仁接过奏本，几位大学士立即围了上来。 几息之后，温体仁直接开口道：“陛下，白莲教余孽再次举旗造反，朝廷应立即准备粮草，调集蓟州、北直隶等地军队前往平叛才是。” “陛下，臣这就去衙门筹措大军所需粮草。” 郭允厚面色严肃的拱手道。 “陛下，临清乃是南北漕运的枢纽，储存有大量漕粮，可是玩玩不容有失。” 这是徐光启开口了。 韩爌和施鳯来也正欲开口，就见朱由检抬起手道：“不用，你们没看见吗？曹变蛟和左右虎贲现在就在东昌府。” “魏忠贤和杨国栋也早有准备，登莱有袁可立坐镇，那些余孽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施鳯来面色凝重，沉声道：“陛下，不可不防，白莲教的教义对百姓们很有煽动性，乡间的那些愚夫愚妇们，就喜欢听他们那一套。” “如果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把北直隶、山西、河南等地都会被卷进去，如果一旦局势糜烂，那后果恐是会很严重。” 温体仁也点头道：“陛下，施大人说的不错，陕西那边的民乱还为彻底的平息，如果让他们连城一片，那朝廷可就真的坐蜡了。” 朱由检听几人说完后，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内阁给蓟州的徐从治下一道旨意，命其立即整军备战，一旦山东局势恶化，立即率军进入山东。” “臣遵旨！” 温体仁躬身应道。 “首辅和郭卿留下，韩卿和徐卿、施卿就先回去署理公务吧。” “臣等遵旨！” 韩爌几人走后，朱由检对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说道：“首辅、郭卿，对于山东，朕还有些事要和你们先通通气。” 不等两人说话，朱由检接着说道：“朕大算在张江陵一条鞭法的基础上，再尝试一些新的税法。” 听朱由检这么说，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皆一惊。 “敢问陛下，这新税法是什么章程？” 郭允厚忙是开口问道。 朱由检心里默默组织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道：“朕的意思是，在山东试行摊丁入亩之策。” “摊丁入亩？” 温体仁和郭允厚两人听到这个词，皆是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 两人想明白后，当即都是脸色一变。 温体仁第一个站出来，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所谓摊丁入亩是不是就是将人丁税计入到田亩中？” “不错，简单来说，就是谁的地多谁交的税就多，谁的地少需要交的税就少，没有土地的百姓，则不需要交税。” 朱由检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 郭允厚听完后，急的直搓牙花子。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郭允厚语气中有些慌急。 身为大明计相，他对眼下的税法可是清楚的很。 对所谓的摊丁入亩，也理解的要更透彻。 “陛下，大明经过两百余年，土地兼并已极为的严重，大部分的土地，都被那些士绅官宦所占据，如果按照土地的多寡来收税，那朝廷需要面对的阻力就太大了！” “届时天下的士绅、地主，甚至是官吏都会明里暗里的抵制，甚至会酿成大祸，还请陛下三思。” 郭允厚这番话说的极为真切，看得出来，他对这里面的事很清楚。 朱由检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温体仁。 后者心里对此也是有些抵触的。 摊丁入亩，就是向天下最有权势，最有钱的那些人征税，这件事并不好干。 可以说，这是在何整个天下为敌。 第321章 遵循祖制 但朱由检显然是心意已决。 大明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如果再顾忌这，顾忌那，只想着向那些底层的百姓征税，那就算是没有东北的建奴，也撑不了多久了。 财富的大量聚集，对一个国家而言，就是取死之道。 右手食指极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击。 半晌后，朱由检这才开口道：“你们说的这些，朕都明白，但眼下大明的税法，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了。” “那些没有土地，没有恒产的百姓，担负了最大的负担，这样下去，不只是山东和陕西，很快整个大明都会狼烟四起，你我君臣到时候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最后，朱由检直接低吼了出来。 “臣等惶恐！” 郭允厚和温体仁两人赶紧拜倒在地。 “此事朕意已决，你二人一人是当朝首辅，一人是户部尚书，朕先和你们通通气。” 朱由检的语气极为坚决。 “陛……臣遵旨！” 温体仁俯首应道。 郭允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身侧的温体仁悄悄拉了一下衣袖。 “臣遵旨。” “行了，都去署理公务去吧。” 见朱由检下来逐客令，两人也缓缓退出了暖阁。 等他们两人走后，朱由检有些意兴阑珊道：“看见了吗？就连朕亲自选定的内阁大学士，都反对朕。” 方正化低声劝慰道：“皇爷，您也莫要忧虑，相信两位大人会想明白的。” 朱由检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木的脸颊，对方正化吩咐道：“传旨魏忠贤，告诉他，朝廷这次不招安，所有逆贼全部斩首！” “臣遵旨！” 方正化听出了朱由检话里的寒意，赶紧垂首应道。 如果有可能，朱由检也不想多做杀孽，但历史经验告诉他，这些杀过人的反贼，想让他们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徐鸿儒造反才过去多久？ 自己那位便宜皇兄，对这些反贼极为宽宥，基本上是只诛首恶，但结果呢？ 结果就是六年后，这些人再次举旗造反。 …… 文渊阁。 见温体仁和郭允厚回来，韩爌几人皆是看向两人。 不过，谁也没有开口相问。 温体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直觉一股燥热让他极为难受。 “来人！” 一名内侍走了进来。 “首辅大人。” 内侍躬身应道。 “再去端两个冰盆。” 温体仁对其吩咐了一句，内侍领命而去。 韩爌亲自为其端过来一盏凉茶，笑道：“首辅，喝点茶去去火气。” “多谢韩阁老。” 温体仁轻声回了一句。 一盏凉茶入腹，温体仁只觉浑身舒泰。 “首辅，丈量田亩这件事，想要推行下去，恐是不易，尤其是兖州的鲁王和孔家，不把这两家解决了，其他都是白费。” 韩爌就站在温体仁的桌案前，轻声对其提醒道。 他的声音虽不大，但还是足够让不远处的郭允厚听见。 “韩阁老，不管是鲁王也好，孔家也罢，既然陛下下旨了，那作为臣子的，就当倾尽全力去完成。” 郭允厚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就像是陛下说的那样，大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就大刀阔斧的进行一番尝试。 陛下不止一次说过，想让自己学学张江陵，虽然自己不是首辅，但学学张江陵那股劲儿还是没问题的。 韩爌对郭允厚的语气虽是有些不满，但这次却是并没有和对方争论。 他转身看向郭允厚，轻叹一声道：“鲁王那里还好说，有福王他们的前车之鉴，只要让他们移藩海外，想来就可以推行下去。” “但孔家着实是碰不得，天下儒生皆是孔圣门徒，听陛下那意思，这次是要对孔家动真格的了，届时你我这些内阁辅臣，都会成为士林攻讦的对象。” “满朝官员，那些言官御史……” 韩爌说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这番话，在场的几人谁不清楚？ 但一边是至圣先师的后裔，一边是皇帝，他们能怎么办？ 文渊阁陷入了一片沉寂。 恰在此时，两名内侍端着两个冰盆走了进来。 温体仁对其招呼道：“来，放在本辅这边。” 两名内侍放下冰盆，缓缓退了出去。 等内侍关上房门，温体仁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孔圣之功在教化，乃是至圣先师，而非王。”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就都明白了。 这位首辅大人是要和皇帝站在一起，对孔家下手了。 环顾一眼殿内几人，温体仁继续道：“世宗时候，对孔圣的封号就已经有了定论，对祭孔之事也有明确的规定，既如此，那就照此办理就是了。” 韩爌等人一听，皆是眼睛一亮。 对呀，朝廷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定论，本朝只是遵从祖宗制度罢了。 “好了，时候不早，诸位还是赶紧处理朝政吧。” 温体仁最后说了一句，就拿起了桌案上的一份题本。 其余几人也都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 与此同时，归化城这边也是剑拔弩张。 孙承宗在接到朝廷旨意后，就开始按照各部的贡献，以及朝廷的谋划，为各部分拨战利品。 而之所以会剑拔弩张，就是因为土默特、永邵卜、鄂尔多斯三部，对孙承宗的分配不满。 尤其是土默特的卜失兔，更是数次当面顶撞孙承宗。 幸亏卢象升的大军就在归化城外驻扎，否则难保这三部不会南侵大明。 城外的上直卫中军大帐内。 孙承宗和卢象升正相对而坐。 “孙阁老，上直卫在外已经驻扎数月的时间，得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了。” 卢象升也是真急了。 上直卫乃是天子亲军，一直驻扎在草原上算是怎么回事？ 孙承宗看着手里的茶盏，缓缓点头道：“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此战所有的缴获，除了将士们自己，朝廷可是分文不取，全部都分给了他们，就这他们还不满意？” “明日老夫就再去和他们谈一次，如果他们再不答应，那干脆就不要分了！” “只是简单的战后分配，竟然拖了这么长时间，老夫这心里也是心急如焚。” 第322章 我等遵从大明皇帝的旨意 卢象升听后，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阁老，还有草场的划分呢，相比战后分配，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蒙古人向来是逐水而居，朝廷想要让他们定居在某地，恐是不易。” 孙承宗听后，又是长叹一声。 “建斗，各部牧场是由你来划分的，明日你随老夫一起进城如何？” 卢象升眉头一挑道：“两件事一起办？” “一起办！” 孙承宗重重点头道。 翌日，一大早。 孙承宗和卢象升两人，就在虎大威等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再次进入了归化城。 卜失兔、宰赛、尔邻勤、拉斯喀布、博迪达喇、内齐，以及一干贝勒、塔吉囊等接到消息后，已经等在了顺义王府正门前。 “我等见过孙阁老，见过阳羡侯。” 一众蒙古贵胄，对马背上的孙承宗和卢象升躬身抚胸道。 “诸位台吉、贝勒，快快免礼。” 孙承宗赶紧翻身下马，一脸和煦的对众人说道，还亲手将为首的卜失兔给扶了起来。 跟在后边的卢象升则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一众人等，在顺义王卜失兔的引领下进入了王府。 孙承宗当仁不让的坐到了首位。 卢象升则是坐到了他的右手边。 卜失兔一愣，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这里是归化城，自己乃是大明皇帝册封的顺义王。 你们两人这是什么意思？ 孙承宗就像是没看见对方的脸色一样，热情的对其他人招呼道：“诸位，都入座吧。” 卜失兔见状，更是心生不满，当即冷哼一声。 卢象升目光如电射向对方，语气平淡道：“顺义王这是何意？” 卜失兔看了眼孙承宗，见对方还是不理会自己，心下更是恼怒，沉声道：“孙阁老，阳羡侯，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顺义王府吧？” 卜失兔还特意在阳羡侯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是想要提醒对方，你只是个侯。 卢象升嘴角一翘道：“那又如何？孙阁老身负皇命，本侯乃是天子亲军。” “好了，都坐吧！” 孙承宗看了眼卜失兔，缓缓说了一句。 卜失兔眼睛微眯，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恨恨的坐到了孙承宗下首的位置。 殿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落座。 环顾一眼众人，孙承宗这才开口道：“诸位首领，之前的时候，本阁已经按照各部在此战的贡献，分配了缴获的财物和物资，你们……” “孙阁老，朝廷分配不公，本王不服！” 孙承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卜失兔出言打断了。 “本阁已经说了好几次了，陛下已经册封额哲为大明淮王，察哈尔部依旧是淮王殿下的部属。” 孙承宗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缓缓道。 “一个奶娃娃？也能掌控察哈尔？” 卜失兔显然对这个答复很不满意。 卢象升端起茶盏，看向卜失兔，开口道：“淮王殿下既然是我大明的淮王，那大明就有责任替其管控察哈尔。” 卢象升话音一落，卜失兔就霍然起身，看着殿内众人，不屑道：“说到底，不就是你们大明要独占大头吗？” “战前所说的什么不取分毫，就是在哄骗我等！” “都说大明皇帝金口玉言，口含天宪，我看也不过如此！” “砰！” 卢象升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愤而起身道：“放肆！” “本侯已经说了，察哈尔部是淮王的部属！” 说到这里，卢象升又转身看向其他部落的首领们，继续道：“不只是淮王，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大明皇帝的臣子，只要你们尊奉大明皇帝，那大明就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 “任何人想要侵扰你们，你们都可以大明求援！” 卢象升这话一出，殿内的诸台吉、贝勒、塔吉囊都低声议论起来。 蒙古草原上，各部落之间争斗从未停止过。 那些小部落，今天或许还在，明天就有可能被大部落吞并。 如果大明真的可以向他们说的那样，保护所有的部落，那以后也就不用再依附那些大部落了。 孙承宗看到殿内众人的反应，适时地开口道：“大明可以为诸部划定牧场，各部只允许在各部自己的牧场范围内活动。” “轰！” 这话一出，殿内彻底的沸腾起来。 一名台吉当即起身道：“孙阁老，我满官嗔愿意听从大明皇帝陛下的旨意！” “温布！你说什么？” 卜失兔当即大怒。 温布所统领的满官嗔，是土默特的一部分。 现在温布摆明了要脱离土默特，卜失兔怎么可能会答应？ 孙承宗和卢象升对视一眼。 前者起身道：“诸位，皇帝陛下的旨意，各部皆可和大明互市贸易。” 此话一出，又站起了几位台吉，皆是表态支持孙承宗。 这下子，不只是土默的卜失兔，就是其他部落的台吉们，面色也都难看起来。 大明这是摆明了，想要鼓动那些中小部落，脱离大部落的掌控。 而一旦草原诸部变成一个个的小部落，那对大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威胁了。 孙承宗捕捉痕迹的看向拉斯喀布。 后者虽然也是有心抵制，但哈喇慎现在已经和大明有了口头上的婚约。 又拿了此战最多的战利品，实际上已经和诸部站到了对立面。 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拉斯喀布起身，对孙承宗微微欠身道：“孙阁老，我哈喇慎愿意支持皇帝陛下的旨意。” 有了拉斯喀布带头，那些观望的台吉、贝勒、塔吉囊们，也都纷纷起身表态。 卜失兔、博迪达喇等人则是面色阴沉。 这些支持孙承宗的人中，可是有不少是他们的人。 “孙阁老，大明就是这么对我们的吗？” 卜失兔看着对方，沉声道。 孙承宗没有搭理他，而是对宰赛问道：“归义伯，内喀尔喀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否接受本官的分配？” 宰赛看了眼内齐和色特尔，见两人都没什么意见，这才对孙承宗躬身道：“内喀尔喀遵从皇帝陛下的旨意。” 其实，这里面最迫切的就是内喀尔喀。 第323章 为诸部划分草场 一方面，他们的实力本就是最弱的，孙承宗在分配牧民和牲畜以及财物的时候，就对他们颇有好偏倚。 另一方面，他们的牧场距离建奴最近，如果建奴西进，内喀尔喀就是首当其冲。 现在大明皇帝既然说要保护各部落的安全，那他也就不用担心建奴对他们的威胁了。 见殿内大部分人，都已经同意孙承宗的方案，卜失兔虽是心有不甘，但也只得无奈应下。 博迪达喇和尔邻勤相互看了眼，最后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孙承宗见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他笑着对一众蒙古贵胄说道：“既然诸部台吉、贝勒已经答应本阁的分配方案，那接下来我们就议一议各部抽调多少人，接受大明调度吧。” “孙阁老，各部抽调人手受大明调度，是效仿曾经的朵颜，还是说直接加入明军？” 拉斯喀布第一个起身问道。 孙承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卢象升。 后者起身，先是环顾一眼殿内众人，然后才对拉斯喀布解释道：“智顺伯，各部抽调的人手，这次要随本侯进京，就如当年的成祖皇帝麾下之三千营，组建一支由蒙古人为主的骑兵。” “大明会为他们配上最坚固的铠甲，最锋利的战刀，最充足的后勤。” “当然，朝廷也会为其发放军饷，如果战死，也会有抚恤下发。” 说到这里，卢象升又看向其他蒙古贵胄，继续道：“所以，本侯希望诸部挑选的，都是各部的精锐。” 听卢象升说完后，不只是拉斯喀布，就是其他人也都是面露纠结之色。 如果是效仿朵颜三卫，那还好说，无非就是让这些人在战时接受大明的调度和指挥。 但如果像卢象升说的这样，那这些人就相当于被大明直接拿走了。 甚至，大明还会将他们的家人都带走。 似是看出了这些人的担忧，卢象升又接着说道：“当然，大明眼下花钱的地方太多，征募不了多少人，暂时就先征募一万人吧。” 不是不想多征募，而是现实情况放在那里。 一方面是户部的确是支应不起大批骑兵的花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这么多的蒙古骑兵被安置在大明境内，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那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卢象升说完后，转头对拉斯喀布问道：“智顺伯，哈喇慎和大明也算是姻亲，贵部是怎么打算的？” 这还是大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两家是姻亲关系。 拉斯喀布有些激动的起身，对卢象升问道：“阳羡侯，可是皇帝陛下已经答应了？” 卢象升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孙承宗。 后者笑道：“不错，关于哈喇慎部乞别阿茹娜，嫁给陛下为妃之事，陛下已经答应，不日就会有礼部官员前来。” 拉斯喀布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我哈喇慎愿抽调两千……不，三千精锐随阿茹娜进京，就当是阿茹娜的嫁妆。” 这次战后分配，孙承宗对哈喇慎可谓是极尽所能的予以支持。 抽调三千人，对现在的哈喇慎来说，虽然也有些肉疼，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好！本侯和孙阁老就多谢智顺伯了！” 有了拉斯喀布带头，宰赛和内齐、色特尔也都是纷纷起身表态。 你一千，我两千的，很快就凑出七千余人。 现在就剩土默特、鄂尔多斯和永邵卜没有表态了。 卢象升看向卜失兔、尔邻勤和博迪达喇。 尔邻勤第一个开口道：“阳羡侯，鄂尔多斯可以抽调一千人。” “永邵卜也愿抽调一千人。” 博迪达喇答应后，就剩卜失兔自己了。 卜失兔的鼻子里长长的出了口气，开口道：“土默特也愿抽调一千人，遂阳羡侯南下。” “好！诸位首领对大明的忠贞，本阁一定秉明陛下。” 孙承宗起身，对着众人笑着说道。 完后，他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卢象升。 后者会意，对门外喊道：“虎大威！” 殿门被推开，一身甲胄的虎大威，走了进来，拱手道：“大帅！” “取舆图！” “是！” 虎大威答应后，从自己背上取下一卷舆图，在两名亲兵的协助下，将之展开。 卢象升上前，站在大殿中间，指着舆图对诸部首领朗声道：“诸位，本侯已经在上面标注了各部的名字，以后就是诸部放牧的地方了。” 卢象升的话音一落，诸部首领就都围了上来。 这份舆图，基本上都是各部原本就在的位置，卢象升所做的，就是将各部的牧场划定了疆界。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各部的抵制。 当然，像是土默特这样的大部落，那就相当的不满意了。 有了这份舆图，他们这些大部落就别想着再去吞并、劫掠、欺压那些小部落了。 “朝廷的意思是，日后各部就在各自的牧场内放牧，任何部落不得越界！” 孙承宗语气严厉的对殿内的众人说道。 “孙阁老，如果有人越界呢？” 温布开口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这句话自然又惹来了卜失兔的怒目而视。 谁让温布的满官嗔部牧场，就在土默特本部的旁边呢？ 孙承宗走动舆图前，指着上面某处，对温布，同样也是对其他人说道：“朝廷会在这里筑城，派出官员管理草原。” “这三座城池分管草原，哪个部落不遵朝廷旨意，擅自越界，朝廷自会对其惩罚。” 听到大明要在草原筑城，大部分的台吉、贝勒都是神色一变。 “这三座城池，日后就是各部和大明互市的榷场，而且朝廷也会征募蒙古人，参与对草原的管理。” 孙承宗此话一出，原本还很是抗拒的诸台吉、贝勒也都放下心来。 “诸位，如果各部没有意见的话，那本侯就按照这份舆图上报朝廷了。” 卢象升最后又对众人问了一句。 “我等没有意见！” “我们也没有意见！” “阳羡侯划分的草场很是公允！” …… 一众蒙古贵胄，对卢象升的划分都没有什么意见。 第324章 大军凯旋 “诸位没有意见就好！” 孙承宗此时的心情也很是不错。 卢象升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端起桌案上的奶茶喝了一口，孙承宗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诸位，战后分配、草场划分都已经处理妥善，本阁不日就会回京。” “诸部如今既然已经归顺大明，何不随本阁一起前往京城，朝见天子？” 孙承宗说完后，目光在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 还是拉斯喀布第一个开口表态：“能进京朝见天子，那是我等的荣幸，拉斯喀布愿意随阁老一起南下。” 宰赛也站出来，抚胸施礼道：“宰赛是陛下册封的归义伯，自然要进京向大皇帝陛下谢恩！” 内齐和色特尔也都是纷纷开口。 其余的一众小部落首领们似乎还在迟疑，孙承宗接着说道：“此次进京，诸位可以带上一些牛羊，朝廷可以与之进行贸易。” “粮食、食盐、茶叶，甚至是铁器都可以进行交易。” 顿了顿，孙承宗又补充道：“不止如此，这次哈喇慎的阿茹娜哲别进京，或许陛下还会有赏赐颁下。” 这下子，那些中小部落也都不再迟疑，纷纷同意随其南下进京。 就连鄂尔多斯部的尔邻勤，都表态要随行前往。 唯有土默特的卜失兔，以及永邵卜的博迪达喇两人没有说去，也没说不去。 孙承宗看了两人一眼，旋即对众人笑道：“之前诸位台吉接受册封的时候，正好赶上和林丹巴图尔的战争，朝廷也没举行什么仪式，这次进京，正好补上。” “我等多谢阁老，多谢大皇帝陛下！” 众人齐齐抚胸施礼道。 …… 待孙承宗和卢象升回到城外的军营，两人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阁老，卜失兔和博迪达喇在大军离开后，很有可能会起兵作乱。” 卢象升坐在自己的帅椅上，沉声道。 孙承宗先是喝了一大口凉茶，这才点头道：“不错，这次的战后分配，土默特和永邵卜获得的最少。” “分配牧场的时候，建斗你又特别关照了那些，依附土默特的中小部落，用不了多少年，那些中小部落就会慢慢的脱离土默特本部。” “这是卜失兔和博迪达喇，甚至是尔邻勤绝对不愿意看见的。” “现在没动手，只不过是忌惮朝廷大军，以及其他诸部的兵马。” “如果朝廷大军和诸部兵马离开归化城，那卜失兔绝对会出兵，而距离其本部最近的满官嗔一定会首当其冲。” 孙承宗说完后，卢象升也是点头赞同道：“阁老说的不错，那我们当如何？” 孙承宗说一件，似是和这件事无关的事。 “各部抽调的兵马，这次就带走，带上他们的家人。” 卢象升略一沉吟，然后猛地抬头。 “阁老是打算把这些人留下？” 孙承宗点头道：“不错，本阁的意思是把这一万人放在偏关，那里距离归化城只有四百多里，骑兵只需三四天就可以抵达。” “到时候，一旦卜失兔真的作乱，这一万人可以抵大用，再就地征调那些中小部落的兵马，甚至可以一举击败卜失兔的本部。” 卢象升听后，缓缓点头。 不过，他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阁老，偏关距离归化还是有些远了。” 孙承宗轻叹一声道：“那也没办法，近了的话，卜失兔投鼠忌器，不会动手。” 卢象升起身，走到舆图前，半晌后，他指着舆图上杀胡口的位置，对孙承宗说道：“阁老，这里，杀胡口！” 孙承宗也是赶紧上前，认真的查看起来。 “这里确实很是合适！” 孙承宗点头赞同。 卢象升继续道：“这里距离归化城两百里，属于大同镇，可以让大同总兵官曹文诏指挥这一万蒙古骑兵。” “曹文诏？” 孙承宗直起身，开始认真思量起来。 “曹文诏倒是可以，老夫在辽东的时候，也和他共过事，此人骁勇，行事果决狠辣。” 卢象升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上书陛下，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陛下详细的说说。” 孙承宗自然不会拒绝，很快一道奏本就从孙承宗的手里新鲜出炉。 两人各自具名后，被卢象升遣人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翌日。 上直卫数万大军开始拔营，其他诸部的兵马也在各部首领的安排下，纷纷离开归化城。 被各部抽调出的一万蒙古骑兵，也在卢象升的军阵中。 各部的台吉、贝勒、塔吉囊也都兴高采烈的随大军南下。 哦，还有哈喇慎的阿茹娜，也终于要进京了。 …… 京城。 朱由检接到了孙承宗和卢象升的联名奏本后，立即发出中旨，命曹文诏前往杀胡口，统领那一万蒙古骑兵。 接到朱由检的旨意，远在大同的曹文诏在和孙传庭商议后，没有丝毫的迟疑，带着数百亲兵就直奔杀胡口而去。 自己侄子曹变蛟一战封侯，然后又转战千里，曹文诏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自己在辽东和建奴厮杀了这么多年，还没混上一个爵位呢，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曹文诏自然不想放弃。 而朝廷这边呢，在知道上直卫要凯旋回京后，也是立即准备了起来。 礼部、兵部和户部都在忙的不可开交。 尤其是礼部，更是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一方面，是要安排迎接大军凯旋的礼仪，另一方面，礼部还要准备迎接蒙古诸部的首领，安排皇帝陛下纳妃，还有各部首领的册封仪式，这都是事儿。 哦，对了，还有乐安公主和巩永固两人的婚事。 礼部尚书来宗道，已经数日没有回家了。 朝廷这边忙的热火朝天，似是把山东和辽南的事情给忘了一样。 就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时间来到了六月中旬，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 乾清宫，西暖阁。 殿内，数个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气。 朱由检一边翻看桌上的奏本，一边对方正化问道：“英烈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皇爷，已经彻底的竣工了，现在只等大军凯旋，就可以把战死将士们的灵位安置进去。” 方正化低声秉奏道。 第325章 魂归来兮 放下手里的奏本，朱由检又问道：“大军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皇爷，阳羡侯传递过来的消息，还有两日，大军就会返回京城。” “好，让礼部抓紧时间准备，到时候让首辅代朕出城迎接。”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又问道：“张显庸到哪里了？” 方正化想了想，这才回道：“据前几天的消息，大真人已经过了保定府，想来再有三两天就会抵京。” “传朕旨意，命其加快速度！” “在大军凯旋之日，朕要命其超度将士们的亡魂。” “臣这就命黄永申跑一趟。” 方正化赶紧应道。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两日后。 卢象升和孙承宗的庞大队伍，已经抵达了距离安定门三十里的地方。 天还蒙蒙亮，内阁诸臣，并六部尚书，在京勋贵，在温体仁和英国公张维贤的带领下，出城十里迎接大军凯旋。 不只是他们，基本上所有在京的文武官员，全都被朱由检给支到了城外。 这是大明时隔多少年后，第一次取得这样的大捷，规格直接就是最顶级的。 像当初武宗那样，大捷归来后被文官摆了一道的事情，朱由检绝对不会让其发生。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日头也越来越高。 靠近安定门左边，是一帮子翰林院的文官。 按照礼部的安排，所有文武官员，全部依照各部聚在一起。 等了一个多时辰，这些清贵的翰林们，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登基以来，竟和那些武人、工匠们混在一起，和我们这些圣人门徒，是越来越远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句。 这句话似是一个信号。 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语气中不乏对朱由检这位皇帝的埋怨，或者说是不敬。 “想那曹变蛟，不过弱冠之年，竟然就封侯了，当真是荒唐！” “要我说，也不知是谁向陛下进言，要联合蒙古抵御建奴，这不是胡闹吗？” “不错，桓仁兄此言有理，想那前宋不就是联合金人，对付辽国吗？最后酿成靖康惨事。” “后来不是又联合蒙古人对付金人吗？以至崖山……” “慎言！” 人群中有人出言提醒道。 “放肆！” 站在翰林院队伍最前边的翰林学士倪元璐，听见身后诸同僚的议论，当即出言斥责道。 这下子，再也没人敢出声了。 而就在这时候，雄厚典雅的抚四夷曲响了起来。 “来了！” “都整理衣冠，迎接大军凯旋！” 安定门外的文武一阵骚乱。 最前边的温体仁等内阁大学士，以及各部尚书，在京公侯，都向着队伍最前边的将旗迎了过去。 “阳羡侯！” 温体仁最先对卢象升躬身施礼道。 其余诸人也都对其躬身道：“我等恭祝阳羡侯率军凯旋！” 卢象升被吓了一跳，赶紧翻身下马，对众人回礼道：“首辅、英国公，诸位大人，卢某只是尽臣子本分，当不起诸位大人和朝廷如此郑重。” “阳羡侯，孙阁老可在军中？” 温体仁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笑着对其问道。 “首辅大人，孙阁老不愿随卢某一起，此时在后军。” 温体仁微微颔首，然后对卢象升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入城吧，陛下已经在承天门等着了。” 卢象升闻言，点头应道：“好。” “阳羡侯，来，本辅亲自为你牵马。” 温体仁拉住缰绳，一脸郑重的对其说道。 “这……” 卢象升有些迟疑起来。 自己虽然是亲军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阳羡侯，但对方毕竟是内阁首辅，让对方给自己牵马？ 见对方迟疑，温体仁继续道：“阳羡侯，这是陛下的旨意，也就是眼下太子尚未降生，否则本辅还捞不到这个差事呢。” 来宗道也是笑着说道：“阳羡侯，这是国朝礼制，你就莫要推辞了。” “对呀，阳羡侯，大军凯旋，这都是必要的礼仪。” “阳羡侯，时间不早了，陛下那里还在等着呢。” …… 几位阁臣都开口劝道。 卢象升见状，只得翻身上马，任凭温体仁牵着自己的马缰，经安定门入城。 雅乐再次奏响。 大军开始入城。 来宗道则是带着礼部的一众官吏，去了队伍的最后方。 蒙古诸部的首领，以及哈喇慎的乞别阿茹娜，此时都在队伍的最后边呢。 大军进城后，京城的百姓都站在道路的两旁，开始大声的欢呼起来。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阳羡侯万胜！” …… 大明此次在蒙古草原的大捷，让京城的军民百姓，也都是心情激荡。 多少年了，多少年来大明对外一直是败多胜少，这次大明在草原击败蒙古林丹汗，可谓是重新给整个大明注入了一支强心剂。 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欢呼雀跃。 “今日薛家酒楼全部免费！” 这是一家酒楼的掌柜。 “今日当浮一大白！” “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 大军沿着宽敞的街，围着皇城绕了半圈，来到了承天门外。 承天门在大明门以里，一进入大明门，气氛顿时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一身紫色道袍的张显庸，此时已经等在英烈祠高耸的台阶上。 朱由检一身冕服，额头已经见汗。 教坊司的乐工们，此时也奏响了丧乐。 数千将士怀抱陶罐，缓缓走向英烈祠。 卢象升此时也是一身甲胄，神情肃穆，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朱由检大声喊道：“魂归来兮！” 台阶下的锦衣校尉们，也都齐声大喊起来：“魂归来兮！” 周围观礼的军民百姓，也都齐声高喊道：“魂归来兮！” 英烈祠大门左侧的怀宁侯夫人，永康侯夫人等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们的儿子，这次随军出征，也是战死在了战场上。 卢象升带量身后的将士们，一步步拾阶而上，张显庸等一干道士们，已经开始诵念起《往生咒》。 朱由检侧身闪开道路，看着一个个装载战死将士的陶罐，从自己面前过去。 第326章 皇帝亲自祭祀 礼部的官员，已经准备好一应的礼仪。 此战战死将士们的神位已经准备好，就摆放在英烈祠的正堂。 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卢象升以及其身后的将士们，将怀里的陶罐，郑重的摆放在正堂的神龛上。 幸亏英烈祠建造的足够宽敞，不然数千个陶罐还真摆不开。 朱由检身着冕服，站在英烈祠的正门前，接过礼官递过来的燃香，面色肃穆，朗声道：“大明崇祯元年六月，朕，由检，谨陈祭礼。” “致大明将校之阴魂：此战北伐草原，缘自蒙元不敬，屡次犯边，袭扰神州，朕承天命，问罪与敌，王师奋起，敌寇尽歼，雄师如云聚，狂敌若冰消，破竹之势初显，敌已陷败亡之途，我之士卒与少年，皆九州之英豪，官僚将校，尽四海之俊杰。” “尔辈或有流矢所伤，魂归黄泉，或有刀剑之厄，魄散长夜，然生时英勇，死后名扬，今凯歌将起，太平可期……朕必彰其功，刻于英祠之壁，尔之家人，当蒙朝廷之恩泽，岁供衣物，月赐俸禄，以此酬答，以慰英灵，朕谨表丹诚，敬献此祭，呜呼哀哉！” 朱由检在英烈祠殿门处诵念的祭文，随着锦衣校尉们的转述，被方圆数里范围内的军民百姓，皆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亲手将手里的燃香插进巨大的香炉中，朱由检转身，环顾台阶下的官吏，军民，士绅，百姓。 等场面彻底的安静下来，朱由检这才继续道：“自今日起，凡为朕、为大明捐躯沙场之士，皆立神位于英烈祠，永享祭祀。” “每岁清明，或由朕，或由太子，或由首辅，亲临祭祀，此永例也！” “臣等谢陛下！” “草民等谢陛下！” 这是那些家人战死的家属们。 “陛下万岁！大明完胜！” “陛下万岁！大明万胜！” 这是那些此战凯旋的将士们，以及周围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锦衣校尉们。 很快，承天门外所有的声音就都变成了“陛下万岁，大明万胜！” 朱由检没有再说什么，在方正化的搀扶下，走下了台阶。 以张显庸为首的一众道家高道们，再次开始诵念经文，超度战死将士之英灵。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在锦衣卫们的引领下，依次为英灵们献上香火。 处理完英烈祠这边的事，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后。 朱由检一回到乾清宫，方正化就赶紧招呼一众宫人，为其脱下厚重的冠冕。 “皇爷，您身上都起痱子了，这么热的天，您非要穿冕服，这……这……” 方正化稍微有些埋怨的说道。 “快！去传太医！” 他又赶紧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将士们在战场上甘冒矢石，甚至是血洒疆场，朕理应郑重以待。” “对了，传旨下去，命卢象升率军归营，明日举行大朝会，朕要亲自封赏诸将士。” “臣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缓缓退出了殿内。 京城内。 皇帝亲自祭祀战死将士的事，很快就传播开来。 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朱由检今日的所作所为。 距离大明门不远的一座酒楼内。 一伙国子监的监生们，正在那里激动的说着什么。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陛下对武人可是青睐有加，漠北一战，打出了两个侯爵，明日的封赏，还不知会有几个伯爵冒出来，又不知有多少人会获得勋阶。” “啧啧，这些丘八这次是真的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以文御武乃是祖制，陛下太高武人的地位，恐怕不是好事。” “高潜兄说的不错，对异族，当施以圣人教化，岂能如此？” …… 这边的议论声，很快就引得酒楼内其他人的不满。 距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桌人，此时皆是对他们怒目而视。 “看什么？还不揍死他们！” 为首的一名少年，一摔手里的酒盅，就冲向了那些国子监监生们。 其他人见状，也都没有丝毫的迟疑，齐齐抄家伙冲了上去。 “哎呦！” “你们是什么人？”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疼死我了！” “快报官！” “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我等……” 十数位国子监监生，被少年，以及他的伴当们打倒在地，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这些人皆是不发一言，只是照着对方的身上招呼。 “打得好！” “打死他们！” “这些人都没良心！”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酒客们，大声的为少年等人加油助威。 大明在漠北取得大捷，一举解决北境的边患，大部分百姓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但没想到有人竟是在这个时候，和大部分人唱反调。 但没办法，这些人是国子监的监生，不出意外，这些人日后都会是大明的官员，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可是不敢得罪这些人。 现在有人出头教训他们，这些百姓们自然要为他们喝彩。 很快，那些国子监监生们，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所有人都头破血流，瘫在地上。 嘴里还不时发出哀嚎。 “一群怂包，你们不都是圣人门徒吗？现在可以教化我们了。” 为首的少年，横刀立马坐在条凳上，不屑的对地上的监生们说道。 “闪开！闪开！” “是什么人敢在天子脚下闹事？” 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赶走围观的百姓走了过来。 看到地上，那些国子监监生们的惨状，为首的小旗官顿时眼神一凝，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少年。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 小旗官语气严厉的对那少年问道。 “本世子朱绍焜，出自遂平郡王府。” 朱绍焜也不起身，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接着，他又指了指身后的四名少年，补充道：“这四位也都是周王府的宗亲。” 小旗官闻言，心里顿时一惊。 怎么会是这群祖宗？ 他们不是在西苑进行操练吗？ 好几个月了，也没见这些人出来，怎么今儿个倒是出来了，还把国子监的监生们给打了。 第327章 朝会 小旗官这下子有些坐蜡了，这件事绝对不是自己可以管的。 朱绍焜倒也没有难为他，见他满脸纠结，有些欲言又止，遂开口道：“本世子不让你难做，你现在就派人去宗人府，请他们派人来，是杀是剐，爷儿们认了！” 说完，他又看向地上的监生们，恶狠狠的说道：“但是，谁他娘的再非议大明的将士们，本世子还会揍死他！” 小旗官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 对身后一名兵丁低声吩咐了两句，对方立即快步离去。 小旗官看了眼地上的监生们，走到朱绍焜的面前，躬身施礼道：“世子殿下，您看是不是找个郎中来，给他们看看伤势？” 朱绍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你看着办，本世子说了不难为你。” “谢世子殿下体谅。” 小旗官面色一喜，赶紧对手下吩咐道：“快！去个郎中过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队快马来到了酒楼前。 为首的瑞安驸马，宗人府宗人令万炜，翻身下马，虎步龙行进入酒楼。 一进门，他也看见了那些正在被治疗的监生们。 见这些人人人帯伤，万炜的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万炜沉声问道。 朱绍焜见对方身着一身轻便道袍（明朝一种服饰，非道士专用），也每当回事，依旧是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 万炜也看见了他，面色不善道：“你就是遂宁王世子朱绍焜？” “你是谁？” 朱绍焜在封地狂妄惯了，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本官宗人府宗人令万炜！” 万炜语气中有些怒意。 朱绍焜闻言，立即从条凳上站起来，对其拱手道：“遂平王世子朱绍焜，拜见宗人令。” “这是怎么回事？” 万炜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明宗室在民间的名声可是不好，往日在封地作威作福就罢了，现在进了京，竟然还敢胡作非为？简直是胆大妄为！ “回宗人令，今日我与几名同宗在此饮酒，也是为大明，为陛下贺，恰逢这群监生无端辱骂大明将士，甚至诋毁陛下。”朱绍焜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身为大明宗室，自当维护我皇帝陛下尊严，这才出手教训了他们。” 万炜闻言，脸色稍缓，有些不满的看了眼那些监生，面色严肃道：“即便是如此，你身为宗室，也应知法度，岂可擅自动手？你们都随本官回宗人府。” 朱绍焜也不再争辩，拱手道：“遵命！” 万炜见朱绍焜态度诚恳，心中的怒意稍减，转身向外走去。 朱绍焜几人也赶紧跟上。 五城兵马司的那位小旗官见状，赶紧上前跟在万炜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对其问道：“敢问宗人令，这些监生该如何处置？” 万炜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对方，沉声道：“本官是宗人府宗人令，只管宗室子弟。”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楼。 回到宗人府，万炜也没有处理朱绍焜他们，而是向他们问起了事情的细节。 等朱绍焜等人说完后，万炜心里也是生出一股怒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军凯旋，陛下亲自为战死将士致祭，你们这些监生这个时候，公然和朝廷唱反调，甚至还指责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稍稍平复了一翻心情，万炜对朱绍焜几人说道：“你们暂时不要离开这里，先下去休息。” “多谢宗人令！” 朱绍焜几人施礼后，就在一名书吏的引领下，离开了正堂。 另一边，那些监生们被送回国子监后，也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得知这些人，是被一帮子宗室子弟打成这般模样，整个国子监顿时群情激奋。 国子监祭酒马之骐，立即开始写题本，要弹劾这些无法无天的宗室子。 其余大部分国子监的官员、博士也都积极具名。 这件事很快就席卷整个京城，都察院的御史言官、翰林院的学士们，也都是摩拳擦掌，誓要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教训一下这些狂妄的宗室。 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厂卫。 很快，事情的前因后果，就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了朱由检的案头。 看完之后，朱由检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他抄起桌案上的毛笔，在洁白的宫纸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方正化，来，过来，朕吩咐你点事儿。” 朱由检对一旁伺候的方正化招呼道。 方正化凑过来，朱由检将宫纸递给对方，对其吩咐道：“送到皇家科学院，让宋应星立即开始制作，今晚先制作出第一批，明日早朝朕就要用。” “臣遵旨！” 时间紧急，方正化也不敢耽搁，立即转身离开。 翌日，卯时。 朱由检的皇帝仪仗，准时的出现在了皇极殿。 随着三声哨鞭，早朝也正是开始。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满脸含笑，对满朝文武朗声道：“今日早朝，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对漠北之战有功将士的封赏问题。” “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国子监祭酒马子琪就出班说道。 朱由检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那些御史言官、翰林们见状皆是面露喜色。 而那些武将和勋贵们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昨日发生在酒楼的事，昨晚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些武勋们自然也知道，马子琪这个时候站出来是因为什么。 怀宁侯孙继浚已经是双眼通红，攥紧拳头就要冲向马子琪。 却被身后的武安侯郑之俊一把拉住了。 “老孙，稍安勿躁！” 孙继浚还想再挣扎，却见队伍最前边的张维贤，转过身，对其使了个眼色。 朱由检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却没说什么，而是板着脸，对马子琪问道：“马祭酒，朕刚才的话，你是没有听到，还是怎么回事？” 马子琪抱着笏板，跪倒在地，满脸悲戚道：“陛下，臣要弹劾遂平郡王世子朱绍焜，昨日……” 马子琪口才不错，简明扼要的就将昨日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第328章 朕为你授勋 最后，马之骐大礼参拜道：“陛下，宗室子弟肆意妄为，光天化日，天子脚，竟敢当众行凶，臣还请陛下下旨严惩！” 马之骐的话音一落，又是数位御史、翰林站出来，齐声道：“臣等附议！” “还请陛下严惩作乱的宗室子弟！”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满朝文武，谁也不敢出声。 半晌后，朱由检转头对温体仁说道：“首辅，开始吧，宣卢象升，以及诸位有功将士进殿。” 温体仁正欲出班领命，就听马之骐大声喊道：“陛下，您是打算包庇为非作歹的宗室吗？” “陛下，太祖曾言……” “住嘴！” “放肆！” 朱由检和温体仁的声音先后响起。 方正化上前一步，对着门外喊道：“大汉将军何在？” 四名雄壮的大汉，身着全甲，走进大殿。 方正化有些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这人带下去！” 四名大汉将军上前，直奔跪在那里的马之骐而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朱由检开口了。 “下去吧。” 说着，朱由检还对那四名大汉将军挥了挥手。 等四人退下后，朱由检的目光在某些文官身上扫过，语气无悲无喜道：“有些事，你们明白，朕也很清楚，但朕今日不想多说。” “今日朕举行大朝会，就是为宣布对大军的封赏。” “其余的事，今日就先放一放，诸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说完后，眼睛看向马之骐。 后者此时有些骑虎难下了。 继续坚持，无疑会彻底的激怒皇帝。 就此退下，他又满心不甘。 他抬头看向朱由检，张嘴道：“陛下，臣……” “怎么？卿是要铁了心，掀起文武之争？” 朱由检的语气变得有些森冷起来。 马之骐心里也是一震，旋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心里暗骂道：“书呆子！” “李若琏！” 朱由检喊了一句。 李若琏出班道：“臣在！” “说说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我们这位国子监祭酒，详详细细的说一遍。” “是，陛下。” 李若琏答应一声，就转身看向满朝诸臣，将昨日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当听到这些国子监监生，竟是对这场大捷是这样的态度，殿内的武勋们顿时怒了。 怀宁侯孙继浚，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君前失仪了，挥舞着拳头就冲向了马之骐。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本侯今日就代大明将士们，好好教教你们！” 说着，孙继浚的拳头就落在了马之骐的脸上。 “放肆！” “拦住他！” 朱由检赶紧出言道。 几名壮年勋贵赶紧上前，拉住了孙继浚。 “好了！都退下！” 朱由检怒喝一声。 随即又对方正化吩咐道：“宣卢象升和有功将士进殿！” “宣阳羡侯，及有功将士觐见！” 随着声音传递，后再宫门外的卢象升等人，也进入了皇宫。 稍顷，十数名身着甲胄的将校们，就在礼官的引领下，进入了皇极殿。 卢象升走在最前面，身着鱼鳞甲，腰佩长剑，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气势非凡。 他身后跟着的，是那些参与了此次漠北之战的十数名将校，每一个人都身披战甲，身上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这是从战场上带来的铁血之气。 随着他们的进入，整个皇极殿内的气氛都似乎为之一肃，就连那些平日里看不起武将的文臣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武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着实有些骇人。 朱由检看着这些将领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军队，还是得经过血与火的厮杀，才能成为精锐之师。 卢象升等人走到大殿中间，齐齐单膝跪地道：“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抬手虚扶道：“诸将免礼！” “臣等谢陛下！” “诸位爱卿，此次漠北之战，你们功不可没，朕心甚慰。” “此战有赖陛下，以及朝堂诸公运筹帷幄，臣等不敢居功！” 卢象升躬身说道。 朱由检摆手道：“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 “朕并非赏罚不分之昏庸君主，有功就当赏。” “卢象升听封！” “臣在！” 朱由检看向方正化，后者会意，从桌案上取过一道明黄色圣旨，展开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以仁德治天下，惟冀四海升平，万民安乐，然漠北……今有卢氏象升者，统兵征讨，战而胜之，朕心甚慰……赐予阳羡侯诰劵，世袭罔替，晋龙虎将军，赐飞鱼服，赐乙等丙级双龙宝星勋章一枚，晋后军都督府都督，提督京营戎政。” 旨意很长，方正化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算是宣读完毕。 殿内的众人，对旨意内容都听的很是明白。 什么世袭罔替，后军都督府都督，提督京营，这都没什么问题，但这乙等丙级双龙宝星勋章是什么？ 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方正化又宣读起另一份旨意，这是对其余十几位将校的封赏。 这些将校们的封赏，也都很是丰厚。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对朝廷的赏赐，他们也都很是满意。 和卢象升一样，他们也获得了那个什么所谓的双龙宝星勋章。 但确实丙等甲级。 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朱由检对玉阶下的黄永申招了招手，对方赶紧上前，手里还托着一个托盘。 托盘用黄色绸布盖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朱由检也走下玉阶，来到卢象升等人的面前。 黄永申就端着托盘，跟在朱由检的后面。 后者笑着对卢象升等人说道：“卿等是不是好奇勋章是什么？” 不等众人开口，朱由检就掀开了托盘上的绸布。 托盘上安静的躺着十数枚造型精致，光彩夺目的异形圆片。 朱由检拿起一枚，举起来，对众人介绍道：“这就是乙等丙级双龙宝星勋章。” “以金为底，镌刻银龙，镶嵌珊瑚。” 朱由检向诸臣展示一番，然后笑着对卢象升说道：“来，卢卿，朕亲自为你授勋！” 第329章 拉勋贵入伙 朱由检亲自为卢象升等人授勋后，重新返回玉阶上，环顾一眼满殿文武，语气郑重道：“这勋章，乃是朕昨日命皇家科学院连夜制作，旨在表彰将士们之功勋。” “臣等谢陛下隆恩！” 卢象升几人皆是单膝跪地，对朱由检拱手谢恩道。 朱由检抬手虚扶，继续道：“阳羡侯回去后，将有功将士名录交由兵部叙功。” 卢象升和兵部左侍郎，齐齐出班道：“臣遵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对礼部尚书来宗道咋呼道：“礼部。” “臣在。” “选个好日子，朕要在承天门检校上直卫大军。” “臣遵旨！” 这也是应有之意，只是朱由检调整了顺序，把这件事放在了后边。 “陛下，阳羡侯提督京营，那亲军都指挥使司交给谁？” 温体仁听朱由检说完后，立即出班，提出了众人皆是很关心的一个问题。 你把京营交给卢象升，那上直卫总不能再让他兼任吧？ 朱由检心里对此早有计较，闻言，目光看向卢象升，对其问道：“阳羡侯，你是什么意见？” “秉陛下，臣请辞亲军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之位。” 卢象升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被任命为后军都督府都督，提督京营，那亲军就要交出去了。 朱由检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英国公！” “臣在。” 张维贤一愣，旋即出班应道。 “亲军朕先交给你。” 对张维贤，朱由检还是很放心的。 张维贤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摘了卢象升的桃子。 他有心想要拒绝，但看了眼站在玉阶上的朱由检，还是躬身道：“臣遵旨。”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最后说道：“今晚，朕在宫里宴请阳羡侯等有功将士，以及蒙古各部首领，诸卿都要参加，你我君臣共谋一醉。” “臣等遵旨！” 众文武答应后，朱由检对方正化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朗声道：“退朝！” “陛下！” “陛下，臣有奏！” …… 以马之骐为首的十数名文官见状，立马就要追上去，却被方正化手下的几名内侍给拦住了。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一边在宫人的伺候下更衣，一边对方正化吩咐道：“去，宣那些子弟在上直卫的勋戚们觐见。” “对了，把周王也叫过来。” “是，陛下。” 方正化躬身答应道。 稍顷，以英国公为首的一应勋戚，在方正化的亲自引领下，进入了乾清宫。 “臣等拜见陛下。” 他们也不知道，刚刚散朝，陛下召自己等人作甚。 朱由检抬手，脸带笑意道：“都免了。” “周王。” 朱由检示意众勋戚免礼后，直接对站在最前边的周王喊了一句。 朱肃溱赶紧应道：“臣在。” “朱绍焜几人还在宗人府吧？” “立即带他们回去，朕不是让户部遣人教导他们吗？成天在宗人府躲闲成何体统？” 朱由检此话一处，朱肃溱面上顿时一喜。 其余四十多位勋戚听后，皆是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铁了心，想要太高武人的地位了。 先是重赏了卢象升等十数位将士，还连夜打制什么所谓的勋章，以表其功。 现在又对那些打人的宗室子弟网开一面，这是铁了心要和维护武人了。 这朱由检这态度，让在场的勋戚们，皆是欣喜不已。 朱肃溱见皇帝不打算追究这事儿，忙是告辞离开。 等其走后，朱由检这才对那些勋戚们笑道：“朕还记得年前，朕想要征召各家子弟入值上直卫，满朝勋贵，只有卿等忠心报国，朕心甚慰。” “陛下谬赞，臣等不敢。” 众勋贵齐齐躬身道。 朱由检笑着摆了摆手，接着面色一正道：“现在上直卫凯旋归京，也是到了朕筹功的时候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喜。 朱由检环顾一眼众人，继续道：“朕打算建立船队，重新开启下西洋之策，与诸国贸易。” 此话一出，在场勋贵皆是面色一惊。 多少年了，自英宗之后，大明朝廷就再也没有组织过官方船队，陛下这是要作什么？ 朱由检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反应，笑道：“怎么？怕了？” “怕他个逑！陛下怎么说，臣等就怎么做！” 怀宁侯孙继浚第一个站出来，大声嚷嚷道。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其他人表态，继续道：“朕已经命俞咨皋，在龙江船厂建造海船，除宁波水师所需战舰外，还额外建造数十艘商船，用以出海贸易。” “为彰各家之功，朕决定每家分你们一艘商船。” “总不能让南方那些海商吃的盆满钵满，朕的勋戚们只能守着那些土地过活不是？” 朱由检说完后，一部分勋贵忙是说道：“陛下圣明！” 张维贤此时确实满脸的忧色。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对其问道：“英国公，你可是在担心会引起江南海商们的反弹？” “陛下，海贸一直都被江南掌控，朝廷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会闹出乱子来。” “海上那些大海商，上岸是商贾，下海就是海盗，若是朝廷船队出海，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杀人越货，这不得不防。” 显然，张维贤对海上的事，并不是两眼一抹黑。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整个大明沿海，势力最大的就是泉州的郑芝龙，朕已经和其说定，如果朝廷的船队出海，他会予以保护。” “另外，朕也会命宁波水师对船队进行护航，英国公不必担心。” 顿了顿，朱由检又补充道：“至于说在岸上，那些人会不会闹出乱子，那就要看英国公了。” 听朱由检这么一说，不只是张维贤，就是其他勋贵，也都是面露不解之色。 朱由检起身，走到张维贤面前，语气郑重道：“英国公，上直卫除左右虎贲卫随冠军侯在山东外，其余的十个卫，现在都已经返京，朕晋封你为中军都督府都督，命你率四个卫，前往南京，镇守留都。” 第330章 重新恢复五军都督府职权 朱由检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心里一惊。 果然，手里有了军队，皇帝就要对江南下手了。 张维贤闻言，赶紧躬身拜倒，朗声道：“臣遵旨！” 朱由检亲手将之扶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江南半壁，朕就交给卿了，朕会命韩赞周全力配合你。” “臣谢陛下信重，定不负陛下所托。” 张维贤的语气也很是郑重。 朱由检环顾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怀宁侯孙继浚的身上。 “怀宁侯。” “臣在。” “卿长子为国征战，壮烈殉国，还望卿能节哀。” “臣谢陛下。” “朕有意重组五军都督府，卿去后军都督府，任都督佥事，协助阳羡侯，统管北直隶、万全都司、山西都司，还有尚未重建的大宁都司。” 殿内的所有勋戚，皆是猛地抬头看向了朱由检。 朱由检点头确认道：“各地卫所本就应属五军都督府辖制，朕这也是按太祖成祖的祖制行事。” “陛下，若如此，那兵部那边……？” 定国公徐希臯有些担忧的说了一句。 大明的军权，在英宗之后，就被彻底的划入了兵部。 五军都督府就是一个闲散的机构，其官职也大部分属于荣誉性质的。 现在陛下打算重新恢复五军都督府的职权，这不就是和文官争夺对军队的掌控吗？ “兵部乃至内阁，自有朕去解决，尔等就不用担心了。” 朱由检胸有成竹的回了一句。 接着，他又看向了徐希臯：“定国公。” “臣在。” “命你掌前军都督府。” “同知、佥事等职务，就从在场的诸卿中选择。” “臣遵旨！” “新城侯！” 新城侯王升听到朱由检叫自己，赶紧越众而出。 “朕命你掌左军都督府。” “臣遵旨！” 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舅舅的身上，开口道：“新城侯！” “臣在。” “掌右军都督府。” “臣遵旨！” 五军都督府都督人选确定后，就是各府的同知、佥事等官职的分配了。 对这些勋贵们来说，这才是真的筹功，至于海贸？ 算了，看看再说吧。 朱由检却是不这么认为，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拉拢大明的勋贵。 相比于那些文官，勋贵们和皇帝的关系显然要更近一些。 而且，重开海贸这件事，必须得拉一批大明的既得利益者，不然绝对不会成功。 当年马背上打天下的成祖皇帝，派三宝太监下西洋，那是因为他自己有着绝对的威望。 但在他驾崩之后，下西洋这件事就断了。 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劳民伤财？ 如果真的是劳民伤财，那成祖皇帝五征漠北，七下西洋，修永乐大典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小钱，而是一笔笔庞大的支出。 既然赚钱，但为什么又被中断了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成祖皇帝吃独食。 他自己是通过靖难夺得天下，自身军功冠绝整个大明，身负巨大威望。 他活着的时候，朝臣们自然不敢说什么。 但在其驾崩后，就连好圣孙都没办法重启下西洋。 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成祖下西洋所得的收益，全部都进入了皇家內帑。 其余人都没有得到利益，自然就不会有人支持。 朱由检现在做的，就是拉拢大明的勋贵集团，大家一起共享海贸的庞大的收益。 用勋贵集团和江南的士绅集团进行抗衡。 等海贸彻底的发展起来，锤炼出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师，朝廷就可以效仿西方，进行大航海，和西方争抢海外利益。 等诸勋贵排排坐，分完果子后，时间也来到了晚上。 皇极殿。 满朝文武，在京诸藩，以及此次进京的蒙古诸部首领，已经按照尚宝司的指引，各自落座。 随着雅乐奏响，朱由检身着柘黄色团龙袍，在方正化等一干内侍的簇拥下，坐到了龙椅上。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众人齐齐躬身施礼道。 朱由检面带笑意，抬手虚扶道：“诸卿免礼平身。” 随着朱由检圣驾降临，酒宴正式开始。 光禄寺卿甄淑一挥手，一道道膳食被端了上来。 等膳食被意义摆放在众人面前，甄淑身为光禄寺卿，举起手里的酒爵，就要起身说话，却见朱由检对其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 所有人都看向龙椅上的皇帝，等着对方开口。 朱由检举起手里的酒爵，脸色肃穆道：“此次大宴，乃为庆贺大军凯旋。” “朕先敬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们一爵酒。” 说着，朱由检将手里的酒水倒在了地上。 众臣见状，也都赶紧起身，将手里的酒水倒在地上。 许多文官们，此时皆是脸色难看。 尤其是礼部、翰林院和都察院那些人。 朝廷大宴仪自有制度，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这些人官职低微，此时只能坐在皇极殿外。 想要劝谏都见不到皇帝的面。 第一杯酒结束后，朱由检也没坐下，又举起了第二杯酒。 “这第二杯酒，朕敬诸位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说着，朱由检手举酒爵，看向了以卢象升为首的诸位将校们。 “臣等谢陛下！” 朱由检衣袖掩面，将酒爵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两杯酒喝完，接下来朱由检也没再起什么幺蛾子。 大宴仪在甄淑的主持下，一切都按仪制有序进行。 九杯酒水喝完，朱由检在方正化等人的簇拥下，离席而去。 …… 文渊阁。 原本参加完大宴仪，该各回各家的诸位大学士们，此时都是面色忧虑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半晌后，韩爌开口道：“首辅，陛下那边就不能再劝劝了？” 温体仁翻了翻眼皮道：“陛下心意已决，还有什么可劝的？” “重新恢复五军都督府的职权，这于国朝无益。” 韩爌压低了声音道。 施鳯来也是点头赞同道：“韩阁老说的不错，眼下各地卫所已经彻底崩坏，就算是重新恢复五军都督府又有何用处？” 第331章 卜失兔的动作 “施阁老说的是事实，各地卫所已然崩坏，陛下或许是想整顿各地卫所，索性就让五军都督府去坐吧。” 孙承宗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端着一盏浓茶，对几位大学士说道。 几人皆是看向他，韩爌皱眉道：“武人掌兵，难道就不担心藩镇之祸吗？” “韩阁老，这话不对吧？军队的调兵权和各级将校的铨选，可都是在兵部的手里。” 温体仁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 韩爌听后，顿时也不再说什么了。 “好了，本官是内阁首辅，这道旨意就由本官草拟。” 温体仁最后又说了一句，然后开始草拟圣旨。 朱由检让温体仁担任首辅的作用，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明朝的内阁，毕竟不是之前的丞相，他们最终还是要听从皇帝的旨意。 什么封驳圣旨？ 那是以前，当初杨廷和数次封驳世宗皇帝的旨意，可是把那位道君皇帝彻底激怒了。 最后，随着杨廷和和张璁被赶出朝堂，封驳圣旨这件事，就没人再敢干了。 朱由检这也算是受了世宗的遗泽。 翌日，这道晋封诸勋贵的旨意，就被明发天下。 大明晋封勋贵进五军都督府，本就早有先例，倒也没引起什么波澜，只是这次晋升的人数有些多罢了。 但一看这些晋升名单，满朝文武，乃至士林中人也就都明白了，这是皇帝在犒赏那些勋贵们。 朱由检也没有在意，想要重新恢复五军都督府的职权，还需要很长一段路走。 先让这些勋贵们占了窝儿再说吧。 他现在还要忙着召见蒙古诸部的首领，还要准备纳妃之事。 皇极殿，朱由检端坐在御座之上。 底下的一众蒙古台吉、贝勒、塔吉囊们，齐齐抚胸施礼道：“臣等拜见大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福金安！” 朱由检笑道：“诸卿免礼平身。” “谢皇帝陛下！” 一众蒙古勋贵起身致谢。 “朕承应天命，统御万邦，蒙古亦是朕之子民，现在诸部进京朝见朕，朕之内心不胜欢喜。” “臣等能得皇帝陛下召见，乃是三生有幸！” 为首的拉斯喀布，代表众蒙古贵胄，对朱由检施礼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道：“诸部此次协助大明平定察哈尔，也是与国有功，诸卿也都接受朕之册封，日后当紧守大明之律法，辅朕平定辽东建奴之祸患，为大明之边墙。” “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拱卫大明边疆。” 依旧是拉斯喀布代众人回话。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连汉话都不会说，自然只能随着拉斯喀布的意思。 “好，朕会命礼部选一个良辰吉日，正式册封诸部。” “臣等谢陛下！” 朱由检笑着抚掌，然后起身，带众人来带偏殿。 偏殿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漠北舆图。 朱由检接过方正化递过来的木棍，指着舆图上的三个位置，对众人说道：“朕打算在大同、张家口以北筑城，用以和诸部互市贸易。” “另外，朕还打算重建大宁都司，用以抵御建奴西进。” “诸卿，以为如何？” 蒙古诸部的首领看到舆图上的三处位置，不少人心里皆是有些泛起了嘀咕。 这三处城池的位置，正好将整个漠南草原分成了三部分。 如果大明在这三座城池驻扎重兵，那整个漠南蒙古，就都在大明的牵制之下了。 看了眼众人的脸色，朱由检继续道：“诸卿安心，只要各部安分守己，朕绝对不会插手各部内部事务。” “如若朝廷的官员、将校有欺压诸部牧民的情况，朕严惩不贷！” “臣等谨遵大皇帝旨意。” “臣等谨遵皇帝陛下旨意！” 没办法，现在形式比人强，这些部落首领们，只得点头答应。 不过，朱由检还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样。 无论是对付建奴，还是应对以后的沙俄、西域，蒙古都是大明重要的兵源地，朱由检自然不会太过虚弱对方的实力。 离开偏殿，朱由检笑着对拉斯喀布说道：“智顺伯，礼部已经奏请，半月后宜婚嫁，朕已经批复，明日就让礼部携礼纳娶。” “臣以及哈喇慎、朵颜定不负陛下所托，助大明早日平定建奴，紧守大明边墙！” 拉斯喀布有谢激动的躬身道。 哈喇慎并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天然就不被其他部族所接受。 而且，所处的位置，又处在大明和建奴之间。 如果不归顺大明，那就只向建奴臣服。 现在阿茹娜能够嫁给大明皇帝，拉斯喀布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朱由检又看向其他人，笑道：“诸卿不妨在京多住些日子，朕已经命户部准备一些茶叶、盐巴赏赐诸部。” “臣等遵旨！” …… 与此同时，归化城。 卜失兔和博迪达喇正在顺义王府密议。 “卜失兔台吉，这么做风险是不是太大了？大明刚刚为各部划定草场，你就对满官嗔动手，这会不会惹恼了明国那位皇帝？” 博迪达喇对卜失兔的谋划有些担忧。 后者却是冷笑道：“草原是我们蒙古人的草原，不是他们汉人的草原！” “温布那个混蛋，以为攀上了明国，就可以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哼！” 卜失兔爷很有意思，一方面不满大明插手草原上的事，一方面又承大明对他的册封，一口一个本王。 博迪达喇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就不怕大明再次派出大军？” “哼！他们一时半会来不了，如果他们真的出关，那本王就率部北上，或者是西迁，草原广袤，他们找不到我们。” 卜失兔极为自负的说道。 博迪达喇看向他，故作不解道：“卜失兔台吉，满官嗔属于土默特，你想怎么做是你们土默特的事，为什么要和我商议呢？” 卜失兔冷笑一声道：“你们永邵卜这次也有不少人去了大明吧？” 博迪达喇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沉默半晌，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回去，征召兵马，教训那些首鼠两端的混蛋！” 第332章 曹文诏出征 土默特和永邵卜的动作，自然瞒不过锦衣卫安插在草原的暗探。 已经从大同赶往杀虎口的曹文诏，在接到锦衣卫的消息后，立即开始召集兵马。 中军大帐内。 曹文诏环顾一眼帐内的一众蒙古将校。 “尔等的家人已经被本官安置在大同，日后他们可以出关放牧，可以在长城内耕种，大明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曹文诏这是先给这些人吃一个定心丸。 果然，在他这番话说完后，帐内一众蒙古百夫长们，皆是面露喜色。 如果有可能，谁不想生活在气候更温暖的关内。 为首的一位千夫长，当即对曹文诏早抚胸施礼道：“多谢曹总兵，我等日后愿意为大明征征战。” 曹文诏看向对方，笑道：“你是哈喇慎的岱钦？” “曹将军，小人正是岱钦。” 岱钦再次躬身道。 “你们的家人，朝廷会妥善安置，至于你们自己……” 说到这里，曹文诏顿了顿，见所有人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这才继续道：“无论是本官还是朝廷，亦或是陛下，对尔等也会一视同仁，有功则赏，有错则罚。” “按照朝廷的意思，你们以后会被编入三千营，三千营的军饷在整个大明，那都是最顶级的。” “普通士卒，每月三两银子的军饷，小旗四两银子每月，百户……战死者，朝廷会供养尔等家人，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 “谢曹将军！谢大皇帝陛下！” 帐内众人在岱钦的带领下，纷纷单膝跪地，对曹文诏大声喊道。 对他们的反应，曹文诏很是满意。 “好了，都起来吧。” 曹文诏抬手虚扶道。 等众人起身后，曹文诏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出身土默特和永邵卜的出列！” 两名千夫长有些不明所以的应声而出。 “本官刚刚接到消息，土默特的卜失兔，和永邵卜的博迪达喇，准备违反朝廷的旨意，对那些小部落下手，本官遵从朝廷的禁令，要出兵阻止他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曹文诏说这番话的时候，右手就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帐内其余人，也都眼睛死死的看着对方。 这两名出身土默特和永邵卜的千夫长，此时已经是如芒在背。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跪倒在地道：“曹将军，我二人现在是大明的兵马，谁敢违抗大皇帝的旨意，谁就是我们敌人！” 两人被抽调出来交给大明，本就是不被卜失兔和博迪达喇看重。 现在他们的家人已经进入大明。 大明对自己这些人，也没有区别对待，每月还有不菲的军饷，三两银子，就算是家人不再放牧，省着点也足够家人生活。 既然已经如此，那索性就死心塌地跟着大明好了。 不然的话，都不用那些明军动手，就是其他部落的这些人，就不会放过自己。 曹文诏听后，握着刀柄的手松开，脸上也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 亲手将两人扶起来后，曹文诏对两人说道：“好，两位如此深明大义，本官定会上奏超朝廷。” “将军，我二人愿作为先锋，为大军开路！” 土默特的那名千夫长，一咬牙，再次开口道。 这或许就是后世所说的皈依者狂热吧。 曹文诏闻言，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好，就如你们所愿，此战你二人为大军先锋。” 曹文诏重新回到自己帅椅前站定，脸色一肃道：“此战，本官要带领你们突袭卜失兔中军，所有人下去后，开始给战马喂养精料，随时准备出击！” “是！” 众人齐齐应道。 曹文诏先是说了朝廷对他们家人的安置，又对其许以重利，又保证会一视同仁，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已经算是初步收拢了人心。 以后就看朝廷会怎么对待他们，会不会真的践行承诺了。 一万蒙古骑兵，开始厉兵秣马。 两日后，曹文诏带兵出关。 远在宣府的孙传庭和满桂，此时也已经带兵北上，同行的还有已经返回驻牧地的哈喇慎部。 他们的任务，就是出兵挡住永邵卜的博迪达喇，为曹文诏赢得时间。 现在整个漠南蒙古，大部分的部落都已经归顺大明，就连他们的首领，现在都还在京城，北部边墙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宣大也就有能力出关，威慑博迪达喇。 再说曹文诏这边。 出关之后，他就带兵向着归化城疾驰。 杀虎口距离归化城仅两百余里，骑兵全力赶路，顶多也就只需两三天。 为了保证战力，曹文诏并没有太过消耗马力。 用了三天的功夫，大军终于抵达了归化城以西。 这里是卜失兔进攻满官嗔的必经之路。 曹文诏打算在这里，给卜失兔来一个伏击。 卜失兔也没有让曹文诏失望，在各部征调了五千兵马的卜失兔，命自己的儿子俄布木，带领兵马离开归化城，前往西北部的满官嗔。 曹文诏在接到消息后，立即整顿兵马，准备应敌。 是夜。 俄布木统领的五千兵马，在距离归化城七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的污染，就算是在晚上，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也能看得很清楚。 为了攻击的突然性，吗曹文诏率领的一万蒙古骑兵，趁着夜色，人衔枚马裹蹄，开始向俄布木部靠近。 俄布木此人虽是骄纵，但还算是有些能力。 就算是距离归化城不远，他还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 曹文诏这一万人，就算是再小心，还是被对方的斥候给发现了。 很快，俄布木的军营中就响起了示警的声音。 “敌袭！” “敌袭！” “呜……” 号角声响起。 军帐中的俄布木也被亲兵叫醒，立即穿上皮甲，抄起战刀。 “整军！” 俄布木一边向帐外走，一边对自己的亲兵大声吩咐道。 这次随他出征的兵马，都是土默特的精锐，即使是在半夜，也很快就集结起来。 对面的曹文诏见状，也不再迟疑，立即对其发起了进攻。 第333章 交锋 一万骑兵冲锋，绝对是山崩地裂。 巨大且沉闷的马蹄声，喊杀声响彻整个草原。 俄布木此时也已经看见了对方。 “杀！” “杀！” 曹文诏所率领的兵马，在数量占据绝对的优势。 哈喇慎的岱钦，率领哈喇慎的五千兵马作为左翼，曹文诏率领剩下的五千人，作为右翼，向着俄布木的军营就掩杀了过去。 首先是弓箭攒射，然后就是惨烈的白刃战。 土默特和永邵卜两部的两千人，在曹文诏的率领下，作为先锋，在绕过俄布木的正面后，从对方的左翼，直插对方的中间，想要截断对方军阵。 “杀！” 曹文诏挥舞着手里的战刀，一马当先。 和曹变蛟一样，曹文诏也是一员猛将。 在他的率领下，最前边的两千人就像是箭矢的箭头一样，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虽然两部的兵马，都是一些老弱，但人家曹文诏的那数百亲兵，可都是在辽东和建奴浴血厮杀出来的。 在左右两翼的进攻下，俄布木的五千骑兵很快就有些抵挡不住了。 俄布木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看了眼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曹字大旗，狠狠一抽自己胯下战马，向着东边的归化城逃窜。 土默特的这些人见状，自然也不会杀到和曹文诏硬拼。 很快，土默特的五千人就开始了溃散。 曹文诏勒停了自己的战马，大声喊道：“停止追击！” “大帅有令，停止追击！” “大帅有令，停止追击！” 随着亲兵们的大喊，各部的兵马，也都停止了对俄布木的追击。 稍顷，一身血迹的岱钦提着又在滴血的战刀，来到了曹文诏的面前。 “大帅，为什么不继续追击俄布木？” 曹文诏不答反问道：“岱钦，甲胄和兵器用的还顺手吧？” 听对方提起这个，岱钦黝黑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没的说，甲胄坚固，兵器锋利，比我们之前那些好用的多。” 岱钦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崭新的甲胄，还有那些兵器。 曹文诏笑道：“这是朝廷拨付宣大的军械，被本官截留了，既然好用就给你们了。” “多谢大帅！” 不只是岱钦，就是周围其他的蒙古骑兵，也都欣喜若狂的喊道。 对兵卒们来说，一件坚固的铠甲，一柄锋利的战刀，一匹健马，在战场上就是他们的第二条命。 现在大明为他们装备了最顶尖的兵器、盔甲，这些蒙古骑兵，自然是高兴。 曹文诏环顾一眼众人，继续道：“好了，打扫战场，然后随本官去问罪卜失兔。” “是，大帅！” 众人齐声应道。 岱钦的脸色一变，低声道：“大帅，您要去归化城见卜失兔？” 曹文诏点头道：“不错，朝廷大军刚刚凯旋，卜失兔就违反朝廷禁令，本官自然要去问罪与他。” “是不是有些太过危险了？” 曹文诏身后的亲兵统领曹文耀，有些担忧的问道。 “本官乃是代表朝廷，卜失兔不敢违逆。” 曹文诏自信满满的说道。 大军凯旋，朱由检对上直卫诸将校的封赏，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明。 不只是曹文诏，大明许多武人，也都想像曹变蛟和卢象升一样，一战封侯。 曹文诏还巴不得卜失兔会对抗朝廷呢，那样的话，他就有机会了。 等天色见亮，大军开始向东，向归化城抵近。 只是，还不等他们到达归化城下，卜失兔就已经率领上万的本部兵马迎了上来。 “文耀，带人随本帅去看看咱们这位顺义王。” 曹文诏对自己弟弟招呼道。 曹文耀闻言，当即点齐了亲兵，准备随曹文诏去见见卜失兔。 后者却是皱眉道：“不用这么多人，带几个老兄弟过去就行。” 曹文耀有些迟疑道；“大帅……这……” “就这么定了。” 曹文诏不容置疑的说了一句，然后看向岱钦，对其命令道：“岱钦，大军就交给你了。” “是，大帅！” 岱钦恭敬的答应道。 带了十几名亲兵，曹文诏就策马向着卜失兔的大纛而去。 听到对方既然只带了十几个人，就敢来见自己，卜失兔心里也是冷笑不已。 带着卜失兔，以及数名台吉、贝勒就来到了军阵前。 “下官大同总兵官曹文诏，见过顺义王。” 曹文诏坐在马背上，大大咧咧的对卜失兔拱手道。 后者的眼睛微眯，沉声道：“曹总兵，你既然是大同总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草原？” “哈哈，顺义王说笑了，草原诸部不是已经臣服大明，接受陛下的册封吗？本官来草原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吧？” 曹文诏有些阴阳怪气的回怼了一句。 卜失兔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下来。 “曹总兵，就算是你说得有理，那你对我土默特发起进攻是什么意思？你莫非是想挑起战争？” 曹文诏摆了摆手道：“顺义王，土默特公然违反朝廷禁令，意欲何为？” 卜失兔听他这么说，顿时咬牙切齿道：“曹总兵，本王什么时候违反朝廷禁令了？” “你无故袭击土默特部，本王要上书朝廷，请大皇帝陛下主持公道。” “可以，你乃是朝廷册封的顺义王，自然可以向朝廷上书。” “但有句话，本官要也要说在头里。” “朝廷既然已经为各部划定了草场，那各部就严格遵守，谁敢违逆，那就莫怪本官了。” 曹文诏显然不是太在意。 卜失兔见他这个样子，当即大怒。 “曹总兵，土默特刚刚协助大明击败察哈尔，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们的头上，就不怕激起诸部的不满吗？” 反正俄布木还没有对满官嗔动手，大明没有任何证据，卜失兔当即就反咬一口。 曹文诏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沉声道：“既然你想要证据，那本官就满足你。” “恭顺伯那边的应该能证明顺义王的‘清白’，顺义王以为呢？” 曹文诏此话一出，卜失兔的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博迪达喇那混蛋不会出卖自己吧？ 第334章 让福王去山东 曹文诏继续道：“土默特公然违反朝廷禁令，欲要侵犯满官嗔，朝廷接到消息，命本官统兵出关。” “顺义王，到了现在，你还打算抗拒到底？” 卜失兔此时心里已经确定，一定是博迪达喇那个混蛋出卖了自己。 明军明明已经离开草原，如果不是博迪达喇，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对满官嗔下手？ 曹文诏见对方脸色难看，嘴角一翘道：“顺义王，如果本官是你的话，现在就带兵返回，上书向陛下请罪。” 说完后，曹文诏也不再理会对方，拨转马头就要离开。 转身却看见俄布木正凶狠狠地看着自己。 曹文诏转头，对卜失兔笑问道：“怎么？顺义王打算把本官留在这里？” 卜失兔眼睛微眯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曹文诏虽是被围在了中间，但也是毫无拘役的看着对方。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 半晌后，卜失兔才满是不甘的挥手道：“让他们离开！” 俄布木当即有些悲愤的对卜失兔喊道：“阿布！” “让开！” 卜失兔强忍想要杀死曹文诏的想法，对俄布木低喝道。 俄布木没办法，只得带人让开一条路，让曹文诏离开。 等曹文诏离开后，俄布木满心愤恨的问道：“阿布，您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尔邻勤、拉斯喀布、宰赛，甚至是温布这些混蛋已经背叛了长生天，一旦我们和大明开战，这些人绝对会落井下石，我们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卜失兔现在也是心有顾虑，不然曹文诏一定会被留下。 “那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俄布木咬牙切齿道。 自己可是损失了上千人。 卜失兔看了眼远处的曹文诏那一万骑兵，拨转马头道：“先回去，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另一边，曹文耀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哥，太过凶险了。”曹文耀缓了口气，开口道：“这件事我们办差了，应该等对方灭了满官嗔后再动手的，那样卜失兔就无话可说了。” 曹文诏看了眼自己弟弟，轻声道：“这件事为兄也想过，但这么做为兄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见曹文耀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曹文诏抬手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曹文耀见状，当即也不再说什么。 这次出关，阻止了卜失兔对满官嗔的的报复，曹文诏也算是功德圆满。 而草原上那些中小部落们，经过这件事后，更是铁了心要抱紧大明的大腿。 这就是曹文诏的打算。 如果等卜失兔覆灭满官嗔，大明再出兵的话，那朝廷就没有了退路，只能是和卜失兔的土默特本部掀起大战。 但朝廷现在还没有彻底击败卜失兔的能力，只能是先敲打对方。 相信经过这件事后，卜失兔会安稳一段时间。 等朝廷解决了国内和辽东的问题，再找个机会彻底的解决草原的问题。 这也是孙承宗和朱由检的意思。 …… 与此同时，京城。 朱由检看完曹变蛟和魏忠贤的奏本，揉了揉自己的山根。 按照曹变蛟和临清卫指挥使所说，发生在临清县的民乱，已经在厂卫的配合下，彻底的剿灭。 但为首的王可就，却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方正化。” “臣在！” “把你的人也撒出去，密切关注京城和北直隶，密切调查此人，莫要让其在北直隶闹出什么乱子。”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道。 皇爷这是在给西厂放权了。 之前的时候，西厂只是负责护卫皇帝安全，首位皇家科学院和兵仗局等地。 现在也要开始监察天下了。 朱由检不知道方正化正在想什么，起身走到舆图前，看了半晌后，接着说道：“传旨魏忠贤，命其抓紧时间平定白莲教，然后立即去兖州，调查鲁王的庄田。” “啊？” “臣这就去办。” 方正化先是一愣，旋即赶紧答应道。 没错，朱由检这是打算先拿鲁王府下手了。 山东清丈田亩，首先就要拿鲁王府开刀。 兖州紧邻曲阜，如果鲁王府都挡不住朝廷。 那孔家还有胆子反对朝廷清丈田亩吗？ 朱由检就是要杀鸡骇猴。 鲁王府就是那只鸡，孔家就是那只猴。 不过，这件事不能只让魏忠贤一个人去，说到底魏忠贤只是皇家家奴，想要镇住鲁王府，皇家得出个有分量的人，去兖州坐镇。 略一沉吟，朱由检的嘴角翘了起来。 京里正好有个最合适的人选。 脑袋够大，身份正合适。 “传福王叔觐见。” 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了一句。 半个时辰后，一身朝服的朱常洵在方正化的引领下，来到了乾清宫。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常洵恭敬施礼。 朱由检笑道：“福王叔，今日就你我叔侄二人，些许俗礼就免了。” 朱常洵闻言，也就坡下驴，停止下拜，站直了身子。 朱由检起身，拉着福王，亲自请其做到了一张椅子上。 这下子，朱常洵有些受宠若惊了。 “陛下，您这是……？” “福王叔，今日索性无事，你我叔侄好好聊聊。” “福王叔放心，只是闲聊。” 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 对他的话，朱常洵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什么闲聊？ 你要是没事儿，本王那里还有一大推事呢。 “陛下，莫非是和移藩有关？” 朱常洵有些忐忑的问道。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自己已经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大量的钱粮，一旦有变，那自己可就血本无归了。 朱由检也是一愣，旋即笑道：“和移藩无关，朕已经命人整顿龙江造船厂，很快就可以开始建造舰船。” “陛下，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请朝廷为我们建造一批舰船？” 朱常洵赶紧问道。 “当然可以，你们可以直接和龙江船厂联系，现在龙江船厂归俞咨皋管理。” 朱由检应了一句。 “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朱常洵也是面露喜色。 钱粮他们不缺，只要朝廷可以支持他们，那移藩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第335章 和他那个死鬼老爹一样混账 朱由检现在哪里有心情和他说这个，敷衍几句后，对朱常洵说道：“福王叔，朕也不瞒你，朕打算在山东清丈田亩，施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 朱由检说完后，朱常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这是朝廷的事，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不过，旋即他就明白了。 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朱由检，朱常洵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可是鲁王府那边……？” 朱由检当即笑道：“不错，朕打算先从鲁王府开始，本来这件事朕是交给魏忠贤的。” “但魏忠贤毕竟是一介家奴，如果这件事交给他，有些事他做不了。” “所以，朕就想着，请福王叔走一趟山东，和鲁王谈谈。” 听完朱由检的话，朱常洵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心里就开始大大骂起来。 “狗东西！这是让本王去得罪人去了！” 不过面上，朱常洵还是挤出一丝笑意，对朱由检道：“陛下，臣乃是藩王，按照朝廷祖制，是不能参与朝政的，也不能私会其他藩王不是？”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福王叔，左右近两年朝廷还无力送你们出海，索性宗人府的左宗正就由你担任吧。” 朱常洵神情一滞，干笑道：“陛下，臣还得忙着招募兵卒和流民，实在是……” “好了，福王叔，宗室中就你福王府和朕的关系最近，你不帮朕，谁还能帮朕？指望那些外朝的文官吗？” 朱由检出言打断了朱常洵。 “陛下，臣实在是分身乏术，唐王正好也在京，辈分也高，您看是不是让他老人家去一趟山东。” 朱常洵还是有些不死心，想要祸水东引。 但朱由检哪里会让他如愿，脸色一肃，声音也变的有些生硬道：“唐王？莫非他也是成祖一脉，神宗子孙？” 端起旁边侧几上的茶盏，朱由检再次开口道：“如若不是成祖一脉，神宗子孙，朕怎么会让福王叔一家占据整个吕宋岛？福王叔说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朱由检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 朱常洵闻言，顿时也是一惊，虽是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起身道：“陛下说得不错，就算同是宗室，也还有个亲疏远近，臣说句僭越的话，臣身为陛下的亲叔叔，有事臣自当效力。” “好！福王叔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你就以宗人府左宗正的身份，前往兖州坐镇，具体的事让魏忠贤那奴婢做就是。” 朱由检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炽盛了。 “臣遵旨！” 朱常洵咬牙回道。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方正化，对其招呼道：“方正化。” “臣在！” “命内官监准备全套的藩王仪仗，明日就送福王叔就去兖州。” “另外，再告诉李若琏，让他选出一些精锐缇骑，保护福王叔的安全。”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道。 听朱由检这么急，朱常洵的心里又骂上了。 “这狗日的小皇帝！竟然这么迫不及待！” “福王叔，那你就先回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朕就命锦衣卫去十王府。” 朱由检脸上尽是和煦的笑容。 “臣多谢陛下！” 朱常洵也是笑着回了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叔侄俩的关系很好呢。 等朱常洵回到十王府，一下马车，朱由崧就迎了上来。 见自己父王脸色阴沉，朱由崧的心里也是一沉。 父子俩进入王府后，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等到了书房，朱由崧这才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父王，陛下召你入宫所为何事？您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混账！和他那个死鬼老爹一样的混账！” 朱常洵也不忍了，当即破口大骂道。 朱由崧的脸色狂变，低声提醒道：“父王慎言！” “慎言！慎言个屁！” 朱常洵的脸色涨红，显然是真的被气坏了。 朱由崧赶紧为其奉上一杯凉茶，轻声劝慰道：“父王，您消消气。” 朱常洵接过凉茶，将之一饮而尽。 然后把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父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由崧一边为其斟茶，一边小心问道。 “哼！小皇帝想要在山东清丈田亩，让本王前往兖州。” 朱常洵气冲冲的说道。 朱由崧也楞了。 “茶！茶都溢出来了！” 朱常洵见自己儿子愣在那里，赶紧出言提醒道。 “啊？哦哦。” 朱由崧赶紧放下手里的茶壶，然后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桌案。 一边擦拭，一边问道：“那父王答应了吗？” “那混账拿海外封地的事威胁本王，本王敢不答应吗？” 朱常洵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朱由崧扔掉手里的抹布，对朱常洵问道：“父王，儿臣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福王府在山东也有赐田吧？” 朱常洵想了想，点头道：“不错，当初父皇活着的时候，赏赐了本王不少的土地，河南土地不够，就从山东划了一部分。” “父王，事已至此，您索性就把那些土地献给朝廷算了。” 朱由崧一咬牙，对朱常洵建议道。 “嗯？” 朱常洵眉头一皱，旋即就明白过来。 “罢了，反正那些土地一年也受不了多少银子，我们又马上就要离开了，献就献了吧。” 朱由崧点头道：“这样一来，您去兖州坐镇，鲁王也就无话可说了，省的他再拿福王府在山东的土地说事儿。” “您还可以和鲁王谈一谈，告诉他陛下让藩王移藩的事儿。” 朱由崧再次建议道。 “本王明白了，明日本王就出发前往兖州和那位鲁王谈一谈。” 经过朱由崧的提醒，朱常洵也想明白了。 反正自己就是个协助，魏忠贤才是做事的。 自己去兖州就是和那位鲁王叔谈谈，对方答应最好，如果不答应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成了我不求你封赏，不成你也不能怪我。 想明白后，朱常洵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开始准备收拾行李。 翌日，一大早。 李若琏亲自带着两锦衣卫百户，来到了十王府。 不只是他，刚刚成婚的巩永固，也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福王暂居的王府。 第336章 福王出巡， 皇帝纳妃 “臣等参见福王殿下！” 见到被众人簇拥着出来的朱常洵，李若琏和巩永固，以及其身后的几名将校，齐齐对朱常洵施礼道。 朱常洵抬头看了眼两人身后的众人，矜持的点了点头，抬手虚扶道：“都起来吧。” “谢殿下！” “殿下，奉陛下旨意，命臣率两千兵马，随殿下前往山东。” 巩永固不等朱常洵开口相询，就主动对其禀报道。 听到巩永固的话，朱常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小皇帝还算是个人，两千人的上直卫，加上一个千户所的锦衣卫，足够保护自己的安全了。 “奴婢都知监掌印太监徐应元，见过殿下。” 巩永固的话说完后，一名身着红色绯袍的内侍，就满脸堆笑的走了上来。 听到这内侍自报家门，朱常洵的眼神也是一凛。 徐应元是谁，他也很清楚，那是小皇帝的潜邸之人。 自己这个侄子，竟然把他都派出来了？ 徐应元看了眼朱常洵，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态度很是恭敬。 “殿下，皇爷命都知监为点下准备仪仗，为殿下随行警戒。” 朱常洵听后，满是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拱手道：“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但这么做不合适，都知监掌圣驾前导警跸之责，本王乃是臣子，岂敢僭越？” 徐应元却是笑道：“殿下，此乃皇爷的旨意，还请殿下莫要推辞。” 朱常洵闻言，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再次对着紫禁城深深的施了一礼，就在几名内侍的搀扶下，登上了都知监准备的藩王车驾。 队伍开始缓缓前行。 …… 与此同时，鸿胪寺的官舍内。 阿茹娜正在对着镜子梳妆。 “阿茹娜，你真的打算嫁给大明皇帝吗？” 拉斯喀布站在自己女儿的身后，满脸不舍的对其问道。 阿茹娜轻轻点头道：“阿布，哈喇慎的位置正好处在大明和大金的中间，虽然现在察哈尔已经被击败，但形式对哈喇慎依旧不是很好。” “我们又不是黄金家族的子嗣，想要在草原上立足，就必须选择一方依附，与其依附女真人，何不向大明称臣呢？” 说到这里，阿茹娜站起身，走到拉斯喀布的身侧，挽着对方的胳膊，对自己的阿布撒娇道：“再者说，女儿一直喜欢汉家文化，嫁给大明皇帝也没什么。” 拉斯喀布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满脸宠溺道：“罢，既然你愿意，那阿布就不多说什么了。” 阿茹娜笑道：“那位皇帝陛下，今年也不过只有十七岁，比女儿还小两岁呢，又是大明的皇帝，又不是老头子，女儿自是愿意的。” 就在父女俩正在说话的功夫，阿茹娜的贴身侍女走了进来。 “汗，乞别，明人的官员来了。” 侍女轻声禀报道。 父女俩对视一眼，就结伴迎了出去。 来人是内官监掌印李国辅，还有一名礼部员外郎袁继咸。 “咱家见过智顺伯，拜见乞别。” “下官见过智顺伯，拜见乞别。” 两人见到拉斯喀布和阿茹娜父女俩，赶紧起身施礼道。 “二位大人快快免礼。” 拉斯喀布热情的对两人招呼道。 两人坐定后对视一眼，李国辅笑道：“智顺伯，皇爷在京城为您准备了一座宅子，咱家今日前来，就是请您和乞别过去看看，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也好抓紧修补。” 听到李国辅这么说，拉斯喀布的脸色顿时一变。 李国辅见状，又赶紧补充道：“智顺伯莫要误会，皇爷并没有要强留你在京城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拉斯喀布这才松了一口气。 父女俩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再推辞，随着李国辅和袁继咸两人出了馆舍。 朱由检赐给拉斯喀布的宅子，位于戎政府街，距离大明银行不远。 一进入宽大的宅邸，阿茹娜就喜欢上了这里。 小亭流水，曲径通幽，好一派江南风光。 “智顺伯，乞别，你们看看还有缺些什么，咱家立即命人准备。” 李国辅笑着对两人说道。 拉斯喀布没说话，而是看向了阿茹娜。 后者满意的点头道：“挺好的，我很满意，就不劳烦公公了。” 李国辅闻言，轻轻点头，躬身道：“既如此，那奴婢就先回宫复旨了。” 等其走后，袁继咸这才说道：“智顺伯，眼看就是乞别入宫的日子，礼部已经开始准备，宫里也遣人，前来教导乞别一些内廷礼仪。” 听到这里，饶是阿茹娜性子活泼，此时也是羞红了脸。 “乌兰，随我去看看后院。” 阿茹娜对自己的侍女招呼一声，就起身离开了前院正厅。 留下的袁继咸和拉斯喀布又商量了一番细节，前者也告辞离开。 没用几天，阿茹娜就被抬进了紫禁城。 为了表示对这位蒙古妃子的重视，朱由检特意让其入住东六宫的延祈宫，还将名字改成了延春宫。 不过，毕竟只是纳妃，又不是册封皇后，无论是礼部还是内官监，也都没有大肆操办。 是夜，朱由检在方正化的陪同下，轻车简行来到了重新休整过的延春宫。 “奴婢等参见陛下。” “臣妾参见陛下。” 延春宫的一众宫人内侍，簇拥着一身后妃朝服的阿茹娜等在延春宫的宫门前，恭敬的对朱由检施礼道。 阿茹娜施礼的同时，还悄悄看了眼朱由检。 虽然这位大明皇帝不像蒙古勇士那么强壮，但长相倒是不错，身材也算是挺拔。 阿茹娜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一个王朝别管开国皇帝长得怎么样，经过十数代的基因改良，再丑能丑到哪里去？ 尤其是明朝这种不需要联姻的王朝，他们的皇帝在娶妻的时候，所选出的后妃，在长相上绝对是能打的。 朱由检低头看了眼躬身拜服的阿茹娜，轻声道：“免礼，平身。” 说完，就带着方正化向着延春宫正殿而去。 阿茹娜和其余一众宫人、内侍赶紧追了上去。 第337章 粮食到了 进入正殿后，朱由检转身对方正化吩咐道：“让尚膳监将晚膳送到这里。”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道。 朱由检看了眼阿茹娜，又补充道：“神宗皇帝不是有储藏的减酒（古井贡）吗？准备一坛。” 方正化一愣，旋即躬身道：“遵旨。” 朱由检说话的时候，阿茹娜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来，到朕这这里坐。” 朱由检对阿茹娜招呼道。 其实，按照宫里的规矩，任何人都是不能和皇帝一起用膳的。 但朱由检毕竟是从后世来的，对这个规定看得不是很重。 阿茹娜经过宫里麽麽几天的教导，对宫里的礼仪，也算是有所了解，听朱由检招呼自己过去，她有些为难起来。 朱由检的眉头一皱，接着展颜道：“这是内廷，些许俗礼不用太过在意。” 阿茹娜这才来到朱由检的身侧坐下。 等其坐下后，朱由检笑着对其问道：“你刚才偷偷看朕，怎么样？还没有让你失望吧？” 听朱由检这么说，阿茹娜的俏脸瞬间变得通红。 就算是草原儿女，但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是矜持的。 朱由检见状，眉头一挑，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宫人端着数道珍馐，进入了殿内。 走在后边的方正化怀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 朱由检转头看向阿茹娜，对其问道：“阿茹娜，你是蒙古人，能否饮酒？” 阿茹娜轻轻点头。 “好，那就陪朕喝一杯。” 方正化站在圆桌旁，亲自为两人斟酒。 两杯酒下肚，阿茹娜面色如常，朱由检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酒红。 “阿茹娜，对草原上的局势，你怎么看？” 朱由检端着手里的酒杯，似是不在意般对阿茹娜问道。 后者一愣，随后有些为难的说道：“陛下，臣妾入宫前，麽麽说了，后宫不得干政。” “这算是什么干政？朕就是想知道草原上的情况。” 朱由检毫不在意的说道。 “臣妾……臣妾……” 阿茹娜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由检看着她，笑问道：“你在草原上的事，朕也听崔呈秀说过了，据他所说，你可是胸有丘壑，怎么？到了朕这里就三缄其口？” “陛下想知道什么？” “朕想重建大宁都司，你觉得怎么样？”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酒盏，对其问道。 阿茹娜闻言，脸色一变。 大宁都司是什么情况，她自然是清楚的。 大宁都司在明初的时候，可是一个强大的军镇，其下统领九十多座塞外城池，兵马近十万，战车六千，还有朵颜三卫骑兵供其驱使。 就是因为大宁都司的存在，大明才能震慑整个东部蒙古和辽西地区。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宁都司所在的大宁城，距离哈喇慎老营很近，只有两百余里。 如果大明重建大宁都司，那哈喇慎又该何去何从？ 短短时间内，阿茹娜心里就想了许多。 她看了眼朱由检，轻声问道：“陛下，大……朝廷重建大宁都司那自然是极好的，只需要在大宁驻军，就可以震慑左翼蒙古诸部。” “只是，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阿布他们？” 想了想，阿茹娜还是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效仿当年的朵颜三卫如何？” “朵颜三十六家现在不就依附哈喇慎吗？” 朱由检此话一处，阿茹娜的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反正已经决定归顺大明，自己现在又嫁给了大明皇帝，像朵颜三卫那样，倒也不错。 朱由检接着说道：“朕打算给左翼蒙古诸部一个恩典。” “一个建奴的人头，可以在大明换取五两银子，童叟无欺。” 朱由检此话一出，阿茹娜的眼睛顿时一亮。 按照大明现在的粮价，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石大米，五两银子足够一家牧民两三个月所需。 而这只需要一个建奴的人头。 “臣妾谢草原上的牧民，谢陛下的恩典。” 朱由检也觉得一个建奴人头，赏赐五两银子很是划算。 建奴总共才多少人？ 就算他有二十万人，那也不过一百万两银子。 这点银子，够干嘛的？ 大明这几年为了防备建奴花了多少银子了？那是数千万两！ 就这，还让建奴越来越强，还不如拿这些银子雇佣那些蒙古人，或者是山陕的那些流民。 朝廷也不用为他们准备粮草、军需，只需要把他们放出去就行。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后，朱由检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晕乎乎的。 而对面的阿茹娜，此时也已经面色陀红。 “皇爷，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一旁的方正化见状，赶紧出言劝诫道。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酒盏，对其吩咐：“准备准备，朕要沐浴。” “是，皇爷。” 方正化赶紧应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朱由检在阿茹娜的亲自伺候下，洗漱完毕，对方正化吩咐道：“封阿茹娜为庄妃。” “皇后那里，你去通秉一声。”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道。 虽是初为人妇，但阿茹娜的身体只是轻微不适，闻言对朱由检盈盈下拜道：“臣妾多谢陛下。” “好生将养吧，三日后朕许你出宫，将朕昨晚的话转达智顺伯，大宁都司不会威胁哈喇慎，让他放心。” 朱由检又叮嘱了一句，就迈步出了寝殿。 等他刚刚来到乾寝宫，就见黄永申一路小跑的来了。 “奴婢参见陛下。” “说！” 朱由检言简意赅道。 “皇爷，刚刚郑芝凤来报，镇海伯采买粮食的船队回来了。” “马上就要抵达天津，他想问问这些粮食要运到哪里？” 黄永申也不敢废话，直接快速的说道。 朱由检登时一喜，对其问道：“一共有多少粮食？” “三十万石，镇海伯这次一共采买了三十万石稻米。” 黄永申说完后，朱由检更是喜不自胜。 大明现在一年的漕粮也不过才四百多万石，这一次采买，就差不多是漕粮的十分之一，看来这条路是走对了。 第338章 召见张显庸 “宣郑芝凤觐见，宣内阁诸学士觐见。” 朱由检吩咐一句，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自己得好好想想，这些粮食该怎么分配。 稍顷，郑芝凤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赐座。” 朱由检的心绪此时已经平复下来，抬手对几人虚扶道。 等众人坐定后，朱由检对郑芝凤说道：“郑芝凤，你把消息和诸位大学士说说。” “是，陛下。” “陛下，诸位阁老，家兄昨晚命人来报，派往南洋采买粮食的船队已经返回，现在已经抵达天津，这些……” “有多少粮食？” 郑芝凤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允厚有些急切的对其问道。 “郭部堂，家兄这次采买了三十万石稻米。” “好！太好了！” “镇海伯这次立功了。” “陛下，这些粮食应该尽快运抵京城。” 听到有三十万石稻米，几位大学士皆是有些激动起来。 内阁可是被粮食的事给愁怀了。 山陕、辽东，九边，哪哪都需要粮食。 就是京城这边，也需要大量的粮食。 朱由检拿起桌案上的玉如意，轻轻敲了敲桌案，暖阁内重新安静下来。 “诸卿，还是商议商议这些粮食该怎么分配吧。” 朱由检出言提醒道。 “陛下，山陕那边绝对不能再拖了，应该立即押送一批粮食前往陕北，赈济当地的灾民。” 郭允厚面色一正，出言建议道。 “还有辽东，辽东那边也需要大量的粮食。” 孙承宗也是起身，对朱由检拱手道。 “陛下，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正在编练京营，也需要粮食。” “陛下……” “行了，难道除了这三十万石稻米，朝廷就没有其他粮食了吗？” 朱由检板着脸，开口呵斥道。 “这些粮食，运十万石去陕北，交给王承恩和杨肇基。” “再分出十万石，通过海路直接送到宁远，交给毕自肃和王之臣他们。” “还剩十万石，交给工部。” 朱由检此话一出，在场所由人都是一愣，前两项的分配没有问题。 但分十万石给工部是什么意思？ 徐光启想了想，恍然道：“陛下，可是在草原筑城的事？”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工部要立即招募工匠前往草原。” “朕想了想，还是觉得先重建大宁为好。” “工部可以在关内招募一些工匠，也可以就地征募当地牧民，尽快将大宁城重新建造起来。” 徐光启闻言，有些为难道：“陛下，如果不征发徭役，全部雇佣的话，十万石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朱由检冷着脸说道：“这还只是第一批，以后还有呢，更何况朕的皇庄，已经开始种植番薯和洋芋，再有几个月就可以收获，绝对少不了工部的钱粮。” “臣遵旨！” 徐光启赶紧应道。 朱由检又补充道：“朕会让皇家科学院研究新的筑城材料，到时候或许会缩短筑城的时间，减少对粮食的消耗。” 朱由检是打算试试，看皇家科学院能不能研制出初始版的水泥。 如果有了水泥这个大杀器，那筑城还算是事儿吗？ “是，陛下，那工部现在就着实招募工匠。” 徐光启躬身道。 温体仁这时候忽然开口道：“徐部堂，工部可以在山陕之地招募流民，以工代赈。” 朱由检一听，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有这见识。 “首辅说的不错，以工代赈，朝廷不能只是单纯的赈济，得给百姓们找点活干。” 朱由检点头赞同道。 “臣遵旨！” “好了，都去忙吧，别呆在朕这里了。” 朱由检开始赶人了。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传张显庸觐见。” 朱由检这段时间也是昏了头了，竟是将这位天师给忘了。 幸亏今天想起水泥的事，不然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他呢。 “宫里还是没有消息吗？” 京城西城最大的道观朝天宫内，一位三十多岁的道士，坐在蒲团上，对面前朝天宫主持问道。 “回天师，没有，宫里尚没有消息传来。” 主持垂首回道。 主持看了眼张显庸，低声道：“天师，我正一道乃是道家正宗，万不可坠入邪道。” 张显庸缓缓睁开双眼，轻叹一声道：“陛下命贫道，召集道家擅长炼丹的高道进京，贫道只能遵旨行事，如若陛下真的让龙虎山为其炼丹，说不得贫道只得婉拒了。” 其实，龙虎山也是会炼制丹药的，毕竟张道陵当初就是在龙虎山炼丹才得道飞升的。 这属于是他们张家的祖传手艺了。 但为皇帝炼丹这件事，绝对不能干。 原因懂的都懂。 主持再次压低了声音道：“天师，全真那帮人不是擅长丹鼎之术吗？何不……？” 张显庸瞪了对方一眼，出言呵斥道：“放肆！全真道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清楚？” “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 “是，天师，弟子知错！” 主持赶紧躬身道。 也不愿张显庸会发怒，让自己推荐全真道？哼！痴心妄想！ 不说两家的教义不同，就是皇帝那里就过不去。 元朝的时候，全真道因为和蒙古人的关系，进入了发展的巅峰期。 等到了后来，大明立国之后，全真竟还是和蒙古人站在一起，最后一任掌教，更是为了保护元顺帝北逃而战死。 这无疑彻底的激怒了朱元璋。 自那以后，朱元璋就严令，全真不得设掌教，不得参政。 整个明朝近三百年，一直都在打压全真。 即使是到了朱由检这个时代，依旧是如此。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一名小道童进来禀报道：“父亲，宫里来人了。” 张显庸闻言，缓缓点头，起身对主持吩咐道：“走，随贫道出迎天使。” 几人来到三清大殿前，就见一队锦衣卫，簇拥着一位内侍，正等在那里。 “贫道见过天使。” 张显庸打了个稽首，对为首的黄永申施礼道。 “大真人客气，皇爷有旨，命您立即进宫。” 黄永申肃容道。 “敢问公公如何称呼？” 张显庸笑着对黄永申问道。 后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咱家黄永申。” 第339章 张显庸 “原来是黄公公当面，贫道有礼了。” 张显庸再次稽首道。 “真人，皇爷还等着呢，您看咱们就进宫如何？” 黄永申也不愿再和他磨牙，直接开口催促道。 张显庸对身后的主持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怀中取出数枚金币，上前一步，塞到了黄永申的手里。 “黄公公，还要劳烦您跑一趟，这些请兄弟们喝杯茶。” 主持也不避人，笑呵呵的对黄永申说道。 后者看了张显庸一眼，也是满脸堆笑接过了金币，将之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又对张显庸催促道：“大真人，皇爷现在还在等着，您看……？” “公公，不知陛下召贫道……？” 张显庸凑到黄永申的跟前，低声对其问道。 黄永申笑道：“真人，咱家只是皇家家奴，皇爷的心思岂是我这等人可以揣测的？” 张显庸的双眼一凛。 这狗日的阉货，竟然拿钱不办事。 事已至此，张显庸也没办法，只得跟着黄永申一行前往紫禁城。 乾清宫，张显庸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可以说是轻门熟路。 一进入西暖阁，就对朱由检稽首道：“贫道龙虎山张显庸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他身后的那位小道童，也学着他的样子施礼道：“贫道龙虎山张应京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朱由检抬头望去，上下打量起两人。 龙虎山张天师，即使是在后世，那也是鼎鼎有名。 传承两千年的家族，整个世界又有多少？ 朱由检上一世，可是没少听说这家人的名号。 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响，别的不说，就是人家这一身出尘的气质，就不是一般人能养出来的。 “大真人免礼。”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 “贫道多谢陛下。” 张显庸再次稽首。 “给大真人搬把椅子来。” 朱由检对一旁的方正化吩咐道。 说完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张应京的身上。 谁家接到皇帝召见，还带一个孩子的？ 张显庸忙是出言解释道：“陛下，这是犬子张应京，这次贫道受陛下召见，特带其入宫面圣，还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看了眼张应京，笑道：“原来是小天师。” “贫道惶恐！” 张显庸听到朱由检的话，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赶紧站起身说道。 “大真人无需如此。” 朱由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大明建国之初，太祖朱元璋借口“天岂有师乎”禁制张家再称天师，是想打压道教。 经过这么多年，尤其是在成祖皇帝后，大明历代皇帝都对道教多有封赏，朱由检更是对道教没有恶感，当然不介意什么天师不天师的。 见皇帝似是并不在意，张显庸也是放下心来。 “真人，朕此次召你进京，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朱由检也没有兜圈子，直接说起了正事儿。 张显庸心里暗道：“来了。” “还请陛下直言，贫道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人可精擅丹道？” 朱由检此话一出，张显庸的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果然是这事儿。” 对此，张显庸也早有准备，忙是说道：“陛下，贫道自幼时就埋首道经，对炼丹一道不是很擅长。” 朱由检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真人可是以为朕要效仿世宗皇帝？” “贫道不……” “朕就和真人实话实说了，你龙虎山自首任天师就精擅炼丹，朕是想让真人和一些精擅此术的高道，帮助朝廷改进火药配方。”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可能也需要真人相助。” 朱由检说完自己的打算后，张显庸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陛下，这火药不是有朝廷的兵仗局和军军器局吗？就算是精擅丹道的道友，恐怕对此也不甚明了，这……” 朱由检笑道：“这火药就和炼丹差不多，都是殊途同归，你道家常年炼丹，对许多东西的物性（物理性质）很是清楚，帮助朝廷改进配方再合适不过。” “如果能帮到朝廷，能为陛下效力，那是我道家的荣幸，但贫道恐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张显庸还是想要拒绝。 朱由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当初建文君夺了你张家的正一天师印，后世成祖皇帝将之还给了你们。” “太祖皇帝夺了天师的封号，赐张家正一真人之号，到了穆宗更是连真人也称不得，只得称提点，直到神宗继位，才重新恢复你张家正一真人的封号。” 朱由检说完这些话，就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慢慢的品了起来，显得很是悠然。 但张显庸此时却是冒出一身的冷汗。 别看他张家在道教地位很高，在江西也是一方巨擘，但面对皇权，还是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想了半晌，张显庸心里长叹一声，这才起身道：“陛下，贫道以及诸位高道，愿为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朱由检闻言，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轻笑道：“大真人能有此心，朕着实欢喜。” “如果事成，朕或许可以恢复张家天师尊号。” 对朱由检画出的大饼，张显庸很是嗤之以鼻。 不过，站在他身后的张应京却是眼睛一亮。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忽然起身，抄起桌案上的纸笔，刷刷写下几个大字。 原身的书法就很是不错，朱由检又刻意练习，现在一手大字也是有模有样。 待写完之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命人刻成匾额，着人送到龙虎山。” 方正化举起那张宫纸，张显庸父子定睛一看，之间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教演宗传”。 这是皇帝再次确定了张家，在天下道教的地位。 “贫道多谢陛下！” 张显庸语气有些激动的，对朱由检深深施礼道。 “大真人，除了火药之外，还有一件事，你也要上上心。” 接着，朱由检说出了自己对原始水泥的一些了解。 所谓的原始水泥，就是用黏土、石灰石和铁矿石粉碎，搅拌，然后进行煅烧。 第340章 把张显庸留在京城 不过，朱由检也就只知道这一点了。 其他的什么比例，煅烧的温度一概不知。 这些就需要张显庸，和其他擅长炼丹的高道进行研究了。 认真的听朱由检说完后，张显庸恭敬应道：“陛下，贫道明白了，这就回去召集天下擅长丹道的道友。” “真人父子可以去皇家科学院看看，朕会让他们协助你们。” 朱由检又叮嘱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这皇家科学院是什么，但张显庸还是答应了一声。 等父子俩出了紫禁城，朝天宫的主持已经等在宫门外了。 “天师！” 主持见到父子俩，赶紧迎了上来。 张显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登上车驾，张应京有些迫不及待的对自己父亲问道：“爹，陛下说要恢复我张家天师之位，您觉得是真的吗？” 张显庸缓缓摇头。 张应京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不过，张显庸一开口，张应京又重新憧憬起来。 “不好说，陛下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我张家真有希望重新获得天师封号。” 听到这里，就连朝天空主持也是面色一惊。 张显庸接着说道：“但是，我们需要完成陛下交代下来的事。” 听到张显庸这么说，张应京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倾颓起来。 “父亲，您这次进京，不是带了不少龙虎山擅长此道的人吗？何不让他们试试？” 张应京再次开口对其建议道。 “应京，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如果那么容易的话，陛下也不会找上我们这些方外之人。” 张显庸对这件事看得很明白。 “天师，小天师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持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张显庸似是有些累了，对张应京吩咐道：“你和允江说说。” 说完后，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张应京答应一声后，就将宫里发生的事，对张允江说了一遍。 张允江听后，点头道：“皇家科学院就在西苑，周围都是精锐的兵卒，显然对朝廷很重要，天师倒是可以去那里看看。” 张应京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他今年不过也只有十四五岁，这次进京，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对这些东西自是极为的感兴趣。 他拉着张允江，就开始细细打问起来。 翌日。 张显庸和张应京父子，就乘车来到了西苑的皇家科学院。 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后，父子俩这才在一名西方百户的引领下，进入皇家科学院的正殿。 “端的是好气派！” 张应京看了眼大殿，有些惊讶的低声嘀咕道。 张显庸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训斥，就见一名身着绯袍的中年人，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奉新信众宋应星，见过天……大真人！” 宋应星也是江西人，或多或少也受一些道家的影响。 昨日，张显庸就已经细细的打听过，自然知道宋应星是谁。 见状，他也是赶紧稽首道：“贫道见过宋居士。” “大真人，宫里已经来人说过了，宋某已经为大真人父子准备好下榻之处，还请真人移步。” 宋应星客气的对其邀请道。 “下榻？” 张显庸顿时神情一怔，皇帝只说让自己来皇家科学院，可没说让自己住在这里呀。 宋应星一看，就猜出对方的心思，笑道：“数月前，陛下就已经命内官监重修大光明殿，现在已经初具规模，真人和其他高道可以在那里修道、暂居。” 听他这么说，张显庸也不好再出言拒绝，皇帝连皇家道观都拿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得点头道：“那就劳烦宋居士了。” 一行人出了大殿，宋应星招来一架马车，对两人邀请道：“真人，请。” “还需要乘车？” 张应京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小天师，大光明殿距离这里可是不近，如果步行前往，那可得要费一番功夫了。” 宋应星笑着解释了一句。 张显庸倒是没有说什么。 大光明殿，始建于嘉靖年间，乃是正儿八经的皇家道观。 说是观，有些不准确，因为它不是一座单一的建筑，而是由数座宫殿组成。 当初嘉靖皇帝就是命人在这里炼丹，后来在万历年间毁坏，朱由检为了让这些道士尽心尽力，特意命内官监将之重修，还大量的使用了西山开采来的青石，就是为了防止毁于爆炸。 大光明殿后殿，禄仙室。 张显庸面露忧色道：“陛下这是何意？” 他是真不想住在这里。 进京之前，他还想着将炼丹的事敷衍过去后，就返回江西。 现在看来，短时间内，自己是回不去了。 张应京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这大光明殿，可是比已经毁坏，只剩几间房舍的朝阳宫好多了。 “父亲，看样子，如果我们不帮朝廷炼制出那劳什子水泥，和新式火药的话，我们是回不去了。” “你去告诉那些侍卫，让他们传信张允江，让他们够过来吧，尽快完成陛下所托，你我父子也好尽快返回龙虎山。” 张显庸轻叹一声，对自己儿子吩咐一句，就缓缓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起经文来。 就这么地，张显庸父子，以及十数位龙虎山来的道士，就住在了大光明殿，开始尝试炼制水泥和火药。 …… 天气愈发的炎热，路上压根就没有什么行人，朱常洵经一行经过一路漫长跋涉，终于在七月底经临清进入了山东地界。 驻军在临清的曹变蛟，以及临清卫指挥使陈继祖，在街道消息后，一大早就带人等在马头上。 不只是他们，就是身在东昌府府城的孙云鹤，以及东昌府的官员们，此时也都在场。 鲁王朱寿鈜，更是派出了自己的弟弟泰兴王朱寿镛，前来迎接朱常洵。 看着运河上出现福王的旗帜，朱寿镛忙是整理心情，对身后的众人说道：“速去准备，福王来了。” 众人也都看到了舰船上飘扬行龙旗，皆是躬身应道：“是，郡王殿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朱常洵的坐船终于抵达了码头。 第341章 福王的试探 首先下船的，是一队威武雄壮的锦衣校尉，紧接着是就是巩永固所率领的羽林卫兵卒。 福王朱常洵在巩永固，以及几名内侍的簇拥下，走下悬梯。 “臣等拜见福王殿下，殿下千岁！” 包括曹变蛟在内的一众东昌府文武，齐齐对一身行龙袍的朱常洵施礼道。 朱寿镛也是上前一步，对朱常洵拱手道：“鲁藩朱寿镛见过福王。” 朱常洵眉头一挑，赶紧回礼道：“泰兴王客气，该是本王先去请见鲁王才是。” 鲁王朱寿鈜按照辈分，是朱常洵的叔叔辈，他这么说倒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朱寿镛看了眼朱常洵，笑道：“福王乃是宗人府左宗正，此次又是代陛下东巡，按理说应当是王兄亲自前来，只是山东这边的情况，想必福王也清楚，这才命小王前来，还请福王勿怪。” 其实，鲁王朱寿鈜，和泰兴王朱寿镛此时都很奇怪，朝廷有禁令，禁止藩王私下相会，陛下怎么会让福王来山东，而且点名要来拜会鲁王？ 朱常洵自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过码头上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只是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在众人的恭迎中，离开码头，前往临清卫的驻地。 眼下山东这个情形，还是驻在军营比较好。 是夜，朱常洵单独约见了泰兴王朱寿镛。 “泰兴王，你我皆是太祖子孙，本王也就不绕圈子了。” 两人简单的寒暄过后，朱常洵直接对朱寿镛说道。 后者的精神一振，就连酒意都消散了不少。 原本有些慵懒的坐在那里，此时也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倾听状。 “泰兴王可曾听过京里发生的事？我河南诸藩此时已经全部汇聚京城，想想都已经有大半年了。” 朱寿镛点头道：“此事，无论是王兄还是本王也都有所耳闻，据说是陛下想要河南诸藩移藩海外？” 说完后，朱寿镛的目光，就一直定定的看着朱常洵。 后者点头道：“不错，此事已经确定，本王以及潞王、唐王、周王、郑王都已经答应陛下。” 朱寿镛缓缓点头，随后又问道：“那福王此来，是……？” “不错，本王就是奉陛下旨意，前来和鲁王商议，看看鲁藩是否愿意随我等一起出海。” 朱常洵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当然，朝廷要清丈田亩，推行摊丁入亩这件事，他并没有说出来。 一旦说出来，绝对会引起对方的激烈反弹。 同为藩王，对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朱寿镛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惊。 但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笑呵呵的说道：“此事还需要福王和王兄商议才是，本王只是郡王，可做不了主。” 朱常洵端起桌案上的浓茶，语气很是放松的对其问道：“那不知泰兴王是怎么想的？” 朱寿镛闻言，打了个哈哈道：“福王，此事还需要鲁王兄决定，本王听从王兄的就是。” 朱常洵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朱寿镛就告辞离去。 而另一边，巩永固正在和曹变蛟、张世泽、徐允祯等人，以及一干左右虎贲卫的将士们饮酒庆贺。 虽是在军中，但现在也没有战事，曹变蛟也没有反对。 毕竟是生死袍泽，巩永固又带来了陛下对众将士的赏赐，高兴之下，适当的饮酒也没有什么。 主桌上，张世泽、徐允祯、刘有福等人喝的热火朝天。 放下手里的酒杯，徐允祯有些阴阳怪气道：“巩驸马，你前胸别的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能不能也让弟兄们开开眼？” 巩永固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搭理他，而是砖头对曹变蛟说道：“曹同知，陛下不只是让我带来了赏赐给兄弟们的银币，还有勋章。” 听到这里，主桌上的十几人，顿时一喜。 陛下在京里为凯旋将士颁发勋章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临清，曹变蛟他们自是艳羡不已。 勋章虽然不能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但毕竟是陛下亲自赐下的，在这个时代，那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中，巩永固大声对门外喊道：“来人！” 几名上直卫的军士，抬着两口大箱子，就走进来。 “打开！” 巩永固走到箱子旁，大声吩咐道。 随着箱子打开，里面露出一个个精巧的木盒。 木盒手掌大小，通体红色，使用的是最好的红木。 巩永固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木盒，将之打开。 “冠军侯，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乙等丙级双龙宝星勋章。” 巩永固笑着对其说道。 曹变蛟闻言，正欲伸手接过来，不过旋即就想起了什么，正要跪倒在地，却被巩永固一把拦住。 “冠军侯，陛下说了，不用如此。” “陛下还说，按理这枚勋章，应该是陛下亲自为您挂在胸前，但现在时机不对，就只能委屈您了。” 巩永固面色严肃的，对其转达了朱由检的意思。 “陛下隆恩，臣百死难报其一！” 曹变蛟郑重说了一句，然后双手接过巩永固递过来的木盒。 “诸位兄弟，这勋章人人有份，只是等级低于冠军侯这一枚。”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徐允祯，继续道：“你也有份儿，和我的一样都是丙级甲等。” 徐允祯一听，当即拉巩永固的胳膊，舔着脸说道：“老巩，你这京城来的的大老爷，和咱们这些外放的土老帽说说，说说这勋章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附和。 或许是酒意上涌，向来沉稳的巩永固也没有推辞，当即大声为在场的这些将校讲解起来。 “这双龙宝星勋章，是陛下特意……” “啥？阳羡侯也是乙等丙级？” 听到卢象升也只是乙等丙级，曹变蛟当即出声问道。 巩永固点头道：“不错，按照陛下所说，甲等甲级基本上只有像中山王、开平王那样的功勋才会授予。” “嘶！” 听到甲级甲等的授予条件，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342章 你们才是白莲教的逆贼 中山王和开平王？ 那可是徐达和常遇春！ 一个是从南往北，一路打下北平，乃是太祖时期当之无愧的军中第一人。 另一个则是太祖皇帝的尖刀，尝言率十万众，当可纵横天下。 太祖皇帝曾经说他是“虽古名将，未有过之”。 曹变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好了。 这样的功绩才能获得甲等甲级勋章，那现在看来，自己的乙等丙级勋章，貌似等级也不低。 其他人自然也都明白了，自己所获勋章的含金量，场面愈发的热烈起来。 …… 第二天，朱常洵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向曹变蛟等人告辞，和朱寿镛、巩永固等人再次上路，准备前往兖州。 按照路程安排，朱常洵一行，需要沿运河，途径东昌府，然后经由梁山至济宁州，再转向东北方向，前往兖州城。 这一路都是水路，倒是免了朱常洵的奔波之苦。 另一边，距离梁山集不远的一处隐秘山谷中，有一座看起来，时间很是久远的山寨。 一间占地极广，但很是破旧的大厅中，王可就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名叫虎子的壮汉，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教主，消息来了，那个福王现在已经离开临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梁山。” 王可就闻言，顿时大喜。 “好，立即去召集教中的兄弟们，让他们到这里集合！” “是，教主！” “一定要注意，万万不要被朝廷察觉！” 王可就又有些不放心的对其叮嘱了一句。 “教主放心，郓城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教主发话了。” 虎子语气有些激动的说了一句，然后就立即转身出了大厅。 一连几天，每天晚上都有不少人，趁着夜色，悄悄的进入梁山集的山谷中。 当初徐鸿儒造反的时候，郓城就是他们经营的主要所在，即使到了现在，白莲教在当地依旧有很大的影响力。 其实，不只是郓城，就是鄄城、巨野、嘉祥等地，也有不少白莲教的漏网之鱼，开始向着梁山聚集。 虽然这些人行事很是小心，但还是没能逃脱厂卫的侦缉。 无论是临清的孙云鹤，还是身在沂州的魏忠贤，都接到了厂卫的密报。 临清卫。 “冠军侯、陈指挥使，按照手下崽子们侦缉到的消息，白莲教的逆贼，是打算在梁山作乱了，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福王殿下。” 孙云鹤语气有些焦急的，对曹变蛟和陈继祖说道。 等其说完后，早已经闲的浑身难受的曹变蛟，霍然起身道：“走！本侯这就领兵南下，剿灭这些反贼！” 陈继祖知道自己的职责，也没说和其一起的话，而是郑重道：“冠军侯，下官预祝大军可以旗开得胜！” “放心吧！” 曹变蛟对这位临清卫指挥使也很欣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补充道：“等本侯回来，请你喝酒！” 说完后，曹变蛟就龙行虎步出了正堂。 而另一边，正在运河上的朱常洵一行，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 为了这次袭击，王可就可是将周围几乎所有的教众，都集中了起来。 即使是在厂卫的疯狂的镇压下，还是有大量的白莲教教众隐匿了起来。 相比那些被孙云鹤，以及各地官府抓起来的那些人，这些人才是白莲教的根基。 距离朱常洵抵达梁山的日子越来越近。 王可就趁着夜色，率领近三万人，从梁山出发，前往南边的南旺湖。 南旺湖周长有五十多里，乃是朱常洵所在船队的必经之路。 在南旺湖的最北段，有一处紧邻运河的大镇，名叫开河驿。 王可就的打算就是要趁着朱常洵还未抵达之前，先一步占据开河驿。 三万之众，忽然出现在开河驿，自然瞒不过当地的百姓。 自元朝在此处设立河闸开始，这里就出现在了村落。 随着明朝建立，运河之上往来的船只越来越多，开河驿逐渐变得繁荣起来。 这么一处重要的地方，王可就自然不会放过。 镇上不少人也都是白莲教教众。 趁着深更半夜，王可就打算裹挟镇上的这些百姓，和他一起阻击朱常洵。 “虎子，按计划行事。” 王可就低声对身后的虎子吩咐了一句。 虎子答应一声，就带人进了不远处的村镇。 稍顷，村镇中响起了虎子，以及其他人惊慌的叫喊声：“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原本安静的村镇，忽然变得喧嚣起来。 紧邻码头的商家，纷纷有些恼怒的打开了铺门。 “哪个狗日的？深更半夜在这里大喊大叫？” 附近十里八乡都鼎鼎有名的丁屠，拎着两柄剔骨刀就走到了大街上，凶神恶煞的大喊道。 “乡亲们，大事不好了，官府说是有白莲教混进了镇上，要将镇上所有人全部杀光！” 虎子信誓旦旦的大喊道。 其余白莲教教众，也都煞有其事的对周围人说着同样的话。 这下子，镇上的商户、百姓们可都是吓坏了。 最近这一个多月，官府那些官差们就像是疯了一样，四处抓人。 整个山东本就有些风声鹤唳的意思，现在虎子等人一鼓动，这些百姓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丁屠定睛看向虎子等人，拎着刀大踏步的走向对方。 “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们？” 丁屠瓮声瓮气的对虎子等人问道。 虎子的眼神一凛，不过想到自家家主的交代，又忙是赔笑道：“这位大哥，我是庄户顶的李初九。” 丁屠此时已经来到了虎子的面前，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有些狐疑道：“庄户顶的李初九？” “哼！老子看你们就是白莲教的逆贼吧？四里八乡的，老子哪个不认识？” 丁屠一眼就看出了虎子等人的身份。 后者见状，当即也不再掩饰，目露凶光道：“我看你是找死！” 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冲向了丁屠。 后者凛然不惧，扬起手里的剔骨刀就迎了上去。 “乡亲们，他们这些人就是白莲教的余孽！” 丁屠一刀砍向虎子，并大声喊道。 第343章 开炮! 那些围观的百姓和商户们，此时也都反应过来，相比虎子他们这些陌生人，他们自然愿意相信知根知底的丁屠。 见丁屠已经和对方打在一起，这些人也纷纷抄起手里的家伙，冲向了虎子和他带来的那些人。 虎子自持武力，根本就没把区区一个屠夫放在眼里。 但结果却是让他大跌眼镜。 丁屠不只是看起来雄壮有力，还有一身武艺傍身。 和虎子厮杀起来，竟是一点都不落下风。 “白莲教的小崽子，真是瞎了你们的眼，竟敢来开河驿作乱！” 和越打越心惊的虎子不同，丁屠却是愈发的凶狠起来。 虎子顾不上再和对方缠斗，一个闪身躲过丁屠刺过来的一刀，向着镇外就冲了出去。 丁屠哈哈一笑，拎着两把剔骨刀，迈开大长腿就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出了开河驿。 远远看见王可就他们，虎子当即大声呼喊起来。 “教主！教主！” 虎子的声音在深夜里传出老远，王可就一听，当即就举目望去。 见状，立即举起手里的长刀，大喊道：“随本教主杀进去！” “天生弥勒，万民翻身！” “天生弥勒，万民翻身！”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近三万人在王可就的率领下，迎着虎子跑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丁屠只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向着自己而来，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当即也是亡魂大冒，七月的天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顾不上再追虎子，丁屠立即掉头向回跑去。 “乡亲们！乡亲们！贼人杀过来了！” 丁屠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王可就冷笑一声，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村镇外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惊动了镇上的百姓们。 越来越多的青壮，冲了出来，见到数不清的贼人，又全部转身逃回来了镇上。 开河驿原本是有巡检司的，但在世宗后，已经被裁撤。 当然，就算是没有被裁撤，也抵挡不住王可就这数万人。 眼看着这些人马上就要杀到镇上，丁屠他们皆是带上自己的家人，准备快速逃离这里。 相比其他地方，这开河驿的百姓们生活还算过的去，并不想冒着阖家族灭的风险，去杀官造反。 而就在此时，朱常洵的船队也抵达了开河驿码头。 都是靠着运河吃放的，一看船上挂着的旗帜，丁屠这些人就知道这是官府的船。 “快！快去码头！官府来人了！” “官府的大军来了！” “大老爷！大老爷！” 丁屠站在码头边，对着为首的一艘舰船大声喊道。 为首的舰船上，是以巩永固和鲁王府左长史于金忠，还有数百名羽林卫的火器兵。 看到码头上慌乱的景象，巩永固对一名百户吩咐道：“你先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莫要惊了两位殿下。” “是！” 百户答应一声，就带着几兵丁下了船。 “官爷！官爷！白莲教的反贼打过来了！” 丁屠语气慌急的对百户说道。 百户听到白莲教这三个字，也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旋即他就反应过来，忙是丁屠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大人！你们快快发兵剿灭贼人吧！” “是呀，官爷，这些贼人马上就杀过来了！” “求大老爷救命！” 码头上的百姓、商户们，七嘴八舌，急急慌慌的大声喊了起来。 “你，随我来！” 百户一指丁屠，对其招呼了一句。 丁屠将怀里的孩子递给自己的婆娘，跟着就上了船。 “这是乐安驸马，上直卫都指挥佥事。” 百户向丁屠介绍了巩永固的身份，就退到了一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 巩永固皱眉问道。 丁屠短暂的震惊过后，赶紧跪倒在地道：“小民……驸马爷，是白莲教！白莲教的人杀过来了！” “弥勒降生，万民翻身！” 丁屠的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隐隐传来进来。 “白莲教！” 巩永固霍然起身。 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立即转头对百户吩咐道：“快！立即通知殿下的坐船，就地抛锚！” “命锦衣卫护卫两位殿下，命羽林卫立即向靠岸！” “标下领命！” 百户答应一声，就快步出了船舱。 巩永固则是带着丁屠，以及船上的上百名羽林卫士卒，快步走下了悬梯。 此时，镇上已经彻底的乱了。 到处都是四散逃命的百姓。 巩永固立即对麾下的羽林卫士卒命令道：“准备战斗，一定要守住码头，等大军登岸！” “是！” 到底是经历过漠北之战的精锐，即使是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这些羽林卫的兵卒，还是在第一时间，按照操典组成军阵，形成一个半圆，枪口对准了外面。 同时，运河上也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朱常洵和朱寿镛所在的坐船，在接到消息后，立即抛锚。 羽林卫所乘坐的舰船，则是扬帆加速。 随着一艘艘的船只靠岸，一队队扛着火枪的羽林卫士卒，快速的登岸。 除了他们手里的火枪，还有一门门的虎樽炮被抬了下来。 很快，巩永固的将旗也被升了起来。 羽林卫士卒们，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快速的靠拢。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可就应穿过村镇，杀向了码头这边。 冲在最前边的王可就，老远就看见了巩永固的将旗。 “官军已经到了！随我杀！” “弥勒降生，万民翻身！”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杀！” 白莲教的逆贼们，没有丝毫的停顿，在王可就的率领下，向着巩永固他们就杀了过来。 看到源源不断，从各处街口冒出来的反贼，巩永固的脸色，迅速的阴沉下来。 “开炮！” 巩永固抽出自己的佩剑，大声命令道。 虎樽炮就像是后来的迫击炮，简便、精巧，便于携带，乃是野战的利器。 尤其是经过兵仗局的改进后，威力更胜从前。 随着巩永固的命令，数十门虎樽炮开始轰鸣！ “轰隆！轰隆！轰隆！” 虎樽炮当初就是戚家军，用来对付倭寇密集冲锋阵型的，现在对上白莲教一帮乌合之众，正正好好。 第344章 随我冲 王可就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看到火炮发出的火光，顿时大惊失色。 炮弹带着无尽的威势，狠狠的砸向了密集的人群。 不过，这些人都已经被洗脑，即使是面对威力惊人的火炮，依旧是疯狂的冲锋。 巩永固眼睑一跳，嘶声喊道：“准备！” 羽林卫的火器兵，皆是把枪口瞄准了各自的目标。 相比之前征战漠北，这次羽林卫出京，使用的是毕懋康最新研制出来的燧发枪。 原本应该在七年后，才会被毕懋康发明出来的燧发枪，在某个乱入者的参与下，提前出现了。 “射击！” 一声大喝，数百杆燧发枪同时被击发。 “砰！砰！砰！” 阵阵白烟升腾，这是因为火药的杂质太多。 随着火枪响起，冲在最前边的白莲教反贼，纷纷扑倒在地。 王可就看到这一幕，也是睚眦欲裂。 这可都是他在兖州最后的力量，也是对自己，对教义最忠诚的信徒。 在他的印象中，官军都是一群穿着破破烂烂鸳鸯战袍，面色饥黄，无心战斗的农夫。 没想到这伙官军竟然装备了这么多的火器，而且就算是面对己方数万人，竟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冲！冲过去！” “官军的火器只能击发一次，只要我们冲过去，就可以杀光他们，船上可是朱家的大王，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王可就停下自己的脚步，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大声的喊道。 这些白莲教教众，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不少的农具。 如果是在平时，面对这些装备精良的官军，这些昔日的升斗小民们，会害怕的战战兢兢。 但俗话说得好，一只狗不叫，一群狗狂吠，尤其是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人的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 这些已经被白莲教洗脑，被生活逼得一无所有的人，不顾官军可怕的火炮和火枪，疯狂的冲向码头。 饶是巩永固经历过最残酷的战场厮杀，此时心里也是生出一丝不忍。 他撇过头，再次下令道：“射击！射击！” 随着越来越多的兵卒登岸，火炮和火枪的射击频率愈发的密集起来。 就算是白莲教的逆贼不惧生死，但那也有一个阈值。 眼见越来越多的同伴、同乡倒在自己的面前，人群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但王可就依旧是不死心，这次的计划，他筹谋了许久。 按照他的想法，上次之所以没有成功，就是因为大明气数未尽。 这次，他要劫持一位大明的藩王，借着对方的名头，效仿成祖皇帝，再来一次靖难。 原本，他的目标是兖州的鲁王，但在得知皇帝的亲叔叔福王到了山东后，王可就又迅速的改变了主意。 想要借助藩王的名头，行靖难旧事，整个大明还有谁比福王更合适？ 但让王可就没想到的是，福王的护卫竟然会这么难缠。 看了眼距离自己已经不远的朝廷官军，王可就忽的想到了办法。 “快！去拆门板！” 手下那些人也是立即醒悟过来，七手八脚的开始去拆卸各家各户的门板。 很快，一面由门板组成的木墙就出现了。 在王可就的指挥下，白莲教这些人顶着门板，缓步上前。 因为是在码头上的原因，身后就是运河，巩永固他们倒是不用担心被对方包围，也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只需要面对前方的敌人就行。 但相应的，他们也没有退路，只能和对方死战。 此时见己方的火枪，已经难以对敌人造成杀伤，巩永固当即果断下令道：“炮火轰击！” 虎樽炮再次发威，一枚枚炮弹砸在门板上，顿时木屑四飞，夹杂着漫天的血肉。 等门板被尽数轰碎，火枪也重新响了起来。 虎子和王可就，以及数名白莲教的护法，此时站在队伍的后边，看着前边的战斗。 “教主，这里地形太窄了，我们的人根本就施展不开，最后就成了添油战术，此乃兵家大忌！” 大护法高锦航，忧心忡忡的对王可就说道。 王可就听到高锦航的话，眉头紧锁。 在狭窄的地形上，他们的人无法充分展开，只能像高锦航所说，成为官军火器的靶子。 “我知道，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可就沉声说道。 “官军只有几千人，他们的火器不可能支撑这么长时间。” 王可就这是打算用人命，来消耗官军的弹药了。 “教主说的是。” 高锦航双眼一凛，忙是点了点头。 王可就深吸一口气，阴沉着脸看着前方正在激烈交战的战场，缓缓说道：“告诉所有人，官军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冲上去了。” 身后的虎子闻言，当即大声喊道：“官军撑不住了，弟兄们冲！” 就在此时，远处竟是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王可就等人顿时大惊失色。 “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可就声嘶力竭对身后的虎子喊道。 “是，教主！” 虎子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去。 此时，天色已经见亮，虎子出了村镇没有多久，就看见了一片飞扬的尘土。 一杆曹字大旗，迎风招展。 看清旗帜上的大字，虎子顿时心里一颤，忙是向着身后拔腿就跑。 “教主！教主！” 虎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王可就的身边。 “怎……怎么回事？” 王可就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而与此同时，官军的火器射击频率明显变得稀疏起来。 “曹……曹变蛟……曹变蛟杀过来了！” 虎子气喘吁吁的喊道。 看了眼距离己方越来越近的码头，王可就的心里纠结不已。 一方面是近在咫尺的朝廷藩王，一方面是曹变蛟的那数千骑兵。 “教主！只需要再有一次冲锋，就可以一句夺下码头，到时候，我们劫了朝廷的官船，绑了朱家的大王，曹变蛟只能望河兴叹！” 高锦航语气坚决，对王可就建议道。 后者听他这么说，当即也是一咬牙，嘶声喊道：“随我冲！” 第345章 战事结束 紧急关头，王可就还是决定采纳高锦航的建议，抓紧最后一次机会，冲破巩永固等官军的军阵，劫走小皇帝的亲叔叔。 或许是因为官军的火力减弱，也有可能是因为王可就亲自带头冲锋，码头上白莲教教众的士气，再次变得高涨起来。 看到敌人再次向自己冲过来，巩永固第一时间举起了手里皇帝钦赐的战刀，嘶声喊道：“上刺刀！” 白莲教的反贼实在是太多了，饶是羽林卫此次出行带了大量的弹药，但还是经不住这么消耗。 羽林卫从指挥使到最下面的普通士卒，此时都已经准备好了与反贼短兵相接。 距离码头不远的运河上，朱常洵的坐船。 朱常洵和朱寿镛两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岸上双方惨烈的厮杀。 “福王殿下，要不我们趁着现在离开吧。” 朱寿镛低声对朱常洵建议道。 后者撇了对方一眼，回道：“你就不担心前面还有反贼？马上就要进入南旺湖，贼人隐匿在湖上，可是不好被发现。” 说完后，朱常洵也不理会一脸错愕的朱寿镛，转头对身后的锦衣卫右所千户孙光吩咐道：“孙千户，你带人去支援巩驸马吧，这里有本王的护卫就可以了。” 朱常洵也看出来了，单凭巩永固所率领的羽林卫，是决计挡不住这些反贼的。 与其让锦衣卫的护卫在自己坐船的周围，不如让他们去岸上助巩永固一臂之力。 孙光早就心急如焚了，只是职责所在，不能擅离职守，现在福王已经发话，他自己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当即躬身应道：“臣领命！” 说完后，孙光就大踏步的离开了甲板。 很快，那些原本还聚集在一起的官船，开始四散开来，搭载锦衣卫的那些船只，开始靠岸。 随着大量生力军的加入，官军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巩永固看了眼正在和贼人厮杀在一起的将士们，不顾身旁亲兵的阻拦，提刀冲了上去。 他的目标是隐在人群后边的王可就，从战斗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对方。 或许是受到曹变蛟的影响，巩永固也想效仿对方，来一个万千军中斩敌将首级。 王可就此时也发现了，这伙官军不只是装备了大量的火器，就是近身战斗，战力也是极为的惊人。 指望自己手下的这些乌合之众，短时间内是绝对打不赢的。 尤其是在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后，王可就当机立断道：“事不可为，走！” 说完后，王可就率先沿着运河，向着北方逃窜而去。 他在梁上那边还有藏匿的一些财货、马匹，只要逃离开河驿，那他就可以隐匿在梁山附近，官军一时半会绝对找不到自己。 几位护法和虎子等一干白莲教高层，更是没有丝毫的迟疑。 方正现在整个开河驿已经彻底的乱了，到处都是逃命的百姓，溃散的白莲教教众，他们也不担心会被官军追上。 巩永固倒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但奈何中间隔着大量的白莲教教众，一时半会儿的他也冲不上去。 就在王可就他们离开没有多久，曹变蛟的骑兵终于到了。 面对同为步卒的羽林卫，白莲教这些乌合之众还可以抵挡一二，但对上身经百战的骑兵，他们就只有引颈待戮了。 命手下的将士们清剿开河驿四散的逆贼，曹变蛟来到了码头上。 见到浑身浴血，有些摇摇欲坠的巩永固，曹变蛟赶紧一把将其扶住：“洪图！你没事吧？” “冠军侯！贼首逃了，速命人追击！” 巩永固语气有些急切的对曹变蛟说道。 后者重重点头，转头对曹钦命令道：“传令下去，不可放跑一个贼人！” “标下领命！” 曹钦答应一声，就去传达军令去了。 而此时，朱常洵和朱寿镛，也在大量护卫的簇拥下，走下了悬梯。 “臣等参见福王殿下，参见泰兴王殿下。” 曹变蛟等人见到身着衮龙袍的两人，赶紧上前施礼道。 “诸卿免礼。” 看到码头上的断肢残臂，朱常洵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为养尊处优的大明藩王，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朱寿镛更是不堪，直接在旁呕吐出来。 巩永固眉头一皱，对周围的亲兵吩咐道：“立即打扫战场！” 接着又对朱常洵和朱寿镛两人躬身道：“二位殿下，还请您二位返回船上。” 朱常洵摆了摆手，然后对朱寿镛身后的两名内侍吩咐道：“搀着你们家殿下回船上。” “本王……本王身体……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朱寿镛断断续续的说完后，就重新返回了坐船上。 等其离开后，朱常洵这才开口问道：“此战，巩驸马和将士们辛苦了，本王会上书陛下，为将士们请功。” “多谢殿下！” 巩永固赶紧回了一句。 曹变蛟也是躬身道：“臣来迟了，以至贼人惊扰了殿下，臣请罪。” 朱常洵上前一步，亲手将之扶起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对其说道：“冠军侯万勿如此，你能不远数百里，前来支援，本王铭感五内。” 对这位自家侄子的爱将，朱常洵也不好摆出自己藩王的架子。 “殿下，码头上有些乱，要不您还是先回船上，待臣整军后，船队立即开拔。” 巩永固再次开口劝道。 相比于剿灭白莲教，鲁王那边的事也耽误不得。 朱常洵这次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就重新回到了船上。 他刚才之所以执意下船，就向看看真实的战场是什么样的。 毕竟近视不同往日，自己日后说不定也要征战沙场，先接触接触总归是好的。 等朱常洵也离开后，巩永固个曹变蛟说话就轻松多了。 “冠军侯，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先离开。” “嗯，殿下的事耽误不得，你们先走就是，本侯也要好好肃清一下运河沿岸。” 巩永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整军，重新登船。 当然，那些受伤的将士，就交给曹变蛟了。 对方现在还是亲军都指挥使司的人，交给他正合适。 第346章 鲁王朱寿鋐的下马威 不说曹变蛟这边，就说巩永固，回到船上后，朱常洵就将之召到了自己的船舱。 “巩驸马，今晚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率领羽林卫将士们奋勇厮杀的话，本王可能就只有自戕去见神宗皇帝了。” 朱常洵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 巩永固忙是躬身道：“殿下谬赞了，这都是臣的本分。” “此战能取得大胜，还多亏殿下坐镇，将士们方才战意盎然。” 正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反正是胜了，分润一些功劳给这位福王也没什么不可以。 朱常洵对这个侄女婿的态度很是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朱常洵开口问道：“巩驸马，这上直卫皆是经历过战阵的敢战之士，本王想要招募一些，让他们成为本王的护军，驸马以为如何？” 巩永固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原来，这位便宜叔丈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苦着脸道：“殿下，臣虽蒙陛下看重，添为亲军指挥使司佥事，但上直卫毕竟是陛下的亲军，这件事儿，您恐怕得找陛下商议。” 你们叔侄之间的事儿，就别让我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参与了。 朱常洵一听，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就算是天子亲军又如何？不还得你们这些人掌总？ 你这是不给本王面子呀！ 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朱常洵挥了挥手道：“本王有些乏累了，巩驸马就先退下吧。” “臣告退。” 巩永固躬身行礼，缓缓退出船舱。 只要你不逼着我给你调拨军士，你爱咋咋地。 经历过开河驿一战后，船队不敢再有任何的耽搁，一路扬帆，直往济宁，然后转向奔赴兖州。 与此同时，位于兖州的鲁王府，鲁王朱寿鋐也接到了朱寿镛派人送回来的消息。 在得知朱常洵的来意后，朱寿鋐的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起来。 移藩？移个屁的藩！ 你们河南的一帮蠢货被小皇帝忽悠了，现在又想来忽悠老子？ 虽是心里很是抗拒，但朱寿鋐也不想公然反抗朱由检这位皇帝。 心念急转，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大伴。” “千岁，奴婢在。” 一名明显上了年纪的内侍，从他的身后站出来，恭敬道。 这位乃是鲁王府承奉司承奉正周德延，自幼就在鲁王府服役，可以说是看着朱寿鋐长大的。 “命人去济南、青州，请德王和衡王来兖州。” 听到朱寿鋐这句话，周德延猛的抬起头，语气有些急切的劝道：“千岁，藩王无旨意不得离开封地，也不得私下相会，一旦被朝廷知道您请二王相见，恐怕会引得朝廷责罚。” 朱寿鋐冷哼一声道：“他朱常洵乃是左宗正，此番到山东来，我齐鲁诸藩共同迎接有何不可？” “千岁，藩王私下相见乃是重罪，您可千万莫要恶了当今陛下。” 周德延再次劝道。 “这是本王的王令！” “臣遵旨！” 周德延无奈只得应下。 “慢着，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朝廷法令摆在那里，衡王和德王不一定敢擅离封地。” “这样，本王手书一封，你命人亲自交给他们。” 说完，朱寿鋐就开始在桌案上书写起来。 半晌后，两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被周德延拿走了。 等其离开书房，朱寿鋐冷笑道：“你想先拿本王开刀，本王偏偏就不让你如愿，你还是先拿你们燕藩开刀吧。”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数日后，朱常洵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兖州城。 为了迎接这位左宗正，当今皇帝的亲叔叔，鲁王朱寿鋐不惜以长辈之尊，亲自出城迎接。 同行的还有兖州当地的文武官员。 当然，衡王和德王两家也都在迎接的队伍中。 看到浩浩荡荡的藩王仪仗，朱寿鋐等人皆是精神一振。 朱常洵在朱寿镛、巩永固、孙光等人的簇拥下，走下车驾。 “我等参见左宗正！” 朱寿鋐、德王世子广宗王朱由枢、衡王第三子朱由棷（zou），三人齐齐对朱常洵施礼道。 其余文武、士绅也紧随其后跪倒在地，行四拜礼：“臣等（草民）参见福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常洵忙是上前几步，亲手将为首的朱寿鋐扶起来，然后开口道：“免礼平身吧。” 众人起身后，朱寿鋐当即热情的邀请道：“左宗正一路辛苦，本王已经在王府中略备酒宴，还请左宗正移步。” 朱常洵自是不会拒绝。 队伍进城后，朱常洵一行人也在朱寿鋐的亲自引领下，进去了鲁王府。 承运殿。 待众人坐定后，朱寿鋐这才开口介绍道：“左宗正，这位乃是德王世子广宁王由枢。” “这位乃是衡王三子镇国将军由棷。” “此番左宗正奉皇命入齐鲁，衡王府和德王府特命他二人前来迎接左宗正。” 朱寿鋐话音一落，朱由枢和朱由棷两人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德王二子由枢，拜见左宗正。” “衡王三子由棷，拜见左宗正。” 朱常洵的脸色当即就变得铁青一片。 “朱由枢、朱由棷，你二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诏离开封地？” 朱常洵的眼神死死盯着二人，语气严厉道。 “侄儿不敢！还请福王叔恕罪！” “此番，我二人也是为了迎接福王叔，这才离开封地。” 朱由枢赶紧出言解释道。 朱由棷也是立即附和道：“还请福王叔恕罪！” 朱常洵正欲说话，就听朱寿鋐开口道：“你二人也不必如此，左宗正以及河南诸藩不也都齐聚京城吗？” 朱寿鋐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和这件事没关系，但仔细一想就知道，这小子是在含沙射影呢。 祖宗制度，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同样的，皇明祖训还规定了，藩王不可同时进京，必须按顺序来，你们河南的五家藩王现在可都是在京城的，你这个左宗正要是拿祖宗制度说事儿，那咱就好好讨论讨论。 朱常洵的眼神一凛，转头看了眼坐在王座上的朱寿鋐，冷哼一声道：“念你二人并非亲王，本王这次就不予追究了。” 第347章 朱常洵的劝说 “侄儿谢福王叔！” 两人皆是一脸感激涕零壮。 从头到尾，殿内的其他文武，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过哪怕一句话。 能做官的没一个傻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他们老朱家在内斗，谁傻了才会掺和进去。 朱寿鋐面带得意的看了眼朱常洵，这才开口吩咐道：“传膳。” …… 一顿欢迎宴席，朱常洵吃的是食不甘味。 只是通过朱寿鋐的态度，他就可以看出来，这次想要劝动对方恐是不易。 酒宴结束后，朱常洵借口不胜酒力，暂时离开了鲁王府，住到了兖州的馆驿内。 “洪图，嗯，本王也算是你的叔父，这么称呼你没问题吧？” 朱常洵和善可亲的对巩永固笑道。 后者忙道：“臣不敢！” “唉，这里没有外人，洪图不必如此。” 这态度可比当日在运河上要好多了。 热情的邀请巩永固坐下后，朱常洵端起茶盏，对其问道：“本王此来山东所为何事，想必洪图也知道了吧？” “殿下，臣知道一些。” 巩永固也没敢把话说满。 “依你看来，鲁王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朱常洵为什么这般客气的最大原因，现在的情况，他急需要一个人为他参赞、谋划，而身为驸马的巩永固就是此时的最佳人选。 巩永固倒也没藏着掖着的，略一沉吟，低声道：“据臣猜测，衡王和德王两家，应该是鲁王邀请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共同抵制朝廷的移藩之策。” 朱常洵缓缓点头道：“本王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做？” “如果不能让鲁王答应移藩，那他也绝对不会同意朝廷清丈田亩。” 这才是朱常洵最头疼的地方，他鲁王府移不移藩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不能完成小皇帝的嘱托，那自己可能就要倒霉了。 “殿下，陛下之所以让您来兖州，就是想先解决了鲁王府，只要鲁王府答应移藩，配合朝廷清丈田亩、摊丁入亩，那衡王府和德王府，甚至是曲阜孔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洪图说的这些，本王也知道，但现在三家藩王都在兖州，想要分而破之恐是不易。” 朱常洵有些忧心忡忡道。 “殿下，您同样是大明藩王，而且……而且还是天下有数的富裕宗藩，您当初为什么会同意移藩呢？” “河南其他诸藩，为什么也同意呢？” 巩永固这话虽是问句，却是点醒了朱常洵。 后者一愣，旋即就明白过来。 没错，自己这位大明最顶尖的藩王都可以答应移藩，凭什么你们不同意？ 自己之所以犹豫不决，不就是因为看到他们三家在一起，这才乱了分寸吗？ 其实，一家也好，三家也罢，只要自己开出条件，想必他们也会同意的。 “呵呵，倒是本王自乱阵脚了。” “洪图，命人传信鲁王府，就说明日本王登门拜访。” “臣遵旨！” 巩永固起身应道。 …… 翌日。 一大早，朱常洵的亲王仪仗就出现在了鲁王府的正门前。 一行人在鲁王府长史的引领下，再次进入了承运殿。 环视一眼殿内的众人，朱常洵笑道：“鲁王叔，能否找个安静之所？” 朱寿鋐听到对方这么称呼自己，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好，左宗正随本王来，我们去偏殿。” 这次人数就少了许多，只有朱寿鋐、朱由枢、朱由棷、朱常洵，以及朱寿鋐和朱常洵两人的贴身大伴。 当然，还有巩永固这位皇家驸马。 “鲁王叔，这里也没有别人，本王就直说了，陛下命本王来山东，就是开和王叔商议移藩之事。” “移藩？移什么藩？” 朱寿鋐故作不知道。 其他两人也是满脸的疑惑。 戏不错！ 朱常洵心里为这三人点了个赞。 “鲁王叔，本王刚才说了，这里没有外人，洪图也是我皇家的驸马，您就莫要如此了。” “左……福王说笑了。” 朱寿鋐打了个哈哈。 “我河南诸藩之所以齐聚京城，就是因为移藩之事。” “包括本王在内，河南诸藩已经决定全部移藩海外。” 朱常洵此话一出，朱寿鋐三人皆是一惊。 虽然有消息说河南诸藩要移藩海外，但毕竟未经证实，现在福王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洪图，把陛下赐的舆图拿出来。” 朱常洵吩咐一句，巩永固就从身后取下一份舆图，将之铺在了地上。 “诸位且看，这里就是本王在海外的封地，整个吕宋岛。” 朱常洵指着那块写着“福”字的位置说道。 接着，他又指向了九州岛，继续道：“其他四家则是被分在了这里。” 朱由枢和朱由棷两人看过后，齐齐看向了朱寿鋐。 后者眉头一挑道：“福王，本王觉得大明挺好的，移藩海外在本王看来，和流放无异。” “挺好？” “本王也是藩王，大明藩王过得是什么日子，本王很清楚。” 朱常洵嗤笑道。 不等三人开口，朱常洵接着说道：“陛下答应过，只要我们移藩海外，朝廷许我们坐南朝北、临朝称制，仿朝鲜例。” 听到朱常洵这么说，朱由枢和朱由棷两人皆是眼睛一亮。 就连朱寿鋐的眼里也是闪过一道亮光。 朱常洵撇了三人一眼，笑道：“刚才鲁王叔说，留在大明挺好，真的挺好吗？” “像你我这样的藩王，说的好听点是大明亲王，地位仅次于皇帝，就连三公、大将军见到我们也得行臣子礼。” “每家王府还有朝廷赏赐的王田、王庄，俸禄，但我们失去了自由，一辈子只能落在各自的封国，没有朝廷旨意，连城都出不了。” “莫说是朝廷的三公和大将军，一个小小的御史都敢弹劾我们，哪里还有王者威仪？” “本王还好，刚刚就藩没有几年，你们呢？你们被困在这里多少代了？从出生的那一天，就能看到死去的那天，这样的日子真的好吗？” 朱常洵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把里面的凉茶一饮而尽，然后看向了朱寿鋐。 第348章 同意移藩 朱常洵这番话深得朱由检的真传，也说到了三人的心里。 但他终究不是朱由检，单凭这句话是难以让朱寿鈜三人松口的。 朱寿鈜看了眼另外两人，开口问道：“福王，你说的倒是挺好，但海外是那么好去的？莫说万里海波相隔，就是那些地方上的人，他们会欢迎我们去？” “他们欢迎我们最好，不欢迎那又如何？就像是陛下所说，当年太祖皇帝可以打下大明，我们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给子孙后代打下一方天地吗？” 朱常洵对此倒是很有信心。 而朱寿鈜则是冷笑一声道：“太祖皇帝？太祖皇帝那是什么人？岂是我们这些后辈子孙可以比拟的？” “福王，如果你此来山东，就是说这件事的，那好，本王已经知道了。” 朱寿鈜已经不想再听朱常洵说下去了。 后者闻言，声音也变得有些森冷起来：“鲁王叔，陛下已经说了，两京一十三省日后绝对不会有藩王。” “嗯？” 听朱常洵这么说，朱寿鈜、朱由枢以及朱由棷三人，皆是脸色骤变。 “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朱由枢满脸惊异的问道。 “那我们这些人呢？朝廷难道要削藩？” 朱由棷的脸上也满是骇色。 朱常洵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朱寿鈜的身上。 相比衡王府和德王府，鲁王府才是最紧要的那个。 朱寿鈜眉头紧皱，沉声问道：“福王，分封藩王，乃是太祖旧制，陛下想要削藩，难道就不怕天下宗室反对吗？” “天下宗室？” “鲁王叔，朝廷已经停了各藩的禄米，日后也不会再发放了，你我这些亲王，亦或是郡王还好说，底层宗室呢？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三年两年的，各家王府还可以养着他们，时间一长呢？你还能一直养着那些宗室吗？” “届时朝廷下旨，让这些宗室出海，到时候他们会不会答应？你鲁王府人数也不少，这鲁王的位子……” “砰！” 朱常洵的话没有说完，朱寿鈜就拍案而起，厉声道：“放肆！福王，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太祖有言，嫡长者比居储位！” “鲁王这个位子，除了本王谁也夺不走！如果朝廷执意削藩，那本王就去南京，去孝陵哭庙！让太祖皇帝看看，看看旁系宗藩是怎么被大宗欺辱的！” 朱寿鈜声色俱厉的对其怒吼道。 朱常洵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鲁王叔，莫要生气，喝点凉茶消消火。” “鲁王叔，与其在大明做一个有名无实的亲王，不如出海去做一个真正的藩王。” “陛下说了，封国内的军权、政权、财权、人事权，全都由我们自己掌控，朝廷不会插手。” 朱常洵这话说完，朱寿鈜三人的眼神中介是露出了激动的神采。 他们的这一变化，自然瞒不过一直看着他们的朱常洵。 后者继续道：“本王相信，凭借各家王府的实力，想要招募一些百姓、兵卒，绝对不是什么问题，手里有钱粮，有兵卒，为什么不做一个真正的王？” “福王叔，我们需要做什么？” 朱由枢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对朱常洵问道。 他是德王世子，以后的德王。 移藩这件事，关乎他的切身利益。 朱常洵笑道：“德王府如果有意，现在就可以打开府库，招募兵卒了。” “当然，按照陛下的旨意，所有决定移藩海外的王府，这一脉所有年轻子弟，都需要进京，接受操练。” 朱由枢有些不解的问道：“操练？操练什么？” 朱常洵笑道：“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真要是出了海，打天下还需要各家的子弟兵才是。” “不只是操练他们的战阵之道，陛下还会让朝中的官员们，教导各家子弟治国理政之术。” “免得之国后，连藩国都治理不好。” 朱由枢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朱寿鈜开口阻止道：“德王世子，这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朱由枢闻言，顿时一愣，旋即也反应过来，笑道：“不错，不错，是该用膳了，什么事等用膳后再说。” 福王撇了一眼朱寿鈜，倒也不置可否。 反正看样子，德王府已经动心，那就等下午再说吧。 因为还要商议正事，几人也没有饮酒，简单的用过午膳，朱寿鈜就借口休息，离开了偏殿。 移藩事关重大，他还需要和鲁王府一系的郡王、镇国将军们商议商议。 朱由枢和朱由棷两人则是留下，和朱常洵继续商谈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朱寿鈜重新来到了承运殿的偏殿。 “左宗正，移藩之事，我鲁王府应下了。” 一进门，朱寿鈜就沉声对朱常洵说道。 后者闻言，顿时一喜。 “好！本王总算是没有辜负陛下所托！” 朱常洵说完后，转头看向朱由枢和朱由棷。 “福王叔，这件事由枢无权决断，还需要回去秉明父王。” 两人互相看了眼，朱由枢开口说道。 朱由棷也点头道：“侄儿也得回去秉奏王兄，请其决断。” 朱常洵也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并不是推诿之词，笑道：“理应如此，本王过几日就会前往山东和青州，一些具体的事宜，本王再和德王兄，以及衡王商议。” “那我二人这就返回封地，准备恭迎福王叔。” 两人躬身施礼，然后又对朱寿鈜施礼道：“鲁王叔祖，这两日多谢叔祖照顾，侄孙两人就先告辞了。” 朱寿鈜笑着回道：“两位客气了。” “大伴，送两位离开吧。” 朱寿鈜对周德延吩咐一句。 “臣遵旨！” 后者答应一声，就引领着朱由枢和朱由棷两人离开了偏殿。 等两人走后，朱寿鈜这才对朱常洵说道：“福王，说说吧，除了移藩这件事，还有什么事。” 刚才称呼对方左宗正，那是公事，是鲁王府和朝廷在对话，现在重新称呼福王，那就是宗室之间在对话了。 第349章 鲁王又答应了 “嗯？鲁王叔这是何意？” 朱常洵现在不想提出清丈田亩，以及摊丁入亩这件事。 刚刚谈完移藩的事，再说起摊丁入亩，他担心会引起朱寿鈜的反弹。 “福王，如果只是移藩这件事，那朝廷完全看可以召我等入京，由陛下亲自和我们面谈，不用劳烦你这位左宗正亲自走一遭。” 接着，他又看向了巩永固，补充道：“对了，还有这位巩驸马。” 朱寿鈜说完自己的推测，又笑着追问道：“所以，福王，说吧。” 朱常洵眉头一挑，笑道：“鲁王叔果然睿智，那本王就直说了。” “陛下想要在山东重新丈量土地，推行摊丁入亩之策。” “丈量土地，摊丁入亩？” 朱寿鈜嘴里轻声重复了一句，然后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 如果鲁王府只有朝廷划拨王田、王庄，那倒是没有什么，但还有数量不菲的土地，是历代鲁王强取豪夺来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百姓、乡绅们的投献。 这些土地就是一笔烂账，就连他这位鲁王都弄不清。 朱寿鈜双眼微眯，沉声问道：“朝廷是想先拿我鲁王府、衡王府、德王府开刀，哦，还有曲阜那家人，对吧？” “鲁王叔此言差矣，怎么能说是开刀呢？你我都是陛下的血脉至亲，陛下想要中兴大明，我们这些宗亲自然要为天下做个表率，您说对吗？” 朱常洵此话一出，朱寿鈜当即就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福王千岁还这般忠心为国。” 朱常洵却是不以为忤，开口劝道：“鲁王叔，反正我们都要离开大明了，些许土地罢了，就算是将之献给朝廷，献给陛下，那又如何？” 朱寿鈜冷哼一声道：“哼！你福王府家大业大，自然觉得无所谓，鲁王府可不能和你相比。” “对了，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福王在山东还有不少的土地吧？” 朱常洵当即正义凛然道：“鲁王叔有所不知，山东和湖广的土地，本王已经决定送予陛下，就是河南的土地，等本王离开后，也会无偿还给朝廷。” “哦，不对，是陛下。” 朱寿鈜听后，脸上尽是意外之色。 “你倒是舍得。” “些许土地，和一个真正的封国相比算的上什么？” 朱寿鈜轻叹一声，最后说道：“罢了，就像是福王你说的那样，反正已经决定移藩海外了，些许土地罢了。” “鲁王府可以接受朝廷清丈土地，还有那什么摊丁入亩。” 朱寿鈜也想开了，看样子，朝廷已经……不对，应该说是那位小皇帝，他既然已经决定拿天下宗藩开刀，那谁也挡不住。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和那位小皇帝谈谈条件。 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 朱常洵和朱寿鈜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就带着巩永固离开了鲁王府。 回到驿馆，朱常洵的心情很是不错，命人准备酒宴，邀请巩永固两人就开始对酌起来。 “没想到，事情竟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朱常洵一杯酒下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巩永固说道。 后者笑道：“千岁，朝廷刚刚在漠北取得大胜，携此战之威，再加上您今日一连串的连消带打，鲁王也只得答应。” “再者，藩王移藩对诸藩也是好事不是？相信鲁王殿下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答应的如此痛快。” 朱常洵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巩驸马竟然对这些事，也看得如此清楚，难怪陛下会打算把上直卫交给你。” “千岁谬赞了。” 巩永固赶紧自谦道。 两人对饮了大约一个半时辰，朱常洵这才醉醺醺的在内侍的搀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道署名福王朱常洵的奏本，就被送到了京城。 摆平了鲁王，接下来就是衡王和德王了。 就在朱常洵在山东四处游说的时候，朱由检也接到了他着人送来的消息。 看完朱常洵的奏本，朱由检也是大喜过望。 山东这个地方在他的规划中，很是重要。 这地方地大物博，有运河过境，山东半岛更是三面环海，境内各类矿产资源极为的丰富。 不说别的，就单说招远的黄金，如果能够重新开采的话，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资金来源。 不止如此，山东的地理位置，也是极为的重要，东面是扶桑，北边是辽南，东北方向是朝鲜半岛，距离京城也不是很远。 等登莱水师重新整编完成后，就是山东腾飞之时。 “宣郭允厚觐见。”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奏本，对身侧的黄永申吩咐道。 “是，皇爷。” 稍顷，郭允厚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拜见陛下。” 一头大汗的郭允厚，对朱由检躬身道。 “免了，坐吧。” “给郭卿上一盏酸梅汤。” “臣谢陛下。” “郭卿，那些宗室子弟培训的如何了？” 朱由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对其问道。 郭允厚闻言，顿时面色一喜，不答反问道：“陛下，可是山东那边有消息了？”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朕已经接到了福王的奏本，鲁王已经答应了，协助朝廷在山东推行摊丁入亩之策。” “听福王的意思，德王和衡王两家，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可是太好了！三家王府带头缴纳田税，那摊丁入亩之策，很快就可以在整个山东推行开来。” 郭允厚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欣喜异常。 大明最大的问题，就是税法的问题，历代先帝都没有找到一个好办法，没想到会被今上解决了。 虽只是山东一地，但想来只要陛下能不改初心，那整个大明早晚都会推行此策。 “你还没有回答朕，那些人是不是可以用了？” 朱由检再次问道。 “可以，可以，他们本就都是读书人，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教导，清丈土地没有任何的问题。” 郭允厚赶紧点头应道。 “好，那朕这就下旨，命他们前往山东，和福王汇合，这件事就交给福王了。” 朱由检也很是高兴。 第350章 那就用嘴来谢吧 郭允厚听朱由检说完后，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郭卿有话就说。” 朱由检见状，说了一句。 “陛下，臣建议此次由唐王世孙朱聿键带队前往。” “世孙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六部观政，对朝政很是有一番见地，臣觉得不如请世子殿下掌总此事。” 朱由检听其说完后，眉头一挑道：“黄永申，去宣朱聿键。” “是，皇爷。” 等了没多大会儿，一身衮龙服的朱聿键，就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乾清宫。 “臣唐王世孙，朱聿键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朕安，过来坐吧。” 朱由检对其热情的招呼道。 对这位后来的隆武帝，朱由检还是很赞赏的。 “臣谢陛下。” 朱聿键谢恩后，就恭敬的坐到了郭允厚的对面。 “世孙在京城可还习惯？” “回陛下，臣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朱聿键微微躬身道。 相比之前被关押在承奉司的日子，在京城这段时间，确实很好。 “朕刚才听郭卿说，你对朝政很有见地？” “今日索性无事，和朕说说。” “陛下，臣乃是宗藩，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朱聿键有些迟疑道。 “无妨，朕既然允许你们进入六部和内阁关观政，就不在意这些，你只管说就是。” “那臣就妄言了。” “陛下，据臣这段时间在六部观政发现，我大明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土地问题。” 朱聿键此话一出口，朱由检的眼睑当即就是一跳。 “继续。” “是，陛下。” “大明立国之初，人少地多，百废待兴，无论是民户还是军户，都可以有充足的土地让其耕种。” “但时至今日，大明的人口暴涨，大量的土地又被……又被各地的藩王、官宦、士绅掌控，这就造成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如果是风调雨顺的年月还好，但一旦遇上荒年，那些连土地都没有百姓、军户们，就会连饭都吃不上。” “百姓们一旦吃不上饭，就会……就会……” 朱聿键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朱由检接口道：“就会揭杆四起，就会推翻我朱家王朝，你们这些宗室子弟，甚至朕这个皇帝，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一句话，朱由检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臣不敢！” 朱聿键忙是起身，跪地叩首道。 郭允厚也站起身，跪倒在地。 “呼！都起来。” 朱由检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心情，对两人抬手虚扶道。 两人起身后，朱由检重新看向朱聿键：“今天就到这里吧。” “臣遵旨！” “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件事想要命你去做。” “朕打算命西苑的宗室子弟前往山东，对山东的土地重新丈量，并在整个山东推行摊丁入亩。” “所谓的摊丁入亩就是……” 随着朱由检的讲述，朱聿键越是震撼。 最后直接跪倒在地道：“臣定不负陛下索托！” “此去山东，你就挂一个户部侍郎的衔吧。” “陛下，臣毕竟是宗室，这不和祖制。” 朱聿键有些为难的婉拒道。 朱由检豁然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眼睛看着跪在那里的朱聿键，沉声道：“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可守！” “这就是朕的意思！” “大明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如果再守着祖制不放手，那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臣遵旨！” 朱聿键郑重应道。 郭允厚也是跪地道：“臣愿辅佐陛下，中兴大明！” “好！” “都退下吧。” “臣等告辞。” 两人躬身缓缓退出暖阁。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又对黄永申吩咐道：“去宣卢象升。” 京营大校场，卢象升正在组织操练五军营新招募的士卒。 虽然还没有把京营的掌控权，彻底的从兵部那里拿回来。 但暂时负责兵部的左侍郎李邦华，已经带着兵部的官吏们离开了五军营。 曹化淳也撤走了京营的监军，京营大小事务现在就是卢象升一言而决。 接到朱由检召见的旨意后，卢象升也没有耽搁，立即策马来到了紫禁城。 西暖阁，一进入里面，一股凉气就扑面而来。 本就不大的暖阁内，此时摆放了七八个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气。 “臣参见陛下！” “免了，卢卿这段时间辛苦了。” “此乃臣子的本分，称不上辛苦。” 朱由检一指面前的一张椅子，对其招呼道：“卢卿，坐。” “谢陛下！” 即使是身负战功，卢象升也没有丝毫的骄纵，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板，等着朱由检开口。 “卢卿，京营现在有多少兵力？” “回陛下，李邦华李侍郎这半年，招募了大约三万人，五军营现在有兵卒三万八千人。” “神机营现有兵卒不足五千，三千营人数更少，只有两千五百余人。” 对此，朱由检倒是有些心理准备。 京营逼近牵扯太多，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那一万蒙古骑兵，现在还没有进京吗？” 朱由检猛地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一支强军呢。 “回陛下，按路程应该快要抵京了，也就是近两天的事儿。” 卢象升想了想回道。 “好，朕知道了，你先整顿京营，朕会命户部尽最大的能力支应京营。” “臣谢陛下。” 随后，卢象升也离开了皇宫。 朱由检则是起身前往延春宫。 “臣妾参见陛下。” 见到朱由检，阿茹娜也很是高兴。 “和你说个好消息，你的嫁妆马上要进京了，你不是说你二哥也在军中吗？朕可以让你去见见他。” 朱由检一边往偏殿走，一边笑着对阿茹娜说道。 “真的？苏和也要来了？” 阿茹娜闻言，顿时有些兴高采烈。 “也就这两天，等他们抵京，朕带你去看他们。” “臣妾谢陛下！” 阿茹娜一下子搂住了朱由检的胳膊。 “就用嘴谢吗？” 朱由检调笑道。 “啊？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阿茹娜有些羞怯道。 “那就用嘴来谢吧。” 朱由检一把将其拦腰抱住，走向了床榻。 “都退出去！” 黄永申赶紧吩咐了一句。 第351章 真当他们凌驾在皇家之上? 两日后，以曹文耀为首的一万蒙古骑兵，终于抵达了京城。 朱由检在接到消息后，也带着阿茹娜出了皇宫，在旗手卫和锦衣校尉们的护卫下，前往京城外的军营。 毕竟是外族，不只是满朝文武，就是朱由检也不放心让他们驻扎在京城。 来到距离大校场不远的养马场，朱由检一身甲胄，在方正化和卢象升的陪同下，进入了马场一侧的营寨。 “臣，大同镇参将曹文耀参见陛下！” 朱由检打量对方一眼，问道：“你是冠军侯的族叔，对吧？” “冠军侯是臣的族侄。” 曹文耀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有些羞赫。 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还不如自己侄子混得好，这上哪说理去？ “哈喇慎部落苏和参见大皇帝陛下！” 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蒙古汉子，单手抚胸道。 其余几位站在曹文耀身后的蒙古汉子，也都依次上前见礼。 朱由检让几人起身后，在几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位于营寨中间的大帐。 “去请庄妃。” 刚刚坐定，朱由检就对方正化吩咐道。 后者自然不会轻易离开朱由检的身边，而是对身后黄永申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一身华丽宫装的阿茹娜，就在黄永申的簇拥下，来到了营帐。 有些事，还是得让阿茹娜去说才方便，毕竟这一万骑兵，可是有一半是她的嫁妆。 “阿哈！” 一看到苏和，阿茹娜就激动的喊道。 苏和看见对方，还有些不敢认，此时听到自己妹妹的呼喊，这才反应过来，忙是举步上前。 “苏和贝勒，还请止步，此乃我大明庄妃。” 方正化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苏和猛地停下脚步，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朱由检笑道：“无妨，庄妃是苏和贝勒的妹妹，是血亲。” “黄永申，你陪着庄妃和苏和贝勒去其他军帐，让他们兄妹叙旧。” “奴婢遵旨。”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又和其他部落的几人说了一番勉励之语，就让他们离开了。 帐内只剩曹文耀和方正化、卢象升三人后，朱由检这才面色一肃道：“曹卿，这一万骑兵，可否一用？” 曹文耀当即拱手道：“回陛下，这些人的家人，现在都已经被安置在了大同，或者是大同外的草场，而且还经过和土默特一战，可以一用。” “那好，你们在京城休整两日，然后就前往山东，驻扎在济宁州，朕会命当地官府，负担你们的粮草。” “陛下，臣是大同镇的……” 曹文耀有些为难起来，自己大哥可是说了，让自己把人送到后，就立即回转大同，现在陛下命自己领军前往山东，自己该咋整？ “本侯会行文曹总兵。” 卢象升出言道。 他本就是后军都督府都督，万全都司正好就归他管。 “臣遵旨！” 见卢象升已经发话，曹文耀赶紧应道。 “卿此去山东，只有一个任务。” “协助唐王世孙，明日朕会命他来见你。” 朱由检说完后，就站起了身，继续道：“好了，正事说完了，陪朕去看看这些骑兵。” 几人簇拥着朱由检离开了军帐。 而另一边，阿茹娜也将朱由检的交代，详细的说给了苏和。 “额很度（妹妹），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我会做好的。” 苏和郑重的对自己妹妹保证道。 时间来到下午，朱由检和阿茹娜这才离开营寨。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转头曹文耀说道：“朕会命人送一些酒肉过来，你们今晚可以放松一下。” “臣谢陛下。” 曹文耀赶紧施礼谢恩。 在阿茹娜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朱由检一行登上了銮驾。 “怎么？舍不得？” 朱由检看着阿茹娜，笑问道。 “臣妾……臣妾只是……只是……” “你本是草原上的精灵，把你困在宫里，确实会让你有些不适应。” “林丹汗的大福晋娜木钟不是在京里吗？你平日可以时常召其入宫，和你聊聊天解解闷，或者你也可以出宫去看看。” 朱由检毕竟不是古人，不会说非得让自己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臣妾谢陛下。” 阿茹娜一脸惊喜的谢恩道。 “对了，你也可以做些草原上的生意。” “把草原上的牛羊，贩卖到大明，从大明贩卖铁器和粮食去草原。” 朱由检建议的让阿茹娜很是高兴。 她本不是那种大家闺秀，头脑也够用，自然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而朱由检也有自己的打算。 后世的满清对蒙古的控制很成功，但有一件事，绝对是罄竹难书。 那就是对蒙古的减丁政策。 之前的时候，朱由检也想要效仿，在草原上推广黄教，让蒙古人信奉喇嘛教，以达到减丁的目的。 为此，他还命黔国公府去请黄教大佬进京，但现在朱由检已经不打算这么做了。 通过经济手段控制蒙古，要比通过人为的减丁更加有效。 就像是后世的大老美，通过强大的经济手段收割全世界，不也挺好的吗？ 与其让黄教进入草原，不如让儒家思想进去的好。 比同化，谁也没有儒家那一套好使。 两人说话的功夫，銮驾已经抵达了紫禁城。 让阿茹娜自己回去，朱由检再次召见了朱聿键。 有些事，他还需要和朱聿键详细说说。 “你此去山东清丈土地，就从鲁王府开始，然后就是衡王府和德王府，最后就是曲阜那家。” 待朱聿键见礼后，朱由检开门见山道。 听到皇帝要让孔家纳税，朱聿键顿时一愣，旋即就脸色凝重道：“陛下，孔家毕竟是圣人之后，这会不会引起士林的反弹？” 朱由检冷笑道：“这大明终究是姓朱的，不是姓孔的，就连朕的宗亲都要纳税，他孔家凭什么可以置身事外？” “真当他们家超然物外，凌驾在皇家之上了？” “还有！世宗皇帝已经废除了孔夫子的王号，你此去山东就去看看，看看孔家有没有遵从世宗皇帝的旨意。” 第352章 天子门生 “你也不用担心，朕会让一万蒙古骑兵随你南下。” 朱由检此话一出，朱聿键的脸色再次骤变。 汉人或许还会顾忌孔子的地位，蒙古人可不在乎那些。 “庄妃的哥哥苏和，到时候会配合你和曹文耀的。” 阿茹娜今日出宫见自己的哥哥，说的就是这件事。 见朱聿键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朱由检笑道：“孔家不是只有曲阜一家，朕倒是觉得，南孔的血脉倒是更加纯正，由他们负责祭祀孔夫子，想必也人会反对，你只管去做就是。” 朱聿键听后，也猛地想起来了，衢州还有一家呢。 “臣遵旨！” “放手去做，朕不是宋神宗。” 朱由检这句话相当于是一种保证了。 等朱聿键离开，朱由检又没有丝毫的停歇，再次召见了吏部尚书周应秋。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周应秋施礼后，就心有忐忑的站在那里。 朱由检看向对方，开口道：“周卿，此次科举的进士们，现在还在六部观政吗？” “回陛下，按照您的旨意，新科进士们此时都在京城，在各部观政。” “明日，你将这些新科进士集中起来，就在这乾清宫的偏殿，朕要和他们聊一聊。” 周应秋虽是不知道，朱由检打算和这些新科进士们聊什么，但还是躬身应道：“臣遵旨。” 朱由检端起茶盏，像是偶然想起来了什么，状似无意道：“对了，周卿，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最近一次京察是在天启三年吧？” “朝廷规制，京察六年进行一次，朕倒是觉得可以提前进行了，周卿以为如何？” 周应秋的心里顿时一紧。 这好端端的，忽然要进行京察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京察，就是对在京的官员进行考核，能者上，庸者下。 当然，到了后来，京察就变成党政的工具了。 见周应秋没有反应，朱由检倒也没有生气，而是接着说道：“这次京察，让都察院也参与进来。” “臣明白。” 周应秋看了眼朱由检，见对方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赶紧应道。 朱由检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 “此次京察，朕会让厂卫进行监督。” “臣遵旨！” …… 无论是召见新科进士，还是举行京察，都是朱由检为了在山东推行新政。 当初王安石变法为什么失败？ 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基层官员的抵制，他们明面上不反对，但实际操作中却故意对王安石的政策进行曲解，以至于变法最终失败。 朱由检召见新科进士，就是打算让这些人去往山东，一旦当地官员想玩儿阳奉阴违那一套，朱由检绝对会当场将其就地革职，让这些新科进士们顶上去。 而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举行京察，则是朱由检想要给在京的官员们找点事干。 而且，这也是悬在百官头上的刀，你老老实实的遵从朝廷的政策，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果你非要给朝廷找点事，那就用京察这件事拿下你。 而这两件事，都离不开厂卫的监督。 和一根绳儿不一样，朱由检近一年来，可是没少加大对厂卫的投入，不说恢复到开国之初的鼎盛，但监察整个京城，和山东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这一连串的操作，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朱由检的手里，握着一支强军。 有上直卫和一万蒙古骑兵在手，他就有底气和满朝文武，乃至天下士绅为敌。 更何况，朱由检也不是孤身作战，经历过漠北之战的将士们，以及获利的那些勋贵们，就是朱由检一个战壕的战友。 …… 翌日，朱由检在乾清宫偏殿，召见了崇祯元年的新科进士们。 “臣等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躬安。” “朕安，都免礼。” “赐座。” 朱由检命人搬来锦凳，让这些新科进士们坐下。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就像是准备上课的幼童一般。 而朱由检也正是打算给这些人上上课。 “诸卿，尔等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科进士，算得上是朕的门生。” “但也只能说算得上，而不是真的天子门生，今日朕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天子门生。” 朱由检站在这些人的最前面，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面露激动之色。 虽然经历过殿试的进士，都可以说自己是天子门生，但毕竟不是真的。 现在皇帝这话，显然是真的要当他们这些人的老师了。 “朕今日召你们前来，就是想以朕大明皇帝的角度，和你们说说大明现在面临的问题。” 朱由检朱老师，今天就算是正式给这些人开始上课了。 上课的内容，就是当日朱聿键所说的土地问题、辽东问题、蒙古问题，以及西方各国正在进行的大航海。 其实，这些人并不是最好的学生人选，说到底，这些人还都是纯正的儒家子弟。 朱由检也早就命宋应星，招募一批机灵的幼童和年轻人，在皇家科学院开办学堂，那些人日后才是大明真正的中流砥柱。 第一天上课，时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就连午膳，都是在偏殿里用的。 而这一天，这些新科进士们，也是第一次站在最高的位置，看待大明面临的问题。 在宫门落钥之前，所有进士这才离开皇宫。 司礼监为众人提供的馆舍内。 这些新科进士们，此时也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刘若宰、朱统鉓、史可法、管邵宁四人此时就聚在刘若宰的房间内。 “没想到，没想到，大明眼下的问题竟是这般严重。” 史可法满是感慨的说道。 朱统鉓看了他一眼，眼睛微眯道：“宪之兄，今日陛下说的那句话，你怎么想？” 史可法的眼神顿时一凛。 刘若宰轻声道：“大明有今日之患，固逆虏之负恩，若日后神州陆沉，乃至贻羞万世，亦大明士大夫自取也。” 这句话，朱由检是借用了后世朱舜水的。 在今天的课堂上，朱由检轻轻提出了江南士绅的问题，最后就是用这句话结尾。 第353章 辽南局势 在坐所有人都知道，史可法是东林巨擘左光斗的弟子，而江南正是东林的大本营。 原本关系很是融洽的几人，经过今天以后，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史可法见几人的目光，皆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当即脸色涨得通红，有些羞恼道：“诸位，史某一片拳拳之心，十年寒窗只为匡扶天下，史某和老师和那些人不一样。” “陛下在山东推行摊丁入亩之策，就是家师和史某的愿景之一。”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 朱统鉓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剩下的几人则是面面相觑。 …… 而此时的京城并不平静。 朱由检一连串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在京的官员，以及各方的眼线们。 就在大明这边暗流汹涌的时候，辽南的毛文龙和刘兴祚他们，已经彻底的瓦解了代善想要困死金州的阴谋。 按照代善的谋划，他将自己麾下的兵马，分别驻扎在了旅顺、南关岛，以及金州城东西两个方向。 但这也正给了毛文龙将其各个击破的机会。 虽然皮岛的兵马不是两红旗的对手，但瓦解代善的围困之术，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眼见短时间内拿不下金州，代善只得答应许显纯的条件，用刘兴祚的家人，来换回岳托，至于硕讬，只能是暂时放弃了。 换回岳讬后，代善也不愿再在辽南耗下去，只能是派人驻守复州，他和岳讬两人，则是返回了盛京。 金州的毛文龙等人，此时已经开始庆功了。 “恭喜毛帅！” 袁枢端着酒杯，一脸笑意的对毛文龙恭贺道。 毛文龙红光满面道：“同喜，同喜，自今日后，我大明算是在辽南楔进了一个钉子，待日后可以逐步侵蚀整个辽南。” 刘兴祚刚刚和家人团聚，此时的心情也极好，闻言补充道：“等辽南重新回到大明的手里，朝廷就可以在辽西动兵，收复广宁等地，将建奴困在沈阳卫。” “刘将军说得不错，等朝廷收复辽西，建奴就只能退守沈阳，届时休养生息几年，就可以再次兴兵，一举收复整个辽东。” 毛文龙经历过金州一战后，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毛帅，这些事需要立即上报陛下。” 一旁的韩汝贵高兴过后，对毛文龙建议道。 “不错，确实需要立即上报朝廷，上报陛下。” 毛文龙应道，转头又对韩汝贵说道：“韩公公，这份题本就由你来写吧，本帅具名。” “是，毛帅。” 韩汝贵应道。 …… 金州的战事结束后，袁枢也不再逗留，带着刘兴祚和他的家人，就登上了前往登莱的船只。 毛文龙原本还想让刘兴祚兄弟几个留下，但奈何袁可立对其另有安排，只能是放人。 莱州码头，袁可立一身绯色官袍，站在伞盖之下。 待袁枢和刘兴祚一下船，看见袁可立，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父亲！” “袁阁部！” 两人齐齐施礼道。 袁可立打量两人一眼，捋须笑道：“回来就好，随老夫进城。” 一行人进入钦差行辕后，刘兴祚再次对袁可立大礼参拜道：“兴祚多谢袁阁部。” “兴祚无需如此。” 袁可立亲手将之扶起来，然后笑道：“兴祚刚回大明，现在城内休养几天，然后你我再叙话，如何？” “谨遵阁部大人吩咐。” 刘兴祚深深的施了一礼，然后就离开了行辕。 等其走后，袁可立转头对袁枢问道：“伯应，为父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父亲，儿子已经和毛帅商讨过，可以先送一部分的辽南汉民返回金州卫。” 袁枢面色严肃道。 这正是袁可立的谋算，趁着建奴在锦州和草原上战事失利，毛文龙从皮岛移驻到金州，先将移一部分辽东汉民返回辽南，让他们重返家乡。 一方面可以让这些人为毛文龙提供粮草，另一方面，更是可以解决山东原住民，和辽东汉民的冲突。 “很好！那老夫现在就命人组织百姓迁移。” 袁可立点头，一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此时也闪现着莫名的光彩。 “等毛文龙彻底收复辽南，就是我大明一举解决辽东问题的时候！” “父亲英明。” 袁枢恭维道。 袁可立摆了摆手：“你我父子就不要说这些了，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你就回乡读书吧，准备下次科举。” 袁枢忙道：“儿子不敢懈怠。” “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为父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 “儿子告辞。” 袁可立望着袁枢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欣慰。 几日后，京城。 朱由检也收到了来自辽南的捷报。 得知毛文龙成功瓦解了代善的阴谋，并彻底占据金州后，他心中不禁大喜。 “好！毛文龙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朱由检兴奋地拍案而起，“传旨，赏赐毛文龙以及参与此战的将士们，同时令户部筹措粮草，支援辽南。” 方正化赶紧躬身应道：“臣遵旨！” 就在朱由检为辽南局势高兴不已的时候，朱聿键所带领的河南诸宗室子弟，也经运河抵达了兖州。 曹文耀所率领的一万蒙古骑兵，则是驻扎在了济宁。 济宁距离兖州仅仅只有不到七十里，一旦有什么变故，骑兵可以转瞬即至。 朱聿键一进入兖州，在拜访福王、鲁王后，就立即带人，开始重新丈量鲁王府名下的田产。 朱寿鈜既然已经答应了朱常洵，那自然就不会再抗拒。 所以，朱聿键的差事进行的很是顺利。 但兖州这边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山东的那些大地主，已经乡绅官僚们。 尤其是曲阜的孔家，此时更是焦头烂额。 孔家家主孔胤植也不是傻子，在得知鲁王已经答应朝廷的摊丁入亩之策，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整个山东，除了鲁王府，就他孔家的土地最多，就连衡王和德王都难以望其项背。 现在就连皇帝的亲戚都要缴税了，他孔家又能如何？ 第354章 曲阜孔家 “公爷，兖州那边的消息，朝廷的人已经到了。” 管家孔宪低声对孔胤植禀报道。 孔胤植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抬头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宗室子弟，带头的是唐王世孙朱聿键，其余负责丈量土地，重新编制黄册的都是朱家子弟。 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回到桌案上，孔胤植的神情有些颓然。 来人如果是朝廷的官员，那无论怎么样，孔家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但现在来人是宗室子弟，那孔家就的操作空间就小的多了。 他们这些人，可不会管你是谁。 “简直是荒唐！此乃地方政事，怎能让宗室插手？” 孔胤植豁然起身，语气不无埋怨的低吼道。 “叔父。”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着水绿色道袍的年轻人，走进了正堂。 “启元，可是有事？” 孔胤植看向来人，皱眉问道。 此人乃是孔胤植哥哥的儿子，孔兴林，负责处理家族内的一些杂事。 孔兴林先是对自己叔父躬身试了一礼，然后低声说道：“叔父，钱牧斋请见。” 孔胤植听后，眼睑一跳道：“钱牧斋？他怎么来山东了？” “叔父，钱牧斋毕竟是江南士林领袖，如果他能出头的话，或许可以让士林给朝廷施加压力，使陛下收回成命。” 孔兴林出言劝诫道。 “哼！就他？一个被赶出朝堂的丧家之犬？” 孔胤植对钱谦益很是看不上，狗屁的士林领袖，所谓的东林党人，除了一个韩爌，几乎是已经被彻底的赶出了朝堂。 不过，最后他还是接受了孔兴林的建议。 “请他去本公的书房。” 对自己侄子吩咐了一句，孔胤植就带着管家孔宪，离开前院正堂。 孔胤植的书房内。 钱谦益恭敬的对孔胤植施礼道：“见过衍圣公。” “牧斋先生客气了，快请坐。” 虽是看不上对反，但一些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衍圣公，事态紧急，钱某就不啰嗦了。” 钱谦益直接开门见山。 孔胤植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看着对方伸手示意对方继续。 “衍圣公，陛下遣宗室子弟前来山东，想必公爷已经知道了，但还有一件事，不知公爷有没有接到消息？” 孔胤植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钱谦益笑了笑，继续道：“除了数千名宗室子弟，还有一万蒙古骑兵也来了山东，现在就在济宁州。” 孔胤植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连鲁王等藩王，都已经决定向朝廷交税，那我孔家自然不能特立独行。” 孔胤植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就像是朝廷的这项政策，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钱谦益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着起身道：“既如此，那钱某就先告辞了。” 孔胤植伸手挽留道：“牧斋先生，既然来了孔府，好歹让本公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钱谦益转身道：“衍圣公有饮宴的兴致，钱某可没有。” “罢了，牧斋先生说出你的来意吧。” 孔胤植自然知道，对方不远千里来到曲阜，绝对不是就为了这么几句话。 钱谦益重新坐下，再次开口道：“衍圣公，据钱某所知，孔家不只是在山东，在整个大明都又不少的田产吧？公爷就真的甘心，将这些田产交给朝廷？” 孔胤植冷着脸说道：“钱牧斋，你想说什么就直接一点，如果你想让我孔家做那个出头的椽（chuan二声）子，那就不用说了。” 钱谦益笑道：“公爷说笑了，此事哪里用公爷出头，天下儒生皆是孔圣门徒不是吗？” “说吧，你来见本公究竟是什么意思？” 孔胤植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 钱谦益的脸色一肃道：“公爷，太祖皇帝以及历代先皇，当初赐予孔家的祭田、学田可都是免税的，孔家子弟也都是免徭役的。” “朝廷如果想要推行摊丁入亩，公爷就这么认了？” “你想让本公做什么？” 孔胤植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钱谦益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山东出了什么乱子，朝堂上那些官老爷们，以及士林的读书人，是不是就可以向陛下上书，请求暂停摊丁入亩？” “钱谦益！” 孔胤植豁然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沉声道：“你是想让我孔家直面那一万蒙古骑兵？” “衍圣公，孔家乃是圣人之后，那一万蒙古骑兵顶多就是一种威慑，难道还这能对孔家施行暴行？” 钱谦益对孔胤植的胆怯很是不屑。 “再者，眼下山东地界上可是不太平，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白莲教的反贼干的。” 钱谦益也站起身，目视对方。 孔胤植坐到椅子上，目光依旧是落在对方的身上，朗声喊道：“来人！” 管家孔宪应声而入。 “公爷。” “送客！” 孔胤植吩咐一声，就不再理会钱谦益。 后者也没有说什么在，对孔胤植躬身施了一礼，然后就随孔宪离开了书房。 等孔宪回来后，孔胤植又对其吩咐道：“让兴懋回来一趟。” 孔宪躬身应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名看起来相貌堂堂，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在孔宪的引领下，来到了孔胤植的书房。 此人乃是曲阜县令，也是孔家出身。 嗯，曲阜县令这一官职，一直都是孔家人世袭的。 曲阜在明朝差不多就是一个独立王国。 “起升，你来了？” 孔胤植揉了揉自己的山根，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对孔兴懋寒暄道。 孔兴懋躬身道：“拜见叔父。” “坐吧。” 待孔兴懋坐定后，孔胤植才问道：“起升，本公听闻白莲教正在各地肆虐，曲阜没有白莲教的动静吧？” 孔兴懋笑道：“叔父放心，这曲阜是我孔家的曲阜，绝对没有白教活动。” 孔胤植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顿了顿，他又问道：“朝廷打算在山东推行新政，起升知道了吧？” 身为曲阜县令，孔兴懋自然清楚兖州等地出了什么事。 闻言，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点头道：“回叔父，侄儿已经接到消息了。” 第355章 孔家的应对 “那起升觉得，朝廷会不会让我孔家也推行摊丁入亩？会不会也派人清丈我孔家的田产？” 孔胤植继续问道。 孔兴懋有些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吧？朝廷让我孔家缴纳天税？难道不担心引起天下儒生反对吗？”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里，所以孔兴懋才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禀报孔胤植。 孔胤植自嘲一笑道：“眼下就连皇帝的本家亲戚都要缴纳田税，我们孔家又算得了什么？” 孔兴懋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孔家可是有不少的田地，朝廷赏赐的祭田和学田不算，还有这么多年孔家买来的土地。 还有一些侵占的军屯、官屯，各地百姓的投献，这么多土地如果要缴纳田税的话，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叔父，会不会是您杞人忧天了？” “我孔家毕竟是圣人之后，当初神宗皇帝在位的时候，不也想要推行摊丁入亩吗？最后不还是无疾而终？” 孔兴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这件事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就有过一次，但由于朝中大臣以及地方豪强的阻拦，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孔胤植却是摇头道：“这次不一样，之前的时候，朝廷只是采用了张江陵的一条鞭法，没有全面丈量土地，想要推行摊丁入亩也没有那个基础。” “而且，当时有不少中正之士在朝，他们可以阻拦这些乱政，但现在不一样了。” “朝廷派了人，想要清丈土地，朝中也没有有分量的高官会出面反对。” “以本公看来，朝廷这项政策一定会在整个山东推行，甚至之后会在整个大明推行。” 孔胤植的话说完以后，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半晌后，孔兴懋才开口道：“叔父，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孔胤植掀开碗盖，轻轻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轻抿一口，这才开口道：“白莲教肆虐山东，朝廷派来的那些人，本公很担心他们的安全。” “毕竟，他们是要下地清丈田亩的，起升身为曲阜县令，如果朝廷的人来了，你可得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 孔兴懋听后，心里顿时一颤。 他站起身，走到孔胤植的桌案前，低声道“叔父，魏忠贤率领的厂卫，这个时候正在四处缉捕那些逆贼，曹变蛟的左右虎贲卫此时就在梁山，福王那里还有数千兵马，这么多人就在曲阜左近，一旦出事，那个时候我们可就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孔胤植却是冷笑一声道：“孔家人不要冒头，让其他家去干，你只需要派人放出风去，就说朝廷要清丈土地，收回各家多余的土地，用来分给那些辽东难民。” “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带头发难。” 孔兴懋眼睛一亮，旋即躬身道：“侄儿明白了，这就让人去办。” 等孔兴懋走后，孔胤植有些得意的哼起小调来。 …… 没几天，兖州各地就开始出现了流言。 大街小巷都在传着，说朝廷要收回各家各户的土地，然后将多出来的分给那些难民。 什么？ 你不相信？ 那你看看那些外乡人三五成群的在干什么？ 他们不就是在清丈土地，调查各地人口吗？ 如果不是想要重新分配土地，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至于说这些土地都是鲁王家的，谁还在乎？ 这样的流言，自然瞒不过兖州城内的朱常洵、朱聿键、巩永固他们。 “鲁王叔，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朱常洵带着朱聿键他们来到鲁王府，有些迫不及待的对朱寿鋐问道。 朱寿鋐打心眼里不想掺和这些事儿，这些人清丈土地的过程，可是一点颜面都没留，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这已经让朱寿鋐有些不满，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又来问他，他自然不高兴。 “左宗正，这是你们的事。” 朱寿鋐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朱常洵顿时气结，转头看向了朱聿键。 后者起身，对朱寿鋐施礼道：“鲁王兄，那些百姓大部分都是鲁王府的佃户，此事还需要鲁王兄出面，向百姓们解释一下。” “解释？解释管用的话，你们自己不就可以吗？” 朱寿鋐再次婉拒道。 朱常洵闻言，神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沉声道“鲁王叔，既然已经答应了朝廷，为什么不协助朝廷尽快将此事推行下去呢？” “罢，罢，罢，本王会让左长史他们出面解释的。” 朱寿鋐看了眼朱常洵，最后还是妥协了。 “那就多谢鲁王兄（鲁王叔）了。” 朱常洵和朱聿键两人对朱寿鋐拱了拱手道。 等离开鲁王府后，朱聿键有些若有所思道：“左宗正，我们恐怕需要厂卫的协助了。” 几人的脚步皆是停了下来。 朱常洵转身看向对方，低声道：“回驿馆再说。” 几人回道驿馆后，朱常洵让人送上凉茶，然后挥手斥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这才开口问道：“世孙，你是觉得那些流言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朱聿键点头道：“不错，我们清丈的土地只是鲁王府的庄田，还没有全面推行开来，为什么一夜之间，整个兖州都知道了？” 一旁的巩永固也点头道：“世孙说得不错，清丈土地这件事我们已经在做了，百姓们看到后有所猜测在所难免，但清查人口这件事我们还没做，为什么百姓们也都知道了？” “砰！” “那就让山东当地的厂卫配合！” 听完两人的话之后，朱常洵一拍桌案，当即决定道。 朱聿键起身，拱手建议道：“那就烦请左宗正立即手书一封，请青州那边的魏公公派人来。” “好，本王……” “吱呀。” 朱常洵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贴身大伴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皱眉看向对方，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殿下，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李大人请见。” “哦？快请。” 朱常洵也不在乎对方的失礼了，当即吩咐道。 稍倾，风尘仆仆的李若琏就来到了正堂。 第356章 强占舆论高地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参见福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若琏恭敬的对福王行了个四拜礼。 “李佥事，快快免礼。” 朱常洵热情的对其着应道。 李若琏起身后，又分别对其他人施礼问候，然后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福王殿下，几位可是为了流言之事烦恼？” 几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 看来这锦衣卫头子是知道些什么了。 朱常洵抬手道：“李佥事，坐下说。” “谢殿下。” 李若琏坐下后，继续道：“殿下，几位，锦衣卫日前接到消息，原礼部侍郎钱谦益进入过孔府。” “据锦衣卫暗探传来的消息，兖州府现在出现的流言，乃是出自孔家。” 李若琏这话一出口，在厂几人皆是脸色一变。 “李佥事，你说这些流言是孔家故意散播出来的？” 朱聿键双眼微眯，沉声问道。 “不错，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就是曲阜县令孔兴懋。” 李若琏点头确认道。 朱聿键冷声道：“好，好，当真是好，好一个孔家，本世孙还没来得及对孔家下手呢，他们倒是先出招了！” “世孙，您是怎么想的？要不要臣命人前往曲阜？” 李若琏看向对方，开口问道。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朱聿键开始沉思起来。 丈量土地和摊丁入亩这件事，皇帝已经交给了他，他自然就想完美的解决。 在场的几人也不打扰他，皆是静静的等着。 半晌后，朱聿键这才抬头看向李若琏，郑重道：“李佥事，孔家暂时不要动，孔家既然想要玩儿，那我们就陪他玩玩儿。” “好，臣此来就是奉皇命配合福王和世孙殿下，既然世孙已经有了决断，那臣就不越俎代庖了。” 李若琏拱手应道。 或许孔胤植也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钱谦益，就暴露了他们自身。 这也是没办法，钱谦益在京城的时候，就一直被锦衣卫秘密监视，即使是出了京，锦衣卫也没放松一点。 顺着钱谦益这条线，锦衣卫察觉到了孔家的小动作。 安插在曲阜的密探，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了北镇抚司。 李若琏又将之禀奏给了朱由检，这才有了李若琏南下之事。 朱聿键环顾一眼堂内众人，又对李若琏说道：“李佥事，还得烦请锦衣卫密切关注孔家那边。” 李若琏应道：“世孙放心，不只是孔家，山东有名有姓的士绅豪强，锦衣卫都已经派出了人手。” “那就劳烦李佥事了。” “福王殿下，巩驸马，我有些事需要安排，就先离开了。” 朱聿键先是感谢了一番李若琏，然后又对其他人说了一句。 等其走后，李若琏也告辞一声，离开了驿馆。 第二天，兖州城各处城门就被贴上了告示。 不止如此，朱聿键还命人守在告示旁边，为来往的百姓们解读上面的内容。 “这位小哥，你刚才说什么？朝廷要免除丁税？” 一位看起来有些面黄肌瘦的中年农夫，有些不敢置信的，对守在告示旁的朱绍焜问道。 朱绍焜依旧是那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听到对方的问题，斜眼看向他，然后朗声道：“不错，自今日起，所有为鲁王耕种的佃户，全部取消丁税。” “只有鲁王府的佃户吗？” 中年农夫有些失望的追问道。 朱绍焜点头道：“不错，朝廷的意思是，原本应当是百姓们负担的丁税，全部摊入到田亩中，有土地的缴纳丁税，没有土地的就不需要缴纳丁税。” 朱绍焜尽量用最浅显的话，将告示上内容说给围观的百姓们。 这也是朱聿键要求的。 人群中，有人开口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段时间朝廷丈量土地，就是为了免除佃户们的丁税？” 朱绍焜点头确认道：“不错，朝廷之所以命人重新丈量鲁王府的土地，就是想要免除那些失地百姓们的丁税，减百姓们的负担。” 那人接着问道：“那如果不是鲁王府的佃户呢？” “那还需要再等等，等朝廷丈量完鲁王府的土地，就会把整个山东的的土地都重新丈量一遍。” 朱绍焜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瞬间就沸腾了。 “这是真的吗？以后没有土地的人就不用缴纳丁税了？” “不行，我家还有十亩地呢！那我岂不是也要缴纳丁税？” “傻蛋，你现在不也得缴纳丁税吗？” …… 这样的场景，不知是放生在一个城门，其余城门也都差不多。 朱聿键一身便装，带着几名侍卫，走在兖州城的大街上。 路上遇到几个躲在树荫下的乞丐，朱聿键的眼睛一亮。 急走几步，朱聿键来到了几名乞丐的跟前。 “这位大爷，赏点吃的吧。” “一看您就是贵人，还请可怜可怜小的，赏点饭食。” “贵人，您……” 朱聿键捂口鼻，皱眉道：“想要吃的？行，可以，带我去见你们的头儿，找到人，这锭银子就是你们的。” 说着，朱聿键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锭银子。 几名乞丐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乞丐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贵人，您找我们帮主可是有事儿？” 朱聿键点头道：“好事，有大好事等着你们。” 老乞丐看了眼朱聿键，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走喽！” 老乞丐呼和一声，其余的几名乞丐也都各自散去。 “哎呦，这七月的天儿呦，热死个人儿呦……” 听着越来越远的唱词，朱聿键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世孙殿下，这么干不行，他们这些人很小心，要不属下潜入进去去吧。” 一名侍卫上前一步，低声对朱聿键建议道。 后者回头，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有些狐疑道：“你？” 侍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世孙殿下，属下被招募前，在河南南阳就是乞丐。” 朱聿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尽快带当地的乞丐头来见我。” “是，世孙殿下。” 侍卫答应一声，就退到了一边。 第357章 就是个要饭的 回到驿馆，朱常洵已经在正堂等着朱聿键他们了。 “世孙，如何？” 朱常洵看见朱聿键走进来，当即开口问道。 朱聿键走到他的下首坐下，端起一盏凉茶一饮而尽，随意抹了把嘴，这才说道：“福王殿下，我刚才上街去看了，现在看来张贴告示的效果还不错。” “只是，陛下说让那些叫花子，去帮着宣扬摊丁入亩的好处这件事，还没有开始。” 听朱聿键说起叫花子，朱常洵也是有些皱眉道：“陛下这招到底好不好用？” “那些叫花子真的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朱聿键缓缓摇头：“陛下专门来信说起这件事，想来应该是有些用处的，殿下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想办法打进当地丐帮内部。” “能不能行，最近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我们静静等着就是。” 朱常洵点头道：“也就只能这样了。” …… 兖州城外，一处破庙。 那名叫郑家生的侍卫，此时已经彻底和一伙盘踞在这破庙的乞丐混熟了。 “家生，今儿个收获不错嘛，还讨到了白面炊饼？” 一名身上稍微干净些的中年乞丐，看见郑家生手里的白面馒头，笑着说道。 “黄大哥，今儿个遇上一个好心的贵人，赏了几个炊饼，这两个是拿回来孝敬您的。” 郑家生满脸堆笑，捧着手里的两个馒头，递给姓黄的乞丐头。 “嗨，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孝敬不孝敬的？”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黄大哥，您看我都来了一集（五天）了，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帮主？” 郑家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姓黄的小头目，上下大量一眼郑家生，眼神中满是探寻之色。 郑家生原本就是以讨饭为生，重新做回乞丐，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半晌后，黄性乞丐点头道：“好，今晚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完后，他就将两个白面馒放进自己的怀里，还用手轻轻拍了拍，然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 相比白天的炎热，晚上的天气倒是凉爽的多。 黄姓乞丐带着郑家生出了破庙，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山寨。 郑家生看得暗暗称奇，没想到，一伙乞丐竟然还学起了那些山贼土匪，想要占山为王。 或许是看出了郑家生的疑惑，黄姓乞丐开口笑道：“家生兄弟，这里原本是一伙土匪的山寨，当初这伙土匪随徐鸿儒造反，被官府剿灭后，这里就空了下来，教主带人将这里占下，也算是让兄弟们有个落脚的地方。” “原来如此。” 郑家生点头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不少人，向着山寨而来。 看身上的穿着也知道，这些人也都是四里八乡的乞丐。 山寨内，这些乞丐没有了往日的低三下四，一个个看起来很是意气风发。 想来也是，不只是后世，历朝历代的乞丐都并不是真正的社会底层。 当然，那些真正命运悲惨的人除外。 郑家生随着黄姓乞丐混进了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坐首位上的一名老者。 老者虽然也是一身破衣烂衫，但精神头却很是矍铄。 黄姓乞丐还弯着腰，一脸笑意的走到老者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过头，对郑家生招了招胡手，示意对方上前。 郑家生也忙是紧走几步，来到了老者的面前。 老者上下打量了郑家生一眼，然后用浓重的山东口音问道：‘恁是从河南来的？’ 河南和山东口音差不多，郑家生倒是能听懂。 闻言，忙是回道：“回帮主的话，俺是河南人，从南阳来的。” “什么帮主，就是个要饭的。” 老者摆了摆手，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又问道：“听黄喀拉说，你有点拳脚？” “黄老哥谬赞了，俺就是会一点庄稼把式。” 老者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敛去，语气也变得有些阴沉起来：“那个什么唐王世孙，好像就是南阳来的吧？” 郑家生的心里一颤，赶紧赔笑道：“帮主说笑了，人家唐王世孙是什么身份，俺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知道他？” “行了！说吧，你见我是想做什么？” 老者的脸色猛地一变，声色俱厉的对郑家生问道。 郑家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也不想知道，自己潜入丐帮，就是想要一个和丐帮帮主说话的机会，现在机会就在面前，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帮主果然是慧眼如炬，郑某确实是世孙殿下的侍卫，此……” “家生！你……！” 黄喀拉当即脸色骤变。 周围那些乞丐小头目，此时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看向了这里。 有几名魁梧的汉子，甚至已经向这边缓步走过来。 老者抬了抬手，朗声道：“都该喝的喝，该吃的吃。” 看到众人散去，老者又继续对郑家生问道：“恁家世孙让你来揍什么？” “世孙想要见见帮主，有些事想请帮主帮帮忙。” 郑家生直截了当道。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头子就是个要饭的，能帮上恁什么忙？” “帮主，这就是世孙殿下的事了。” 老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开口问道：“你孤身一人混进来，就不怕被留在这里吗？” 郑家生笑道：“帮主，郑某以前真的是乞丐，后来唐王府招募兵卒，郑某这才混上一顿饱饭，只要将世孙的意思传达给帮主，郑某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老者听郑家生说完后，眼中闪过一道赞赏之色。 “行！那老叫花子明天就跟你走一趟。” 老者爽朗的说道。 此话一出，站在老者身后的一名中年人赶紧上前一步，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老大，官府的人信不过，您是不是在想想？” 老者摇头道：“老叫花子就是一个要饭的，犯不着让一个藩王世孙来下套。” 第358章 用莲花落推广摊丁入亩 翌日。 郑家生带着老者，两人来到了朱聿键暂居的驿馆。 “帮主，这位就是唐王世孙殿下。” “殿下，这位就是兖州当地的丐帮帮主。” 郑家生对朱聿键施礼后，为两人介绍道。 “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朱聿键倒是很客气，没有摆出他唐王世孙的架子。 “罪人王好礼拜见世孙殿下！” 老者恭敬跪倒在地，对朱聿键大礼参拜道。 朱聿键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郑家生也是满脸的疑惑，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就成了罪人了？而且连口音都变了。 朱聿键坐到主位上，声音变得有些阴冷起来：“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罪人是王好贤的幼弟。” “哗！” 刚刚坐下的朱聿键又猛地站了起来。 “你是王好贤的弟弟？” “当初和徐鸿儒一起造反的那个王好贤？” 朱聿键有些不可置信的追问道。 “回世孙的话，罪人的大兄正是王好贤。” “仓啷！” 周围几名侍卫的皆是刀出鞘，人向前。 朱聿键深吸一口气，对侍卫们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郑家生有些不放心，想要开口劝谏：“殿下，这……？” “王好礼，如果本世孙没有记错的话，先帝当初已经赦免了你们吧？不在家好生过日子，现在又冒出来是想做什么？” 朱聿键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这王好礼现在冒头一定是有所求，不然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王好礼苦笑道：“当初家兄被奸人蒙蔽，举旗造反，幸得先帝隆恩，对我王氏一族网开一面，我王家上下无不感念至今，然家有不孝之子，罪人的侄儿王可就对当年之事，依旧是耿耿于怀，现在更是蛊惑民众再次对抗才朝廷，罪人只想协助朝廷，尽快平息此事。” 朱聿键闻言，冷笑道：“王好礼，你王家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当初王可就蛊惑无知乡民的时候，你不向朝廷检举，现在眼看白莲教要被朝廷剿灭，你就冒出来了？” “如果你真的有心，为什么不想兖州当地官府检举？如果不是郑家生混进了你的老巢，你又将如何？” 王好礼一张老脸，此时愈发的灰败起来。 不过，他还是赶紧解释道：“世孙殿下，最民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罪民之前也曾向兖州官府检举，却连大老爷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赶了出来。” “不说兖州当地官府，就是当地的锦衣卫百户所，罪民也去过，但……” “行了！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我不想知道，现在有个事儿想要让你去做。” 朱聿键抬手阻止了王好礼的废话，直接开口道。 反正现在白莲教已经快要被朝廷剿灭，朝廷又在山东驻有重兵，区区一些乌合之众，压根翻不起什么风浪，有那功夫，还不如赶紧完成陛下的谋划呢。 王好礼听到朱聿键这么说，神情一怔，旋即叩首道：“世孙殿下又什么吩咐，请直言就是，只要罪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起来吧，一把老骨头了，在完事儿之前，你还得好好活着。” “谢殿下！” 王好礼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朱聿键感激涕零道。 “近日兖州发生的事，都知道了吧？” 朱聿键开口问道。 王好礼小心翼翼的对其问道：“殿下说得可是清丈土地，摊丁入亩之事？” “就是这件事，现在本世孙交给你一件差事。” “还请殿下吩咐。” “莲花落会吗？” 朱聿键又问道。 王好礼陪笑道：“殿下说笑了，罪民本就是要饭的，莲花落自然是会的。” 朱聿键从自己衣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对方道：“看看这份唱词。” 王好礼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张，开始认真的查看起来。 他爹是王森，白莲教教主，他自然是识字的。 看着纸上的唱词，王好礼开始轻声诵读起来。 “纷纷梨花舞，嘤嘤莲花落，闲言碎语不要表，唱一段摊丁入亩政策妙，北村有个李小二，手无一寸土地握，勤劳工作攒铜板，想要成家却踌躇。……此刻小二心彷徨，那边豪门笑声扬，万亩良田家产广，税银不缴乐逍遥。贫富差距日渐大，大明府库空虚长。辽东战祸无军费，山陕灾荒救济忙……” 念到后边，王好礼竟是唱了出来。 等其唱完后，语气有些激动的对朱聿键说道：“世孙殿下，这唱词编的真好，朗朗上口，平白直叙，就算是乡间的老农也能听懂，则黑是哪位大人编的唱词？” 朱聿键眼睑一跳，轻咳一声道：“咳，既然好，那你就拿回去吧，把你手下的那些人全都教会，让他们在城镇乡间，就唱这个小曲。” “当然，本世孙也不会亏待了你们，等朝廷把山东这边的事处理完，你们所有人，官府都可以给你们划拨一些土地，让你们可以安稳过日子。” 朱聿键又祭出了上位者最擅长的大饼。 王好礼郑重的，将手里的纸张放进自己的怀里，重新跪倒在地道：“世孙殿下放心，罪民一定全力以赴，定会让整个兖州，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听到这段唱词。” “好，如果能做好的话，你的事，本世孙可以向朝廷进言。” “罪民多谢世孙殿下！” “去忙吧，莫要耽搁了。” “是，世孙殿下。” 王好礼缓缓退出了官舍的正堂。 等其走后，朱聿键转头看向了郑家生问道：“郑家生，你觉得会有效果吗？” 郑家生脸色有些涨红道：“殿下，绝对没有问题，这样一段唱词，要比朝廷官府发多少告示都管用。” “尤其是这唱词编的很是精妙，一方面将摊丁入亩的政策说了一遍，又能让普通百姓听懂，殿下，这唱词是谁编的？” 郑家生也很是好奇，这样一段唱词，实在是太契合了。 朱聿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摆了摆手道：“你这几天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他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段唱词是陛下亲自编写的。 第359章 对自己下手 虽然老朱家祖上是乞丐出身，但当今天子亲自编写乞丐才会唱的莲花落，而且还编的这么好，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呀。 其实，让乞丐通过莲花落来推广摊丁入亩这件事，还是朱由检从后世一部电视剧中获得的灵感。 包括这么一长段唱词，也是从那部电视剧里学来的。 当然，唱词的具体内容朱由检早就忘了，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又重新编写的。 再说王好礼这边，有了朱聿键的承诺后，他可是使出了全力。 整个兖州府的乞丐头，都被他召集到了兖州城外那处山寨，所有人必须学会，谁学不会就待在这里，一直等学会了才能离开。 短短数天的时间，整个兖州对朝廷的政策风评，就有了一个明显的转变。 朱绍焜他们在各地丈量土地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出来阻拦了。 至此，朱聿键和朱常洵他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按照鲁王府提供的鱼鳞册，朱聿键他们用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将鲁王府名下的所有的土地，都彻底的丈量了一遍。 之所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有些土地根本就不在山东，河南、南直隶等县，均有鲁王府名下的土地。 朱聿键在得出准确的数据后，第一时间就将账簿和自己的奏本，送到了京城。 朱由检看过奏本和账簿后，心里也是大骂不已。 这些皇室宗亲还真是有些贪得无厌。 按照朝廷历代对鲁王府的赏赐，在册的土地应该有两千多倾，但最终统计出来的土地却有近万顷。 这些土地除了朝廷赏赐，绝大部分都是各地大地主、士绅们的投献，还有一些侵占的军屯。 当然，还有一些事历代鲁王强取豪夺而来，但这些事自然就不能拿到明处说了。 人家鲁王已经答应朝廷移藩，也答应配合朝廷清丈土地，推行摊丁入亩，这个时候就不能再拿人家作伐子了。 朱由检虽是皇帝，也不能这么做。 用了近半个时辰看完朱聿键的奏本，朱由检揉了揉自己的山根，将奏本放到桌案上，对一旁伺候的黄永申吩咐道：“传旨朱聿键，鲁王府侵占的民田，全部归还苦主。” “那些军屯，也要全部归还五军都督府。” “至于那些投献，哼，就按照鲁王府的土地算。” 朱由检这话一出，黄永申也是一愣。 土地投献在这个时代，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不只是在大明，就是在其他朝代，那也是屡见不鲜。 所谓的投献，就是那些家里没有功名，不能免税的人家，将自家名下的土地“卖”给士绅阶层。 当然，这快土地依旧是他们自己在种植，只需要每年拿出一小部分的收益，当做“地租”上缴给所谓的主家。 这样一来，无论是士绅，还是土地的原主，都从中获得了利益，但朝廷却吃亏了。 到了朱由检这个时候，这种暗箱操作，已经极为的成熟。 整个大明在明初的时候，在册需要交税的田亩还有八百多万顷，但到了孝宗皇帝时期，还剩一半，到朱由检这一代，恐怕这数字还要更低。 朱由检现在直接一刀切，将这些土地全部划在了鲁王府名下，那些投献的人家，可就真的被吃干抹净了。 黄永申毕竟只是皇家家奴，对朱由检的决定，根本就不会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当即躬身施礼道：“奴婢遵旨。” 朱由检略一沉吟，继续道：“传旨朱聿键和福王叔，既然鲁王府的土地已经清丈完成，那下一步就开始对德王和衡王两家的土地，进行丈量。” “等这两家也完成之后，让他回京一趟。” “奴婢这就去传达陛下的旨意。” 黄永申低声回了一句。 …… 山东，即使没有朱由检的旨意，朱聿键也打算去丈量德王和衡王的田亩了。 山东的事请，已经步入了正轨，朱由检也就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皇庄那边。 后世都说大明皇帝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地主，江南有一半的土地，都是大明皇帝所有，北方也有近三分之一也是属于大明皇帝的。 一开始，朱由检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经过查询宫内的底档，朱由检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是，大明超过一半的土地，不在大明百姓的手里，但这些土地也不属于皇室。 这其中大量的土地，属于官田，属于官府所有。 这其中包含军屯、职田、马场、学田等等。 把这些土地全部算到皇帝的身上，完全是扯淡。 大明皇帝拥有大量的皇庄，这是事实，但数量上绝对没有那么多。 按照朱由检查到的数据，自己名下的土地顶多只有两万七千顷。 当然，就算是数量不像后世说的那么多，但这个数量也很是可观了。 朱由检现在就要对自己下手。 你不能只让藩王缴税，自己不缴税那也说不过去吧？ 说到底，这大明还是他的，皇庄收取的田税也罢，地租也罢，最后都要花到中兴大明上。 既然如此，那也就无所谓了。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检正在召见曹化淳。 没错，大明的皇庄不归司礼监和内官监管理，而是属于御马监管理。 这也是为什么说，御马监可以和司礼监抗衡的原因。 一手是腾骧四卫，一手掌控皇庄、皇店，甚至在宪宗时期，还掌控西厂。 这样有财权，又有军权，还有一部分司法权，这样的衙门自然不可小觑。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要在第一时间让曹化淳接管御马监的原因。 “皇爷，按照您的旨意，北方的皇庄，已经全部种植了土豆和番薯，据陈经纶陈百户（陈振龙之子）所说，顶多再有一个月，皇庄的土豆就可以收获了。” 曹化淳满脸堆笑，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闻言，缓缓点头道：“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朕心里有数。” “不过，朕今天来，不是说这件事儿的。” 朱由检看向曹化淳，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第360章 拉一波打一波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曹化淳的神色顿时一滞，旋即又舔着脸道：“皇爷但有旨意，臣一定竭尽所能。” 朱由检的脸上依旧是挂着笑意，点头道：“不错，你曹化淳的忠谨，朕是知道的。” “臣就是一个阉人，就是皇爷的家奴，自然要为皇爷尽忠。” 曹化淳也是精明人，听朱由检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朱由检继续道：“山东鲁王府的事，听说了吗？” 曹化淳一愣，旋即看向了站在一侧的方正化。 朱由检眉头一紧，脸上的笑意敛去，沉声道：“朕问你话，你看他作甚？” “臣……臣只是……只是……臣不知道。” 曹化淳还真不知道山东那边的事儿，腾骧四卫和皇庄的事，就让他有些焦头烂额，哪里有功夫去管山东的事。 朱由检也是被他这反应给弄的一愣。 “你说你好歹也是御马监掌印，山东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你……朕……” “皇爷，臣是御马监掌印，外朝的事儿，不是臣应该关心的。” 曹化淳一脸委屈巴巴的说道。 朱由检也被这夯货气坏了，但也不能说人家说的不对。 “方正化，你和他说说。” 朱由检不想再搭理这货，对一旁的方正化吩咐了一句。 方正化赶紧上前几步，低声对曹化淳介绍其山东的情况。 等两人说完后，朱由检冷着脸看向了曹化淳。 “这回知道了吧？” 曹化淳小心翼翼的看向朱由检，试探性的问道：“皇爷，是不是皇庄也要重新丈量，然后推行摊丁入亩之策？”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朕是大明皇帝，自然要为天下做一个表率。” “臣遵旨，回去就命人重新丈量各地皇庄。” 曹化淳自然不会反对，说到底自己就是一个家奴，土地又不是自己的。 朱由检点头道：“先一步步的来吧，先将山东皇庄清丈出来，其余的不急。” “臣明白了。” 曹化淳也知道，山东布政使司在清丈完土地后，就要推行摊丁入亩，其余地方还要等等，倒是不急。 “还……算了，你先去忙吧。” 朱由检原本还想把财权从御马监收回来，想了想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等地里的洋芋和番薯收获了再说吧。 曹化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朱由检，然后小声请示道：“皇爷，如果没事的话，那臣就先告退了？” 他是真的不想和朱由检在一起，皇帝和信王终究是不一样，虽然小爷只是登基一年，但有时候，小爷身上的气势，还是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朱由检却是又想起一件事，脸色一肃，继续道：“曹大伴，朕听说，宫里许多大珰，在外面也有不少土地吧？” 这下子，不只是曹化淳，就是方正化和黄永申，也都是脸色一变。 朱由检就像是没有看见三人的脸色一样，接着说道：“朕不管你们有多少地，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强取豪夺的来的土地，就还给人家，侵占的官田，该还给哪个衙门，就还给哪个衙门，其余的你们自己留着就是。” 说完后，他也不等曹化淳开口，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曹化淳也没有抗辩，再次躬身道：“皇爷，那臣就告退了。” 等其走后，方正化和黄永申两人，当即走到朱由检的面前跪下。 “皇爷，臣（奴婢）有罪，请皇爷责罚。” 朱由检冷着脸，盯着两人看了半晌，这才轻叹一声，开口道：“行了，起来吧，按朕说的去做，朕既往不咎。” 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人，朱由检也不好太过苛责。 那些一上来就摆出一副铁面无私，对自己身边人下手的蠢货，在现实中，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臣（奴婢）谢皇爷开恩！” 两人小心翼翼的起身。 朱由检忽然又开口道：“俞咨皋那边不是说了吗？从福建购买的木料，还有工匠，已经抵达了龙江造船厂，你们如果手里有闲钱的话，拿出一些银子，送到南京。” “朕已经传旨韩赞周，协助俞咨皋开始建造海船，你们也可以弄个一两艘货船，随朕的船队出海。” “就当是朕给你们的一个保障，省的你们成日担心以后老了怎么生活。” “臣……臣谢皇爷！” 方正化的眼睛瞬时间就红了。 黄永申也是反应过来，赶紧五体投地，大礼参拜道：“奴婢谢皇爷大恩！” 他们作为朱由检的贴身太监，自然知道，能够和自家皇爷一起做生意的都是什么人。 也知道皇爷对这件事的看重。 现在让自己进去分一杯羹，那可是极大的荣耀。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行了，毕竟是朕的身边人，朕总不能让你们失了体面，这件事不只是你们，宫里人想参与的，都可以参一股。” “王体乾、魏忠贤、李国辅、徐应元这些人都可以。” “对了，那些小火者什么的，你们也可以去问问，他们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一起凑一凑嘛。” 朱由检这是打算，将宫里所有的宦官们一网打尽了。 大明的这些宦官，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们在宫外也是有不少的土地，不把他们摆平，日后一定也会是一个大麻烦。 再者，这也算是拉一波，打一波了，之前将部分还算忠谨的勋贵，拉上了自己的战船，又通过移藩将藩王拉到了自己这边。 现在又将宦官集团也收买，等山东的摊丁入亩之策正式施行，那大部分的百姓，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等船队获得第一次收益，山东的百姓也获得实打实的好处。 那个时候，就可以对江南的那些大地主、士绅、大商贾正式宣战了。 这就是朱由检这半年来筹划的方略。 拉拢北方这些人，去和南方的大地主、士绅开战，这才是明末的正确打开方式。 单凭自己这个皇帝，单枪匹马去对付那些既得利益者，最后只能是一个结果，要么是溶于水，要么是自挂东南枝。 第361章 设立女官 方正化听朱由检说完后，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哭嚎着趴伏在朱由检的桌案前，泣不成声道：“奴婢代宫里的老少爷们，谢皇爷！” “皇爷能记得奴婢这些卑贱之人，是奴婢等的福分，奴婢下去后，一定告诫宫里所有人，日后谁敢吃里扒外，做对不起皇爷的事，奴婢等一定让他生死两难！” 或许是真的被朱由检一番操作给感动了，方正化就连臣都不称了，直接自称奴婢。 黄永申也是重新跪倒在地，趴在那里抽泣。 朱由检也知道，别看宫里的这些大太监们，在外人看来是风光无限，大权在握。 但实际上，他们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并不高。 尤其是在那些文人士大夫的眼里，太监这个群体已经不属于人这个范畴。 就像是后来的一个人在书中写的那样“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 朱由检前世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太监，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但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年后，却觉得这么说太过片面。 说到底，宫里的这些太监们，也都是一些可怜人。 除了一些极个别的野心家，如果有可能的话，谁愿意进宫做太监。 他们只是生理上有缺陷，不是天生的变态。 尤其是那些底层的小太监们，生活更是不易。 虽说每月也有一两银子的月俸，但真正能拿到手的又有多少？ 在宫里也不过就是混个温饱罢了。 等他们老了之后，被赶出宫后，好一点的还可以去守皇陵，去西苑种菜，但更多的却是生活困顿。 朱由检现在手里的钱还是有些少，等日后海贸发展起来，內帑不缺银子，他都打算给这些太监、宫女们建立一个养老基金了。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立身之本。 现在没这个能力，就先让他们赚一些银子傍身也是好的。 轻叹一声，朱由检对两人说道：“起来吧，都是一些可怜人，朕能照顾就照顾一些。” “奴婢……奴婢……” 方正化还想再说些什么，朱由检却是皱眉道：“朕说起来。” “臣遵旨。” 方正化和黄永申起身后，朱由检也不再说这些事，而是认真的翻看起桌案上的奏本来。 虽然大部分的朝政，都被他安排给了内阁和司礼监，但一些重要的决策，还是需要朱由检亲自裁决的。 时间来到下去，朱由检批复完最后一份奏本，这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一旁伺候的黄永申吩咐道：“摆驾坤宁宫。” 周皇后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朱由检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宿在那里的。 如果历史没错的话，周皇后肚子里的，应该即使大明以后的太子殿下了。 自己的嫡长子，不是太子是什么？ 封建时代，最优的选择就是嫡长子继承制。 即使朱由检是从后世而来，他也不打算改变这一点。 相比巨唐的玄武门继承制，大明的嫡长子继承制要更加合适。 这也是为什么明朝的皇位继承，总是很温和的原因。 一行人来到坤宁宫，挺着大肚子的周皇后，已经等在殿门口了。 朱由检紧走几步，上前将正欲行礼的周皇后扶起来，语气中不无埋怨的责备道：“你现在是双身子，朕不是说了嘛，不用你恭迎。” 周皇后现在不只是身体有些浮肿，就是原本精致、俏丽的面庞，也有些变形，闻言笑道：“臣妾没事，太医说活动活动有助于分娩。” 帝后二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进到了偏殿。 一进屋，朱由检就皱起了眉头。 “天儿这么热，怎么不多方两个冰盆？” “婉琳，再端两个冰盆来。” 周皇后转身对婉琳吩咐道。 朱由检也转头看向了婉琳，等其出去后，他转头对周皇后问道：“婉琳现在是什么职衔？” 周皇后一愣，旋即笑道：“就是臣妾的贴身人，哪里有什么职衔儿，倒是在尚宫局挂了个名。” 朱由检略一沉吟，坐到已经铺上凉席软塌上，面色严肃道：“皇后，朕有意重新设立宫令女官，你觉得如何？” 周皇后也是饱读诗书，对宫令女官自然不会陌生。 汉唐都有这个职务，一般由皇太后或者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宫女担任，品级很高，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代皇后掌管凤印，协助皇后管理整个后宫。 不过，大明没有设立过这个职位，只有六局一司。 朱由检现在设立宫令女官，也是想逐渐的抬高宫里女官的地位，为以后废除宦官制度进行铺垫。 不知道朱由检是出于什么目的，周皇后有些迟疑起来。 心里暗道：“之前陛下倒是任命了一个御侍，但后来别晋封成了妃子，现在又要封婉琳为宫令女官，难道是……？” 想到这里，周皇后脸色有些怪异道：“陛下可是看上了婉琳那丫头？要不今晚让她侍寝？” 朱由检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笑道：“皇后误会了，朕不是那个意思。” 捋了捋自己的思绪，朱由检继续道：“朕的意思是，你马上就要临盆，后宫人也不少，有些事你恐怕也顾及不到，不如让婉琳帮帮你。”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婉琳等两名宫人，各自端着一个冰盆走了进来。 周皇后和朱由检两口子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婉琳有些奇怪，放下冰盆后，恭敬的对周皇后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周皇后笑道：“婉琳，陛下想让你担任宫令女官，你可愿意？” 婉琳一听，神情当即变得有些错愕。 “陛下，娘娘，奴婢……奴婢是随您一起进宫的，就想在您身边伺候。” 婉琳轻声说道。 周皇后笑道：“就算你担任了宫令女官，也是在本宫身边。” “婉琳，此事就这么定了，即日起你就是宫令女官，协助皇后管理后宫。” 朱由检一锤定音道。 这下子婉琳也不敢再说话了。 周皇后看向婉琳，展颜道：“行了，去传膳吧，陛下想来应该也饿了。” “奴婢遵旨！” “该称臣。” 周皇后出言纠正道。 第362章 明末洪都督 翌日，清晨。 天海蒙蒙亮，朱由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婉琳等一众宫人的伺候下，简单的洗漱后，朱由检就出了坤宁宫。 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朱由检发现了一个问题，路上遇到的所有宫人、内侍，见礼的时候，相比以往愈发的恭敬起来。 可以看出来，这些人对自己的敬畏，是出于内心。 朱由检转头看向方正化。 后者悄步上前，一边走，一边对朱由检低声道：“皇爷，昨日的事，臣已经命人传达下去了，宫里所有人，对皇爷都是感恩戴德。” 朱由检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宣洪承畴去东暖阁。” 没错，另一个极具争议的人到了，他想尽快亲自看看这位洪都督。 东暖阁。 朱由检刚刚坐定，一位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的中青年，在一位内侍的引领下，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臣，陕西参政洪承畴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洪承畴在距离朱由检大约两丈远的地方停下，对其大礼参拜道。 朱由检没有说话，上下打量洪承畴一眼，然后才用几位平淡的语气说道：“洪卿，起来吧。” “臣谢陛下。” 待其起身后，朱由检这才开口问道：“洪卿，朕之所以不远千里，召你进宫，是有些关于秦地的事，想要听听洪卿的意见。” 朱由检此话一出，洪承畴的心里当即就是一凛。 陕西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是一个火药桶一点都不过，那是一点就炸。 天启七年的王二造反，到现在都没有平息，至今还在和官军东躲西藏。 而最要命的是，陕西从崇祯元年开年至今，依旧是滴雨未下，地里已经龟裂，如果朝廷再不想办法，恐怕距离烽烟遍地也就不远了。 捋了捋自己的思绪，洪承畴再次跪倒在地道：“陛下，还请恕臣冒犯。” 朱由检闻言，转头看向方正化，笑道：“看来，洪参政是打算要说一些惊人之语了。” “去，给洪卿搬一张椅子。” “是，皇爷。”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亲自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洪承畴的身后。 “洪卿，坐下说。” “臣不敢。” “坐。” 朱由检语气有些清冷的再次重复道。 洪承畴抬起头，内心有些忐忑的看了眼朱由检一眼，这才缓缓起身，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 “说吧。” “陛下，在臣看来，山陕之地的局势已经相当的危急，山陕之地莫说和江南相比，就是和北直隶和山东相比，土地也很是贫瘠，早已不复汉唐之时的环境。” “再者，从万历年间，陕西的雨水就越来越少，大旱之下，粮食减产，有些地方甚至是颗粒无收，这已经严重影响到百姓们的生存。” “而……而朝廷的税赋又耽搁不得，以至于出现了王二民变，各地也有不稳之势，如果朝廷再不想办法的话，臣恐酿成更大的祸端。”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洪卿可有应对山陕局势的方略？” “陛下，臣建议朝廷免除陕西三年赋税，调粮赈济，组织百姓修缮河渠，与民休息。” 洪承畴这番话也是硬着头皮说的。 大明现在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如果免除陕西的赋税，那户部的日子可能就更难了。 朱由检听后，确实点头道：“卿说的不错，朕也有这个打算，免除山陕几年的赋税，倒是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据朕所知，山陕的干旱，恐怕不是几年之内就可以缓解的。” “就算是朝廷免除山陕的赋税，百姓们恐怕也是无以果腹。” “陛下，陈经纶百户已经在陕西，种植了大量土洋芋和番薯，臣也和陈百户详细的谈过，在进京之前，臣也去乡间看过，按臣估计，如果整个陕西大量种植这两种作物，朝廷再免除赋税，陕西的百姓们至少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哪怕不够自给自足，朝廷每年也能省下一些赈灾粮食。” 朱由检再次点头，算是赞同对方的说法。 “洪卿，大明的宗藩移藩之事，你可听说了？” 朱由检忽然转变换题问道。 洪承畴也是一愣，刚才还说陕西的问题，怎么忽然又提起宗藩问题了？ 心里虽是不解，但洪承畴还是赶紧回道：“回陛下，臣在陕西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河南诸藩已经答应移藩海外。” “嗯，不只是河南诸藩，就是山东的三家王府，也已经答应朝廷，准备移藩海外。” “朕早就和河南诸藩说过，让他们去山陕招募流民，带着这些流民出海谋生，洪卿以为如何？” 洪承畴的眼睛顿时一亮。 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已经历史问题，山陕的人口一直保持在一个较高的程度。 在风调雨顺的时节，倒是没有问题，但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能转移走大量的百姓，倒是一件好事。 “陛下圣明！” 洪承畴拱手朗声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继续道：“不只是如此，还有一件事。” “孙传庭在宣大清理军屯，将被士绅地主占据的军屯全部收回，用以养军，朕觉得此策不错，洪卿以为呢？” 洪承畴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有些纠结起来。 陕西和宣达不一样，宣大经历过晋商案之后，大量当地的士绅、商贾、地主乃至当地官员，都被清理了一遍。 孙传庭想要收回军屯，面对的压力没有那么大。 但陕西可不一样，那里的地主、士绅、官宦甚至于军中的将校们，依旧是实力强大。 想要在收回陕西全境的军屯、官屯，那阻力恐怕很大。 而谁想要在陕西这么干，一定会成为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洪承畴心里也明白，皇帝绝对不是无故提起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想要让自己接下这个差事。 朱由检见对方半晌没有动静，双眼微眯道：“怎么？洪卿就没有什么看法？” “回陛下，孙总制在宣大做的，自是极好的，臣也很是看好。” 洪承畴赶紧起身，躬身回道。 第363章 洪承畴的安排 朱由检的脸上重新浮出一丝笑意，轻声问道：“洪卿，如果朕让你在陕西行此策，你可愿意？” 洪承畴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果然！” 同时，他也是暗自苦笑。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谁要是这么干，谁就会彻底的得罪陕西的整个地主阶层。 但现在陛下已经这么说了，他又不能拒绝，心里很是为难。 朱由检看向对方，也不等他说话，继续道：“对王二等这些乱民，洪卿以为是剿是抚？” 听皇帝没有再继续逼迫自己，洪承畴的心里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陛下，臣以为当剿！” “说是杀鸡骇猴也好，说是以儆效尤也罢，这些乱民，绝对不能招抚！” 洪承畴的语气很是坚决。 朱由检的眉头一挑，起身开口道：“洪承畴接旨。” 洪承畴神色一震，旋即跪地朗声道：“臣恭听圣训。” “着晋封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为陕西巡抚，挂兵部左侍郎，总管陕西、甘州民政、军政。” 朱由检话说完后，洪承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之前还是四品，现在就是巡抚了？ “洪抚台，该谢恩了。” 见对方半晌没有动静，一旁的方正化阴恻恻的出言提醒道。 洪承畴听到对方有些尖利的声音，忙是反应过来，垂首道：“臣洪承畴领旨谢恩。” 朱由检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笑模样。 他转头看向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去让内阁拟旨，交司礼监用印。” “臣遵旨。” 方正化脚步匆匆的离开，朱由检又转头看向洪承畴，神情严肃道：“洪卿，朕给你准备一些赈灾所需的粮食，即刻就起运押送到陕西。” “你所说的，免除陕西的赋税，朕答应了，三年，三年内，朝廷不会征收陕西一粒粮食。” “你身为陕西巡抚，一方面要处理好陕西百姓的衣食，另一方面，也要尽快平息陕北民乱。” “朕会下旨命杨肇基配合你。” “臣遵旨！” 洪承畴赶紧应道。 主掌一省的军政、民政，可以说是真的大权在握了。 朱由检走到他的跟前，亲手将其扶起来，再次交代道：“朕刚才说的收回军屯之事，你也要上心。” “臣……臣明白。” 洪承畴虽是有些不愿，但现在只能答应。 朱由检笑道：“不用担心，王承恩现在就在陕北，此事可以交给他去做。” “朕也会命河南诸藩，以及陕西的秦王、瑞王，甘州的肃王、韩王开仓募兵、募民，减轻甘陕的压力。” “臣谢陛下！” 这下子洪承畴的心里有底了。 先是免除了陕西三年的赋税，又调拨粮食进行赈济。 再收回军屯，用以养兵。 最后再让西北那些藩王们，将那些流民带走。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自己再处理不能平息陕西的局势，那自己干脆告老还乡算了。 又和洪承畴讨论了一些细节，朱由检就让其离开了。 等其走后，朱由检赶紧对黄永申吩咐道：“赶紧去传旨，命肃王、韩王、秦王、瑞王、庆王进京。” 朱由检也是刚刚想起来，甘肃还有肃王这个倒霉蛋儿呢。 自己差点把这他一支给忘了。 如果说大明最富庶的藩王，那或许还有些争议，有人说是福王，有人说是蜀王。 但要说起大明最穷的藩王，那毫无争议，一定是封地在兰州的肃王一脉。 别的藩王，每年最低都有数千石的俸禄，但肃王只有五百石。 肃王一系从第一代肃王开始，一连四代都是单传，到了第五代才算是生出了五个儿子。 还有后来那些事，可以说肃王一系的传承很是艰难。 朱由检从后世而来，对肃王一系的事情也听过一些。 但有一件事，他一直没弄明白，那就是为什么大明历代皇帝，对肃王一系都不是很待见。 第一代的肃王朱楧，在甘肃手握重兵，素有贤名，又驻守嘉峪关这样的重地，朱棣忌惮他，倒是可以理解。 但后来的皇帝又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坐在那里，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就不想了，等肃王进京后，让他带头，怂恿……不对，促成西北诸藩移藩算了。 想起大明最穷的肃王，朱由检的四维扩散，又想到了大明最富庶的藩王之一，蜀王。 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半晌后，朱由检对刚刚回来的方正化吩咐道：“传朕旨意，朝廷允许蜀王恢复三个卫的护军，嗯，算了，朕亲自给蜀王写一封书信，你着人尽快送到成都。” “臣遵旨。” 朱由检拿起毛笔，在宫纸上开始书写起来。 很快，一封长长的书信，就新鲜出炉了。 待其晾干之后，朱由检将书信交给方正化。 信里的内容很是简单，直白点说，就是“朕觉得大明现在局势不是很好，内有流民作乱，外有建奴虎视眈眈。” “想要处理这些事，朝廷有些力有未逮，朕想了想，觉得这大明还是需要各地宗藩匡扶天下，所以朕允许蜀王府募兵。” 信的最后，朱由检还提了个条件，三个月内，蜀王府最少要征募三个卫的护军。 正好秦拱明已经返回四川，招募的兵丁可以交由他为蜀王府操练。 朱由检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想阴蜀王一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西南的奢崇明和安邦彦就会再次作乱。 到那个时候，自己完全可以暂时征调蜀王府护军平叛。 顶多等平定奢安之乱后，再将人还给蜀王罢了。 就在朱由检想着阴一把蜀王的时候，一道从陕西来的秘本，也被送到了东暖阁。 “皇爷，陕西的王公公命人送来的密奏。” 黄永申躬身道。 朱由检的眉毛一挑，从对方手里奏本，开始翻阅起来。 越看，朱由检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半晌后，朱由检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对黄永申问道：“李若琏从山东回来了吗？” 黄永申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方正化就赶紧回道：“回皇爷，李佥事现在还在山东。” 第364章 安插人手进入辽东 朱由检眼睛一闭，旋即睁开道：“锦衣卫现在是谁在主事？” “回皇爷，许显纯许佥事现在在京。” “传其入宫觐见。” “是，皇爷。” 稍顷，一身斗牛服的许显纯就来到了乾清宫。 经历过辽南一事的许显纯，现在倒是有了那么一丝意气风发的意思。 虽说，他没有立下什么赫赫功劳，但也算是重新确立在锦衣卫的地位。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拜见陛下。” 许显纯一进入凉爽的暖阁（这么说很怪），就对桌案后的朱由检大礼参拜道。 “起来吧。” “朕给你个差事，带上锦衣卫的人，立即去陕西。” 许显纯一愣，没听说陕西有什么事呀。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冷哼道：“哼！你锦衣卫在地方上的那些千户所、百户所早都烂透了！” “吃空饷、渎职、贪腐、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 “臣……臣请罪！” 许显纯的额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 “现在就去！” 朱由检没有搭理他的话，而是冷声吩咐道。 “臣遵旨！” 许显纯答应后，缓缓退出暖阁。 一走出紫禁城，许显纯的眼中就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他娘的，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站稳脚跟，这些狗日的就给自己上眼药，当真是找死。 没有迟疑，许显纯回道北镇抚司，立即点齐了上千名缇骑，骑着高头大马，就出了京城。 现在的锦衣卫，钱粮很是充足，在李若琏的操持下，京里的锦衣卫已经经过数次的整编。 不说能和当初的仪鸾司相提并论，但说都是精兵强将那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与此同时，登州。 一处临街的酒楼内。 三人正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 “王兄，你的人可准备好了？” 一名看起来年轻一些，有些文质彬彬的青年，开口对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人问道。 那人闻言，笑道：“何兄安心就是，顶多再有两天，我们就可以乘船北上。” 如果巩永固在这里的话，一眼就会认出来，刚才说话这人，正是白莲教教主王可就。 而他对面那人，则是被革除了功名的何瑞徵，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则是郭景昌。 两人按照何瑞徵的谋划，一路乔装到了登州。 他们的家人也接到了他们的书信。 在得知自己儿子犯下大案后，两家都不敢再呆在家乡，各自收拾细软，来到了登州。 没有后顾之忧的两人，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立即联系船只，准备离开大明，北上进入辽东。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明已经彻底断绝了和辽东的商贸往来，任何私人船只，没有官府的批文，不得进入辽东海域。 登莱水师的舰船，毛文龙的船只，就在海上游弋，一旦发现走私船只，轻则没收所有货物，重则杀光、抢光。 这样的情况下，哪家还敢出海辽东？ 就在两人有些绝望，想要通过陆路进入辽东的时候，让他们遇到了逃到登州的王可就。 厂卫在山东像是疯了一样，四处抓捕白莲教，还有数万大军驻扎在山东，王可就也知道事不可为，也想要乘船出海，逃离大明，前往山东。 这下子，在码头偶遇的双方一拍即合。 当然，他们谁也没说是要去辽东建奴的地界。 两方说的都是要去朝鲜。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何瑞徵就返回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内。 稍顷，院门再次打开。 何瑞徵的弟弟何瓛徵，提着一个陶罐出了院门。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一家油坊。 由于仓皇出逃，家里的佣人也没有带，一些生活的琐事，只能是自力更生了。 进入油坊，中年掌柜一抬头，脸上当即洋溢着一副笑脸，开口问道：“客官可是要打油？” 何瓛徵点了点头，然后上前几步，低声对掌柜说道：“陆大人，据家兄……何瑞徵所说，就在这两日，我们就要乘船出海了。” 掌柜的眼睛一亮，大声说道：“好，某家这就为何公子打油，还请何公子稍待。” 说完这一句，然后赶紧低声道：“好，陆某知道了，何公子放心，佥事大人说了，此事只诛首恶，不累及家人。” 何瓛徵缓缓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其走后，油坊的一名伙计挑着担子出了油坊。 这处油坊正是锦衣卫的一处暗桩。 而锦衣卫之所以会盯上何瑞徵，完全是因为顺天府的原因。 顺天府早就已经将何瑞徵和郭景昌两人，当成了是杀害李拯的凶手，还发下了海捕文书。 而不巧的是，厂卫在山东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抓捕各地的白莲教教众。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竟是发现了顺天府追捕的凶人。 而更不巧的是，通过何瑞徵和郭景昌两人，竟然还让他们追踪到了王可就的踪迹。 就这么的，两伙人就都被锦衣卫盯上了。 正是出于这一点，魏忠贤和李若琏两人，也分别从青州和兖州来到了登州。 登莱巡抚衙门内。 李若琏、魏忠贤和袁可立父子相对而坐。 “刚才传来的消息，何瑞徵和王可就他们最近两天就要乘船出海了，按照探子所说，他们是打算经由朝鲜，前往辽东。” 李若琏没有掺杂任何主观的想法，只是把获得的消息说给三人听。 魏忠贤听后，眼睛一眯，阴恻恻道：“想跑？哼哼，真是想瞎了心了。” “咱家这就安排人手，将这些乱臣贼子捉拿归案！” “厂公稍待。” 李若琏出言阻止道。 魏忠贤看向李若琏，皱眉问道：“李佥事还是想要把人安插进去？” “本官想的是，秘密抓捕何瑞徵和郭景昌，放过王可就。” “然后让何瓛徵随王可就进入辽东。” 魏忠贤听后没有发表意见，而是转头看向了袁可立。 后者捋须道：“李佥事的意思是让何瑞徵通过王可就的引荐，进入辽东，借机刺探消息？” 李若琏点头道：“袁部堂，锦衣卫虽然在建奴安插了不少的密探，但建奴上层却很难安插人手进去，这次正是一个好机会。” 第365章 抓捕钦犯 袁可立听李若琏说完后缓缓点头道：“这是厂卫的事，反正他们也影响不到辽东局势，本阁就不参与了。” 说完后，他就在袁枢的搀扶下，离开了正堂。 剩下李若琏和魏忠贤两人。 魏忠贤看向李若琏，沉声道：“李佥事，王可就乃是白莲教教主，是钦犯，这要是让他跑了，皇爷那里，咱老魏可是不好交代。” 李若琏也不想和这位司礼监秉笔、东厂厂公硬顶，苦笑道：“厂公，陛下让锦衣卫伺机在周边各国安插密探，这建奴和扶桑、蒙古乃是重中之重，本官这也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如果宫里怪罪，李某一肩担之！” 魏忠贤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轻叹一声道：“罢，罢，就按李佥事说的办，咱家就不管了。” 李若琏当即起身拱手道：“谢厂公！” 说完后，李若琏就大踏步的离开了巡抚衙门。 如何抓捕何瑞徵和郭景昌，才能不让王可就怀疑，这还需要好生谋划一番。 来到那处距离何瑞徵藏身处不远的油坊，李若琏立即调集了大量的人手。 这些人也没穿锦衣卫的公服，全部都是刑部差役的打扮。 为的就是防止惊扰了王可就。 将自己族弟李若珏（jue二声）叫到跟前，李若琏低声吩咐道：“你带人去郭景昌那里，声势不妨做的大一些，将他的罪名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相信，之所以抓捕郭景昌，就是因为李拯身死一案。” 李若珏闻言，拱手道：“佥事大人放心，属下省的了！” 说完，李若珏一挥手，带着数十名伪装成差役的校尉、军余们，就向着郭景昌所在的住处而去。 李若琏也没有耽搁，直奔不远处的何瑞徵所在。 “咣当！” 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被狠狠撞开，数十名校尉鱼贯而入。 正在用饭的何家十数口，顿时大惊失色。 “何瑞徵！你的案子发了！” 李若琏大声喊道。 此时的何瑞徵已经是脸色惨白，身如筛糠。 他的父亲，汉中府推官何继桂此时却很是平静。 即使李若琏等人已经闯进了膳堂，何继桂依旧是稳稳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何推官，跟我们走吧？” 李若琏站在对方的身后，开口道。 何继桂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起身来到自己长子面前，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对方的脸上，怒声道：“为父就知道，你让全家来登州定是有了祸事！” 何瑞徵的母亲，也是何继桂的夫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何继桂又是怒喝道：“噤声！” 随着这声大喝，何夫人就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哭喊声顿时一滞。 何继桂转身对李若琏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人，何瑞徵所犯何事？” 李若琏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他没想到，这位汉中府推官，面对这种突发事件，竟然会如此沉稳。 “何推官，你家儿子没告诉你吗？在京城的时候，他伙同郭景昌，两人谋杀了应试的举子李拯。” 李若琏此话一出，何继桂的身体一晃。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儿子犯的只是小事，没想到竟然是杀人重罪。 何瓛徵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扶住自己的父亲，轻声道：“父亲。” 李若琏看了眼何瓛徵，一挥手大喝道：“罪囚何瑞徵，在天子脚下，行凶杀人，刑部奉命前来抓捕，全部带走！” 他这话，就是喊给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听的。 拿个杀人犯，哪里用得着刑部派人来？ 一众校尉拱手领命，然后押解着何家人出了院子。 另一边李若珏那边也很是顺利，郭景昌一家也全部被逮捕归案。 将所有人暂时关押在登州府的牢房里后，李若琏就开始想着该怎么把何瓛徵放出去了。 登州府大牢。 李若琏坐在何瓛徵的面前，看着恭敬站在那里的对方，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官乃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 听到对方的身份，何瓛徵顿时一愣，旋即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锦衣卫那是什么地方？ 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秀才，就是内阁辅臣，锦衣卫也不是没收拾过。 看了眼愈发紧张的何瓛徵，李若琏笑道：“你长兄何瑞徵因不满朝廷黜落他的功名，想要阖家出海投靠建奴，这没错吧？” 何瓛徵轻轻点了点头。 “按大明律，这种事当是抄家灭族的，但现在本官给你们何家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保全你们全家的一个机会。” “噗通！” 何瓛徵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道：“李佥事大恩大德，我何家永世不忘！” 李若琏将自己的绣春刀搭在对方的身下，将之托了起来。 “听本官说完。” 何瓛徵跪在那里，抬头看向对方。 “今夜本官会安排人，让你逃出去，出去之后，你莫要耽搁，立即去寻王可就，就是那个答应带你们出海的人。” “你就告诉他，你是贿赂了登州府大牢的狱卒，这才逃了出去，让他带你出海。” “等你们到了朝鲜以后，王可就一定会带你去辽东建奴那里，届时你要展现自己才华，尽可能的让建奴那边重用与你。” 随着李若琏的讲述，何瓛徵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灰败起来。 这是让自己去当暗探！ 李若琏眼睛微眯，开口道：“如何？你可愿意？” “佥事……佥事大人，那……那我的家人？” “何瑞徵是死定了，至于其他人，就看你的了，如果你能真心真意为朝廷办事，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李若琏这话的意思很简单，你好好做事，你的家人就不会被牵连，如果不然就是合族具灭。 何瓛徵自然也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意，但还是垂首道：“何瓛徵愿为大人效力。” “好，自今日起，你就是锦衣校尉了，日后你在建奴那边站稳了脚跟，自然会有人去联络你。” 李若琏起身，将之拉起来，笑着说道。 第366章 获得初步信任 何瓛徵确实有些迟疑道：“佥事大人，那王可就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答应带我去辽东？” 李若琏看了眼对方，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开口道：“那王可就乃是白莲教教主，这次出海就是想要去辽东投靠建奴。” “啊？白莲教？” 何瓛徵作为一个读书人，自然知道白莲教是做什么的。 李若琏没有理会对方的惊讶，继续道：“你也知道，朝廷对白莲教这种邪教，向来是宁杀错，勿放过，这次之所以当他出海，就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在最短的时间，获得建奴的信任。” “大人，要是那王可就不愿意带我出海怎么办？” 何瓛徵再次问道。 李若琏冷哼一声道：“哼！你要是不能出海，那登莱水师就会击沉王可就的船只。” “好了，好生准备准备，后半夜就会让你离开。” 李若琏说完后，也不再和何瓛徵废话，转身离开了牢房。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卯时。 何瓛徵被从牢房里放了出来。 按照之前的谋划，他没有任何的耽搁，出了监牢，就直奔王可就藏身的一处货栈。 这里靠近登州港口，遍地都是各种各样的库房和货栈，人员构成也是极为的复杂，王可就藏身在这里，到很是安全。 正在熟睡的王可就被虎子叫醒，有些不喜的问道：“怎么回事？” “教……大当家，何家那位二公子来了。” 之前双方接触的时候，虎子也是见过何瓛徵的。 王可就的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低声问道：“有尾巴吗？” 虎子摇头道：“没有，弟子让人看了。” 王可就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对其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当家！” 虎子答应一声，出了仓房。 稍倾，何瓛徵就被带了进来。 “何某……何某……见过……过……王兄。” 何瓛徵的演技不错，此时完全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状态。 见对方这个样子，王可就有些狐疑道：“何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大兄呢？” 何瓛徵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闻言忙是拱手道：“王兄，出事了。” “家兄和我何家其他人，全部被官府拿走了。” “哗啦！” 何瓛徵此话一出，王可就当即就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他现在就听不得官府两个字。 “怎么回事儿？” 王可就目光不善的看向何瓛徵。 后者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虎子，有些欲言又止。 “砰！” “说！” 王可就猛的一拍面前破破烂烂的桌案，厉声道。 “事到如今，何某就和王兄说实话吧。” “我何家之所以全家出海去朝鲜，并不是为了什么生意，而是……而是逃亡。” “家兄在二月份的时候还在京里参加春闱，但……” 何瓛徵没有一点隐瞒，将何瑞徵被黜落，被剥夺功名，然后想要北上投靠建奴，之后又为了保密杀了李拯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 等其说完，天色已经见亮，王可就对虎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离开了仓房。 “何二公子，按你所说，你也被刑部来的差役抓了，但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金子，何某用藏在身上的五两黄金贿赂了狱卒。” 何瓛徵解释了一句。 “那这狱卒胆子挺大，为了五两黄金，就把你这个钦犯给放了。” 王可就显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 何瓛徵却是神情一正道：“王兄，这话可不能乱说，杀人的是何瑞徵，我何瓛徵可不是钦犯。” “既然你不是钦犯，那你随他们进京就是，为什么要和王某一起出海呢？” 听到王可就这么问，何瓛徵的脸上露出一副怨毒之色。 他咬牙道：“想我何瓛徵也是自幼饱读诗书，原本还想在下次科举时南宫折桂，现在出了何瑞徵这件事，朝廷还会录用我吗？” “可怜我十数年寒窗苦读，难道就因为何瑞徵那个混蛋，全部付之东流？” “与其老死于乡间，不如效仿前宋张元，择一良主。” 何瓛徵这话说的没毛病，原本何瑞徵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王可就虽是王森的孙子，但文化程度有限，压根不知道张元是谁，但意思却是听明白了。 他冷冷的看向对方，寒声道：“你要去投靠建奴？就不怕我向官府检举吗？” 何瓛徵笑道：“王兄，你这话就不对了，何某说的是去朝鲜，怎么成了建奴了？” 王可就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失言了，当即打了个哈哈道：“不错，不错，我们是去朝鲜。” 两人又说了半晌的闲话，直到晌午时分，虎子才重新回到仓房，对王可就微微点了点头。 后者此时的脸色愈发的高兴起来。 亲热的拍了拍何瓛徵的肩膀道：“何二公子，我看你也别去什么朝鲜了，索性就隐姓埋名跟在王某身边，你我兄弟共创大业。” 何瓛徵的眼中，闪过一道恰到好处的嫌弃之色，婉拒道：“王大哥，何某只是一介书生，操不得船，章不得帆，对商贾之事也不甚了解。” 王可就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了笑道：“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虎子。” “在。” “带何二公子先去休息。” “是。” 等将何瓛徵送走之后，虎子再次来到王可就这边。 “大当家，弟子去调查过了，昨日晚间……” 虎子说完后，王可就缓缓点头道：“看来这何瓛徵说的是真的。” “大当家，现在何家全家都被官府抓了，想来也没什么油水儿可捞了，我们还带着那姓何的作甚？” 虎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王可就摸着自己颌下短须，若有所思道：“原本我是想着等到了海上，把他们这些人扔进海里，女眷和财物留下，但现在不能这么干了。” “那何家大公子和姓郭的那人，差一点就是进士老爷，何家二公子看其谈吐也差不多，如果我们想要在建奴那里站稳脚跟，就少不得这些读书人。” 第367章 曲阜出事 他们这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李若琏手下的锦衣卫，就连虎子去探查消息，也在李若琏的监视之中。 现在一切都已就绪，就等王可就一行人，带上何瓛徵出海，自己的谋划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王可就当初派出去联络建奴的弟子，亲自乘商船，从朝鲜来到了登州。 在卸完船上运载的粮食后，王可就他们也没有耽搁，立即登船，准备前往朝鲜。 登州锦衣卫千户所，李若琏这段时间就暂时住在这里。 听完李若珏的禀报后，李若琏缓缓点头道：“好了，风筝算是放出去了，就看日后的收获如何了。” “堂兄，王可就毕竟是朝廷的钦犯，你擅自做主放其离开，陛下那里你打算如何交代？” 书房内只有两人，李若珏也没有称呼职务，有些担忧的对李若琏问道。 后者看了自己堂弟一眼，轻笑道：“相比已经难成气候的白莲教，建奴才是大明眼下的心腹大患。” “只要能够往建奴里面埋入钉子，陛下不会太过计较的。” “堂兄，伯父那番话，你可莫要忘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尤其是锦衣卫这个差事，历代的指挥使……” “放心，父亲说的话，我谨记于心。” 李若珏说的事，李若琏会不知道吗？ 大明从有锦衣卫这个衙门开始，历任指挥使就没有几个善终的。 但他却不认为自己会步这些前辈的后尘。 当今陛下是有雄才大略之君，他的眼光不只是着眼于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而是整个天下。 光是锦衣卫这半年来，就往周边国家派出了多少人手？ 扶桑、朝鲜、安南、占城、暹罗、吕宋、满剌加等等这些地方，锦衣卫都有密探在活动。 甚至那些被抓进北镇抚司的传教士，都有不少被派去了欧罗巴。 当然，随着大量的人手被撒向各地，数不清的钱粮也是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李若琏才不但心自己会走上那些前辈的老路。 按照陛下所说，大明要在整个天下建立一个密集的情报网。 这么庞大的计划，就是穷极自己的一生，恐怕都完成不了。 所以，也就不担心什么兔死狗烹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了眼自己的堂弟，李若琏开口问道：“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堂兄，你真打算让我去扶桑？” 李若珏有些不愿意。 李若琏瞪了对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让你去扶桑是害你？” “知道锦衣卫现在在扶桑有多少人吗？” “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让锦衣卫去扶桑吗？” “堂兄，我……” “去吧，去扶桑呆几年，等你回来之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李若琏对自己堂弟蛊惑道。 “堂兄，五年，我去扶桑待五年，五年后，你必须把我弄回来，不然……不然我就找伯父。” 李若珏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接受自己堂兄的安排。 “好，就这么定了！” 李若琏一巴掌拍在了李若珏的肩膀上，然后大笑着出了书房。 这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他还要尽快返回兖州。 在清丈完鲁王府的庄田后，朱聿键已经开始命兖州当地官府，开始全面丈量兖州府所有土地，以及清查人口。 自己这位锦衣卫指挥佥事，还需要前去协助对方。 而与此同时，魏忠贤也辞别了袁可立，准备返京了。 他已经离京太长时间了，必须尽快回到京城。 反正现在王可就这个造反头子都走了，剩下的事交给孙云鹤就可以了。 而就在李若琏返回兖州没有几天，曲阜那边就出事了。 按照曲阜县衙报到兖州府的消息，是由一伙占山为王的马匪，截杀了十数名府衙派下去清丈土地的小吏和帮闲。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要命的是，这伙人里面，为首的是宗室子弟，还是一名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爵位仅次于郡王，即使是在大明宗室内部，也算是高等爵位了。 这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 接到消息的朱聿键，怒气冲冲的乘马去了鲁王府。 朱常洵现在去了济南德王那里，发生这样的大事，朱聿键自然需要立即向当地藩王奏明。 “鲁王兄，事情就是这样，这伙丧心病狂的反贼，不只是截杀了兖州府的书吏和差役，还胆大妄为，袭杀了我唐王府一系的一名镇国将军。” “这是什么？这是藐视皇家！这是要造反！” “还请鲁王兄和小弟一起上书朝廷，请朝廷遣大军进入曲阜，平叛！” 朱聿键一番话，直接将这件事给定性了。 就像是后世所说的那样，反黑需要证据，反恐则不需要。 这话放在大明，同样有效。 如果只是剿匪，那还需要顾忌这顾忌那，但如果是平叛，那可就是宁杀错勿放过了。 朱寿鈜看着站在那里义愤填膺的朱聿键，等其说完后，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盏，然后豁然起身道：“当真是乱臣贼子！没错，对这些乱臣贼子，朝廷就应当行雷霆手段！” “贤弟将奏本拿来，为兄这就用印具名。” 朱聿键也是早有准备，从自己的怀里取出奏本，展开放在了朱寿鈜的面前。 朱寿鈜也没有细看，只是扫了一眼，就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王号和名字。 然后对一旁伺候的大伴吩咐道：“去取印来。” 等其离开后，朱寿鈜低声道：“贤弟好大的手笔，堂堂镇国将军说舍就舍了？” 朱聿键闻言，眼睛一眯，旋即有些茫然道：“鲁王兄这是何意？” 朱寿鈜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叹一声道：“孔家和我鲁王府有姻亲，还请贤弟到时候能够网开一面。” 朱聿键听对方这么说，自然不会承认，赶紧拱手道：“鲁王兄说笑了，小弟只是请朝廷派军如曲阜平叛，和孔家又有何干？” 朱寿鈜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在奏本上用印后，就将奏本递还给了朱聿键。 第368章 派军进驻曲阜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朱寿鈜低声道：“风雨欲来呀。” 身后的贴身太监开口问道：“殿下，这唐王世孙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可是孔家。” 朱寿鈜起身，一边向着殿外走，一边冷哼道：“哼！孔家又如何？真当他们家超然物外？就连本王都要交税，他们家凭什么？就凭孔老二？”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马匪，其实就是孔家的家丁。 济宁州驻扎有一万蒙古骑兵，东昌府还有六千余左右虎贲卫，什么马匪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而朱寿鈜之前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巧了。 一个镇国将军，好死不死的死在了曲阜的地界，还是被孔家……哦，不对，是被马匪杀了。 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大军自然就有了充足的借口，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曲阜，甚至可以直接接管整个曲阜。 再说朱聿键这边，回到驿馆后，立即命自己的护卫，以六百里加急，将奏本送往京城。 朱由检接到奏本后，当即就是雷霆震怒。 “去，宣内阁诸臣，五军都督府的人觐见！” 方正化不敢耽搁，立即命人前去传旨。 稍顷，内阁诸辅臣，五军都督府在京的一应堂上官，齐齐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都免了！” 朱由检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奏本扔给温体仁道：“看看吧。” 温体仁有些不明所以的，捡起掉在地上的奏本。 下一刻，温体仁的眼睛就猛地睁大。 等所有人都看过奏本后，脾气火爆的怀宁侯孙继浚当即就站出来说道：“陛下，此等逆贼，竟敢截杀朝廷官吏，还杀了一名镇国将军，臣请带兵入鲁，剿灭这伙叛贼！” 他这边一开头，其余的一些武勋也纷纷叫嚷起来。 这是去剿匪，又不是和建奴、鞑子作战，这个时候不表忠心什么时候表？ 卢象升、定国公，以及殿内的其他文官，此时却都面色凝重。 这些人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一名镇国将军死在曲阜，绝对不会如此的简单。 曲阜那个地方，终究还是有些太过敏感了。 朱由检扫视一眼众人，冷着脸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等所有人都不再聒噪后，朱由检将目光落在了温体仁的身上，开口问道：“首辅，这件事你怎么看？” 温体仁听到朱由检的问题，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不过，还是出班拱手道：“回陛下，此事朝廷应当严惩！” 朱由检听到对方的回答，心里冷哼一声。 饶是温体仁此人向来不要面皮，但面对庞然大物一般的孔家，还是心有顾忌。 只说严惩，严惩谁？怎么严惩？ 朱由检又看向其他人，开口道：“你们呢？” 孙承宗、郭允厚和施鳯来几人，这个时候都在思考对策，想着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是不要把孔家牵扯进来。 听到朱由检的问题，几人谁都没有说话。 朱由检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就算是孙承宗这些人，不到最后关头也是不愿开罪孔家。 就在朱由检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武勋那边的卢象升忽然站了出来。 “陛下，臣请朝廷派官军进入曲阜，平叛。” 最后两个字出口，那些武勋还没反应过来，文官们的目光，却是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韩爌眼睑一跳，赶紧出来说道：“陛下，按鲁王和唐王世孙的奏本所说，这伙凶人不过只是一些马匪，阳羡侯说是平叛，是不是有些过了？” 卢象升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却被朱由检出言打断了。 “哼！马匪？马匪竟敢对宗室下手？死的还是一名镇国将军，那是朕的血脉嫡亲，如果朕不能剿灭这伙马匪，太祖高皇帝在天有灵，也不会放过朕的！” 行了，朱由检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韩爌的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剿灭这伙马匪，只需朝廷行文山东总兵即可，犯不着大动干戈。” 朱由检看了韩爌一眼，坐回到椅子上，笑道：“这不是巧了吗？曹文耀统领的一万蒙古骑兵，现在就在济宁，距离曲阜很近。” “山东总兵那还需要肃清白莲教余孽，这件事朕看就交给曹文耀好了。” “陛下，这……” 这下子韩爌也不知该怎么劝了，主要是死了一名镇国将军。 如果没有这位镇国将军的话，责令山东布政使司自己处理就行，但现在却不行了。 朱由检也不再啰嗦，直接对温体仁吩咐道：“首辅，内阁即可拟旨，晋封唐王世孙朱聿键为舞阳王。” “命曹文耀所部，即可进驻曲阜，受舞阳王节制。” 朱由检话音一落，孙承宗就站出来反对道：“陛下！此举于理不合！我大明自成祖文皇帝后，就严禁藩王掌兵，陛下让舞阳王节制曹文耀部，着实不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其余几人也都开口劝诫起来，就连几名五军都督府的武勋，这回也都是反对宗室掌军。 朱由检想了想，反正只要军队可以进驻曲阜就好，有自己的安排，谁掌军不是一样，既然文武都反对，他也就索性不提让朱聿键掌军的事了。 等所有人都奉旨离开后，朱由检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旋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就在刚才，众人的反应，让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猜测。 为什么无论文武，都反对让宗室掌军？ 难道就是因为担心有人效仿成祖旧事，再行靖难之举？ 不对，这件事不对。 想了半晌，朱由检的心里忽然醒悟过来。 太祖皇帝当初，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们，前往各地就藩，九大塞王还有节制边军的权利。 恐怕不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们，能够时代衣食无忧，而是有跟深层次的想法。 一方面，是让九大塞王从那些武勋的手里，抢夺武勋手里的兵权。 另一方面，是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第369章 海贸之事需要加快进度了 所谓的三足鼎立，就是说朝中是武勋牵制文官，藩王在外牵制武勋。 但藩王所在的封地，民政又是文官在处理。 这样一来，谁也威胁不到皇帝的地位。 只是后来出了建文君和成祖两人，把这个局面给打破了。 朱由检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开始认真的思量起来。 政治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现在的情况，藩王们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必须想办法，防止武勋和文官站在一起。 看来，出海贸易的事，需要加快脚步了。 心里有了计较，朱由检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告诉俞咨皋和韩赞周，命龙江造船厂加快进度，让俞咨皋尽快操练宁波水师。”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了一句。 朱由检微微颔首，又从自己的桌案上找出一本手札，将之递给方正化吩咐道：“把这个交给韩赞周。” “是，皇爷。” 双手接过手札，方正化这才缓缓退出暖阁，这件事他需要亲自去交代下去。 朱由检拿出的手札，内容很简单，就是想让韩赞周在南京建立一座海事学院。 主要就是招募一些有经验的造船大匠，以及水手，来教授如何造船，如何在海上行船。 这个时代的大明，并不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朝廷或许没有，但民间绝对不缺，要不然东南那些海商，海商的海盗，他们的船只是从哪里来的？ 千里外的南直隶。 韩赞周已经在龙江造船厂，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当初离京的时候，朱由检就反复叮嘱过，除了平定当初那伙倭寇，还有几件事，其中之一就是这龙江造船厂。 按照朱由检的意思，这龙江造船厂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恢复到成祖年间的盛景。 韩赞周在看过龙江造船厂的情况后，当即心里就凉了半截。 原本拥有七个船坞，四百余户匠户的龙江船厂，此时已经彻底的没落了。 船厂旁边专门用来建造宝船的宝船厂，干脆已经彻底的废弃了。 幸亏朱由检对此早有准备，老早就让俞咨皋在福建招募合适的大匠。 不只是福建的匠户们，朱由检还命工部，从清江督造船厂调派了大量的人手，协助韩赞周重启龙江造船厂。 除了韩赞周这位南京镇守太监，南京工部清江提举司也已经开始运转，专门负责管理龙江造船厂下辖的六大作坊。 不只是韩赞周和提举司提举，俞咨皋也派了一名千户过来，负责保护龙江造船厂。 至于说船厂所造的舰船，除了商船是按照宝船样式来造的，战舰则是按照俞大猷的思想来建造的，那就是突出一个字，大。 所谓的海战，无非就是大船胜小船，谁装载的火炮越多，谁就最有可能获胜。 这一思想，即使到了后世依旧是海战的金科玉律。 顶多就是将火炮换成了舰载机，或者是换成垂直发射井。 谁的船大，装载的舰载机多，谁就牛逼。 也幸亏清江督造船厂，还有福建等地船厂都有不少储存的巨木，否则想要建造舰船还真不容易。 要知道，新采伐的木料是不能用来造船的，需要阴干数年，才能用来造船。 韩赞周和俞咨皋两人，想尽了办法，花了不少的银子，这才弄来足够的合用木料。 现在木料不缺，匠人也都就位，韩赞周也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过，京里来的旨意，又让他再次忙活了起来。 没办法，皇爷说要加快进度，那自己就只能继续主在船厂了。 远在宁波的俞咨皋，在接到朝廷的旨意后，再次从义乌等地招募了整整一个卫的兵力，加紧了对宁波水师的操练力度。 之所以从浙江招募兵丁，一是这里本就靠海，百姓们对广袤的大海并不畏惧。 另一方面就是义乌等地民风彪悍，是的，不要说江南文弱，那是要看地方的。 他们在南直隶和宁波的事，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朝廷的旨意也已经到了山东。 驻扎在济宁的曹文耀，在接到旨意后，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率领一万蒙古骑兵，向着曲阜进发。 一万蒙古骑兵，这么一支强军的动向，自然瞒不过山东当地的官员和士绅们。 况且，朝廷也没打算隐瞒。 曲阜的孔家，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衍圣公府，后花厅。 孔胤植在听完孔兴懋的话后，端着茶盏的手忽的抖了一下。 “叔父，这件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我们得尽快想出办法。” 孔兴懋的脸色很是不好。 他也没想到，朝廷的反应会这么大。 孔胤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有些懊恼的说道：“没想到，朱聿键此人竟然这么狠，竟然舍得一位镇国将军。” 孔兴懋的心情有些焦躁，没有理会孔胤植的话，而是再次追问道：“叔父，还是尽快想想如何应对吧。” 孔胤植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道：“每逢大事有静气，你就是这么修身养性的？” “侄儿知错。” 孔兴懋忙是躬身道。 经过最初的惊慌后，孔胤植也安定下来，语气不急不缓道：“莫要惊慌，就算是朝廷的官军进驻曲阜又如何？” “那个镇国将军和那些兖州府的官差身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朝廷只管剿贼就是，若是让你这位曲阜县令配合，你就好生配合。” 孔兴懋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但孔胤植却是已经开始赶人了。 “行了，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先回去吧。” 孔兴懋随即也不再说什么，躬身施礼后，缓缓退出了花厅。 等其走后，管家孔宪悄步走进了花厅，静静的站在孔胤植的身后。 “你去送他一程，家里在朝鲜的生意还需要人照顾，就让他去吧。” 孔宪听后，当即跪倒在地道：“老奴多谢公爷！” “去吧。” 孔胤植摆了摆手。 稍顷，孔宪就乔装打扮，经后门出了衍圣公府。 曲阜城外，一处庄园内。 孔宪被人领了进去。 第370章 去孔子王号 这处庄园，占地不大，周围都是庄田，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想要跟踪都没办法。 孔宪进入庄园后，一位看起来很是健硕的汉子，立即迎了上来。 “爹！” 汉子满脸堆笑的对孔宪喊了一句。 “啪！” 孔宪一巴掌就扇在了自己儿子的脸上。 “爹！您打我作甚？” 孔璋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解的对自己父亲问道。 “混账！” “随我进去说！” 孔宪低喝一声，就迈步走进了正堂。 孔璋也赶紧跟了上去。 父子俩各自坐定后，孔宪看了眼堂内凶神恶煞的众人，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 孔璋对那些人摆了摆手道：“都出去。” 等众人各自散去，孔宪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低声呵斥道：“混账东西，你可知你闯下了大祸！” 孔璋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爹，那不是公……家主安排的吗？” “你可知道，那些人里面为首的是一名宗室子弟，还是一位镇国将军，现在朝廷已经派了大军，正在向曲阜而来。” 孔宪低声对自己儿子说道。 听到这里，孔璋的面色顿时一滞。 旋即，他就有些惊慌起来。 “爹，那现在怎么办？” 孔宪有些没恨铁不成钢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房门的方向，这才继续说道：“今晚这些见过我的人，都不能留了，将这些人解决了之后，你就立即前往登州，从那里乘船出海，前往朝鲜，家主已经决定，让你接管家里在朝鲜的生意。” 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孔璋心里石头也落地了，赶紧应道：“我知道了，今晚就走。” 孔宪点了点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能多待，你日后好自为之，等这边的风头过了，我会求家主让你回来的。” “好，爹，我送您。” 孔璋亲自将孔宪送出了庄园，然后带着所有人迅速离开。 这里只是他们众多落脚地的其中一个，想要解决这十数人，还需要回到老巢去才行。 就在孔璋离开曲阜没有多久，曹文耀的大军也来到了曲阜城外。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新晋舞阳王朱聿键，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以及一众宗室子弟。 曲阜县令孔兴懋，带着县丞等曲阜县官吏，以及三班衙役恭敬的等在曲阜城门处。 见到骑在马上的朱聿键等人，孔兴懋忙是迎了上来。 “臣参见舞阳王殿下。” 在孔兴懋的带领下，曲阜的大小官吏，尽皆跪倒在地，对端坐在马背上，身着绯色蟒袍的朱聿键行四拜礼。 朱聿键也没有出言阻止，就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等所有人施礼后，他这才抬手虚扶道：“都免了吧。” 孔兴懋起身后，又对其他人见礼。 然后，一行人就在孔兴懋的引领下，进入了曲阜县城。 当然，曹文耀被留在了城外，节制一万蒙古骑兵。 “郡王殿下，臣已经在县衙备下酒宴，我们这就过去如何？” 孔兴懋热情的对朱聿键邀请道。 朱聿键却是皱眉道：“怎么没见衍圣公？” 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皇明祖训，所有文武大臣，见到藩王，都需要行四拜礼，就算是三公，亦或是大将军也必须如此。 如果有人故意躲避，不拜见藩王，斩。 虽然朱聿键只是郡王，但人家还是唐王世孙，你就算是衍圣公，避而不见也是在藐视皇家。 孔兴懋听到朱聿键的问题，赶紧陪笑道：“好叫郡王殿下知道，前几日曲阜马匪作乱，惊扰了衍圣公，衍圣公身体不适，特委托臣向殿下请罪。” 朱聿键闻言，转头对朱绍焜等人说道：“既如此，那我等就去看看衍圣公，诸位宗亲以为如何？” 朱绍焜大声附和道：“好，正好去祭拜一番孔圣。” 朱聿键转头看向孔兴懋。 后者自无不可，朝廷大员到了曲阜，自然是要去祭拜自家老祖宗的，这本就是应有之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衍圣公府。 孔胤植脸色有些发白，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出来迎接朱聿键一行。 见对方这个样子，朱聿键赶紧上前一步，阻止了对方下拜的动作。 “衍圣公既然身体抱恙，些许俗礼就免了。” “臣多谢郡王殿下体谅。”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进了衍圣公府的正堂。 众人各自落座后，朱聿键开门见山的对孔胤植说道：“衍圣公，本王此次前来曲阜，一是祭拜孔圣，另一个原因嘛就是要平定曲阜境内的叛乱，有些事还需要衍圣公协助，还请衍圣公万勿推辞才是。” 孔胤植听到平叛两个字，眼皮不自觉的跳了一下，然后笑道：“殿下放心，我孔家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但凡殿下所需，我孔家一定竭尽所能。” 朱聿键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笑着点头道：“那本王就多谢衍圣公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没有意义的闲话，孔宪就进来禀报道：“舞阳王殿下，公爷，祭祀所需都已经准备好了。” 孔胤植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然后就看向了朱聿键。 后者起身道：“既如此，那我等就先去拜祭孔圣，如何？” “殿下请。” 孔胤植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等众人来到孔林。 朱聿键上前看了眼孔子的墓碑，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他面色不善的看向孔胤植，沉声问道：“衍圣公，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世宗皇帝时期，就严禁称孔圣为文宣王，这里为什么还是写的文宣王？” 朱聿键指着墓碑上的字，对孔胤植质问道。 孔胤植原本就有些不好看的脸色，此时愈发的难看起来。 “世宗皇帝曾言，孔子封王于礼不合，前宋真宗皇帝称呼孔子为至圣先师，这就已经足够了。” “太祖皇帝也说过，孔子乃是周臣，如若封王，岂不是和周天子并立？” 朱聿键这番话说完，在场的孔家人，皆是沉默不语。 朱聿键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孔胤植。 第371章 他朱家是这么欺辱圣人门庭的 半晌后，孔胤植这才说道：“郡王殿下，先祖之文宣王封号，乃是传自前唐，至大明也只是遵循旧例。” 朱聿键闻言笑了，幽幽道：“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朱？” 孔胤植当即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臣不敢！” 其余的孔家人见状，也是纷纷跪倒。 朱聿键也没打算凭自己，就可以让孔家放弃文宣王这个封号，他弯腰将地上的孔胤植扶起来，语气略带埋怨道：“衍圣公这是作甚，如果被人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本王是在欺辱孔圣后人呢。” 孔胤植站起身后，忙是说道：“殿下说笑了。” “好了，还是先祭祀至圣先师吧，莫要耽搁了吉时。” 接下来就是一副复杂的祭祀流程，朱聿键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祭祀结束后，众人重新回到孔府，在孔胤植安排的酒宴上，朱聿键也没有提任何的正事儿。 甚至就连那伙马匪都没有提起。 孔兴懋看了眼孔胤植，得到对方的允准后，这才对朱聿键问道：“敢问殿下，这次来曲阜剿匪，可需要我曲阜县配合？” 朱聿键放下手里的筷子，用手巾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关于此次平叛之事，就不劳烦曲阜县了，锦衣卫的李佥事也在这里，相信锦衣卫可以揪出这些逆贼，到时候本王会请曹参将统兵，一举将这伙胆大包天的反贼剿灭。” 孔兴懋闻言，忙是拱手道：“郡王殿下，诸位大人，这次曲阜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下官治理不严，下官会向陛下，向朝廷上奏本请罪。” 朱聿键听后，摆了摆手道：“这些话就不用和本王说了。” “平叛的事，虽然那不用孔知县协助，但丈量土地，统计黄册之事，还需要知县出力。” 孔兴懋的瞳孔一缩，赶紧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曲阜上下，一定协助殿下彻底的清丈田亩，清查人口。” 朱聿键笑着举起了酒杯，遥敬道：“那本王就先谢过孔知县了。” “臣不敢。” 等两人将各自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坐在朱聿键左手位的孔胤植就开口了：“敢问殿下我孔家有朝廷和历代先帝赐予的庄田，祭田，这些天地也要丈量？也要施行摊丁入亩？” 朱聿键理所当然的回道：“那是自然，莫说是孔家，就是陛下在山东的皇庄，也要全部清丈一遍，计入山东布政使司的总田亩中。” 朱聿键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皆是一惊。 老朱家这个暴发户，看来是要玩儿真的了。 没错，就算大明已经传承近三百年，在孔家眼里，那也是暴发户。 他们真是把自己，当称魏晋隋唐的世家门阀了。 但岂不知，朱由检现在就要把孔家打落神坛。 谁让这家人的节操实在……不对，这家人就没有节操这个东西。 朱聿键见没有人再说话，他干脆重新坐下，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这孔家的菜肴，着实有些可取之处。 酒宴结束后，朱聿键婉拒了孔胤植留宿的好意，在巩永固和李若琏等人的簇拥下，出城住在了曹文耀的军营里。 相比曲阜城，显然城外的军营更加的安全。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原本还有些醉醺醺的朱聿键，当即就清醒了过来。 让自己的亲卫给自己打来一盆凉水，简单的洗了把脸，就开始和李若琏、巩永固等人商议起来。 “李佥事，今日孔家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你是怎么想的？” “回殿下，这件事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就和孔家有关系，但臣以为后面绝对是有人指使。” 巩永固如有所思道：“殿下，李佥事，这件事既然已经按照我们的谋划在走，那就不用管是不是有证据了，我们也不用急着去调查这件事。” 朱聿键缓缓点头道：“不错，本王之所以如此安排，就是要让孔家投鼠忌器，不敢阻拦朝廷再山东推行新政。” “如果孔胤植看不透，非要和朝廷对着干，那就拿这件事勒一勒他的脖子。” 朱聿键也没想着借这件事拿孔家怎么样，这样传承上千年的家族，有些死士什么的不是太正常了吗？ 就算是把这些人揪出来，那也很难牵扯道孔家身上。 不妨就把这个案子挂在那里，时刻威胁着孔胤植。 而另一边，衍圣公府。 在朱聿键他们离开后，孔胤植就找来了几名孔家耆老，还有孔兴懋等一干孔家的中流砥柱。 “今儿个这件事，你们觉得我孔家该如何处置？” 孔胤植坐在主位上，面色无悲无喜。 一名耆老当即起身，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我孔家乃是圣人之后，是士林领袖，天下读书人，哪个不是儒家门徒，先祖这个文宣王的王号，岂是他朱家皇帝说废就废的？” “咳咳，七叔祖，莫要妄言。” 孔胤植低声提醒了一句。 老者名叫孔贞安，是孔胤植的祖父辈。 这也就是比孔胤植大了两辈，不然这衍圣公的爵位，还真不一定会落在孔胤植的身上。 经孔胤植这么一提醒，孔贞安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言了，一甩衣袖，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另一位老者起身道：“家主，此事该和朝中的大臣，以及士林那边通通气了，让他们都看看，他朱家的郡王，是怎么欺辱我等这些孔圣后人的。” 孔胤植缓缓点头道：“十三叔说的对，这件事我孔家先不表态，等等看，我孔如果被皇家打压，他们这些士大夫们，也别想好。” 孔胤植这番话说的倒是事实。 天下士大夫，为什么要拼命的维护孔家的地位？ 当真因为孔子是儒家祖师？ 扯淡吧！ 这里面是有身后的利益的。 抬高了孔家的地位，就相当于抬高了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地位，将自己和普罗大众分割开来。 而正是因为有孔家这么一个精神领袖，天下读书人才会聚在一起，和皇权进行抗争。 皇帝呢？ 也是通过优待孔家，来表面对读书人的看重。 借孔家的手，用孔子的名义，在大义上来控制读书人。 第372章 新建市舶司 但从后世而来的朱由检，显然不打算让孔家再保持超然的地位。 他已经给百官涨了俸禄，又召集天下读书人，准备重修永乐大典。 该给的好处已经给了，现在朕要削弱一下孔家的影响力，你们这些读书人也得退一步才是。 这就是朱由检的想法。 就在双方都各有心思的情况下，朱聿键带来的近三千宗室子弟，开始在曲阜县的协助下，对整个曲阜的土地进行丈量。 虽然三千多人听起来很多，但想要彻底的清丈整个曲阜的土地，所需的时间也绝对短不了。 至于那伙马匪的事，则是交给了李若琏。 锦衣卫的缇骑，散在整个兖州，大张旗鼓的调查这伙马匪的踪迹。 而孔胤植这边呢？ 虽然他不敢直接反对朱聿键，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是不断。 先是数封书信被送到了京城、南京。 然后又让孔兴懋尽量拖延时间。 他现在就希望借助朝中官员的力量，来将这件事拖过去。 就像是当初对付世宗皇帝一样。 京城这边，有许多人都和孔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像是鲁王府一样，朝中许多官员也和孔家有姻亲。 鸿胪寺序班仝（tong）朝式，作为孔胤植的丈人，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孔胤植的书信。 其实，信里也没让他做什么，只是拜托自己的岳家，将发生在曲阜的事，在京城宣扬一下。 除了自己的岳家，孔胤植还给朝中其他人，也写了不少封书信。 孔胤植的嗣母虽然不在了，但毕竟是当初严家的嫡长女，严家在京里还是有些颜面的。 在这些人的宣扬下，唐王世孙，舞阳王朱聿键欺辱孔圣后人的消息，迅速的在京城弥散开来。 刚刚回到京城没有多久的魏忠贤，还没来得及好生休息休息，就不得不进宫，向朱由检秉奏这件事。 “你没去司礼监？” 朱由检听他说完后，对魏忠贤问道。 魏忠贤闻言，赶紧垂首道：“皇爷，臣年纪大了，刚从登州回来，就一直在家中休养，耽搁了王事，还请皇爷恕罪。”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无妨，你说的事，朕已经知道了，通政司那边的奏本，这几天正源源不断的送到内阁和司礼监。” 顿了顿，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嗯，都是弹劾舞阳王的。” 魏忠贤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那城里的流言，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查一查背后是什么人？” 朱由检瞥了对方一眼，冷哼道：“还用查吗？不就是孔家的那些人吗？”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东厂有些懈怠了，竟敢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肆意诋毁朕刚刚册封的舞阳王。” 魏忠贤瞬间就明白了，对流言背后的人，可以暂时不予追究，但散播流言的那些人，也不能轻易的放过。 “东厂辜负了皇爷的厚望，臣有罪，这就命人抓捕诋毁舞阳王殿下的乱党。” “那些人基本上都有功名在身，抓捕之前，让礼部先革除了他们的功名。” 朱由检又叮嘱了一句。 “臣遵旨。” 等魏忠贤走后，黄永申走了进来。 “皇爷，内阁诸臣请见。” 朱由检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也是因为孔家的事。 “宣”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几位内阁辅臣，齐齐对朱由检施礼道。 后者抬手虚扶，“诸卿免礼。” “赐座。” “谢陛下。” 等几人坐定后，朱由检率先开口道：“诸卿，朕正好有事想和你们商议商议。” 几人闻言，皆是一愣。 不等众人反应，朱由检又接着说道：“还是海贸的事，自穆宗皇帝开海之后，大明民间的出海贸易，就开始急速发展。” “但穆宗皇帝只开放了月港一处口岸，朕以为还是有些保守了。” “朕打算在月港之外，再开放天津、登州、杭州、松江、宁波、漳州为新的通商口岸。” “户部和内廷要在这些地方，建立市舶司。” 朱由检的话一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陛下这是打算彻底废除大明的海禁之策了。 如果说之前的隆庆开海，只是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那现在就是将大明漫长的海岸线，彻底的打开了。 经历过隆庆开关后，大明上下对开海倒是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之前的时候，英宗、宪宗、武宗他们之所以开海失败，原因很简单。 这些人的心思还是和成祖一样，都想吃独食，也就是像郑和下西洋，内廷来操作这件事，所得收益，尽数归入內帑。 那自然引得那些官商们的不满，皇家下场，他们就会失去海贸的庞大利益，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谁敢这么干，谁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生死仇敌，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后来的穆宗学乖了，我不干，我不出海，我可以允许你们出海。 但是，你们想要出海，得给我保护费，只要交上保护费，那你们出海贸易就是合法的。 这样一来，瞬间就没有人反对开海了。 温体仁他们之所以吃惊，倒不是因为开海本身，而是没想到这次的力度会这么大。 孙承宗看了眼朱由检，起身拱手道：“陛下，一下子开放这么多的通商口岸，朝廷恐怕不好管理，这么多的市舶司，需要的人手恐怕也不再少数。” 朱由检转头看向郭允厚，开口说道：“新成立的市舶司，朕属意交由户部直管。”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郭允厚的眼睛顿时一亮。 大明在月港的市舶司，可是归地方政府管的，这些人和那些海商勾结，自己吃的盆满钵满，朝廷收到的税收少的可怜。 如果是归户部直管，那…… 想到这里，郭允厚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股笑意。 朱由检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笑了。 “郭卿，这几处市舶司，朕就交给你了，所得收益，户部和内廷一家一半，如何？” 朱由检当然不会将这么大一笔收益，全部都给户部。 第373章 拉拢一下北方人 听到这，郭允厚脸上的笑意，又迅速的敛去，张嘴就要和朱由检再争取一下。 但朱由检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出言打断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朕会派出提举太监，监督市舶司。” “臣……臣遵旨。” 没办法，郭允厚只得拱手答应。 有一半，总比没有好。 每年的船引、水饷、陆饷加上加赠饷，如果真的可以全额征收的话，绝对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要知道，几年之后的郑芝龙，但是在东南收取过路费，每年的收益就高达一千万两白银。 现在这笔银子，朱由检打算自己收了。 市舶司完全可以效仿以后得郑芝龙，为已经完税的商船发放令旗。 只要你的船上，悬挂市舶司发放的令旗，证明你是受到大明保护的合法商船，那你就可以在大明的势力范围内自由通航。 想想郑芝龙日后，每年躺着就能收入那么多银子，朱由检都想流口水。 至于郑志龙怎么办？ 朕不是已经把和扶桑通商的权力给他了吗？ 顶多日后等郑芝龙成长起来，再在海外划出一块地来，当成是郑家的封地好了。 郭允厚答应后，就开始暗自寻思，户部该怎么在这些地方征税了。 而另一边的韩爌，此时却是脸色有些引阴晴不定。 他身为东林巨擘，对东南那边的情况，要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 而现在的东林，早已经不是最初的东林了。 现在的东林，代表的就是大海商、大士绅，以及东南盐商们的势力。 就像是钱谦益，钱谦益家族在东南就是海商，族中经营茶叶、丝绸等海外贸易。 现在朝廷彻底放开海禁，而且还要在各地建立市舶司，这就有可能侵占这些人的利益。 朝廷虽然开通了月港市舶司，但月港市舶司是掌握在谁的手里？ 所征得的税银，无非就是左手倒右手，还有大量的偷税漏税，真正交到朝廷手里的很少。 现在陛下要开放这么多的市舶司，那下一步一定就是要打击走私了。 果然，朱由检接下来就专门说起了这件事。 “等市舶司设立后，朕会命登莱水师、宁波水师，以及郑芝龙的福建水师，在大明沿海巡逻游弋。” “一旦发现走私商船，严惩不贷！” 这下子，不只是韩爌，就连其他人脸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都是在大明官场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油条了，对大明现在的情况，这些人谁不是心里门儿清？ 但现在陛下决心已定，他们也不好出言反对，只能躬身称是。 等几人离开乾清宫后，韩爌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惊呼道：“不对，我等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孔家之事吗？” 几人看了他一眼，郭允厚语气有些急切地说道：“本官还有事，就先去户部了。” 其他人也都脚步匆匆的离开，显然是不想再说这件事了。 大明要彻底开放海禁，可以想象，有多少人会一股脑的涌进海贸里面。 尤其是北方的那些大商贾、士绅们，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谁还会管孔家的死活？ 这也是朱由检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的原因。 赚钱的机会，朕已经给你们了。 之前，月港在大明的最南端，海贸之事，又被南方人把控，现在朕放开天津和登州，北方人也完全可以造船出海。 海贸的利益，可是比种地赚的多得多。 有为孔家站台那个功夫，还不如赶紧命人去南方买船，招募水手。 温体仁看了眼韩爌，低声道：“虞臣，朝廷要一下子开放数个通商口岸，许多事还需要内阁操持，就不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耽误时间了。” 韩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顶着骄阳，向文渊阁走去。 还是抓紧交代下去，让自己一系的人，不要再在孔家这件事上耗费精力了。 眼瞅着京察已经开始，这次京察又有厂卫参与，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罢官夺职，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翌日。 朱由检罕见的召开了早朝。 在群臣的山呼声中，朱由检坐到了御座上。 不等有人出班，朱由检就主动开口道：“好长时间没有举行早朝了，朕想着总要见见诸卿。” “正好，朕也想听听诸卿可有什么重要的事，谁先来？”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有本奏。” ……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就有数名官员出班请奏。 朱由检的眼神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对最先站出来的户部侍郎毕自严，伸手示意道：“毕卿，你先来。” “陛下，臣请开海禁。” “哗！” 毕自严此话一出，殿内瞬间就变的有些喧嚣起来。 大明已经开海，怎么又要开海？ 这位户部左侍郎不会是在银行待傻了吧？ 不理会众人的议论，毕自严继续道：“陛下，穆宗皇帝在位时，虽然已经开放了月港，但只有一处口岸，对大明来说，还是有些太少了，臣请彻底开放海禁，将天津、登州等地，也列为通商口岸。” 朱由检看了眼郭允厚，开口道：“真是巧了，福建的镇海伯日前也向朕上书，请求开通泉州市舶司。” “正好毕卿也有此意，那诸卿就议一议吧。” 虽然开海这件事是朱由检提出来的，但还是需要有人在朝堂上提出来，然后由他这位皇帝同意，才符合这个时代的做法。 听到朱由检的话，群臣也都是低声议论起来。 一些南方出身的官员，当即就要出班反对。 “陛下，天津和登州距离京城太近了，如果有倭寇经由两地登陆，恐会惊扰陛下，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大朝廷一下子开放如此多的口岸，单是需要的官吏，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再增加官吏的话，无疑会增加百姓负担。” 朱由检打量两人一眼，见对方身上穿的绿袍，倒也不是很在意。 低阶官员的意见，听听就好。 他抬手阻止了其余人，开口道：“对于月港的事，朕也了解过了。” 第374章 继续逼迫孔家 “月港相对于大明来说，还是有些小了，难以负担大明越来越繁茂的海上贸易，以至于出现了诸多海上走私的情况。” “朕倒是觉得，堵不如疏，与其花费精力去治理走私，不如彻底放开海禁，朝廷还能多一分收入？” “至于倭寇的问题，朕有上直卫，如果有倭寇胆敢进犯，那正好用来练兵了。” 说完后，朱由检又看向温体仁问道：“首辅，你以为如何？” 被点到名字的温体仁当即出班道：“陛下圣明。” 其余几位阁臣也都纷纷出班道：“臣附议，赞同开放海禁。” 朱由检眉头一挑，笑道：“既如此，那内阁就着手处理此事吧。” “嗯，各处市舶司就交由户部来管理。” “户部。” 郭允厚听到皇帝叫自己，忙是躬身回道：“臣在。” “户部要尽快拿出一个方略，看看这市舶司该如何征税。” 朱由检说完后，郭允厚就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份奏本，对朱由检说道：“回陛下，户部结合历朝对市舶司的管理，已经拿出了一份适合大明的管理办法，还请陛下御览。” “朕就不看了，正好百官都在，你就说说吧。” “臣遵旨。” 郭允厚答应一声，就收起奏本，开始为群臣讲解起来。 “陛下，诸位同僚，户部的意思是，一，朝廷在各处的市舶司，会向有意出海贸易的商船，发放船引，且不再限制数量。” “只要是我大明子民，有人作保，就可以向市舶司申请船引，每张船引作价三百两。” “另外，市舶司也不再限制上商船前往的目的地，海商可以自由选择交易对象。” “第二，市舶司会对进出的货物进行检查，朝廷严禁出口的货物，一点都不能外流，禁止进口的货物，同样一点都不能流入大明。” “同时，市舶司会对货物进行分类，出口的货物，价值高的征收……” 郭允厚准备的很是充分，对各种货物征税的比例也不尽相同。 总之就是，进口的东西，价值越高，征收的税也就越高，出口的东西则是正好相反，价值越高，征收的越低。 朱由检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但有些细节还是要进行一些修正。 等郭允厚说完后，朱由检点头道：“户部制定的对市舶司的管理办法，整体上朕没有意见，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完善。” “就像是这个交易对象，为表彰镇海伯对大明海防的贡献，对扶桑的贸易，朕已经交给他，其余的海商就不要去了。” “还有制定的税率，也需要再好生想想，这些等日后再商议也不迟。” “其余的都差不多，就按郭卿的意思办吧。” “内阁要全力协助，朕会从内廷挑选一些提举太监，进入各市舶司监督户部征税之事。” “同时，朕也会命西厂，对各地市舶司进行监督，这一点朕先说在头里，谁敢给朕玩儿中饱私囊、官商勾结那一套，朕决不轻饶！” 这是西厂重建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被放在台前。 朱由检对西厂的定位，就是监管大明的科技和经济。 东厂负责针对锦衣卫和百官，锦衣卫负责针对大明境内的士绅百姓，其下辖的军情司，则是针对周边各国。 听朱由检说完后，一些心思灵活的官员，已经暗自思量起来。 既然不再限制船引的数量，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掺和一手？ 朱由检也知道，一旦彻底放开海禁，这些官员绝对不会老实。 但他却不打算阻止，甚至还会鼓励他们出海。 等满朝文武，天下士绅都从海贸上获得利益的时候，那就会推动整个大明对海外的探索。 甚至为了倾销自己的货物，还会对外发起战争。 等大明境内的货物产量跟不上的时候，还有可能催生工业革命。 英国不就是这样吗？ 大量的出口货物，以至于国内的产能跟不上，人口不足的情况下，只能是发展机械。 大明之所以没有出现工业革命，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大明的人口太多了。 庞大的人口，就意味着充足的生产力，生产的货物足够使用和贩卖，也就没有大力发展机械的动力。 就像是昨天一样，有了这件事，谁还会管孔家那点事？ 虽然有几名清流，在朝会上弹劾朱聿键欺辱孔圣后人，但却没有生出什么波澜。 早朝结束后，京里的各家各户就都忙活起来。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海贸上分一杯羹。 而山东的孔胤植就难受了。 自己想要借助朝中官员的力量，给皇帝施压的想法，算是彻底的没戏了。 朱聿键在得知京里的情况后，直接找上了孔胤植。 衍圣公府，此时中门大开，静等舞阳王殿下的莅临。 孔胤植的心情很是不好，大量的土地眼看就要被朝廷收回，每年还要向朝廷交税，搁谁身上都会不高兴，这很正常。 不过与之相反，朱聿键的心情可是好的很。 一进入衍圣公府，朱聿键就笑呵呵的对孔胤问道：“衍圣公这段时间累了吧？” 孔胤植有些不解。 朱聿键接着说道：“这次和京里的古旧联系，孔府没少花银子办吧？” 孔胤植顿时脸色大囧，忙是躬身道：“殿下误会了，京里发生的事，和臣和孔家没有任何的关系，都是一些投机之辈，借着我孔家的名头，在外面胡言乱语，还请殿下明鉴。” 朱聿键眉头一挑，也没有再说什么，哈哈一笑，就随着对方进入了正堂。 待众人分头落座后，朱聿键又对孔胤植问道：“衍圣公，不知圣人墓碑之事，是怎么处理的？” 听到这个问题，孔胤植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殿下，先祖的王号，乃是传自前唐，太祖皇帝当初也没反对，您看……？” 虽是心里恨不得掐死对方，但孔胤植还是苦着脸，对朱聿键哀求道。 后者看了眼堂内的孔家众人，语重心长道：“世宗皇帝也是为孔圣考虑，周天子也是王，孔圣乃是周臣，生前最重礼乐，死后和周天子同爵，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第375章 给你们三天时间 朱聿键这话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当初道君皇帝说的。 这话在大义上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你孔丘本就是周朝的臣子，一生致力于恢复周礼。 周天子也不过只是周王，你孔子身为周天子的臣子，称王？ 朱聿键这么说，孔胤植和孔家的其他人，就有些不知如何反驳了。 孔胤植只觉自己有些憋得慌。 坐在一旁的孔贞安胸口剧烈的起伏。 “砰！” 孔贞安猛地一拍身侧的桌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舞阳王，先祖孔圣乃是至圣先师，是儒教祖师，你一再逼迫，难道就不怕引起天下儒生不满吗？” “朝廷想要清丈土地，清查人口，我孔家也是鼎力支持，朝廷就是这么对待圣人之后的吗？” “如若殿下再如此强逼，那老夫只能是撞死在先祖墓碑前了。” 别看孔贞安一把年纪，但中气十足，看着朱聿键怒目而视。 后者倒也不恼，连搭理都没搭理赌坊，而是转头看向了孔胤植。 “衍圣公，这就是衍圣公府的意思？” 孔胤植的脸色就像是便秘一样，憋得通红。 他有心想要点头认下，但又害怕触怒了对方。 孔贞安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再次开口叫嚣道：“舞阳王殿下，这是老夫的意思，和公爷无关。” “不知如何称呼？” 朱聿键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开口问道。 孔贞安面色有那一丝得意，朗声道：“文宣王六十三世孙，孔家孔贞安。” 他这么说，就是在向朱聿键叫板了。 后者眼睛微眯，沉声道：“身上可有爵位，亦或是朝廷官职？” 孔贞安一愣。 朱聿键见状，直接起身，走到孔贞安的面前，声音冷冽的问道：“你身上无官无职，是谁让你这么和本王说话的？” “跪下！” 朱聿键一声暴喝，孔贞安的身子一晃。 孔胤植见状，忙是上前，开口转圜道：“还请殿下恕罪，七叔祖年纪大了，有些糊涂。” 朱聿键没有理会孔胤植，目光死死的盯着孔贞安，再次开口道：“本王说让你跪下！” “怎么？你要违反太祖皇帝定下的皇明祖训？” “学生……学生拜见舞阳王殿下。” 孔贞安的脸色阴沉，缓缓跪倒在地，颤抖着行了个四拜礼。 其余的孔家人见状，皆是怒火中烧，但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多少年了，没有人敢这么折辱孔家人。 没想到，今日只是一个小小的郡王，还是在衍圣公府，就敢如此行事。 朱聿键重新坐到主位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环视一眼厅内众人，这才又开口道：“本王再说一遍，世宗皇帝在位时就说过，至圣先师足矣表孔圣之功，孔圣不得称王。” “本王给孔家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本王会命人再次前来祭祀孔圣。” 说完，他也不理会那些想要杀死自己的目光，低头看向跪在那里的孔贞安，与其放缓说道：“你不是想要撞死在圣人墓前吗？本王绝不拦着。” “舞阳王！您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又是一名孔家耆老，满怀怒气的站了起来。 朱聿键瞥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向着厅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忽然转身，对孔胤植等一众孔家人提醒道：“衍圣公，那伙马匪的事，锦衣卫已经有了线索。” “除了这伙马匪外，锦衣卫还发现，曲阜境内还有不少白莲教余孽在活动，孔家毕竟是孔圣之后，为了你们的安全，最近尽量不要出城。” 说完后，朱聿键就大踏步的离开了正厅。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刚才站出来职责朱聿键的老者，气的大声叫嚷道。 孔胤植和另外几人，先是把地上的孔贞安扶起来，然后又对那老者劝慰道：“十三叔，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孔尚清听到孔胤植的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是愈发的愤怒起来。 “消气？怎么消气？他朱家是什么意思？” “我圣人门庭，岂能受此欺辱？” 孔尚清这番话自然引得其他人同仇敌忾。 在场的孔家人，都七嘴八舌的抨击起来，批判的对象自然就是刚刚离开的朱聿键。 但逐渐的，就有人开始说起京城的皇帝来。 甚至还有人之直接将冒头对准了太祖皇帝。 听到这些人越说越过分，孔胤植一拍桌案，厉声道：“都安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随着孔胤植这声大喝，厅内逐渐的安静下来。 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孔胤植的身上，后者这才轻咳一声道：“都回去吧，今日发生的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七叔祖、十三叔、兴懋、兴林留下。” 虽然孔胤植只是从南宗过继过来的，但毕竟是衍圣公，是孔家的当代家主，众人也不敢反驳，没有被点到名字的人，三五成群的离开。 等无关人等都走了之后，孔胤植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满面忧愁道：“七叔祖、十三叔，眼下当如何？” 孔贞安长叹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朱聿键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孔兴懋看了眼孔胤植，见对方点头，这才拱手道：“曾叔祖，叔祖，叔父，自舞阳王来曲阜，就一直忙着清丈土地和清查人口的事，从未提及过那伙马匪之事。” “今日忽然提起，恐怕就是想用这件事拿捏我们。” “他又没有证据，人也不在大明，他就算是拿住了那些人又能如何？” 孔贞安显然也是知情人。 孔兴懋却是缓缓摇头道：“曾叔祖，有厂卫在，什么样的证据找不到？就算是没有证据，难道他们就不能炮制证据吗？” 他这话一说完，在场的几人都不说话了。 厂卫是做什么的？ 人家干这事是专业的。 孔尚清还是有些不确定道：“应该不可能吧？我孔家毕竟是圣人门庭，朝廷要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治罪，难道就不担心引起士林反弹吗？” 就在这时候，孔家的大管家孔宪走了进来。 第376章 钱谦益到访 孔宪走到孔胤植身后，俯身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听完孔宪的话后，孔胤植眉头一皱，略一沉吟道：“请他进来吧。” “是，公爷。” 孔宪答应一声，就退出了正厅。 等其走后，孔贞安出言问道：“懋甲，何人来访？” 孔胤植轻声吐出三个字：“钱牧斋。” “他？” 听到这名字，孔贞安几人也是皱起了眉头。 稍顷，钱谦益在孔宪的引领下，来到了正厅。 “钱某见过衍圣公，见过诸位。” 钱谦益一进门，就笑着对几人拱了拱手。 见他这幅做派，孔贞安的心里有些不喜。 如果你还是当初的礼部侍郎，那这样倒是无妨。 但你现在都已经被赶出了朝堂，见到当代衍圣公，还这幅做派就有些失礼了。 钱谦益倒是不在意，而是看向了孔胤植。 孔胤植伸手道：“牧斋公请坐。” “上茶。” 等孔宪在外面关上门，孔胤植这才问道：“不知牧斋公今日过府可是有事？” 钱谦益没有答话，而是环顾一眼在场的几人。 孔贞安有些不满的说道：“这里是衍圣公府。” 孔胤植也笑道：“牧斋公，有话还请直言，在场都是我孔家人。” 钱谦益却是脸色一肃道：“衍圣公，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这是孔圣之言，你应当比钱某明白吧？” “不是钱某故弄玄虚，而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诸位见谅。” 几人听他这么说，几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孔胤植轻咳一声，起身道：“牧斋公，请随我来。” 说完，他就迈步向着后厅走去。 钱谦益起身，对留在前厅的几人拱了拱手，也抬腿跟了上去。 后厅，孔胤植亲自为钱谦益倒上一盏凉茶。 右手剑指轻轻敲击三下桌案，谢过之后，钱谦益这才低声道：“衍圣公可知，为什么这次百官没有向陛下施压？” “或者说，为什么这次士林舆论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孔胤植拱手道：“还请牧斋公指点迷津。” “海贸。” “海贸？” 孔胤植有些不解的看向钱谦益。 钱谦益继续道：“朝廷已经决定，全面开海。” “除了月港之外，朝廷打算开放天津、登州、杭州、松江、宁波、漳州、泉州等地，朝廷会在这些地方开设市舶司。” 钱谦益说完，孔胤植还是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这件事和他孔家有什么关系。 钱谦益见状，只得开口为其解释道：“衍圣公，陛下可是没有禁止官员和勋贵出海，有这么一档子事，谁还有经历管曲阜这边？” “海贸的利润可是极为惊人，这也算是陛下对百官的妥协，好处收了，他们自然不好直接反对陛下。” 等钱谦益说完后，孔胤植这才恍然。 但旋即就又有些恼怒起来。 一帮子混账！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总是标榜自己是儒家门徒，受圣人教化。 现在圣人后人有事了，这些人因为一些阿堵之物撒手不管了？ 钱谦益见他满脸怒容，笑道：“衍圣公无需恼怒，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都比不得白花花的银子不是？” 孔胤植长叹一声，只得感慨一句人心不古。 “孔家多谢牧斋公。” 缓了缓，孔胤植对钱谦益拱手谢道。 “衍圣公，朝廷施行摊丁入亩之策已经不可阻挡，不知衍圣公日后有什么打算？” 钱谦益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孔胤植看了对方一眼，再次拱手道：“还请牧斋公指点。” 钱谦益捋须道：“钱某觉得，孔家不如也趁着这个机会，出海贸易。” 听到钱谦益这个主意，孔胤植不由的苦笑起来。 “牧斋公，我孔家一直都是在地里刨食，对海贸着实不甚了解，就算是有心，也是无能为力。” 钱谦益笑道：“如果衍圣公愿意，钱某倒是愿意助公爷一臂之力。” “哦？如果牧斋公愿意帮忙，那自是再好不过。” 孔胤植有些欣喜道。 他刚才这番话，有些不实在。 他孔家在山东经营了数百年，说不熟悉海贸……不对，走私？骗鬼呢？ 他只不过是看上了钱谦益在江南的地位。 大明眼下海贸最发达的，自然就是江南等地。 孔家毕竟是在北方，和东南那些大海商相比，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如果能通过钱谦益和东南海商搭上线，那自是再好不过。 钱谦益看了眼前厅的方向，再次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衍圣公对辽东局势怎么看？” 孔胤植的瞳孔猛地一缩。 “牧斋公这话是何意？” “衍圣公，你我兄弟一见如故，钱某就不藏着掖着了。” 钱谦益顿了顿，继续道：“建奴那边，现在粮食、布匹奇缺，如果能将这些货物运到辽东，价格比之前要高得多。” “牧斋公，朝廷可是严令禁止和建奴贸易，那些山右商人的血都还没干透呢。” 孔胤植此时心里已经生出一丝警惕。 要说起来，山东这地方想要从事海上走私，除了朝鲜和扶桑，也就建奴那边了。 如果说孔家没和建奴进行过交易，鬼都不信。 钱谦益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之所以找上孔家，也是看上了孔家在山东的地位。 钱谦益看着对方，心里冷笑一声，直接开口道：“既然衍圣公不感兴趣，那钱某就不强求了。” 孔胤植眼神闪烁，忙是出言道：“牧斋公莫急。” 钱谦益重新坐下，看向对方。 孔胤植一咬牙道：“不瞒牧斋公，之前的时候，我孔家倒是和……和朝鲜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但现在东江的毛文龙部，对海上的商船查的很严，除了前往朝鲜的商船，其余的可以说片帆不得下海。” “既然能去朝鲜，那就从陆路再运到辽东就是。” 钱谦益对此自然很清楚的。 孔胤植一听，有些直搓牙花子。 从朝鲜去辽东？ 或许是看出了孔胤植的顾虑，钱谦益继续道：“衍圣公，路程越远，货物的价格才能越高不是？” “这花费又不是我们来承担？您顾忌什么？” 第377章 孔家和刘兴祚 孔胤植听到钱谦益这么说，瞬间也是反应过来，他缓缓点头道：“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这么说，衍圣公是答应了？” 钱谦益见状，对其追问道。 说起来，这件事和他钱谦益没有什么关系，但没办法，东南那些人找到了他这里，他也只能走一趟曲阜。 晋商被朝廷连根拔起，毛文龙现在又拒绝和建奴进行贸易。 这么大一笔生意，东南那些人自然不愿意放弃。 孔胤植闻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道：“不知牧斋公需要我孔家做什么？” “公爷，登莱水师、山东总兵和孔家关系如何？” 这才是钱谦益的真正目的，不只是登莱水师和山东总兵，整个山东布政使司，大大小小的官员，谁不得给孔家一些面子？ 孔胤植心下也是了然，笑道：“孔家倒是和山东许多大人有些来往。” “只是登莱那边恐怕不好处理。” 钱谦益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点头道：“袁礼卿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他到底是内阁辅臣，等登莱那边的事处理完，他终究还是要回京的。” 孔胤植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对方的说法，但旋即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牧斋公，据本公所知，袁礼卿正在整编登莱水师，我孔家恐怕有心无力。” 钱谦益却是不在意道：“无论是谁提督登莱水师，总不能和登莱、山东的同僚为敌吧？”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如果没有朱由检来到这个世界的话，整个山东包括登莱，就会因为和建奴之家的贸易，与东江闹得不可开交。 “我孔家在朝鲜倒是有些生意，如果朝廷真的开放登州，到时候我孔家免不了要麻烦牧斋公。” 孔胤植这算是答应了对方，但却没有明说。 钱谦益自然听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好，日后免不了还要叨扰公爷。” 听到两人的声音，前厅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钱谦益和孔胤植不知道的是，他们嘴里提督登莱水师的人，此时就在京城。 乾清宫，偏殿。 朱由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刘兴祚，抬手虚扶道：“刘卿，免礼。” “罪人不敢。” 刘兴祚以头杵地，再次叩首道。 朱由检眉头一紧：“这是朕的旨意。” “罪人谢陛下。” 刘兴祚感受到朱由检话里的不满，这才起身。 看着身材壮硕的刘兴祚，朱由检暗自点头，出言赞赏道：“倒是一员猛将，难怪会被老奴看重。” “罪人……” 刘兴祚听见朱由检这话，有些慌乱，当即就要再次请罪，但却被朱由检抬手阻止了。 “刘卿不用如此，你的事，袁卿和毛卿都和朕说过了。” “虽然前些年，你追随老奴，对大明造成了一些损失，但你一心向明，又能不顾安危弃暗投明，朕心甚慰。” “罪人是明人，前些年年幼无知，这才铸成大错，每每思之罪人都夜不能寐，只恐辱没了祖宗，陛下日理万机，还能想到罪人，不以罪人卑鄙，还让人协助罪人归明，罪人……罪人……呜呜……” 说到这里，铁打一样的汉子竟是哭出声来。 朱由检眉头一挑，从桌案后走出来，来到刘兴祚的跟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对刘兴祚此人，朱由检还是很赞赏的。 前期为建奴卖命，后期为了辽南的汉人，得罪了老奴，又想尽办法逃回大明，最后也是战死沙场。 这样的人不用，那用什么人？ 用袁崇焕？用钱谦益？还是用何瑞徵那种人？ 说到这里，说句题外话，钱谦益还算好的，还有那无耻的文人，在建奴入关后，帮着建奴编修明史，一个劲往大明皇帝和忠臣身上泼粪。 就连钱谦益这位水凉居士，都羞于与这些人为伍，就可以想象这些人是什么操行了。 话归正题，等刘兴祚的情绪稍稍平复后，朱由检这才问道：“刘卿，对水战有过了解吗？” 刘兴祚一愣。 朱由检也不等他说话，继续道：“袁卿正在登州整编登莱水师，朕属意由你去登莱掌总，你以为如何？” 之所以选刘兴祚提督登莱水师，朱由检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登莱水师的作战目标，并不是建奴，对付建奴有毛文龙皮岛水师就够了。 登莱水师日后的目标，是朝鲜，是扶桑，或者是经由亚泥俺峡（白令海峡），进入亚墨利加（美洲）。 当然眼下登莱水师的主要任务还是护航，以及缉私。 既然是为了缉私，那就必须找一个和大明各方势力没有牵扯的人。 刘兴祚正合适，整个大明，他就和袁可立熟悉，和其他人连认识都不认识，对大明也足够忠诚。 至于说对水战不熟悉，那不是又俞咨皋和郑芝龙吗？ 让刘兴祚去宁波，跟着俞咨皋学习学习。 再从俞咨皋和郑芝龙那里抽调一些将校，足够了。 这又不是后世的海军，需要近百年的时间才能建立一支强军。 郑和下西洋之前，就会水战？ 刘兴祚听到朱由检让自己去掌总登莱水师，心里有些不解，为难的说道：“陛下，罪人对水师不是很了解，掌总登莱水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而且罪人是从建奴那边逃回来的，刚刚回来就掌管一军，这……？” 朱由检摇头道：“不用再罪人罪人的了，称臣就可以。” “至于你所担心的那些，登莱水师是大明皇家水师，是朕的亲军，任命何人，朕一言而决。” “不会可以学，袁卿整编水师也需要时间，新的战船也需要时间建造，这段时间，你先去宁波，找宁波水师提督俞咨皋好生学学。” “罪……臣遵旨！” “臣决不负陛下所托！” 刘兴祚重新跪倒在地，语气极为坚决的应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朕命人在京里给你准备了一座宅子，让你的家人找暂时住在京城。” “你那几个兄弟，先去皇家科学院学习。” 刘兴祚自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但也不以为忤，自己毕竟是从建奴那边回来的，陛下这么做也可以理解。 第378章 今上和先帝不一样 再说孔家这边，孔胤植和钱谦益商量完后，亲自将对方送了出去。 等其重新回到正厅。 在座的几人皆是露出了探寻的目光。 不过，孔胤植却是不打算和他们说这件事，就像是钱谦益说的那样，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了，既然朝廷的态度这么坚决，那就将先祖的墓碑改了吧。” 孔胤植也知道，想再向以前一打个哈哈拖过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答应朱聿键的要求。 他这话一出，孔贞安几人顿时不干了。 “家主，这不行！先祖的王号，怎么能在我们的手里被褫夺？” 孔贞安的眼睛都红了。 孔尚清也站了起来，有些不满的看向孔胤植。 后者轻叹一声道：“刚才钱受之来，说了一些朝中的事。” 孔胤植将朝中发生的事，详细的和几人说了一遍。 孔贞安听后，顿时须发皆张。 “混账！都是一群混账！” “这些人怎呢如此？” 一旁的孔尚清，此时也是跪倒在地，哭嚎道：“先祖！先祖，后辈子孙不孝呀！” 孔兴懋和孔兴林两人则是面面相觑。 孔胤植被两人吵得有些烦躁，厉声道：“行了！” “都一把年纪了，哭哭喊喊成何体统？” 孔贞安和孔尚清两人见孔胤植发怒，也赶紧停了下来。 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孔胤植这才说道：“眼下形势比人强，今上和先帝不一样，今上手里有兵。” 只是这一句话就够了。 虽然大明历代先帝都有一定的兵权，但想要用兵，还要受朝堂的牵制。 今上却是不一样，他手里有上直十二卫，有腾骧四卫，还有一万蒙古骑兵。 这些兵马，可都是皇帝直属的天子亲军。 你以为朱聿键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曲阜有白莲教余孽？ 有没有白莲教余孽，孔家会不知道？ 那意思就是如果你们不听话，那城外的那些蒙古骑兵，就会化身成白莲教，或者是马匪。 就像是自己当初，派人截杀兖州府派过来的那些人一样。 如果是大明的兵马，或许还会顾忌孔家在大明的地位。 但那些人可是蒙古人，他们可不会管你是谁。 见几人都不再说话，孔胤植转头对孔兴懋吩咐道：“全力配合舞阳王，清丈田亩，统计人口吧，既然不能反抗，干脆就痛快点。” “是，叔父，侄儿知道了。” 孔兴懋躬身应道。 等几人离开后，孔胤植只觉全身乏力。 城外的军营。 孔家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朱聿键等人。 中军大帐内。 朱聿键坐在曹文耀的下首，笑道：“看来我们这位衍圣公还是识时务的。” 巩永固的心情也不错，点头附和道：“陛下在京里的一系列动作，算是把衍圣公的倚仗给彻底的瓦解了。” 李若琏起身，对朱聿键拱手道：“既然孔家已经服软，那那伙马匪也就不用留了，臣这就去剿灭这些人。” 曹文耀闻言，当即出言阻拦道：“慢着！李佥事，这不是你锦衣卫的差事，我们从草原到京城，又从京城到了济宁，现在又到了曲阜，大军一路行来，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几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朱聿键。 虽然朱由检想让朱聿键节制大军的想法，被朝臣们阻止了，但曹文耀和李若琏等人接到的旨意，就是来协助对方。 对方又是郡王，所有人自然是以朱聿键马首是瞻。 朱聿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笑着对李若琏说道：“李佥事，战阵厮杀本就不是锦衣卫所长，本王看这件事还是让曹参将去吧。” 曹文耀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李若琏倒也不在意，转头对曹文耀说道：“这次就便宜你了。” “多谢李佥事。” 曹文耀拱手道。 李若琏脸色一肃，开口道：“曹参将，剿贼之事，本官可以不合你争，但抓到的人，你必须交给我锦衣卫。” 曹文耀闻言，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点头道：“放心吧。” 说完，曹文耀也不击鼓聚将，直接对苏和说道：“苏和，点齐一千骑（ji，一人一马称ji），对本官剿匪！” “标下领命！” 说起来，这苏和也是聪明人，汉话现在也说的不错。 很快，一千余骑兵，就在数名锦衣校尉的带领下，向着曲阜以北而去。 一千多经历过战场厮杀的骑兵，对付一些死士，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悬念。 第二天一大早，曹文耀就命人押解着近百名所谓的马匪，从曲阜城北门入城。 这段时间，这些蒙古骑兵一直驻扎在城外，城内的百姓、士绅们还真没怎么见过他们。 现在看到这些看起来就彪悍至极的骑兵，再加上马屁股后边挂着的人头，顿时心生惧意。 曹文耀一身甲胄，乘马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身边的亲兵高声喊道：“诸位乡亲，这伙人就是为祸乡邻的马匪，现在已经被朝廷剿灭。” 路边围观的百姓们，经过短暂的沉寂过后，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如果这欢呼声，不是在衍圣公府门口的话，那就更好了。 府内的孔胤植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公爷，您没事吧？” 孔宪面露忧色，对孔胤植问道。 后者转头对孔宪问道：：“所有收尾都处理干净了吧？” “公爷放心，老奴都处理好了。” 孔宪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 孔胤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才缓缓起身，说了一句：“本公乏了。” 再说另一边，游街过后，曹文耀带人回到军营，把抓到的马匪们，交给了李若琏。 李若琏谢过之后，直接吩咐人，将这些人押解进京。 这些人，日后就是用来对付孔家的一柄刀。 朱聿键此时却是不在军营，而是在曲阜县衙。 孔兴懋现在也老实了，不再阴奉阳违，尽力协助朱聿键的差事。 就在山东之事上了正轨的时候，朱由检正在京里，召见龙虎山大真人张显庸。 第379章 朕不吝赏赐 “你是说你们已经炼制出了水泥？” 朱由检有些惊奇的对张显庸问道。 后者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这么激动，但还是赶紧回道：“回陛下，不是臣炼制出来的，而是臣的一名弟子，名叫张松。” 朱由检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张松？” 张显庸看了眼朱由检，继续说道：“陛下，张松前日已经用水泥做了一堵墙，今日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臣请陛下移驾，前往一观，看看符不符合陛下的要求。” 朱由检也是反应过来，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摆驾西苑。” “臣遵旨。” 很快，朱由检就在一众旗手卫、锦衣卫和西厂番子的簇拥下出了紫禁城。 除了一些重大礼仪，朱由检出行很少使用全套的天子仪仗，一般都是只带一些护卫。 虽然天气有些炎热，但朱由检还是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骑上了自己的宝马。 不要误会，是真正的宝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西苑的大光明殿。 负责守卫大光明殿的一名西厂珰头，听到远处传来的动静，赶紧迎了上来。 朱由检勒住了马缰，转头对自己身后的方正化。 方正化又对黄永申使了个眼色。 只要是出了宫门，方正化一般都不会让注朱由检脱离自己的视线。 黄永申上前交代了几句，珰头又赶紧退了下去。 稍顷，围墙上刚才还隐隐约约露头的人影，又重新消失不见。 大光明殿在重建的时候，就在外围修建了一圈的城墙，虽然不如京城的城墙那般雄伟，但用来防御一般的进攻却是足够了。 不只是这里，就是皇家科学院和兵仗局那边，也都是防守严密。 除了西厂的番子，上直十二卫也会轮流在几处驻防。 现在京里谁不知道，宫里的陛下对这些地方看得极重，谁敢觊觎这里面的东西或人，都会被西厂的人盯上。 经左安门，进入大光明殿群，朱由检在张显庸的引领下，直奔积德殿。 此时的积德殿前面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道士，以及负责伺候这些人的仆从们。 见到朱由检等人过来，众人忙是上前，对朱由检见礼道：“贫道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朱由检目光，此时已经被不远处一堵灰色的矮墙吸引，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都免了，哪位卿家为朕介绍一下这堵墙？” 说着，朱由检就迈步走向了那堵矮墙。 人群中，一位看起来很是年轻的绯袍道士，闻言走到了距离朱由检五步远的地方。 “贫道龙虎山张松见过陛下。” 张松打了个稽首，对朱由检自我介绍道。 朱由检上下大量对方一眼，笑问道：“朕听说这水泥是你炼制出来的？” 张松赶紧开口解释道：“陛下，不是贫道自己炼制出来的，师尊说是陛下告诉他的方子，贫道只是试着炼制了一番。” 朱由检眉头一挑，他当初告诉张显庸的，只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如果凭借这点线索，就可以炼制出水泥，那他也就不用不远千里把张显庸召进京城了。 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在矮墙上抹了一把。 嗯，就是这种手感。 一旁的张显庸对张松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赶紧出言介绍道：“陛下，这水……水泥，是贫道按照您给的方子，一次次的试着调整配比，终于试制了出来，将其和水混合后，就会从粉末重新变成整体，就像是石头一般，很是坚硬。” 朱由检闻言，微微颔首，开口问道：“可有大锤？” 也不用张显庸吩咐，一名年轻的杂役，就拿来了一柄大锤。 当然，还不等靠近朱由检两丈远，就被旗手卫一名军卒给接了过来。 朱由检一指面前的矮墙，对那军卒吩咐道：“砸，狠狠地砸。” 军卒也不废话，将腰间的长刀解下来，递给身边的袍泽，然后举起手里的锤子，重重的就砸在了矮墙上。 “砰！” 一道沉默的声响传出来，矮墙没有任何的变化，上面只是留下了一点白色的印记。 这下子，除了张松等人之外，其余人都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朱由检赶紧上前查看，认真的看过之后，他猛地转身，对身后同样一脸讶色的方正化说道：“方正化，你来。” “啊？哦，臣遵旨。” 方正化一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从军卒的手里接过大锤，先让朱由检退到安全范围，然后摆开架势，气沉丹田，一锤狠狠地砸了出去。 “砰！” 这次的声音更大，一些碎屑和粉末四散纷飞。 不过，方正化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 就是刚才那一下，他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一阵发麻。 朱由检上前一看，果然，方正化还是方正化，这一锤就在矮墙上锤出了一个坑。 一旁的张松和几名道士，看向方正化的眼神都变了。 这水泥的坚固程度，他们几个可是清楚的很。 他们师兄弟几个，轮番上阵都没能真的砸出坑洞。 这太监竟然一锤，就砸出了一个坑来，力气着实惊人。 朱由检此时也是激动不已。 他看向张松，脸上满是笑意，赞赏道：“不错，不错，张松，你为朕为大明立下了大功！” “贫道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张松赶紧自谦道。 朱由检却是脸色一肃，郑重道：“张卿此言差矣，有功就是有功，朕身为皇帝就要赏罚分明。” “传旨，册封龙虎山高道张松为皇家科学院学生，秩比五品，赏白银两千两，赏道袍一件，赐丙等甲级双龙勋章一枚。” “贫道谢陛下！” 张松也激动了。 自己这就当官了？ 还是五品官？ 朱由检又对张显庸说道：“大真人，其余有功人等，回头你给朕上个题本，朕自有封赏。” “臣遵旨。” 张显庸忙是应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又对其他人说道：“朕刚才就说了有功则赏，尔等只要炼制出新的东西，就像是这种水泥，或者新式的火药、金属等等，朕绝不吝赏赐。” 第380章 水泥和焦炭 朱由检的话一说完，在场部分人都变得躁动起来。 张显庸看了眼众人，又对朱由检稽首道：“臣等谢过陛下。” 其余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皆是对朱由检施礼道：“贫道等谢过陛下！” “朕就不耽搁诸位高道的时间了，都不用在这里陪着朕了，都去忙去吧。” “贫道等告退。” 等众人离开后，朱由检对张显庸和张松说道：“随朕进去说。” 朱由检说完，就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积德殿。 进入积德殿，朱由检坐到首位上，对站在那里的张松问道：“张卿，这水泥的造价几何？能不能大量生产？” 张松想了想，这才回道：“回陛下，水泥的造价不是很高，主料就是石灰石、铁矿石、黏土，这些东西开采都不是很困难，就是想要将其磨成粉末，需要很大的功夫。” 朱由检听后，缓缓点头，暗自思忖后，对其吩咐道：“明日你就去皇家科学院，让王徵为你制造出合用的机械，用来碾压粉末，烧制水泥。” “如果合用，那就立即大规模制造，能造多少造多少。” “朕会找个合适的地方，建立一座水泥工坊。” “臣遵旨。” 张松赶紧应道。 安排好这些事之后，朱由检又对张显庸问道：“大真人，新式火药的事怎么样了？” 张显庸听到新式火药的事，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这段时间，內帑对他们的要求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但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的收获，实在是有些辜负圣恩了。 “陛下，火药的配方已经没有什么改进的空间，贫道……贫道和诸位道友正在想办法。” 朱由检微微颔首，出言安慰道：“也不用太过着急。” “陛下，虽然火药之事暂时没有进展，但焦炭倒是炼出来了。” 张显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给了朱由检一个惊喜。 “哦？焦炭炼制出来了？” 朱由检一脸惊奇的问道。 张显庸赶紧回道：“陛下，贫道在大光明殿西边建了一座高炉，专门用来炼制焦炭，要不去那里看看？” 朱由检也顾不上天气炎热，点头应道：“走，去看看。” 说完，一行人就出了大光明殿，来到距离不远的地方。 看着正在冒着黄烟的窑炉，朱由检的眉头一挑。 嗯，难怪自己刚才，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呢。 “陛下，贫道在家中的古籍上看过，即使是隔绝阴阳二气，煤炭依旧可以燃烧，贫道就试了试，发现果然如此。” “只要将煤炭投入窑炉，再在上面用黄泥封住，只需要留出几个透气口，等黄烟烧尽，就能得到一种新的燃料，用来炼丹……炼钢的话，想来会事倍功半。”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开口问道：“可有炼制出来的成品？” 张显庸指着不远处一座仓房，对朱由检介绍道：“陛下，炼制出来的焦炭就在那里。” 朱由检也不再说话，直接向着仓房而去。 一进去，他就看见了一堆堆的灰色石头。 伸手抓过一块，一看上面麻麻赖赖的，如果细看的话还有不少的细小孔洞。 在手里掂了掂，朱由检猛地将焦炭狠狠砸在地上。 “噗通！” 随着朱由检这个动作，负责看管仓房的工匠，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张显庸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其余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正化和黄永申等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朱由检没有注意到几人，而是紧走几步，重新将那块焦炭捡了起来。 仔细看过之后，转身看向张显庸。 见对方脸色发白，有些不解的问道：“大真人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 又看到其余一些人也都反应不对，朱由检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道：“朕只是试试这焦炭的硬度。”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张显庸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朱由检前世对焦炭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小时候家里冬天取暖的时候用过，不过那过去好长时间了。 根据小时候的记忆，张显庸弄出来的焦炭倒是和自己见过的差不多。 就算是差一点，自己也可以接受。 毕竟这个时代是不能和后世比的。 把手里的焦炭扔掉，随意拍了拍手，对张显庸吩咐道：“将这些焦炭送到皇家科学院，让宋应星试试。” “贫道遵旨。” 张显庸赶紧应道。 走出仓房，朱由检看着不远处的窑炉，头也不回的对张显庸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这边也属于皇家科学院，平日里要多多沟通。” “你们可以协助他们，你们遇上什么难题，也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 “贫道明白了。”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问道：“既然是神宗皇帝册封的大真人，还是称臣的好。” 听到这话，张显庸的额头又冒出一层冷汗。 你总是自称贫道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向朕称臣？ “臣……臣知道了。” 张显庸稽首回道。 朱由检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窑炉上，继续道：“等新式火药和新式钢铁有了进展，朕就复你龙虎山天师称号。” 听到这，张显庸只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之前的时候，他还认为是皇帝给自己画的大饼，但现在他却是不这么想了。 龙虎山失去两百多年的天师尊号，终于要在自己手里重新拿回来了吗？ “大真人忙吧，朕就先回去了。” 说完，朱由检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战马。 “臣等恭送陛下！” 张显庸等一干人等，齐齐对朱由检的背影躬身施礼。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想了半晌，这才对方正化吩咐道：“宣内官监掌印、宋应星、徐光启、郭允厚、李邦华觐见。” “臣遵旨。”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缓缓退出了偏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受到召见的几人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诸卿免礼。” “赐座。” “谢陛下。” 等众人坐定后，朱由检这才说起正事。 第381章 臣妾想要个孩子 “朕今日去了大光明殿，张显庸已经炼制出了水泥和焦炭。” 朱由检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 水泥和焦炭是什么东西？ 朱由检也没有为几人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道：“皇家科学院和大光明殿那边，已经开始逐渐开始铺开。” “朕的意思是，将所有的工坊全部搬出去，皇家科学院和大光明殿只保留实验室，生产这道工序全部搬到西山那边去。” 和朱由检接触的多了，宋应星也能理解实验室是什么，闻言起身道：“陛下圣明，那些工坊着实不能距离皇宫大内太近。” “尤其是火药作坊，火炮作坊等。”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站在那里的，内官监掌印李国辅身上。 “李国辅。” “奴婢在。” 他是皇家家奴，皇爷面前自然没有他坐的地方。 朱由检直接对其吩咐道：“内官监要立即在西山脚下建造工坊。” “工坊该怎么建造，你要听宋卿的。” 说到这里，朱由检还指了指宋应星。 “奴婢遵旨。” “臣一定协助李公公做好此事。” 宋应星也是起身回道。 朱由检又继续叮嘱道：“建立工坊不要执着眼于眼下，要为以后的发展留出空间，古人曾说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这一点你们要心里有数。” “臣（奴婢）谨遵陛下教诲。” “接下来就是水泥的事了。” “修建工坊不用再用石头和木料了，改用水泥，朕已经让张显庸和王徵协作，尽快安排大规模生产。” 说到这里，朱由检又将目光放在了李邦华和郭允厚两人的身上，继续道：“不只是工坊，朝廷在草原筑新城，也要使用水泥。” “具体的用法，朕稍后会给你们一份手札，你们下去之后都看看。” 朱由检的话一说完，李邦华就站起来，对朱由检拱手道：“敢问陛下，这水泥究竟是何物？” 朱由检没有立即回答他问题，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这才笑道：“容朕卖个关子，水泥的特性，回头你们可以去大光明殿看看，朕会命人带你们过去。” “臣遵旨。” 听他这么说，李邦华也只得无奈坐下。 看了眼郭允厚和李邦华，朱由检又说道：“朕只能告诉你们，水泥这东西的出现，对大明的影响很大。” “日后无论是修路、治河、筑城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朱由检这么说，几人更是好奇了。 心里就像是百爪挠心似的。 “好了，朕看你们也都忍不住了，趁着天色尚早，你们先去西苑吧。” “臣等谢陛下。” 朱由检转头对黄永申吩咐道：“你陪诸卿走一趟。” “奴婢遵旨。” 黄永申躬身应道。 没有他带领，这些人还真进不去大光明殿。 众人临走之前，朱由检又将一份手札送给了宋应星。 手札的内容，无非就是后世对水泥的一些日常应用。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的心里也是不由的感慨，古人的智力并不比现代人差，他们差的只是一些后世的见识，只要给他们指明方向，大明的这些科技精英，绝对会给你一个惊喜。 心情极好的朱由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口道：“摆驾永和宫。” 今日无事，勾栏……不是，去听听曲儿。 身为皇帝，勾栏是不能去了，但咱有能歌善舞的田秀英不是？ 圣驾至永和宫，田秀英和一群宫人，已经等在了宫门外。 看着额头隐隐渗出汗珠的佳人，朱由检伸手将其扶起来，柔声道：“天气炎热，在宫里等着就好。” “陛下，礼不可废嘛。” 相比周皇后，田妃就要更娇弱一些了。 两人进入偏殿，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坐到软塌上，田秀英用有些娇憨的语气埋怨道：“陛下今儿个怎么想起臣妾了？” “啪。” 朱由检脸色一板，在佳人挺翘的臀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佯怒道：“怎么？心里对朕有怨怼？” 田妃的俏脸顿时就红了，满脸羞涩的看了眼殿内伺候的宫人，低声娇嗔道：“陛下……” “行了，你和皇后的事，朕也都听说了，她是皇后，后宫之主，你少给朕惹麻烦。” 这段时间，田秀英仗着自己的姿色，和朱由检的恩宠，在后宫多有骄纵，朱由检也听到一些风声。 大明不是后世的满清，他可不想出现什么宫斗之类的东西。 想要尽量避免后宫起火，就要维护皇后的权威。 这一点，他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田秀英见朱由检不是在说笑，眼眶顿时有些泛红。 “好了，朕今儿个心情好，去准备准备，让朕看看你最近的歌舞练得如何了。” 见朱由检不再追究自己争宠之事，田秀英的脸上重新浮出一丝笑意。 “陛下稍待，臣妾去去就来。” 等田妃去了后殿，朱由检随手拿起一本话本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大明的话本还是很发达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四大名著。（注：水浒、三国、西游、金瓶。） 就在朱由检心神沉入书中的时候，一阵香风钻进了他的鼻中。 抬头一看，只见美人只着一身粉色薄纱，隐隐约约看见一丝肉色。 随着丝竹之声响起，田妃开始翩翩起舞。 说许是天色的原因，朱由检只觉浑身燥热。 端起茶盏，将里面的凉茶一饮而尽。 田妃这个时候，却是来到了朱由检的身边，一双柔夷在朱由检的身上扫过。 这也就是她了，周皇后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朱由检的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感受。 一股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 一道有些魅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陛下，臣妾想要一个孩子。” 朱由检一听，那还等什么？ 身为大明皇帝，还有一件很重要的职责，那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 现在美人相求，朱由检自然不会拒绝。 起身将佳人拦腰抱起，在怀里美人的娇呼声中，朱由检大踏步的走向了后殿的床榻。 第382章 朱由检的指示 话说两头。 就在朱由检忙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时候，宋应星、徐光启、李邦华等人已经在黄永申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光明殿群。 张显庸原本正带着人忙活着火药的事呢，听到禀报后，也是赶紧出来迎接。 双方见礼过后，李邦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对张显庸问道：“大真人，陛下说您带人炼制出了水泥，按陛下所说，水泥可以用来建房、筑城、治河、修路，这水泥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请大真人为我等解惑。” 张显庸闻言，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对几人邀请道：“诸位大人，请随贫道来。”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那堵矮墙所在地方。 看着面前的矮墙，张显庸为众人介绍道：“诸位大人，这就是用水泥浇筑出来的矮墙。” 几乎是和朱由检刚才一样的流程，看过水泥的坚固程度之后，不只是李邦华，宋应星等人也都是激动不已。 “果然，陛下说的不错，这水泥绝对会对大明造成极大的影响。” 李邦华抚摸着那堵矮墙，不无感慨的说了一句。 宋应星经过短暂的惊喜过后，转头对张显庸问道：“大真人，这水泥是什么样的？能否让信众看看？” 张显庸自然不会拒绝，对身后张松吩咐一句，后者脚步匆匆的离开。 很快，张松就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过来。 把木桶放在宋应星等人面前，得到授意的张松上前为几人介绍起来。 “诸位大人，这就是水泥。” 张松只是说了这一句，其余的用了什么，使用什么工艺炼制的，他是一个字都没说。 宋应星上前，从木桶里抓起一把灰色非粉末，先是放在鼻子下问了问，然后又用手指捻了捻。 其余几人也都上前，各自抓起一点水泥，仔细的看了起来。 宋应星有些好奇的对张松问道：“敢问道长，这水泥是怎么炼制出来的？” 张松有些为难的看向张显庸。 后者轻咳一声，上前一步，稽首道：“还请宋大人见谅，水泥的配方和炼制方法，没有陛下的旨意，贫道等不敢泄露。” 他这番话，顿时让宋应星闹了个大红脸。 关于保密这件事，他自然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天工开物》的手稿藏起来，之所以问出来，纯粹就是一时好奇，忽略了这件事。 郭允厚这个时候开口了，他捏着一点水泥粉末，对张松问道：“道长，不知这水泥的造价几何？” 他主掌户部，如果朝廷打算使用水泥的话，还需要户部拨款，他自然要关心造价。 张松还未开口，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国辅忽然站了出来。 “郭部堂，这水泥的造价现在应该还没办法确定，毕竟还没有正式开始制造不是？” “不过，郭部堂可以放心，皇家科学院一定会给户部一个公道的价格。” 李国辅身为内官监掌印，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在内廷的立场说话。 皇家科学院本就挂着皇家的名字，所有的钱粮又都是出自內帑，现在有了收益，自然也要归内廷。 郭允厚闻言，顿时有些气结。 好气！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和一个太监有什么好说的，自己还是去讹那位才是。 想明白了，郭允厚也不和他啰嗦，退到了一边。 李邦华不管这些事，围着矮墙转了好几圈，忽然抬头对张显庸问道：“大真人，用水泥筑城能不能抗住火炮的轰击？” 众人闻言，皆是转头看向他。 张显庸和张松等人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愣。 宋应星笑道：“这好办，我皇家科学院就有火炮，拉点水泥回去，按照陛下的手札，筑一堵墙，用火炮试试。” 张显庸闻言，有些为难的说道：“宋大人，水泥炼制起来很麻烦，贫道这边现在也没有存货。” “想要重新炼制，还要烦劳宋大人和王大人帮忙。” 宋应星点头道：“都是为陛下为大明效力，谈不上什么烦劳。” 看完水泥之后，众人又去看了炼制焦炭的窑炉，看着那一仓房的灰黑色焦炭，宋应星也不耽搁，立即命人准备大车，将这些焦炭拉回皇家科学院。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在离开西苑后，拉着郭允厚就去了兵部衙门。 一进入自己的公廨，李邦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对郭允厚说道：“郭部堂，陛下命兵部在漠南筑城，原本下官还在发愁，现在好了，有了水泥这等利器，下官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郭允厚却是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李侍郎，莫急，陛下的手札上也说了，有了水泥，筑城的成本会抖降，但户部还是要看看，看看这水泥价格究竟如何。” 郭允厚管着大明的钱袋子，想要让他花钱，那可是不容易。 听他这么说，李邦华倒也没有再纠缠这件事，转而说道：“兵部已经开始征召各地卫所兵，户部这边的钱粮和筑城所需要的各类物资，还请郭部堂多多操心。” 郭允厚点头应道：“李侍郎放心，世人都说郭某是郭老抠，但该花的钱，郭某绝对不会卡着不放。” 对郭允厚的为人，李邦华还是很相信的。 两人又说了一番闲话，也就各自去忙了。 现在朱由检对各部充分放权，他们这些各部的堂上官，自然每日都是忙的不可开交。 尤其是因为水泥的出现，之前的一些准备现在都用不上了。 他们还需要尽快，对在漠南筑城之事做出调整。 皇家科学院。 在听完张松的要求后，王徵立即放下手头上的事儿，开始着手制造，炼制水泥所需要的相应机械。 沉浸在美人香中的朱由检自然不知道，因为他的话，手下的臣子们已经是忙的晕头转向。 翌日。 朱由检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晚他可是操劳坏了，一次次的为了孩子奋力“拼杀”。 揉了揉自己的有些发酸的后腰，朱由检看着依旧躺在床榻上，一脸窃笑的田妃，没好气的说道：“你呀……” “陛下……” 第383章 西南生乱 出了永乐宫，朱由检就在方正化等人册陪同下，来到了乾清宫。 还没进门，老远朱由检就看到了李若琏。 朱由检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李若琏这个时候进宫，不会是哪里出事了吧？ “臣拜见陛下，陛下……” “行了，一大早就来堵朕的门，怎么了？” 朱由检脸色有些凝重的，出言打断了李若琏的见礼。 后者此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低声秉奏道：“陛下，西南出事了。” 听到这个歌消息，朱由检的双眼微眯，沉声道：“进去说。” 跟随朱由检进入乾清宫偏殿，李若琏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继续道：“皇爷，军情司最新消息，西南的奢崇明勾结土司安邦彦，引兵十万，欲要进攻永宁。” 朱由检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他在后世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奢安之乱。 所谓的奢安之乱，就是西南某少数民族首领，趁着大明被建奴牵制的时机，想要谋求独立建国。 这场叛乱，从天启元年到现在，一直到现在都在断断续续，从未间断过，大明在西南一直都在持续流血。 朱由检之前的时候，就已经对此有了准备，现在听到确切的消息，倒也不怎么惊慌。 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去宣内阁诸臣，并兵部李邦华觐见。”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了一句。 就在他要离家的时候，朱由检又说道：“还有五军都督府诸位勋戚和将军们，让他们也都入宫。” “臣明白了。” 等方正化走后，朱由检又对李若琏问道：“此事通报四川巡抚和总兵了吗？” “回陛下，奢逆的动作不小，想必最近两日就会有奏本进京。” 朱由检微微颔首。 不过只是一些叛乱罢了，相比陕北和辽东，西南这点事只能算是芥藓之疾。 “军情司现在如何了？” 朱由检又继续问道。 “臣向陛下请罪。” 李若琏听到朱由检的问题，忽然跪在了地上。 朱由检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后者继续秉奏道：“陛下，白莲教匪首王可就，被……被臣给放了。” “今年殿试的时候……” 李若琏的口才不错，思维逻辑也很是清晰，很快就将何瑞徵和郭景昌的事，一一向朱由检做了秉奏。 朱由检听后，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想要效仿前宋的张元，只是因为殿试时候被黜落，就要去投靠建奴。 看了眼依旧跪在那里的李若琏，朱由检开口道：“起来吧。” “臣谢陛下。” “那何瑞徵和郭景昌现在何处？” “回陛下，此二人和他们的家人，现在都在北司的诏狱。” 李若琏垂首回道。 朱由检沉吟半晌，这才说道：“做戏做全套，既然已经抓到了这些人，那就尽快都料理了，省的走漏了消息。” “陛下，何家那里……？” 李若琏有些为难，何瓛徵现在已经去了辽东，如果自己把他的家人给弄死了，人家不就铁了心归降建奴了吗？ “何家……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何瓛徵，那就留他们一命好了，不过何瑞徵必须死。” “臣遵旨。” 与此同时。 看着一脸焦急的方正化，内阁的几人皆是一惊。 “诸位阁老，陛下有旨，宣你们立即觐见。” 方正化脸色严肃的对几人说了一句。 温体仁见状，赶紧上前，对其拱手道：“方公公，可是出事了？” 这是正事儿，方正化也没有隐瞒，开口输了两个字“西南。” “诸位阁老，咱家还得去一趟五军都督府，您老几位莫要耽搁，皇爷还等着呢。” 说完后，方正化脚步匆匆的离开。 等其走后，温体仁转头对另外几人说道：“诸位，走吧，看来是西南又起烽烟了。” “哎，西南之事也着实拖不得了。” 孙承宗轻叹一声，感慨了一句。 很快，内阁的几位阁臣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加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了。” “赐座。” 朱由检对偏殿内的内侍吩咐一声，不等温体仁等人说话，继续说道：“朕让人去宣五军都督府的人了，等他们到了再说。” 稍顷，以定国公徐希臯为首的，五军都督府诸位勋戚，也都到了。 两波人分左右坐定后，朱由检对李若琏吩咐道：“李佥事，和诸位卿家通报一下军情。” “臣遵旨。” “诸位大人，锦衣卫最新消息，贼首奢崇明已经和安邦彦勾结，准备出水西，进犯永宁。” 李若琏说完后，就退到了一边。 坐在徐希臯下首的卢象升，当即就皱眉问道：“就只有这么点信息吗？时间、进军路线、具体的兵力，什么都没有？” 李若琏闻言，只得再次站出来，拱手道：“回阳羡侯的话，当地百户所送上来的消息，就只有这些。” “消息进京之前，奢逆还未有动作，想必就在这几日就会有详细的军报送进京。” 众人一听，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人家锦衣卫在战前就获得了消息，你还要求什么？ 朱由检轻咳一声，开口问道：“咳，对西南之事，朕知道的不多，诸卿何以教朕？” 几位内阁大学士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温体仁起身，对朱由检施了一礼，这才说道：“回陛下，奢崇明乃前任永宁宣抚使奢效忠之侄，于万历十四年袭宣抚使。” “天启元年，辽东战事吃紧，朝廷征调奢崇明部支援辽东，哪知此逆贼，竟是趁检阅之时，在重庆杀死巡抚许可求等一众官员，举兵反叛。” “后在当时的布政使朱燮元的指挥下，朝廷将之击败，又在第二年的五月，将之驱赶到水西，直到如今。” 听温体仁说完，朱由检微微颔首。 略一沉吟，朱由检的目光又看向其他人，开口问道：“那诸卿以为，眼下当如何？” 徐希臯当即站起来说道：“陛下，臣以为对这些乱臣贼子，应当行雷霆手段，斩尽杀绝，以震慑西南。” 第384章 任用朱燮元 听到徐希臯的话，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尽皆皱起了眉头。 倒是温体仁面色如常，没有什么反应。 朱由检眉头一挑，没有接话。 惠安伯张庆臻这个时候忽然起身道：“陛下，臣请领兵南下。” 上次皇帝大赏诸臣，在座的诸勋贵，或是凭借军功，获得封赏，或是因为自家的小崽子，从而得到陛下青睐，只有自己只捞到一个都督佥事的职位，张庆臻早就着急了，只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他这话一出口，其余的一众勋贵也都站了起来。 七嘴八舌的向朱由检请战。 现在可不比从前，陛下对有功在身的勋贵将士，极尽优渥。 不说那些赏赐的金银、官职、勋章之类的，就单说那海贸的份额，就足以让人眼红了。 虽然船队还没有出海，但海船的价格却是一天一个价，水手更是有价无市。 自己手里握着的那几艘海船，现在已经价值上万两白银。 等将来海船出海，所获得的收益，一定会极为的惊人。 这次自己主动请战，前往西南平叛，等凯旋归京，陛下一定会再有赏赐颁下，那自己不就发了吗？ 这就是现在这些武勋们的真实想法。 不要说什么朝廷大义，扯那些都没用，只有实打实的利益，才会让这些人迸发出激情。 朱由检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从京城出兵到川贵，单单是路上的花费就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他又不愿意劳烦一路上的百姓官府，所以这次，朱由检就没打算从京城调兵。 他的目光中在右军都督府都督，新乐侯刘效祖的身上扫过，旋即又暗自否决了心里的想法。 按他的想法，这种事应该是让五军都督府统兵的，但眼下还不是改革军制的时候。 而且刘效祖此人虽是自己的舅舅，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战阵，西南这件事还是得落在朱燮元的身上。 眨眼间，朱由检就已经有了计较。 “这次西南的战事，就交给朱燮元和川贵当地卫所吧。” 朱由检话音一落，孙承宗就站了出来。 “陛下，石柱宣抚使及其麾下的白杆兵，现在还在京城，是不是可以让他们立即回转四川？” 朱由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对方的建议。 开什么玩笑？ 自己正打算给白杆兵配备新式火器，将之操练成一支英勇善战的山地作战精锐。 现在让他们回四川？ 不过，孙承宗说的也有道理，手里没有了秦良玉的白杆兵，朱燮元不知道还能不能击溃叛乱。 心里思虑半晌，朱由检忽然开口道：“内阁立即拟旨，让云南黔国公领兵入川，受朱燮元节制，协助其剿灭奢安之乱。” “臣遵旨。” 温体仁赶紧应道。 “另外，传旨四川，封朱燮元为兵部尚书（挂衔），督抚四川、贵州、广西军政。” “臣遵旨。” 温体仁再次应道。 朱由检看向温体仁，开口叮嘱道：“温卿，你以首辅的名义，给朱燮元书信一封，朝廷将西南之事，尽皆托付于他，让他莫要辜负了朕之期望。” “臣明白。” “好，诸卿且去，朕乏了。” 朱由检这话一说完，内阁几位阁臣倒是没说什么，五军都督府的一众勋贵却是不乐意了。 惠安伯张庆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卢象升一把拉住了。 朱由检自然看到了这些人的反应，抬手道：“你们先等等，朕还有话和你们说。” 内阁的几人一看，忙是告辞离开。 现在不比以往，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当今陛下是想将文武分格开来，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这些事的好。 等内阁诸臣走后，朱由检环顾一眼众勋贵，这才开口道：“这次西南叛乱，朕本是属（zhu三声）意由右军都督府处理的。” “但想了想，还是让朱燮元去总督此事，诸卿可知是因为什么？” “阳羡侯，你说说。” 见众人都不答话，朱由检直接点名道。 “回陛下，臣以为相比从京城调兵，从川贵就地征调军队要更合适，首先就是可以节省一大部分的钱粮。” “其次，相比京城的兵马，川贵的兵马，更能适应西南的气候，朱总督又曾多次和奢逆交战，对其很是了解，由其统兵平叛，是最合适的。” 其余人听后，虽是有些不甘，但心里也明白过来。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朕就是这个意思。” “尔等也不用感到可惜，仗有你们打的，不只是你们这一代，你们的儿子、孙子，都要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等到将来有一天，朕在海外赐你们一块封地，让你们能够裂土封疆，也不是不可能。” 朱由检这大饼一抛出来，在场的诸位勋贵先是一愣，然后集体跪倒在地道：“臣等誓死为陛下，为大明尽忠！” “都起来吧，这都是以后的事，诸卿只需尽忠王事，朕绝对不吝封赏。” “臣等谢陛下。” “好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新城侯留下。” 朱由检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新城侯王升有些不解。 自己只是左军都督府都督，这川贵的事和自己应该没有关系吧？ 看着一脸疑惑的王升，朱由检开口问道：“新城侯，山东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王升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您说的可是摊丁入亩之事？” “不错，就是此事，朕把你留下，是有件事要给你这位左军都督府都督通个气。” “待山东那边土地和人口都清查清楚以后，朕就会废除山东的军户制度，所有军户就地转为民户。” “陛下！” 王升豁然起身，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陛下，军户制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万万不可轻动，还请陛下明察。” 王升跪在地上，诚恳的对朱由检建言道。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自己这个便宜舅舅。（从天启那边论的，王升是天启的舅舅，刘效祖是崇祯的亲舅。） 他没想到，王升竟然会反对自己。 第385章 筹划皇家军事学院 “开国之初，太祖皇帝设立军户，在节省军粮开支的情况下，还可以维持大军战力，但现在各地卫所是什么情况，想必新城侯也知道，朕就多做赘述了。” “朕现在只是和你通个气，你左军都督府要做好准备，等山东那边将原本属于军户的军屯都收回来，朕会命户部，以及各地官府，将这些土地分发给被裁撤的军户，你五军都督府也要全程参与。” 王升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朱由检脸色不对，赶紧垂首应道：“臣明白了。” “此事要严格保密，一旦泄露一丝一毫，朕决不轻饶！” 朱由检又出言敲打了王升一句。 这些勋贵是什么德性，朱由检很是清楚，废除军户，不只是文官会反对，这些武勋也不会轻易的答应。 甚至，相比那些文官，这些武勋和军中将领们，会反对的更加激烈。 现在的军户，就是这些将领和武勋们的家奴，军屯也基本上被这些人占据，废除军户，把军屯分给军户，就相当于在这些人身上挖肉，他们会答应就见鬼了。 朱由检之所以和王升说这件事，就是想试探一下京里勋贵们的反应。 至于说保密？ 他要是能保密那就见了鬼了。 等王升走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给朕盯紧了，朕要知道他都见了什么人，都说了些什么。” 方正化眼神一凛，赶紧回道：“臣这就去安排。” 待方正化离开后，朱由检开始暗自思量起来。 “军事学院的事是时候提上日程了，只是这老师的事儿难办。” 朱由检一直想在大明开设一所专业的军事院校，但生源和老师的问题却是不好解决。 不过眼瞅着九月份就要到了，武举也要开始，完全可以让这些人作为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第一批学员，再从四卫营、十二卫、京营里挑选一些精英加入进去，生员的问题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了。 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让谁去做这些人的老师了。 朱由检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 半晌后，他拿起桌案上的朱笔，在宫纸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自然就是兵部尚书袁可立。 这位老大人，绝对是眼下大明最顶尖的战略家之一。 后来满清入关以后，更是尽可能抹除他存在过得痕迹。 袁可立以后，朱由检写的就是孙承宗的名字了。 再然后，依次是卢象升、曹变蛟，等一干新生代将领。 其余的曹文诏、孙传庭、洪承畴、满桂、赵率教、侯世禄、朱燮元这些人，现在都在外领兵，指望他们来教授新科武进士们，是别想了。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朱笔，看了眼宫纸上的名字，暗道：“大明并不缺少能人志士，如果把这些人用好了，未尝不能建立一个大明版日不落帝国。” 其实，还有许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压根就没出现在朱由检这份名单上。 像是还未成长起来的李自成，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李定国，成天在京城闯祸的郑成功。 这三人将来的成就一点不比历史上那些声名显赫的人差。 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了，朱由检对一旁的黄永申吩咐道：“宣李国辅。” “是，皇爷。” 黄永申应了一声。 只是，让朱由检没想到的是，这一等竟然直接等到了中午。 用过午膳，朱由检正打算午休睡一觉的时候，李国辅才堪堪来迟。 “臣内官监掌印太监李国辅，参见皇爷，皇爷万福！” 一进门，李国辅就大礼参拜道。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怎么这幅样子？” “请皇爷恕罪，臣刚从西山过来，一身尘土，没来的及……” 他的话还没说完，朱由检就出言打断道：“行了，朕知道你辛苦，朕召你来，是有件事要交代。” “请皇爷示下。” 李国辅赶紧应下，做出一副聆听状。 “朕打算在西苑校场以西，建立一座类似国子监那样的学堂。” “但和国子监还不太一样，新的学堂面积要足够大，要有靶场……” “算了，朕稍后给你一份图纸，你按照朕的图纸来建。” 听到朱由检又要开启一项工程，李国辅瞬间就变了苦瓜脸。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朱由检，轻声道：“皇爷，这大学堂能不能延后一些？实在是西山那边工坊需要的人力太多了。” 朱由检眉头一皱，沉声道：“人力不够就去河南、山西、陕西招募，朕只要看到结果！” “臣……臣遵旨！” 形势比人强，李国辅叫皇帝这个态度，屁也不敢放，赶紧答应。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人手太多，等将来没活干，就怕你以后忙不过来。” “臣明白了，这就命人在北直隶、山陕招募百姓。” 李国辅保证似的说了一句。 朱由检微微颔首，接着问道：“水泥工坊那边如何了？” “皇爷，王徵王大人已经制造出了一台水力碾磨机，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张松张道长很是满意，现在皇家科学院那边正在全力赶制这种机械。” “好，朕知道了，回去你告诉王徵和张松他们，就说水泥之事不要有丝毫的耽搁，大明现在急需这种东西。” “臣遵旨。” 朱由检又说道：“内官监现在就可以运送物料去西苑那边了，尽快给朕把大学堂建起来。” “臣这就去办。” 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朱由检又想起一件麻烦事儿。 本来武举定的考官是英国公张维贤，兵部尚书袁可立，现在好了，两人都不在京。 看来只能让徐希……不行，这老小子不合适。 朱由检打消了让定国公主考的想法，脑袋里迅速盘算。 “黄永申，去传旨兵部左侍郎李邦华，以及阳羡候卢象升，告诉他们，因为英国公和袁卿不在京，让他二人准备九月份的武举。” 黄永申一听，忙是躬身道：“臣遵旨。” 第386章 吴自勉 陕西，榆林。 延绥巡抚衙门，王承恩已经来了这里数月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他也没做别的，就是“协助”延绥巡抚朱童蒙，彻底的清查整个延绥镇的守军。 按照延绥上报朝廷的数字，整个延绥镇守军应当是四万五千人，但最终清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和这个数字相去甚远。 最后清点出来的人数，只有一万三千余人。 “朱巡抚，皇爷命咱家带来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现在看来是用不了了。” 王承恩所在正堂首位上，手里端着茶盏，阴阳怪气的说道。 朱童蒙面露愧色，轻叹一声道：“王公公，本官愧对陛下，愧对先帝。” 毕竟是魏忠贤的人，王承恩也不好逼迫太甚，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朱巡抚，咱家来陕北也有数月的时间了，对这里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 “据厂卫探查，总兵吴自勉此人贪婪成性，克扣军饷，勒索士卒，盗卖战马，以至于底层士卒纷纷逃役，对这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承恩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站着的李自成和李过等人，皆是目露寒光。 他们就是陕北人，对这样祸害自己家乡的人，自然恨之入骨。 朱童蒙拱手道：“公公，朝廷自有法度，吴自勉既然触犯了国法，自然要按律处置。” “但现在下官的标营也是缺额严重，想要拿下吴自勉，恐是有心无力。” 这倒不是他推脱，陕北这边连年干旱，朝廷又一直没有拨付粮饷，他这延绥巡抚手里也是无兵可用。 王承恩也知道他的情况，闻言微微颔首道：“朱巡抚，这件事咱家会据实向皇爷奏报，你也莫要怨咱。” “公公说笑了，先帝命下官巡抚延绥，下官能力浅薄，以至于国朝重镇兵马废弛，下官理应向陛下请罪。” 朱童蒙倒也不推脱责任，干脆利落的就认了。 对他这个态度，王承恩还是很满意的。 这个时候的大明，哪座军镇不是这个情况？ 就是朝廷最重视的辽东，也难免会有空额、盗卖军需的情况，相较而言，朱童蒙在陕北的官声倒是还行。 他站起身，对朱童蒙说道：“关于吴自勉之事，还请朱巡抚随咱家走一遭城外校场。” 朱童蒙一愣，随即面露忧色道：“王公公，那吴自勉换样了不少的家丁，如若贸然前往拿人，恐会引起军中哗变。” 王承恩冷哼一声道：“当兵吃粮，谁当兵是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就他吴自勉平日里对士卒们的压榨，那些士卒有多少会听他的？” 见朱童蒙还想要说些什么，王承恩直接出言阻止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现在就请朱巡抚随咱家走一遭。” 见王承恩态度坚决，朱童蒙一咬牙，也不再拒绝，起身道：“公公请。” 王承恩一马当先，一甩宽大的袍袖，向着府外就走了出去。 巡抚衙门外，此时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厂卫，这些厂卫押解着十数辆大车。 大车上都是一口口的箱子。 箱子里面，自然就是朱由检让王承恩带来的银子。 和之前出使东江镇不一样，这次王承恩是想要先摸清了状况，再补发欠饷。 现在看来，这么做很合适，一下子就节省了近乎七成。 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现在只需要花费五十万两，就可以将榆林镇的军饷补齐，剩下的银子，足够再征募数万大军。 陕北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不饱饭的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榆林城，直奔城外的大校场而去。 总兵官吴自勉，率领延绥镇一众将校，此时已经等在了大营辕门外。 这些人此时的心情看起来都很是不错。 参将王兴业语气有些激动的，对站在自己前边的吴自勉问道：“总兵，天使今儿个真的要将近些年的欠饷全部补齐？” 吴自勉的心情也很好，捋须道：“昨晚天使就遣人来报，说是历年账目已经清查完成，今天就把欠饷全都发了。” 听到吴自勉再次确认这个消息，众人皆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尘土飞扬。 吴自勉轻咳一声，转头对一众将校说道：“来了。” 众人立即肃然而立。 稍顷，王承恩的钦差仪仗，就抵达了辕门外。 “下官延绥总兵吴自勉，携延绥镇诸将，拜见天使，恭请圣安！” 随着吴自勉的这声高呼，其余人等也都纷纷单膝跪地，口中高喊道：“我等拜见天使，恭请圣安！” 端坐在马背上的李自成快速的翻身下马，掀开车帘，将一身绯色蟒袍的王承恩搀扶了下来。 扫了一眼跪在那里的众人，王承恩身体微微一转，侧身对着众人，向着京城的方向拱手道：“圣躬安，诸将士免礼。” “谢天使！” 众人起身后，也都看见了队伍中那些大车，顿时心中了然。 吴自勉上前两步，笑着对王承恩伸手邀请道：“天使，里面请。” 王承恩微微颔首，带着李自成等一干护卫，就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进入了大校场。 一边走，吴自勉一边对王承恩低声说道：“天使，对延绥镇现在的情况您也清楚，这欠饷是按照实额发放还是……？” 一边说，吴自勉还一边王承恩使眼色。 对他的小心思，王承恩自是很清楚。 他眉头一挑，对吴自勉说道：“实额发放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吴自勉左右看了看，见除了几位京里的来的护卫外，自己手下的将校，以及巡抚朱童蒙，都落在后边，于是又低声对王承恩邀请道：“天使，下官有军情奏报，还请天使借一步说话。” 王承恩知道，这是对方打算给自己好处了。 他也没有拒绝，对李自成使了个眼色，就随对方去了校场内一处公廨。 一进入公廨，吴自勉就直接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份礼单。 “天使，您从京城远道而来，下官原本应备一份厚礼，但奈何延绥乃是苦寒之地，只有一些土特产，还请天使莫怪才好。” 第387章 朱童蒙动手 王承恩身后的李自成上前一步，接过对方手里的礼单，也不顾吴自勉就在当场，直接将之打开。 吴自勉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倒也不以为忤。 他就是想让王承恩现在就看，如果是补发完了欠饷再看，那这礼送的还有什么意思？ 李自成看见礼单上写的内容，双眼瞳孔一缩，将礼单放在王承恩的面前。 看到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王承恩笑了。 示意李自成收起礼单，王承恩对吴自勉笑道：“吴总兵有心了。” “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王承恩点了点头，又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将饷银发下去吧，莫要让诸将士等急了。” 吴自勉见对方已经收下自己送的礼单，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脸上的笑容更是炽热了几分。 点将台，王承恩一身绯色的蟒袍很是显眼。 清了清嗓子，他开始高声宣读起朱由检的旨意来。 旨意的内容很是简单，也不是出自翰林院，就是朱由检自己亲自写的大白话，无非就是朕身为大明皇帝，知道你们这些年都过得不容易。 朕的內帑现在有了一些结余，没想着拿这些银子去花天酒地，先让人来把朝廷这些年欠你们的饷银发了。 以后得饷银，朝廷也会足额按时发放，你们可以放心。 大热天的，王承恩这一通旨意诵读下来，也是浑身冒汗。 将圣旨收起来，王承恩对李自成了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一挥手，十数辆押解着银子的大车，就被拉到了点将台下面。 吴自勉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什么意思？ 这阉货是要把这些饷银，直接发给这些丘八？ 不只是吴自勉，其余的一众延绥镇将校，此时也都是神色各异。 王承恩却是没有搭理他们，朗声道：“咱家今日就代表皇爷，将朝廷历年拖欠的军饷，全额发放给你们！” 随着锦衣校尉们将他的话传出去，整个校场顿时欢声雷动。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大明万胜！皇帝陛下万岁！” 很快，校场上就都是万岁声。 王承恩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 “朱巡抚，还不派人按照花名册，开始发放饷银？” 王承恩对不远处的朱童蒙喊了一声。 一脸错愕的朱童蒙立即惊醒过来，一挥手，数十名巡抚标营的校尉就忙活起来。 吴自勉此时也反应过来，赶紧走到王承恩的跟前，语气有些急促的劝道：“天使，这不合规矩，军饷应当先拨发给总兵府，总兵府再逐级下拨，这么发放饷银，会闹出乱子来的！” 王承恩撇了对方一眼，声音有些清冷的说道：“吴总兵放心，咱家在东江就是这么发银子的。” “吴总兵只需吩咐下去，让诸将士按所在百户所，按顺序上前领银子就是，花名册朱巡抚那里就有。” 王承恩为了保证，可以顺利的将饷银发到士卒们的手里，可是没少做准备，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了。 吴自勉眉头紧皱，再次开口劝道：“天使，这里只有驻扎在榆林的五千余人，还有近万人分别驻守在各处堡垒，边关，总不能都这么发放吧？” 王承恩笑道：“咱家出京就是干这事儿的，无非就是多走一些地方罢了。” “吴总兵放心，只是这一次，月后军饷还是要通过总兵府发放的。” 说完这件事，王承恩左右看了看，又对吴自勉低声道：“咱家算过了，全部发完，不过只需要五十万两，剩下的一百万两，你我兄弟……” 听他这么说，吴自勉干脆也不再拦着了，虽然这么干会损失一些银子，但还有一百万两呢。 就算是要分出去一些，到自己手里也至少得有三十万两，足够了。 就让这些丘八先高兴高兴，等以后再找由头弄回来就是了。 心里有了计较，吴自勉也开始命各级将校，上前维持秩序。 五千多人听起来很多，但发银子的人数也不少，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在场所有的士卒，就都领到了自己的军饷。 这里面最少的，也都领到了近十两银子，一些老卒甚至能领到一百两银子。 对这些生活困顿的军户们来说，十两也好，一百两也罢，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王承恩等银子发完后，再次登上了点将台。 “诸将士，陛下已经用自己的私房钱，为尔等补足了欠饷，往你们以后能效忠陛下，为天子尽忠！”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 等震天的呼喊声停止，王承恩转头看向了朱童蒙。 后者有些不解。 李自成站在对方的身后，低声说了几句。 朱童蒙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疾步走到王承恩的身侧，看了眼另一侧的吴自勉，低声问道：“公公，在这里……？” 王承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童蒙皱眉道：“这里是延绥大营，一旦出了乱子，你我皆要人头落地。” 王承恩拢着手，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道：“皇爷没给咱家节制诸军的权利，否则咱家就不劳烦朱巡抚了。” 朱童蒙看了眼台下，那些因为领到饷银而满脸喜色的士卒，心里也有了决断。 上前一步，走到王承恩的身前，面相底下的五千多士卒。 看到朱童蒙上前，吴自勉顿时一愣。 自己和这位延绥巡抚向来不合，他这个时候站出来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有些不解的时候，朱童蒙开口了。 “本官乃是延绥巡抚，代朝廷和陛下巡抚延绥军政、民政。” “延绥乃是国朝九边重镇，理应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然吴自勉身为延绥总兵，不思报效国家，只知克扣军饷，贪墨钱粮，盗卖军需，勒索底层士卒，本官身为延绥巡抚，断不能容许此人再为祸延绥！” “放屁！朱童蒙！你是什么意思？” 听到朱童蒙对自己的指控，吴自勉顿时就炸了。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你一个巡抚敢在这里找事？ 朱童蒙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今日本官就当着天使和延绥镇诸将士的面，弹劾与你！” 第388章 斩杀吴自勉 “天使！朱童蒙是在构陷，是在污蔑下官，还请天使明鉴。” 吴自勉也想起来了，王承恩还在这里呢，赶紧转身对其争辩道。 王承恩不置可否，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吴自勉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继而，他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这些地方上的军头，如果没有侵犯到他们的利益，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如果侵犯到他们，这些军头可不管你是谁。 朱童蒙这些年在榆林也不是白干的，虽然之前的时候拿吴自勉这位总兵官没办法。 但也调查到了对方不少的罪证，现在他就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罪证公之于众。 随着朱童蒙的讲述，底下的将校和士卒们开始出现了骚动。 看了眼恨不得杀了他的吴自勉，朱童蒙对这些士卒们喊道：“今日天使在此，谁曾被吴自勉欺压，谁有什么冤屈都可以讲出来，让天使为你等做主。” 校场上的士卒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冒这个头。 一旁的吴自勉，语气有些生硬的对王承恩问道：“王公公，朱童蒙意图挑动兵卒作乱，公公如何看？” 王承恩看向他，眼睛微眯，开口问道：“哦？吴总兵打算怎么办？” “对此乱臣贼子，应当立即斩杀，以儆效尤！” 吴自勉的身上，忽然散发出浓郁的暴烈之气。 王承恩幽幽道：“朱巡抚是延绥巡抚。” “那又如何？” 吴自勉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果不是王承恩在这里的话，朱童蒙这个巡抚，此时已经变成一摊碎肉了。 王承恩看了眼不远处，那些蠢蠢欲动的，吴自勉的亲兵家丁，开口问道：“如果咱家不同意，吴总兵是不是也打算把咱家留在这里？” 听到王承恩这么说，吴自勉的眼中顿时凶光一闪。 到了现在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两人给自己布的一个局。 这个阉货先是和自己和颜悦色，让自己放下戒心，让其光明正大的调查延绥镇的真实情况。 数月的调查下来，摸清了延绥镇的情况后，在今日假借发放军饷的名义，将榆林的守军都召集起来，然后用银子收拢军心。 最后在是朱童蒙这位延绥巡抚，突然对自己发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想要保命，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举旗造反！ 至于这些士卒？ 等自己杀了这个阉货，和朱童蒙这个混账，那他们就只能和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了。 吴自勉看了眼那些明显已经意动，想要解揭发自己的兵卒，眼中的寒意愈发炽盛起来。 他转头看向王承恩，咬牙道：“王公公，您这是不打算给下官活路了？” 王承恩依旧是拢着手，站在那里，听到他这么说，当即就笑了出来。 “吴总兵这是何意？” “来人！” 吴自勉爆喝一声，数十名亲兵听到这见他的声音，立即抽出自己的腰刀，径直冲向了点将台。 这忽然的变故，让周围的一众将校们顿时一惊。 朱童蒙这个时候也豁出去了，转身指着吴自勉，厉声质问道：“吴自勉！你想做什么？” “哼！” “这位京里来的王公公，和巡抚朱童蒙勾结，意图祸乱延绥镇，本官身为延绥总兵官，和这些奸人不共戴天！” “诸将士听令！” “随本官斩杀此等为祸地方的乱臣贼子！本官定不吝赏赐！” 吴自勉大喝一声，旋即抽出自己的腰刀就冲向了王承恩。 他自信这里是他的地盘，没人可以在延绥镇拿他如何。 “噗呲！” 就在吴自勉的刀，马上就要劈在王承恩头上的时候，一段刀尖忽然从吴自勉的前胸露出了头。 周围所有人尽皆惊呼出声。 就连那些兵卒，也都看傻了眼。 吴自勉有些不可置信的缓缓回头，就见自己的参见王兴业手里，正握着刀柄。 “你……” “砰！” 吴自勉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王兴业就一脚将之踹到在地。 “李自成！” 王承恩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显然是早就有所意料。 李自成听到王承恩喊自己的名字，早有准备的他，挥刀就冲向了那些吴自勉的亲兵。 这些人都是吴自勉的铁杆，是绝对不能留的。 随着李自成率先动手，其余的一众厂卫，以及朱童蒙这位巡抚的标兵，也都快速加入了战团。 当着五千余士卒的面，李自成等人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吴自勉带来的数十名亲兵斩杀殆尽。 浑身鲜血的李自成和王兴业，收起长刀，来到王承恩的面前，单膝跪地道：“公公，逆贼已被剿灭。” 王承恩看了眼满地的尸体，对依旧是一脸错愕的朱童蒙说道：“朱巡抚，在新的总兵没有任命之前，延绥镇就先由你掌总。” 朱童蒙也立即反应过来，拱手道：“是吗，王公公。” 对这位皇帝的贴身大伴，朱童蒙再没有任何的轻视之心。 王承恩由转头对王兴业吩咐道：“你协助朱巡抚安抚延绥各卫，莫要出了乱子。” “下官领命！” 王兴业也是立即应道。 王承恩微微颔首，又出言叮嘱道：“吴自勉的那些亲信家丁也都交给你了，妥善处置，如若……” 后边的话王承恩没有说出口，但王兴业却是听明白了，对吴自勉那些家丁，如果能用就用，若是不能用那就彻底的解决了他们。 又看了眼一脸寒蝉的延绥镇将校们，王承恩上前几步，看着底下的一众兵卒们，开口道：“延绥总兵吴自勉，贪婪成性，尸位素餐，罪行暴露后，更是意图以下犯上，欲意谋反，幸得朱童蒙巡抚和参将王兴业行事果敢，将之斩杀。” “现逆贼业已伏诛，与尔等无涉！” 王承恩此话一出，校场内延绥镇的官兵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京里来的王公公，也没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那还担心什么？ “万岁！” “大明万岁！”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整个校场再次沸腾起来，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389章 皇后临盆在即 接下来数天的时间，朱童蒙就住在了大营。 如果不亲眼看着，他还真担心延绥镇会出现变故。 而王承恩呢？ 先是将这里发生的事，立即飞报京城，然后又开始协助朱童蒙和王兴业，将其余军镇拖欠的军饷发放下去。 有了之前吴自勉的事，又有厂卫在旁监督，延绥镇的将校们，也不敢再克扣士卒们的军饷。 倒是让延绥这边的军户，第一次全额领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银子。 当然，这也让引起了各级将校们的强烈不满。 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王承恩和朱童蒙这么干，算是把延绥大部分将校彻底的得罪了。 同时，远在京城的朱由检，在接到王承恩的奏本后，也开始发愁这延绥镇的总兵人选来。 自己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现在都已经有了安排，延绥镇又是重镇，一方面要防备北方的蒙古，另一方面，又是将来平定陕北叛乱的主力，这总兵人选自是需要好生斟酌。 “去，宣新城侯、李邦华和内阁辅臣觐见。” 朱由检自己的夹袋中着实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得让黄永申去传召大臣，听听他们的意见。 稍顷，新城侯王升，和内阁诸臣就来到了乾清宫。 见礼过后，朱由检就将王承恩的奏本，递给了温体仁。 “都看看，看完之后再说。” “是，陛下。” 等几人看过之后，朱由检还没说话，施鳯来就皱眉道：“陛下，国朝自有法度，就算是吴自勉当真有罪，也应当交由有司论罪，岂能如此行事？” 朱由检瞥了对方一眼，敲了敲桌案道：“朕今日召卿等前来，是为了商讨一下延绥镇总兵的人选问题。” 朱由检这句话，直接给这次的御前会议定了调子。 其余的事不要说，只讨论总兵人选。 施鳯来闻言，也不再废话，退到了一边。 因为数次大战的原因，朱由检现在的威势越来越盛，就算是内阁辅臣，现在轻易也不想触朱由检的眉头。 见施鳯来识趣的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朱由检又开口道：“都说说吧，这延绥镇总兵该让谁去？” 几人互相看了看，李邦华开口道：“陛下，臣举荐原宁夏总兵官杜文焕，任延绥总兵。” 听李邦华说起这个人，一旁的孙承宗眼睛一亮。 虽然杜文焕是宁夏总兵，但当初辽东战事吃紧，他也曾率军驰援，负责守备宁远，孙承宗对他自然也是熟悉的。 想了想，孙承宗也出班拱手道：“陛下，杜文焕此人乃原延绥副总兵杜桐之子，原山海关总兵杜松之侄，现宁夏总兵杜弘域之父，家族世代为大明戍边，倒是可以一用。” 朱由检听完孙承宗的介绍，当即眉头就是一紧。 一家人都担任过总兵？ 虽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但也算得上是军中一方势力了。 见朱由检这个反应，温体仁赶紧站出来说道：“天启七年，杜文焕称病返乡，不知现在身体如何，是不是再议一议别的人选。” “陛下，臣举荐原固原总兵官侯世禄迁延绥总兵。” 施鳯来也看出来了，皇帝显然不想任用杜文焕，赶紧出言道。 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也忽然想起了这个人。 记得前世的时候，他就偶然看到过关于侯世禄的记载。 虽然不知道此人的能力如何，但父子俩尽皆战死沙场，朱由检还是记得的。 哦，他的父亲侯承祖也是在明亡之后，招募乡勇和建奴作战而死。 相比不熟悉的杜文焕，朱由检显然更倾向于满门忠烈的侯世禄。 “内阁拟旨，征召侯世禄任延绥镇总兵官，参将王兴业晋副总兵。” “臣遵旨。” 温体仁躬身应道。 说定这件事后，朱由检正欲开口再安排一下陕北之事，忽然就见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朱由检顿时眉头一皱。 方正化见状，对黄永申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即上前。 皇爷正在商议军国大事，你一个小火者竟敢擅自闯进来？活腻了？ 哪知，还不等黄永申说话，那名内侍就跪倒在地，语气有些急切的秉奏道：“陛下，皇后娘娘那边临盆在即。” 朱由检一愣，接着霍然起身，疾步向外走去。 方正化见状，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黄永申看了眼殿内诸位大臣，开口道：“侯爷，诸位阁老，您看……？” 温体仁反应过来后，拱手道：“黄公公，我等先回文渊阁，娘娘那边一旦有消息，还请遣人通报一声。” “首辅大人放心，咱家省得。” 黄永申答应了一声。 这又不算是内外勾结，皇后产子本就是家国大事，通报外朝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这孩子将来被封为太子，那还得昭告天下，甚至还得派使臣通报朝鲜。 新城侯王升也不走了，跟着温体仁等人也去了文渊阁等消息。 而另一边，朱由检一路疾行，来到了坤宁宫。 “臣妾拜见陛下。” “吾等见过皇帝。” 一众后妃，连同宫内的太妃和懿安皇后，见到朱由检，尽皆屈身行礼。 看到聚在偏殿外的几名后妃，朱由检的眉头一皱。 “皇嫂和诸位太妃留下照应，其余人都回去。” 朱由检直接开口赶人了。 自己这些后妃都还没有生过孩子，如果留下心里阴影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全考虑，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有人会不会心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要知道，天启可是没有子嗣活下来的。 一众后妃听朱由检这么说，也都纷纷告辞离去。 等她们都走了之后，朱由检这才对张嫣说道：“皇后这里，还要劳烦皇嫂。” 张嫣点了点头，朱唇轻启道：“陛下无需担忧，本宫进去看看。” 张嫣进入产房后，一旁的郑太妃对朱由检笑道：“皇帝放心就是，宫里的稳婆和女医都在里面呢。” 朱由检点了点头，笑道：“多谢郑太妃。” 毕竟是自己奶奶辈，人家的儿子和孙子也还算忠敬，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第390章 喜得皇子 方正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软椅，朱由检就坐在了偏殿的门外。 任凭其余人怎么劝，他都不愿离开。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自己第一个孩子，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几位太妃见劝不动，干脆也都不劝了。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一口口喝着凉茶。 很快，偏殿内就想起了周皇后痛苦的喊声。 朱由检也知道，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在过鬼门关，就算是皇后也是如此。 他也没想着说冲进去看看，自己又是大夫，也不是产婆，就算是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添乱。 好在，周皇后痛苦的哀嚎声，只是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就从偏殿传了出来。 殿门被打开，一张俏脸红扑扑的张嫣，从里面走了出来。 “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大明后继有人。” 张嫣一脸笑意的对朱由检恭喜道。 其余几位太妃也都纷纷出言祝贺。 在场所有的宫人、内侍，也都跪在地上，大声祝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都免礼！” 朱由检此时也是大喜过望，自己家里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没有儿子怎么成？ 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朱由检对张嫣说道：“皇嫂想必也乏了，就先去休息吧。” “诸位太妃也都回去休息，改日朕在宫里设宴，皇家好生热闹热闹。” “吾等告退。” 以郑太妃和李太妃为首的一众太妃，向朱由检盈盈一拜，就各自散去。 张嫣却是没有离开，而是对朱由检说道：“本宫回去也没事，进去陪陪妹妹，陛下稍待，等里面收拾好，您再进去。” 朱由检倒也没有强求，自己这位皇嫂也是一位苦命人，自己刚才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和艳羡，或者是想起了她那早夭的孩儿吧。 又大约过了盏茶功夫，朱由检在进入产房。 一进入产房，一众宫人、产婆、女医，尽皆施礼道：“臣（奴婢）恭贺陛下喜得龙子！” “赏！今日宫内所有人尽皆有赏，坤宁宫翻倍。” “谢陛下！” 等朱由检说完后，张嫣抱着一个襁褓，走到朱由检的面前，笑道：“皇帝，呶，这就是小皇子。” 朱由检没有伸手把孩子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到了周皇后的床边。 “陛下。” 周皇后的精神看起来不错，看到朱由检就挣扎着想要起身。 朱由检赶紧上前，将对方重新按到床上。 “皇后辛苦了。” 朱由检轻声道。 周皇后展演一笑，张开有些泛白的嘴唇，柔声道：“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臣妾的本分。” 朱由检微微颔首，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传朕旨意，封皇后胞弟周铉为嘉定侯！”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应道。 周皇后闻言，眼眶顿时就红了。 天可怜见，陛下终于想起自己的娘家了。 自己身为大明国母，但娘家非但没有被封爵，反而被杀鸡儆猴，赶出京城。 宫里那些闲言碎语，让周皇后这一年来受尽了苦楚。 现在好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跃封侯，以后看谁敢再胡言乱语。 伸手为周皇后抹去眼角的泪水，朱由检轻叹一声道：“朕会命嘉定侯进京，见见皇儿。” “臣妾谢陛下！” 周皇后满脸感激的说了一句。 一旁抱着孩子的张嫣，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慕色。 朱由检心神一动，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传旨太康伯，命其阖家进京。” 张嫣顿时愣在了那里。 自己父亲被人设计，自己那丈夫竟是听信谗言，将自己娘家一家赶回老家。 现在好了，一家人终于可以再见上一面了。 张嫣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婉琳，对朱由检盈盈下拜道：“吾谢陛下！” “皇嫂万勿如此！” 朱由检赶紧抬手虚扶道。 张嫣红着眼睛，对朱由检点了点头。 就在朱由检想要转移话题，缓解一下产房内压抑的氛围时，黄永申走进来，低声道：“皇爷，外朝的诸位大学士，都在乾寝宫等着召见。”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从婉琳的手里接过孩子，看着笑脸皱巴巴的小小婴儿，他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张嫣在旁笑道：“皇帝，婴儿刚出生时就是这样，等长开了就好了。” 朱由检轻轻点头，对着怀里的孩子说道：“你个小东西一出生，朕可就有得忙了。” 已经睡着的婴儿，哪里会给他回应，朱由检也不在意，将孩子重新还给婉琳，对周皇后和张嫣两女说道：“朕先去看看。” “恭送陛下。” 出了产房，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宣宗人令和礼部尚书入宫。” “臣遵旨。” 等朱由检来到乾清宫，已经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内阁诸臣，和新城侯王升，齐齐对朱由检施礼道：“恭喜陛下喜得皇子，愿我大明千秋万代！” 朱由检的眼神顿时一凛。 他转头看向方正化。 后者也是一愣。 黄永申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有罪，请皇爷责罚！” 几位阁臣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皇帝现在对宫禁管理的这么严密吗？ 就连皇后产子这样的事，都不能泄露？ 朱由检倒不是想要隐瞒什么，而是对黄永申不满。 “去南京，为太祖守陵吧。” 朱由检语气很是平淡的说了一句。 黄永申顿时面色惨白。 温体仁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皇帝的身边人，都只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派去守陵，那自己恐怕也免不了责罚。 这还真不是朱由检小题大做。 一名自己身边的贴身太监，竟然私自将大内之事泄露出去。 虽然这是喜事，而且朝臣们早晚都要知道，但也决不允许这么做。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再说些别的隐秘之事？ 至于说是不是惩罚过重？ 以朱由检这一年来做皇帝的心得，对自己身边人，要么就不要责罚，一旦责罚过，就不要再让其留在自己身边。 第391章 效仿三宝太监 看了眼跪在那里连连叩首的黄永申，朱由检厉声道：“退下！” 方正化闻言，当即喝道：“退下！” “咚咚咚！” 黄永申几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用满是哭腔的声音喊道：“奴婢对不起皇爷！奴婢告退！” 等黄永申出了乾清宫，朱由检这才对面前的几位阁臣和王升说道：“诸卿，今日皇子降世，朕甚是欢喜。” “臣……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经过刚才发生的事，在场的几人都有些噤若寒蝉。 就在此这个时候，一名内侍走进来，对朱由检秉奏道：“陛下，礼部来尚书和宗人令万驸马请见。” “宣！” 朱由检一挥手，对内侍吩咐了一句。 内侍退出去后，来宗道和万炜就走了进来。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两人齐齐对朱由检施礼道。 “两位卿家免礼。” 朱由检抬手虚扶。 待两人起来后，朱由检这才说道：“两位卿家，皇后今日诞下皇子，朕心甚喜。”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来宗道和万炜两人听到这消息，尽皆脸色大喜。 他们这些人，可以算得上是朱由检的班底了。 一个班底，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继承人。 皇帝登基以来，大动作不断，如果没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他们这些人心里也不安稳。 现在好了，皇子出生，还是皇后之子，又嫡又长。 这样的身份，只要皇子可以平安长大，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大明皇太子。 朱由检接受两人的庆贺后，环顾一眼殿内众人，笑道：“朕毕竟年轻，对国朝一些规矩不是很清楚，皇子诞生仪还需诸卿操心才是。” “臣等不敢！” 诸臣应道。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礼部尚书来宗道的身上。 后者躬身道：“陛下，按万历十年制定的皇子诞生仪，龙子出生三日后，当遣官员分别到南北郊、太庙、社稷坛进行祭告。” “同日，陛下当着冕服，在皇极殿召见文武百官，同时，还当派遣使臣携带诏书，昭告天下诸藩，以及朝鲜国王。” “三个月后，礼部会同钦天监拟定皇子之名，交由陛下御览裁定，之后将皇子之名登入玉碟。” 朱由检听后，缓缓点头道：“就按祖制办吧。” “臣等遵旨。” 诸臣躬身应道。 把这件事交给来宗道等人，朱由检也就不操心了。 相信这些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安排好。 “好了，卿等……” 朱由检的话说了一半，忽然间又停了下来。 “来卿，前往朝鲜的使臣，朕选人去，你你就不用操心了。” 朱由检忽然开口对来宗道说道。 “臣遵旨。” 虽是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来宗道还是赶紧应道。 左右不过只是一个使臣，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 “诸卿退下吧。” “臣等告退。” 等几人走后，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问道：“朕记得崔呈秀还在京城对吧？” “回陛下，崔呈秀此时就在京城，并未归乡。” “宣其觐见。” “臣这就去安排。” 朱由检微微颔首，又吩咐道：“再宣阳羡侯和定国公觐见。” “臣遵旨。” 等方正化离开后，朱由检开始暗暗筹谋起来。 再说内阁这边。 出了乾清宫，回到文渊阁，施鳯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陛下龙威，日渐炽盛，我等日后还当谨慎一些才是。” 其余几人闻言，也是暗自点头，但却没人接话。 等众人各自落座后，温体仁这次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温某孟浪了。” 孙承宗轻叹一声，对其劝慰道：“首辅不必如此，谁也没想到陛下对宫禁之事，竟是这般敏感。” 韩爌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几人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温体仁却是摇头道：“到底还是害了黄公公。” 几人听他这么说，也都不知该怎么劝了。 事实就是这样，因为黄永申在没有请示的情况下，将消息传递给内阁，致使其被赶出京城。 文渊阁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对他们这些大臣们来说，皇帝越是强势就越不是好事。 另一边，朱由检此时却正在召见黄永申。 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黄永申，朱由检没好气的说道：“行了，给朕起来！” “朕让你去南京，是有件事让你去做。” 听到皇帝这么说，刚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黄永申，声音戛然而止。 朱由检走到他的面前，一脸郑重的对其吩咐付道：“韩赞周数次给朕上书，他自己一人在南京，有些独臂难支，你此去南京，就是要去协助他。” “等龙江船厂那边的海船建造好以后，你就效仿三宝太监，领船出航。” 黄永申听到让自己效仿郑和，先是一喜，旋即脸色就垮了下来。 “皇爷，奴婢不善水性，又没有出过海，怕耽搁了皇爷的大事。” 朱由检很铁不成刚道：“三宝太监当年一生下来就会航海？” “不会，难道你不可以去学吗？俞咨皋已经派了不少人去南京，你就向那些人学！” “朕也会该你安排一些副手，让他们协助你。” “奴婢定不负陛下厚望！” 听朱由检这么说，黄永申也就不推辞了。 那可是三宝太监！大明绝大部分太监的偶像。 现在自己有这个机会，那还不得赶紧把握住？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朕让韩赞周在南京建立一座皇家海事学院，着重培养航海人才，你也去学学，看看有没有合用的，可以招募他们。” “另外，朕还让人找到了三宝太监的就后人，他们家有一些当年三宝太监留下的手札，族人也有人出过海，你可以带上他们。” “还有一个叫徐霞客的，你也要带上。” “等你出海的时候，朕会让韩赞周给你准备好丝绸和瓷器，你要将这些东西全部换成粮食和金银运回来，这是重中之重，懂吗？” 朱由检说话的时候，黄永申认真的听着，一点都不敢分心。 第392章 盯上耽罗岛 等其说完后，黄永申重重的磕了九个头声音有些悲戚道：“皇爷，奴婢都记下了！” “奴婢就去了，皇爷您保重龙体！” “去吧，等你安然回来，朕许你过继一个后辈传你香火！” 听到朱由检画出的大饼，黄永申顿时大喜。 虽然没有皇帝的允准，自己也可以找个子侄过继，但如果是皇帝下旨的话，那意义可是完全不同。 黄永申再次喜极而泣，对朱由检再次施礼后，就抹着眼泪，缓缓退出了偏殿。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卢象升和徐希臯，以及崔呈秀三人。 走在最前边的方正化看了他一眼，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方正化低声道：“晚上去咱家那里。” 黄永申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卢象升三人进殿施礼后，朱由检开口道：“朕今日召卿等进宫，是有件事和你们说。” “臣等恭请陛下圣训。” “卢卿，京营现在如何？” 朱由检没说是什么事，而是对卢象升问起了京营的情况。 卢象升躬身回道：“陛下，臣奉诏接掌京营以来，就开始招募各地流民充实三大营。” “现在五军营已经有十个卫，神机营所募执之兵也达到了七个卫，至于三千营，臣是想等曹文耀回京之后，再行招募。” 卢象升虽然说的很是简单，但朱由检却是知道，别看只是募兵，这里面的水很深。 三大营已经被朱由检从兵部手里拿了回来，但钱粮却依旧是在兵部和户部的手里。 大明立国之初，为什么可以实现军政分离？ 就是因为各地的军屯，都在五军都督府的手里，一应钱粮军队可以自行解决。 后来为什么会出现以文御武的情况？ 原因也在军屯，各地的军屯都被当地文官把持，大明军队的命脉在人家手里握着，自然就要受人家节制。 虽然现在的京营已经改成了募兵制，不再是以前的卫所制，但钱粮依旧是在文官的手里。 卢象升想要真正的掌控京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对此，朱由检也很是清楚。 至于说像其他主角一样，一道旨意就将军权收回来，那是扯淡。 军队的指挥权给你了，没有钱粮你打什么仗？ 就算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侍郎都是朱由检的人，想要拥有绝对的财权，也没那么容易。 短短半年的时间，卢象升能够将京营扩充到十七个卫，九万五千余人，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再加上三千营，差不多又是十万人，这些人应对大明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了。 要知道，大明在九边、辽东，以及个都司还有不少人呢。 只等朝廷税收上来，就可以让五军都督府开始着手整顿各地卫所。 卢象升说完后，也不再多言，就静静的等着朱由检开口。 后者略一沉吟，看了眼崔呈秀，这才说道：“今日皇后诞下龙子，按照朝廷祖制，朝廷应遣使臣前往朝鲜。” “朕的意思是，接着这次机会，让一部分兵马进驻朝鲜。”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徐希臯有些支支吾吾道：“陛下，朝鲜虽是大明属国，但……但如果派兵驻扎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会让其他藩属国认为，大明是在觊觎藩属国。” 徐希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大明立国近三百年，还从来没有在藩属国驻军的先例。 朱由检转头看向崔呈秀。 后者眼神一转，开口道：“定国公，建奴狼子野心，屡次对大明藩属国朝鲜用兵，身为宗主国，大明理应遣大军，协助朝鲜抵御建奴。” 对徐希臯说完后，崔呈秀又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不止如此，我大明不远千里派大军前往，大军所需的一应钱粮，也理应由朝鲜支应。” 崔呈秀话音一落，朱由检当即就笑道：“崔卿说得不错，看来朕没有看错人，此次出使朝鲜，就有崔卿担任主使。” “臣遵旨！” 崔呈秀立即站起来，躬身应道。 朱由检又转头看向卢象升，问道：“阳羡侯，京营可以抽调多少兵马？” 卢象升眼睛微眯，认真思索半晌，这才说道：“回陛下，京营可以抽调一万人进入朝鲜。” “七千五军营兵卒，三千神机营的火器部队。” 朱由检听到这个数字，微微有些皱眉。 卢象升赶紧解释道：“陛下，京营虽然招募了大量兵卒，但基本上都是新兵，就连最基础的操练都还没有完成，着实不宜出征。” 朱由检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半晌后才点头道：“就按阳羡侯说的办吧。” “臣谢陛下体谅！” 卢象升赶紧起身拱手道。 三人离开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去宣唐王等在京藩王入宫。” “臣遵旨。” 朱由检原本打算从朝鲜手里要回一块地，让大明派兵上去，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大明眼下没有充足的兵力。 等唐王等人到了之后，朱由检直接带他们来到了武英殿。 一进武英殿，朱由检就开门见山的对几人问道：“诸位宗室，各家现在招募到多少兵马了？” 几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下福王不在京，还是唐王朱硕鐄率先站出来，对朱由检拱手道：“启奏陛下，臣的唐王府，在河南、陕西共募得士卒四万余人。” 等朱硕鐄说完后，其他几位藩王也都各自禀报了自己情况。 几家都差不多，都是四五万人的规模。 朱由检听完后，轻轻点头，然后又问道：“兵马现在都在各自的封地？” “陛下圣明！” “时机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让个这些兵卒先去山东，经登莱进耽罗岛，朕会遣军中将校，前往操练，等成军之后，直接从耽罗岛进入扶桑。” 没错，朱由检就是看上朝鲜的耽罗岛了，也就是后世的济州岛。 当初是元朝的养马地，后来被大明抢了过来，再然后又将之送给了朝鲜。 朱由检对大明历代先帝，随意放弃国土这种操作很是不理解，现在有机会，自然要把这么一块地重新拿回来。 第393章 安排后宫防卫 耽罗岛的地理位置很是重要，如果大明想要对扶桑用兵，耽罗岛就是最佳的前哨基地。 而且那里水草丰美，人口稀少，适合作为马场，校场，又有深水良港，可以作为舰船停泊的港口。 朱由检让崔呈秀，借着皇子出生这件事出使朝鲜。 一方面是和朝鲜商议让大明在朝鲜驻军，另一发面就是向朝鲜索要耽罗岛。 驻军朝鲜是为了配合辽东、辽南、皮岛，对建奴形成钳制、 耽罗岛就是为了练兵，养马，以及对扶桑用兵。 几位藩王听朱由检说，要对扶桑动手，也都是欣喜不已。 其他那些藩王还好，还在封地，没有什么花销。 他们这些河南藩王可不行，养了那么多的士卒，又招募了大量的百姓，各家的子弟不但要帮够皇帝干活，每年还要给狗皇帝交银子。 早一天出海就藩，也就早一些省点银子。 离开乾清宫后，几位藩王立即派出信使，让自己的王府护卫立即开拔，前往登莱。 而崔呈秀也没有耽搁，带着朱由检的圣旨，也启程前往朝鲜。 处理完这些事，朱由检又去了坤宁宫。 宫里这会儿比之前安静了不少。 偏殿内只有婉琳和张嫣两人，在陪着周皇后。 至于小皇子，已经被奶妈抱着离开了月子房。 见到朱由检去而复返，殿内几人赶紧见礼。 “都免了。” 朱由检的心情不错，笑着对张嫣和婉琳摆了摆手。 坐到周皇后床边的锦凳上，朱由检不顾周皇后的羞涩，握着对方的手，将自己刚才的安排，选择性的和周皇后说了一遍。 见皇帝对自己儿子如此重视，周皇后的心里也很是高兴。 “臣妾代皇儿谢陛下。” “皇儿也是朕的嫡长子。” 朱由检笑着回了一句。 一旁的张嫣看着帝后两人，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朱由检的余光看见后，转头对张嫣问道：“皇嫂，你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周皇后也看向了张嫣。 后者看了眼周皇后，一双美眸慈重新落到朱由检身上，一咬牙道：“陛下，皇子年幼，您看是不是在民间寻一些医道名家入宫？” 张嫣话一出口，周皇后还没反应过，朱由检却是耸然一惊。 自己那便宜皇兄天启为什么无子？ 他可不是不能生，而是孩子全部夭折。 历史上的一根绳儿，皇次子是怎么没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起身，对张嫣郑重说道：“皇嫂提醒的是，朕险些疏忽了。” 说完后，他又对周皇后柔声道：“皇后安心静养，朕去去就来。” “陛下，您还是去诸位后妃那里吧，臣妾有皇嫂和婉琳陪着就行。” 朱由检听后微微颔首，然后就出了偏殿。 一出殿门，朱由检就对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去宣李若琏和曹化淳觐见。” “臣遵旨。” 方正化躬身应道。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又补充道：“让婉琳也来。” 虽是有些不解，但方正化也是赶紧应下。 乾清宫，偏殿。 李若琏和曹化淳一进来，就对朱由检施礼道：“臣等恭贺陛下喜得皇子，祝大明万世永昌！” “你二人都是朕的家臣，无需如此。” 朱由检抬手示意两人起身。 待两人站直身子后，朱由检脸色一板，这才说道：“朕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有件事要让你们去做。” “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两人赶紧跪倒在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朱由检笑着摇头道：“没那么严重。” “李若琏。” “臣在。” “朕命你发动各地锦衣卫卫所，遍访各地名医，将之请进京城。” 听朱由检说的是这件事，李若琏也是一愣。 刚才皇帝那般郑重，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就这？ 朱由检见状，脸色一肃，出言提醒道：“李卿，此事很重要。” 李若琏的心里一凛，赶紧垂首应道：“臣明白，请陛下放心。”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道：“另外就是宫禁的防卫问题，你二人要上心，朕不希望皇兄那些事在发生在朕的身上，你二人可明白？” 最后一句话，朱由检说的极为的郑重。 听朱由检提起先帝，两人登时就明白了。 这下子，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赶紧应道：“臣等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保护好陛下和皇子殿下！” 朱由检正欲再说两句勉励的话，就见婉琳从门外走了进来。 “奴……臣拜见陛下。” 婉琳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女官，自是可以称臣。 朱由检点头道：“起来吧。” “谢陛下。” 婉琳柔柔的回了一声，站到了李若琏的身侧。 “朕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婉琳，朕已经封其为宫令女官，协助皇后掌理后宫。” “婉琳，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掌锦衣卫事，这位是曹化淳，御马监掌印。” “妾身见过李佥事，见过曹公公。” 婉琳对两人盈盈一拜道。 李若琏和曹化淳两人，见朱由检这般郑重的介绍，也收起轻视之心，对婉琳拱手道：“见过婉琳姑娘。” 待三人见礼过后，朱由检对李若琏问道：“锦衣卫有没有女子？” 李若琏一愣，旋即回道：“回陛下，锦衣卫倒是有些女探子。” “调拨一些，划到婉琳那里，负责守卫后宫。” “臣遵旨。” 李若琏赶紧答应下来。 虽然这些女探子，操练出来很是不容易，但李若琏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安排好这件事，朱由检又对曹化淳吩咐道：“朕打算在西苑建立一座皇家军士学院，四卫营那边你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挑选出来，让他们去西苑报道。” “臣遵旨。” “婉琳留下，你们俩人都去忙吧。” 朱由检挥了挥手，示意李若琏和曹化淳退下。 等他们两人走后，朱由检又对婉琳吩咐说道：“婉琳，皇后刚产子，坤宁宫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了，能用女官的尽量用女官。” “臣谨遵陛下旨意。” 婉琳和周皇后可以说是一荣俱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第394章 蜀王统兵 等婉琳离开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宫里的事，你要上心，该清理的就要清理。” 方正化躬身道：“皇爷放心就是，对那些吃里扒外之人，臣会尽快处置的。” 答应下来后，方正化看了眼朱由检，小心翼翼问道：“皇爷，黄永申去了南京，您身边是不是得再找个人伺候？” 朱由检想了想，直接点名道：“髙时明，让髙时明来朕身边伺候吧。” “黄永申那里，你去找他谈谈，莫要耽搁了大事。” 朱由检又出言叮嘱了一句。 “臣今晚就和他谈谈。” …… 永和宫。 已经先一步接到消息的田秀英，满脸喜意的等在殿门外。 见到朱由检的銮驾，田秀英赶紧迎了上来。 “臣妾恭迎陛下！” 朱由检从銮驾上下来，笑着对田秀英问道：“有吃的吗？朕饿了。” 在永和宫用完膳，朱由检又被田秀英拉上了床榻，现在皇长子已经降生，她自然不会放过朱由检，后宫的女人如果没有孩子，等老了之后，下场都不会太好。 对这种事，朱由检自然不会拒绝。 与此同时，朱由检亲笔书写的一道圣旨，也被六百里加急送到了成都。 蜀王府，年纪轻轻的蜀王朱至澍刚刚睡下，就被蜀王府承奉正蒋三省给叫醒了。 朱至澍有些恼怒的对门外喊道：“进来。” 蒋三省进入偏殿，垂首不敢看床榻上的朱至澍，低声道：“殿下，京里来旨意了。” 朱至澍闻言一愣，皱眉道：“这大半夜的，就不能等明天再宣旨吗？” “殿下，来的是锦衣卫的人，奴婢看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蒋三省出言提醒道。 朱至澍听到是锦衣卫的人来宣旨，心里也是一惊，自己也没干什么呀，难道是皇帝怪自己招募的护卫太多了？ 一边想着，一名在几名侍女的伺候下穿上蟒袍。 蜀王府承运殿，锦衣卫百户吕少华正焦急的等着。 见蜀王到了，吕少华赶紧上前见礼道：“臣锦衣卫百户吕少华，参见蜀王千岁！” 见对方这个态度，朱至澍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不像是来蜀王府问罪的。 “深夜前来，可是陛下有旨意？” 朱至澍开口问道。 吕少华起身，从怀里抽出旨意，朗声道：“陛下有旨。” 朱至澍赶紧跪倒在地，拱手道：“臣蜀王至澍恭请陛下圣安。” “圣躬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命于天，既绍大统，自朕践祚以来，日慎一日，恐坠祖宗之，然西南土司奢氏，悖逆圣恩，兴兵作乱。” “朕思祖宗之基业，宜朕与诸藩共守之，太祖皇帝封建诸王，其意在此，今朕命蜀王至澍，统率王府护军，前往朱燮元处，助朝廷剿灭此叛，保卫祖宗之基业，钦哉勿忽！” 吕少华的旨意宣读完了之后，朱至澍直接愣在了那里。 先是恢复了蜀王府的护军，现在又让本王领兵出征，难道你就不怕本王给你来一个奉天靖难？ 吕少华见对方不说话，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接旨吧。” 朱至澍也是惊醒过来，当即高声回道：“臣蜀王至澍接旨！” 接过圣旨后，朱至澍也不等人搀扶，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吕少华低声问道：“吕百户，你给本王说说，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吕少华既然能被李若琏派出来传旨，自然是机灵人，听朱至澍这么问，赶紧回道：“回殿下，陛下的意思是想要历练殿下，以及蜀王护军，为将来移藩做准备。” “嗯？” 听吕少华这么说，朱至澍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相比其他藩王，朱至澍是不想离开大明的。 大明虽然也册封过寿王和申王，但最后都是无子国除，只剩蜀王一脉。 在整个四川，朱至澍那都是土皇帝一样，对于移藩倒是并不迫切。 当然，数月前，朱由检下旨命其招募不低于三个卫的护军，他也是兴高采烈的干了。 而起他所招募的护军远不止三个卫，而是六个卫。 每个卫都是齐装满员五千六百人，六个卫就是三万多人。 为此，朱至澍可是花出去了不少的银子。 当然了，这些银子对传承近三百年的蜀王府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吕少华看了眼有些兴趣缺缺的朱至澍，又出言道：“殿下，陛下还命人从京里运送一百门新式火炮，三千杆新式火器，以及其他一些火器，现在已经在路上，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运到贵州。” 朱至澍听到有新式火器，顿时又有了兴趣。 “这都是陛下送给本王的？” 吕少华有些尴尬的一笑，回道：“殿下，这都是兵仗局那边的产出，是需要成本的。” “不过，陛下也说了，只需要收您一些成本就。” 虽是有些失望，但朱至澍明显对这些火器很有兴趣。 “行，花点银子就花点银子吧。” “明日本王就召集兵马，前往贵州，协助朱燮元剿灭叛乱。” 朱至澍应承完后，就打着哈欠出来承运殿。 翌日，朱至澍就身着祖上传下来的一身甲胄，来到了距离蜀王府不远的护军校场。 虽说对移藩的兴趣不是很大，但朱至澍毕竟还是年轻，对兵事倒很是热心。 为了这六个卫的护军，他可是没少操心。 兵卒都是成都当地的良家子，以及他从四川都司拐来的老兵。 军中的许多将校，也都是他从四川都司连蒙带骗来的。 六个指挥使都是世袭的千户、百户，其余的军官也都各有出处。 再加上朱至澍充足的钱粮供应，六个卫的兵马在经过操练后，倒是有了那么一丝样子。 如果这次再见见血的话，相信会成长为一支精兵。 站在点将台上，看着无边无沿的兵马，朱至澍的心里忽然生出那么一丝豪情壮志来。 “殿下，将士们都准备好了。” 中军所指挥使杨展，躬身对朱至澍禀奏道。 朱至澍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朗声喊道：“诸位将士，本王昨夜接到皇帝陛下的旨意，水西的奢逆再次举兵谋反，陛下命本王率军前往贵州，协助当地官军剿灭叛乱！” 第395章 和温体仁交底 在校场阅兵之后，朱至澍就带这个自己麾下刚刚招募而来的三万余大军，向着贵州方向而去。 手里有朱由检赐下的王命旗牌，沿途官府倒是没有阻拦。 但一道道的的奏本，却是被送进了京城。 多少年了，大明就没有藩王统兵的先例。 蜀王这次竟然带了三万大军，而且看起来军容还很是雄壮，各地方官自然不敢隐瞒。 数日后，这个消息就被送到了京城。 好了，这下子不只是四川和贵州的官员，就是在京的官员们，也都被惊动了。 朱由检翻看完王体乾送过来的奏本，毫不在意道：“留中。” 王体乾面露忧色道：“皇爷，朝臣们对藩王领兵之事很是敏感，祖宗制度也不允许藩王领兵，皇爷您看……？” 朱由检眼神冷冷的看向他，开口道：“你是在向朕劝谏？” “奴婢不敢！” 王体乾赶紧跪倒请罪。 朱由检略一沉吟道：“莫要拿祖制说事，太祖皇帝定下的皇明祖训，难道就不是祖制了？” “奴婢妄言了，请皇爷恕罪。” 王体乾再次请罪。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做你的事。” “奴婢遵旨。” 王体乾缓缓退出乾清宫，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朱由检看了眼桌案上那些奏本，对一旁的髙时明吩咐道：“将这些奏本都烧了，凭白占地方。” “奴婢遵旨。” 髙时明躬身应道。 文渊阁。 蜀王的事情，内阁的几位阁臣自然也都知道了。 韩爌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陛下此举有些不合时宜了。” 孙承宗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温体仁老神在在的端着一盏热茶，任凭水汽弥散在自己的脸上。 郭允厚则是忙着在那里翻看着公文。 他不只是内阁辅臣，还是户部尚书，要比其他人忙得多。 施鳯来似是无意般的看了几人一眼，接话道：“陛下让宗室掌兵，到也不算是违反祖制。” 韩爌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陛下此举，恐会引起天下诸藩效仿，届时……” 他后边的话虽是没有说完，但在场的几人，谁不是人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藩王和各地的总兵、巡抚们不一样，只要大明气数未尽，这些人就不会对皇帝构成威胁。 但这些藩王们可不一样，他们也是太祖子孙，可是有资格把皇帝取而代之的。 万一这些藩王里面出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大明难免会再次陷入动荡。 这个时候的大明，可是经不起再一次的奉天靖难了。 韩爌的话说完后，文渊阁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温体仁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对几人说道：“本辅去乾清宫一趟，诸位可愿一起？” 闻言，孙承宗却是摇头道：“首辅，还是你一人前去的好，免得引起陛下不快。” 经过这一年，孙承宗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自己虽是先帝的帝师，但今上连自己的老师文湛持（文震孟）都没有召回，自己又算是什么。 温体仁一听也是那么回事，整理一下衣冠，就一人去了乾清宫。 朱由检听温体仁求见，心里也明白对方的来意，随口吩咐道：“宣！”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了。” “首辅坐吧。” 朱由检一指面前的一张椅子，对其说道。 等其坐下后，不等温体仁开口，朱由检就率先问道：“首辅此次请见，可是为了蜀王之事？” 温体仁拱手道：“陛下圣明。” “陛下，河南……”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温体仁接下来的话，直接开口对其解释道：“首辅，朕来问你，大明各地卫所的情况你清楚吗？” 温体仁轻咳一声道：“咳，臣有些了解。”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既如此，那卿就当知道，大明眼下可以说是烽烟遍地，指望各地卫所平叛，几无可能。” “且，朝廷财政吃紧，也养不起那么多的兵马，与其任由各地局势糜烂，不如让这些藩王为大明出一份力。” “朕也知道朝臣们在担心什么。”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看了眼温体仁，接着说道：“朝臣们不是担心有人效仿成祖皇帝，再来一次靖难。” “他们只是在担心地方官员，失去对兵权的掌控。” 朱由检此话一出，温体仁豁然起身，赶紧跪倒在地道：“陛下言重了，臣等不敢。” 兵权只有皇帝才能掌控，身为臣子谁敢触碰？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背地里，大明各地卫所都已经本当地官员们掌控。 前文就说过，大明在土木堡之前，军权是在五军都督府手里。 在土木堡之后，军权就被文官夺走了。 后来历经宪宗、武宗、世宗三朝，大明皇帝算是把京营的军权拿回来一部分。 但各地方卫所的命门，钱粮却依旧是在文官们的手里。 朱由检看了跪在那里的大明首辅一眼，笑道：“首辅，对你，朕还是信任的，起来吧。” “谢陛下。” 说到这里，温体仁也明白了。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卫所兵在你们的手里，已经不堪重用。 更要命的是，现在皇帝宁愿让藩王练兵，也不再相信各地官员。 温体仁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那些藩王毕竟是人家皇帝的宗亲，管子说；“疏不间亲。”自己身为外臣还是少参与的好。 “陛下，蜀王是不是也要和河南诸藩一样，将来移藩海外？” 温体仁想知道皇帝，对这位蜀王是什么态度。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等西南之事平定下来，朕就会让其返回封地，等时机合适就让其离开大明。” “陛下，如果蜀王不愿意，又当如何？” 朱由检冷笑一声道：“哼，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此事朕自有主张，首辅无需多虑。” 听他这么说，温体仁也不再多说什么，拱手请辞后，就缓缓退出了偏殿。 等其回到文渊阁，几位阁臣皆是看向了他。 温体仁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先是一口把茶盏里，已经放凉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才说道：“陛下心意已决，我等就不必再劝了。” 他自然不会把和朱由检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第396章 东林的不甘 听温体仁这么说，韩爌有些不满了，什么叫不必再劝了？ 自己等人身为阁臣，不就是匡正陛下的得失吗？ 现在陛下让藩王统兵，这明显就是一记昏招，很有可能埋下巨大的祸乱，自己这些阁臣就不管了？ 温体仁看了对方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本辅倒是觉得，恢复藩王的护军倒是没有什么。” “陛下只是让蜀王编练护军，并没有将四川指挥都司交给他，韩阁老无须担心。” 韩爌听他这么说，顿时气结，张嘴就想反驳。 但旋即就反应过来，刚才还和自己等人一样，对藩王掌兵很是抵触，怎么去了一趟乾清宫态度就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呢？ 一定是皇帝和他说了什么。 深深看了眼温体仁，韩爌也不再说什么。 其他人也都想明白了，不再讨论这件事。 是夜。 韩爌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刚一进门，管家就迎了上来。 “老爷，有客来访。” 管家低声对韩爌禀报道。 韩爌眉头一皱，随口问道：“何人？” “袁。” 管家只是说了一个姓，韩爌顿时脚步一滞。 半晌后，才轻叹一声道：“让其去老夫的书房。” 管教脚步匆匆的离开。 半晌后，换上一身便装的韩爌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面容有些黝黑的袁崇焕赶紧起身道：“学生见过韩师。” 韩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袁元素，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还敢留在京城？” 袁崇焕苦笑道：“学生也没有办法，实在是有些事需要请教韩师。” 韩爌撇了对方一眼，坐到椅子上，言简意赅道：“说。” 他现在就担心自己会被袁崇焕等人牵连，一旦被厂卫侦缉到自己和他有来往，那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是不会好过。 袁崇焕上前一步，走到韩爌的桌案前，隔着桌案，对其说道：“韩师，朝廷在山东所行之事，会不会在整个大明摊开？” 韩爌的眉头立时一紧。 袁崇焕接着说道：“据学生所知，朝廷再山东推行的摊丁入亩之策，已经引得当地士绅和官员心生不满。” 韩爌抬头看了眼对方，冷笑道：“不满又如何？朝廷在山东有数万大军，他们还能反了天不成？” 袁崇焕缓缓摇头道：“韩师，这不是一家一姓之事，乃是事关整个天下。” “陛下此举，乃是和整个大明的士绅为敌。” “韩师身为内阁辅臣，当劝诫陛下才是。” 韩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不答反问道：“怎么？你袁元素也上了那些人的船了？” 袁崇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原本是蓟辽督师，堂堂朝中重臣，现在呢？ 韩爌没有理会他的心绪，继续说道：“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恰巧，今上就是兵强马壮，晋商案让陛下一次就收获了大量的钱财，编练出了新的上直卫。” “上直十二卫近七万人，又有四卫营，还有一万蒙古骑兵在手，你袁元素想试试陛下的刀锋利与否？” 说到晋商的时候，韩爌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袁崇焕显然对他这个说法不是很赞同，摇头道：“韩师，治理国家不能指望这些武夫，更不能指望蒙古人，说到底还得是读书人来协助陛下治理大明。” “再者，一旦陛下失去民心，大明烽烟四起，关外的建奴再举兵入关，陛下就不怕大明亡了？” 韩爌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哼！袁元素，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袁崇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韩爌。 后者斥责了对方一句，也不再说话，书房内变得安静下来。 半晌后，韩爌才开口道：“说吧，你来见老夫所谓何事？” “现在朝堂被温体仁和魏忠贤把持，有些事老夫也是有心无力。” 他这算是把丑话说在头里了，如果是一般的小事，我可以帮你，如果是大事，那就请你免开尊口。 袁崇焕自是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韩师，当年的三大案究竟是怎么回事，朝廷是不是该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袁崇华此话一出，韩爌的眼神顿时一凛。 看起来，三大案和袁崇焕之前说的那些，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只要对三大案有些了解，就知道这件事绝对是牵扯极深。 三大案就是发生在万历、泰昌和天启时期的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个案子。 这三个案子看起来很是复杂，但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如果没有东林党，你们父子三人就当不成皇帝。 再深究下去，就要牵扯到万历年间，长达十五年的国本之争。 按照东林的意思，当年就是满朝官员和神宗皇帝据理力争，才保住光宗皇帝的储位。 现在你们父子三人都当上了皇帝，是不是该论功行赏？ 不然得话，以后谁还会为你卖命？ 韩爌作为亲历者，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关窍。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元素，皇帝登基以来，并未提过这件事，老夫劝你也不要再掀起波澜。” “先帝在位的时候，就命人编纂了《三朝要典》，书内已经将当年旧事做了结论。” “据学生所知，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对这个部《三朝要典》都不是很认同，如果有人向陛下上书，请求焚毁此书呢？” 韩爌冷笑道：“你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陛下虽是没有说过当年之事，但登基以来，除了老夫，可是没有召回任何东林官员，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吗？” 袁崇焕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道：“难道就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这是东林有些坐不住了，朝廷这一年来动静太大。 尤其是山东那边的摊丁入亩，让许多人心生惧意，生怕有一天，朝廷的刀会砍在自己的身上。 但他们在朝中却是没有什么势力，只剩一个韩爌。 虽然身为内阁次辅，但却有些孤木难支，并不能给东南士绅提供助力。 所以才有了袁崇焕此行。 第397章 放弃袁崇焕 韩爌听到他的问题，摇了摇头道：“朝中就不要想了。” “倒是另一件事，你要好生想想。” 不等袁崇焕说话，韩爌就直接说道：“蜀王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韩爌忽然说起蜀王，袁崇焕的神情一愣。 旋即，拱手道：“还请韩师不吝赐教。” 韩爌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道：“陛下在之前就下中旨，命蜀王府恢复护军，就在前几日又名蜀王统兵前往贵州，协助朱燮元平定奢安之乱。” 袁崇焕听到这消息，霍然而起，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陛下这么做就不怕藩王作乱吗？” 韩爌摇头道：“今上和历代先帝都不太一样，显然他对宗室更加信任。” “山东负责推广摊丁入亩之策的，乃是福王和舞阳王，现在又放开口子，允许藩王领兵，这代表什么？” 袁崇焕缓缓坐下，有些失神的喃喃道：“陛下是打算用宗室来抗衡朝臣？” 韩爌点头道：“不错，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 “上次的漠南之战，今上拉拢了一批勋贵，现在有给宗室放开来了口子，以后朝堂局势将会越来越复杂。” 袁崇焕猛的抬头，问道：“藩王领兵，这有违成祖皇帝的祖制，满朝文武都在做什么？” “哼？满朝文武？” “你袁元素还没看出来？满朝的衮衮诸公，除了寥寥几人，哪个不是魏忠贤一党？” 韩爌现在是看出来了，皇帝当初为什么要将魏忠贤召回京城。 别管什么浙党、楚党、齐党，现在都是阉党。 他们都是依附魏忠贤的，只要魏忠贤还在朝，皇帝的旨意就可以顺利的传达下去。 尤其是现在的内阁首辅温体仁，只要让他做内阁首辅，皇帝的旨意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司礼监？ 司礼监就不用说了，那就是魏忠贤的自留地。 经过韩爌这么一提醒，袁崇焕也迅速的将这件事给理清了。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今上却没有这么干。 除了内阁和寥寥几人外，今上没有大刀阔斧的对朝堂进行清洗。 各衙门的官员，几乎都还是先帝时期的老人儿，都是阉党。 这样的情况下，朝臣们对皇帝的掣肘很小。 大家都是阉党，也就不存在什么党争。 朝堂上安稳，皇帝就可以腾出手来，对地方下手。 先是抄了晋商，得到了海量的钱粮，用这些钱粮去操练新军。 新军在手，趁着建奴无暇南顾，一举将蒙古诸部握在了手里，用以牵制建奴。 之后携大胜之威，在山东开始推行新政。 又借着此战，拉拢了一批勋贵。 现在更是放开对宗室的限制，允许藩王掌兵。 届时，朝中满是阉党成员，又有勋贵帮皇帝掌军权，外面则是拥有兵权的藩王。 等到那一天，皇帝想要做些什么，还有谁能阻挡吗？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袁崇焕的后背生出一身的冷汗。 “元素，今时不同往日，你要好生想想了。” 对自己这个学生，韩爌还是很看重的，不然也不会出言将其点醒。 袁崇焕精神有些倾颓，缓缓起身，对韩爌拱手道：“学生谢韩师指点。” 韩爌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元素早些回去。” “学生告退！” 袁崇焕深深的施了一礼。 就在他马上就要踏出书房门槛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了韩爌的声音：“以后不要进京了，京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袁崇焕脚步一顿，随后就在韩府管家的陪同下，出了书房。 等管家回来后，韩爌对其问道：“走了？” “回老爷，人走了。” “拿本辅的帖子，去请锦衣卫的李佥事过府一叙。” 管家听到韩爌的话顿时一愣，不过还是应道：“老奴这就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身飞鱼服的李若琏就来到了韩爌的书房。 “下官见过韩阁老！” 李若琏躬身施礼道。 “李佥事无需多礼，这个时辰请李佥事过府，是韩某失礼了。” 李若琏拱手道：“阁老言重了，是李某叨扰才是。” “李佥事请坐。” “管家，上茶。” 等管家亲自端上两盏热茶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韩爌看向李若琏，直接开门见山道：“李佥事，刚才袁元素来过了。” 李若琏瞳孔一缩，笑道：“阁老这是何意？” 韩爌也不回答，自顾自将刚才和袁崇焕的对话内容说了一遍。 当然，他也不会和盘托出，而是由选择性的。 李若琏听后，拱手道：“多谢韩阁老如实相告，不过，下官有句话要和阁老说。” “李佥事请直言。” “韩阁老想多了，陛下对内阁诸位阁臣还是很信任的。” 说完后，他也不等韩爌说话，直接起身道：“时候不早，下官就不多打扰阁老了。” 翌日。 李若琏就来到了乾清宫。 听其说完后，朱由检笑道：“看来，咱们这位韩阁老，是打算放弃自己的这个学生了。” 对此，朱由检一点都不意外。 原本的历史上，袁崇焕就是被以韩爌和钱龙锡为首的东林，将之推上位的。 诛杀毛文龙，也是因为毛文龙的东江镇，成了他们的绊脚石。 后来之所以放弃袁崇焕，则是因为己巳之变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不想被其牵扯，这才不得不壮士断腕，放弃袁崇焕。 而在这个时空，因为朱由检压根就没有启用袁崇焕，致使袁崇焕在东林的地位，远不如原时空。 现在又被厂卫盯上了，与其让他这么上蹿下跳，不如彻底的放弃。 朱由检略一沉吟，对李若琏问道：“袁崇焕这段时间都在哪里？和谁过从甚密？” “回陛下，袁崇焕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苏州，和侯家、顾家、徐家、谢家都有往来，其中和侯家的侯恂关系最是亲近。” 朱由检听到侯恂这个名字，只觉有些熟悉，开口问道：“侯恂是何人？” 李若琏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忙是解释道：“侯恂乃前太常寺卿侯执蒲之长子，曾担任贵州巡抚。” “其弟侯恪，现任南京国子监祭酒。” 第398章 内库的新鲜玩意儿 “袁崇焕入仕，还要多亏了侯恂的举荐，两人曾在一起共事，除此之外，侯恂还曾因为邹元标的举荐，协助朱燮元与奢崇明作战。” 李若琏显然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朱由检听完后，缓缓点头道：“朕知道了，你要给朕盯紧了这些人。” “不管是谁，是前首辅也好，是前巡抚也罢，都不用顾忌，盯死了他们。” “臣遵旨！” 躬身应是后，李若琏又补充道：“对了，陛下，锦衣卫察觉到，之前那伙倭寇很有可能就和侯家有些关系。” 朱由检的眼神顿时一凛。 勾结倭寇，肆虐江南，这是在找死。 不过，现在还不是收拾这些人的时候。 “密切监视，暂时不要动手。” 朱由检又吩咐了一句。 李若琏赶紧拱手道：“臣遵旨。” 李若琏的话音刚落，一名内侍走了进来，跪地秉奏道：“皇爷，张大真人请见。” 朱由检闻言，对李若琏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 李若琏走后，张显庸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 “臣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朕安，起来吧。” 朱由检见对方满脸春风，就知道一定是好事。 果然，张显庸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陛下，犬子应京在炼制钢铁时，偶然炼制出了透明的琉璃，臣特意来请陛下御览。” 朱由检听后，顿时大喜过望。 快，拿来朕看看。” 一名跟在张显庸身后的内侍，赶紧将手里抱着的一个木盒，交给了髙时明。 髙时明接过木盒，缓缓打开，见没有问题后，将之放在了朱由检的桌案上。 朱由检定睛一瞧，只见里面铺着白色棉絮，中间放着一块透明的玻璃。 伸手取出玻璃，举起来一看。 说是透明，但还是有一些瑕疵和气泡。 而且也不是平面，就像是一个玻璃疙瘩。 看了一会儿，朱由检将之重新放回盒子里，抬头对张显庸夸赞道：“好，干得不错。” “方正化，按之前旧例赏赐张应京。” “臣遵旨！” “臣谢陛下！” 张显庸也很是高兴，之前水泥的事，虽也是龙虎山炼制出来的，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 朱由检抬手虚扶，示意对方免礼。 张显庸起身后，朱由检又问道：“这玻……琉璃是怎么炼制出来的？” “回陛下，臣……臣也不是很清楚。” 张显庸只顾着报喜，还真不知道是怎么炼制出来的。 朱由检倒也没有过分的苛责，对其交代道：“朕记得宋应星好像记载过此事，你让张应京去找他，命两人合力，尽快炼制出合用的透明玻璃。” “臣遵旨。” 张显庸赶紧答应下来。 一旁伺候的髙时明，盯着那个玻璃疙瘩看了半晌，忽然开口道：“皇爷，奴婢好像在内库见过这东西。” 朱由检一愣，旋即问道：“内库有这东西？” 殿内几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髙时明有些不确定道：“回皇爷，万历爷在位的时候，西洋那些传教士，进献过一架千里眼，里面那个镜片，好像就是这个东西。” 朱由检顿时一喜，对其吩咐道：“速去将那什么千里镜取来。” “奴婢遵旨。” 髙时明答应一声，就要离开，朱由检又出言补充道：“看看内库里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拿来让朕看看。” “是，皇爷。” 等髙时明走后，朱由检见张显庸神色不是很好看，笑着宽慰道：“大真人放心就是，该是你们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功劳。” 被皇帝一语道破自己的小九九，张显庸的脸色有些尴尬。 “臣……臣……臣惭愧。” “无妨，火药的事要尽快取得进展，朕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食言。” “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张显庸为了重新拿回天师尊号可是拼了，就连道经看得都少了，每日除了试验就是试验。 没一会儿，髙时明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名内侍。 一名内侍怀里抱着的，赫然是一座小自鸣钟。 朱由检的眼睛瞬间一亮。 没想到，宫里竟然还有这东西。 髙时明将手里的望远镜呈给朱由检，开口介绍道：“皇爷，这就是西洋传教士进献的千里眼。” 朱由检接过后，将之放在自己的眼前。 果然，就是望远镜。 “好，不错，不错。” 朱由检连连夸赞道。 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朱由检正欲接过那座自鸣钟看看，却一眼看见另一名内侍手里的一样物事。 “烟杆？” 朱由检面色有些怪异的嘀咕了一句。 朱由检虽然从前身那里，继承了关于万历皇帝的记忆，但却没有对方吸烟这样的景象。 没想到，这个时代就有烟草这东西了。 将烟杆拿过来，熟练的取过装着烟丝的布袋，将之放在烟锅里，对方正化吩咐道：“给朕点上蜡烛。” 用牛油火烛点燃烟丝，深深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让朱由检的脸色涨红。 “皇爷，皇爷，您没事吧？” 方正化顿时大惊失色。 他可没有见过这玩意儿。 刚才朱由检要吸的时候，他就有心想要阻拦，但还不等开口，陛下就已经放进自了嘴里。 “朕没事。” 朱由检摆了摆手，自己这具身体从没有吸过烟，甫一接触自然有些受不了。 缓了一会儿，朱由检开始小口的吸了起来。 嗯，就是这个味。 “将这个千里镜还有那自鸣钟，都交给宋应星，让他仿制。” 朱由检又吸了一口，然后对方正化吩咐道. “臣遵旨。” 方正化赶紧答应一声。 交代完后，又让张显庸离开，朱由检这才对髙时明问道：“这玩意儿也是神宗皇帝留下的？” 髙时明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那名年老的内侍。 年老内侍赶紧回道：“回陛下的话，神宗皇帝当年在宫里，有时候会享用丹白桂。” “丹白桂？这是什么鬼名字？” “日后这玩意儿就叫烟草。” 朱由检直接给改成了后来的名字。 看了眼手里的烟杆，朱由检忽然灵机一动。 第399章 妇女解放运动 “你叫什么名字？” 朱由检对那名年老内侍问道。 说是年老，实际上顶多也就不到五十岁。 老内侍听皇帝问自己的名字，神情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老奴……老奴贱名李重言。”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问道：“眼下在哪里当值？” “回皇爷，老奴负责看守甲子库。” 朱由检又问道：“这烟草是从哪里来的？” “皇爷，京外的皇庄就有种植的，这还是去年的存货，今年的还没有收获。” 朱由检这下子更高兴了。 “你去御马监，告诉曹化淳，日后这皇庄的烟草就由你负责了。” “看看皇庄现在种植了多少的烟草，回来报于朕知。” “奴婢遵旨。” 李重言赶紧应道。 虽然去皇庄不如呆在宫内舒服，但自己现在也算是在皇爷这里挂了名，就这一点就比之前强。 等李重言走后，朱由检开始暗自思忖起来。 没错，他看上了烟草那惊人的收益。 后世的时候，都说这玩意儿养活了大国的国防。 其实这是个误解。 并不是烟草的税收养活了国防，而是税收的数额，正好和国防开支差不多。 大明虽然没有那么多的人口，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市场，但只要推广得当，赚一些小钱还是没有问题的。 朱由检打算先试试，能不能做出后世的卷烟。 过滤嘴就不指望了，无过滤嘴的就行。 想来相应的机械应该不会很复杂，以王徵和宋应星的能力，研究出卷烟机应该不难。 另外就是要做到垄断。 除了自己，其他人谁也不能种植、制作、销售这玩意儿！ 谁敢违反，就杀谁全家。 对，就这么干。 等地里的土豆、地瓜和玉米收获之后，留出足够的种子，就开始在皇庄大规模种植烟草，就算在大明卖不出去，还可以卖出海外不是？ 心里有了决断，朱由检就开始自己尝试起来。 先是找来很薄的纸张，然后用来卷烟。 点燃之后，果然还是那个味道。 一边抽着烟，朱由检一边对方正化吩咐道：“让宋应星……算了，明日随朕去一趟科学院。” “臣遵旨。” 方正化答应后，用有些担忧的眼神，看着吞云吐雾的朱由检。 “皇爷，这东西会不会对龙体有害？” 朱由检一愣，旋即笑道：“嗯，这烟草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你拿一些送到太医院，让太医看看能不能在尽量不改变味道的情况下，加入一些养生的东西，像是陈皮、人参、虫草这些东西。” 方正化赶紧应道：“臣遵旨。” 说着话，朱由检又自顾自的卷了一根。 上辈子，自己就是一杆烟枪，这辈子终于重新续上了，可不得好好解解馋吗。 只是自己来卷，终究还是有些耽误工夫。 看了眼偏殿内的内侍，朱由检暗自摇了摇头。 “走，摆驾安喜宫。” 圣驾来到安喜宫，窦美仪早早等在了宫门外。 “臣妾参见陛下。” 窦美仪也是好久没见过朱由检了，现在对方主动过来，自是喜不自胜。 朱由检笑着将其扶起来，两人结伴进入安喜宫偏殿。 “贤妃，朕今日前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 刚一坐下，朱由检就笑着对窦美仪说道。 窦美仪闻言，脸上露出娇嗔之色。 “臣妾就知道，陛下没事是不会来臣妾这里的。”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行了，朕以后会经常过来的。” 窦美仪倒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撒撒娇倒是没什么，一旦真的惹恼了皇帝，那可就不好了。 朱由检对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盒子的内侍挥了挥手。 后者赶紧上前，将盒子放在了桌案上。 窦美仪有些奇怪的看着朱由检一阵操作。 等朱由检用一旁的蜡烛，将手里的烟卷点燃，窦美仪的红唇惊讶的张了开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也不知道皇帝嘴里抽的是什么。 “这是烟草，朕刚才怎么做的，你可都看见了？正好你在宫里没事儿，你就帮朕卷一些。” 朱由检一边抽着烟，一边对其说道。 之前的时候，朱由检就有个想法，得让宫里的这些女人有事儿做，不能让她们闲着，闲着就一定会出事。 反正这烟草的生意，朱由检也不打算交给外朝，不如让窦美仪试试。 当初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时候，这女人看起来也很是精明，应当可以应付过来。 窦美仪第一次吸二手烟，有些接受不了，开始咳嗽起来。 朱由检忙是将手里的烟卷掐灭，然后将盒子往她对面一推。 “试试。” 窦美仪有些生疏的卷出了一个烟卷，抬头看向朱由检问道：“陛下，是这样吗？”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 “贤妃，朕会命人着手制造机械，用来生产卷烟。” “等机械制造出来，就在靠近西山的地方，建造工坊，用来专门生产卷烟，朕的意思是，这生意以后就交给你来做，你可愿意？” 朱由检此话一出，正在为其卷烟的窦美仪，手上动作顿时一滞，旋即有些为难道：“陛下，后宫可以经商？臣妾是后妃，总不能抛头露面吧？” 朱由检笑道：“你又不用经常出去，安排几个得力的内侍和宫人就是。” “你只管掌总，具体的事就交给他们。” 听朱由检这么说，窦美仪也就放心下来。 毕竟这是在大明，不是后世，也不是汉唐，女子的社会地位还是有些低了。 朱由检也想一点点的改变这一点。 解放妇女，和拳法无关，而是一个极为现世的社会问题。 生产力！ 女子占了人口的一半，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大明以后肯定也是要走英国后来那条路，用纺织业促进工业的进步。 而大规模的纺织业，就少不了让女人参与进来。 无论是允许阿茹娜经商，还是让窦美仪掌总未来的卷烟厂，都是一次尝试，尝试让大明的女人走出家门。 一旦可以将女子的生产力解放出来，大明几乎又多了一半的人口。 第400章 宋应星的劝诫 窦美仪一边动手卷烟，一边听着朱由检在那里高谈阔论。 最后也被其鼓动的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陛下，那卷烟工坊是不是可以招募一些女子，让她们做工？”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略一沉吟道：“可以先试试，但不要弄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对她们的月俸可以定的高一些，一月一两银子的月俸，朕觉得就可以。” 窦美仪有些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这个时代，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石大米，按照一人一天食用一斤大米算，可以养活三口人，如果是女人和孩子，还用不了这么多。 所以说，一两银子对女子来说，已经不算少了。 毕竟，现在大明军队一般的兵卒，每月也才二两银子的军饷。 窦美仪轻轻点头，开口道：“那臣妾这就命人出宫，先招募一些人手，等陛下的机械带了就让她们进作坊做工。” 朱由检却是摇头道：“先等等吧，眼下工坊还没有开始建造，也没有可以安置她们的地方。” “等宋应星那里有了消息，朕会让李国辅在西山那边建造工坊。” “前期不用招募太多的人，内库的烟草存货也不是很多，想要大规模制造，还需要等明年，你先熟悉熟悉。” 窦美仪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刚才还说的自己热血沸腾，想着自己可以为陛下赚钱养兵，没想到一杆子又支到明年去了。 “不要心急，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想要提高女子在大明地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朱由检笑着对其劝慰道。 窦美仪虽是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是自己有些急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窦美仪就命人去准备晚膳了。 用过晚膳之后，朱由检就留在了安喜宫。 翌日。 朱由检在安喜宫用过早膳之后，就在方正化等一干侍卫的簇拥下，骑马前往皇家科学院。 他要看看皇家科学院，最近有没有新的研究成果。 这次，在朱由检的严令下，皇家科学院并没有多少人出来迎接。 只有宋应星和王徵两人，站在皇家科学院门口，等着朱由检圣驾。 看到朱由检策马而来，宋应星的眉头一皱。 也不招呼王徵，迈步就迎了上去。 “吁……” 朱由检勒住马缰，胯下战马前蹄腾空，停在了宋应星的面前。 “宋卿，你乃是皇家科学院祭酒，当注意安全才是，朕和大明可少不了你！” 朱由检有些不满的对宋应星开口道。 宋应星没有请罪，而是躬身道：“陛下，您既是知道这个道理，自当注意龙体才是，乘马狂奔，一旦……一旦……对大明来说可是倾天之危！” 说完后，不等朱由检开口，宋应星又转头看向方正化，厉声道：“方公公！你作为陛下的贴身大伴，难道就不知道劝诫陛下吗？一旦马匹出了问题，你能承担的起后果吗？” 宋应星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留。 实在是朱由检这位皇帝，现在看起来确实有重振大明的希望。 一旦皇帝出了意外，难道还能指望那个还在吃奶的孩子？ 大明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方正化听宋应星这么说，倒也没有反驳，这件事是自己有些疏忽了。 皇爷这一年来，从未中断过操练，身体很是康健，马术也很是不俗，自己倒是没想那么多。 现在被宋应星一顿呵斥，也是一阵后怕。 朱由检此时也是反应过来，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一名侍卫，笑着对宋应星说道：“宋卿无需担忧，朕心里有数，太祖、成祖，甚至是武宗不都常年乘马吗，朕这也算是效仿先祖了。” 听朱由检提起这三人，宋应星的脸色更加担忧了。 太祖还好说，登基称帝后就一直在南京。 另外两位可就没那么老实了，成祖可是五次御驾亲征，最后更是驾崩在亲征的路上。 武宗也曾御驾亲征小王子，还曾领兵南下。 自己这位陛下，不会也有这个想法吧？ 朱由检也就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说：“宋卿多虑了，朕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绝对不轻易御驾亲征的。” 对宋应星的劝诫，朱由检倒也不恼，人家也是为自己好，总不能不分好赖人吧？ “走吧，宋卿，随朕进去看看。” 朱由检出言打断了宋应星的胡思乱想。 王徵这个时候也是迎了上来，对朱由检施礼道：“臣拜见陛下。” 一行人来到皇家科学院的大殿，几人刚分头落座，朱由检就开门见山的问道：“王卿，朕昨日让人送过来东西，你都看了吧？” 听朱由检问起玻璃的事，王徵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陛下，琉……玻璃倒是好制造，自前宋开始就有关于玻璃的烧制工艺，但想要制造出纯净透明的平面，有些困难。” 朱由检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他也没想到，宋朝就已经能够烧制玻璃了。 不过，对王徵的问题，他还真知道一点。 这还要多亏前世的经历。 朱由检的前世，老家附近就有一家规模很大的玻璃厂，偶尔也听人说过，玻璃想要透明就要祛除原材料里面的杂质。 想要获得平面玻璃，则是让烧成液态的玻璃，流到液态锡上，然后使其成为平面。 当然，朱由检也就知道这些了，具体怎么做，好需要王徵带人自己研究。 听完朱由检的话后，王徵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想要尽快去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不过，却被朱由检给拦住了。 “王卿，朕这里还有一件事。” 王徵一愣，方正化一挥手，一名侍卫上前从背后取下一个包袱，包袱里面是个木盒。 没错，盒子里还是已经切成细丝的烟叶。 朱由检又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张图纸。 图纸上就是他画的手动卷烟机。 就是将空的烟管放在上面，然后把烟丝怼进去。 结构很是简单，画的更简单，想要制造出来，还需要王徵想想办法。 看过朱由检画的图纸，又看过窦美仪卷出的烟卷后，王徵躬身道：“陛下，这种机械很简单，三两日的时间就可以做出来。” 第401章 给宋应星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朱由检闻言大喜，语气有些迫不及待道：“好，那王卿尽快将这东西做出来，如果合用的话，就建造工坊，专门生产一批这种机械，朕有大用。” “臣遵旨。” 王徵躬身应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行了，朕就不留你了，王卿且去忙吧。” “臣告退。” 王徵确实很是着急，他现在只想尽快把平面的玻璃造出来。 张显庸父子不知道玻璃的价值，他可是清楚的很。 从西洋来的千里镜，在大明的售价高达四五十两银子。 如果皇家科学院可以制造出透明玻璃，那绝对会带来丰厚的收益。 等王徵走后，朱由检又对宋应星问道：“宋卿，科学院最近怎么样？” 宋应星躬身道：“臣惭愧，皇家科学院每月耗费大量钱粮，但在火器和机械上，并没有取得较大的进展。” 朱由检不在意的摆手道：“无妨，卿也不要着急，技艺的进步，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的。” 宋应星谢过朱由检的理解后，又出言道：“陛下，臣在研读前人遗作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种纺织机，如果可以复原成功的话，可能会改变大明现在的纺织技艺。” 朱由检听宋应星说起纺织机，神色有些怪异起来。 自己昨天还想着大力发展大明的纺织业，你这里就有新式纺织机了？ “复原？大明现在没有吗？” 朱由检开口问道。 宋应星有些痛心的回道：“回陛下，这种纺织机是臣在前元《王祯农书》中发现的，大明现在没有这种机械，想要制作出来，还需要不断尝试。” 朱由检微微颔首，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开口问道：“这种纺织机效率上如何？” 宋应星略一沉吟，这才解释道：“陛下，毕竟没有实物，具体的情况臣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按书中所说，这种纺织机使用的是水力驱动，如果用来纺麻的话，一天可以纺织一百余斤。” 见朱由检对一百余斤没有什么概念，宋应星接着说道：“陛下，现在大明的纺织机，大都是单锭，一日纺麻不超两斤。” 此话一出，朱由检直接霍然而起。 两斤到一百余斤，这不是进步，这是飞跃！ 后世鼎鼎有名的珍妮纺织机，恐怕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这也是朱由检有些不学无术了，宋应星所说的这种纺织机，纺织效率比珍妮纺织机的效率还要高得多，而不是差不多。 “宋卿，尽快将这种纺织机复原出来！” “臣遵旨！” 见朱由检态度很是郑重，宋应星赶紧答应下来。 朱由检别的不知道，但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他也清楚，珍妮纺织机的出现，意味着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 紧接着就应该对蒸汽机进行研究，从而开启第二次工业革命。 朱由检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和宋应星说说这件事，至少让他有个目标，哪怕是现在还做不了蒸汽机。 “宋卿，朕观皇家科学院现在研制的机械，大部分都是用的水力对吗？” 宋应星拱手道：“回陛下，确实是这样，无论是切削火器枪管的车床，还是研磨水泥的机械，用的都是水力。” “内官监在西山那边建造的工坊，也都是依河而建。”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问道：“那宋卿有没有想过，等到了冬天河里结冰，或者是遇上干旱少雨的情况，这些机械应该怎么办？” 宋应星自然知道水力机械的弊端，除了朱由检说的这些问题，水力机械还受水流等因素的影响，使得机械的运转很不稳定。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水力是现在最合适的驱动方式。 朱由检也不等他说话，继续道：“宋卿可见过开水壶？” 宋应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朱由检接着说道：“宋卿，水烧开后会产生水蒸气，也就是热气，这种热气的力量很大，就连水壶上的壶盖都会被顶起来。” “如果这个水壶足够大，可以生出足够多的热气，那这些热气能不能可以作为驱动机械的力量呢？” 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宋应星就是那面响鼓。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科学家，宋应星对科技上的敏感性自是不用多说，朱由检一点，他就想明白了。 接着，他的神情就有谢激动起来。 朱由检看到宋应星眼里的精光，忙是出言道：“宋卿，想要利用水蒸气驱动机械，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朕以为真的制造出来，恐怕得需要数年，甚至是十数年，数十年方可。” 朱由检这话一一点都没有夸大。 不要把蒸汽机想得太简单了。 是，蒸汽机的原理很简单，但想要制作出来，对眼下大明的科技条件来说，绝对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陛下，臣想要试试。” 宋应星一脸郑重的对朱由检躬身道。 后者点头道：“朕既然提出这件事，自然就会鼎力支持你，朕会调集整个大明的力量，来帮助宋卿，如果宋卿可以制造出可用的蒸汽机，朕不吝公侯之位！” 朱由检这次不是画大饼，而是一个承诺，如果宋应星或者是别的谁，真的能制造出蒸汽机，他真的会封其为侯。 虽然大明有非军功不得封爵的规定，但这样的功绩，是绝对不弱于灭国之功的。 宋应星虽不是钻营之人，但可以封侯谁不想？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他想要研究蒸汽机的想法愈发的炽烈起来。 “好了，朕就不多打扰你们了。” 朱由检看了眼有些走神的宋应星，起身对其说道。 宋应星闻言，也是惊醒过来，赶紧出言道：“陛下，臣奉旨在科学院开辟出了一座学堂，专门传授工农业技艺，您看……？” 他是想请朱由检过去看看，给那些人鼓鼓劲，让他们知道皇帝对皇家科学院的看重。 毕竟，里面除了一些工匠家的孩子，还有不少家庭困顿的学子。 虽然迫于生计，这些人愿意加入皇家科学院的学堂，但终究还是有些看不上这些所谓的奇淫技巧之术。 如果皇帝可以去说两句话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402章 参加科举 朱由检听到学堂已经建立起来，心里又是一喜。 今日来皇家科学院看来是来对了。 “走，带朕过去看看。” 朱由检对宋应星吩咐一声，一行人就去了皇家科学院正殿的后边。 宋应星将这这里的一处偏殿空了出来，当成是皇家科学院大学堂。 朱由检他们过来的时候，毕懋康正在里面上课。 阻止了想要去打断授课的宋应星，朱由检走到了窗外。 毕懋康今天讲的是火器的原理。 从火药的起源开始说起，朱由检就站在窗外听着。 这一站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最后还是宋应星轻咳了一声，提醒了一下屋内的毕懋康。 转头看到窗外的朱由检，毕懋康立即停止了授课。 宋应星也推开房门，对朱由检邀请道：“陛下请。” 方正化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圣驾至，诸臣见礼！” 这一下子，屋内顿时慌乱起来，所有人都纷纷起身。 一些反应快的，已经跪在了地上。 毕懋康郑重施礼道：“臣，毕懋康拜见陛下！” “学生（草民）拜见陛下！” 众人在毕懋康施礼后，也都紧随其后，对朱由检叩首道。 朱由检放眼望去，宽阔的偏殿内，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都起来吧。” 朱由检抬手说了一句，就走到了毕懋康原本站立的位置。 “学生（草民）谢过陛下！”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明皇帝，说不激动是假的，甚至有些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涨红起来。 朱由检环视一眼众人，开口问道：“你么们可知这科学院，为什么要挂皇家二字？”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甚至不敢和朱由检对视。 当然，朱由检也没打算让他们回答，而是自问自答道：“所谓皇家科学院，在朕心里的地位，和内廷的御马监、司礼监一样，都是皇家不可缺少之司衙。” “只要大明还在一天，这科学院就会一直存在，科学院所需要的一切钱粮、花费都由皇家供应。”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又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宋应星，接着说道：“诸卿或许不知道，宋卿是以工部侍郎的身份，担任皇家科学院祭酒，毕懋康毕卿也是工部侍郎衔。” “就连兵仗局的一位老匠人，都被朕封了七品官衔。” 这些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都难免动起了心思。 朱由检环顾一眼众人，又继续说道：“尔等能够在皇家科学院学习，朕心甚慰。” 说到这里，朱由检转头对宋应星说道：“宋卿，皇家科学院大学堂的所有学子，每月发放二两银子的生活补助，直至学成。” “当然，除了一些专业的技艺，大学堂也要教授一些四书五经，朕会从翰林院找几个翰林过来。” “臣遵旨！” 宋应星赶紧躬身应道，然后转头看向那些愣在那里的学子们，出言提醒道：“尔等还不谢恩？” 一众学子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对朱由检施礼道：“学生（草民）等谢陛下隆恩！” 大明对读书人很是优待，除了在州府县设置官学外，还给这些学生发放廪米，还会免除他们的徭役。 当然，还有免除一部分赋税的特权。 徭役就不用说了，朱由检把这件事给暂停了。 至于赋税？ 那自是谁也不能不免除。 那就只能给这些人发放银钱了。 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不过也就是一百二十两，十个人一年一千二百两，一百人也不过才一万两千两白银。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一旦学成，所带来的收益绝对会远超现在的付出。 “好生研习，才是对朕最大的感谢。” 朱由检又说了一句，对宋应星使了个眼色，就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就在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忽然转头，对众人说道：“三年后，也就是崇祯四年，朝廷会再开科举，诸卿当勉励才是。” 这句话说完，不只是这些学子，就是宋应星和毕懋康也都愣在了那里。 科举？ 陛下要让这些学子去参加科举？ 没有理会他们心里的想法，朱由检已经出了偏殿。 宋应星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是追了上去。 毕懋康看了眼那些学子们，轻咳一声道：“咳咳……” “先生，陛下刚才说的是参加科举吗？” 一名身上长衫已经洗的泛白的年轻学子，语气中满是欣喜的对毕懋康问道。 毕懋康语气郑重道：“君无戏言，陛下既然已经说了，那自是真的。” “尔等在接下来的三年，当好生学习，方不负陛下之重视。” “学生谨遵陛下、先生教诲！” “学生等谨遵陛下和先生教诲！” …… 再说朱由检这边。 宋应星追上来后，有些为难的对朱由检问道：“陛下，这些学子都是一些匠户子弟，或者是落第秀才，让他们参加科举，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他这番话很是婉转，那意思很是简单。 就算您这位皇帝允许他们参与科举，他们也考不上，那有什么用？ 朱由检放慢脚步，转头看向对方，笑道：“宋卿多虑了，如果是考四书五经，考朱子，他们自然比不过国子监，以及各府的举人、秀才们，但如果是考别的呢？” 说完后，不等宋应星再次发问，朱由检又说道：“好了，朕出宫时间也不短了，该走了，卿莫要再送了。” 直到朱由检离开，宋应星都还站在那里。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皇帝这是要改革科举了！ 对天下读书人来说，这个消息不亚于天崩地裂。 如果一旦泄露出去，那…… 想到可怕的后果，宋应星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 相比打压孔家，这才是要刨读书人的根。 半晌，宋应星才醒转过来。 看了眼朱由检离去的方向，宋应星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左右还有三年的时间，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赶紧想想办法，好好教导大学堂的那些学子。 第403章 武举殿试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回来后，简单的洗了把脸，就开始按照后世的记忆，开始在纸上书写起来。 写的内容就是对大学堂的安排。 现在那所学堂还是有些小了。 不过，西苑那边足够大，可以再皇家科学院一侧，新建一座建筑群，就像是后世的综合性大学一样。 反正现在有水泥这个大杀器，大规模的基建已经成为了可能，对人力和财力的消耗也大幅度减少。 无非就是再加大对水泥作坊的投入，提高水泥的产量，再找个地方建立砖窑。 水泥、砖头，这些能花几个银子？ 有了学堂，接下来就是课程安排。 按照朱由检的构想，新的大学堂，不只是要教授儒家经典，还要加大自然科学的占比。 像是术数、经济、军事理论等这些东西，都要加进去。 再加上宋应星、王徵、毕懋康这些人教授一些自然科学理论，将来做个地方官应该是够用了。 用了近一个时辰，朱由检才算是把自己的想法，形成了文字。 等墨迹干透之后，朱由检将之递给方正化，吩咐道：“让人交给宋应星。” “臣遵旨！” 等方正化出去后，朱由检又暗自思忖起来。 “不如让新科进士们，也都去皇家科学院学习一番。” 朱由检右手食指敲击着桌案，低声嘀咕了一句。 当初想要用他们这些人填补山东官场，朱由检特意把这些人全部召集起来，集中给他们讲了几天的课。 只是让朱由检没想到的是，山东那边的地方官竟然硬着头皮认了，没有趁机生乱，这些人也就暂时没了去处，又被朱由检安排去六部观政去了。 想了半晌，朱由检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切等京察结束之后再做打算吧。 就在朱由检想着怎么安置这些进士们的时候，髙时明进来秉奏道：“皇爷，阳羡侯和兵部李侍郎求见。” 朱由检一听两人的名字就知道，这两人进宫，一定是因为武举之事。 “宣！” 两人进入偏殿，施礼后，各自落座。 不等两人开口，朱由检就率先问道：“可是武举之事？” 李邦华起身道：“陛下圣明。” “经过近一个月的考举，崇祯元年共有六十八名武进士。” 说着，李邦华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份名单。 朱由检接过来后，认真的查看起来。 结果让他很是失望，他从这分名单上没找到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 当然，郑芝凤除外。 将名单放在桌案上，朱由检开口道：“那就趁热打铁，明日在皇极殿，举行文殿试，文试进行两个时辰，然后去西苑，在上直卫的校场，举行武试，朕会亲自观摩。” “臣遵旨！” 李邦华和卢象升两人起身应道。 大明从建国伊始，就对武举不是很看重。 之前就说过，在朱由检之前，大明一直都没有武举殿试。 也就是说在朱由检之前，大明没有武状元这个说法。 按照真实的历史，要等到崇祯四年，一根绳儿才会举行武举殿试。 朱由检这也算是让武状元提前出世了。 …… 翌日，一大早。 朱由检就在方正化的伺候下，穿上了柘黄色的朝服。 等其来到皇极殿的时候，六十八名武进士，已经恭敬的等在了那里。 朱由检的圣驾一到，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就高声喊道：“圣驾至，诸臣见礼！” “学生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到底是武进士，相比文进士，声音都要大上很多。 朱由检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过，见所有人都很是健壮，心里也是暗自点头。 武将么，至少看起来也得有武将的样子不是？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诸卿免礼。” “谢陛下。” 来到御座上坐下，朱由检接着说道：“我大明武举，奉行的是先之以谋略，后之以武艺，朕深以为然。” “所以，这大明第一次武举殿试，朕想先看看诸卿的军略。” “此次殿试的考题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辽东战事朝廷当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李邦华和卢象升的眼神皆是看向了朱由检。 难怪陛下昨日没有说出考题，原来是打算今天直接出题。 一众进士闻言，也都是心里一震。 这道题看起来很是简单。 但考的却是他们这些人的战略观。 辽东战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也不是一域之事。 想要解决辽东的建奴，需要调动整个大明的力量。 需要全盘考虑整个大明的局势。 有些人已经面露难色。 这道题，即使是那些文官都很难回答，就不要说这些人了。 朱由检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笑道：“无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是有些僭越之言，朕也不会怪罪。” 说完后，朱由检对负责主持殿试的李邦华点了点头。 后者会意，朗声道：“崇祯元年武将殿试正式开始！” 接着，一名名内侍将笔墨纸砚，放在了进士们面前的桌案上。 整整两个时辰，朱由检就坐在御座上。 在他的心里，这场武举殿试比之前那场文举殿试更加重要。 大明不缺少传统的文官，但缺少纯粹的武将。 眼下大明能数得上的所谓统兵大将，几乎都是文官出身，就像是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 这场武举殿试，朱由检就是想从中发现一些可造之材。 当然，其他人也不会轻易放弃。 皇家军事学院那边，再有几个月就会建造完成，到时候把这些人全部扔进去，让卢象升、袁可立等人去上上课，想来可以培养出一批忠于自己的武将。 毕竟，自己这位皇帝会是他们的祭酒不是？ 心里想着这些，朱由检已经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军中的青壮派，都是自己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了。 “噹！” 一声铜锣声响起。 李邦华站定，对众进士喊道：“时辰到！” 一炷香的功夫，六十八份考卷就被收了起来。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开始认真的查看起这些卷子来。 负责阅卷的，不只有朱由检他们三人，就连内阁的几位阁臣，也加入了进来。 第404章 殿试张榜 这些新科武进士的答卷，没有什么惊喜，但也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还是有几份答卷，让朱由检很是满意。 虽然也没能摆脱时代的桎楛，但也算是不错了。 至少他们看到了建奴对大明的威胁。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阅卷，朱由检等人总算是将所有的答卷都看了一遍。 揉了揉自己的山根，朱由检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几位大臣问道：“诸卿，都说说吧，前三甲该怎么定？” 几人互相看了看，李邦华出言道：“诸位同僚，不如就让下官就先抛砖引玉如何？” 朱由检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直说就是。 李邦华拱了拱手，对朱由检施礼：“陛下，臣以为，如果只看策论的话，首推北直隶王来聘，其次松江府翁英，再次张载庚。” 朱由检微微颔首。 这三人的考卷他也有印象，李邦华这个排名倒是没有问题。 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在其他人身上，开口问道：“诸卿，你们以为呢？” 温体仁也没管其他人，直接回道：“陛下，臣无异议。” 他可是聪明人，对朱由检的打算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即使自己是内阁首辅，但对武事也不打算插手。 能够做到内阁阁臣的，有几个笨蛋？ 见最是精明的温体仁这般说，几人或许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人家主考都已经定了，自己就不要凭白得罪人了，左右不过就是一些武进士罢了。 朱由检点头道：“好，那就先这么定，下午看看这些人武艺如何，再拿出最终的名单。” “臣等遵旨！” 简单的用过午膳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赶到了西苑的校场。 等朱由检他们到了的时候，六十八名武进士，都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卢象升的一声令下，六十八名进士开始考核武艺。 大明的武举考试除了笔试之外，还要考核骑射、步射、力量三项。 相比于笔试，这三项一起进行，倒是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等到天色黑下来，所有人的考核也就都进行完了。 朱由检对这些进士们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卢象升和李邦华两人，出言赞赏道：“这次你二人做的不错。” “陛下谬赞了。” 两人赶紧躬身应道。 “朕看就王来聘做状元是没有问题的，另外两人也都不错，前三甲就按李卿说的。” 朱由检一边向着校场外走，一边对两人说道。 “臣遵旨。” 直到三人出了校场，朱由检才总算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陛下，臣明白了，等三日放榜后，臣在就在兵部正堂，为新科进士举行酒宴。” 李邦华等朱由检说完后，拱手说道。 哪知，朱由检却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在宫里的武英殿举行吧，你二人主席。” 听朱由检这么说，两人顿时一愣。 下一刻，两人就都露出为难之色。 陛下这是摆明了提高武人的地位了。 文进士的恩荣宴是在礼部衙门，武进士的恩荣宴被安排在宫里，这个消息一旦被人知道，不知又会掀起什么波澜。 看着两人的表情，朱由检不在意的一笑，他自然清楚这样的安排会引起的反应，但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崇祯皇帝就是看重武人。 朱由检神情一肃，开口道：“朕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朕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现在的大明，内忧外患，不是文臣动动笔杆子就能解决的，大明需要武人，文武不可偏废。” 两人闻言，心中虽然还有疑虑，但也明白了朱由检的态度，他们只能遵从。 “臣等遵旨。” 两人齐齐应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接过方正化递过来的缰绳，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李邦华轻叹一声道：“阳羡侯，你我二人等着被弹劾吧。” 卢象升哈哈一笑道：“李侍郎，本侯现在是武侯，不是文官了。” 李邦华闻言，神情一愣，旋即又苦笑起来。 不错，卢象升虽是文进士出身，还当过知府，但现在已经由文转武，不再是文官了，被弹劾也影响不大。 他李邦华可就不一样了，可以想象，用不了几天，自己就会被整个士林所唾弃。 …… 翌日，宫门外。 郑芝凤一早就来到了这里。 不只是他，其余的武进士们，也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 不过，时不时看向宫门的眼神，还是证明了他们没有看起来这么豁达。 郑芝凤怀里的郑森，手里拿着一柄木刀，对自家三叔问道：“三叔，你会是状元吗？” 听到小侄子的话，郑芝凤的脸色顿时一红。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水平能够考上进士就不错了，至于状元那就不用想了。 不说策论，就是昨日三项武试，自己就不是最好的，顶多就是中间档。 周围那些人听到郑森的话，也都看了过来。 看到是一个奶娃子，倒也没有露出什么恶意。 郑芝凤看到人群最外面的王来聘，眼睛一亮，抱着郑森就迎了上去。 将郑森放在地上，郑芝凤对王来聘抱拳道：“郑芝凤见过王兄。” 昨日的武试，王来聘无论是骑射、步射还是力量，都冠绝诸人，郑芝凤自然认识对方。 王来聘虽是不认识郑芝凤，但还是笑着回礼道：“王来聘见过郑兄。” “王兄昨日的表现……” “来了！” 郑芝凤的话刚说了一半，一道大喊声就响了起来。 两人赶紧定睛望去。 只见两位身着绯袍的官员，在一众侍卫簇拥下，从宫门内走了出来。 这一科武举拢共只有六十八人，也就不用再分什么一甲、二甲、三甲了，除了前三甲之外，其余都是一甲进士。 看到卢象升和李邦华二人，一众武进士赶紧施礼道：“学生等见过李师，见过卢师！” 李邦华抬手道：“今后我等就要同殿为臣了，些许俗礼就免了。” 卢象升也是微微颔首，目光在面前这些新科进士们的身上一一扫过。 第405章 对武进士们的安排 双方简单的寒暄过后，随着李邦华的命令，榜单很快就被张贴了出来。 和文举不一样，朱由检这次没有淘汰一个人，所有参加殿试的武进士，皆是榜上有名。 郑芝凤的名字自然也在榜单上。 等最后的前三甲名单被张贴出来后，郑芝凤对转身对身侧的王来聘恭喜道：“恭喜王兄蟾宫折桂！” 王来聘看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榜单的最上面，眼睛都红了。 这可是大明立国以来，第一位武状元，而且还是皇帝亲自定下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含金量可是杠杠的。 听到郑芝凤的恭贺声，王来聘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回礼道：“同喜！同喜！” 卢象升身着一身绯色斗牛服，运足气力，朗声道：“诸进士。” “学生在。” 众人躬身应道。 “三日后，诸进士入宫向陛下谢恩，莫要耽搁了。” 卢象升说完后，就和李邦华两人重新返回了宫里。 等他们两人走后，现场顿时变得喧嚣起来。 所有人都是相互恭贺着，尤其是前三甲王来聘、翁英和张载庚的身边，此时已经围满了人。 而郑芝凤则是在应付完几人的恭贺后，抱起郑森，在几名家仆的簇拥下，快步离开了皇城。 不说这些新科进士们三五成群的散去，各自呼朋唤友的去庆贺。 宫里的内官监，已经开始在武英殿布置三日后的恩荣宴了。 皇帝身边的方公公亲自交代下来的，谁敢耽搁？ 三日之后，武英殿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新科武进士们身着朝服，列队而入。 负责主席的卢象升和李邦华两人，今日也是一身朝服，以示郑重。 不只是他们，就连司礼监的王体乾，今日也是身着一身绯色斗牛服，负责宴席的一应利益。 等所有人都坐定后，一声有些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 “圣驾至！诸臣见礼！” 这道声音传来，不只是这些新科进士们，就是卢象升和李邦华也是一惊。 恩荣宴要么是朝中官员主持，要么是勋贵主持，陛下怎么来了？ 虽是震惊，但他们二人加上王体乾这位内廷大佬，还是赶紧跪倒在地，朗声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其余人也都是有样学样，跪在地上高声喊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朕安，都起来吧。” 朱由检迈步进入殿内，抬手虚扶道。 “谢陛下。” 众人先是谢恩，然后才站起身来。 朱由检环顾一眼殿内众人，走到王来聘的身前，站定后问道：“你就是王来聘？大明首位武状元。” “臣王来聘谢陛下隆恩！” 王来聘说着，又要跪倒，却被朱由检一把拉住了。 “无需如此。” 朱由检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到玉阶上站定，然后朗声：“诸卿，朕今日此来，就是有句话要想说给你们听。” “臣等恭请陛下圣训。” “天启七年，皇兄骤然驾崩，命朕以藩王之身，承继大统，一年来，朕如履薄冰，唯恐祖宗基业葬于朕手。” “然，大明至今日已经是危若累卵，朕每每思之，皆心急如焚，唐太宗曾言文以安邦，武以定国，乱世阅武，治世从文，二者皆王霸之道，缺一不可。” “尔等既武举出身，日后当是我大明军中的中流砥柱，朕之肱骨，望诸卿莫要负朕之厚望。” “臣等愿为陛下，为大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的声音，几乎要将武英殿的房顶掀翻，朱由检对此很是满意。 “好了，朕还有国政需要处理，就不打扰诸卿了。” “臣等恭送陛下！”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朱由检离开了武英殿。 等朱由检走后，恩荣宴也正式开始。 …… 时间来到下午，将所有醉酒的武进士们送出宫后，李邦华和卢象升两人来到了乾清宫。 放下手里的一份锦衣卫密奏，朱由检阻止了正欲行礼的两人，开口问道：“都送走了？” “回陛下，都已经送出宫了。” 李邦华回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接着说道：“对这一科武进士，朕是这么想的。” 听朱由检这话，两人赶紧认真的聆听起来。 “皇家军事学院那边，再有两三个月就可以投入使用了，朕属意让上直卫幼军营、御马监幼军营，以及军中一些将校进入学院学习，这六十八名武进士，也要进去。” “陛下，不知这军事……军事学院，由何人担任祭酒？” 李邦华一听，就抓到了重点。 如果没有意外，皇家军事学院出来的人，以后一定会在军中担任要职。 这些人一旦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门下，那影响就太大了。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笑道：“皇家军事学院的祭酒，由朕亲自担任。” “以后历代的大明皇帝，都会身兼军事学院的祭酒。” “这……” 听到朱由检要自己担任祭酒，李邦华有些欲言又止。 大明皇帝至高无上，哪里还能再担任其他的职务？ 卢象升毕竟也是饱读诗书，也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出言劝诫道：“陛下，您为天子，担任祭酒不合祖制。” 朱由检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妨，武宗当初不是还册封自己为镇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吗？” 听朱由检提起朱厚照，两人都有些无语了。 您和什么人学不行，和这位活祖宗学。 他老人家的名声可是不好。 不能说不好，可以说是臭了大街了都。 见两人像是便秘一样的表情，朱由检心里也是忍不住暗乐。 这两人还是太老实了。 如果自己这话是在朝堂上说出来，那武宗厚照同志早就被骂成翔了。 现在这两人估计自己的面子，不好说武宗怎么怎么着。 “咳咳……” 轻咳一声，朱由检继续道：“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在皇家科学院建成之前，这些人就暂时安置在京营，此事交给阳羡侯。” 卢象升赶紧应道：“臣遵旨！” 似是想起了什么，卢象升答应后，又开口问道：“陛下，当初您答应臣的事，现在还算不算数？” 第406章 土豆收获 听卢象升这么问，朱由检也是一愣，不过旋即他就反应过来。 当初，自己好像答应过卢象升，让其在新科武进士中，优先挑选合适的人才进入亲军都指挥使司。 朱由检看向卢象升，笑道：“阳羡侯，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朕说的是选人充入亲军府吧？” 卢象升闻言，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滞，旋即苦笑道：“陛下，臣明白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亲军都指挥使，自然也就不可能让他优先挑选了。 不过，朱由检却是不打算食言而肥，摆了摆手道：“卿的请求，朕准了，待皇家军事学院建成后，卿可以去上课，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优先挑选出来进入京营。” “臣谢陛下！” 卢象升闻言顿时大喜。 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在了李邦华的身上，对其邀请道：“李卿，皇家军事学院也有你的位置。” “臣遵旨！” 能够对皇家军事学院保持影响，李邦华自然不会拒绝。 …… 忙活完了武举的事，朱由检也没能闲下来。 皇庄那边的洋芋和番薯，也已经到了收获的时节。 这种事，朱由检自然是要亲自前往查看的。 恩荣宴后的第二天，朱由检就召集了在京的所有文武官员，加上内廷的一干大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来到京城以西的皇庄。 老远，曹化淳就带着御马监的一干大小头目迎了上来。 按照大明祖制，皇庄是归御马监管理的，曹化淳自然要先行一步，安排好一切流程。 “臣等参见陛下！” “奴婢等参见陛下！” 御马监的大小太监们，恭敬的跪在朱由检的御驾一侧，高声请安道。 方正化掀开门帘，把朱由检从车驾里面扶了出来。 站在车辕上，朱由检举目望去，只见宽阔平坦的土地上，已经是一片枯黄色。 这是洋芋已经成熟的标志。 走下车驾后，朱由检对曹化淳等人抬手道：“都起来吧。” 曹化淳起身后，满脸对下笑的来到朱由检的身侧，躬身道：“皇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由检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开口问道：“陈经纶呢？” 曹化淳低声回道：“回皇爷的话，陈百户前段时间去了陕北。” 朱由检微微颔首。 “时辰不早了，开始吧。” 说完后，朱由检就迈步向着不远处的凉棚走去。 身后的侍卫，以及一众文武大臣们，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了凉棚，在方正化的伺候下坐定后，朱由检看着不远处，一些看起来穿的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百姓，对一旁的曹化淳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曹化淳赶紧回道：“皇爷，他们都是皇庄的佃户，臣让他们今日过来收粮的。” 朱由检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曹化淳，为朕耕地的佃户，连饭都吃不饱，你就是这么为朕打理皇庄的？” “噗通！” 朱由检此话一出，曹化淳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皇爷，臣……臣……” “混账！” “去，找个乡老来。” 朱由检厉声呵斥一句，曹化淳赶紧连滚带爬的出了凉棚，向着那些百姓所在的地方小跑而去。 朱由检也不说话，就阴着脸，坐在那里。 凉棚内，几位阁臣以及五军都督府几位的都督们，也都噤若寒蝉。 不大会儿，曹化淳就将一名头发花白，身材消瘦的老者带到了凉棚。 “草民……草民沈兴泰参见……参见陛下！” 名叫沈兴泰的老者，有些紧张的对朱由检施礼道。 后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意，起身亲自将之扶起来，开口道：“免礼。” “草民……草民身上脏，莫要污了陛下的龙体。” 沈兴泰低着头，结结巴巴道。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沈兴泰一眼，他总感觉这老头不像是一般农夫。 “皇爷，沈兴泰曾经随军前往朝鲜，击败倭人进犯。” 一旁的曹化淳开口介绍了一句。 朱由检这才恍然，原来是征朝鲜的老兵。 “坐吧。” 朱由检亲手把沈兴泰扶到椅子上，让其坐下。 “草民谢陛下。” “沈兴泰，以你的经验看，这洋芋的收成会怎么样？” 朱由检重新坐到椅子上，对其问道。 沈兴泰转头看了眼曹化淳。 见对方点头，这才回道：“回陛下的话，草民没有种过洋芋，对洋芋的产量还真不是很清楚。” “咳咳……” 一旁的曹化淳听他这么说，当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由检凌厉的眼神扫过曹化淳，后者赶紧闭上了嘴。 沈兴泰见状，赶紧找补道：“陛下，草民觉得这洋……洋芋和番薯的收成应该不会低。” 朱由检瞪了眼曹化淳，语气有些生硬的对其吩咐道：“划出一亩地，现在就开始挖洋芋，朕和诸卿看看产量究竟如何。” “臣遵旨。” 曹化淳答应一句，就缓缓退出了凉棚。 退出凉棚后，曹化淳就大声吆喝几名书吏，丈量出一亩地的范围。 “皇爷，现在就开始挖？” 朱由检听曹化淳请示后，当即起身，对凉棚内的其他人邀请道：“诸卿，这一亩地就让你我君臣一起收吧。” 说完后，他也不管那些大臣们是何反应，率先向着那一亩地走去。 最想反应过来的是卢象升等一干武将，也不顾身上华丽的朝服，抬腿就跟着出了凉棚。 几位阁臣也不再耽搁，赶紧跟了上去。 朱由检下地后，卷了卷自己的衣袖，一把从地里拽出来一根已经枯黄的秧藤。 看到上面四五个拳头大小的土豆，朱由检顿时大喜。 他提着手里的土豆，转头对身后的诸臣喊道：“速来，都看看，这就是洋芋。” 一众文臣武将闻言，赶紧围了上来。 “这就是洋芋？” “怎么看起来像是大豆子呢？” “这东西要怎么吃？” …… 一些之前没见过的大臣，看着朱由检手里沾着土的土豆，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温体仁轻咳一声，开口道：“来，诸位同僚，咱们分一分工，一人一拢，赶紧将地里的洋芋挖出来，测算一下亩产量。” 第407章 番薯的产量 众臣闻言，立即四散而去，一人一拢弯着腰，开始挖起土豆来。 那些品级较低的官员，此时就只能待在地头，远远的看着。 朱由检毕竟年轻，而且身体素质很好，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一众大臣仍在了后边。 孙承宗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回头看了眼自己挖出来的土豆，脸上满是笑意。 他的想法很朴素，只希望洋芋的产量真的可以远超小麦和稻米，那样的话大明的百姓，日子也可以轻松一些。 “孙阁老，可是累了？” 卢象升毕竟是年轻一些，又有武艺在身，这点活儿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因为不熟悉，才会慢一点，见孙承宗停下，也站起身，笑着对其问道。 孙承宗苦笑道：“老夫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孙阁老不妨歇一歇，等卢某挖完这一拢，就过来给你帮忙。” 对孙承宗，卢象升还是很尊敬的。 孙承宗却是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笑道：“无妨，歇一会儿就好。” 毕竟人多，没用多大会儿，一亩地的洋芋就被挖了出来。 朱由检这站在地头上，转身看向满地的土豆，轻轻点了点头，对身侧伺候的曹化淳吩咐道：“命人将地翻一遍，莫要有什么遗漏，然后立即称重。” “是，皇爷。” 曹化淳答应一声，就去招呼沈兴泰，将已经挖出来的土豆用竹筐挑到地头上，又仔细的将地翻了一遍，将一些遗漏的土豆都挑了出来。 看着地头上一堆黄色的土豆，不用朱由检发话，郭允厚就对户部的几名杂役吩咐道：“立即称重！” 几名杂役也不敢耽搁，赶紧忙活起来。 “一石！” “两石！” “三石！” 负责称重的一名书吏，称完最后一个土豆，大声喊了一句。 周围那些大臣们闻言，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三石的产量，虽然也不少，但相比小麦和稻米，也没有高出多少。 如果只是这样，好像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吧？ 朱由检就坐在凉棚里喝着凉茶。 看到不远处一众臣子的反应，笑着对曹化淳吩咐道：“去，让他们去挖番薯。” “臣遵旨。” 曹化淳答应一声，就走到了诸臣的面前，高声道：“陛下口谕，诸臣下地，挖番薯！” “臣等遵旨！” 虽是有些不愿意，但这些大臣也不敢当面反驳，刚才陛下和内阁几位大臣，一些勋贵都已经干过农活了，你们还敢不答应？ 这些文武大臣们，在几名农户的引领下，开始分工挖起番薯来。 看着这些人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朱由检不满的说道：“可都是朕的好臣子，我大明历来重农，这些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如何为朕牧民？” 他这就是借题发挥了，当官的有几个会干农活的？ 就算是一些出身农家的官员，这么多年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倒是那些新科进士，以及翰林院的年轻人干的不错。 一旁的吏部尚书房壮丽苦笑道：“陛下，各部官员每日政务繁忙，对农活确实是……是不太擅长。” 朱由检目光不善的看向房壮丽，冷哼道：“哼！四体不勤就是四体不勤哪来那么多理由？” “对了，朕让吏部和都察院京察，为什么直到现在朕都没有见到奏本？” 听朱由检问起京察的事，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现在满朝都是阉党成员，京察怎么进行？ 朱由检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吏部和都察院既然做不好，那就让东厂主导，吏部和都察院配合即可。” 凉棚内的一众官员们，顿时大惊失色。 京察是国朝大事，怎么能让厂卫主导？ 房壮丽当即就出言反对道：“陛下，考核吏治乃是吏部的职责，臣请陛下三思！” “那你就拿出成果来，三个月，三个月后，朕要看到京内吏治肃然一新！” 房壮丽也不再废话，沉声道：“臣遵旨！” 一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也赶紧躬身道：“臣遵旨！” 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亩地的番薯终于被挖了出来。 朱由检看着已经被从地里抬出来，放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山的番薯，起身对众人说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见到朱由检和朝中大佬们走进，原本围在番薯堆旁的大臣们，赶紧让开一条路。 朱由检看了眼紫红色的番薯，转头对郭允厚吩咐道：“郭卿，过称吧。” “臣遵旨！” 郭允厚答应一声，立即让人开始称重。 其实不用过称，只是通过眼睛就可以看出来，番薯的产量绝对要超过土豆。 不过，为了确定番薯的产量，还是要有一个相对准确的数字。 很快，户部的书吏又大声报起数来。 “一石！” “两石！” …… “六……六石！” 书吏声音有些颤抖的喊了一句。 大明一石是一百五十斤左右，六石就是九百多斤，这个产量倒是和陈经纶说的差不多。 朱由检微微颔首，对番薯的产量很是满意。 虽说番薯作为主粮不如稻米和小麦，但大明这个情况，有得吃就不错了，等小冰河期好转，或者是等大明占据了东南半岛，大明的情况就会好转许多。 周围那些大臣们，在知道了番薯的准确产量后，也都是震惊不已。 “真的有这么多？” “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小麦的亩产量顶多只有两石，这番薯竟然有六石？” “要不要再挖一亩试试？” 有人出言提议道。 这话正好被朱由检听到，他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点头道：“既然你们想再验证一番，那就去再划出一亩地，挖出来看看。” “臣等遵旨！” 一些大臣躬身施礼后，就再次冲入了田地中。 一连又挖了三亩地的番薯，等所有人都累的浑身酸软后，对番薯的产量，众人再没有任何的怀疑。 温体仁整理衣冠，带领在场的众人，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能得此粮食，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朱由检抬手道：“诸卿免礼。” 第408章 弹劾郭允厚 把皇庄的一应事务交给曹化淳后，朱由检就带着满朝文武，重新回到了紫禁城。 皇庄里的番薯和洋芋大货丰收，朱由检也没有小气，而是在宫里大开筵席，准备宴请百官，以及在京诸藩。 酒宴过程没有什么好说的，主旨就是新粮食的丰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由检坐在御座上，看着神色各异的百官，心里也是冷笑不已。 大明这些官员，不可否认，有些人一心为国，心中有大明的百姓，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就像是殿内的这些人，就有不少人此时都是心事重重。 无论是番薯还是洋芋，这在大明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但为什么一直没有推广开来呢？ 归根结底还是利益。 按照这两样作物的产量，一旦在大明彻底的铺开，那绝对会对粮食价格造成极大的影响。 而粮食价格下降，有对谁最不利呢？ 自然是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权贵，官员，士绅，地主这些人。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会喜欢番薯和洋芋，以及玉米这些高产作物。 但现在的情况是，朱由检让陈经纶在大明推广这三种作物，背后是皇帝的鼎力支持。 原本他们还可以暗中怂恿那些佃户，以及部分自耕农，不允许他们播种这三种作物，抵制皇帝的旨意。 但经过今日之事后，再想要这么玩儿就难了。 皇庄种植的番薯亩产六石，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相比用不了多久，整个北直隶就都会知道，届时，皇帝再让人去推广，阻力就会小很多。 而等那些百姓都开始种植番薯等作物，那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朱由检对侍立在一旁的方正化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拿起一柄小巧的木槌，轻轻敲了一下铜磬（qing）。 众人被清脆的声音吸引，届时举目看向朱由检。 后者举起桌案上的酒盏，笑着对众人说道：“诸卿，今日新粮大获丰收，朕心甚慰。” “接下来，户部要和御马监同心协力，在整个山陕、甘州、北直隶推广三种作物。” 朱由检看向满脸涨红的郭允厚，对其交代道。 明显已经有些微醺的郭允厚，听到朱由检的话，当即脸色一肃，郑重躬身道：“臣遵旨！” 哪知他的话音刚落，一名绿袍官员就站起来，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臣有话说。” 朱由检定睛看，面无表情道：“说。” “陛下，番薯和洋芋毕竟是新粮食，如何食用，如何储存都是问题，推广之事是不是可以暂缓？” 这名官员的话一说完，又有数名官员站出来，齐声道：“臣附议！” 朱由检没有发表意见，而是转头看向了郭允厚。 后者的脸色更红了，转身对几人斥责道：“荒唐！什么叫不知道如何食用？你刘懋不知道如何食用，难道其他人就不知道？” “至于你说的储存问题，陈经纶也早就说过，只要挖个地窖，储存在里面就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郭部堂，下官可是听人说，洋芋这东西有毒，福建和山东那边几乎每年都有人，或者是牲畜误食而死。” 这名叫刘懋的官员，也是毫不退让，再次开口说道。 朱由检的脸色已经有些不还看起来。 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这是在给他这个皇帝上眼药呢。 “放肆！洋芋发芽后有毒，这一点陈经纶已经说过，但只要……” “郭部堂，百姓们可是不知道发芽的洋芋有毒，还是所有的洋芋都有毒，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百姓们怎么会放心种植，下官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当缓缓图之。” 郭允厚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刘懋给出言打断了。 郭允厚被对方这么顶撞，也是动了真怒，当即冷声道：“此乃户部之事，和你科道无关！” 郭允厚的话音一落，刘懋就出言反驳道：“郭部堂，下官乃是科道言官，负责的就是为陛下，为朝廷拾遗补缺，监督朝廷施政，什么叫和我等无关？” 刘懋这番话，算是说出了大部分底层官员们的心声。 自朱由检登基以来，就很少和这些底层官员接触，基本上都是只和一部分重臣商议国家大事，对他们这些言官的建言，也向来不予理会，这早就让都察院、六科、翰林院等诸官不满了。 现在有人站出来，对皇帝的心腹忠臣开炮，大部分的言官、御史自然都想帮帮场子。 所以在刘懋的话说完后，又是十几名官员站了出来。 “陛下，臣等附议，新作物的推广应当暂缓。” 十几名官员，齐声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刘懋看了眼郭允厚，再次朗声道：“陛下，臣要弹劾户部尚书郭允厚！” 朱由检的眼神顿时一凛。 温体仁这个时候终于站出来了，摆出他内阁首辅的架势，面色不善的看向刘懋，沉声道：“刘懋，这里不是朝堂，想要弹劾朝中官员，等大朝会的时候，或者是通过通政司递奏本！” “现在，你立刻退下！” “温首辅，下官也是一心为国，难道有什么错处吗？” 刘懋满脸悲愤的喊道。 “本辅没说你错了，而是时机和场合都不对，你难道听不懂吗？” 温体仁那是什么人，粘上毛就是孙猴子，刘懋想要偷换概念的小心思，哪里会让他上当。 “荒唐，弹劾官员，匡正得失难道还要选个黄道吉日、沐浴焚香不成？” 刘懋也是毫不示弱，时到今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正欲说话的温体仁，目光落在了刘懋等人的身上。 “你说吧，朕倒是想听听朕的户部尚书怎么了。” 朱由检的语气很是平静，但一旁的方正化却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皇爷，此时的心情很是不好。 刘懋躬身道：“陛下，臣弹劾户部尚书郭允厚结党营私，任人唯亲，身为户部尚书，和内廷的魏忠贤私交甚密，恐有窥伺禁中之嫌。” 第409章 吃人? 刘懋很是精明，他没说郭允厚为魏忠贤修生祠的事，而是说他窥伺禁中。 现在这位皇帝最难以容忍的，就是外廷的官员和内廷交往过密，通过之前皇长子出生的事就看出来了。 所以，他才会以这个罪名弹劾郭允厚。 后者原本还打算等对方说完后，就出言驳斥对方，现在听对方是以窥伺禁中这个罪名弹劾自己，顿时有些无言以对起来。 朱由检听到这罪名，也是嘴角一翘。 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拿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弹劾郭允厚。 哪怕你说他郭允厚和毕自严勾结，侵吞银行银钱呢。 朱由检转头看向魏忠贤，对其问道：“厂臣，既然刘卿提起你了，那你就说两句吧。” 魏忠贤眼神不善的看向刘懋，咧嘴一笑道：“刘御史，不好意思，咱家和郭部堂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了，更没有书信往来，谈不上过从甚密。” “至于你说的窥伺禁止，那更是无稽之谈，咱家这几个月一直都在东厂衙门，甚少进宫，咱家自己对宫里的情况都不了解，哪里会和郭部堂勾结？” 朱由检看向刘懋，开口问道：“刘卿，你可都听清楚了？” 刘懋当即反驳道：“陛下，魏忠贤是在欺君，郭允厚在天启七年曾上书先帝，请求为魏忠贤赐予庄田和禄米，如果不是过从甚密，郭允厚为什么要上书》？” 朱由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刘懋说这话，明显是又要掀起党争，他自然是想看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朝堂，再次变得乌烟瘴气，当即冷声道：“行了，天启朝的事就不要拿出来说了，现在是崇祯朝。” “陛下，臣……” “放肆！” 朱由检冷喝一声，径直起身离开了御座，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主殿。 见状，魏忠贤冷笑一声，对刘懋讥讽道：“刘御史，既然皇爷都走了，您看……” 刘懋没有搭理他，一甩袍袖径直离开。 温体仁此时也站起身，环顾一眼众人，朗声道：“诸位同僚，时候也不早了，都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当值，莫要耽搁了朝廷大事。” 众人三五成群的离开，郭允厚则是被魏忠贤叫住了。 似是故意的一般，魏忠贤高声道：“郭部堂，在新量的推广中，需要咱家配合的地方，你尽管直言就是。” 郭允厚闻言，顿时苦笑不已，天启七年的时候，他向天启皇帝上书，也是出于无奈。 就是因为这个，自己就被划入了阉党，被东林所排斥。 新皇登基，虽是没有追究此事，也没有惩治魏忠贤，以及其党羽，但依附阉人，毕竟是对名声有碍，现在魏忠贤又来了这么一出，自己可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忠贤自然也知道，这个郭老抠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但他就是想给那些人看看。 就算是先帝不在了，你们这些人也拿本督没有办法。 本督依旧是大明司礼监秉笔，依旧执掌东厂，依旧是皇帝的心腹。 在郭允厚有些难看的脸色中，魏忠贤哈哈大笑的离开了紫禁城。 再说朱由检这边，回到乾清宫，简单的洗漱后，就沉沉的睡去。 …… 就在京里的皇庄，忙着收获番薯和洋芋的时候，远在陕西的王承恩，也带着李自成回到了李自成的老家米脂县。 当初两人离京的时候，朱由检就说过，允许李自成衣锦还乡。 在协助朱童蒙处理完延绥镇的事，新的总兵侯世禄就任后，李自成就迫不及待的向王承恩提出了回乡的想法。 有朱由检的交代，王承恩自是不会让其独自返乡，一行人打着钦差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米脂县。 只是，这一路上的见闻，让王承恩的心情很是沉重。 和数月之前相比，现在的陕北形式更加的严峻。 路上到处都是逃难的难民，路边是不是就有饿死的百姓。 就连原本心情很是不错的李自成，脸色也都变得阴沉下来。 “公公，京里不是给陕北拨发了粮食赈济灾民吗？” 李自成站在王承恩的身后，低声对其问道。 王承恩沉声道：“这还用问吗？定然是被人贪腐了。” “公公，那我们怎么办？” 李自成有些焦急的问道。 王承恩转身，眼神凌厉道：“咱家已经让锦衣卫的人去探查了，锦衣卫的许佥事现在也在陕西，咱家也会修书一封，让其带锦衣卫的精兵强将来陕北。” “等锦衣卫那边……” “救命！救命！” 王承恩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迫切的求救声就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众人皆是定睛望去，只见四五名消瘦的汉子，正抱着一个孩子狂奔。 王承恩当即对李过喊道：“李过！救人！” “是！” 李过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挥动手里的马鞭，策马冲向了不远处的几人。 没多大会儿功夫，李过和刘宗敏几人就将那几个汉子拖了过来。 那个被他们劫掠的孩子，此时也被刘宗敏抱在怀里。 王承恩定睛望去，只见这孩子顶多也就三四岁，看起来面黄肌瘦，一双大眼睛满是泪痕，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那几名汉子也都是面有彩色，衣着破烂。 王承恩打量几人一眼，转头对李过问道：“李过，这是怎么回事？” 李过有些欲言又止，李自成当即出言斥责道：“公公问话，你直说就是！” 李过闻言，上前几步走到王承恩的身侧，低声说道：“公公，这孩子是他们在村里抢来的。” “饭都吃不上抢孩子做什么？” 王承恩皱眉问道。 “公公，这……” “砰！” 李自成见李过支支吾吾，当即一脚就踹了上去。 李过也不再迟疑，当即喊道：“回公公的话，他们抢孩子就是为了吃。” 听到李过的话，王承恩依旧周围的几人顿时脸色骤变。 “呕！” 王承恩只觉腹中一阵翻涌。 李自成的脸色铁青，几步就走到那几人面前，抽出自己的战刀，恨声道：“吃人？” 第410章 李自成回家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 为首的一名汉子，被李自成手里的长刀所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哀求道。 其余几名汉子，反应过来后，也都有样学样，跪在地上不断叩首。 李自成转头看向王承恩。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去。 李自成会意，转身一刀就砍在了为首那名汉子的脖颈间。 他们这些上直卫所用的兵器，都是兵仗局用最新的精钢打造而成，只是一刀就将那人枭首。 甩了甩刀上的血迹，李自成厉喝道：“把这几人弄到一边料理了。” “是！” 半晌后，王承恩他们重新踏上了路途。 “咱家是不是做错了，他们也都是一些吃不上饭的可怜人。” 王承恩毕竟是养尊处优，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李自成出言劝慰道：“公公，您虽是宅心仁厚，但对那几人完全可以大可不必，卑职可以很肯定，那几人绝对不是第一次，之前的时候绝对杀过人。” 王承恩微微颔首，轻叹一声道：“罢了，就这么着吧。” “这里距离你家还有多远？” 王承恩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顺嘴将话题转移开来。 经过这一路的见闻，李自成也没有了了之前的喜悦，闻言声音有些低沉道：“还不知道米脂县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呢。” 王承恩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摆了摆手道：“咱家累了，你先退下吧。” “卑职告退。” 李自成躬身缓缓退出了车厢。 看了眼挤在角落，浑身都在颤抖的孩子，王承恩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从一旁的木匣中取出一些点心。 “娃娃，吃吧。” 那孩子看了眼小桌案上的点心，咽了咽唾沫，但却没有伸手。 王承恩抓起一枚果脯，塞进了孩子的手里，再次开口道：“吃吧。” 这孩子刚才被吓坏了，见王承恩很是和善，胆子逐渐的大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果脯放进自己的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王承恩见状，先是一喜，旋即就皱起了眉头。 细细的看过对方身上的衣衫后，王承恩的眼神中闪过一道了然。 “孩子，你叫什么？” 王承恩和颜悦色的问道。 “我……我叫青青。” 这孩子满脸警惕的回了一句。 王承恩听到后，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你是女娃？” 青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的家人呢？” 王承恩继续问道。 听到王承恩问起自己的家人，青青连果脯也不吃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王承恩揉了揉对方的头顶，语气舒缓道：“不想说就不说了，你日后就跟着咱家吧。” …… 又经过连日的赶路，王承恩、李自成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米脂县。 看到城外干涸的河流，以及龟裂的田地，李自成的心沉了下来。 “公公，米脂县到了。” 李自成走到车驾旁，低声禀报道。 王承恩走出车厢，李自成上前，将之扶了下来。 已经改名王青青的小女孩，推开车厢的窗户，好奇的看着外面。 李自成对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城门楼子的王承恩低声道：“公公，要不要让知县来迎接？” 王承恩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咱们乔装一番，先进城看看。” 李自成闻言，有些为难的说道：“公公，我们的人手都被您留在了后边，如果出了什么事，卑职可是承担不了。” 王承恩笑道：“不是还有你们叔侄吗？能出什么事？” 李自成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虽然大队人马都在五十里外，但自己这十几人也不是吃素的，小小的米脂县，难道有人敢杀官造反不成？ 王承恩也有自己的考量，陕北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这米脂县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一行人进了米脂县，城内的情况和其他地方差不多，也都是遍地流民。 不过，与之相比，那些酒楼、食肆倒是人流涌动。 王承恩看着那些路边的流民，心里生出一丝恐惧。 盖因，这些流民看向自己等人的眼神，冲忙了寒意。 他不敢想象，一旦这些人被有心人鼓动，那这米脂县又该是何等的景象。 “行了，该看的也都看了，咱们去你家吧。” 王承恩有些意兴阑珊的对李自成吩咐道。 “是，公公。” 李自成答应一声，就引着众人，从西门出了米脂县城，往城西的李继迁寨而去。 十几人护卫着王承恩的车驾，还没进入李继迁寨，就已经被数十名百姓围了上来。 “枣儿？” “枣儿你回来了？” “你不是去从军了吗？这是又逃回来了？” “鸿基！这车上是什么人？” “枣儿，快回家去看看吧。” …… 这些人和李自成都是乡里乡亲的，一看见光鲜亮丽的李自成，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都让让，七叔公过来了。”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李自成闻言，当即面色一肃，抬头看向人群中，正向自己走过来的一名老者。 “七叔公。” 李自成大礼参拜道。 这老者乃是李家现存辈分最高的人，李自成自然不敢怠慢。 “小枣儿，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七叔公摸着李自成的头顶，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 “七叔祖。” 李过这个时候也凑了上来。 “好，好，回来就好。” 七叔公又对李过说了一句。 李自成和乡亲们又说了几句后，就辞别了众人，向着村寨最西边的自己家里而去。 “公公，前边就是卑职的家了。” 或许是马上就要回到家里，李自成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王承恩推开小窗，对李自成吩咐道：“今晚请你那个叔公过来，咱家想和他聊聊。” 李自成先是神情一怔，旋即又赶紧点头道：“是，公公。” 一行人来到一处小院前，李自成径直走上前，砰砰的敲起门来。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自己敲了半晌，愣是没人出来给自己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后边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第411章 杀妻 “老叔！” 李过喊了一句。 李自成的眼神一凛，厉声道：“去看看。” 李过领命而去。 而李自成也不再敲门，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门上。 与此同时，一名妇人正好打开了院门。 王承恩站在后边，看着对方还有些凌乱的衣衫，当即眉头就是一皱。 “当家的，你回来了？” 看到敲门的是李自成，妇人的神情明显有些慌张。 李自成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寒意。 就在这个时候，李过拎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老叔，是盖虎这闷怂！” 李过将浑身只穿一件犊鼻裤的盖虎，仍在地上，对李自成说道。 到了现在，李自成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他双眼冒火，仓啷一声就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 “贱人！老子今天就宰了你们这这对奸夫淫妇！” 说着就挥刀砍向了瘫在地上的盖虎。 “大兄！” 就在此时，一名青年忽然冲了过来，一把就拉住了李自成的胳膊。 “自敬？” 李自成转头看向来人，开口说了一句。 这名叫自敬的青年，正是李自成的弟弟，李自敬。 李自敬拉住李自成的胳膊，语气极为急切的说：“大兄，杀人偿命，你杀了他们，官府绝对不会放过你，为了这一对奸夫淫妇不值当！” “滚开！” 李自成闻言，当即大怒，一把就将李自敬推到了一边。 “大兄！你可别犯糊涂！” 李自敬急了，大声喊道。 就在此时，王承恩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公公，卑职……卑职……” 看到王承恩，李自成也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对其躬身施礼道。 只是脸上确实变得愈发羞愤起来。 这样的事，竟然被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日后自己还怎么见人？ 王承恩摆了摆手，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盖虎和李自成的婆娘，然后抬头对李自成说道：“你乃是陛下的亲卫，岂能受此羞辱？” “况且，大明律有言，凡妻妾与人奸通，而本夫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 王承恩说完后，见李自成几人都疑惑的看向自己，随即又出言解释道：“就是说，如果自己妻妾和别人通奸，而被本夫发现的，只要是在当场把他们杀死，那就无罪。” 听到王承恩的解释，李自成的眼睛顿时一亮。 原本还想上去阻拦自己大哥的李自敬，也松开了自己的手。 但瘫在地上的两人，此时却是脸色煞白。 原本，他们还想着，李自成不会冒着被官府斩首的风险，杀死自己两人，但现在…… 李自成狞笑着，再次举起了手里的长刀。 王承恩再次出言提醒道：“李百户，莫怪咱家没有提醒你，如果只是杀死妻子，不杀奸夫的话，按大明律可是要叛你绞刑的。” 李自成没有答话，一个跨步来到盖虎的面前，在对方惊恐的神情中，一刀砍在了对方的头顶上。 锐利的刀锋，竟是砍进了坚硬的头骨，迸射出无数鲜血。 “啊！” 一旁的妇人被吓坏了，发出一声尖叫，地上也出现了一滩水渍。 王承恩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连退数步，出言催促道：“马上处理了，咱家乏了，还想好生休息休息。” “公共稍待。” 李自成答应一声，手起刀落，将自己的发妻斩杀当场。 “把人弄走埋了，再去打水冲一冲。” 李自成收起自己的长刀，对李自敬和李过等人吩咐了一句。 “公公，还请随卑职入院休息。” 王承恩点了点头，跟随李自成进了院子。 李自成这座宅院，倒不是很破旧，想想也是，他这段时间的军饷可都是托人送了回来，有银子自然要修缮房子。 来到正堂，王承恩当仁不让的坐在首位。 没一会儿，王青青也被一名侍卫抱了进来，乖巧的偎在王承恩的跟前。 “李自成，准备一桌酒宴，着人去请你那叔祖。” “是，公公。” 李自成答应一声，就出门去吩咐李过去了。 时间来到下午，李自成那位七叔祖李洋，也被李过和李自敬请了过来。 已经知道王承恩身份的李洋，一进门就对王承恩大礼参拜道：“草民李洋拜见公公。” “起来吧。” 王承恩抬手虚扶道。 李自成和李自敬两人，将李洋扶了起来。 待其起身后，王承恩走到一张圆桌前，对几人招呼道：“都坐吧。” “公公，这……” 李自成有些迟疑，他们是什么身份，王承恩又是什么身份，之前在路上那是没办法，下现在岂能同桌而坐。 王承恩转头看向李洋，对其招呼道：“李老丈，随咱家一起喝一杯如何？” 李洋只是一介村夫，刚才那句话还是李过好不容易教会的，现在王承恩邀请他共饮，他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看向李自成。 李自成看了眼王承恩，这才搀扶着李洋，让其坐在王承恩的下首。 他和李自敬、李过他们则是站在那里，不敢入座，王承恩倒也没有勉强。 “咱家听说，老丈是李百户的叔祖？” 王承恩慈眉善目的和李洋聊起了家常。 李洋赶紧回道：“好叫公公知道，枣……李百户家三代单传，小老儿和李百户的祖父是同族兄弟，都快出了五服了。” 王承恩微微颔首，举起手里的酒杯，对李洋招呼道：“来，老丈，你我满饮此杯。” 一杯酒喝完，王承恩又招呼他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承恩这才对李洋问道：“老丈，咱家一路走来，见百姓衣食无着，这是怎么回事？” 几杯酒下肚，李洋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听到王承恩的话，当即回道：“公公有所不知，米脂这地方，已经接连数年大旱，我等这些小民本就活的艰难，我李继迁寨还是好的，有些地方都已经有人饿死了。” 说到这里，李洋也是不胜唏嘘。 王承恩接着问道：“朝廷不是已经发放了赈灾粮食吗？” “赈灾粮食？呵呵，就算朝廷发了赈济，又怎么……” “咳咳……” 李洋的话只说了一半，一旁的李自敬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412章 李自成被抓 王承恩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转头看向对方。 李自成赶紧低声对自家兄弟斥责道：“出去！” 他可是知道王承恩，为什么要宴请自己七叔祖，不就是想知道米脂县现在的情况吗？ 李自敬出去后，李自成又给自己的七叔祖倒上一杯酒，对有些惊慌未定的李洋说道：“七叔祖，公公问您，您直说就是。” 看了眼王承恩，见对方点头，李自成又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王公公是当今陛下的贴身大伴，此次来陕北，就是代陛下巡视地方的。” 听到这话，李洋那双浑浊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 王承恩这个时候也适时地开口道：“李百户说得不错，皇爷命咱家来，就是让咱家看看陕北究竟是怎么回事，地方官员递上去的奏本，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可信。” 李洋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一口将之饮尽，然后才说道：“小老儿左右也没几年好活了，就和公公叨咕叨咕。” 王承恩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李洋继续道：“公公，说起来，自万历爷在位的时候，我们米脂县就一直干旱，地里的收成那是一年不如一年。” “但就算是这样，我李继迁寨也不敢短了该交给皇帝老……的赋税，这不眼瞅着……” 王承恩听到这里，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对方，脸色有些不善的问道：“不对吧？皇爷已经下旨免除了陕西的所有赋税，为什么你们还要缴税？” 李洋闻言，也是神情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有些悲戚道：“求公公给我等贱民一条活路！” 李自成和李过两人见状，也都跪在了地上。 “求公公为米脂百姓做主。” 王承恩看着桌案上的酒肉，缓缓点头。 翌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彻整座院子。 正房里的王承恩也睁开了眼睛。 在侍卫的伺候下穿上一件便服，简单的洗漱后，这才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看好青青。” “你们随咱家去看看。” 王承恩吩咐一声，就带着两名侍卫去了前院。 只见几名差役，正凶神恶煞的和李自成等人对峙。 王承恩也没有上前，就站在后面看着。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挤出人群，满脸戏谑的看着李自成道：“黄来儿，我就知道你得回来。” “听说你去了京城？怎么？又逃回来了？” 李自成看着中年人，语气不善道：“艾老爷，不过只是一些银子，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艾举人有些意外的看了李自成一眼，上下打量对方一眼，笑道：“行，我看你黄来儿也算是混出头了，五十两银子，今儿就还了吧。” “艾老爷，我大兄当初只是借了你五两银子，怎么就成五十两了？” 李自敬听到艾举人一张嘴就是五十两，当即就不干了。 艾老爷闻言冷笑道：“不用利钱？” “利钱也不用这么多吧？” 李自敬还是有些不甘心。 李自成转头看向李过，后者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李自成。 接过布包，李自成开口道：“艾老爷，这里……” “李百户。” 李自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侍卫就走了过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李自成转身看了眼后面的王承恩。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那名侍卫贴在李自成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自成连连点头，将手里的布包扔给李过，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对艾老爷说道：“没钱，艾老爷看着办吧。” 艾老爷当即大怒，见李自成这个样子，有些气急败坏道：“好，好，好，黄来儿，你这是和艾某耍无赖了！” 李自成也没搭理他，就这么站在那里。 他这副做派，让艾老爷更加愤怒起来。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一名差役，对其说道：“赵班头，你也看到了，他这是摆明了不想还钱了，艾某觉得这样的人就应该关进大牢！” 赵班头狞笑着上前，对手下的几名差役命令道：“来呀，将此人拿下，押解到县衙。” “仓啷！” “我看谁敢！” 李过当即抽出了自己的腰刀。 刘宗敏几人见状，也都一下子涌到了李自成的身前。 “都退下，我随他们走一遭就是。” 李自成挤出人群，对几人说了一句。 王承恩此时也开口道：“让他去。” 几人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尊大佛呢。 听到王承恩的话，几人虽是有些不甘，但还是退到了一边。 艾老爷和赵班头，以及米脂县一干差役，也都注意到了王承恩，见对方气度不凡，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几名差役看向赵班头，后者一挥手。 一名差役上前，解下缠在身上的锁链，把李自成锁了起来。 “哼！你就看艾某怎么炮制你吧。” 艾老爷狠狠地瞪了一眼李自成，低声威胁道。 等李自成被押解走后，李过和刘宗敏等人来到了王承恩的身前。 “公公，现在该怎么办？” 李过满脸担忧的对王承恩问道。 王承恩没好气的说道：“李自成是上直卫百户，是皇爷的亲军，你们担心什么？” “让人准备早膳，用过之后随咱家去县衙。” “是。” 用过早膳后，王承恩把自己的小孙女交给李自敬的婆姨，就带着十几名侍卫，前往了米脂县城。 “公公，您为什么要让老叔随他们去县衙？” 路上，李过忍不住对王承恩问道。 “咱家想看看这米脂县令想要做什么。” 王承恩回了一句。 一行人来到县城，老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处。 李过挤进人群，看过之后，满脸焦急的对王承恩禀报道：“公公，您快去看看吧，老叔正在戴枷游街呢。” 王承恩举目望去，只见李自成正带着沉重的木枷，脚上带着脚镣，步履瞒珊的一步步的走着。 王承恩冷眼看着那些，对李自成骂骂咧咧的差役。 “公公，要不要上去亮明身份。” 李过出言请示道。 “等等。” 王承恩冷声回道。 第413章 许显纯到了 直到李自成围着米脂县城转了一圈，脚脖子上已经是鲜血淋漓，这才被带回了县衙。 王承恩等人找了一间酒肆，等坐定之后，王承恩对李过问道：“那姓艾的是什么人？” “回公公的话，那姓艾的是我们村最大的地主，名叫艾诏，去年的时候，老叔向艾诏借了五两银子，后来从军后，虽是有了军饷，还有卢帅和陛下的赏赐，但老叔嫌利钱太多，想回来和艾诏商议商议，没想到……” 后边的情况不用说，王承恩自己就知道。 听李过讲完事情的始末后，王承恩又问道：“这艾诏有功名在身？” “艾诏是举人出身。” “米脂县令是晏子宾对吧？” 王承恩继续追问道。 李过转头看向李自敬，后者赶紧回道：“回公公，本地县令是晏……晏子宾。” 王承恩微微颔首。 “嗯，等会儿李过带上银子，去见这个晏子宾，试探一下对方的目的。” 李过躬身应道：“卑职领命！” 王承恩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莫要泄露了身份。” “是，公公。” 十几人简单的用过饭食后，李过就带着两封银元，去了县衙。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李过满脸气愤的回来了。 “公公，那艾诏和狗官是看上我李家那几亩祖田了，他们说了想要救出老叔，就要拿家里的那些土地去换。” 说起这件事，李过的语气很是愤慨。 王承恩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开口问道：“是晏子宾说的？” “卑职没有见到晏子宾，是县里的刑房书吏说的。” “今晚你们就去把李百户救出来。” “是，公公。” 李过闻言，大喜过望。 当晚，李过就带着刘宗敏等几名侍卫，一路潜行来到了米脂县县衙门外。 李自成就关押在县衙外的木笼里，脖子上还带着木枷。 两名差役此时正坐在那里打盹。 李过一身黑衣，欺身上前，一记手刀就砍在一名差役的脖子上。 另一名差役正要大喊，只觉一股剧痛传来，刘宗敏小心的扶住对方，轻轻的放在地上。 木笼中的李自成没有说话，任凭李过打开锁链。 离开县衙后，李自成这才开口问道：“可是王公公让你们过来的？” “老叔，就是王公公让我们来的。” 李过低声回了一句。 “先找个地方，等天亮我们就回去。” 李过又说了一句。 李自成点了点头，心中明了。 翌日。 李自成他们一大早，就等在了城门处，打算趁着县衙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出城。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县衙那边已经发先了李自成潜逃，大批的差役赶到了城门处。 看到集结而来的大量官差，李过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李自成却是低声道：“莫要生乱，花点银子，打点一下。” “老叔，这……” “少废话！” “是。” 最终，李自成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出了米脂县城。 当然，半封银元也花出去了。 别看米脂这地方距离京城很远，但银元还是被往来的客商带了过来。 所以，这些差役还是认得的。 回到李继迁寨后，王承恩听李自成说完事情的经过，点头道：“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等许显纯到了再说。” “公公，卑职好像听那些差役无意中说过，米脂县应该已经知道您来了。” 李自成面色有些凝重的，说出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王承恩闻言，瞳孔猛的一缩。 自己来米脂县的消息，可是严格保密，米脂县是怎么知道的？ 想了半晌，王承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看来，是延绥那边走漏了消息。” “公公，难道是朱童蒙？” 李自成有些不确定道。 王承恩冷哼一声道：“哼！知人知面不知心，皇爷明明已经下旨免除了陕西全境的赋税，但当地官府依旧在向百姓征税，他朱童蒙身为延绥巡抚，难道他不知道？” “这一路走来，咱家也看出来了，这整个陕西布政使司，上到延绥巡抚、陕西布政使，下到地方府县都已经烂透了。” 李自成闻言，没敢说话。 这话王承恩能说，他却是不能说。 顿了顿，王承恩又问道：“咱家记得新的陕西巡抚已经就任是吗？” “朝廷那边来的消息，说是新的陕西巡抚，乃是洪承畴，已经于月前抵达西安。” 李自成回了一句。 “嗯，一切等许显纯来了再说。” 王承恩说了一句，就要起身回自己房间。 李自成有些支支吾吾的问道：“公公，县衙那边来人当如何处置？” “既然米脂县已经知道咱家要来，他们还有功夫来这里？” 李自成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就像是王承恩说的那样，米脂县压根就没心思来抓捕李自成。 整个县衙的人，都忙着清理名米脂县的那些流民呢。 过了三天的时间。 一队马队，来到了李继迁寨。 李自成家。 一身商贾打扮的许显纯，在李自成的引领下，来到了主屋。 看见坐在那里的王承恩，许显纯笑着拱手道：“王公公，您可是让许某好找。” 王承恩起身道：“许佥事，咱家可就等你了。” “如何？各地的锦衣卫都清理过了？” 许显纯闻言，面色一肃道：“已经差不多了，许某没想到，地方的锦衣卫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好了，你们锦衣卫的事，咱家可不敢过问。” “许佥事还是和咱家说说这晏子宾的事吧。” 简单的寒暄后，王承恩问起了正事。 许显纯来之前，就已经调查过这位米脂县县令。 闻言，也是面色一肃，略一沉吟，这才回道：“这晏子宾乃是四川人，贡生出身，家里花了一些银子补了米脂县县令的缺，和米脂当地的士绅，地主多有来往。” 听许显纯说完后，王承恩轻轻点头，然后又问道：“延安府知府呢？” “延安府知府名叫张辇，乃是神宗年间首辅张四维后辈。” 听到张四维这个名字，王承恩眉头紧锁。 第414章 取消延绥巡抚 说起这张四维，那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张居正的许多新政措施，就是毁在了他的手里。 王承恩想了想，又问道：“张辇此人为官如何？” 许显纯冷笑道：“如果不是不想打草惊蛇，许某这就拿了他，公公可知，这延安府之所以有今日，可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朝廷发放的赈济粮，就是被他截留，通过家族中的粮号卖给百姓，从中获利。” 王承恩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朱童蒙呢？他身为延绥巡抚，难道就任由底下的官员如此行事？” 许显纯和朱童蒙都是魏忠贤的人，自然不会给对方拆台，闻言回道：“那朱童蒙毕竟是刚刚履任没有多久，对这些事也是有心无力。” “哼！咱家看他是尸位素餐才是。” “皇爷已经免除了陕西的赋税，底下的官员却是依旧在向百姓征税，他身为延绥巡抚难道不知道？” “就算是他自己管不了，难道不能向皇爷奏明吗？” “原本咱家还觉得此人官声不错，这才对他信任有加，没想到也是一个庸官！” 王承恩现在只恨自己当初是瞎了眼，竟是看重了此人。 他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都不问，自然没人骂他，但这有什么用？ 眼下朝廷需要的是能做事的官员，不是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所谓清流。 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王承恩这才继续道：“此事，咱家会向皇爷上书，请皇爷裁决。” 许显纯点了点头，继续道：“许某已经接到了陛下的旨意，配合新任陕西巡抚妥善处理陕西赈灾，以及剿匪之事。” “延绥总兵侯世禄，现在也已就任，免了朱童蒙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王承恩缓缓点头，又说起了米脂县的事。 “那就等皇爷旨意到了再处理延绥之事吧。” 他们俩一个是内廷的太监，一个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还真没有资格直接插手延绥的事务。 就算是洪承畴这位陕西巡抚，那也管不到延绥镇的头上。 很快，一封奏报，就被许显纯带来的校尉，火速递交京城。 …… 紫禁城。 朱由检看过王承恩，和许显纯两人具名的奏报后，也是怒火勃发。 “宣内阁诸学士觐见！” 放下手里的奏本，朱由检冷声对方正化吩咐道。 稍顷，内阁诸位阁臣就到了东暖阁。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行了这是王承恩从延安府送过来的，都看看。” 朱由检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将桌案上的奏本，扔给了温体仁。 温体仁接过奏本，一目十行的看过之后，又将之递给了韩爌等人。 半晌后，等几人都看完了，朱由检这才对几人问道：“都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置。” 孙承宗第一个站出来说表态道：“陛下，陕西布政使司，对朝廷的旨意阴奉阳违，臣建议立即派出钦差，全面接管陕西一应军政。” 朱由检摆了摆手，对几人说道：“陕西那边就不用操心了，朕相信洪承畴，朕想问问延绥镇之事该如何处置？” “陛下，臣建议应当就地将朱童蒙免职，重新选定新的巡抚前往延绥。” 韩爌这个时候忽然站出来，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朱由检转头看向了温体仁，对其问道：“首辅，你的意见。” 温体仁看了眼朱由检，他想知道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皇帝没有表态之前，他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意见。 “陛下，按王公公奏本中所说，延绥镇和陕西布政使司的局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臣觉得当由陛下圣裁。” 几位阁臣听到他这么说，皆是看了过来。 朱由检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怎么？首辅这是被弹劾怕了？连意见都不敢提了？” 这话一出，温体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还是那晚刘懋弹劾郭允厚的后遗症。 自那晚之后，刘懋以及一部分的御史言官，还有一些底层官员，就一直在不断的弹劾郭允厚，但却迟迟没有消息。 渐渐地，内阁首辅温体仁就变成了靶子，成了郭允厚的挡箭牌。 几乎每天都有奏本弹劾这位首辅。 温体仁苦笑一声，略一沉吟，这才说道：“陛下，臣赞同韩阁老的提议，重新选出一名巡抚前往延绥镇。”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又追问道：“那谁人适合担任延绥巡抚？” 几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说话。 朱由检也不催，就这么看着几人。 最后还是孙承宗站出来，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按照延绥现在的局势，臣以为当遣一位重臣前往，臣自荐前往延绥镇。” 朱由检想也没想就拒绝道：“袁卿现在在登莱，如若孙卿再去了延绥，那内阁的政务谁来处置？” “陛下，臣举荐前任左佥都御史杨鹤。” 施鳯来这个时候又提出了一个人选。 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很是熟悉。 想了半晌，这才想起这个人来。 杨鹤，历史上一根绳儿任命的三边总督，负责平定山陕民乱，但结果……嗯，所有人都知道了。 以至于后来满清的张廷玉说，明末的流贼之祸，就是因为杨鹤才不可收拾。 虽是对张廷玉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但朱由检却是不敢赌。 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半晌后才说道：“取消延绥巡抚，兵事交由侯世禄，政务交给洪承畴。” “陛下，这……” 孙承宗有些迟疑，延绥镇是九边之一，乃是军事重镇，没有巡抚在旁牵制，一旦其做大，很有可能会尾大不掉。 朱由检摆手道：“朕知道孙卿的意思，不是还有杨肇基在吗，政务还有洪承畴，延绥不会出事的。” 就陕西那个情况，如果没有朝廷输血，延绥镇根本就没有做大的可能，不会成为第二个辽东。 见朱由检态度坚决，几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朱由检对温体仁吩咐道：“首辅，内阁抓紧时间拟旨，叫司礼监用印。” “朕这边会给洪承畴全权，命其抓紧平息陕西局势，杨肇基、侯世禄、王承恩、许显纯等人，全力配合。” “臣遵旨！” 第415章 朱由检的谋划 温体仁等几位内阁阁臣走后，朱由检拿起一支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用了近乎半个时辰的时间，朱由检这才放下手里的毛笔。 等宫纸上的墨迹彻底的干透了之后，朱由检亲手将这些宫纸收起来，放进了一个木匣中。 “命人交给王承恩。” 将木匣递给方正化，朱由检脸色郑重的对其吩咐道。 “臣遵旨。” 方正化双手接过木匣，躬身应道。 “对了，让郭允厚明日来觐见。” 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 “是，皇爷。” 待方正化离开后，朱由检躺在软塌上，开始暗自思忖起来。 翌日。 一大早郭允厚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郭卿，免了吧。” 朱由检抬手说了一句，然后揶揄的看向郭允厚问道：“郭卿，最近日子不是太好过吧？” 闻言，郭允厚的脸上当即就浮出一丝苦笑。 “陛下，臣惭愧。” “行了，那些弹劾暂时不用搭理，朕已经和房壮丽通过气了。” 朱由检这话一出，郭允厚猛地抬头，神情严肃道：“陛下，京察乃是朝廷对官员的考核，不可成为党争的工具，如若如此，朝堂恐再无宁日。”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无论是山东的摊丁入亩，还是各地的市舶司，都是千头万绪，你这个户部尚书现在想必也是焦头烂额，哪里有功夫去应付那些人？”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郭允厚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再说话，只是轻叹一声。 朱由检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转而说起了正事。 “郭卿，户部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再给陕西运粮了，路上消耗太大，有些得不偿失。”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陕西那边，自万历年间就持续大旱，据臣得到消息，有些地方已然出现易子相食的惨剧，更是出了王二等反贼作乱。” “如果朝廷现在断了对陕西的赈济，那整个陕西恐怕都会烽烟四起，臣请陛下三思！” 说到最后，郭允厚已经跪在了地上。 朱由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亲手将之扶起来，似是颇有感慨道：“卿之心，朕知道了，朕只是说不要让户部往陕西运粮，不是说不赈济陕西百姓。” 郭允厚有些听不懂了，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重新回到御案后边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后，才在郭允厚有些焦急的神情中，为其解释道：“关于陕西的事，朕是这么想的。” “户部不再往陕西运送粮食，而是通过大明银行抽调银元，直接从陕西就地采买粮食，用以赈济受灾百姓。” 朱由检说完后，郭允厚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眼他，脑海中开始想着该怎么措辞，才能劝住这位憨憨。 朱由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思，没好气道：“朕不是你们村村头的二傻子。” “臣不敢。”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朝廷从陕西就地采买粮食，只会抬高粮食的价格，最终养肥了那些黑心的粮商，以及当地的地主、士绅。” “陛下圣明，就户部那点银子，就算是全部用来采买粮食，也买不了多少，倒不如从京城调粮。” 郭允厚再次劝诫道。 朱由检摇头笑道：“郭卿，朕就是要抬高陕北的粮价，最好是比现在高出三五倍才好。” 郭允厚一脸震惊的看着朱由检，不知道自己这位陛下是犯了什么失心疯。 朱由检接着说道：“郭卿，如果陕北的粮价涨到五两银子，或者是十两银子一石，你身为粮商的话，会不会将自己的粮食运到陕北出售？” 郭允厚点头道：“若臣是粮商，陕北的粮价又这么高的话，臣一定会把粮食运到那里去。” 朱由检笑道：“看吧，就连你都这么想，那大部分的粮商都会这么干。” “等这些人把粮食运到陕北，朕会命洪承畴和陈经纶，从西安运送番薯和洋芋过去，同时让王承恩将剩下的粮食，以低价出售，只要两三个月，这些粮商……” 朱由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兴奋的郭允厚给打断了。 “妙呀！” “只要百姓和王公公不再购买粮食，这些粮商就慌了，为了挽回损失，他们只能低价出售手里的粮食。” 朱由检出言补充道：“不只如此，户部也要放出消息，就说镇海伯从海外采买的粮食，已经抵达大明，马上就要运到陕北。” 郭允厚听的是连连点头，满脸堆笑道：“陛下，天津那边传来消息，镇海伯的运粮船已经到了，现在已经起运，正往京城而来。” 朱由检闻言吗，眉头一挑，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这郑芝龙看来是真办事，当然前提是给他他想要的。 “郭卿，告诉郑家的人，让他们将声势弄的大一些。” “臣明白。” 说完陕北的事儿，朱由检又对郭允厚问道：“郭卿，大明银行的情况如何了？” 听朱由检提起银行，郭允厚脸上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 “陛下，经过毕侍郎的苦心经营，银行现有存银四百万两，将这些银子全部铸成银元的话，户部可以从中获利近二十万两，这还不算借贷出去的利钱收益。” “除了京城的大明银行之外，毕侍郎还在南京、苏州府、杭州府、东昌府、宣府等一些商贸繁华之地开设了分行。” 朱由检听郭允厚说完后，满意的点头道：“毕自严做的不错，等大明银行在整个大明铺开，大明的百姓们，都彻底的认可了银行之后，皇家银行就可以发行纸钞，到了那一天，火耗也就不复存在，也算是给百姓们减轻了负担。” 郭允厚却没有这么乐观，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银元现在尚未全面铺开，就更不要说纸钞了，想让天下臣民相信纸钞，臣以为尚需时日。” 朱由检对他的话倒是没有反驳，而是对其鼓励道：“卿不必忧心，朕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大明银行就会开遍整个大明，到那时候就是发行纸钞的时机。” 第416章 双方各退一步 延安府，米脂县。 王承恩和许显纯两人，在等了数天的功夫后，终于等到了朱由检的旨意。 许显纯一刻都不敢耽搁，当即就向王承恩提出了告辞。 “公公，许某就不多待了，这就带人去榆林。” 即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王承恩提起朱童蒙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许佥事且去，等洪承畴那边消息传过来，咱家也会对延安府的所有官员，进行彻底的清查，这还需要锦衣卫的配合。” 许显纯点头，然后朗声道：“柳泉道！” “下官在！” 一名锦衣卫千户，上前拱手道。 “王公公，这位是许某从京里带来的锦衣卫千户官柳泉道，整个延安府的锦衣卫，他都有权调动。” “下官见过王公公。” 等许显纯介绍完后，柳泉道对王承恩施了一礼。 王承恩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对其吩咐道：“柳千户，咱家现在就交给你想差事。” “请公公吩咐！” 王承恩眼睛微眯，语气有些肃然。 “马上把人手散出去，密切监视延安府各级官员！” “下官领命！” 柳泉道一拱手，就大踏步的离开了小院。 许显纯也没再耽搁时间，辞别了王承恩后，就向榆林疾驰而去。 而远在西安的洪承畴，此时正在和陈经纶，以及陕西布政使司的一应官员，一起看着地里，正在收获番薯的百姓们。 看着已经堆成小山一样的番薯，洪承畴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 一旁的陕西左布政使张耀采，捋须笑道：“抚台大人，有了番薯和洋芋，我陕西的百姓总算是可以吃顿饱饭了。” 其余几人一应官员，也都是赶紧附和。 洪承畴却是摇头道：“张藩台，这还差得远呢，整个陕西多少百姓，指望这点番薯和洋芋，想要养活整个陕西恐是不易。” 张耀采闻言，神情有些尴尬。 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洪承畴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再次开口道：“京里的旨意已经到了，陛下和内阁的意思，取消延绥巡抚这个职位，延绥镇的兵事交给总兵官侯世禄，政事则是让本官兼领。” “本官现在需要亲自赶往延绥镇，巡查个府县，这里就交给张藩台，以及诸位同僚了。” “下官等定不负抚台大人所托。” 一应官员赶紧躬身应道。 洪承畴却依旧有些不放心，再次出言叮嘱道：“诸位，朝廷已经免除了陕西三年的赋税，本官不想看到有人还向百姓征收一粒粮食！” “除此之外，陕西境内所有的官田、军屯都要重新丈量，本官回到西安，要第一时间看到！” “下官等谨遵抚台大人号令！” 包括左布政使张耀采在内，所有人再次出声应道。 虽说张耀采也是从二品的官员，但谁让人家洪承畴是钦差，敕命领陕甘军政呢，张瑶采也得伏低做小。 看了眼自己面前这些人，洪承畴轻叹一声，继续道：“你们也可以放心，这些官田、军屯，本官不会收回。” 众人对他这话是嗤之以鼻，不收回你清查做什么？ 洪承畴也不辩解，挥了挥手对众人说道：“行了，都回去处理公务吧。” “吴都指挥使和尤总兵留下。” 洪承畴又补充了一句。 “下官等告退。” 等一众官员离开后，洪承畴这才对两人说道：“两位，知道本官为什么把你们留下吗？” 陕西都司都指挥使吴三畏，和陕西总兵尤世威两人对视一眼后，前者拱手道：“抚台大人可是因为募兵之事？” 洪承畴看着地里正在挖番薯的百姓们，开口道：“不错，无论是陕西都司也好，总兵府也罢，兵马都是严重不足，本官的意思是，当立即招募兵丁，严格操练，用以剿灭陕西当前的叛乱。” 吴三畏有些为难道：“抚台，陕西都司逃役严重，想要征募兵丁恐是不易，就算是征募到了人手，也没有钱粮不是？” 洪承畴没回答他，而是对一旁的尤世威问道：“尤总兵，你呢？” 尤世威拱手道：“抚台，下官和吴指挥一个意思，如果朝廷可以提供钱粮的话，下官倒是可以再招募一些兵丁。” “反正现在陕西受灾的百姓不少，给口饭吃就可以招到不少人。” 洪承畴听后微微颔首。 “吴指挥，刚才你也听到了，本官已经命陕西各地丈量各地军屯，等有了结果后，你就可以征召各地军户了。” 洪承畴的话音一落，吴三畏就皱眉道：“抚台，下官以为想要丈量军屯，可能阻力会很大。” “本官已经说了，不会收回他们侵占的军屯，只要拿出一些钱粮用来供养各地卫所兵就行。” 听洪承畴这么说，吴三畏和尤世威皆是神情一震。 虽说大明各地的军屯、官田都被当地的士绅、官吏、权贵侵占，但朝廷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们对这些土地的所有权。 如果洪承畴这么干的话，那可就是相当于朝廷默认他们侵占的事实了。 这是洪承畴不知道耗尽了多少脑细胞，才想出来的办法。 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像宣大的孙传庭那样，收回军屯和官田。 但洪承畴清楚的知道，陕西这地方和宣大不一样。 如果敢在陕西这么干的话，绝对会让陕西当地这些权贵拼死抵制。 既然无法推行下去，那索性就不收回了，本官承认你们对那些土地的所有权，但你们得交税！ 我退一步，你们也退一步，皆大欢喜。 这就是洪承畴想出来的办法。 转身扫了两人一眼，洪承畴接着说道：“本官的意思，你们二位可是透漏给张藩台他们，也好让他们尽尽心。” “是，抚台大人！” 两人赶紧应道。 说完陕西都司的事，洪承畴又看向尤世威说道：“至于尤总兵的钱粮问题，本官会向朝廷上书，请户部拨发钱粮。” “下官多谢抚台大人。”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两位先回去吧，王二那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务必不可让其离开陕西境内。” “谨遵抚台大人号令！” 第417章 洪承畴抵达延安 延安府，府城。 洪承畴在安排好西安府的事情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 延安府知府张辇，一大早就带着一帮子延安府的官员，等在了府城的城门处。 老远见到洪承畴的仪仗，张辇赶紧迎了上去。 待其来到洪承畴的车驾旁，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冠，恭敬的躬身施礼道：“下官延安府知府张辇，拜见抚台大人。” 洪承畴推开车厢门，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走下了车驾，笑着对张辇抬手道：“张知府，还有诸位同僚，快快免礼。” 见洪承畴这个态度，包括张辇在内的所有延安府官员，皆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延安府和庆阳府，之前的时候可是不属于陕西巡抚管辖的，是延绥巡抚治下。 但现在延绥巡抚被废除，他们这些人和洪承畴又不熟悉，生怕不好相处，现在看来倒是还不错。 一行人进入府城，洪承畴随意的看了看府城街面上的情况，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陕西的情况，洪承畴的心里很是清楚，就连西安这样的大城，城里到处都是受灾的百姓，就更不要说受灾最严重的延安了。 可现在的延安府城，街上竟是看不到一个乞丐，也没有任何的流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洪承畴哪里会不明白？ “抚台大人，下官在已经略被酒宴，还请抚台赏光。” 张辇热请的对洪承畴邀请道。 洪承畴现在还没有见到王承恩，不知道延安具体的情况，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闻言，笑着回道：“那本官就叨扰了。” 一行人进入知府衙门，看着满桌的各类珍馐，洪承畴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张辇那也是心思通透之辈，见状赶紧解释道：“抚台大人，您毕竟是第一次来延安，下官等……” “张知府，诸位同僚，本官多谢了，都赶紧入座吧，莫要等菜凉了。” 洪承畴满脸春风的对在场的官员说了一句。 “对，对，对，诸位快快入座。” 张辇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酒桌上，洪承畴也是虚以为蛇，没有谈论任何的公事，就是说些风花雪月的事。 “对了，张知府，本官的住处可曾安排好了？” 已经有些微醺的洪承畴，放下手里的酒杯，转头对自己左手旁的张辇问道。 张辇赶紧回道：“抚台大人，下官已经将知府衙门收拾出来，您住在这里就是。” 洪承畴却是摇头道：“本官还要在延安暂住一段时间，住在巡抚衙门多有不便，张知府还是为本官再城里寻一处宅子的好。” 张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点头道：“好，就按抚台说的办。” “恰好，下官祖上在延安府城还有一处老宅，如果抚台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在那里。” 洪承畴举起酒杯，笑道：“那就打扰张知府了。” “抚台能住到下官的宅子里，那是下官的荣幸。” 酒宴结束后，张辇引领众人，来到了后院的花厅。 等管家亲自送上热茶后，张辇这才对洪承畴问道：“抚台，不知朝廷对我延安府灾荒是怎么打算的？” 洪承畴打了个哈哈道：“张知府，朝廷不是已经免除了陕西全境三年赋税吗？陛下还抽调了大量的粮食用来赈灾，各府县按照往年的规矩做就是了。” 张辇等人闻言互相看了看，心绪也都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位巡抚，没有想要立威的打算。 几人又说了一阵闲话，洪承畴就借口身体疲乏，在张辇的亲自带领下，来到延安府府城内一处宅院。 “张知府，本官有些酒意上涌，就不多留你了。” 洪承畴当仁不让的坐在正厅的主位，揉着自己额头，对下首的张辇下来逐客令。 张辇自然也不会留下惹人烦，辞别了洪承畴就出了自家的宅子。 等其走后，刚才还满脸疲惫之色的洪承畴，哪里还有一丝醉酒的样子。 “维新。” 洪承畴对着门外喊了一句。 一名身着青色道服（明朝一种常服）的青年，笑着走了进来。 此人乃是洪家的世交，名叫谢四新。 洪承畴被朱由检任命为陕西巡抚后，第一时间就其从老家招到自己身边，充当自己的谋主。 谢四新进来后，也不等洪承畴相邀，就做到了对方下首的椅子上。 “彦演兄，小弟刚才看了看，张家果然是累世官宦世家，竟是在西北修建了这么一座颇具江南风韵的宅子。” 洪承畴摆了摆手道：“这些事日后再说，维新觉得这张辇如何？” “张四维的子孙，呵！” 谢四新没有直接回答洪承畴的问题，而是满脸不屑的说了一句。 洪承畴先是一愣，旋即笑着用手指指了指对方道：“你呀你，你谢维新莫要阴阳怪气，凤磐公好歹曾是我大明的首辅。” 谢四新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还是说说这个张辇吧。” 洪承畴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茶盏，再次开口道。 谢四新的脸色一正，回道：“彦演兄，谢某也是第一次来延安，对这张辇也不是很熟悉，想要知道这张辇的根底，恐怕还得让厂卫配合。” 洪承畴面色有些凝重的点头道：“也罢，你我就等着那位王公公吧。” 两人说完后，洪承畴就去了后院，从西安一路原来，他也确实是累了。 当夜，正在熟睡的洪承畴，被门外的敲门声惊醒。 “抚台大人，有人拜访。” 房门外传来了巡抚标营把总黄立生的声音。 洪承畴皱着眉头，从床榻上起来，打开房门问道：“何人深夜拜访？” 黄立生躬身道：“回抚台的话，来人正是今天，随同张知府一起的延安府同知孙绳武。” 洪承畴的眼睛猛地一亮，旋即吩咐道：“去请谢先生。” “是！” 张府正堂，洪承畴一身便装，打量着面前的孙绳武。 后者躬身道：“下官深夜叨扰抚台，还请抚台见谅。” “无妨。” “不知孙同知此来所谓何事？” 洪承畴有些狐疑的对孙绳武问道。 第418章 王承恩到了 孙绳武看了眼堂内的谢四新和黄立生，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洪承畴笑道：“这两人都是本官的腹心之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孙绳武闻言，也不再纠结，一咬牙道：“抚台大人，下官此来是来状告知府张辇。” 洪承畴看了眼谢四新，然后对孙绳武问道：“如果张知府有不法事，孙同知为什么不上题本弹劾于他？” 孙绳武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愤之色，沉声道：“好叫抚台大人知道，下官于天启六年经乔巡抚举荐，这才担任延安府同知，一直未能得到张辇信任，对其一些不法事没有丝毫证据，这样的情况下，下官又如何敢上题本弹劾？” “那你今晚为什么要来寻本官？” “延安府局势如同一堆干柴，如果朝廷再不处置，只需一点火花，就会被彻底点燃，届时整个延安府将会生灵涂炭！” 孙绳武说完这番话，眼睛就死死的盯着洪承畴。 后者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平缓道：“孙同知，你怎知本官会处置张辇？他张家可是累世官宦，朝中门生故旧遍地，就算本官受命巡抚陕西，对上张家也是有心无力。” “况且，你也说了有些事你也是毫无证据，这样的情况，本官岂能轻易处置一府巡抚？” 孙绳武听他这么说，竟是笑了出来。 “抚台说笑了，陛下命您巡抚陕西，又裁撤延绥巡抚，让您兼管延绥政事，下官相信您一定不会任由张辇这等尸位素餐、贪腐无度之辈再这么为祸地方。” 洪承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就见一名兵卒走了进来。 黄立生立即迎了上去。 须臾，黄立生走到洪承畴的身边，俯身低声道：“抚台，王公公来了。” 洪承畴霍然起身，正欲出门迎接，又猛的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孙绳武，开口邀请道：“孙同知，有贵客临门，你随本官一起迎接。” “是，抚台大人。” 一行人来到后门，李自成等人簇拥着王承恩走了进来。 洪承畴急走几步，上前拱手道：“可是王公公当面？” 王承恩掀开戴在头上的黑色斗篷，打量洪承畴一眼，开口问道：“洪巡抚？” “正是洪某。” “咱家王承恩。” “公公里面请。” 洪承畴对王承恩邀请道。 一行人重新返回正堂，李自成各自散开他们守在正堂周围。 王承恩和洪承畴分座左右，孙绳武和谢四新则是分别坐在了两人的下首。 洪承畴看了下首的两人一眼，开口为王承恩介绍道：“公公，洪某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洪某的至交好友谢四新，这位是……延安府同知孙绳武。” 介绍完两人的身份，洪承畴又将王承恩介绍给了两人。 听到对方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大伴，受皇命暗访陕西，孙绳武立即起身，躬身道：“下官延安府同知孙绳武拜见王公公。” 谢四新也拱手道：“学生谢四新拜见公公。” 对谢四新，王承恩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但对孙绳武，他却是心生疑窦。 王承恩不明白，洪承畴是怎么和延安府同知混到一起的。 或是看出了王承恩的不解，洪承畴低声解释了几句。 王承恩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孙绳武，旋即眼睛微眯，开口问道：“孙同知，正好咱家也想知道知道延安府的情况，不介意的话，你就说说吧。” “是，公公。” 孙绳武答应一声，就开始说起了张辇的一些情况。 等其说完后，王承恩和洪承畴对视一眼。 后者缓缓开口道：“此事还需好生调查一番。” 王承恩却是摇头道：“不用再调查了，孙同知所说的和锦衣卫那边探查到的消息差不多。” 听王承恩这么说，孙绳武暗自松了口气。 洪承畴却是拍案而起。 “好一个延安知府！陛下已经免除了整个陕西三年赋税，他竟敢阴奉阳违、抗旨不遵！” “还有那些赈济粮，那是救命的粮食，他也敢私吞？” 孙绳武起身拱手道：“抚台大人，下官刚才就说了，延安现在的局势只需一点火苗，就会被瞬间点燃，到了那时可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洪承畴转头看向了王承恩。 王承恩依旧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冷声道：“不只是延安府，庆阳府那边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砰！” 洪承畴再次拍了桌子，怒声道：“他朱童蒙在做什么？他就是这么代陛下巡抚地方的？” “抚台，朱巡抚也是有心无力，延绥两府的官员都是根深蒂固，他一个外调来的巡抚，手里的权力有限，就算是想做什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孙绳武竟是出言为朱童蒙辩解了几句。 不过，洪承畴和王承恩却是没有接他的话茬。 洪承畴对王承恩问道：“公公，眼下当如何？” 王承恩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份手札，将之递给了洪承畴。 “原本咱家以为洪巡抚不会亲自前来，还想着自己动手的，现在你既然过来了，那就交给你了。” 洪承畴没有答话，而是翻开手札看了起来。 半晌后，洪承畴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陛下圣明，如此一来很快就可以解决粮食问题，还能省一大批银子。” 洪承畴说完后，无论是谢四新还是孙绳武，皆是露出了好奇之色。 看了眼谢四新，洪承畴将手札递了过去。 看过之后，谢四新也是嘴角上弯。 孙绳武拱手道：“抚台大人，下官……” 洪承畴看了眼王承恩，见对方没有反对，遂对谢四新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将手札又递给了孙绳武。 “孙同知，此事不可外泄，但凡有一点消息泄露出去，休怪本官无情。” 洪承畴出言竟敢道。 孙绳武赶紧保证道：“抚台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王承恩这个时候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掏出几张纸，将之放在了桌案上。 第419章 这件事咱家就交给你了 王承恩的是指点在那几张纸上开口道：“这是大明银行的银票，西安就有大明银行分行，见票即付。” 洪承畴拿起那几张银票看了一眼，笑道：“十万银元？想来应该是足够了。” 王承恩继续道：“按皇爷的意思，要用这些银元就地采买粮食，把延安府的粮食价格抬起来。” 洪承畴若有所思道：“公公，洪某的意思，此法能不能在整个陕西推行？” 王承恩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出言提醒道：“洪巡抚，这一招只能用一次，如果想在整个陕西推行，就必须和延安、庆阳一起大量收购粮食，十万银元恐怕不够吧？” 一旁的谢四新开口道：“公公，其实不用真的买，只需要放出风去，就说朝廷不再运粮食来陕西，而是通过大明银行拨款，让抚台在陕西就地筹粮。” “然后，我们在延安和庆阳两地以市价购粮，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就行。” 王承恩看了眼洪承畴，起身道：“洪巡抚，这件事咱家已经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咱家就先告辞了。” “洪承畴闻言了立即对其挽留道：公公，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王承恩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了，这里毕竟是张辇的宅子，咱家就不多留了。” 说完，王承恩就迈步向屋外走去，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忽然转身，看了眼孙绳武，然后对洪承畴说道：“关于张家的事，洪巡抚不要心存顾忌，万事有皇爷在。” 他还真担心对方会因为张四维的原因，处置起张辇来束手束脚。 洪承畴拱手道：“公公放心就是。” 待其离开之后，洪承畴几人重新回到正堂。 分别落座之后，洪承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谢四新问道：“维新兄，此事你如何看？” 谢四新满脸笑意道：“彦演兄，这件事如果操作好了，绝对可以缓解陕西当前缺粮的问题，只需要等明年番薯和洋芋彻底的推广开来，陕西百姓就可以填饱肚子了。” 一旁的孙绳武却是面露忧色道：“抚台，谢先生，眼下还不知道能有多少粮食运进陕西呢，如果想要等明年夏收，那需要的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儿。” 洪承畴摆了摆手。 “我们不能只等着朝廷赈济，陕西百姓的肚皮还是得指望我们自己，朝廷已经免除了全陕三年的赋税，各地官府也应当组织百姓修缮河道，打井自救，开垦荒地。” 孙绳武重重点头道：“下官愿为抚台大人牵马坠蹬。” “好了，我们还是商议一下如何才能把声势闹的更大吧。” 洪承畴不想听这些漂亮话，他要的是结果。 …… 第二天，张辇一大早就来到了洪承畴这里。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洪承畴就说起了正事儿。 放下手里的茶盏，洪承畴对张辇说道：“张知府，本官自西安一路而来，路上的景象可是让本官感触颇深，陕西的旱灾已经到了不得不赈济的地步了。” “朝廷虽是免除了陕西三年赋税，但陛下觉得还是不够，他老人家已经通过大明银行拨款，让本官在全陕就地购粮，用以赈济陕西灾民。” 听洪承畴这么说，张辇的眼睛一亮，当即就霍然起身，对着京城的方向就跪了下来。 “陛下圣恩，臣代延安府百姓多谢陛下！” 说着话，张辇的眼中竟是挤出了几滴泪来。 如果洪承畴不是已经见过了孙绳武和王承恩的话，兴许真的会被他骗过去。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张辇背地里那些事儿，洪承畴也就把这一幕当成是看猴戏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和张辇翻脸的时候，洪承畴亲自将其扶了起来。 待两人重新坐定后，张辇这才对洪承畴问道：“抚台，不知朝廷这次拨了多少银子？” “五十万银元！” 洪承畴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张辇面色一喜，顺嘴说道：“那可是太好了，这下陕西百姓有救了。” “好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采买粮食，不知这延安府可有大粮商？” 洪承畴直接对张辇问道。 张辇看了眼洪承畴，面露忧色。 “抚台，眼下延安府的粮食可不便宜，一石麦子售价高达三两纹银，一石大米的价格更是直逼五两银子。” 洪承畴轻叹一声道：“哎，你说的本官也知道，但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只能认了，朝廷那边是真的没有粮食了，就算户部可以筹措到粮食，等运到陕西也晚了。” “抚台英明，如果从京城运粮过来，单是路上的损耗也是一大笔银子，还不如从陕西就地购粮呢。” 洪承畴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后，洪承畴接着说道：“张知府，这两天劳烦你帮本官约见一下延安府和庆阳府当地粮商，本官先解决受灾最严重的这两个府。” 张辇赶紧起身应道：“好，那下官这就去给两府的粮商下帖子，请他们到府城来。” 洪承畴又补充道：“对了，庆阳府知府是谁？让他来延安本官要见见他。” “是，抚台大人，下官这就命人去通知庆阳府知府阮自华。” 张辇躬身应道。 他还要和阮自华商议一些事，就算是洪承畴不吩咐，他也会通知对方过来。 回到知府衙门，张辇的管家就迎了上来。 “老爷，米脂县县令来了。” 张辇闻言，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让他去正堂。” 稍顷，张辇来到前院的正厅，米脂县县令晏子宾赶紧起身迎了上来。 “下官见过府尊。” 晏子宾满脸堆笑的对张辇施礼道。 后者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待管家亲自奉上热茶后，张辇这才问道：“晏县令今日来府城所谓何事？” 晏子宾身体前倾，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房门的方向，这才低声道：“府尊，下官在米脂一密切让人注意那位王公公的动向，但却一无所获，您看王公公是不是不会来了？” 第420章 洪承畴的演技 听晏子宾说完后，张辇的脸色当即变得凝重起来。 他端着手里的茶盏，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轻声道：“不应该，之前王公公离开榆林的时候，就和抚台（朱童蒙）说过，他要来米脂，没道理忽然不见了。” “府尊，您说王公公会不会已经悄悄来了延安，只是我们不知道？” 晏子宾的话音一落，张辇就霍然起身，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管家赶紧推门进来。 张辇语气有些急切的对其吩咐道：“速派人去各地看看，看看有没有人见过操着京城口音的人出现。” “是，老爷。” 管家答应一声，就立即出了正听。 晏子宾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府尊大人，您也认为王公公已经到了？” 张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神情严肃道：“你现在就回米脂，告诉那些人，最近不要再征粮了。” 晏子宾当时就急了。 “府尊，这不行吧，眼下正是秋收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征粮，等到了年关可就征不上来了。” 张辇瞪了他一眼，强压心里的怒意，低声呵斥道：“蠢货！如果王承恩现在就在延安，被他知道我等背着朝廷，继续向百姓征粮，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晏子宾的眼神一凛。 张辇继续道：“更何况，呢洪承畴现在也在延安，他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如果被其察觉，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是，府尊大人，下官这就回去。” 事到如今，晏子宾也只得答应。 张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沉声对其叮嘱道：“一定不要出了岔子。” 晏子宾见他如此郑重，抹了把额头上的函汗，重重点头道：“府尊大人放心。” “还有，最近不要征发徭役，朝廷不只是免除了三年的赋税，还免除了百姓们的徭役。” 晏子宾有低声埋怨道：“税赋免了，徭役也免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不是胡闹吗？” 张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走吧，本官就不留你了。” “那下官就告退了。” 晏子宾躬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就在他马上就要离开正厅的时候，张辇又出声道：“对了，把那些已经收上来的粮食，运到府城来。” “府尊，这个时候出手？” 晏子宾停下脚步，有些奇怪的问道。 张辇笑道：“这次能卖上一个高价，我们也能过个好年。” “好，下官回去就命人运过来，还是运到梁记商号对吗？” “嗯，去吧，你那一份，本官会给你留着的。” 晏子宾当即喜笑颜开道：“多谢府尊。” …… 两日后，知府衙门。 张辇满面春风的对主位上的洪承畴禀报道：“抚台，延安府和庆阳府数得上的粮商，都已经到了，现在就在偏厅。” 洪承畴听后，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去见见他们吧。” 说着，洪承畴就起身，向着偏厅而去。 一进入偏厅，十几名身着绫罗的商贾，就齐齐站了起来，躬身对走在最前边的张辇施礼道：“草民（学生）等见过府尊大人！” 张辇笑着对众人介绍道：“来，诸位都见过抚台大人。” 众人再次对洪承畴施礼道：“我等拜见抚台大人。” 洪承畴笑着对众人抬手虚扶道：“免礼，本官请诸位过来的原因，想必诸位都知道了吧？” 一边说，洪承畴一边走到主位上坐下。 为首的一名富态中年人，满脸堆笑的对洪承畴拱手道：“秉抚台大人，张知府已经和学生等说过了。” “抚台大人放心，我等也都是陕人，自当为家乡的乡亲们出一份力。” 他的话刚一说完，另一名年轻一些的商贾，也是赶紧出附和道：“不错，我等虽是商贾，但也是皇帝陛下的臣民，只要朝廷需要，我们也可以毁家纾难，诸位说是不是？” “对，对，没错，梁掌柜说的不错！” “梁兄说的就是我们想说的！” “抚台大人，您就说吧，需要多少粮食？延安府不够，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抽调，一定让延安府和庆阳府两地的乡亲们填饱肚子。” 洪承畴抬手阻止了众人的七嘴八舌。 等厅堂内安静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那名梁掌柜的身上，笑着对其问道：“梁掌柜，是吗？” “学生梁之祺。” 梁之祺躬身回道。 “你刚才说要为朝廷毁家纾难？” 洪承畴似笑非笑的问道。 梁之祺脸上的神情一怔，旋即尴尬的笑了笑。 其余人也都是讪笑不已。 张辇这个时候出声对梁之祺训斥道：“梁掌柜，赈济灾民是朝廷的事，你毁家纾难？轮的着你满？这也是你一介商贾敢做的事？” 梁之祺连连拱手道：“是学生僭越了，还请府尊恕罪。” 然后又对洪承畴躬身道：“抚台大人，刚才是学生胡言乱语，还请抚台大人见谅。” 洪承畴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行了，本官就不说笑了，都别站着了，坐吧。” 待众人都坐定后，洪承畴继续道：“刚才张知府说的不错，赈济灾民是朝廷的本分，你等虽是商贾，但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也不能让你等吃亏不是？” “户部已经通过大明银行，给陕西拨付了五十的银元，按照朝廷的意思，是让本官用这五十万银元，就地采买粮食，用以赈济陕西灾民。” 洪承畴的话音一落，厅内就变得喧嚣起来。 张辇轻咳一声，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看了眼洪承畴，张辇接着说道：“诸位都是延安府和庆阳府数得上的大粮商，本官希望尔等莫要觉得朝廷求到你们头上了，就狮子大开口。” “草民（学生）等不敢。” 众人齐声回道。 梁之祺张了张嘴，正欲说话，但看见张辇那不善的眼神，又赶紧低下了头。 那名年长的富态商贾，则是对洪承畴和张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二位大人放心，学生一定以最低价格，将粮食出售给官府。” “这是万家生佛的事，就算是不赚银子又何妨？” “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421章 洪承畴买粮食 洪承畴看向那富态中年商贾，笑着对其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学生庆阳府唐自生，在庆阳府经营粮食生意。” 洪承畴缓缓点头，然后提高了声音，对众人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价格的事吧。” 见说到正事儿，这些人都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坐在洪承畴下首的张辇见状，冷声道：“怎么都不说话了？” “梁之祺，你先说，延安府现在的粮价如何了？” “回……” 梁之祺正欲说话，就听张辇又说道：“本官还是那句话，莫要狮子大开口！” 听他这么说，梁之祺的脸上满脸苦色。 “学生不敢，只是府尊您也知道，不只是延安和庆阳，就是整个陕西都受灾严重，莫说是大米和小麦这种精细粮食，就是高粱和糜（mei二声）子等粗粮的价格，也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 “行了！少说废话，直接说价格！” 张辇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梁之祺赶紧回道：“抚台、府尊，现在延安府的米价一石六两银子，小麦的价格一石四两银子，糜子的价格要低一些，一石二两银子，高粱的价格，一石一两五钱。” 张辇听完他的报价，眼睛瞥了洪承畴一眼，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当即怒而起身道：“梁之祺，你是将本官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了？” 梁之祺赶紧叫屈道：“府尊，学生哪有那个胆子，这个价格可都是实在价格，您要是不信的话，您可以问问他们。” 张辇的目光在扫过其他人，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唐自生也是拱手道：“府尊，梁掌柜说的价格绝对没有要谎，陕西当前的粮价就是这么高，我等也是么有办法。” 张辇俯身，低声对洪承畴问道：“抚台大人，您看……？” 洪承畴皱眉道：“西安那边的新粮已经丰收，且各地都在已经开始秋收，为什么粮食价格不降反升呢？” 梁之祺回道：“抚台大人，西安那边番薯丰收的事儿，学生也听说了，但毕竟数量太少，而且不易保存，根本等不到明年夏收。” “至于说今年的秋收，想必抚台大人也知道，全陕的干旱越来越严重，地里的收成根本没有多少，就算是朝廷免除了全陕三年的赋税，那也撑不到明年，所以这粮食的价格是持续走高。” 洪承畴想了想，最后长叹一声道：“罢，罢，就按照这个价格吧。” “先期，本官打算采买三万石高粱米，用以赈济延安和庆阳两地灾民，” 说着，洪承畴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几张银票。 “这里是四万五银元的银票，可以在西安的大明银行提取出银元或者是白银。” “对了，你们收这个吧？” 洪承畴对在场的商贾们问道。 “收，收，这银票用起来还更方便呢。” 梁之祺连连点头道。 洪承畴点了点头，环顾一眼众人，继续道：“这么多粮食，你们能在多长时间凑齐？” 众人互相看了看，唐自生拱手道：“抚台大人，只不过是一些高粱米罢了，我们凑一凑的话，两三天的功夫就可以了。” 洪承畴的目光落在唐自生和梁之祺二人的身上，拍板决定道：“好，庆阳府那边一万五千石，延安府这边也是一万五千石，此事就交给唐掌柜和梁掌柜负责了，等粮食运到两府的府衙，本官凭收据付银子。” “学生（草民）等定不负抚台大人所托！” 众人闻言，皆是喜笑颜开。 这笔生意，他们可以说是赚大了。 这些粮食本一部分是用赋税的名义，从百姓那里强征而来的，一部分是截流的朝廷赈济粮，现在又以这么高的价格卖给官府，可以说是空手套白狼的典范了。 洪承畴见状，也是笑着对众人说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此法可行，本官会在整个陕西推行，尔等也要做好准备，莫要到时候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我等谨遵抚台大人均令！” 等众人在府衙佐官的引领下离开偏厅后，洪承畴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张辇看了对方一眼，低声道：“抚台，这粮价是不是太高了？” “如果按这个价格的话，朝廷拨付的五十万银元，根本就买不了多少粮食。” 洪承畴苦着脸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廷那边现在也缺粮食，大不了本官再向朝廷上奏本，请户部再拨付一些银元。” “抚台，朝廷还能拨银子？” 张辇赶紧问道。 洪承畴压低了声音道：“户部没有，陛下的内帑不是还有吗？” 张辇闻言，也是眉头一挑，笑道：“抚台说的不错。” “对了，庆阳府知府来了吗？” 洪承畴又问起了另一件事。 “回抚台，阮知府尚未抵达延安，想来是路上耽搁了。” “荒唐！连庆阳府的商贾都到了，他还没到？” 洪承畴一甩袍袖，径直离开了偏厅。 张辇赶紧跟了上去。 是夜，庆阳府知府终于赶到了延安府府城。 汇合了张辇之后，阮自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洪承畴暂居的宅子。 正堂。 洪承畴板着脸坐在那里。 阮自华额头冒汗，躬身施礼道：“下官庆阳府知府阮自华，拜见抚台大人。” “阮知府果然是日理万机，本官想招，你也能迟到？” 听洪承畴语气不善，阮自华赶紧解释了一句。 “下官不敢，只是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 “行了，本官不想听你这些借口！” 洪承畴怒声呵斥了一句，不等阮自华再次开口，他又接着说道：“既然来了，那本官就和你二人说说延安府和庆阳府接下来该如何赈济灾民。” “还请抚台大人吩咐。” 阮自华见洪承畴不再追究自己迟到的事儿，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再次躬身道。 张辇也是赶紧拱手道：“下官一定配合抚台，尽快赈济受灾的灾民。” 洪承畴的脸色舒缓了一些，开口道：“这次赈灾，不能再向以往一样，直接把粮食发给百姓。” 第422章 府谷县叛乱 两人听洪承畴这么说，当即就是一愣。 看了二人一眼，洪承畴接着说道：“这次赈灾，要以工代赈，各地官府要组织百姓修缮水利，修桥铺路，官府用粮食雇佣他们。” “谨遵抚台钧令！” 两人赶紧应道。 洪承畴眼睛微眯，出言警告道：“本官会请厂卫监督，谁敢贪腐这些救命粮，本官就砍了谁的脑袋！” 最后一句话，洪承畴说的杀气腾腾。 阮自华和张辇两人皆是心里一凛。 “行了，都回去吧，莫要误了朝廷大事！” 见洪承畴下了逐客令，两人也不再逗留，躬着身退出了正堂。 待两人走后，谢四新笑着说道：“彦演兄，接下来就看这些人的贪婪程度了。” 洪承畴冷哼一声道：“哼！本官现在已经确定，这些人一定会从外地运粮进陕。” 另一边，延安府知府衙门。 阮自华在张辇的引领下，来到了后院的书房。 两人坐定，张辇的管家亲自奉上热茶，然后守在了书房门口。 阮自华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放下茶盏后，这才开口说道：“这位巡抚大人还真是不好伺候。” 张辇笑道：“阮兄，这一点你可是看错了。” “咱们这位巡抚，还算是好相处。” 阮自华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对方。 张辇笑了笑，没有多解释，只是点了一句：“待你回转庆阳府就知道了。” 阮自华也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是延安府还是庆阳府，都快速的行动了起来。 张辇和阮自华也是严格要求属下官吏，严禁他们这个时候闹出乱子来。 左右已经有了卖粮的路子，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同样的，锦衣卫也是缇骑四出，严密监察整个延绥。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深秋，地里的农活也都忙得差不多了。 延安和庆阳两地的百姓们，也都被官府组织起来，开始修缮水利，修桥铺路。 洪承畴也不再呆在府城，而是在各地巡视。 一切进展的到很是顺利，但不出意外的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正在赶往庆阳府的洪承畴，接到了许显纯派人送来的急报。 看过急报的内容后，洪承畴脸色骤变，敲了敲车厢，赶车的车夫赶紧将马车停下。 “去！速请谢先生！” 洪承畴语气急躁的对一名侍卫吩咐了一句。 须臾，谢四新拎着衣袍疾步走了过来。 “彦演兄。” 谢四新拱手道。 “维新兄，看看吧，庆阳府出事了。” 洪承畴冷着脸，把手里的文书递了出去。 接过文书一看，谢四新的眼睛也猛的睁大。 “彦演兄，眼下当立即调兵平叛，万不可任其做大。” 谢四新只是略一沉吟，当即出言建议道。 洪承畴眼睛微眯，仔细思索半晌，这才对一旁的黄立生吩咐道：“传令下去，转道去榆林镇，快！” “是，抚台大人！” 大队人马开始加速，向着榆林镇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阮自华也已经是肝胆欲裂。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只等将粮食发放下去，再等那位巡抚离开，他依旧还是庆阳府的土皇帝，那些发给百姓的粮食，再想办法收回来就是了。 但没想到，还是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竟是截流了应该付给百姓的工钱，以至于府谷县出现了大规模暴动。 不对，不应该是暴动，而是有人举旗造反。 据府谷县传过来的消息，现在贼人已经纠结上千人，将当地的富户、地主抢了个遍。 如果朝廷再不有所动作，等其做大，那府谷县可就危险了。 而朝廷一旦介入，那自己干的那些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阮自华在正堂内来回踱步，满脸焦急之色。 一旁的府丞，低声提醒道：“府尊，这件事绝对是瞒不住的，锦衣卫四处探查，这么大的动静绝对已经传出去了，我们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在朝廷大军抵达之前，将我们自己摘出来。” “哦？你有主意？” 阮自华停下脚步问道。 “府尊大人，府谷县令截流朝廷赈灾粮食，按律当斩！” 府丞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凶光。 阮自华有些犹豫起来。 府丞看了他一眼，再次劝诫道：“府尊，不要再犹豫了，抚台大人那边现在一定也知道了，您现在应该立即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与他，然后请榆林镇边军立即出兵平叛！” 阮自华一咬牙，沉声道：“让府谷县县令立即来府城，商议平叛之事。” “是，府尊。” 府丞答应一声，急匆匆的出了正堂。 阮自华则是自顾自的去了书房，开始给洪承畴写信。 而另一边，经过连日的奔波，洪承畴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榆林镇。 刚刚就任没有多久的延绥总兵侯世禄，以及许显纯，已经等在了榆林城城门口。 “洪巡抚！” 看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洪承畴，侯世禄和许显纯两人赶紧迎了上来。 “侯总兵，许佥事。” 洪承畴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满脸都是疲惫之色。 “洪巡抚一路辛苦。” 许显纯拱手说了一句。 一旁的侯世禄开口邀请道：“洪巡抚，咱们先入城吧。” 洪承畴点了点头。 一行人径直来到了总兵府。 几人刚一坐定，洪承畴就有些迫不及待道：“许佥事，眼下府谷县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许显纯神情凝重道：“洪巡抚，府谷县现在的局势很是不妙，賊首王嘉胤、吴廷贵已经纠集了大约千人，洗劫了府谷县周边数个村镇。” 听到这里，洪承畴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庆阳府现在还没有动作吗？” 洪承畴继续问道。 许显纯和侯世禄两人对视一眼，前者面色有些怪异道：“庆阳府知府阮自华以逼反灾民的名义，收监了府谷县大小官员。” 洪承畴顿时眉头一皱。 你的治下出了叛乱，你不先想着平叛，却先把府谷县的官吏都抓了，这是什么意思？ 侯世禄这个时候开口道：“洪巡抚，本官已经命人带兵前往府谷，你也莫要太过忧心。” 第423章 逃出陕西 洪承畴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端起茶盏，一口喝干，洪承畴长长的舒了口气。 许显纯开口问道：“洪巡抚，朝廷那边……？” 洪承畴轻叹一声道：“本官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写了奏本，命人六百里加急送到朝廷。” “嗯，下官和侯总兵的奏本也已经在路上了。” 洪承畴点了点头，但也没有责怪二人，许显纯是锦衣卫，侯世禄是延绥总兵，地方上出了叛乱，自然要立刻上书朝廷，这本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许佥事、侯总兵，本官需要立即前往府谷，还请侯总兵派出一些兵马，随本官同行。” 洪承畴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侯世禄笑道：“本官之所以还留在榆林，就是在等洪巡抚，不然的话本官早就亲自率兵前往府谷县了。” “既然洪巡抚现在就要离开，那我们同行就是。” 洪承畴是陕西巡抚，按理说应该有权节制整个陕西的军政。 不过延绥乃是九边之一，无论军政还是民政都被单独划了出去。 虽然，现在没有了延绥巡抚，朝廷把延绥的民政，重新划给了洪承畴这位陕西巡抚。 但军政还是不属于陕西巡抚管辖，而是在侯世禄这位延绥总兵的手里。 现在侯世禄愿意亲自前往平叛，洪承畴自是不会反对。 接下来，侯世禄点齐了一千余人的马队，簇拥着洪承畴这位陕西巡抚，一路疾行赶往府谷县。 与此同时，府谷县西北方向的皇甫川。 边军出身的王嘉胤，此时正在纠集一帮子同乡，商议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作为怂恿王嘉胤造反的得力干将，吴廷贵第一个开口建议道：“大当家，我以为我们应当趁着府谷县群龙无首，立即打进城去。” 王嘉胤还未说话，另一名看起来很是强壮的汉子，出言反对道：“府谷县的那些狗官虽然被抓了，但庆阳府同知现在就在城内，已经组织了城内青壮，对我们严防死守，这个时候进攻县城绝对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吴廷贵没好气道。 汉子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王嘉胤建议道：“姐夫，反正我们现在也抢了不少的粮食和金银，要我说，我们应该立刻寻一些船只，渡河前往山西。” 王嘉胤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小舅子张立位。 张立位接着说道：“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延绥镇的官兵用不了几天就会杀过来。” “我们只有渡河，前往山西，才能躲过延绥镇官军。” 吴廷贵有些不服气道：“去了山西，延绥镇官军就不会跟过来了？” 张立位现在已经恨死吴廷贵了。 他原本是大同总兵曹文诏麾下士卒，这次回来，就是想拉自己这位向来勇武的姐夫从军。 没想到，这吴廷贵竟是怂恿自己姐夫造反。 这下子，张立位也坐蜡了。 王嘉胤可是自己的近亲，造反又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自己也算是被绑上了贼船。 张立位瞪了一眼吴廷贵，恨声道：“吴廷贵！你懂个甚！” “过了河就是河曲县，那里是大同镇的地盘，延绥的兵马想要剿灭我们，需要和大同总兵沟通，这就给了我们时间！” 吴廷贵看了眼王嘉胤，阴恻恻道：“谁不知道你在大同当兵，你让我们去山西，不会是想拿我们的人头换取功劳吧？” “砰！” 张立位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他娘的！姓吴的，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姐夫现在……” “好了！” 王嘉胤出言打断了张立位接下来的话。 张立位愤愤不平的重新坐下，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王嘉胤环顾一眼围坐在一起的几人，最后一锤定音道：“就按照立位说的办，立即去准备船只，我们去山西。” “大当家！” 吴廷贵不满的喊了一句。 王嘉胤抬手道：“不必再说了，老吴，延绥镇的官军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我们再留在府谷，绝对是有死无生，现在只有去山西，才能有一线生机。” 吴廷贵只是一个种地的农夫，或许有些胆子和小聪明，但却没有什么大局观，他那点小聪明根本就应对不了这种大事。 随着王嘉胤做出了决定，跟随他造反的灾民们，也都立即行动了起来。 搜寻船只的搜寻船只，搬运钱粮的搬运钱粮。 很快，王嘉胤一行人就跨过黄河，抵达了山西境内的河曲县。 站在黄河滩涂上，看着那些搬运钱粮的灾民，王嘉胤对张立位、吴廷贵等人问道：“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立位当即回道：“姐夫，河曲县南部有一座翠峰山，我们可以去那里暂时躲避朝廷官军。” 他的话一说完，吴廷贵当即就提出了反对。 “大当家，我的意见是应当趁着河曲县没有准备，立即对河曲县城发起进攻，一是可以抢掠一些钱粮，另一方面也可以打响我们的名声，吸引更多的灾民投靠我们。” 张立位顿时大惊，怒声道：“荒唐！就凭我们这些人就去打河曲县？” 王嘉胤转头看向自己的舅子，沉声道：“立位，莫要说了，老吴说的不错，我们现在已经举起造反，已经没有退路了，府谷县那边没有机会，河曲县这边倒是合适，杀一些狗官，也没什么不好。” 张立位见状，顿时焦急万分。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对大同兵马的实力很是清楚。 经过总兵曹文诏的整训，大同官军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一旦引起大同方向的注意，那自己这些人绝对挡不住官军的围剿。 王嘉胤却是不打算接受对方的建议，而是开始和吴廷贵几人收拢人手，准备对河曲县发起进攻。 这些人都是府谷县各处的灾民，平日里受尽了地主、士绅和官府的压榨，现在听到可以狠狠的将这些人踩在脚下，自然是士气高涨。 留下一些人看顾从府谷县带过来的钱粮，大部分人则是跟着王嘉胤他们，向着不远处的河曲县而去。 第424章 王嘉胤进攻河曲县 这么大一帮子人，又都是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消息立即就传回了河曲县县城。 县令张天德接到消息后，也是大惊失色。 “快！去请县丞、主簿、典史，所有人立即来本官这里！” 张天德语气急切的对一名仆人吩咐道。 仆人走后，他就开始在花厅内不断的来回踱步。 前来送消息的差役，抹了头上的汗，对张天德问道：“使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按脚程，贼人顶多再有两个时辰，就会抵达县城，我们是不是得立即招募城内的青壮，让……” “使君，下官等来迟了，还请使君恕罪。” 差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河曲县主簿齐陵阳打断了。 张天德转头看向齐陵阳，面色凝重道：“刚才贾班头收到消息，一大帮流民，手持凶器，正在向我河曲县而来，事态紧急，你立即亲自走一趟老营堡，请杜总兵立即前来支援！” “这……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会有……？” “速去！” 张天德见齐陵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当即出言呵斥道。 “是，使君！” 齐陵阳被张天德一嗓子喊醒，也不敢当个，疾步出了花厅。 待其走后，其余人等也都一脸紧张。 大明成平日久，河曲县又地处内陆，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事，初闻有流民要攻击县城，这些官员们也都麻爪了。 好在张天德还算镇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主管缉盗的典史吩咐道：“典史，立即去征发青壮，随本官去城头守城！” “是，使君！” “县丞何在？” “下官在！” 河曲县县丞曲自堂也是经年老吏，不等张天德吩咐，就继续道：“使君，下官现在就去准备守城所需的一应器械。” 张天德满意的点了点头，应道：“去吧。” 接下来，张天德又很快将一条条命令传达了下去。 整个河曲县县衙，顿时都忙活了起来。 大量的差役，以及征发而来的青壮，已经随着张天德来到了河曲县的城墙上。 县丞曲自堂，站在张天德的身后，语气中满是忧虑的说道：“使君，贼人势大，您觉得我们可以撑到杜总兵的兵马前来吗？” 张天德头也不回道：“撑不住也要撑，失地之罪，回要了我们的脑袋！” 曲自堂闻言，也不说话了，这个时候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和河曲县共存亡！ 就在河曲县这边抓紧时间准备的时候，另一边的王嘉胤他们也在准备攻城的器械。 好在，河曲县距离黄河不是很远，还有不少的林子。 很快，王嘉胤他们就做好了一些简易的云梯，以及攻城锤之类的东西。 一行人再次向着不远处的河曲县而去。 看着远处涌来的人群，张天德竟是松了口气。 “都准备好了吗？” 张天德对曲自堂问道。 后者苦笑一声：“使君，这东西哪里能准备好？” “命人熬上金汁，吊起滚木、礌石！” 张天德没有理会曲自堂的抱怨，直接命令道。 王嘉胤他们此时已经抵达了河曲县城墙下，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即对其发起了进攻。 战斗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被城内的钱粮所诱惑，这些灾民们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欲望。 但可惜的是，滚烫的金汁浇下来，不只是让迟滞了他们的行动，还剿灭了他们的欲望。 王嘉胤看着这些只是一波，就被打下来的灾民，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都给老子冲！” “冲上去！” 王嘉胤抽出自己的腰刀，怒声暴喝道。 吴廷贵虽然没脑子，但也很是悍勇，带着几个人，扛着云梯就冲向了城墙。 或许是王嘉胤和吴廷贵两人的命令起了作用，原本已经撤下来的灾民们，又跟在两人的身后，再次对河曲县成发起了进攻。 河曲县虽是没有火炮，但弓箭还是有的。 或许这些差役们缺乏操练，青壮们更是差点意思。 但谁让这些灾民更是不堪呢，双方一时间倒是打的有来有往。 张天德此时也是手提长刀，不断在城墙上巡视、指挥。 一帮流民，没有怎么经历过真正的战阵，只是半个时辰，就再次败退。 这次王嘉胤和吴廷贵，也没有再强求他们。 看着退下去的灾民，张天德和曲自堂他们齐齐松了口气。 “使君，下官这就命人去准备吃食。”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曲自堂对张天德说道。 张天德只觉自己浑身乏力，扶着女墙，缓缓坐在了地上，对曲自堂吩咐道：“做一些面饼，再宰几只羊，熬上几大锅羊汤，让老少爷们都吃好、吃饱。” “是，使君。” 曲自堂躬身应是，就提着刀，下来城墙。 稍顷，几大口锅，就被摆在了城墙上。 十几只被剥了皮的羊，也被人抬了上来。 等锅里开始冒出炖羊肉的香气，曲自堂也带着人抬来了不少的竹筐，框子里满满都是死面饼。 这样的吃食，在这样的年月，绝对算得上奢侈了。 莫说那些被征发来的青壮们，就是县衙的一些小吏，此时也是忍不住的咽了咽唾沫。 张天德这个时候也缓过来了，在一名差役的搀扶下站起来后，他走到一口大锅前，看了眼锅里沸腾的白色羊汤，大声道：“可以吃了，都快点用饭！” “使君，这是您的。” 曲自堂亲自端着一个大碗，双手递给张天德。 等对方接过去后，他自己也端了一碗，只是碗里的肉少了一些。 两人将晚放在城墙上，每人手里拿着一个饼子，开始大口的吃了起来。 其余人也都热火朝天的打饭，吃饭。 鲜美的羊汤，竟是让这些乡勇、青壮们暂时忘了刚才惨烈的战斗，城头上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有那碗里发现羊肉的小伙子，还会发出一声惊呼。 河曲县这边的羊肉香气，随着风飘到了城外。 城外的灾民们，在经过刚才的失利后，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高涨士气，所有人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瘫坐在地上。 第425章 王嘉胤继续逃窜 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香气，吴廷贵转头对王嘉胤说道：“大当家，弟兄们也都饿了，是不是要埋锅造饭？” 王嘉胤此时的心情也有些颓丧，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廷贵立即下去安排去了。 等其走后，张立位来到了王嘉胤身旁。 “姐夫，我们需要立刻离开！” 王嘉胤听到自己舅子的话，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对方。 张立位满脸忧色的继续道：“姐夫，河曲县距离最近的军堡只有不到百里，如果官军前来的话，顶多两天的功夫，就会抵达河曲县。” 王嘉胤曾经也是大明边军，对边军的战斗力很是了解。 虽说现在的大明边军，已经没有了国朝初立之时的悍勇，但对付他们这些人乌合之众却是足够了。 听张立位这么说，王嘉胤也知道，自己这些人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用手里的这长刀撑着地面，王嘉胤从地上缓缓起身，眼睛看着张立位问道：“我对这边不是很熟悉，你说我们如果离开的话，应当去哪里？” 张立位闻言，蹲在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姐夫你看，河曲县的北边是老营堡，南边是镇西关，这两个地方都不能去，那我们就只能往西或者是往东。” “如果往东的话，我们可以去往大虫领，但那里距离老营堡太近，如果边军进剿，那我们就只能继续往东逃窜。” “大当家，大当家。” 张立位正在为王嘉胤介绍周边情况的时候，吴廷贵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王嘉胤皱眉望去，吴廷贵面色不善的看向张立位。 “怎么？你是来看兄弟们笑话的？” 吴廷贵没好气的说道。 张立位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王嘉胤接着说道：“姐夫，我的意见是立刻离开这里，重新返回府谷县。” 吴廷贵闻言，登时就怒了，阴阳怪气道：“张立位，这渡河来山西是你说的，现在你又说返回府谷县？怎么？你是在溜兄弟们玩儿呢？” 三人周围的一些灾民，听到两人的争吵声，也都看了过来。 张立位环顾一眼四周，咬牙低声道：“我让姐夫来山西，是想去翠峰山躲过官府的围剿。” “但你是怎么做的？兄弟们刚刚渡河，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你就怂恿姐夫带人进攻河曲县，彻底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现在朝廷的官军，已经在路上，继续留在这里等死吗？” 说到最后，张立位已经声色俱厉起来。 都是这个该死的吴廷贵，如果不是这杀才的话，自己此时应该已经带着姐姐一家，在去往大同的路上了。 周围那些灾民听到张立位的话，也都满脸惊骇的凑了过来。 “大当家，立位兄弟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吧。” 人群中，一名灾民出言建议道。 这人的话似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待他说完后，其余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所有人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立刻离开这里，莫要被官军堵在这河曲县。 王嘉胤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行了！饭食做好了吗？” 王嘉胤厉声对吴廷贵问道。 后者也被其吓了一跳，赶紧回道：“马上，马上就做好，熬得糜子粥。” “都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王嘉胤又对众人命令道。 他在皇甫川本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勇，为人也很是四海，在这些灾民中很又威望，不然也不会跟随他举旗造反。 现在听他这么说，所有人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王嘉胤对张立位说道：“等兄弟们吃过饭后，我们再商议下一步的去处。” 张立位闻言，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吴廷贵却是不愿意了。 “大当家，府谷县是绝对不能回去了？回府谷县那还不如留在这里呢，也省的来回折腾。” “再者说了，府谷县那地方，北边是木瓜堡、清水堡、皇甫川堡，南边则是孤山堡。” “这些军堡的官军，说不定已经在府谷县等着我们了，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吴廷贵的话说完后，王嘉胤也是愁眉不展。 他知道，吴廷贵说的不错，相比河曲县，府谷那边的官军只多不少，这个时候回去和送死差不多。 张立位听吴廷贵说完后，也不再说回府谷县的事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迷不语。 最后，还是王嘉胤一锤定音道：“等兄弟们吃完饭，我们就离开，沿黄河南下，绕过保德州，在岚漪河那边转道向西，回陕西。” 两人听后，吴廷贵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点头道：“就按大当家说的办。” 张立位也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一千余人的灾民简单的用过饭之后，就立即绕过河曲县城，向着保德州方向而去。 他们现在需要和官府，以及官军抢时间，必须在官军追上自己之前，尽快渡河返回陕西。 等王嘉胤他们离开后，张天德立即亲自带人出城，一是探查王嘉胤他们的动向，另一方面也是要为那些死在城下的灾民收尸。 “使君，还有没死的！” 一名差役转身，对张天德大声喊了一句。 张天德赶紧走过去，皱眉看了眼躺在那里，不断哀嚎的灾民，冷声道：“带回城去，请郎中给看看。” “使君，这等反贼直接杀了就是，何苦再费劲救治？” 贾班头提着刀，满脸杀气的建议道。 张天德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抬回城！” “是，使君！” 最后经过清查，王嘉胤这次攻击河曲县城，共留下了一百余具尸体，还有七人被俘。 同时，张天德也派出人手，一路紧随王嘉胤一行人而去。 一是防范对方杀个回马枪，一方面也是要将这些人的行踪，报与沿途的官府和军堡。 与此同时。 西苑，大校场。 朱由检正在挥舞手里的球杆。 不要误会，不是高尔夫，而是马球。 就是那个起源于汉朝，被唐朝李家发扬光大的马上击鞠活动。 第426章 朕信得过洪承畴 说起来，朱由检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原来这项活动，在大明依旧盛行。 只是相比于盛唐时期更偏重于军事和竞技，大明的马球活动更加偏重于观赏性。 朱由检在看过宫里的相关记载后，心里对大明历代皇帝也是不免心里吐槽。 这些先帝是将路走窄了呀，人家唐朝玩儿马球，一方面培养了皇室和民间的尚武精神，一方面又能培养出一大批的，精于骑射的后备兵员。 老朱家干的什么事？ 只是将马球当成了一种观赏项目。 你们有斗蛐蛐和炼丹那功夫，起来打打马球不好吗？ 在知道上直卫有打马球的传统后，朱由检立即就参与了进来，而且还恢复了马球的竞技性和军事性。 前世只是一介屁民的朱由检，也在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这种活动。 所以，这段时间，朱由检和阿茹娜就一直待在西苑。 将地上的马球传给阿茹娜后，朱由检举目望去，就见王体乾正策马而来。 见对方不惜马力，不断抽打胯下马匹，朱由检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策马出了马球场，朱由检挡在了王体乾的马前。 “皇爷，陕西六百里加急！” 王体乾翻身下马，掏出一封奏报，双手递给马背上的朱由检。 朱由检伸手接过，细细一看，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王来聘！” “臣在。” 朱由检一声大喝，场边的新科武状元就跑了过来。 “你替朕上场，朕有事回宫。” “臣遵旨！” 王来聘赶紧应道。 场上这些人要么是在京的勋贵，要么是上直卫各卫的指挥使们，自己这武状元，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冷板凳了。 现在有机会上场，王来聘自是高兴不已。 再说朱由检这边，离开西苑，回到紫禁城，一边洗脸一边对方正化吩咐道：“请内阁诸臣，及新乐侯、阳羡侯觐见。” “臣这就去。”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着人去通知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受到召见的几人就来到了乾清宫。 待几人施礼后，不等朱由检说话，温体仁就率先问道：“敢问陛下，可是陕西王嘉胤作乱之事？” “看来你们内阁也接到消息了。” “那就说说，此事当如何？” 朱由检问完后，端起桌案上的凉茶，咕咚喝了一大口。 “陛下，臣请领兵入陕，剿灭叛乱！” 新乐侯刘效祖第一个站出来，拱手请战。 朱由检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内阁的几人。 孙承宗躬身道：“陛下，白水王二叛乱，至今没有平息，现在又出了府谷王嘉胤，臣以为朝廷应当行雷霆之势，遣大军前往，将之尽快剿灭。” 郭允厚闻言，却是面露难色道：“陛下，孙孙阁老，现在虽然已经开始秋收，但各地的税粮尚未押解进京，户部恐难以支应大军前往陕西平乱。” “郭部堂，户部这一年又是银行，又是从海外购粮，还有皇庄的那些番薯等粮食，怎么还会缺粮？” 韩爌听郭允厚哭穷，有些不解的对其问道。 郭允厚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韩阁老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自崇祯元年以来，户部是有了些许的收益，但花销也大呀。” “京营整编，招募兵卒，这不需要银子？” “百官涨俸，这不需要银子？” “军器司制造新式火器，这不需要银子？” “朝廷再漠南筑城，这不需要银子？” “还有……” 见郭允厚说起来没完，朱由检赶紧出言打断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你户部不易，现在我们说的是陕西的事。” 郭允厚赶紧拱手道：“臣只是一时激愤，还请陛下恕罪。” “好了，你也不用犯愁，朕暂时不会调客军入陕。” 朱由检这句话，算是给这次的御前会议定下了调子。 几人听他这么说，几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郭允厚自是松了口气，刘效祖则是满脸失望之色。 自己这右军都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领兵出征。 经过郭允厚和韩爌这么一打岔，朱由检也没兴趣继续下去了，直接拍板道；“陕西的民乱就交给洪承畴，朕相信自己的眼光。” “内阁行文延绥镇和陕西都司，还有三边总制杨肇基那边，让他们务必配合洪承畴。” “另外，还有山西和四川那边，让他们密切注意两地交界处，严防乱民四处流窜！” “臣遵旨！” 几人赶紧应道。 说完陕西的事儿，朱由检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山陕民乱，这是避免不了的，在万历时期就已经埋下了种子，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是看洪承畴的了。 历史上，那样困难的局势下，洪承畴和曹文诏、孙传庭他们，都差一点将山陕民乱彻底平息。 现在的局势，可是比那个时候强的太多，又没有人给他们扯后腿，想来洪承畴应该可以料理这些事。 见朱由检没有其他交代，几人于是也都提出了告辞。 不想，却被朱由检给出言拦住了。 “诸卿，眼瞅已经入秋了，朕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南苑举行秋狩，诸卿以为如何？” 几人听朱由检说起秋狩，皆是神情一愣。 大明立国以来，也就成祖和宣宗喜欢打猎，其余先帝基本上很少举行大规模的狩猎活动，皇帝忽然提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见众人都不发表意见，朱由检直接说道：“就这么定了，朕会命亲军都指挥司，将南苑彻底封禁，三日后，在京文武官员，勋戚之家，各家命妇，皆要参加！” 听到这个规模，几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孙承宗躬身道：“陛下，这规模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大吗？当年成祖皇帝狩猎，不也是这个规模吗？” “诸卿放心，秋狩所需花费，皆由朕的內帑支应。” 见皇帝已经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躬身应下。 很快，皇帝要在南苑举行大规模秋狩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朱由检之所以举行秋狩，也不是头脑发热，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第427章 阴谋暗害皇长子 紫禁城，坤宁宫。 朱由检没有这个时代，抱孙不抱子的传统思想，此时他正抱着自己的皇长子，爷俩儿嘻嘻哈哈的嬉笑着。 怀里的大胖小子，这几个月来也算是彻底的长开了。 一头柔软乌黑的头发，胖嘟嘟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朱由检怎么看怎么欢喜。 “陛下，臣妾听宫里人说，三日后您要在南苑举行秋狩？” 周皇后一边叠着刚刚晾晒完的婴儿衣服，一边对朱由检问道。 或许是开国皇帝的原因，大明帝后相处的模式，就和普通百姓差不多。 就算是贵为皇后，一些事也会亲力亲为，而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朱由检用自己颌下的短须，扎了扎小胖墩，转头对罗汉床上的周皇后应道：“不错，朕已经让方正化去传旨了，亲军那边想来已经派人进入南苑。” 周皇后闻言，有些迟疑道：“陛下，宫里的后妃们也要参加吗？” “怎么？皇后不想参加？” 朱由检头也不回的对其问道。 “陛下这是哪里话？能出宫散心，臣妾哪里会反对，只是臣妾担心外朝的那边。” 周皇后这份担心，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大明的女子地位，虽是比后来的满清要高一点，但也没高到哪里去。 其实，不只是大明，从汉唐之后，华夏的女子地位就已经大不如前。 前文就说过，朱由检早就有心，想要提高大明女子的地位。 这第一步，自然就是让她们走出家门。 朱由检抱着孩子，走到周皇后的身侧坐下，面色严肃道：“朕的旨意是让各家的命妇全部参加，皇后身为大明国母，还有宫里的后妃们，自是要参加的。” “正好，趁着这个功夫，皇后也和各家命妇多接触接触。” 周皇后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旋即笑着应道：“臣妾明白了，稍后就让婉琳去通知各宫。” 帝后二人说话的功夫，婉琳带着几名宫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陛下，娘娘，该用膳了。” 婉琳柔声对两人秉奏道。 朱由检拒绝奶娘接过孩子的动作，让小胖墩坐在自己的腿上，和周皇后两人开始用膳。 婉琳这个时候端着一个银碗，来到朱由检的身边，低声道：“陛下，皇子该喝水了。” 朱由检伸手接过婉琳递过来的银碗，将之放在桌上，准备给孩子喂水。 “陛下，还是臣妾来吧。” 周皇后放下手里的银筷子，就要把孩子接过去。 朱由检正欲说话，怀里的小胖墩忽然不老实起来，将桌上的银碗打落在地。 碗里的温水，也洒在了朱由检的身上。 婉琳赶紧上前收拾，周皇后也是立即将孩子抱了过去。 只是，朱由检的眉头却是忽然皱了起来。 “婉琳，慢着！” 朱由检冷声喊了一句。 蹲在地上的婉琳一愣，旋即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朱由检。 后者没有说话，在周皇后和婉琳好奇的目光中，伸手接过婉琳手里的银碗。 朱由检面色凝重，仔细端量。 似是看出了什么，朱由检的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婉琳，让奶娘……不，你亲自把皇长子带下去。” 朱由检板着脸对婉琳吩咐了一句。 周皇后和婉琳此时也都意识到了，一定是出事了。 婉琳不敢多说，赶紧抱着孩子，离开了偏殿。 周皇后则是满脸担忧，语气中满是关切的问道：“陛下，可是出事了？和皇儿有关？” 朱由检拉住对方有些发凉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皇后放心。” 安慰了周皇后一句，朱由检又对不远处的方正化吩咐道：“方正化，传银作局掌印！传魏忠贤和李若琏！” “是，皇爷。” 方正化的神情凝重，答应一声，就疾步出了坤宁宫。 “陛下，皇儿没事吧？” 周皇后有些不放心的对朱由检问道。 朱由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举起手里的银碗，对周皇后问道：“这个银碗是宫里的？” 周皇后赶紧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武清侯夫人送进宫来的。” 朱由检的眼神一凛。 须臾，受到召见的几人，就来到了坤宁宫偏殿。 朱由检目光如电，看向一名陌生的内侍。 “你就是银作局掌印？” “奴婢章三喜，参见陛下。” 虽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皇爷脸色不对，章三喜的心里也提起了大石头。 朱由检将手里的银碗递给他，沉声道：“看看这碗有没有问题。” 张三喜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银碗，然后就开始查看起来。 他自幼进宫，一直都是在银作局当差，对金银这些东西，一打眼，一上手就能看个差不多。 只见他看完之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木槌，轻轻敲击，然后又取出一根粗针，在银碗上挑了一个小口子，认真的看了看，又闻了闻。 朱由检也不催促，就静静的等着对方。 半晌后，章三喜这才回道：“陛下，这银碗里有铅，不是纯银。” 朱由检赶紧问道：“你能确定？” “奴婢在银作局二十多年，绝对不会看错。” 章三喜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挥了挥手示意章三喜退下，等其走后，朱由检对魏忠贤、李若琏冷声道：“知道这银碗是谁用的吗？” 不等两人答话，朱由检又接着说道：“这是武清侯夫人上敬给皇长子的。” 朱由检此话一出，魏忠贤和李若琏两人心里皆是一凛。 武清侯这是想做什么？ 阴谋毒害皇长子？ “皇爷，臣这就带东厂抄了武清侯府！” 魏忠贤最先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 朱由检没有搭理他，而是对一旁的李若琏问道：“皇长子甫一出生，朕就让你遍请天下名医进京，现在如何？” 李若琏赶紧回道：“回陛下，锦衣卫已经请了数位名医，现在都还在路上，想来不日就可以进京。” 朱由检闻言，登时大怒。 “锦衣卫就是这么为朕办事的？这都过去数月的光景了，竟是还没有一个人抵京？” “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李若琏赶紧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 第428章 陆家明入宫 事关自己的儿子，周皇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语气中满是急切的对朱由检说道：“陛下，皇儿那边可是耽搁不得，要不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如果有可能，朱由检是绝对不会用太医院那帮子人的，大明的太医院不可信。 但现在没办法，只能是先让这些人看看了。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魏忠贤就试探性的问道：“皇爷，臣……臣倒是有个人选，且此人现在就在京城。” 朱由检转头看向他，沉声问道：“信得过？” 听朱由检这么问，魏忠贤有些迟疑了。 自己如果说信得过，那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不也得受牵连吗？ “哼！信不过的人，你也敢向朕举荐？” “回皇爷，信得过！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魏忠贤也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朱由检点头道：“请其进宫，为皇长子诊脉。” “是，皇爷，臣这就去。” 魏忠贤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躬身退出了偏殿。 朱由检又对李若琏吩咐道：“你，立即带人去武清侯府，将府中所有人，尽数押入诏狱，朕要知道谁给他们的胆子，胆敢谋害朕的皇长子！” “臣遵旨！” 李若琏干脆利落的答应道。 等其走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你给朕好生看看朕的这座皇宫，朕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 “臣遵旨！” 方正化也是赶紧应道，谋害皇长子，这绝对不是小事。 周皇后此时也已经疾步出了偏殿，她要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再说宫外，李若琏出了紫禁城，没有丝毫的耽搁，命人去北镇抚司调动大批校尉，他自己则是带着几名扈从，直奔武清侯府而去。 待人到齐后，李若琏冷着脸，沉声道：“将武清侯府给本官围了，任何人不得走脱！” “是，佥事大人！” 上百校尉，齐声应是，然后快速散开。 武清侯府的门子见状，赶紧一溜小跑进了府内。 李若琏眼睛一眯，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大踏步的进了武清侯府。 接到消息的武清侯李诚铭，带着一大帮子家丁，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 看到来人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李诚铭当即色变，但还是怒声质问道：“李若琏！你想做什么？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若琏看着对方，冷声道：“这里不是武清侯府吗？” “既是知道这里是武清侯府，你还敢带人闯进来，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李诚铭微微抬头，面露倨傲道。 他确实有这个资格，他李家的祖上，曾随成祖皇帝靖难，后来好有女子嫁入皇家。 那人正是李诚铭的姑母，生了大明神宗皇帝的李太后。 也就是说，这李诚铭如果按辈分，还是朱由检的表爷。 如果是在平时，李若琏还真不会招惹这样的勋戚之家，但现在……哼哼。 见李诚铭那副样子，李若琏也不再和他废话，直接朗声吩咐道：“来人，将武清侯府所有人全都拿了，押入诏狱！” “李若琏！你敢！我李家乃是勋戚之家，没有陛下的旨意，你竟敢对……” “聒噪！把嘴堵上！” “侯爷！” “爹！” “这是怎么说的？” “呜呜……” 随着锦衣卫开始拿人，整个武清侯府瞬时就鸡飞狗跳起来。 另一边，魏忠贤也亲自带着陆家明，以及他那位至今未嫁人的孙女，来到了坤宁宫。 朱由检哪里也没去，就和周皇后一起，逗弄着自己的大胖儿子。 “陛下，臣妾看皇儿应该是没事吧？” 周皇后这话看似是在问朱由检，其实是在宽慰自己。 朱由检已经仔细的看过了，这胖小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那个银碗也是刚送进宫没有多长时间，就算是有铅毒，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皇爷，魏公公来了。” 婉琳走过来，低声秉奏道。 “宣！” 朱由检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对婉琳吩咐了一句。 周皇后也赶紧起身，把躺在那里吐泡泡的大儿子给抱了起来。 “臣拜见皇爷，皇爷金安。”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忠贤进来后，对帝后两人施礼道。 “你说的郎中呢？” 朱由检直接问道。 “就在殿外。” “让其进来，给皇长子诊脉。” “臣遵旨。” 魏忠贤出去后，周皇后低声道：“陛下，让婉琳抱着皇儿，臣妾先行回避。” “不用，就留在这里就是。” 两人话音一落，魏忠贤就带着陆家明和他孙女，走了进来。 “草民顺天府陆家明，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民女陆艺龄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朱由检看到祖孙两人，顿时有些狐疑的的看向魏忠贤。 后者上前几步，走到朱由检身侧，俯身说了几句。 朱由检微微颔首，对陆艺龄问道：“陆艺龄？魏忠贤说你精擅哑科和女科？” 陆艺龄赶紧回道：“回陛下的话，民女跟随家祖学医经年，不敢说精擅，只是略通。” “来，你过来给朕的皇长子诊脉。” 朱由检对其招呼了一声。 陆艺龄看了眼自家祖父，见对方轻轻点头，这才起身，来到了周皇后的身边，开始为小胖墩诊脉。 但小孩子哪里会老实，无奈，陆艺龄只得把小胖墩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陆艺龄诊脉后，细细思索半晌，这才对朱由检，以及眼神一直看着自己的周皇后秉奏道：“陛下，娘娘，皇长子身体无碍，只是有些虚火上升，需要细细调养。” 听她这么说，周皇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朱由检又看向陆家明，对其问道：“陆家明，你也来看看。” “是，陛下。” 陆家明最后的结论和陆艺龄差不多，都是没什么事。 朱由检端起茶盏，对陆家明问道：“不知陆先生师从何人？擅长哪科？” 陆家明赶紧回道：“回陛下的话，草民曾随前太医院院判，东璧先生学过几年医术。” 朱由检有些不明白，这东璧先生是谁？ 一旁的周皇后低声道：“陛下，前太医院院判李时珍，字东璧。” 第429章 亲审李诚铭 听到李时珍这个名字，朱由检的眼睛猛地一睁。 后世只要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谁没有听说过李时珍的大名？ 就算是没有听说过李时珍，那本草纲目总知道吧？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陆家明一眼，他没想到，这小老头竟然是李时珍的弟子。 “原来是李东璧的弟子，怪不得。” 朱由检出言赞赏道。 “草民不敢，草民并非东璧先生的弟子。” 陆家明赶紧解释了一句。 见朱由检眉头紧锁，魏忠贤赶紧出言为其转圜道：“皇爷，这陆家明因为一些医道理念和东璧先生不合，所以东璧先生并未将之收入门墙。” 朱由检这下子来了兴趣了，开口问道：“不知陆先生的医道理念，能否讲给朕听听？” 陆家明有些为难的看了眼魏忠贤。 魏忠贤无奈，只得再次对朱由检说道；“皇爷，陆家明精擅外科，研究医术的时候，需要……需要一些……一些尸体。” 在这个时代，毁坏尸体可是一项重罪，自是不敢张扬，这也是为什么陆家明名声不显的原因。 等魏忠贤说完后，陆家明已经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陆艺龄见状，也不再和周皇后说悄悄话，走到自己祖父身边，跟着一起跪在那里。 “陛下，草民只是举得想要治病，就需要对人体有个清晰的认识，如果连……” 朱由检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满脸惊喜道：“没想到，陆先生竟是受了华佗的传承。” 华佗那是中医外科的祖师爷了，朱由检这么说倒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陆家明听朱由检这么说，先是神情一怔，旋即赶紧推辞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一介铃医，岂敢说受元化先生传承？” 朱由检抬起头，略一沉吟，开口道：“朕看你日后就为朕效力吧。” “朕已经命锦衣卫遍访民间名医，请其入京，待这些医家圣手进京之后，朕会在京城设立皇家医学院，陆先生可以前往任职，担任医学院学士，研究医道，传播医道，陆先生以为如何？” 陆家明听朱由检这么说，哪里会拒绝，赶紧应道：“草民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陆艺龄的身上。 周皇后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陛下，不如请陆艺龄留在宫里，在臣妾的坤宁宫做个女官如何？” “一是，臣妾可以向其学习医术，二是可以让其帮臣妾照料皇儿，还请陛下恩准。” 周皇后的话说完后，朱由检开口对陆艺龄问道：“陆姑娘以为如何？” “民女……民女愿意。” “好，魏忠贤。” “臣在。” “带他们祖孙下去吧。” “臣遵旨。” 魏忠贤躬身应道。 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陆学士的俸禄按皇家科学院学士的旧例，陆姑娘嘛……” “皇后自己决定吧。” “草民（民女）谢陛下，谢娘娘。” 两人赶紧跪倒谢恩。 朱由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等两人走后，朱由检也站起身，对周皇后说道：“皇后照看好皇儿，朕有事就先走了。” “臣妾恭送陛下。” 出了坤宁宫，朱由检对方正化问道：“李若琏那边的差事如何了？” “回皇爷，武清侯府所有人，都被押入诏狱，只等皇爷旨意。” 方正化低声回了一句。 “走，随朕去诏狱！” 朱由检冷声道。 …… 稍顷。 一身便装的朱由检，在一众锦衣校尉，以及西厂番子的护卫下，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臣等迎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刚接到消息的李若琏，带领一帮子锦衣卫将校，火急火燎的出门迎了上来，对朱由检施礼道。 “李诚铭在哪里？带朕去。” 朱由检开门见山道。 “陛下，武……李诚铭现被关押在诏狱，请陛下随臣来。” 一行人进入北司后，直奔诏狱而去。 “陛下，臣将李诚铭一家拿了后，没让他们接触任何人，也没有审讯。” 李若琏一边走，一边对朱由检介绍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 诏狱内，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内，李诚铭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正要唱喝的方正化，径直来到了牢房外。 “李诚铭。” 朱由检冷着脸，开口道。 李诚铭猛地转身，看到来人是朱由检，赶紧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武清侯李诚铭，拜见陛下，陛下……” “行了！朕不想听这些，说些朕想听的。” 朱由检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李诚铭的话，沉声道。 “臣……臣不知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明示。” 李诚铭满脸不解的对朱由检说道。 朱由检转头看向李若琏，吩咐道：“打开牢门。” “陛下，不可！” 李若琏还真怕出事，赶紧出言劝诫。 朱由检却是不在意道：“有方正化在，朕无碍。” 对方正化的武力，李若琏很是清楚，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命人打开了牢房门。 朱由检对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道：“留方正化在这里，其余人都退下吧。” “臣等遵旨。” 等所有人都退到十步以外，朱由检这才带着方正化，进入了牢房。 “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说了。” 朱由检俯首看着依旧跪在那里的李诚铭，再次问道。 李诚铭依旧是刚才那副样子，满脸都是不解。 “臣实在是不知道陛下的意思。” “朕看在孝定皇太后的面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要面皮，那就休怪朕不讲亲戚情面了。” “这诏狱是什么地方，想必你很清楚吧？” 李诚铭这次没有再装傻，只是跪在那里沉默不语。 朱由检的眼睛微眯，沉声道：“皇兄的那些子嗣，是不是也和你们有关系？” “没有！先帝子嗣和……！” “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 “臣是想说……” 李诚铭自知失言，赶紧就想找补，但岂不知却是越描越黑。 朱由检冷冷的看着他，语气阴冷道：“说说皇长子的事。” “陛下，臣……臣……” “想仔细了！” 朱由检厉喝一声。 第430章 朱由检!你敢! 感受到朱由检语气中的寒意，李诚铭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起来。 “臣百死莫赎，只是恳求陛下能够看在神宗皇帝和孝定皇太后的面上，能绕过臣的孙子。” 到了这个时候，李诚铭也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朱由检没有答应他，眼睛微眯，语气无悲无喜道：“你想让朕看在神宗皇帝和孝定皇太后的面上，给你李家留一条血脉，那你当初谋害朕的皇长子之时，可曾想过那也是神宗皇帝的血脉？” “如果神宗皇帝知道，他的表弟想要谋害他曾孙，他老人家会不会灭你满门？”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李诚铭就瘫在了地上。 “说吧，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朕说明白，朕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全尸。” 李诚铭惨笑一声，旋即看向朱由检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愤恨之色。 “皇帝，你可知你让朱聿键在山东做的那些事，得罪了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恨不得你这皇帝像你那个哥哥一样？” “放肆！” 一旁的方正化听他这么说，当即暴怒，厉声斥责道。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抬手，阻止了方正化接下来的动作。 李诚铭的目光落在方正化的身上，怨恨道：“都是你这阉人，如果不是你的话，本侯何苦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下手？” 朱由检的眼中寒光爆闪，沉声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谋害皇长子了？” “没错，就是我！” “本侯就是要让你这皇帝知道，这大明不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此时的李诚铭已经有些疯癫了，说起话来也是肆无忌惮。 朱由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继续追问道：“说说，还有谁是你的同党？” “同党？” “呵，你一手提拔的孙承宗、袁可立、温体仁、郭允厚、卢象升这些人都是我的同党，你让你手下的鹰犬是把这些人都拿了吧。” 李诚铭神情狰狞，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对朱由检嘶吼道。 朱由检一言不发，径直转身离开。 “皇爷？” 方正化有些担忧的对朱由检唤道。 朱由检没有答话，而是对不远处的李若琏招了招手。 刚才李诚铭的话，李若琏等人也都听到了，此事也都是心惊胆战。 见皇帝相召，李若琏赶紧小跑了过来，躬身道：“陛下，臣在。” 朱由检转身看向牢房内的李诚铭，语气平静的对李若琏吩咐道：“自今日起，每日在李诚铭的面前，杀他一个家人。” “朱由检！你敢！” 李诚铭顿时大惊失色。 朱由检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对李若琏说道：“让武清侯和他的家人，见见你锦衣卫的手段。” “臣遵旨！” 李若琏赶紧应了一声。 李诚铭这个时候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硬气，趴在精铁制成的栅栏上，状若疯癫的喊道：“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只求给我们一个痛快！” “李若琏！李若琏你快点审问！我一定……” “陛下！陛下！” 李诚铭的话还没有说完，朱由检就直接转身离开。 “陛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吗？” 到了现在，李诚铭只想抓住任何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 就算是不能活命，至少也要死的痛快一点，而不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在自己的面前，被锦衣卫这些人折磨至死。 而已经走远的朱由检，听到李诚铭喊出的最后一句话，胸口竟是像针扎一样。 他魂穿过来，继承的不只是这具肉身，相应的还继承了这具身体的情感。 而对母亲的早亡，一直是前身最大的憾事，现在猛地听到关于母亲的消息，饶是朱由检的灵魂来自后世，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朱由检猛地转身，疾步走到牢房前，眼神凌厉道：“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见朱由检回来，李诚铭的心里也是大喜，忙是说道：“请陛下可以为我李家留一条血脉。” “不可能！” 朱由检直接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李诚铭神情一怔，他没想到这位小皇帝竟是如此的铁石心肠。 “告诉朕你知道的，若是可以让朕满意，朕可以给你的家人一个痛快。” 朱由检眼睛微眯，对其说道。 李诚铭见状，最后也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陛下，贞靖太妃根本就不……” “所有人都退到二十步以外！” 李诚铭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正化就大声喊了一句。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李诚铭继续道：“贞靖太妃是暴毙而亡，而是被人勒死的。” 朱由检的脸色登时就变得一片铁青。 “陛下可知是谁谋害了你之母亲？” 不等朱由检说话，李诚铭就继续道：“是光宗皇帝，是光宗皇帝命人……” “闭嘴！” 方正化听到这里，也是脸色大变，当即出言喝阻。 朱由检只觉背后生出一股凉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好了，朕知道了。” 说完后，也不再听后边的前因后果，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陛下……陛下……” 李诚铭再次高呼道。 朱由检停下脚步，对李若琏道：“传朕旨意，武清侯李诚铭，及其夫人郭氏阴谋毒害……不，就说李诚铭预谋造反，将之抄家灭族。” 回头看了眼一脸希冀的李诚铭，朱由检又补充道：“给他们一个痛快。” “臣谢陛下隆恩！” 李诚铭跪倒在地，朗声道。 他是真的要谢谢朱由检，相比自己犯下的罪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若琏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还是躬身道：“臣遵旨。” 出了北镇抚司，朱由检抬头看着天上已经升起来的月亮，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方正化低声问道：“皇爷，不再审一审了吗？” 朱由检的语气有些萧索，缓缓开口道：“没什么好审的，无非就是京里的一些勋贵罢了。” 某些人无论有没有参与，朱由检都不打算留着那些人，无非就是再留他们一些时间罢了，审不审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上车之前，朱由检又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告诉舞阳王，让他小心一些。” “臣明白，这就命人快马前往山东。” 第431章 骆养性的应对 回到宫里后，朱由检直接回了乾清宫，只是让方正化去告诉周皇后一声，事情的处理结果。 对李诚铭今日所说的事，朱由检也不打算再继续追查了。 只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死的有些可惜了。 “髙时明。” “奴婢在。” “传旨礼部，让其为贞靖太妃拟定皇太后封号。” 这件事早就应该做的，只是事情太多拖延到了今天。 …… 当晚，武清侯一家被捉拿进诏狱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成国公府，后院花厅。 朱纯臣坐在首位，手里端着一盏热茶，听着下首的恭顺侯吴惟英，低声说着李诚铭的事。 待其说完后，朱纯臣微微颔首道：“老夫知道了，你和他没有什么书信往来吧？” 吴惟英赶紧回道：“自是没有，之前所有事，都是当面谈的，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的首尾。” 另一边的忻城伯赵之龙，听到两人的对话，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但旋即又迅速的敛去，低头瞥了两人一眼，有些懊丧道：“事情做的如此隐秘，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日后谁也不要再提。” 朱纯臣轻叹一声，对两人叮嘱了一句。 吴惟英有些不甘心道：“公爷，那我们在山东的地怎么办？” “难道就老老实实的交税？” 朱纯臣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语气有些不满道：“要不你去山东杀了朱聿键和福王？” “这……” “就这么着吧，山东的事就先这样，等小皇帝再有动作的时候再说吧。” 朱纯臣说完，就端起了茶盏。 两人见状，旋即也提出了告辞。 出了成国公府，吴惟英有些奇怪的对赵之龙问道：“老赵？你这是怎么了？有事？” 赵之龙此时有些愣神，闻言回道：“嗯？哦，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恭顺侯，赵某家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后，赵之龙就快步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吴惟英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也没有多想。 赵之龙回到自己的府邸，立即找来了府里的管家。 “茂叔，你立即去请骆养性过府一叙。” 被称作茂叔的老者，是上一任忻城伯的贴身长随，家里数代都是赵家的心腹，闻言赶紧应道：“是，伯爷。” 等赵茂离开后，赵之龙焦急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身便装的骆养性，就在赵茂的引领下，来到了忻城伯府。 “下官见过忻城伯。” 骆养性家里数代都在锦衣卫供职，和京里的这些勋贵自是熟稔的很。 “骆同知，你我之间，何须行此俗礼？” 赵之龙赶紧上前，亲手把躬身施礼的骆养性扶了起来。 待两人坐定后，赵茂亲自送上热茶，然后去了门外守着。 赵之龙此时心里焦急如焚，也顾不上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骆同知，赵某今日请你过府，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骆养性双目精光闪过，放下手里的茶盏，对赵之龙拱手道：“请忻城伯直言就是，下官若能做到定不推辞。” 赵之龙身体前倾，神色凝重道：“骆同知，赵某和武清侯有些书信往来。” “忻城伯，武清侯谋逆一案，您可有参与？” 骆养性的神情也变得极为郑重起来。 这件事，他得事先问清楚。 赵之龙赶紧摇头道：“那怎么可能？我赵家世受皇恩，岂能做出此等无君无父之事？” “那忻城伯是什么意思？” “赵某想让骆同知看看，看看这些书信是否在抄家名录中，如果在的话，还请骆同知能帮着转圜一二。” 顿了顿，赵之龙又赶紧补充道：“骆同知放心，事后赵某一定有厚礼奉上。” 骆养性心里冷笑一声，拱手道：“忻城伯既然找到下官头上，下官也不能推辞。” “事态紧急，下官就不多留了，这就返回北镇抚司。” “哎呀，我赵家满门多谢骆同知！” 赵之龙听他这么痛快的应承下来，也是脸色大喜，当即起身，对骆养性深深的施了一礼。 待骆养性回到北镇抚司，一刻都没有耽搁，直奔李若琏的值房而去。 “骆同知？这个时辰还没下值吗？” 李若琏有些意外的，对进来的骆养性笑问道。 骆养性拱了拱手道：“李佥事，骆某有件事需要和你说一声。” “你们都退下吧。” 李若琏对屋内的几名校尉和书吏挥了挥手道。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骆养性这才说道：“李佥事，骆某刚从忻城伯府回来。” 李若琏也不打算对方的话，只是亲手为其斟满了一杯浓茶。 骆养性谢过后，继续道：“忻城伯之所以请骆某过府，是想让……” 等骆养性将赵之龙所说的话，详细的说了一遍后，李若琏缓缓点头道：“骆同知有心了。” 说完后，他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拿起桌案上的几封书信，对骆养性介绍道：“这就是刚从武清侯府抄出来的。” “下官正欲明日送进宫里请陛下御览，至于如何处置，还得请陛下裁决。” 骆养性听李若琏说完后，心里也是庆幸不已。 幸亏自己走了这一遭，不然得话…… “既然李佥事已经有了打算，那骆某就不多事了，时候不早，骆某就先回去了。” 李若琏亲自将之送到房门外，低声道：“今晚之事，下官会如实向陛下秉奏。” 骆养性的眉头一挑，赶紧俯身道：“骆某多谢李佥事。” 看着骆养性离去的背影，李若琏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重新回到值房。 翌日。 一夜未睡的李若琏，带着抄家账簿，以及一些书信，来到了乾清宫偏殿。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 正在用早膳的朱由检，放下手里的筷子，对其虚扶道。 “谢陛下。” “给李卿搬把椅子来。” “来，李卿想必也是一夜未睡，陪朕用饭。” “臣谢陛下。” 等两人用过早膳后，李若琏这才秉奏道：“陛下，这是锦衣卫昨日抄家所得。” 第432章 勋贵们慌了 将账簿递给方正化，李若琏又取出那些书信，对朱由检道：“陛下，这是从武清侯府抄来一些书信，臣请陛下御览。”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接过来，将信纸展开，细细的看了起来。 半晌后，朱由检冷笑道：“没想到，这李诚铭竟是和山东按察使司还有勾结。” “陛下，不只是山东按察使，忻城伯和李诚铭也有往来，书信就在下面。”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拿起另一封书信看了起来。 “哼！赵之龙在山东竟有千顷土地，还真是豪奢。” 朱由检冷声一声，将书信重新递给李若琏，对其吩咐道：“李卿，将所有涉案人等，尽数下诏狱。” “陛下，臣以为，京里不只是忻城伯和李诚铭有勾结，其他勋贵应当也有勾连，是不是着人密切监视，将之一网打尽？” 朱由检摇头道：“不必了，进了诏狱，暂时不要处置，看看何人着急就是了。” 李若琏的眼睛一亮，旋即拱手道：“臣遵旨。” “山东那边，也派人过去，捉拿按察使王廷试，就地审讯，看还有何人参与其中。” “陛下，此次去山东，臣向陛下举荐一人。”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问道：“何人？” “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 李若琏拱手道。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李若琏遂及将昨晚的事，对朱由检说了一遍。 朱由检缓缓点头道：“既如此，那就让他走一趟吧。” “告诉他，抓到人后，立即就地审讯，将所有涉案的人，尽数捉拿归京。” “是，陛下。” …… 北镇抚司。 李若琏回来后，径直来到了骆养性的公廨。 “李佥事这是从宫里回来了？” 接到通报，骆养性赶紧放下手里的书籍，出门迎了上来。 “骆同知，进屋说。” 李若琏也是满脸笑意。 厂卫的价值就在侦办大案要案，现在这件案子，事涉一侯一伯，还有山东的大小官吏，足够锦衣卫再次展露獠牙了。 两人进屋后，李若琏站在中间，朗声道：“圣谕。” 骆养性神情一怔，旋即赶紧伏倒在地，拱手道：“臣，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聆听圣训。” “着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即刻赶往山东，捉拿按察使王廷试，就地审讯，凡涉及李诚铭谋反案者，尽数捉拿归案！” “臣遵旨！” 骆养性语气激动的喊了喊了一句。 一年多了，陛下终于又重新启用自己了。 “骆同知，快快请起。” 李若琏将骆养性扶起来后，两人分别落座。 骆养性先是为对方倒上一杯热茶，然后才低声问道：“李佥事，李诚铭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若琏略一沉吟，也压低了嗓音道：“因为山东摊丁入亩之事，李诚铭阴谋毒害皇长子，来警示陛下，陛下震怒，这才有了这个案子。” 骆养性的眼睛猛地睁大，他也没想到，李诚铭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谋害皇长子，那可是大明日后的皇太子，是储君！ “这……” 骆养性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对李若琏问道：“那赵之龙也牵扯其中？” 李若琏缓缓摇头道：“不知。” “陛下不想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毕竟事涉皇家，只得以造反的罪名，把李诚铭阖家处死。” “这自然就为日后的侦办带来了麻烦，陛下的意思是，将赵之龙和王廷试，皆以勾结李诚铭谋反的罪名下狱，不提皇长子之事。” 骆养性缓缓点头道：“骆某明白了。” “事不宜迟，骆同知就抓紧带人南下吧。” 李若琏站起身，笑着对骆养性说了一句。 他还得带人去忻城伯府拿人，可是耽搁不得。 “好！” 骆养性中气十足的回了一句。 两人出门的时候，李若琏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对骆养性问道：“骆同知，赵之龙那里……？” 骆养性赶紧回道：“骆某和赵之龙只是有些故交，并没有什么其他往来。” “好，李某明白了。” 两人说完后，各自分开行动。 骆养性带着百十名锦衣卫缇骑，策马出城。 李若琏则是带人去往忻城伯府。 赵之龙也是一夜未睡，那几封信件，虽是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但字里行间却满是对皇帝和朝廷的怨怼。 如果李诚铭没事，那这几封信顶多就是罚俸的罪过，但现在对方已经被以造反的罪名下狱，那这几封信可就是索命的东西了。 “伯爷！伯爷！” 赵茂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花厅，满脸都是慌急之色。 赵之龙不满的问道：“怎么了？” “伯……伯爷，锦衣……卫登门了，现在已至前厅。” “啊？怎么会？” “骆养性呢？” “来的是何人？” 赵之龙连珠炮似的对赵茂问道。 只是，还不等赵茂回答，李若琏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忻城伯，李某今日得罪了。” 声音未落，一身斗牛服的李若琏，就握着腰间的绣春刀走进了花厅。 “李若琏？” 赵之龙有些慌了。 莫说是他这种勋n代，就是他祖宗，见了锦衣卫这些凶神恶煞，腿肚子也得抽筋。 “忻城伯，走吧，随李某去诏狱一趟。” 李若琏满面春风的对赵之龙“邀请”道，就像是朋友之间邀请对方赴宴一般。 赵之龙却是脸色大变，语气中满是慌张的喊道：“不！忻城伯爵位是成祖皇帝钦封，世袭罔替，我赵家祖上武毅公，曾随太祖定鼎天下，随成祖靖难，你锦衣卫不能这么对我！” 李若琏眼睛微眯，一挥手，对身后的校尉们命令道：“拿了！整座府邸不可放走一人！” “是，佥事！” 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们，对着赵之龙就冲了过去。 …… 锦衣卫接连查抄了两家勋戚，让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 京里的所有勋贵，都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勋戚中最有威望的英国公张维贤，此时身在南京，这些大小勋戚们也不知该找谁，都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第433章 先给勋贵们点甜头 无论是定国公府，还是成国公府，亦或是新城侯府，此时都是人来人往。 就连驸马万炜和几位藩王那里，也有不少勋戚前去打听消息。 朱由检听魏忠贤秉奏后，冷声道：“大明的这些勋贵们，都很闲吗？” 魏忠贤抬头，继续对朱由检低声说道：“皇爷，据东厂探知到的消息，京里的这些勋贵，这两天上蹿下跳，尤其是恭顺侯和成国公等人，更是数次密谋。” “只是，东厂并未侦缉到几人谈话的内容。”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朕记得当初李邦华整肃京营的时候，这个吴惟英就上蹿下跳的吧，仗着祖上被成祖看重，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作威作福。” “好像还说这大明有他一份吧？” 朱由检此话一出，魏忠贤赶紧跪地道：“皇爷，臣这就拿了恭顺侯。” “证据，要铁证如山，不能其他勋贵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朱由检郑重的出言叮嘱道。 魏忠贤是做这种事的老手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躬身应道：“是，皇爷，臣明白了。” 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之前的时候，顶多就是对一些文官下手，这次可是与国同休的勋贵，魏忠贤早就想试试这些人的深浅了。 想了想，朱由检又说道：“让锦衣卫也参与进来，就说是吴惟英也参与到了李诚铭案。” “另外，宣其他勋贵入宫觐见，朕在乾清宫宴请在京诸勋戚。” “臣遵旨。” 魏忠贤答应过后，朱由检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待其走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让西厂盯着点。” “臣明白。” 朱由检觉得有些不保险，又出言交代道：“冠军侯那边从初春就出征在外，先是漠南一战，又千里驰援辽东，入关之后，又被朕安排去了山东，眼下有曹文耀在山东，冠军侯也可以回来了，传朕旨意，命左右虎贲卫立即回京。” “臣遵旨。” 将左右虎贲卫调回京，也是为了防备有些人铤而走险。 再说魏忠贤这边，出了紫禁城以后，就在孙云鹤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北镇抚司。 李若琏这边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听到魏忠贤来访，李若琏也是赶紧迎了出来。 “魏公公，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虽说现在厂卫已经分家，东厂没有了对锦衣卫的指挥权，但李若琏还是不想轻易开罪这位东厂厂臣。 魏忠贤阴恻恻的笑道：“李佥事，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僻静处，魏忠贤把朱由检的意思传达了下来。 李若琏自是不会反对，只是他还是有些话，想要说在头里。 “魏公公，陛下既然说要将吴惟英案归到李诚铭案中，那此案是不是该由我锦衣卫主办？” 魏忠贤斜眼看了对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李佥事，你锦衣卫这么做不合适吧？” “魏公公，李某可以承诺，日后再有大案要案，锦衣卫绝对不参与，如何？” “李……” 见魏忠贤还想拒绝，李若琏又赶紧继续道：“魏公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我锦衣卫在负责李诚铭造反一案，如果贸然将吴惟英交给东厂，那岂不是明着告诉世人，这里面有问题吗？” 魏忠贤脸色有些阴沉的看了对方一眼，冷声道：“罢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锦衣卫了。” “李某多谢厂公！” “莫要忘了你答应咱家的事。” 魏忠贤说了一句，就带人离开了北镇抚司。 李若琏则是带着人手直扑恭顺侯府。 或许是两百余年来，大明对勋戚太好了，也可能是吴惟英平日里骄纵惯了，面对李若琏带来的锦衣卫，这位恭顺侯竟是带领家丁和亲兵，暴起反抗。 在付出了数十人的伤亡后，李若琏一行人才算是将吴惟英一家带入诏狱。 这么大的动静，让京里的勋贵们更加惊慌起来。 好在，朱由检的旨意也被魏忠贤传达了下去。 第二天，朱由检在乾清宫主殿，宴请了在京的所有勋贵们。 就连在京的几位藩王和驸马，也都尽皆在列。 朱由检坐在御座之上，环顾一眼殿内分左两侧的一众勋戚们，举起手里的酒爵，笑道：“诸位卿家，尔等要么是我大明的功勋之家，要么是皇亲之家，都是朕和大明的肱骨。” “这两日，京里呢，发生了一些事情，首先就是武清侯密谋作乱，被锦衣卫侦缉，武清侯本人对此也是供认不讳。” “锦衣卫在审理的过程中，又发现忻城伯赵之龙，以及恭顺侯吴惟英也参与其中，朕已经命锦衣卫将之捉拿归案。” 朱由检的话一说完，成国公朱纯臣就站了起来，对七躬身道：“敢问陛下，此案是不是要交由三法司会审？”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朱纯臣的身上，冷哼道：“哼！勋戚密谋造反，交给文官审理？你们不丢人，朕还嫌丢人呢！” “此案就交由厂卫审理，定国公和成国公，以及宗人令旁听，也算是给你们安安心，省的有人说朕要对勋戚下手，卸磨杀驴。” “臣等不敢！” 众人赶紧拱手道。 “行了，朕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诸卿饮酒吧。” “谢陛下。” 等在场的勋贵都喝道差不多了，朱由检这才继续道：“今日就先到这里，明日诸卿莫要忘了去南苑啊，随朕秋狩，朕会在各家子弟中，挑选一些表现优异者，进入皇家军事学院学习。” 朱由检此话一出，明显已经喝高的一众勋贵，当即就低声议论起来。 虽然他们也听过皇家军事学院的风声，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些人还真不是很清楚。 朱由检把玩着手里的黄金酒爵，继续说道：“对了，这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祭酒，朕会亲自担任。” 这话一出，所有勋贵酒都醒了大半。 “敢问陛下，这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可是主要练手如何打仗？” 新乐侯刘孝祖晃悠着起身，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点头道：“不错，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主要就是为朕为大明培养中高级将校。” 第434章 秋狩 刘效祖正欲坐下，宗人令万炜有些忧心忡忡的站了起来 “陛下，自古兵家之事就是秘而不宣，如若大规模的传播出去，那岂不是为大明埋下了隐患？” 朱由检抬手指着众人，朗声道：“朕有你们这些人，还怕有人造反？” “再者说了，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子，都是朕的门生，天地君亲师，朕占了两样，如果他们胆敢背叛朕，就不怕千夫所指吗？”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天子门生，这可是真正的天子门生，和那些进士们还不太一样。 再次看了众人一眼，朱由检起身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诸卿都早些回去吧。” “臣等恭送陛下！” 朱由检离开正殿后，这些勋贵们也三五成群的出了紫禁城。 翌日。 朱由检身着一身柘黄色罩甲，腰上挂着箭囊，手持弓箭，骑在马上，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南苑。 所谓南苑，就在京城以南，从辽代开始就是皇家猎场，大明成祖皇帝迁都以后，将一整片猎场全都围了起来，光是围墙就长达一百二十里。 在里面建造宫室，繁育各类野兽，以供王公贵族围猎。 当然，因为后来的皇帝都对大规模狩猎不太感兴趣，到了朱由检协会儿，南苑也就逐渐废弃了。 亲军都指挥使司在三天前接到旨意，这才联合南苑提督太监，抓紧时间把这里重新修缮了一番。 庑殿行宫。 虽然还是有些破败，但好歹也是能住人了。 朱由检和周皇后、阿茹娜她们，这几天就会暂时住在这里。 在方正化等一干贴身侍从的簇拥下，朱由检走到御座上坐下。 底下的一众五品以上官员，以及在京勋贵、皇亲，皆是恭敬施礼道：“臣等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躬安。” “朕安，都免礼吧。” 朱由检的心情明显不错，笑着对众人抬手道。 “臣等谢陛下。” 一众文武起身后，分列左右。 朱由检继续道：“我大明马上立国，太祖皇帝当年手持三尺剑，驱除鞑虏，再造华夏，朕身为太祖子孙自当效仿先祖，扬我大明尚武之风。” 他这话一说完，底下的文官们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们自是不希望皇帝尚武的，如果可能最好是能向前宋的那些皇帝一样，垂拱而治，与士大夫共天下。 尤其是，你说你向谁学不好，你向太祖学。 不过，今天这个场合，显然不是劝谏的时候。 他们这些文官，也只能是像吃了苍蝇一样，一脸难受的听着。 和他们不一样，那些武将、勋戚们此时却是一个个眉开眼笑。 好在，朱由检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好了，即是出来秋狩，那就不要太过正式了，各家女眷都由皇后照看，诸卿就先去歇息一阵，待提督衙门那边准备好，此次秋狩就正式开始。” “谢陛下！” 众臣齐声应道。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朱由检带着一大帮子人骑在马上，开始向着南苑深处而去。 “陛下！有鹿！” 方正化忽然指着前方一处灌木丛，对朱由检喊道。 听到方正化这道喊声，朱由检定睛一看。 果然，一只头上长角的梅花鹿，从灌木从中窜了出来，向着远处狂奔。 朱由检也不敢耽搁，当即打马上前，同时弯弓搭箭。 其余人则是紧紧跟在后边，不过却没有人打算出手。 鹿这个东西和别的动物不一样，臣子是不能擅自动手猎杀的，只能是由朱由检这位皇帝亲自来。 “嗖！” 一道利箭划破空气，直奔那只梅花鹿而去。 “歘！” 箭矢直接插在了梅花鹿的脖颈间。 “陛下威武！” “大明万胜！” 震天的呼喊声响起。 落在后边的孙承宗、温体仁、韩爌等一干文臣，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小皇帝，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大明可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帝王出现了。 又打了几只猎物后，朱由检就调头返回来了，剩下的就是臣子们的表演时间了。 “今日打到猎物最多的人，朕有重赏！” 给一众勋贵、武将，以及二代们画了一张大饼，朱由检就来到了文官们聚集的地方。 “臣等见过陛下。” 原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文官们，见到朱由检过来，皆是起身施礼道。 “都免了。” 朱由检坐在马背上，抬手说了一句，然后翻身下马，来到了内阁几位阁臣们中间。 “坐，都坐。” 朱由检坐到地上，热情的对几人招呼道。 “臣等谢陛下。” 几人拱手，而后席地而坐。 “诸卿，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朱由检笑着对几人说了一句。 孙承宗苦笑道：“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五，一把老骨头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其余人也都是纷纷点头。 他们这些人都不年轻了，骑骑马还行，想纵马奔驰那还是别指望了。 “嗯，诸卿随意就好。” “刚才你们在讨论什么？” 朱由检接过方正化递过来的水囊，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对几人问道。 几人互相看了看，温体仁拱手道：“回陛下，臣等在讨论西南战事。” 朱由检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朱燮元有奏本递上来了？” “回陛下，尚未有奏本进京，所以臣等才有些担心。”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笑道：“诸卿不必忧虑，朱燮元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和奢安二贼也算是老对手了，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今日既然出来秋狩，那就暂时不要考虑朝政，放松放松。” “你们不想打猎，可以吟诗作对嘛。” 听朱由检这么说，几人皆是眼前一亮。 对呀，自己这些人不擅骑射，可以玩一些文人的雅趣嘛。 时间来到下午，出去打猎的众人也都赶了回来。 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猎物也是越堆越高。 朱由检对此很是满意。 很快，今日的冠军就被统计了出来。 “周遇吉？” 朱由检看着面前一身甲胄的周遇吉，开口道。 “臣，腾襄左卫指挥使周遇吉参见陛下！” 第435章 后妃们的表演 朱由检上下打量对方一眼，伸出自己的右手，在对方的胸口锤了两下，笑道：“好，比上次见你时更加壮实了。” 周遇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朱由检环顾一眼周围的一众文武大臣，然后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长刀。 这柄长刀，是朱由检要求皇家科学院，按照唐横刀仿制的，用的是最好的精钢，千锤百炼而成，端的是锋锐无比。 “周遇吉，朕今日上午就说过，获得猎物最多的，朕会有赏赐颁下，这柄唐横刀，朕很是喜欢，今日就赐给你了，望周卿日后可以用此刀，为大明，为朕立下功勋！” 周遇吉看着朱由检手里的长刀，眼中冒光。 “周卿，接着。” 朱由检将手里的横刀，郑重的放在了周遇吉的手里。 后者立即跪在地上，语气中满是激动的情绪，朗声喊道：“臣周遇吉，定不负陛下所托，愿为大明，为陛下尽忠！” 对一名将军而言，宝马、宝刀都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周围那些围观的其他武勋、将军们，此时也皆是面露艳羡之色。 朱由检亲手将周遇吉扶起来，然后对其他人喊道：“明日秋狩继续，还是老规矩，谁获得猎物最多，朕就赏赐谁，宝刀、宝马、金银，皆可！”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陛下万岁！” “大明万胜！” 在场的武勋、将校，以及周围戍卫的上直卫亲军们，皆是大声山呼起来。 “众将士，诸卿，把猎物都宰杀了，支起篝火，烤上！” “臣等遵旨！” 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在南苑开始了。 朱由检端着酒杯，饶有兴趣的看着惠安伯张庆臻，和广宁伯刘嗣爵在那里摔跤。 摔跤这项运动，不像后世人以为是建奴带进来的，而是兴起于宋朝。 大明当然也有，只是名字叫角抵。 武宗皇帝就很喜欢这项运动，大明精锐边军中，也用这种方式练兵。 朱由检认真的看着场中两人，猛地将手里的酒爵放下，大声喊道：“好！” 只见张庆臻一个发力，将压在他身上的广宁伯给摔了出去。 朱由检一声好喊出来，其他人也都是大声的欢呼起来。 就连孙承宗他们这些老臣，也都是笑了出来。 当然，还有许多人，都是满脸的厌恶之色。 这样的活动，对有些文臣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有辱斯文了。 朱由检的眼睛余光，看了那些人一眼，心里冷笑一声。 “方正化。” “臣在。” “在朕的马厩里挑一匹好马，赏赐给惠安伯！” 朱由检大声吩咐了一句。 张庆臻顿时大喜，单膝跪地道：“臣谢陛下！” 与之相比，刘嗣爵则是满脸懊丧之色。 “陛下，臣……臣输了。” “广宁伯也不用气馁，日后勤加操练就是。” 朱由检出言安抚了一句，然后又对其他人问道：“哪位卿家还想试试？蒙古那边可是给朕上贡了不少的好马。” 这下子，底下的武勋、将校们，皆是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当晚，光是北地上好的战马，朱由检就赏出去了五匹。 得到赏赐的人，皆是眉开眼笑。 而与此同时，周皇后那边，此时也正在宴请各家的命妇，以及公主、王妃们。 周皇后放下手里的酒爵，和另一侧的张嫣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下首的窦美仪问道：“田妃，本宫听说陛下命你筹建了一座纺织工坊？” 田秀英见皇后发问，赶紧恭敬回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前段时间确实让臣妾筹建了一座纺织工坊，眼下内官监正在建造，想来再有两三个月就可以开工了。” 周皇后继续问道：“那纺织机呢？本宫听说纺织工坊要采用新的纺织机？” 提起这个，田秀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嘴角上翘道：“回娘娘的话，科学院那边已经开始大规模制造新式纺织机，现在每天都能制造出大约七八台呢。” 周皇后闻言，微微颔首。 一旁的张嫣，似是有些好奇的对周皇后两人问道：“妹妹，你们说的新式纺织机是什么？纺织工坊又是怎么回事？” 殿内的命妇，以及公主们，也都静静一脸好奇的看向御座上的周皇后，她们也想知道纺织机和工坊是什么。 周皇后看了众人一眼，笑着对田秀英吩咐道：“田妃，你给皇嫂，还有诸位讲讲吧。” 田秀英闻言，起身，先是对周皇后和张嫣施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二位娘娘，还有诸位，这新式纺织机是皇家科学院刚刚做出来的。” “相比之前的纺织机一天只能纺线两斤，这新式的纺织机，一天可以纺线一百余斤，而且还可以使用水力驱动，端的是比老式纺织机好的多。” “娘娘，您是不知道，臣妾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呢。” 田秀英的话说完后，一些对纺织有些了解的命妇，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就像是田秀英说的那样，以前那种纺织机，一名熟练女工，一天拼死累活，顶多也就只能纺出两斤多，现在这种新式的纺织机，竟然可以纺出一百多斤？ 瑞安大长公主对此也很是清楚，不过她对田秀英的话有些怀疑。 “贵妃娘娘，臣妾对织机也有些了解，如果说一天可以纺线七八斤、十几斤倒是有可能，但……但一百余斤，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说完后，瑞安又赶紧补充道：“当然，臣妾不是质疑娘娘，只是望娘娘莫要被底下人蒙骗了。” “公主殿下说的不错，底下那些人呀，一不下心就会骗主家，可得小心。” “谁说不是呢？说到这呀，还是得那些家生子用起来才贴心。” “家生子有时候也靠不住，就……” “咳咳……” 周皇后见话题跑远，轻轻咳嗽了一声。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田秀英此时也是有些埋怨的，看了眼瑞安公主。 她的性子本就有些骄纵，此时被别人质疑，自然会不高兴。 周皇后看着田秀英，开口道：“田妃，刚才诸位公主和命妇们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436章 拉拢满朝文武 田秀英赶紧回道：“娘娘，大长公主，这新式纺织机是臣妾亲眼看着它纺出来的，怎么会有假呢？”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眼刚才最跳脱的几位命妇，语气有些阴阳怪气道：“再者说了，这宫里有陛下和二位娘娘在，无论是内侍还是宫人，谁敢蒙骗本宫？” 听田秀英这么说，几名命妇顿时有些后悔起来。 刚才自己不应该嘴快的。 周皇后瞪了对方一眼，转移话题道：“你再说说这工坊的事吧。” “回娘娘，按照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妾在京里招募一些女工，让她们去工坊做工，每月给她们发放工钱，纺出来的生丝、棉线可以交由内官监发卖。” 田秀英没有忘了正事，故意放大了声音，把工坊的事说了一遍。 周皇后闻言，缓缓点头，目光无意中扫过了乐安公主。 后者顿时会意，起身道：“三位嫂嫂，不知小妹能不能参与进来，也赚一些体己钱？” 张嫣笑道：“怎么？你乐安公主还缺银子？本宫记得你当初大婚的时候，陛下可是按制赏赐了你不少的庄田吧？” 乐安公主苦着脸道：“大皇嫂，您也知道，这两年时节不好，地里的收成是越来越差，指望地里那点收成，小妹以后恐怕要吃糠咽菜了。” “妹妹，你怎么看？” 张嫣看向周皇后问道。 周皇后似是有些为难，目光落在田秀英的身上，开口道：“田妃，你以为呢？” 田秀英赶紧回道：“两位娘娘，陛下说了，这工坊是皇家的产业，既是皇家的产业，自当是娘娘您说了算。” 周皇后对田秀英的态度很是满意，微微颔首对张嫣试探性说道：“要不就答应乐安？” “妹妹做主就是。” 周皇后转头看向乐安，神情郑重道：“乐安，你的请求本宫答应了，新式织机可以卖你一些。” “小……臣妾多谢三位娘娘。” 乐安公主满脸喜色的对周皇后三人谢道。 见状，殿内的其他公主和命妇们，也都起了一些小心思。 不过，这也是周皇后他们的目的，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说起这件事了。 接下来，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热切场面了。 时间来到子时，朱由检一身酒气的回到了庑殿行宫。 周皇后听到消息后，赶紧迎了出来。 “臣妾拜见陛下。” “起来吧。” 朱由检强忍胃里的不适，对周皇后说了一句。 周皇后闻到朱由检身上的浓郁的酒气，赶紧上前，掺住了朱由检胳膊，满脸关切的对其问道：“陛下，您这是喝多了？” 不等朱由检回话，周皇后又赶紧对婉琳吩咐道：“婉琳，快去做醒酒汤，你亲自做。” 经历过银碗这件事后，周皇后可是警醒了不少。 婉琳应声而去。 帝后两人进入寝殿，朱由检坐到软塌上，揉了揉自己的山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才问道：“皇后这边如何了？” 周皇后走到朱由检的身后，轻轻为其按摩头顶，闻言回道：“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看明日有没有人来找臣妾了。” 说完后，周皇后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您想通过纺织工坊拉拢朝臣和勋贵，直接和他们说不就好了，何必让臣妾和皇嫂她们演这么一出？” 朱由检笑道：“朕之所以让皇后出面，一是让你和皇嫂她们有点事做，另一方面，这纺织工坊日后定是需要雇佣大量女工，由各家的当家主母出面更合适。” 说到这里，朱由检忽然坐直了身子，满脸严肃道：“莫要忘了朕的交代，有些人就算是求到你的门上，也不要答应。” 周皇后苦笑道：“还不知明日有几人来臣妾这里呢。” “明日看看再说。” 帝后两人说话的功夫，婉琳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用过醒酒汤，在周皇后亲自伺候下洗漱后，朱由检躺在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们这边是睡下了，随驾的其他文武大臣们却是睡不着了。 瑞安大长公主夫妇，此时就在商量着今晚发生的事。 “驸马，你说娘娘今晚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当着我们的面，说起纺织工坊的事？” 瑞安公主（简称，不然太别扭了）有些不解的对万炜问道。 万炜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涣散。 作为宗人令，他今晚也是喝了不少，酒意还没有散去呢。 听瑞安公主问起，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想了想才说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瑞安公主若有所思道：“若真能赚银子，那开一家工坊也是好事。” 万炜笑道：“殿下，纺织工坊不是能赚银子，而是能赚大笔银子！” 瑞安公主闻言，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 “驸马，当真？” 万炜回道：“自是真的，我大明的生丝在海外一直都是抢手货，只要运出海就可以换成银子，东南那边就有万人规模的超大工坊。” “那明日本宫就去拜见皇后。” 瑞安公主语气坚决的说道。 万炜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殿下，您说这种赚银子的事，皇后为什么要往外推呢？” “自是为了拉拢满朝文武，陛下这是打算将所有人都拉到他这一边。” 温体仁信誓旦旦对自己夫人严氏说道。 作为内阁首辅的正室夫人，自是有诰命在身，今晚也亲眼见证了周皇后他们这出戏。 一回到暂住的屋舍，严氏就将这件事详细的给温体仁说了一遍。 温体仁又看向自己的老妻，神情郑重的交代道：“明日你就去皇后那里，求皇后娘娘卖我们家一些新式织机。” “妾身知道了。” 当然，有想要上船，就有不想参与的，倒不是不想和皇家攀上关系，而是不看好这所谓的新式织机，以及纺织工坊。 …… 秋狩整整进行了三天，朱由检这才带着满朝文武返回了京城。 这次秋狩，朱由检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向整个大明宣示了自己的尚武之心，又寻到了一些可堪一用的年轻将校，自是心情不错。 第437章 我们发财了 至于说纺织工坊的事，朱由检还真不是很看重。 有人想上船，那就拉上来，一起对抗南方士绅，也能更快的将新式织机推广出去。 有人不想参与，那也就随他们去好了，只要以后看别人赚银子不眼红就行。 …… 坤宁宫。 周皇后、张嫣、田秀英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纺织工坊的事。 “都在呢？” 朱由检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了起来。 三女有些慌乱的起身，对朱由检施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都免了，一家人不用如此。” 朱由检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对三女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不介意朕听听吧？” “陛下，臣妾正和皇嫂着纺织工坊的事呢。” 周皇后笑着解释了一句。 朱由检笑着对其追问道：“哦？都说了些什么？” 听朱由检问起这件事，三女的神色肉眼可见变得有些颓丧起来。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不顺利？” “陛下，三天下来，才有二十多家找到臣妾这里。” 周皇后说起这件事有些委屈巴巴的。 自己这大明皇后……不对，是大明两位皇后亲自下场演戏，竟然只钓到了这么点鱼。 朱由检却是笑道：“无妨，等他们看到有人赚到银子，就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了。” 一旁的田秀英贝齿轻咬道：“陛下，两位娘娘，真到了那一天，她们再想加入进来，臣妾可就不答应了。” 朱由检看了眼周皇后和张嫣，笑着点头的道：“那是自然。” 说完纺织工坊的事，张嫣和田秀英也是适时地提出了告辞。 三天的秋狩下来，所有人也都累的不轻，自是想要好生休息。 等两人走后，朱由检和周皇后也结伴去了寝殿。 千里之外的宁波。 俞咨皋挺身站立在军寨的码头上，看着远处的海面。 宁波水师副总兵陈希范，有些担忧的问道：“提督，黄公公他们这次出海这么长时间，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俞咨皋有些不满的看了对方一眼。 后者赶紧找补道：“是下官说错话了，黄公公此次出海，带的都是我福建水师的老人，舰船也都是船厂顶尖匠人精心建造的，定不会出现问题。” 似是为了印证陈希范的话，远处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些黑点。 “想来应该是回来了。” 俞咨皋语气平静的回了一句。 宁波水师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又有着福建水师的底子，加上韩赞周那里不计成本的投入，现在已经是初具规模。 单是改良过后的大福船就有十多艘，还有用来护卫福船的马船、乌尾船、大鸟船等一些小一些的战船。 除此之外，还有数艘专门运输粮食和火药的补给船。 单看船只数量的话，宁波水师已经是初步成型。 黄永申来到宁波之后，就自告奋勇带领船队出海，操练船上的水手和官兵。 而俞咨皋则是因为还要照看造船厂，招募官兵留在了宁波。 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船队总算是靠岸了。 看到舰船身那惨烈的战斗痕迹，俞咨皋的心里顿时一沉，向着黄永申的坐船就冲了过去。 “俞提督！” 黄永申一脸兴奋的从悬梯上走了下来。 “黄公公，你们和人发生战斗了？” 俞咨皋语气急切的对黄永申问道。 黄永申笑道：“俞提督，也是巧了，此次船队出海，正好遇上一伙海商前往扶桑贸易，咱家就做主对他们发起了进攻。” 俞咨皋听后，眉头一皱，正欲说话，黄永申压低了声音道：“俞提督，这次我们可是发财了，十五馊货船，除了被我们击沉两艘，还有十三艘船，都被我们缴获了，船上装载的都是生丝和瓷器。” 似是想起了什么，黄永申又补充道：“还有上千名水手，也被我们俘虏了，这些人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如果愿意加入我们的话，那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俞咨皋转头对陈希范吩咐道：“陈副总兵，剩下的事交给你了，本官和黄公公先回军寨。” “标下领命！” 陈希范拱手应了一句。 黄永申有些不解的跟着俞咨皋，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离开了码头。 宁波水师水寨。 俞咨皋请黄永申坐下后，这才问道：“黄公公，你们袭击的这伙船队是什么人？” “俞提督放心，咱家已经确认过了，不是镇海伯的船队。” 在黄永申的心里，只要对方不是郑芝龙的人，那自己就没有做错。 大明能够合法和扶桑进行贸易的，只有郑芝龙一家，除此之外都是参与走私的奸商。 俞咨皋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苦笑道：“黄公公，俞某不是这个意思。” “东南这边，但凡是进行海贸的海商，几乎都和扶桑有贸易往来，您这次对他们出手，很有可能会引起乱子。” 黄永申闻言，目露凶光道：“咱家离京的时候，皇爷就专门交代过，无论是宁波水师、福建水师，还是正在筹建的登莱水师，除了防御大明海疆，就是要大力打击走私！” “但凡是未经市舶司允准，未在市舶司缴税，那就将他们击沉！” 俞咨皋听他这么说，当即也不说话了。 这件事，黄永申刚来宁波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名身着纸甲的将军，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刘提督。” 见到来人，两人赶紧起身，对其招呼道。 来人正是被朱由检打发来学些的刘兴祚。 “黄公公，俞提督。” 刘兴祚满脸喜色，对两人拱手道。 这次出海，他也随军出行，亲眼看到了水师是怎么作战的。 “刘提督，快，过来坐。” 俞咨皋热情的对刘兴祚邀请道。 待三人重新坐下，俞咨皋笑着对其问道：“怎么样，刘提督此次出海有何感受？” 刘兴祚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郑重道：“真是开眼了，不瞒两位，刘某在辽东的时候，也见过水上作战。” “但和宁波水师的作战方式相比，还是差得多。” 第438章 许心素的小心思 俞咨皋点头道：“刘提督，以前那种跳帮战，已经不能适应现在的海战了。” “家父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所谓海战，无非就是看谁的船更大，谁的火炮更多，船大、炮多就已经赢了一大半。” 刘兴祚拱手道：“多谢克迈（俞咨皋表字）兄指教！” 他是真的发自心里感谢对对方。 大家之前素不相识，凭什么把自己的家学传授给你？ 俞咨皋的父亲俞大猷，或许名声不如戚继光响亮，但对海战的造诣，绝对不低于戚继光，甚至还要高出一头。 他的练兵之法，作战之法，都是人家俞家的不传之秘，现在俞咨皋毫无隐瞒，倾力相授，刘兴祚很是感激。 黄永申见两人说完了，这才对刘兴祚问道：“刘提督，那些俘虏和财货都移交了？” “嗯，都移交给陈副总兵了。” 黄永申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据那些俘虏所说，这些货物如果运到扶桑的话，可以获利近二十多万两银子，这些货物我们该怎么处理？” 刘兴祚闻言，顿时不说话了，这是人家宁波水师的事，他自然不好参与。 俞咨皋略一沉吟道：“黄公公是怎么打算的？” 黄永申压低了声音道：“俞提督，咱家听说你和福建一些海商相熟？” 刘兴祚一听，赶紧起身道：“黄公公，俞提督，刘某就先告辞了，帮陈副总兵归置一下俘虏。” “刘提督，无须如此，都是一个马勺里搅食的兄弟，咱家也没想瞒着你。” 黄永申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 刘兴祚有些尴尬，俞咨皋没有说话，只是对其点了点头，然后对黄永申说道：“黄公公，俞某倒是和一些福建籍的海商，有些往来，但陛下那里……” “皇爷不会在乎这些小事的，如果福建水师能够自给自足，甚至可以向內帑交一些银子的话，也算是为皇爷分忧了。” 听黄永申这么说，俞咨皋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宁波水师虽然有着福建水师的底子，当想要达到郑芝龙那样的规模，需要花费的银子，绝对不是小数。 “黄公公说的有道理，宁波水师是大明皇家水师，所需钱粮全部来自陛下的內帑，如果水师可以自筹一部分钱粮的话，倒是可以为內帑减轻一些负担。” 一旁的刘兴祚小声问道：“黄公公，俞提督，如果那些海商再把东西卖到扶桑怎么办？” 黄永申理所当然道：“这是大明皇家水师发卖的货物，百无禁忌。” 刘兴祚见他这幅不讲理的样子，当即也不说话了。 接下来，三人就各自行动起来。 黄永申继续研究从海商那里缴获来的海图，刘兴祚则是去了海边，操练水师士卒。 至于俞咨皋，则是去联系许心素，尽快将手里的货物发卖出去。 仅仅只过了三天，乔装打扮的许心素就来到了宁波。 宁波水师水寨。 俞咨皋、黄永申和刘兴祚三人，正等着许心素的到来。 “小民许心素，见过提督大人！” 一进门，许心素就恭敬的对俞咨皋行礼道。 俞咨皋微微颔首，然后将黄永申和刘兴祚两人介绍给许心素。 “小民见过黄公公，见过刘提督。” 此时的许心素心里，也开始有些打鼓了。 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和自己做生意呀。 “许心素，本官之所以请你前来，是有一笔生意，想和你谈一谈。” 当着黄永申和刘兴祚的面，俞咨皋也没有说别的，直接开门见上道。 许心素赶紧回道：“俞提督，只要您说，小民一定做到。” 俞咨皋眉头一皱，开口道：“生意就是生意。” “是，是，是。” 许心素抹了把头上的汗，连连道。 黄永申放下手里的茶盏，满脸含笑道：“唉，俞提督，和气生财，莫要吓到许东家。” 目光落在许心素的身上，黄永申继续道：“许东家，咱家这里有一批货物想要出手，还请许东家帮忙。” “不知公公的货物是什么？” 许心素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永申大大咧咧道：“无非就是一些生丝、丝绸、缎、麻布之类的动心。” 黄永申的话音一落，许心素的眼睛就亮了。 “公公，这些货物小民都要了。” “哦？你就不验验货？” 黄永申看了眼屋内的俞咨皋，和刘兴祚两人，笑着对许心素问道。 “不用，不用。” 许心素满脸堆笑道。 现在的郑芝龙有了朝廷的支持后，实力愈发的雄厚，许心素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既然不能被朝廷招安，那就想办法和朝廷搞好关系，也能让郑芝龙心存顾忌。 如果能攀上这位提督太监的大腿，那就更好了。 黄永申见他这个态度，心下也是大喜，朗声对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小火者应声而入。 “去，带许东家去见陈副总兵。” 黄永申吩咐了一句。 小火者躬身道：“奴婢遵命。” 黄永申又看向许心素，对其交代道：“许东家，剩下的事，你和陈副总兵商议，等交割完了，咱家在这里为你设宴。” “那小民就先告辞了。” 许心素答应一声，缓缓退出了正厅。 待其离开后，俞咨皋出言对黄永申说道：“公公，这许心素和俞某乃是同乡，和镇海伯也是同乡，当初两人都在海上巨贾李旦麾下效力。” “后来李旦死后，这些人就各自为政，逐渐形成了一个个的海上势力。” “这许心素的生意，和郑芝龙多有冲突，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势同水火，俞某当初在福建的时候，就想拉拢他，共同对付镇海伯。” 说到这里，俞咨皋也是苦笑道：“只是没想到……” 黄永申也听明白了，接话道：“俞提督，当初你来宁波，是不是也想招安这许心素，只是后来本皇爷拒绝。” 俞咨皋点头道：“不错，陛下认为宁波水师乃是皇家水师，所有将士都得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所以就拒绝了。” 黄永申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露出若有所思壮。 第439章 讨论东南局势 半晌后，黄永申对俞咨皋问道：“俞提督，这许心素的实力如何？” 俞咨皋缓缓摇头道：“这许心素主要是从事海上贸易，战力远不如镇海伯，当初俞某想要招揽于他，也是看重了他在海上的人脉。” “不只是大明这些海商，许心素还和东番岛上的红毛夷多有来往，就是吕宋、满剌加那边，他也有相熟之人。” “如果能够通过他，将海上的这些海商联合起来，完全可以抗衡镇海伯。” 俞咨皋将自己当初的打算，详细的和黄勇申说了一遍。 黄勇申缓缓点头道：“咱家明白了。” 俞咨皋意有所指道：“公公可是有想法？” 黄勇申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咱家在想，以后这种事定当少不了，不如就让这许心素帮我们处理得来的货物，俞提督以为如何？” 说到这里，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件事咱家会给皇爷上一份题本，最后还是得请皇爷圣裁。” 闻言，俞咨皋松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依公公所言就是。” …… 时间来到晚上。 俞咨皋、黄勇申两人亲自为许心素设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黄勇申不着痕迹的对俞咨皋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放下手里的酒杯，轻咳一声，对许心素问道：“许东家，最近这段时间生意如何？” “唉，别提了，郑芝……镇海伯现在实力越来越强，小民之前和他的关系提督也知道，所以……” 许心素满脸苦涩的说道，说完后，一口把酒杯中的酒水喝干。 俞咨皋叹道：“当初说好了要将许东家招揽到宁波水师，只是没想到……倒是俞某对不住许东家了。” “俞提督言重了，都是小民的命。” 俞咨皋见铺垫的差不多了，直接说道：“俞某刚才和黄公公商议了一番，虽说不能让你加入宁波水师，但可以让你为宁波水师做事，不知许东家愿不愿意？” 闻言，许心素顿时大喜。 “哗啦！” 激动的许心素赶紧起身，对两人深施一礼道：“小民多谢黄公公和俞提督救命之恩！” “两位不要以为小民言过其实，如果公公和俞提督不搭救的话，郑芝龙早晚有一天会弄死小民。” “起来吧，这件事还需要等陛下首肯，黄公公已经上书京城，你不妨在宁波等两天，等京里的消息来了，你再离开不迟。” 俞咨皋和和黄勇申对视一眼，伸手拖起许心素的胳膊，对其建议道。 “小民听您二位的，就在宁波等着。” 许心素重重点头道。 黄勇申的题本，没有经过通政司、内阁，直接被送到了朱由检的御前。 看过黄勇申的请求后，朱由检略一思索，就拿起朱笔，在题本上写了个准字。 “快马送到宁波。” 等字迹晾干后，朱由检把题本递给方正化。 “臣遵旨！” 朱由检又补充道：“让人告诉黄勇申，让他抓紧时间组织商船出海，由宁波水师护航。” “韩赞周那边一直在大量采买物资，光是银元就花了近两百万，朕的内帑这一年多一直只出不进，朕也怕顶不住多长时间了。” 朱由检对方正化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方正化郑重应道：“皇爷放心，黄勇申定不会耽误了皇爷的大事。” “去吧。” 等其走后，朱由检也去了武英殿。 这里已经被朱由检改成了类似作战室一样的地方，墙壁上都是各地地图，正殿的中间还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周围是一些小的沙盘。 朱由检来到一幅南洋的地图前，开始认真的查看起来。 朝鲜那边的贸易一直是往来不绝，不过朱由检不打算让自己的船队去那里，扶桑自不必说，既然将其交给了郑芝龙，那就得言而有信，嗯，至少现在不能食言而肥。 那大明皇家船队第一次出海贸易的对象，就只能是东南这些国家。 第一次倒是不用有的太远，到吕宋那边就可以。 只是，在此之前，得先把盘踞在东番岛上的荷兰人赶走。 朱由检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后落在了一个叫料罗湾的地方。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就在几年后，郑芝龙就会在这里和荷兰人进行一场大战。 最后以郑芝龙的胜利为结束。 也正是因为此站，彻底奠定了郑芝龙在东南沿海的地位。 随着一伙伙海盗被郑芝龙剿灭，大名鼎鼎的“闽海王”闪耀出世。 自此，郑芝龙就成为了东南海上真正的话事人。 单单是每年收取过路费就高达千万两银子。 这还是在大明有限开海的情况下。 现在，在朱由检的严令下，大明已经彻底放开了海禁，想必如果再让郑芝龙收取过路费的话，一定会赚的更多。 看着墙壁上的巨大舆图，朱由检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一名内侍吩咐道：“宣郑芝凤觐见。” “是，皇爷。” 半个时辰后，一身甲胄的郑芝凤来到了武英殿。 “臣郑芝凤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躬安。” “朕安，起来吧。” 朱由检回了一句，然后对其招呼道：“来，过来给朕讲讲东南海面的局势。” 郑芝凤有些为难道：“陛下，臣离乡也已经近一年了，对福建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怕是会误导了陛下。” “无妨，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知道的再少，总比朕知道的多吧？” “那臣就斗胆了。” 郑芝凤说完后，就拿起了一旁的指杆，开始为朱由检讲解起来。 等郑芝凤说的口干舌燥，这才算是把海上局势说了一遍。 朱由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好，今日辛苦你了。” “为陛下效力，谈不上辛苦。” “按你所说，如果想要赶走东番岛上的荷兰人，必须先要剪出依附他们的海盗？” 郑芝凤拱手道：“陛下，这些海盗中尤以刘香为最，此人实力强横，麾下舰船不下数十艘，皆是大船，此人心无朝廷，无大义。” “当初家兄归顺朝廷时，也曾邀请过他，却被其严词拒绝。” 第440章 新式火药终于有了进展 顿了顿，郑芝凤又继续道：“这些人依附南洋那些西洋人，从事往来大明的海上走私贸易，赚的盆满钵满，如果朝廷不先清除这些人，他们为了银子，一定会和荷兰人站在一起与朝廷为敌。” 朱由检听郑芝凤说完后，微微颔首。 然后转头看向郑芝凤问道：“郑卿，如果朕让你郑家从红毛夷手中收回东番岛的话，你们可愿意？” 郑芝凤闻言，赶紧躬身施礼道：“臣一家饱受皇恩，自当为大明为陛下赴汤蹈火。” “如果陛下下旨，臣向陛下请战，立即返回福建，协助家兄，先剪除东南诸盗，然后全力将荷兰人赶出南洋。” 朱由检出言拒绝道：“对你们这些新科武进士，朕已经有了安排，你就留在京城吧，福建那边，朕会下一道旨意，让镇海伯先清除你说的那些海盗。” “敢问陛下，臣等将来是不是要去军事学院学习？” “没错，不只是你们，还有一些军中的年轻将校，都要去皇家军事学院学习。” 朱由检点头确认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髙时明悄步走了进来。 “皇爷，张显庸大真人求见。” 朱由检一听，当即挥手道：“宣。” 他很是期待，想看看这位龙虎山大真人是不是又有了好消息。 一旁的郑芝凤见状，躬身施礼道：“陛下，臣请告退。” 朱由检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张显庸那边的事，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离开。 须臾，一身道袍的张显庸就来到了武英殿。 郑芝凤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他虽是知道对方被皇帝留在了京城，但却不知道对方留在京城做了什么。 进入武英殿后，张显庸也被大殿内满墙的舆图，还有那巨大的沙盘给吓了一跳。 “大真人，陛下当面还不见礼？” 一旁的髙时明见对方愣在那里，忙是低声提醒道。 醒悟过来的张显庸赶紧施礼道：“臣……臣拜见陛下！” “免了。” “大真人此来，可是又有好消息了？” 朱由检饶有兴趣的问道。 张显庸的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回陛下，臣此来确实是有件好事。” “火药，臣的弟子魏晋阳，已经制作出新的火药，威力比之之前的火药，应当是威力大得多。” 朱由检闻言，顿时一喜。 眼下兵仗局那边，有了高炉，可以炼制新式的钢铁，毕懋康也研制出了燧发枪，大明的火器就差火药这个短板，现在看来，这个短板也马上就要补上了。 兴奋过后的朱由检，强行压下心里激动的心情，转头对髙时明吩咐道：“立即备马，朕要去大光明殿。” “另外，再让人去宣宋应星、毕懋康、王徵三人去大光明殿。” “奴婢遵旨。” 髙时明答应一声，就出了正殿。 方正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低声对朱由检说道：“皇爷，这天色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等明儿个再去？”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无妨，朕今天就要看看。” 说完后，朱由检就招呼张显庸，向着殿外走去。 一边走，朱由检一边对张显庸问道：“这火药是怎么回事？你给朕好生说说。” 张显庸有些尴尬道：“陛下，具体的情况，臣也不是很清楚。” 见朱由检眉头一紧，张显庸又赶紧补充道：“陛下，据臣所知，魏晋阳是在一本丹经中，发现了提纯硝石的办法。” “一些道家前辈，在使用硝石炼丹的时候，会想尽办法，将里面的杂质提取出来，只留最精纯的部分，魏晋阳就是使用这些办法，炼制出了最干净的硝石。” “用这种硝石炼制出的火药，燃烧速度更快，烟雾也小的多。”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自己当初的灵光一闪，朱由检很是有些自得。 看吧，朕就说这些道士或许别的不行，弄这些东西，绝对是有一手的。 两人说着话，髙时明也做好了出宫的准备。 等到了大光明殿，朱由检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抬手让众人免礼后，转头对张显庸问道：“魏晋阳在哪里？” 张显庸赶紧对人群中一人招呼道：“晋阳，还不来见过陛下？” 一名身材有些消瘦，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年，挤出人群对朱由检施礼道：“贫道龙虎山魏晋阳参见陛下，恭请……” “行了，先带朕去看看火药。” 朱由检出言打断了魏晋阳。 后者也不啰嗦，直接伸手道：“陛下这边请。” 朱由检和方正化，以及几名亲军侍卫赶紧跟了上去。 张显庸对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各自退下。 几人来到一处很是偏僻的小院，魏晋阳推开一间房门，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贫道就是在这里炼制火药的。” 朱由检正欲抬腿进去，却被方正化拦住了。 “皇爷，火药危险，您还是别进去了，让魏道长取出来就是。” 朱由检还没有说话，魏晋阳也是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贫道去取来让陛下御览。” 见状，朱由检也没有坚持，对火药他还真有些害怕。 稍顷，魏晋阳就取出了一个瓷罐。 “皇爷，那里有桌椅，我们去那边。” 方正化环顾一眼小院，对朱由检低声建议道。 朱由检也没有耽搁，直奔院中的凉亭而去。 魏晋阳把瓷罐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些黑色的火药，朱由检伸手捏起一点，细细打量。 “咦？这火药你把它颗粒化了？” 朱由检语气中满是惊奇的问道。 “回陛下的话，贫道试了许多次，最后发现颗粒火药比粉末火药更容易储存，燃烧速度也更快，而且相对也要更安全一些。” 魏晋阳轻声回道。 朱由检听后，也是微微颔首。 前世的时候，他就听过，黑火药颗粒化的威力要比粉末化的威力更大。 只是没想到，这魏晋阳竟是自己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具体的配比，你改过吗？” “没有，贫道各种配比都试过，还是现在的配比最佳。” “嗯，那你给朕说说，这火药的提纯，以及颗粒化你是怎么做到的？” 朱由检对此很是感兴趣。 第441章 恢复天师封号 魏晋阳正欲详细的给朱由检介绍一下，这新式火药的情况，就见宋应星、王徵和毕懋康三人在张应京的带领下，火急火燎的来到了小院。 “臣等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安，都过来看看这新式火药。” 朱由检对几人招呼道。 毕懋康最是急切，听朱由检说完，就起身走到了石桌旁。 和朱由检一样，毕懋康也捏起了一点火药，先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认真的看了起来。 “陛下，这火药是谁研制出来的？” 毕懋康转头对朱由检问道。 朱由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魏晋阳，笑道：“呶，这不是在这里吗？” “敢问……？” 双方互相见礼过后，跟着一起过来的孙元化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道：“陛下，诸位，我们是不是先去试试这新式火药的威力？” 朱由检也早就试试了，闻言直接起身道：“走，去兵仗局。” “陛下，皇家科学院就有炮场。” 宋应星低声提醒道。 朱由检点头道：“那就去科学院。” 一行人出了大光明殿，直奔南边的皇家科学院而去。 宋应星也没通知其他人迎驾，直接前往最西边的火炮试验场。 孙元化抱着那个大大的瓷罐，急火火的喊道：“快！把我们那尊最大的火炮拉出来！” 几名炮手也不敢迟疑，赶紧齐心协力从库房拉出来一尊火炮。 朱由检一看，心里顿时一阵奇怪。 这尊火炮单看外表的话，应该比之前的红夷大炮跟小一些，怎么会是威力最大的呢？ 虽是有些奇怪，但朱由检也没有开口相问。 等试验完了，再问问孙元化就是了。 很快，火炮就被推到了炮位上，孙元化亲自往里面添加颗粒火药。 见孙元化加起来没完，一旁的魏晋阳赶紧上前劝道：“孙学士，少装点，这火药威力很大。” 宋应星此时也上前说道：“初阳，先少装点，一点点增加。” “好吧。” 孙元化无奈，只得停止继续装填火药。 用木马子（和火炮管径差不多的木片）轻轻压实火药，接过一个实心的铁球放进炮管。 “陛下，咱们往后一点。” 宋应星低声对朱由检说道。 这种事关小命的事，朱由检向来很是注意，闻言向后退大约三十多步。 孙元化此时手举火把，站在火炮一侧，魏晋阳也是一脸跃跃欲试的站在那里，想看看自己研制的火药威力究竟如何。 不只是他们俩，毕懋康也没有退回来。 朱由检一看，顿时来气了。 你们三人万一出点什么事，这大明的火器也不用再研究了。 “你们仨！给朕退回来！” 朱由检厉声大喝一句。 三人闻言，虽是有些不甘，但还是退了回来。 等三人来到朱由检的身边，一名炮手也将火炮上的火绳点燃了。 几息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几人的耳边炸响。 “成了！” 孙元化忽然大喊了一声，他这些年一直在和各种火炮打交道，听声音、看烟雾就能看个差不多。 所有人，包括朱由检在内，都是疾步向那尊火炮走去。 孙元化第一时间就查看起那尊火炮的情况，看有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其余人则是举目远眺远处的弹着点。 但距离实在太远，压根就看不到什么东西。 “牵真的马来，我们去看看射程如何。” 朱由检开口吩咐道。 几人各自乘马，向着远处疾驰，只是没想到这一走，竟是已经出了皇家科学院的范围。 终于，在距离炮场七八里的地方找到了那枚实心弹。 看着地面上的大坑，朱由检对宋应星问道：“宋卿，这得有多远？” 宋应星略一沉吟，回道：“陛下，炮场那边就是七里，加上这外面又是七八里，两者相加就是十四五里，这颗粒火药的威力着实不凡。” “没想到，没想到，这颗粒火药竟是这般威猛。” 孙元化蹲在大坑边上，嘴里嘀嘀咕咕道。 另一边的毕懋康，走到魏晋阳身边，轻声问道：“魏道长，你那里还有这种颗粒火药吗？” “啊？哦，还有一罐。” 魏晋阳说了一句。 毕懋康闻言，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骑上自己的快马，向着大光明殿方向疾驰。 刚才还在那里低声嘀咕的孙元化见状，也是立即追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对毕懋康破口大骂。 宋应星赶紧对朱由检施礼道：“陛下，初阳和孟侯也是……” “行了，不用解释，朕不会责怪的。” 朱由检摆了摆手，然后就迈步向回走。 “魏卿，自今日起，你就是大明火药作坊的管事了，朕赐你工部五品郎中衔。” “陛下，贫道平生只想常伴三清左右，无心仕途，还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停下脚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跟在后边的张显庸语气急切，对魏晋阳劝道：“晋阳，陛下允许你还俗，还赐你官位，你怎能拒绝？” “师父，您是知道的，弟子自幼就一心向道，对做官真的是不感兴趣。” 张显庸正欲再劝，朱由检却是抬手道：“大真人，魏晋阳的道号是什么？” “贫道道号诚阳子！” 魏晋阳打了个稽首道。 朱由检朗声道：“方正化。” “臣在。” “命内阁制诏，朕册封龙虎山道人诚阳子为诚阳真人，赐五千银元，另，恢复龙虎山大真人天师封号。” “臣（贫道）谢陛下隆恩！” 激动的张显庸，拉着魏晋阳就跪在了地上。 朱由检笑道：“朕当初就答应过你，只要你龙虎山可以为朕，为大明提高火药的威力，朕就会将天师尊号还给龙虎山。” “你龙虎山诸高道，这段时间，先是炼制出了水泥，又炼制出了玻璃，现在更是弄出了颗粒火药，朕心甚慰！” “臣虽是方外之人，但也是陛下，是大明的臣子，理当为大明，为陛下尽一份力！” 张显庸恭敬的叩首道。 “张天师起身吧。” 朱由检抬手虚扶道。 等张显庸站起身，朱由检又说道：“朕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不要懈怠。” “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第442章 玻璃镜子 等朱由检他们回到皇家科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方正化有些焦急的对其劝道：“皇爷，宫门快要落钥了，我们该回去了。” 朱由检确实不在意道：“落钥了那就不回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方正化，转头对宋应星说道：“宋卿，朕之前说的，让你把皇家科学院的这些工坊，全部搬迁到西山那边去，你般的如何了？” 宋应星赶紧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臣前几日去看过了，西山那边各处工坊，都正在有序的建造中，最快年前就可以将造纸作坊、车床作坊、火炮作坊、火枪作坊搬过去。” 朱由检微微颔首，对宋应星建议道：“最好是把这些作坊都再细分一下，就像是制造火铳，制造铳管的作坊，就专门做铳管，做枪柄的就专门做枪柄。” “陛下，臣就是这么安排的，这么做一是可以加快制造速度，另外还可以保密，就算是有工匠被人挖走了，也只能是制造一部分。” 宋应星到底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人才，对这些事安排的很好，朱由检也就不再多嘴了。 喝了一口茶，朱由检又说起来这颗粒火药的事。 “王卿，你是机巧大家，回头你和诚阳真人一道，看能不能制造一些机械，专门用来制造颗粒火药。” 王徵和魏晋阳赶紧应下。 说完这些事后，朱由检也就不再多留了，准备起身离开。 而就在此时，他猛地看到了殿门上的镂花窗户。 几步来到门前，伸手在窗户上一模，转头对宋应星问道：“宋卿，平面玻璃已经制造出来了？” 宋应星也是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回陛下，是臣疏忽了，玻璃工坊那边已经造出了平面玻璃，臣……臣竟是忘了向陛下秉奏了，还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倒是没有怪罪，而是对宋应星问道：“宋卿，这平面玻璃的产量如何？” 想了想，宋应星回道：“回陛下，玻璃这东西只要知道了是怎么制造的，造出来很是简单，工坊那边有高炉，有焦炭，产量没有问题。” “就是……就是这东西没什么用呀，除了用来安装在窗户上，其他的用处臣等还真没有发现。” 闻言，朱由检笑了。 “宋卿，这玻璃的用处多了去了，可不是只能用来做窗户。” “你等朕想想。” 朱由检说完，就开始在殿内来回踱步。 半晌后，他猛地停下，对宋应星说道：“宋卿，你们可以尝试将锡箔贴在玻璃上，然后在上面浇筑水银，等水银干了，就会成为镜子。” “镜子？” 宋应星几人都没往镜子那方面想，此时经过朱由检提醒，也是豁然开朗。 “试试，成不成的，试试就知道了。” 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 “是，臣明日就去西山，试试制造玻璃镜。” 宋应星应道。 朱由检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威尼斯的一条律法，神情严肃道：“无论是制造玻璃的技艺，还是制造镜子的技艺，严禁外流！” “谁敢泄露出去，族诛！”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在场所有人皆是心里一凛。 就这，朱由检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你西厂也要严密监察，莫要疏忽！” “臣遵旨！” “另外，让亲军都指挥使司派人，负责守卫西山各处工坊。” “臣回去就安排。” 方正化知道朱由检对这些工坊很是看重，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看重，竟是派出了亲军守卫。 朱由检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又对宋应星说道：“宋卿，反正西山那地方足够大，朕看不如就在那里为工匠们建造一些宅子。” “有了水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宅子建好后，就让那些工匠和他们的家人住在那里。” 宋应星有些为难道：“陛下，各处工坊做工的工匠现在就有数千人，日后会越来越多，若是这么多人都为其提供宅子的话，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內帑那边就算是有些存银，也不能这么花。” 朱由检摇头道：“这笔银子就落在玻璃工坊上了。” “嗯？” 宋应星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打算用玻璃和镜子的收益，来为那些工匠建造屋舍了，只是不知道这玻璃和镜子，能不能把这个窟窿堵上。 朱由检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他，宋卿多虑了。 这个时代的威尼斯国王，送给法国王后一面小镜子，这快小镜子的价值高达十五万法郎。 按照法郎的含银量，是个法郎就相当于一两半的白银。 这么换算的话，十五万法郎相当于两万多两白银。 一块小镜子，在原产地欧洲的价格都高道两万多两银子，那大块的全身镜，在大明应该卖多少银子？ 如果运到海外，又得卖多少银子。 朱由检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去收割天下士绅，以及海外那些大户的金银了。 越想，朱由检的心里就越美。 看了眼有些担忧的宋应星，朱由检又笑道：‘宋卿，莫要小瞧了玻璃和镜子的价值。” “相信朕，这两样东西，绝对会为皇家科学院提供源源不断的钱财。” 毕竟是没有见到实效，宋应星也只是点了点头。 看天色已晚，朱由检也没有多留，再次叮嘱宋应星送一些玻璃入宫后，就在方正化等人的护卫下，离开了西苑。 而宋应星他们却是没有歇息的意思，而是直奔不顾夜色，直奔西山的玻璃工坊。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今晚就可以把玻璃镜子制造出来。 再说朱由检这边，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钥，就算他是皇帝，想要在晚上打开宫门，也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朱由检想了想，干脆也就不回宫了。 “方正化，今晚不回宫了，去上直卫的军营。” 朱由检坐在马背上，对身后侧的方正化说了一句。 方正化有心想要劝谏，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443章 朕不得不防 亲军都指挥使衙门就坐落在西苑大校场左近。 朱由检的忽然到来，让指挥使司的一众值守官员，一阵鸡飞狗跳。 都指挥使巩永固不在，负责掌总的是都指挥同知张庆臻。 听到皇帝来了，张庆臻穿着一只鞋就跑了出来。 “臣……臣张庆臻拜见陛下。”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都起来吧。” 朱由检坐在马上，抬手让一众将校起身，然后翻身下马，对张庆臻说道：“让他们都下去，你留下陪朕就可以。” 张庆臻闻言，转身对众人挥了挥手道：“都退下，该巡营的巡营，该当值的当值。” “末将等领命。” 众人应道。 方正化这个时候走到张庆臻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庆臻顿时一愣，旋即喊道：“金吾前卫指挥使何在？” 一名已经马上要离开的将领听到后，赶紧转身回来，拱手道：“末将在。” “立即率一千将士，守卫指挥使司衙门！” “末将领命！” 云振声回答的铿锵有力。 朱由检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至少看起来有一名军人的样子。 张庆臻安排好护卫之后，这才引领着朱由检一行人进了衙门。 一行人来到前厅，张庆臻这才对朱由检劝谏道：“陛下，您乃天子，夜里不回宫，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朱由检看着对方笑问道：“怎么？朕的上直卫数万兵马，保护不了朕的安全？” “上直十二卫，誓死护卫陛下安全！” 张庆臻高声喊道。 “好了，起来吧，朕知道你的忠贞，不然也不会让你暂理上直卫了。” “臣谢陛下信任！” 张庆臻起身拱手道。 “惠安伯，时候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安排皇爷休息了。” 方正化出言提醒道。 “对，对，陛下请随臣来。” 张庆臻躬身伸手。 而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忽然走了进来。 警惕心极强的方正化，赶紧挡在了朱由检的身前。 张庆臻眉头一皱，心里对自己属下的鲁莽很是恼怒。 “伯爷……” “军中没有伯爷！” 张庆臻低声呵斥一句。 “张同知，锦衣卫指挥佥事请见。” 亲兵马上改口，然后秉奏道。 张庆臻转头看向朱由检。 后者轻轻点头，然后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张庆臻对亲兵吩咐一句，稍顷，李若琏就来到了正堂。 “臣锦衣卫指挥使佥事李若琏，参见陛下！” 李若琏躬身施礼道。 “李卿的情报工作做的不错，朕刚到亲军这边，你就追过来了。” 朱由检语气平静道。 李若琏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赶紧跪倒在地道：“臣死罪！” “行了，起来吧。” “说说，出了什么事，让你这锦衣卫指挥佥事追到这。” 李若琏谢恩后，这才站起来。 不过，他没有回答朱由检，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张庆臻。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惠安伯也是真的肱骨，但说无妨。” 张庆臻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 李若琏也不再迟疑，开口道：“陛下，据吴惟英的供词，上次宫里的刺杀之事，还牵扯到了成国公，臣特来请示陛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听到刺杀两个字，张庆臻的心里猛地一凛。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真不想听到这些。 朱由检的眼中则是闪过一道杀机。 他没想到，朱纯臣这个二五仔，竟也参与到了谋害自己皇长子这件事里面。 右手食指在侧几上不断敲击，正堂内很是安静，只有敲击桌案的声音。 张庆臻、方正化和李若琏皆是一言不发，静静的等着朱由检的旨意。 半晌后，朱由检才睁开眼睛，对张庆臻问道：“惠安伯，曹变蛟什么时候可以回京？” “回陛下，按照路程，应该就在这几天。” 张庆臻赶紧回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李若琏的身上，神情郑重道：“锦衣卫即刻起，严密监视成国公府。” “同时，传朕旨意，命卢象升紧守京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臣遵旨！” 李若琏躬身抱拳道。 “去吧。” “臣告退！” 等李若琏走后，朱由检又看向了张庆臻。 “惠安伯，这件事你怎么看？” 张庆臻心里暗暗叫苦，他自己就是勋贵一员，而且又牵扯到宫禁之事，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想参与到这里面。 但现在皇帝已经开口发问，他只能回答。 他郑重躬身道：“陛下，臣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是很清楚，但成国公既然牵扯到吴惟英的谋反案中，那就是乱臣贼子，就是臣的敌人，臣愿为陛下诛杀此僚！” 朱由检对他回答很是满意，点头道：“好，朕知道了。” “走吧，带朕去休息。” “臣遵旨。” 指挥使司后院的正房，周围全是锦衣卫和西厂的番子。 待张庆臻离开后，朱由检拒绝了方正化伺候自己洗漱，绷着脸对方正化吩咐道：“走，立即离开这里，回宫。” 方正化一愣，接着一脸煞气的问道：“皇爷，可是张庆臻那狗贼要对您不利？臣这就去宰了他！” 朱由检缓缓摇头道：“没有，朕没看出惠安伯有不臣之心。” 轻叹一声，朱由检才继续道：“成国公府毕竟是自成祖年间就传承下来的国公府，好几代人都曾执掌京营，和京里的勋贵大臣们又多有姻亲往来，在大明可以说是树大根深。” “有些事，朕也不得不防。” “好了，莫要再多说了，我们立即离开，走后门。” “臣遵旨！” 方正化咬牙应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谁敢伤害皇爷，他就要把谁的脑袋砍下来！ 朱由检换上一身锦衣卫的公服，在方正化等聊聊几人的护卫下，以向宫中传递消息的名义，悄悄离开了西苑大校场。 一番繁琐的程序后，朱由检这才回到紫禁城。 与此同时，成国公朱纯臣，正在后院的花厅中焦急的来回踱步。 “爹，这大半夜的，您老人家不去休息，在这里溜达什么？” 一名长相有些轻浮的三十多岁青年，走进花厅，打着哈欠，对朱纯臣问道。 第444章 得带卢某一起离开 朱纯臣转身，看向自己的嫡长子，怒喝道：“哼！身为国公府世子，竟夜夜留宿妓院成何体统？” 朱玉珏满脸不在乎道：“爹，有事您就说，没事儿子就先回去睡了，实在是乏了。” “你……！” 朱纯臣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气结，旋即长叹一声道：“立刻去收拾收拾，带着你两个弟弟，明日一早就去南方。” 朱玉珏闻言，也是耸然一惊。 虽然他是京里出了名的纨绔，三十多岁了，还成日流连花丛。 但毕竟出身国公府，又是嫡长，自幼耳濡目染下，对有些事也保持着高度的敏感度。 听朱纯臣这么说，他当即就意识到是出事了，而且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朱纯臣看了对方一眼，对其解释道：“武清侯和恭顺侯的事，听说了吗？” 朱玉珏轻轻点头，示意知道。 朱纯臣接着说道：“为父和吴惟英向来交好，你也很是清楚，现在吴惟英被锦衣卫拿进了诏狱，为父越想越是感觉不对，如果吴惟英胡乱攀咬的话，宫里很有可能会对我成国公府下手。” “趁着现在厂卫还没有什么动作，为父想让你们离开京城，去江南。” 朱玉珏听后，满脸狐疑道：“爹，我们成国公府那是成祖皇帝赐下的爵位，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皇帝敢对我们动手？难道他就不怕引起所有勋贵的不安？” 朱纯臣现在也是有口难言。 虽然谋害皇长子这件事，他并没有参与，但克扣军饷、占役、吃空额这些事，他可是没少干。 尤其是，他和吴惟英、李诚铭、赵之龙、柳祚昌、朱国弼这些人可是向来关系紧密。 现在这些人里面，已经有三个人被锦衣卫拿进了诏狱，说自己和他们没关系，谁信？ 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朱纯臣又继续道：“宝珪（朱玉珏表字），自今上登基以来，对我成国公府就没有多少圣眷。” “如果无事还好，现在出了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朱纯臣这个借口很是牵强，朱玉珏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见状，朱纯臣一咬牙，低声道：“你或许还不知道，李诚铭是因为谋害皇长子，才被锦衣卫抄家的。” “而锦衣卫在抄家的过程中，又发现了他和赵之龙往来的书信，进而又牵扯到了吴惟英。” “这么大的案子，就算我们是国公府那……” 朱纯臣的话刚说了一半，朱玉珏就满脸震惊的站起身，对朱纯臣质问道：“爹！你们的胆子太大了，竟敢谋害皇长子！” “住嘴！” “他们谋害皇长子这件事，为父事前根本就不知道！” “都是这些蠢货自作主张！” 朱纯臣也恼了，他是真没有参与。 嗯，顶多就是怂恿了几句。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朱纯臣又接着说道：“行了，明日你们兄弟三人就乔装打扮，离开京城。” “爹，您觉得我们还能走得了吗？” 朱玉珏苦笑道。 “你以为我们两百多年的传承是假的？放心吧，为父都已经打点好了。” 父子两说完后，朱纯臣就挥手让朱玉珏离开。 他自己则是等着北司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另一边，北镇抚司。 李若琏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北镇抚司右镇抚使卢廷简。 “本官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下官……下官听清楚了。” 卢廷简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回道。 “好，去吧，本官等着你的好消息。” 李若琏亲手将之扶起来，很是热心的帮对方捋了捋衣衫。 出了北镇抚司衙门，一身便装的卢廷简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一路小心翼翼的前往成国公府。 等其赶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 一见到朱纯臣，卢廷简就开门见山道：“成国公，李若琏已经下令，命卫里的暗探严密监视贵府。” 朱纯臣原本还有些提着的心，在听到确切的消息后，竟是放松了下来。 伸手示意对方继续。 卢廷简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卢某可以网开一面，让世子离开，但必须带上卢某一起。” 朱纯臣眉头一挑，端起茶盏问道：“卢镇抚使这是何意？” 卢廷简苦笑道：“公爷觉得，卢某放走了世子，还能再回锦衣卫？” 朱纯臣缓缓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对方的说法。 自从李若琏执掌锦衣卫以来，卢廷简就很是小心。 这次如果不是拿之前的把柄要挟对方，恐怕他也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现在想要离开京城，也说得过去。 “那公爷，明日卢某就安排人，将世子带出京城。” “时候不早，卢某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卢廷简就起身离开。 …… 翌日。 李若琏一大早来到亲军都指挥使司，在得知皇帝已经离开后，又马不停蹄的进了宫。 乾清宫，东暖阁。 “臣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起来吧，可是那边有消息了？”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朱笔，对其问道。 “回陛下，臣……” 等其说完后，朱由检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朕也想看看，江南是谁和朕的成国公勾结在一起。” “等曹变蛟的左右虎贲卫回京，你就亲自去拿人，同时发出海捕文书，捉拿成朱玉珏。”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又赶紧补充道：“对了，成国公府的产业，你锦衣卫也要好好查查。” “臣遵旨！” 等李若琏离开后，卢象升也进宫了。 昨晚一道没头没尾的中旨，让他很是不解。 京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让陛下下达了这样的旨意。 对自己亲自提拔起来的京营提督，新晋阳羡侯，朱由检也没有隐瞒，而是让方正化为其做了详细的解释。 等听完事情始末，卢象升也是震惊不已，他没想到，这些勋贵竟然为了山东那些土地，而丧心病狂的去谋害皇长子。 “陛下放心，臣一定为陛下看管好京营，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调动一兵一卒！” 卢象升郑重保证道。 朱由检摇头道：“不止如此。” 第445章 朱纯臣打算放手一搏 朱由检走到卢象升的面前，神情郑重道：“成国公一系在在京里故旧甚多，在京营也是树大根深，你要小心，朕担心朱纯臣会狗急跳墙。” “京营那边一旦有异动，朕许你先斩后奏！” “臣遵旨！” 卢象升躬身应道。 等卢象升离开后，朱由检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后腰，对一旁的方正化吩咐道：“让你西厂的人，看着锦衣卫那边，成国公府传承两百多年，家资不菲，你可得给朕看紧了。” 方正化点头笑道：“皇爷，厂卫那边当初可是认真的，调查过这位成国公的家底，多了不敢说，所有产业加起来四五百万两应该是有的。” 朱由检也想起来了，当初厂卫报上来的账簿，在京的这些勋贵中，就数成国公家最是豪奢。 “总之，你替朕盯好了。” “皇爷放心就是。” 两人说话的功夫，髙时明前来禀报，说是宋应星请见。 朱由检轻声嘀咕道：“难道是镜子做出来了？” “宣！” 须臾，眼睛通红，但却满脸兴奋的宋应星，就在髙时明的引领下，来到了东暖阁。 “陛下，好消息，镜子已经做出来了！” 一见面，还未行礼，宋应星就向朱由检报喜道。 朱由检也是霍然起身，满脸惊喜：“果然？” “镜子就在殿外。” 宋应星赶紧回道。 “髙时明，马上去把镜子给朕抬进来！” 朱由检很是急切的对一旁的髙时明吩咐道。 髙时明闻言，立即快步出了暖阁。 稍顷，一个大木箱就被几名侍卫给抬了进来。 “打开。” 朱由检吩咐一声，宋应星赶紧上前，亲自将木箱打开。 朱由检凑过去一看。 果然，一块清晰的玻璃镜，静静的躺在铺满绸子的箱子中。 几名侍卫在宋应星的招呼下，将镜子取出了出来。 “慢点，慢点。” 朱由检在旁叮嘱道。 待一人高，两尺宽的镜子被抬出来，宋应星又从箱子底下取出十几块小镜子。 这些镜子，包括这快人身镜，都没有任何的装饰，就是单纯的一面玻璃镜。 不过，朱由检还是很欢喜，这可是平面玻璃镜。 尤其是这么大的玻璃镜，应该是当前世界最大的玻璃镜了。 “宋卿！做的不错！” “所有参与制造的学士、工匠，你回去之后拟一份名单，朕要好好的赏赐他们！” “臣遵旨！” 宋应星也很是高兴，赶紧应了一句。 上下打量一眼宋应星，朱由检又补充道：“宋卿，这一年来你掌管皇家科学院，可以说是成果显著，朕本欲封你爵位。” “但我大明自有制度，非军功不得封爵。” “朕只能提一提你的官衔了。” “陛下，臣本只是南昌府一介举人，蒙陛下不弃，捡拔臣于微末，臣无以为报，只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应星眼眶泛红，躬身道。 朱由检却是面色严肃道：“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朕意已决，卿莫要再劝。” “臣……臣……” “方正化，传朕旨意，赐皇家科学院祭酒宋应星工部侍郎衔，赏一万银元，着南昌府在当地为其铸功德牌坊。” “臣……臣谢陛下！” 宋应星跪在地上，对朱由检高声谢恩道。 “朕看你也累了一夜了，早点去休息。” “臣告退！” 宋应星从地上爬起来，躬身后退。 等其离开后，朱由检高兴的对髙时明吩咐道：“快，把这些镜子拿下去，让银作局给这些镜子做个框。” “奴婢遵旨。” “让他们小心点，莫要把镜子给朕碎（cei四声）了。” “皇爷放心，为皇爷做事，银作局那帮人不敢不小心。” 髙时赶紧保证道。 “方正化，西厂该扩充人手，朕许你在军中招募精锐，好生给朕守好西山那些工坊。” “谁敢窥视工坊的秘密，杀无赦！” “皇爷，臣觉得这镜子工坊，最好是放在南海子那边，那边有小岛，往来需要船只，有利于保守秘密。” 方正化小声建议道。 朱由检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这期间，不可耽搁了镜子的制造，这次出海贸易，可以带上一些，告诉黄永申，莫要给朕卖便宜了。” “臣会交代下去的。” 另一边，在李若琏有意放水下，卢廷简已经带着朱玉珏三兄弟出了京城。 待自己的三个嫡子走后，朱纯臣也松了口气。 对他们这些大家族来说，狡兔三窟几乎是必备的手段。 只要家里有人能够活着出京，就可以继续为家族繁衍血脉。 成国公府，后院花厅。 朱纯臣的亲弟弟，朱蕴臣此时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朱蕴臣才总算是把话说完了。 朱纯臣眼神深邃的看着花厅外，轻声道：“就之前的计划准备，一旦有变，要立即动手，我们趁乱离开。” “兄长，难道我们就不能拼一把吗？反正他也有儿子了，无非就是让那奶娃娃继位罢了。” 朱蕴臣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满是狠厉。 朱纯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怒其不争道：“哼！宫里现在除了魏忠贤的人，就是西厂或者是锦衣卫的人，我们现在根本影响不了宫里。” 朱蕴臣阴恻恻道：“兄长，锦衣卫里面有个人，或许合适。” 朱纯臣闻言，有些不太相信的看向他。 朱蕴臣凑到朱纯臣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朱纯臣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好，这件事你去办，尽快确定下来！” “同时，其他方面也别懈怠了，一切都看你的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朱纯臣重重捏了一把自己兄弟的肩膀。 “兄长放心，小弟这就去安排。” “不要走正门。” “明白。” 等朱蕴臣走后，朱纯臣起身来到花厅外，看着紫禁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陛下，这大明已经是风雨飘摇，民不聊生了，臣也是没有办法。” 第446章 明明是陷阱，还非得往里跳 是夜，京城一处稍显破旧的宅院内。 一名身着飞鱼服的汉子，挎着刀回到了家里。 只是，还没等他进门，路边一驾马车上忽然走下一人来。 “可是周鑫周兄当面？” 来人满脸堆笑，对周鑫拱手作揖道。 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称兄，今年刚二十多岁的周鑫很是不解。 他后退一步，满脸奇怪的问道：“你是何人？” “周兄，可否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详聊？” 那中年再次笑道。 周鑫很是警觉，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有些防备的再次问道：“你是何人？” “某来自成国公府。” 朱蕴臣无奈只得自报家门。 周鑫有些不明所以，这成国公府的人来找自己作甚？ 锦衣卫秘密监视成国公府的事，他并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皇帝要对成国公府动手。 面对朱蕴臣的再三相邀，周鑫也不好拒绝，只得随朱蕴臣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别院。 这里是成国公府名下一处庄园，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 马车进去后，周鑫在朱蕴臣的引领下来到西跨院。 两人一进屋，周鑫就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类珍馐。 “朱指挥，不知您找周某前来所为何事？” 朱蕴臣受祖宗蒙荫，挂了一个五军营指挥使的名头，周鑫这么称呼倒是没有问题。 朱蕴臣拉着周鑫的胳膊，一边往桌子边走，一边笑道：“为兄说了多少次了，你我之间兄弟相称就行，指挥使什么的就太见外了。” “那……那周某就高攀了。” 周鑫顺着他的话客气了一句。 朱蕴臣却是佯怒道：“高攀什么？是老哥高攀才是，说起来你还是咱大明朝的国舅呢。” 听到国舅两个字，周鑫脸色当即就有些尴尬起来。 朱蕴臣自是看出了他的异常，赶紧招呼周鑫入座。 两人坐定后，朱蕴臣对一旁伺候的一名管事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轻拍手掌，数名身材婀娜、体态轻盈的女子，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来，今儿个给爷伺候好周兄弟。” 朱蕴臣对几名女子招呼了一声。 周鑫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饶是他已经成婚，但哪里见过这阵仗？ 尤其是这些女子身上的衣服都太过轻薄了。 有心想要拒绝，但又有些不舍。 朱蕴臣也开始招呼他喝酒。 正所谓，酒是色中媒，几杯酒下肚，刚才还有些拘谨的周鑫，手上也不老实起来。 一时间，偏厅内的气氛变得旖旎起来。 看周鑫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朱蕴臣对为首的一名女子使了个眼色。 见那女子轻轻点头，朱蕴臣起身离开了偏厅。 此时的周鑫已经彻底的沉沦在美人香中，哪里还会顾得上朱蕴臣。 …… 第二天。 正在美梦中的周鑫，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推开自己身上的两具娇躯，周鑫对着门外喊了一句：“谁呀？” “周兄弟！快起来！” 朱蕴臣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周鑫无奈，随意披上一件衣服，打开了房门。 “祸事了！周兄弟，你我摊上祸事了！” 朱蕴臣拉着周鑫的胳膊来到院子，满脸惶急的说道。 周鑫一头雾水，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朱蕴臣看了眼周鑫身后的房间，这才低声道：“周兄弟，昨晚陪你的女子中，有两人是建奴细作。” “建奴细……啊？怎么会？我……谁是建奴细作？” 周鑫反应过来后，后背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是负责宫廷守卫的大汉将军，现在竟然和建奴细作扯上了关系，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厂卫这一年来，在京里抓了多少所谓的建奴细作？ 这些人到后来都没有了消息，人呢？ 加上自己的身份，想到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周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朱兄！你可是害死我了！” 周鑫忍不住对朱蕴臣埋怨道。 朱蕴臣也是装作后悔不迭的样子。 “周老弟，为兄也是一时糊涂，为了招待你，特意从城里的百翠阁找了几位清倌人哪成想竟是惹下这般祸事。” 周鑫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儿，此事已经是慌了。 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偏厅，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低声道：“朱兄，要不要……” 一边说，周鑫还一边说，还做了一个手掌下挥的动作。 朱蕴臣的眼中闪过一道意外之色，旋即说道：“这件事为兄再想想，总得有个完全的办法才是，你也不要着急，先去上值，等你下了值你我再细细商量。” 周鑫有些迟疑道：“那……那她们？” “兄弟放心，交给为兄就是。” 朱蕴臣大包大揽道。 虽是有些不放心，但周鑫暂时也只得先离开，去宫里值守。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朱蕴臣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此时，屋里的那名妖娆女子也扭着腰走了出来。 “爷。” “做的不错，二爷我重重有赏。” 朱蕴臣显得很是高兴，还在女子的翘臀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惹得女子娇嗔不已。 另一边，朱蕴臣此时却是有些心神不宁。 哪怕是到了宫里，也是提不起精神，生怕事情暴露，招来杀身之祸。 同袍见他有些魂不守舍，关切的问道：“周百户，你这是怎么了？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找方公公告个假，回家去休息。” 周鑫强笑道：“我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站在那里想了半晌，周鑫越想越不对。 他总感觉自己是掉进坑里了。 最后，他一咬牙，决定和自己堂妹和盘托出，让皇后娘娘救自己一命。 废了好大功夫，周鑫才把消息送进后宫。 周皇后虽是有些疑惑，但还是召见了自己这位堂兄。 坤宁宫，偏殿。 周皇后听周鑫说完事情的始末，脸色已经气的通红。 “你……你真是气死本宫了！” “明明是个陷阱，还非得跳进去？糊涂！” 周皇后厉声斥责道。 周鑫跪在那里，懊悔不已，连连叩首道：“娘娘，您可得救救我！” 一旁的婉琳上前劝道：“娘娘，您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周皇后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稍稍平复一下心情，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周鑫，对婉琳吩咐道：“命人去请陛下。” 第447章 就按方正化说的办 周鑫有些惊惧的抬头，看着周皇后，支支吾吾道：“娘娘，陛下……陛下会不会……会不会……？” “事到如今，只能对陛下实话实说！” 周皇后看着自己堂兄，也是恨得牙痒痒。 不一会儿，朱由检就来到了坤宁宫。 看到跪在那里的周鑫，朱由检有些意外。 坤宁宫怎么会出现一位大汉将军？ “臣周鑫，拜见陛下！” 不等朱由检发问，周鑫就赶紧叩首。 周皇后也是躬身施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皇后免礼，这是？” 周皇后看了眼周鑫，这才为其介绍道：“陛下，这是臣妾的堂兄。” 朱由检这才恍然：“原来是你呀，行了，起来吧。” 周鑫有些畏惧的看了眼周皇后。 后者厉声道：“跪在那里！” 朱由检眉头一皱，走到罗汉床上坐下，看向周皇后问道：“怎么回事儿？” 周皇后语气不善的对周鑫说道：“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和陛下说清楚，不得有一丝隐瞒！” 看了眼朱由检，周皇后又接着说道：“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臣一定不敢隐瞒。” “陛下，臣昨日下值以后……” 周鑫将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朱由检听后，看了眼方正化。 后者微微点头。 “朕知道了，你跟着方正化去吧，后边的事儿，他会告诉你。” 周鑫一愣，目光再次落在了周皇后身上。 “看本宫作甚？没听见陛下的话吗？” 周皇后板着脸，冷声道。 “是，是……” 等他们离开后，周皇后直接跪在朱由检面前，抬头看着对方道：“陛下，还请您看在臣妾和皇儿的面上，饶过堂兄这一遭。” 朱由检赶紧把她拉起来，对其宽慰道：“皇后，无需如此，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嗯？” 这下子轮到周皇后不解了。 把周皇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朱由检这才继续道：“这件事是朱纯臣给周鑫下的套儿，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让周鑫为他做什么。” “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就让方正化去处理吧。” “陛下这么说，那臣妾就放心了。” 周皇后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下来。 朱由检拍了拍周皇后的手，以作安慰，然后转头看向门外，朱由检喊道：“髙时明，把东西带进来。” 周皇后有些奇怪的向门外看去。 只见两名内侍，抬着一个一人高的，像是一块木板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 木板上还蒙着一块黄色的绸子。 等两名内侍将那块板子放下后，朱由检拉着周皇后的手，来到板子面前。 “陛下，这是什么？” 周皇后有些奇怪的问道。 “皇后，掀开绸子看看。” 周皇后有些疑惑的掀开了蒙在上面的黄绸子，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啊！” “这……这是铜镜？” “这镜子怎么这么大？怎么这般清晰？” 周皇后嘴里满是惊叹的嘀咕。 伺候在侧的婉琳等一干宫人，此时的反应也都差不多。 “皇后，这可不是铜镜，而是皇家科学院那边做出来的玻璃镜。” 朱由检背着手，面带得色的对周皇后解释了一句。 周皇后转头看向朱由检，面色有些涨红的问道：“陛下，这是赐给臣妾的吗？” “既然带到坤宁宫来，自然就是送你的。” “臣妾多谢陛下。” 周皇后盈盈下拜道。 朱由检一伸手，身后的髙时明又递上一个木盒。 “皇后，这里面还有一些小镜子，都送你了。” 双手接过木盒，周皇后迫不及待的将之打开。 就算是皇后，而且也已经有了儿子，但说到底，周皇后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见到玻璃镜这种新奇的东西，自是有些情难自禁。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正化也重新回到了偏殿。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对方轻轻点头。 和正在欣赏那些小镜子，不时发出连连惊叹的周皇后说了一声，朱由检就带着方正化和周鑫等人离开了坤宁宫。 就在朱由检走后没有多久，周皇后就对婉琳吩咐道：“着人去请皇嫂，还有田妃、窦妃她们。” 她已经忍不住想要找人显摆显摆了。 婉琳捂嘴轻笑，答应一声就向着殿外走去。 另一边，在返回乾清宫的路上，朱由检已经听方正化说完了他的计划。 朱由检缓缓点头，停下脚步，转头对有些畏畏缩缩的周鑫问道：“你都听明白了？可愿意去做？” “臣……臣都明白，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周鑫跪在地上，有些紧张道。 朱由检轻嗯一声，开口吩咐道：“好，那就按照方正化说的去做吧。” 说完后，朱由检就回到了乾清宫东暖阁。 他倒是想看看，这位成国公是想要做些什么。 时间来到第二天，周鑫下值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城外的庄园。 一进门，周鑫就找到了朱蕴臣。 “朱兄，如何了？” 周鑫神情憔悴，精神有些萎靡，但又满脸希冀的看着朱蕴臣问道。 后者摇了摇头道：“周兄弟，不是老哥哥不帮你，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两名细作已经将你的事禀报上去了。” “现在就算是杀了她们也无济于事了。” 周鑫闻言，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脸色惨白道：“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子完了。” 朱蕴臣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旋即满脸懊恼道：“唉，都是老哥的错，如果……” “朱蕴臣！你个狗日的害死老子了！” 周鑫双眼通红的起身，揪着朱蕴臣的衣领，咬牙切齿道。 周围几名朱家的仆从上前几步，将周鑫给团团围了起来。 “咳咳……都退下。” 朱蕴臣摆了摆手，然后看向周鑫，苦口婆心道：“周兄弟，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是你把我杀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一旦别厂卫侦缉到你和建奴细作有关系，你说你会是什么后果？” “就算是厂卫暂时查不到，那如果建奴让你做什么事呢？你又该怎么办？” 周鑫闻言，有些失魂落魄的松开了手。 第448章 漏洞百出的计划 朱蕴臣转头看了眼一旁的仆从们，几人赶紧退出了房间。 等屋内只剩朱蕴臣和周鑫两人。 朱蕴臣这才将站在那里的周鑫，按在了他身后的椅子上。 “周兄弟，眼下当务之急是自救，而不是埋怨。” 朱蕴臣低声说道。 周鑫听他这么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朱蕴臣的手，语气慌急道：“朱兄，还请救我，如果这次能够逃脱一劫，周某一定感激不尽。” 朱蕴臣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做到了周鑫身旁的另一张椅子上。 在周鑫灼灼的目光中，朱蕴臣端起侧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然后才对周鑫问道：“周兄弟，你何不去求皇后娘娘？” “你毕竟是娘娘的堂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想必娘娘也不会置之不理吧？” 周鑫顿时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朱兄，莫说是我这个堂兄，就是当初我那叔父又如何？” 周鑫嘴里的叔父，就是当初因为对赈灾银下手，而被杀的国丈周奎。 朱蕴臣故作不解道：“这不对吧？不是说国丈是暴毙而亡吗？” 周鑫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朱蕴臣看了他一眼，有些为难道：“那该怎么办呢？” 周鑫又赶紧说道：“朱兄，你可得救救我。” 事态紧急，留给成国公府的时间一已经不多，朱蕴臣也只得铤而走险，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他起身，走到周鑫的身前，压低了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周鑫问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周鑫有些激动的就要起身，却被朱蕴臣又压了回去。 “周兄弟，你觉得当今陛下如何？” 朱蕴臣问道。 周鑫皱眉道：“朱兄，我现在只想保命，当今陛下如何和我没有关系！” “周兄弟，现在能救你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送今上去见先帝，让皇长子继……” 朱蕴臣压低了嗓音，缓缓开口道。 周鑫此时已经是满脸震惊，他猛的起身，伸出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对方，结结巴巴道：“你……你疯……疯了……竟……竟……” “住嘴！” “你想死吗？” 朱蕴臣厉声呵斥道。 事到如今，他也不装了，满脸都是凶狠之色。 周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周百户？你是打算去北镇抚司还是去宫里？” 朱蕴臣坐到椅子上，幽幽的问道。 周鑫没有答话，而是加快了脚步。 “你的老婆孩子，可是都在这里呢？你不想见见？” 朱蕴臣又说了一句。 周鑫猛的转身，几步就来到了朱蕴臣的身前。 “砰！”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推开。 “带周百户下去冷静冷静。” 朱蕴臣端着茶盏，语气平静道。 饶是周鑫也会一些拳脚，但对上成国公府的死士，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朱蕴臣起身，走到周鑫的身前，对趴在地上，被人压着的周鑫说道：“周百户，皇帝杀了你的叔父，和你的堂弟。” “将堂堂皇后的母族，赶回了老家，这等薄凉之人，岂能侍奉宗庙？” “皇长子的身体里，可是躺着你们周家的血，你看皇帝对他舅舅是怎么做的？” “新乐侯，掌右军都督府。” 说完这些，朱蕴臣起身，低头继续道：“你去好好想想，若是皇长子继位，家兄会联络勋贵、朝臣请娘娘垂帘听政，届时你周家会是什么光景？” “好了，带下去。” 朱蕴臣对几名死士吩咐了一句。 周鑫被带下去后，心里依旧是震惊不已。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成国公府竟是这般大胆，竟然想要弑君。 周鑫现在只想知道朱蕴臣后续的计划，然后将这件事交给方正化，自己尽快脱身。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朱蕴臣这才来到软禁周鑫的房间。 一进门，朱蕴臣就直接问道：“周百户，考虑的如何了？” 周鑫恶狠狠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朱蕴臣坐到他的对面，笑道：“周百户，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身为大内禁卫，私自勾结建奴细作，又和我这个谋逆之人过从甚密，就算你将这件事全部告诉李若琏，或者皇帝，那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厂卫抓了我，我这嘴一歪，你和你的家人会是什么后果？” 周鑫冷哼一声道：“朱蕴臣，你们的手段是不是有些太低劣了，你以为你说什么厂卫就信什么？你以为陛下不会让人调查？” “那都不重要，手段高明也好，低劣也罢，只要让你掺和到这里面就行。” “皇长子的母族，参与弑君大案，一旦被天下臣民知道，那你说皇长子将来当如何自处？” 这才是朱蕴臣不担心周鑫反水的底气。 只是，他不知道的事，周鑫的胆子实在是有些小了，竟然会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周皇后。 当然，这里面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顶多就是成国公府的垂死挣扎罢了。 周鑫看了眼朱蕴臣，语气有些生硬的问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先告诉你，我在宫里就是一名禁卫，根本接触不到皇帝。” “这就对了嘛，周百户。” “至于你说的接触不到皇帝，那没有关系，据朱某所知，皇帝经常轻车简从出宫，你只需要将皇帝出宫的消息送出来就行。” 朱蕴臣满脸堆笑的对周鑫说道。 周鑫眉头一紧，摇头道：“皇帝出宫的消息，我能知道，但想在段时间内送出来不可能。” 朱蕴臣俯身在周鑫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周鑫有些惊疑的看了对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一切就都拜托周百……周国舅了。” 朱蕴臣笑着拍了拍周鑫的肩膀。 周鑫没好气道：“人家皇长子有亲舅舅。” “都一样，都一样。” 朱蕴臣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走吧，时候也不早了，朱某陪周兄弟喝一杯。” 这顿酒宴，周鑫是吃的食不知味。 当晚，又是那几名女子，纠缠着周鑫胡天海地了一夜。 第449章 抓人! 第二天，周鑫去了宫里。 朱蕴臣则是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成国公府。 一路没有耽搁，直奔后院而去。 书房内。 听朱蕴臣说完后，朱纯臣轻叹一声道：“这个计划太糙了，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朱蕴臣无奈道：“时间太仓促了，根本就来不及好生谋划。” “我也知道这件事成功的可能行很小，但让他再把那周鑫杀了，皇后那边会怎么想？” 朱纯臣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没好气道：“就怕那周鑫已经将这件事告诉宫里了。” 朱蕴臣狞笑道：“告诉了宫里又如何？反正小皇帝不会放过我们，临了临了给他添点堵也不错。” 朱蕴臣这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朱纯臣点头赞同道：“说的不错，左右不过是一死，但也不能让小皇帝太轻松了。” 兄弟俩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朱蕴臣就在厂卫的监视下，离开了成国公府，返回了城外的庄园。 他就是想让厂卫知道自己和周鑫的关系。 …… 宫里。 朱由检听完方正化的秉奏后，心里很是失望。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巨大的阴谋，没想到最后竟是等来了个这。 “呵！这就是我大明的国公想出来的计划？” 朱由检嗤笑道。 “皇爷，不可掉以轻心，现在还不知道那朱纯臣后边，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 方正化低声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缓缓点头，事关自己的小命，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曹变蛟回来了吗？” 朱由检开口问道。 “皇爷，冠军侯现在就在通州。” “不等了，命其进京。” “宣李若琏和魏忠贤，宣内阁诸臣，宣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入宫觐见。” “宣在京所有勋贵入宫。” 朱由检扶着桌案，沉声道。 “臣遵旨！” 方正化躬身应是。 首先来的，就是内阁的诸位大学士，和李若琏、李邦华以及魏忠贤。 朱由检也没有废话，直接让方正化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等方正化说完后，魏忠贤第一个站了出来，声音有些尖利的喊道：“皇爷，此等乱臣贼子罪在不赦，臣请旨即刻带人去抄了成国公府！” 李若琏也想争取一下，但想起和魏忠贤的约定，已经抬起来的脚又重新放了回去。 李邦华拱手道：“陛下，臣请即刻下旨，命京营关闭营门，没有朝廷旨意，任何人不得出营，违者以谋逆论处！” 朱由检点头道：“此事朕已经吩咐了阳羡侯，李卿也莫要耽搁，带着朕的手书，前往京营，协助阳羡侯。” “臣遵旨！” 接过髙时明递过来的手书，李邦华缓缓退出了偏殿。 等其走后，朱由检又对温体仁吩咐道：“成国公府传承两百余年，可谓是树大根深，内阁要注意安抚好京城各衙门和百姓。” 温体仁以及几名内阁学士，也都齐齐躬身道：“臣等遵旨。” “几位卿家辛苦，今晚就都留在宫里吧。” 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 众人再次躬身称是。 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在了魏忠贤和李若琏的身上。 “你二人现在就回去召集人手，准备抓捕所有相关涉案人员，不得使一人走脱，朕会命方正化的西厂配合。” “臣等遵旨。” 两人火急火燎的出了宫。 朱由检对方正化问道：“勋贵都入宫了吗？” “皇爷，除了朱纯臣，其余人都来了。” “抱病？” “抱病。” 朱由检冷哼一声：“哼！” “让他们都去正殿，抓到朱纯臣之前，所有人不得出宫。” “是，皇爷。” “让惠安伯张庆臻觐见。” 朱由检又吩咐了一句。 须臾，张庆臻来到了偏殿。 “臣惠安伯张庆臻，参见陛下。” “惠安伯，起来吧。” 朱由检面色平静道。 张庆臻起身后，朱由检直接对其吩咐道：“惠安伯，你现在就回西苑，将亲军都拉出来，全面接管京城防务，京城即刻起施行戒严。” “臣遵旨！” 张庆臻是知道事情原委的，接旨后就缓缓退出偏殿。 似是想起来什么，朱由检又赶紧补充道：“对了，朕已经下旨命冠军侯领兵回京，想来应该快要抵京了，朕知会你一声。” “臣明白了，万万不会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张庆臻走后，朱由检又对方正化说道：“行了，你也去忙吧。” 方正化却是摇头道：“皇爷，臣还是留在宫里吧，宫外的事，臣已经安排好了，让掌刑千户去负责。” “好，那你我君臣就在宫里，等着他们的好消息吧。” 随着宫里的旨意传出去，各衙门都快速的动了起来。 行动最迅速的，自然是张庆臻指挥的上直卫。 数万兵马，除了守卫皇城的必要力量，其余兵马全部出了军营。 同时，曹变蛟的的两卫骑兵，也抵达了京城。 安定门。 刚刚接到消息的张庆臻，顶盔掼甲等在了城门口。 “冠军侯，别来无恙乎？” 张庆臻率先见礼道。 坐在马背上的曹变蛟，赶紧翻身下马。 “惠安伯。” 曹变蛟拱手道。 “冠军侯，事态紧急，咱们先不寒暄了，现在上直卫已经接管了京城防务，你看左右虎贲卫该怎么安排？” 简单的寒暄后，张庆臻说起了正事儿。 曹变蛟回道：“陛下的旨意是让本侯协助厂卫，捉拿所有涉案人员。” “好，那张某就不耽搁冠军侯了，请。” 张庆臻闪身，让开了道路。 随着大军入城，厂卫的人也都快速的行动起来。 魏忠贤亲自带着东厂的番子，直奔成国公府。 李若琏则是在西厂的人引领下，去了城外的那处庄园。 李若琏这边进行的倒很是顺利。 饶是成国公府再次豢养了不少的死士，但面对凶悍的虎贲卫骑兵，也难以掀起什么风浪。 等李若琏带人冲进后堂的时候，朱蕴臣正左拥右抱的饮酒。 “李佥事，喝点？” 朱蕴臣笑着对李若琏招呼道。 “朱指挥使倒是好兴致。” 李若琏做到了朱蕴臣的对面，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目光落在了那两名女子的身上，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这两位就是那两个建奴细作？” 第450章 刺王杀驾 朱蕴臣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两位佳人，笑了笑道：“看来这周鑫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放着好好的国舅不当，非得去给小皇帝守门。” “放肆！” 李若琏登时大怒，出言斥责道。 “拿了！” 几名锦衣校尉如狼似虎的冲向了朱蕴臣。 后者倒很是配合，缓缓起身，任凭锦衣卫将锁链套在他的身上。 “李佥事，大明自立国以来，执掌锦衣卫的人，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朱家皇帝向来薄情寡义。” 朱蕴臣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 李若琏眼睛微眯，一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而就在此时，那两名衣着清凉的女子，竟是嘴角渗出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 “不好！” 李若琏登时大惊。 几乎就在同时，朱蕴臣也倒在了地上。 一名校尉摸了摸对方的脖颈，抬头对李若琏摇了摇头。 “混账！” 李若琏顿时怒不可遏。 而另一边，成国公府。 等魏忠贤他们到来的时候，府上中门打开，仆人们皆是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 孙云鹤一看，当即就暗道一声不好。 “厂公，朱纯臣看来是早有准备。” “嗯？” 魏忠贤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所有人，立刻给咱家搜，一定要找到朱纯臣！” 魏忠贤急了，这要是让朱纯臣跑了，那自己可就百死莫赎了。 大队的东厂番子，以及虎贲卫的将士们，开始涌入成国公府。 最终的结果，让魏忠贤如坠冰窖。 整个成国公府都搜遍了，却是没有找到朱纯臣的任何踪迹。 “你留在这里，继续搜，咱家现在就进宫！” 为了抓捕朱纯臣，无论是厂卫还是上直卫，可都是大动干戈，一通忙活下来，最后竟是让人跑了，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魏忠贤提着衣袍的下摆，脚步匆匆的出了成国公府，向着紫禁城方向而去。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检正低头在桌案上快速的写着什么。 西山那边的玻璃工坊，已经制造出了玻璃镜子，那下一步就是要把这些东西卖出去了。 卖给谁？自然是那些有钱人。 朱由检现在写的，就是镜子的销售计划。 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方正化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他正要出去看看是谁，敢在乾清宫如此没有规矩，只见髙时明火急火燎，满脸惊惧的跑了进来。 “皇爷！皇爷！朱纯臣……朱纯臣带人造反，现在已经到建极殿！” 髙时明有些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 朱由检闻言，当即霍然起身。 方正化的眸子，也是瞬间就红了。 自他被天子信重以来，防卫之事就是由他负责，现在竟然被乱臣贼子进了宫，这…… “取朕的剑来！” 朱由检厉声喝道。 原来，这才是朱纯臣的谋划。 什么周鑫，什么皇长子，都是他放出来的烟雾弹，这才是他的杀招。 方正化单膝跪地道：“皇爷，臣……” “行了，现在不是追究谁当负责的时候，先随朕退敌。” 朱由检冷着脸说道。 方正化重重点头，快速起身，从架子上取下长剑，双手交给朱由检。 “仓啷！” 抽出长剑，朱由检高声道：“随朕杀敌！” “臣遵旨！” 方正化的身上也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走到门口的时候，朱由检转头对后边的髙时明吩咐道：“你去后宫，告诉皇后，命婉琳守护好后宫。” “奴婢遵旨！” 髙时明躬身应是，快速离去。 后宫有锦衣卫调派的数百女子，守卫几位娘娘和皇长子，应当是够了。 负责首位乾清宫的锦衣校尉和大汉将军们，此时也都是抽刀在手，簇拥着朱由检向着建极殿方向而去。 一阵阵的喊杀声传来，让朱由检的肾上腺素急速的分泌。 虽是怕死，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朱由检反倒是有些兴奋起来。 站在乾清宫的宫门前，朱由检持剑而立。 看着为首的朱纯臣，以及其身后的徐应元，朱由检瞬间就明白了，朱纯臣以及他的人手，是怎么进宫的。 看了眼朱纯臣，朱由检没有搭理他，而是对一旁的徐应元问道：“想你也是朕的潜邸老人，朕登基以来，命你掌都知监，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皇爷，臣……臣……” 徐应元此时满脸苦色。 不等徐应元的话说完，朱纯臣就大声喊道：“陛下被奸佞挟持，诸位随本公解救陛下！” 说完，朱纯臣一挥手里的雁翎刀，再次大喊道：“杀！” 朱由检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朱纯臣。 那些护卫在朱由检周身的锦衣卫、西厂番子们，在方正化的命令下，抽刀冲向了那些打算刺王杀驾的反贼们。 朱纯臣此时心急如焚，作为当朝国公，他对宫里的护卫情况很是熟悉。 按制，负责宫里护卫的，各营加起来足足有八千多人。 只是这些人都分散在宫里各个方向，如果时间拖延下去，等这些人都聚拢过来，那自己这些人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此时的内外值房，也都接到了消息。 负责各营的指挥使，此时也都是亡魂皆冒。 虽然负责统领各营勋戚，此时都被软禁在乾清宫正殿，但各营还是在各营指挥使的命令下，快速的向乾清宫集结。 方正化侍卫在朱由检的身侧，低声建议道：“皇爷，您还是先回去吧，就这么百十号人，臣自会料理了。” 朱由检摇了摇头道：“不用，朕就在这里看着。” 一开始的时候，方正化还以为朱纯臣是带领军队杀进来的。 现在一看，竟然只有寥寥百十人，他也放下心来。 再说另一边的朱纯臣。 按照他的想法，是想在徐应元的配合下，悄悄潜入到乾清宫，以清君侧的名义，送小皇帝去见他的父兄。 然后再扶保皇长子继位，自己以托孤大臣的名义，掌控朝政。 没想到，在入宫的时候，竟是被髙时明这个该死的遇到了。 无奈，只能是拼死一搏。 现在看来，这次是死定了。 见自己带来的这些死士，竟是迟迟到不了皇帝的近前，朱纯臣此时已经是心若死灰。 第451章 事后的处置 宫门外震天的喊杀声，很快就惊动了乾清宫正殿的那些勋贵们。 原本负责看守他们的内侍和侍卫们，此时都护卫在朱由检这位皇帝跟前，也没人管他们。 被外边的声音吸引，这些勋贵们也都走了出来。 为首的定国公徐希臯，看到远处宫门处正在厮杀的双方，当即大惊失色。 其余人也都是满脸骇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带人冲击皇宫。 原本今日该值守内值房的平江伯陈治安，在短暂的震惊后，当即喊道：“有人造反！” 说完，他就冲向了宫门处。 一边跑，他还一边脱自己身上的朝服。 其余的勋贵见状，也都反应过来，想着朱由检所在方向跑去。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陈治安在距离朱由检近十丈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单膝跪地请罪道。 其他勋贵也都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 朱由检看了他们一眼，面色平静道：“先杀贼吧。” “臣等遵旨。” 一众勋贵入宫，自然没带兵器的，但此时的地上已经遍地都是雁翎刀，或者是锦衣卫的绣春刀。 这些人随手抄起地上的兵器，就杀向了朱纯臣的那些死士们。 当然，像徐希臯这种没什么武力，或者是不堪用的武勋，就只能留在原地看着了。 朱由检眼睛的余光看了那些人一眼，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各处的侍卫徐徐而来，朱纯臣的死士们，逐渐被斩杀殆尽。 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气，地上的血汇成了一个个的小血坑。 朱由检在方正化的保护下，踩着满地的鲜血，走到了朱纯臣的面前，俯首道：“何苦来哉？朕原本还想看在东平王随成祖靖难的份上，为东平王留一条血脉，但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朱纯臣此时头发散乱，状若癫狂，闻言狂笑道：“哈哈，你朱家最喜屠戮功臣，先祖为大明……” “拉下去，关进诏狱，交付有司！” 朱由检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直接对压在朱纯臣身上的陈治安吩咐道。 “臣遵旨！” 而此时，魏忠贤也终于进宫了。 看到乾寝宫宫门前的情况，后背登时就冒出了冷汗。 “皇……皇……皇爷，臣……臣救驾来迟，臣有罪，请皇爷责罚。” 一撩袍子，魏忠贤跪在了满是血水的地上。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宫里暂时没你的事儿，你立即出宫，将所有涉案人员，尽皆抓捕归案！” “是，皇爷。” 魏忠贤答应一声，起身就快步离开，但临走时，看见被人押着跪在那里的徐应元，他的心里咯噔一声。 停下脚步，略一沉吟，魏忠贤赶紧转身，再次来到朱由检面前跪下。 “皇爷，臣……臣有机密事秉奏。”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皱眉道：“近前来。” 魏忠贤起身，弓着身子走到朱由检的身前，低声说了几句。 朱由检听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滚！办你的差事去！” “臣告退，臣告退。” 魏忠贤弯腰快速离去。 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屑的看了眼徐应元。 朱由检也来到了徐应元的跟前，低头问道：“朕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朕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徐应元哭着嘶嚎道：“皇爷，臣……奴……奴婢对不住您，都是……都是那朱纯臣……朱纯臣威胁奴婢……还……” “住嘴！” “哼！是不是那朱纯臣还告诉你，等皇长子继位，会让你做司礼监掌印，让你做大明的第二个冯保？” 朱由检冷声斥责道。 徐应元的哭嚎声顿时卡壳了，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鸡仔一样。 看了眼远处的那些勋贵，朱由检弯腰低声道：“朕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你收了魏忠贤的银子，将朕的一些想法，告知了他，后来魏忠贤告老还乡，也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对吗？” “朱纯臣应该就是用这件事来威胁你的吧？” 说完自己的猜测，朱由检也不等徐应元回答，直接对方正化吩咐道：“此乃朕的家贼，交给你西厂处理！” “臣会好生料理他的。” 方正化恶狠狠的看了眼徐应元，咬牙切齿道。 “臣等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几道有些慌急的声音响起，朱由检定睛看去，竟是内阁以及六部九卿的官员们，正向着这边而来。 看到这些文臣们，不顾形象的样子，朱由检直觉一阵好笑，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告诉他们，朕无碍，只是有些乏了，今日就不见诸卿了，让他们回去，莫要耽误了朝政。” “是，皇爷。” 朱由检转身，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路过那些勋贵的时候，停下脚步，开口道：“都回正殿去，事情没有了结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臣等遵旨。” 众勋贵赶紧躬身称是，今天朱纯臣干的这件事，算是把他们这些勋贵都给装坑里了。 按理说，勋贵和皇家应该是最亲近的。 没有大明，他们这些勋贵吃谁的？喝谁的？ 新朝或许会任用前朝的文官，可不会继续养着前朝的勋贵。 同样的，皇家也需要勋贵帮他们守江山，严格意义上来说，两者应该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朱纯臣这个婊子养的，竟然想要弑君，这让皇帝会怎么想他们这些勋贵？ 看着朱由检远去的背影，一众勋贵们心思各异。 回到暖阁，朱由检在方正化的伺候下，简单的洗了把脸，开口问道：“皇后那里没事吧？” “回皇爷的话，皇后那里没事儿，只是担忧您的安全。” “着人去禀报一声吧。” “另外，宫里的这些人，你再好生梳理一遍，凡是和徐应元有关的，尽数赶出宫去！” “涉案的，全部交给你处理。” “臣遵旨。” “今日值守的各卫指挥，尽皆发俸三月，平江伯发俸半年.” 虽是因为徐应元的原因，这些死士才进入皇宫，但这些守卫们的责任同样不小。 如果不是看在他们都是上直卫亲军的份上，朱由检绝对不会如此轻拿轻放。 第452章 不要结案 宫外，随着宫里的消息被传出来，魏忠贤和李若琏、曹变蛟他们再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开始满京城大肆搜捕成国公府的门生故旧。 到底是经营两百多年的国公府，在京里可以说是枝繁叶茂。 尤其是在军中的势力，更是仅次于英国公府，要不然当初一根绳儿也不会最后关头，让朱纯臣总领京城兵马了。 而随着进来厂卫的动作，有些人也难免惊惧起来，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整整一天一夜，魏忠贤、李若琏和曹变蛟都在忙着搜捕个和成国公府有关的人员。 而这个一夜，朱由检哪里也没去，就呆在乾清宫偏殿。 一方面是就近看着这些勋戚们，另一方面，他也是在等着厂卫那边的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 魏忠贤、李若琏，以及曹变蛟三人就结伴来到了乾清宫。 看到李若琏和曹变蛟身上的血迹，朱由检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等三人见礼，朱由检就开口问道：“怎么？杀人了？” “陛下，臣等在抓捕相关人员的时候，遇到了抵抗。” 李若琏躬身回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如何？这才抓了多少人？” 魏忠贤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站出来秉道：“皇爷，此次共抓获涉案人员四百八十二人，这其中有三百余人是原成国公府的家人、仆从，还有一些则是其门人故旧。” 朱由检看着魏忠贤，面色严肃道：“那些门生故旧是否参与此次谋逆大案？” “厂卫正在抓紧审讯。” 魏忠贤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朱由检的眼睛微眯，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半晌后，他才又开口道：“一定要证据确凿，把这件案子做成铁案！” 听到他这么说，魏忠贤和李若琏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扭了扭有些反酸的脖颈，朱由检又吩咐道：“朕记得当初东厂调查各家家底的时候，报到朕这里的消息说成国公府家资最是丰厚，厂卫要抓紧时间处理。” “所得脏银，尽数充入內帑，房产、土地、商铺等交给御马监。” “臣等遵旨。” “去吧，莫要在朕这里耽搁时间。” 魏忠贤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告退，而是开口道：“皇爷，此次抓捕，朱纯臣的几名胞弟，朱世臣、朱荩臣、朱元臣、朱蕴臣，以及他们的家人尽皆归案，但唯独走脱了朱纯臣的三名嫡子，敢问陛下是不是要大索天下？” 朱由检看了眼站在那里的李若琏，然后对魏忠贤说道：“此事，朕已经交给了锦衣卫，你就不要管了。” 魏忠贤听后，面色有些不善的看了眼李若琏。 后者赶紧拱手道：“魏公公，这件事事涉机密，李某也是……” “李佥事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为皇爷效力嘛。” 当着朱由检的面，魏忠贤自是不敢扎刺。 “行了，没事就走吧，朕一夜未睡，也该休息了。” 朱由检自然不会为两人转圜，缓和他们的关系。 不过，这次李若琏又开口了。 “陛下，和成国公府有姻亲的朝中官员，以及勋戚们不在少数，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朱由检眉头一紧，问道：“很多吗？” “数量不少，成国公毕竟曾经是与国同休的国公，自东平王开始，就和满朝文武结亲，数代人下来，已经是枝繁叶茂。” 李若琏面色有些凝重的禀报道。 不说别的，就是他们锦衣卫，都有前任都指挥和朱家有亲，更别说别的衙门了。 朱由检食指轻轻敲击桌案，半晌后才回道：“先挂着吧，不要结案。” 李若琏和魏忠贤两人皆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 皇帝这是打算在这些人头上挂一把刀，你若是老老实实，那自是皆大欢喜，但你若是想要起什么幺蛾子，那你就是朱纯臣造反案的同党。 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两人也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臣等告退！” 该说的都说了，三人也不再耽搁，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不过，这次朱由检却是又开口了：“冠军侯留下。” 待李若琏和魏忠贤走后，朱由检起身走到曹变蛟的面前，上下大量对方一眼，笑道：“倒是又强壮了。” 曹变蛟咧着嘴笑道：“陛下，臣在山东那地方又没事，只能打熬身体了。” “嗯，打熬身体好，随时准备上阵杀敌。” “吃了吗？” 朱由检忽然转移话题问道。 曹变蛟有些不好意思道：“回陛下，还没有。” “正好，朕也没吃，随朕一起吃点，就当是朕给你接风了。” “待朱纯臣的案子告一段落，朕再在公里为虎贲卫诸将士召开酒宴。” “臣谢陛下！” “传膳！” 两人用着饭，朱由检听着曹变蛟在漠南和辽东的见闻。 这顿饭吃了大概半个多时辰，这才结束。 两人又喝了一杯热茶后，朱由检才笑道：“走吧，随朕去看看那些勋贵们。” 几人来到乾清宫正殿，数十名被关了一天一夜的勋贵们，见到朱由检，皆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臣等参见陛下！” 众人齐声施礼道。 朱由检此时的心情不错，笑道：“都免了。” 待众人站直了身子后，朱由检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 “昨日的事，诸卿也都看到了。” “成国公一系，当初随太祖征伐天下，后又随成祖奉天靖难，与国有功，大明历代先帝，对成国公一系也都多有信重，数次委其重任。”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提高嗓音道：“然！至朱纯臣，竟是狼子野心，豢养死士，冲击宫禁，试图弑君谋逆。” “幸得诸将士用命，方将此等乱臣贼子镇压，朕希望诸卿引以为戒！” “臣等惶恐！” 众人赶紧再次躬身施礼。 “好了，昨日虎贲卫已经回京，你们各家的子弟也都回来了，都回去看看吧。” 朱由检最后又说了一句。 勋戚中许多人皆是面露喜色。 第453章 朝鲜生变 成国公府。 魏忠贤皮笑肉不笑的，对李若琏阴阳怪气道：“李佥事，你做事还真是周密，这等事你都是瞒着咱家，让咱家在皇爷面前，落了好大的面子。” 李若琏也是苦笑不已。 故意放走朱纯臣的三个嫡子这件事，事涉机密，自己怎么敢随意泄露？ “魏公公，这件事李某确实是不能说，还望公公海涵。” 李若琏也不打算多解释。 魏忠贤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低声道：“李佥事，借一步说话？” 李若琏看了眼那些忙着抄家的校尉和番子们，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处相对隐秘的地方，魏忠贤长叹一声道：“唉，皇爷的意思，李佥事看明白了？” 李若琏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点了点头。 “日后你我保持距离吧。” 魏忠贤话音一落，一道满是惊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厂公，厂公，找到了！” 魏忠贤迈步走出房间，皱眉对孙云鹤问道：“找到什么了？” 孙云鹤满脸兴奋道：“厂公，密室找到了，您快去看看。” 此时，李若琏也走了出来。 魏忠贤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随着孙云鹤去了后院。 李若琏也赶紧跟了上去。 等几人来到位于假山中的密室，魏忠贤和李若琏两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魏公公，不对吧，堂堂成国公府，只有这点银子？” 李若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魏忠贤环顾一眼密室中摆放的一应物事，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道：“银行！” “孙云鹤！” “罗正阳！” 魏忠贤和李若琏同时大喊一声。 被喊到名字的两人应声而出，躬身道：“厂公！” “佥事大人！” 魏忠贤和李若琏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开吩咐道：“你二人一起去大明银行，去查查。” “遵命！” 两人走后，魏忠贤语气中满是埋怨道：“看你们锦衣卫做的好事，成国公府两百多年的积累，一定是被那三个小崽子带走了！” “你自去向皇爷请罪吧！” 说完，魏忠贤一甩袍袖，径直离开密室。 李若琏此时也很是羞恼，自己竟是百密一疏，让人把金银带出了京城。 想了想，李若琏对一名锦衣卫百户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其说完后，那名百户领命而去。 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落在卢廷简的身上。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发生在京里的这场对勋贵的大清洗，逐渐的平息下来。 朱由检看着手里厂卫送上来的账簿，也是苦笑不已。 原本很简单的抄家，自从有了银行之后，也变得复杂起来。 为了找到成国公府存到银行的金银，厂卫足足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才堪堪找到一部分。 大头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 将账簿合上，朱由检揉了揉自己有发酸的眼睛，对魏忠贤和李若琏两人问道：“朕就不细看了，你们就告诉朕，此次共抄得多少金银？” “回皇爷的话，此次厂卫在所有涉案人员家中，共抄得二百二十余万两银子，七万两黄金，还有银元一百余万枚，金元三万余，字画……” 朱由检缓缓点头，轻叹一声道：“锦衣卫那边继续追查，不可懈怠。” 李若琏躬身道：“臣遵旨！” 朱由检看了两人一眼，又开口道：“朕给你二人提个意见。” “恭请陛下圣训！” “你们也得招募，或者是培养一些善于理财的人才了，厂卫以后不只是要回暗查、潜伏、用刑、杀人，还要学会查账，就像是这次，如果没有毕自严协助，你们能找到那些银子？” “不止如此，这样的理财大家日后的作用甚至不会弱于一支强军！” 两人闻言，皆是恍然。 “臣等回去就请毕侍郎，为厂卫培养一些精通此道的人才。” 等两人走后，朱由检开始回忆起前世，接触到的一些现代金融知识。 国富论里面写的啥？ 具体内容是什么？ 朱由检愁的揪掉了几十根头发，最后也还是一无所获。 不知消耗了多少的脑细胞，才堪堪想起书里的大体内容。 “方正化，宣郭允厚和毕自严觐见。” 朱由检干脆也不想了，既然想不出来，那就让着两人组织人手自己写一本算了，就按照书里的大体内容，结合大明自己的情况，写一部指导性的书籍。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着人去宣旨。 而就在此时，一名内侍进来秉奏道：“陛下，通政司通政使请求陛见。” 韩范此人很是识趣，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来打扰朱由检。 每次来乾清宫，都是有大事发生，这次肯定又是哪里出事了。 朱由检没有多想，点头道：“宣。” 见韩范一手拿着奏本，一手提着衣袍，脚步匆匆的进来，朱由检的心里咯噔一声。 “陛下，朝鲜急报！” 韩范也顾不上施礼，直接开口道。 方正化赶紧上前，接过奏本，然后转呈朱由检。 奏本是崔呈递上来的。 皇长子出生的时候，朱由检命崔呈秀借着去朝鲜传旨的机会，向朝鲜索要耽罗岛，商议大明在朝鲜驻军的事。 难道是朝鲜拒绝了大明的提议？ 翻开奏本后，朱由检一目十行的快速看完，神情郑重道：“宣内阁诸臣、兵部堂官、五军都督府诸位将军，命他们火速入宫！” “臣遵旨！” 方正化也意识到，这是出事了，赶紧出声应道。 须臾，郭允厚和毕自严先到了。 两人见礼后，先退到了一边。 又过了一会儿，其余人也都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躬安！” “朕躬安，都免礼吧。” 朱由检命内侍搬来锦墩，不待众人谢恩，就把手里的奏本递给了温体仁。 “首辅读一读，先了解一下，过后给朕拿一个方略出来。” 温体仁看读完之后，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其余人的反应也都差不多，孙承宗更是面露忧愁之色。 朱由检看了几人一眼，开口问道：“都说说吧，内阁先来。” 第454章 御前会议 内阁的几位阁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孙承宗站出来，对朱由检拱手道：“回陛下，建奴之前无论是在蒙古，还是宁锦，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而且还丢失了辽南的金州卫，以至于整个辽南，都在毛文龙的兵锋之下。” “辽南四卫向来是重要的粮食产地，而毛文龙大肆收拢辽南的汉民，这必定使得建奴的粮食补给出现问题。” “在再加上没有了北边的晋商为他们输血，我大明又严禁和建奴通商，眼瞅着就要进入冬季，建奴那边现在的情况应该不是很好。” “这样的情况下，建奴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从朝鲜获得他们急需的粮食，以及其他的物资。” 孙承宗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很是赞同。 李邦华站出来，语气铿锵有力道：“陛下，孙阁老的分析很有道理，而这也证明了朝廷对建奴的围困是正确的。” “大明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建奴从朝鲜获得物资补充，最好是能够在朝鲜，给予建奴迎头痛击。” 他的话音一落，韩爌就出言道：“李侍郎，你说的倒是简单，给予建奴迎头痛击，怎么痛击？指望朝鲜打败建奴？如果他们可以击败建奴的话，就不会有和建奴媾和这件事发生了。” 施鳯来也站出来说道：“陛下，韩阁老说的有道理，天启七年发生的丁卯胡乱已经可以看出来，朝鲜是决计挡不住建奴的。” “如果想要阻止建奴东进，那就只能是朝廷出动大军，帮助朝鲜抵御建奴。” 朱由检微微颔首，开口道：“崔呈秀的奏本中也说了，朝鲜国王的求援国书已经在路上。” “朕现在就想知道，如果我大明答应朝鲜国王的求救，是否能在短时间内，调集兵马前往朝鲜，帮助朝鲜抵御建奴？” “如果可以调动兵马前往，军队的战力如何？是否可以抵挡建奴？” 两个问题问出来，众人皆是暗暗思索起来。 作为对辽东最是熟悉的孙承宗，再次率先开口。 “陛下，按崔呈秀的奏报，建奴现在只是派出了使者，勒令朝鲜遵守天启七年双方签订的盟约，命朝鲜为建奴提供粮食，尚未组织大军东进。” “那我大明就还有时间派兵出征，同时，锦州方向也可做出进攻广宁城的态势，威慑建奴。” 说到这里，孙承宗顿了顿，略一沉思，又继续道：“至于援朝的兵马，可以就近从山东和登莱抽调。” 朱由检却是摇头道：“山东和登莱的兵马，绝对不能轻动。” 现在朱聿键和朱常洵两人，正在山东丈量土地、统计人丁，推行摊丁入亩，如果从山东抽调军队前往朝鲜，那山东一旦有变，朝廷如何应对？ 见皇帝反对，孙承宗倒也没有坚持，而是转头看向了卢象升。 大明现在还有战力的军队，除了部分边军，也就只有新进整编的京营了。 朱由检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目光同样落在卢象升的身上。 “阳羡侯，如何？京营能否一战？” 卢象升面露难色道：“陛下，京营经过数月的整编的操练，倒是恢复一部分战力，但想要和建奴野战，绝无可能！” “如若只是据城而守，再加上兵仗局那边的新式火器，倒是可以抵御建奴。” 朱由检对此倒很是满意。 京营自李邦华接手，再到交给卢象升，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年。 有这样的成绩，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恢复到成祖时期的战力，时间远远不够。 “既如此，那卢卿就准备抽调兵马，经登莱从海路进入朝鲜吧。” 朱由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对卢象升吩咐道。 “敢问陛下，此次出征规模如何？” 卢象升躬身问道。 “三万兵马，京营能够抽调出来吗？” 卢象升闻言，略一沉吟道：“可以，京营可以抽调两万五军营的步卒，加上五千神机营兵马，再有就是五千骑兵。” “只是臣请陛下下旨，命尚在山东的三千营骑兵归建。” 卢象升说完后，朱由检还没有说话，户部尚书郭允厚就跳了出来，大声反对道：“陛下，臣反对！” “郭卿，你反对什么？” 朱由检皱眉问道。 “陛下，当初神宗皇帝救援朝鲜的时候，第一次出兵也不过才四万兵马，这次只是防备建奴，一次性就调动三万兵力，有些太多了。” “阳羡侯还要调派五千骑兵，这五千骑兵的花费又是多少？” 朱由检有些不满的瞪了眼郭允厚，沉声问道：“那郭卿以为，调动多少兵马为宜？” “陛下，臣只是户部尚书，对兵事不甚了解，只是觉得朝廷花费大量钱粮，帮助朝鲜有些不合适。” 郭允厚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孙承宗皱眉道：“郭部堂，刚才无论是老夫，还是兵部的李侍郎，我们都已经说过了，眼下大明最重要的就是要困死建奴。” “为了这个目的，朝廷花费一些钱粮也是可以接受的。” 郭允厚正欲出言反驳，却见朱由检抬手道：“之前神宗皇帝发动朝鲜之战的时候，所需钱粮、马匹尽皆从山东、辽东等地抽调，朕以为不妥。” “陛下，这件事当初也是有内情的，按照朝廷的意思，大军进入朝鲜和倭寇作战，应当是朝鲜为大军提供一应钱粮，但彼时的朝鲜已经是自顾不暇，莫说是为大军提供钱粮，就是朝廷用银子买都买不到，无奈只能从大明境内抽调。” 孙承宗对当时的情况有些了解，出言为朱由检解释道。 李邦华也站出来说道：“不只是如此，当初大军出征朝鲜，给予将士们的军饷也有些太高了，足足高出平日里的三倍还多。” “一名普通士卒每日的消耗，加饷银就高达二钱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是六两银子，这还不算各级将校们每日所需钱粮。” 朱由检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你让士兵出国打仗，可不就得把军饷提高吗？ 不然，谁去给你卖命？ 第455章 推举人选 “你们说的这些事，朕从宫里的旧档中都看过了，但这次和上次不同。” “这次建奴并未进入朝鲜，朝鲜国内还算安定，朝廷出兵帮助朝鲜抵御建奴，所需钱粮，自然由朝鲜提供。” 朱由检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郭允厚却是愁眉苦脸道：“陛下，若是朝鲜依旧像上次一样，百般推诿，拒绝为大军提供粮草，那朝廷当如何？” 朱由检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满道：“将士们手里的刀剑都是好看的不成？” “没有粮食难道就等着饿死？” 后世的鹰酱有没有钱？在其他国家驻军，“保护”别人的时候，军费不都是所在国提供？ 让鹰酱自己出钱？扯淡！ 朱由检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施鳯来赶紧站出来，拱手道：“陛下，朝鲜对我大明向来恭敬，如果放任大军劫掠，那天下宗藩会如何看我大明？” “陛下，施阁老说的没错，我大明乃是朝鲜之宗主，岂能任大军劫掠地方，那和建奴何异？” 韩爌也出言劝谏道。 就连孙承宗、温体仁也都是激烈反对。 朱由检倒是觉得，这些人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自己国内的百姓都吃不上了，还花钱去帮别人打仗？ 就算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那也不行。 “朕何时说让大军劫掠了？” “朕是说让朝鲜负责大军的钱粮支应。”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朝鲜的使臣，想必这两日就会进京，届时先让来宗道去探探风，内阁再和其详谈。” “臣等遵旨！” 内阁诸臣也发现了，自家这位皇帝有些不要面皮。 当初处死杨镐时就是死不承认，现在又是这样。 朱由检又看向卢象升，唤道：“阳羡侯。” “臣在。” “你那边也要做好准备，抽调三万大军，所需的军械，皆由兵仗局和军器司供应。” “至于你所说的命蒙古骑兵归建之事，暂时朕不能答应你，你可以从三千营抽调部分将士，所需战马由朝鲜提供。” “臣遵旨。” 卢象升一听就高兴了。 自己完全可以多抽调一些三千营的兵丁，让朝鲜国为他们配齐战马。 这一下子不就赚了吗？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这些人马日后就驻扎在朝鲜，防备建奴东进。” “军饷支应，就按神宗皇帝旧制。” “嘶！” 听朱由检这么说，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按照万历年间旧制？ 那岂不是说一名普通士卒，一年就要七十多两银子？ 三万士卒，加起来那就是两百多万两？ 如果再加上各级将校的话，那这个数字很有可能会突破三百万两。 这么大一笔数字，莫说是朝鲜，就是眼下的大明也支撑不起。 温体仁作为内阁首辅，赶紧站出来反对道：“陛下，这么大的一笔支出，凭借朝鲜现在的国力，是绝对支撑不起的。” “如若大明强行命朝鲜支应，臣恐会引起朝鲜国内的激烈反弹，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检却是笑着摇头道：“首辅多虑了，朕又没有要求朝鲜按照全部用白银支付，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白银，完全可以直接向大军提供粮食和其他物资嘛。” 虽然朱由检这么说了，但在场的几人，也都是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就算是不让朝鲜用白银支付大军所需，那这笔开支，对朝鲜也是一项极大的负担。 孙承宗又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首辅说的有道理，三万大军如若按照神宗皇帝时期的旧制，那朝鲜是决计承担不了的。” 朱由检也有些不耐烦了，挥手道：“此事暂时就不要讨论了，一切等朝鲜使臣到了再说。” “礼部和鸿胪寺先接触，看看对方的意思。” 虽然有心想要劝诫，但几名阁臣最后还是恭敬退出了偏殿。 等他们走后，朱由检又对卢象升问道：“对这位统兵之人的人选，卢卿可有心仪之人？” 卢象升闻言，神情先是一怔，旋即拱手道：“陛下，调兵遣将之事，臣不敢擅专，还请陛下圣裁。” “朕只是让你推举人选，不用如此小心谨慎。” 顿了顿，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在了其余那些勋贵的身上，开口补充道：“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也都可以向朕推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永康侯徐应垣忽然从后面挤出来，拱手道：“陛下，臣毛遂自荐，愿前往朝鲜。” 朱由检没有答话，目光在其他勋贵审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被他安置在五军都督府的勋戚们，都是当初派出家中子弟，随军出征的人家。 有许多人的儿子，甚至还战死疆场。 对这些人，朱由检还算是比较信任的。 同样，他们这些人也算是朱由检目前想要拉拢的“战友”。 见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怀宁侯孙继浚、安乡伯张世恩、新城侯王升等正当壮年的勋贵们，皆是站出来请命。 “臣愿为陛下领兵进驻朝鲜，还请陛下允准。” 朱由检见众人表态，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好，诸卿对朕的忠贞，朕都看在眼里。” “但这次大军进驻朝鲜，朕以为还是让年轻人去吧。” 说到这里，朱由检的目光落在定国公徐希臯的身上。 “定国公，朕听冠军侯说，定国公世子徐允祯此次随军出征期间，表现的很是不俗，临阵沉稳，指挥得当。” “朕以为，可让其率兵出征，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此话一出，徐希臯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自己家那小子？ 今年尚未及冠，统领三万大军？ 徐希臯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怀宁侯轻声提醒道：“国公，陛下和您说话呢。” “啊？哦。” “陛下，臣子年幼，恐难以担此重任。” 徐希臯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嫡长子，去朝鲜那个凶险的地方。 毛文龙这样的沙场宿将，在朝鲜都挡不住建奴，自己那儿子能行？ 朱由检眼睛微眯，声音有些低沉道：“卿可以放心，朕会任命崔呈秀为朝鲜督师，总领大明在朝鲜的一应军政、邦交之事。” 第456章 来宗道和具仁垕的交锋 “崔呈秀此人，或许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能力还算不错，想必可以妥善处理各项事务。” 见皇帝都这么说了，徐希臯也不好再硬顶着反对，只得躬身道：“陛下，我定国公府世受国恩，愿为陛下和朝廷效死。” 朱由检闻言，脸上重新挤出了一丝笑意。 “好，不愧是中山王的后人，卿能有此心，朕心甚慰。” “卢卿，你回去之后，选拔一些忠谨之士，等礼部和鸿胪寺那边有了消息，大军即刻出征！” “臣遵旨！” 等众人走后，朱由检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事。 …… 时间来到了第三天。 朝鲜使臣终于抵达了京城。 礼部尚书来宗道，以及鸿胪寺卿展自重两人，此时就等在城门外。 “来尚书，不过只是朝鲜的使臣罢了，怎得还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呢？” 展自重站在来宗道身后，笑着说道。 来宗道轻叹一声：“展寺卿，来的毕竟是朝鲜的使臣，而且还是朝鲜国王的表兄。” “再者，不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和其商议吗？本官走一趟就走一趟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队人马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名身着朝鲜官府的中年人，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朝鲜使臣具仁垕拜见上国尚书大人，见过寺卿。” 自称具仁垕的朝鲜使臣，恭敬对来宗道和展自重躬身施礼道。 来宗道毕竟是朝廷二品高官，有些自矜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展自重则是躬身道：“鸿胪寺卿展自重，见过使臣。” “来尚书，展寺卿，外臣身负我王所托，不知何时能拜见上国皇帝陛下。” 具仁垕也不啰嗦，简单的见礼后，直接开口问道。 来宗道和展自重对视一眼，后者笑道：“使臣远道而来，本官已经在官舍备下酒宴，还是先休息休息再面圣如何？” 具仁垕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来宗道见状，适时道：“具大将（朝鲜舟师大将），展寺卿所言有理，你先去鸿胪寺休整一番，本官会向陛下上书，待陛下下旨，你再进宫面圣，如何？” 见大明礼部尚书都这么说了，具仁垕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这一等竟然就是好几天的功夫。 具仁垕急的嘴角都长出了火疖子。 “大将，我们该怎么办？” 副使罗万甲站在具仁垕的身后，低声对其问道。 具仁垕沉吟半晌，这才猛地转身，沉声吩咐道：“去礼部衙门。” “是，大将。” 罗万甲答应一声，就去准备车驾。 礼部衙门。 来宗道的公廨。 “尚书，朝鲜使臣请见，现就在衙门外。” 一名书吏来到门前，躬身通秉道。 来宗道手里的毛笔，忽然一顿，抬头吩咐道：“请他们去正堂。” 稍顷，具仁垕和罗万甲两人，就在书吏的引领下，来到了礼部衙门正堂。 “外臣具仁垕（罗万甲），拜见来尚书。” “具大将快快免礼。” 来宗道热情的起身，对两人招呼道：“两位请坐。” “来人，上茶！” 具仁垕面色严肃道：“来尚书，茶酒不喝了，外臣此来是想问问，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可以召见外臣？” 来宗道坐到主位上，轻叹一声道：“唉，说句实话，具大将此次出使大明，本官已经知晓了。” “不只是本官，就是陛下现在也已经知晓。” 来宗道说完后，就端起了侧几上的茶盏，看似是在喝茶，实则是在看具仁垕的反应。 果然，来宗道说完后，具仁垕的脸色就变了。 罗万甲在旁很是焦急，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具仁垕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郑重道：“既然大明已经知道了，那外臣也就不做隐瞒了。” “外臣此来大明，就是来求援的。” “建奴在月前派出使臣，向我朝鲜勒索钱粮，并要求朝鲜履行天启七年签订的盟约，开放互市，将逃往朝鲜的辽地汉民，交给他们。” “除此之外，建奴还希望朝鲜为其提供舰船。” 说到这里的时候，具仁垕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来宗道。 来宗道听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果然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来尚书，我朝鲜对大明向来恭谨，世受大明恩泽，然建奴狼子野心，值此危难之秋，我王及朝鲜臣民，皆希望大明能救我朝鲜与水火之中！” 具仁垕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是恳切与期盼。 建奴和大明可不一样。 大明对朝鲜几乎是没任何的诉求，之前还帮朝鲜击退了倭人。 建奴则是将朝鲜当成了粮仓，当成了予取予求的对象。 两相对比，朝鲜君臣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来宗道听具仁垕说完后，心里暗道：“肉戏来了。” 他看了眼具仁垕，面色严肃道：“具大将，对此事，朝鲜国王殿下是怎么打算的？” 具仁垕有些不满了，看着来宗道，语气有些生硬道：“来尚书，此事是不是应该得向大明皇帝陛下当面秉奏？” “陛下日理万机，此事你先和本官说也是一样的。” “来尚书，具某这里有我王的亲笔国书，需要当面递交皇帝陛下！” 具仁垕霍然起身，语气极为不满。 来宗道却是老神在在道：“具大将，本官已经给陛下上了奏本，陛下得闲自会召见尔等。” 具仁垕冷声道：“皇帝陛下迟迟不召见外臣，就不担心寒了天下藩国之心吗？” 来宗道没有接他话茬，而是直接说道：“具大将，如果我大明派兵前往朝鲜，帮助朝鲜抵御建奴，所需粮草如何供应？” 具仁垕听到这里，神情放松下来，张嘴道：“当初神宗皇帝在……” “慢！” “神宗皇帝时期，倭人大规模进攻朝鲜，钱粮周转不易，我大明体谅朝鲜，这才不得不从辽东和山东调粮，支应大军所需。” “然今时不同往日，崇祯元年初，我大明遣兵入漠南，和蒙古大战，又在辽西和建奴血战一场。” “东江伯亦在辽南收拢辽地汉民，对钱粮的消耗很大。” 第457章 想白嫖?姥姥! 来宗道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具仁垕也听明白了，那意思就是大明可以出兵帮助朝鲜，但大军所需的钱粮，需要朝鲜自筹。 知道了大明这边的意思后，具仁垕有些迟疑了。 如果是大明出人、出钱去和建奴作战，那朝鲜自然是乐见其成。 但现在大明让朝鲜出钱粮，以供应大军，朝鲜上下就要好生考虑了。 具仁垕看了眼正在小口抿茶的来宗道，试探性道：“来尚书，我朝鲜小国寡民，自倭人入侵，又有丁卯胡乱，国内民生凋敝，恐难以支应上国天兵所需，还望来尚书明鉴。” 饶是来宗道自幼饱读诗书，信奉儒家那一套，在听到具仁垕的话后，也是有些恼怒起来。 当初抗倭的时候，你们好歹还要点脸，至少是面上答应了提供粮草。 现在倒好，直接就说了朝鲜提供不了大军所需的钱粮。 来宗道虽不是兵部和户部的堂官，但对明军现在的情况也是有些了解的。 自新皇登基以来，不说那些士卒的军饷，就是各种军械、火器之类的东西，日常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战端一开，那钱粮更是会如流水一样的花出去。 大明现在自己的灾民都来不及赈济，拿银子帮你们打仗？扯淡！ 来宗道越想就越是生气，以至于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起来。 “具大将，朝鲜的意思，本官会代为转呈陛下。” “时候不早，本官尚有公务需要处置，就不多留具大将了。” 说着，来宗道端起了手里的茶盏。 具仁垕朝鲜贵族出身，自是不会没皮没脸的再留下来，躬身道：“外臣叨扰了。” 待其缓缓退出正堂后，来宗道重重的把手里的茶盏放在桌案上。 礼部右侍郎何如宠，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 “部堂，如何？” 何如宠直接问道。 来宗道伸手示意对方落座，然后轻叹道：“康侯（何如宠表字），让你说中了，那具仁垕想要凭白让我大明出兵助其抵御建奴。” 何如宠闻言，眉头一挑。 “世人都说朝鲜对我大明恭谨，诸藩国唯有朝鲜和大明最是亲近，事实果真如此吗？” 顿了顿，何如宠又继续道：“孟子曰：以大事小，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 “只能说朝鲜君臣很是清醒，明白己方的处境，也知道当如何和大明相处。” “至于说到恭谨？呵……如若没有当初神宗皇帝遣兵支援，再造番邦，朝鲜上下对我大明是何态度，尚未可知也。” 对何如宠的说法，来宗道很是赞同。 “罢罢罢，本官这就入宫，向陛下奏明此事。” “部堂且去。” …… 来宗道也不敢耽搁，径直出了礼部衙门，来到了乾清宫。 朱由检听完来宗道的秉奏后，心里也是冷笑不已。 “哼！朝鲜竟是想要白嫖？姥姥！” “何如宠的说法，朕很是赞同，朝鲜虽也受圣人教化，但终究非我族类，既是非我族类，则必有异心！” “你回去后告诉那个具……具什么，如果朝鲜国内不能为大军提供必须得粮草，那大明恐难以助其抵御建奴。” 来宗道听朱由检这么说，有些迟疑道：“陛下，若朝鲜归顺了建奴，那……那对我大明会不会有些……？”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冷声道：“若如此，那朕就只能命大军出征，讨伐不臣了！” 来宗道的心里猛地一紧，躬身道：“臣遵旨。” “退下吧。” “臣告退。” 等来宗道走后，方正化低声道：“皇爷，这个时候对朝鲜用兵，是不是会给建奴可乘之机？” 朱由检没有答话，右手食指不断在桌案上敲击。 半晌后，他才开口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命皮岛兵马进驻铁山城，命毛文龙组织水师，陈兵于清川江，准备进驻安州。” “另外，再给朕把卢象升和徐允祯找来。” “臣这就去传旨。” 半个时辰后，受到召见的卢象升和徐允祯两人，就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偏殿。 “臣等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躬安。” “朕躬安，起来吧。” “卢卿，兵马准备的如何了？” 朱由检直接开口，对卢象升询问道。 后者躬身回道：“回陛下，臣已经在五军营抽调两万兵丁，神机营五千，三千营五千。，共计三万人，随时可以出发，前往朝鲜。” 朱由检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徐允祯。 “徐卿，定国公和你说过了吗？” 在朱由检面前，徐允祯也不敢太过跳脱，赶紧回道：“回陛下，臣父已经和臣说过了。” “那你可愿意前往朝鲜？” “臣乃中山王子孙，世受大明国恩，自当效仿先祖，为大明，为陛下赴汤蹈火！” 徐允祯这番话，很是有些慷慨激昂的意味。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看了眼卢象升和方正化，笑道：“看来，上过战阵的人就是不一样，当初京里有名的五陵少年，现在也能为朕分忧了。” 此话一出，徐允祯的脸色一下子就涨的通红。 “臣……臣当初也是年少荒唐，还请陛下勿怪。” “无妨，人不轻狂枉少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说笑两句后，朱由检面色一肃，对卢象升和徐允祯两人继续道：“此次出征，大军直接前往登莱，由登莱水师和毛文龙的舟师，把将士们运送到皮岛，经皮岛进驻义州（朝鲜义州城，不是辽西义州卫），永州、盐州一线。” 朱由检所说的这几座城池，就是当初建奴在天启七年进攻朝鲜的进军沿线城市。 只要大明能够扼守这几座城池，进可以从东线对建奴发起进攻，直取镇江堡、凤凰城，退可以抵御建奴东进，从朝鲜获得粮食。 目光落在徐允祯的身上，朱由检再次开口道：“徐允祯，朕命你为朝鲜义州总兵官，领义州兵马。” “臣遵旨！” “好了，大军即刻出发，所需钱粮，朕会命户部和山东暂时供应。” “臣等遵旨！” 卢象升和徐允祯两人齐声应道。 第458章 准备的说辞还没用上呢 礼部衙门。 来宗道出宫后，就命人找来了何如宠，两人开始商量起来。 在知道了朱由检的意思后，何如宠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部堂，陛下如此逼迫，很有可能会让朝鲜倒向建奴，如果朝鲜和建奴真的结盟的话，那对我大明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来宗道轻叹一声道：“陛下的态度很是坚决，本官也是看出来了，想让陛下同意效仿万历年间旧事，绝无可能。” 何如宠点头道：“部堂，下官以为还是得和朝鲜使臣商谈，让他们答应为大军提供钱粮，如果对方依旧是拒绝的话，那就只能按照陛下所说了。” 顿了顿，何如宠又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来宗道笑了：“康侯，莫要卖关子，直接说吧。” 何如宠的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继续道：“陈兵东江。” 简单的四个字，来宗道若有所思道：“不错，如大明陈重兵与东江镇，那建奴就不敢放开手脚，倒是可以让建奴投鼠忌器。” 何如宠起身，最后又说了一句：“部堂，此事可以说给朝鲜使臣听。” 来宗道一愣，这不是将自己的底牌泄露给朝鲜吗？ “部堂，要让朝鲜知道，就算是他们倒向建奴，我大明也依旧有反制的手段。” 何如宠一句话，来宗道就反应过来。 “来人，去请……” “部堂，明日再说也不迟。” 何如宠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来宗道缓缓点了点头。 另一边。 具仁垕回到鸿胪寺的驿馆后，当即就大发雷霆。 “混账！南国这是想做什么？” “大将，慎言！” 罗万甲赶紧出言提醒道。 南国这是北元对大明的称呼，在大明的地盘这么说，绝对会触怒大明君臣。 这个时候，朝鲜可是得罪不起大明这个庞然大物。 具仁垕长长的吸了口气，坐到椅子上有些恼怒道：“大明是什么意思？让我朝鲜为他们提供钱粮？” “如果我们有那么多钱粮，那还用向大明求救吗？” 罗万甲压低了声音道：“大将，您今日有些冲动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先答应大明的要求。” “就像当初一样，等明军进入朝鲜境内，我们再以周转不易为名，拖延下去就是，大明总不能让自己的兵卒冻饿而死吧？” 具仁垕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羞恼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罗万甲有心想要争辩几句，但最后还是躬身道：“是下官的错，还请大将责罚。” “好了，明日本官再去见那个来宗道。” 具仁垕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翌日。 具仁垕等人再次来到了礼部衙门。 “具大将，眼看着就是立冬了，礼部需要筹备各项祭祀，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 双方简单的见礼过后，来宗道直接说道。 具仁垕也不想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来尚书，我朝鲜国愿意承担大军各类军需，还请上国赶紧出兵，协助下邦抵御建奴。” 具仁垕此话一出，来宗道神情一愣。 他也没想到，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的说辞，最后竟然都没用上。 一旁的何如宠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具大将可能还不知道，陛下昨日就已经下旨，命京营抽调三万兵马，前往皮岛。”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大明果然不愧是朝鲜的父母之邦，外臣代我王，多谢大明皇帝陛下，多谢诸位！” 具仁垕听后大喜，先是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施了一礼，然后又对两人躬身道。 待其站直了身体，又接着问道：“来尚书，不知外臣什么时候可以觐见皇帝陛下，也好当面向皇帝陛下谢恩。” 来宗道和何如宠对视一眼，前者有些为难道：“具大将，陛下近两日确实是没有时间，不如请具大将先，和内阁诸臣商议一番具体的事宜如何？” “等有了结果，再报于陛下。” 具仁垕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朱由检这两天真的很忙，倒不是来宗道故意拖延。 随着平面玻璃被大量生产出来，朱由检正忙着指挥宫里的太监们，将宫里的门窗，全部换成玻璃。 另外，还在城外的皇庄，试着建造玻璃大棚。 这些都是事儿，朱由检哪里有空去见一个朝鲜使臣。 坤宁宫。 “陛下，宫后苑那边，营造司建立了一座玻璃暖房，今日正好完工，要不我们去看看？” 周皇后怀里抱着孩子，笑着对朱由检说道。 后者伸手将孩子接过来，一边逗弄孩子，一边回道：“行，那就过去看看。” “对了，让皇嫂、贤妃她们也都去。” 周皇后自无不可，脆生生的应下了。 “陛下，礼记有云‘抱孙不抱子’，您这成天把皇儿抱在怀里，被外朝的那些大臣们知道，恐怕又要上书劝谏了。” 朱由检毫不在意道：“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什么君子抱孙不抱子？先贤是这意思吗？” 朱由检没好气的说完后，就抱着自己的儿子出了坤宁宫，向着北边的宫后苑而去。 须臾，张嫣和朱由检的一众妃子们，就来到了宫后苑新建的玻璃暖房。 这处玻璃暖房，使用了大量的平面玻璃，就连屋顶都是一块块的透明玻璃，用从云贵运过来的金丝楠做支撑，地面还铺上了苏州烧制的金砖。 整体看上去，极具中式美学。 朱由检只是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但对那些金丝楠木，以及耗时耗力的金砖，却是并不感冒。 将怀里的孩子，放在铺着厚实地毯上的地面上，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吩咐道：“日后宫里的营造，不要再大规模使用木料了，能够使用水泥的就使用水泥。” “是，皇爷，臣稍后就吩咐下去。” 主仆两人说话的功夫，后宫里的一众莺莺燕燕就陆续来到了暖房。 “陛下，臣妾也想在宫里建造一处暖房。” 一看见朱由检，田妃就上前揽着朱由检的胳膊，娇声道。 一旁的周皇后见状，轻咳一声道：“田妃，注意仪态。” 第459章 给后妃们弄点私房钱 田妃听周皇后这么说，当下也不敢再纠缠，告罪一声，就退到了一边。 朱由检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对众女招呼道：“都坐吧，无须拘谨。” “皇嫂，请坐。” 待众女分头落座后，朱由检首先对田秀英问道：“田妃，纺织工坊那边如何了？” 田秀英见朱由检问起纺织工坊的事，脸上顿时露出了浓郁的笑意。 “回陛下，臣妾昨日还召人问过了，西山那边的纺织工坊，已经开始纺织棉纱，每日大概可以纺织棉纱一万余斤。”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随着新式纺织机越来越多，纺织出来的面纱，也会越来越多。”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又问道：“现在的纺织工坊，有多少纺织机？” “回陛下，纺织机工坊那边一共制造出了今三百余架新式纺织机，但卖出去了两百架，现在皇家的纺织工坊，只有百余架。” 说到这里，田秀英就有些不高兴，这些机器本应该都是皇家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田秀英又赶紧补充道：“陛下，工坊那边现在还缺不少的女工，您可得帮臣妾想想办法。”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那是你的事，朕就不管了。” “半年后，朕会命内廷去查账，你自留一成做你的私房，剩下的要押解进內帑。” “如果半年的收益低于二十万银元，那朕就换人。” 朱由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严肃。 “纺织工坊生产的棉纱，可以以市价卖给江宁织造局，让他们制成棉布，亦或是运到南京，让黄永申卖到海外去。” “臣妾……臣妾只是一介妇人，恐误了陛下大事。” 听到这里，田秀英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无妨，你试试再说吧。” “也算是给你们找点事做，省的天天困在宫里。” 说这话的时候，朱由检的目光在几位后妃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女人也都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朱由检话里的意思。 “臣妾多谢陛下信重，定不负陛下所托。” 田秀英盈盈下拜道。 历朝历代后宫为什么总是斗争不断？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闲的。 这些人每日锦衣玉食，不用为生计操心，闲下来自然就要给自己找点事。 朱由检的目光又落到阿茹娜的身上，笑问道：“阿茹娜，朕听闻，你最近这段时间，可是没少从草原采买牛羊，生意不错？” 阿茹娜落落大方的起身道：“蒙陛下洪恩，臣妾从草原购买的牛羊，在大明卖的还不错。” “别只盯着牛羊和粮食、铁器这些东西，你完全可以和田妃商议商议，看是不是可以将羊毛纺织成毛线，如果可以的话，这笔收益绝对会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听朱由检这么说，阿茹娜的一双美目，顿时精光流转。 羊毛在草原上并不值钱，甚至许多时候都被用来烧火了。 如果能够把羊毛纺织成线，然后在制成衣衫的话，那…… 越想，阿茹娜就越觉得此事可行。 其实，这个时候的大明，已经可以使用羊毛进行纺织，只是工艺还很粗糙，还织不出后世那种精细的羊毛衫之类的东西。 但他对这个时代大明的工匠们有信心，只要给他们充足的钱粮，再给他们提出自己的要求，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可以了。 当然，杠人要是提原子弹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朕会命皇家科学院对纺织机进行革新，看是不是可以用来纺织羊毛，建立工坊需要的钱粮，內帑也可以出了。” “和田妃一样，阿茹娜你也可以从中抽取一成的利润。” “臣妾谢陛下！” 阿茹娜听后，顿时眉开眼笑。 窦美仪见状，也有些坐不住了。 “窦妃，你就守好卷烟工坊就行了，等来年开春，皇庄就会大规模种植烟叶，到时候你的工坊就可以招募工匠了。” 朱由检看窦美仪有些欲言又止，出言劝慰道。 “臣妾遵旨。” 对这些事，周皇后倒是无所谓，她是大明国母，是后宫之主，些许银钱罢了，还不值得她为此亲自下场。 只是，张嫣坐在那里，似是若有所思。 朱由检不管正在逗弄自家儿子的几女，转头对张嫣问道：“皇嫂可是有心事？” 一旁的周皇后也是转过头来，拉着张嫣的手，轻声道：“皇嫂，您怎么了？” 张嫣笑了笑，对帝后两人说道：“本宫没事。” 朱由检笑问道：“皇嫂若是得闲，可以帮帮她们。” 张嫣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总觉得这些事似是有些不对，皇家亲自下场开设工坊，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但现在当着朱由检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是以后通过周皇后劝劝了。 就在朱由检一家人，在暖房中晒着初冬的太阳，喝着云南进贡的上好普洱的时候，西南此时已经是大打出手。 贵阳府，贵州布政使司衙门。 云贵督抚朱燮元，坐在右首位，左边坐着的正是蜀王朱至澍。 其下分别是四川总兵侯良柱、贵州总兵许成名，石柱宣抚使秦良玉之侄秦拱明，以及一干川贵将校，各级官员。 朱燮元看了眼一旁的朱至澍，低声道：“殿下，您先说说？” 朱至澍笑道：“朱督抚，本王不通兵事，陛下命你总督川贵军政，还是你来说吧。” 虽然朱至澍爱财、抠门儿，甚至有些舍命不舍财，但却是很有自知之明。 朱燮元对这位蜀王殿下的态度也很是满意，他就担心这位年轻的藩王，胡乱指挥以至酿成大祸，现在看倒是自己多虑了。 他轻咳一声，环顾一眼众人，面色严肃道：“诸位，本官受皇命，总领川、贵、广西军政，旨在尽快平息安酋之乱。” “据锦衣卫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安酋已然称王，汇同水西土司安邦彦，相继占领遵义、陆广、三岔、鸭池等地。” “现两家合兵十万，准备进犯赤水卫。” 朱燮元的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顿皆低声议论起来。 第460章 改土归流之策 “肃静！” 朱燮元猛地提高嗓音，对众人呵斥一句。 待正堂内再次安静下来，朱燮元命人挂出一副硕大舆图。 走到舆图前，朱燮元指着鸭池的位置，对众人说道：“鸭池距离贵阳不足两百里，守将乃贼首阿蚱怯。” “逆贼主力现已经出水西，北上进攻赤水卫。” 说到这里，朱燮元转身，对众将校喊道：“诸将何在？” “下官等（标下）在！” “四川总兵官领兵进遵义，收复遵义后，立即整军，东进永宁。” 四川总兵侯良柱躬身应道：“下官领命！” “贵州总兵何在？” “标下在！” 许成名应声而出。 “本官命你率贵州兵马，出贵阳，兵进鸭池、三岔、陆广，东渡鸭池河，进攻水西城。” “下官遵命！” 许成名躬身领命。 朱燮元又出言交代道：“叛军主力已然北上，你部不可追击过甚，在后面吊住对方即可，将之逼迫到永宁卫左近，本官要在那里，将叛军一网打尽！” “下官明白。” 等两人走后，朱燮元又对朱至澍拱手道：“大王，您的护军还得回师成都，从北面向南压缩，将叛军困在永宁。” 朱至澍听后，当即就有些不满的埋怨道：“这不是劳民伤财吗？早知道本王就呆在成都不过来了。” 朱燮元苦笑道：“殿下，之前的时候，臣也不知道叛军会兵出水西北上不是？还以为安酋会再次兵围贵阳呢。” “锦衣卫那边不是有消息吗？” “算了，算了，本王知道了，这就领兵回去。” 朱至澍也只是抱怨一句，反正长途行军又不用他走路，能出来走走他还巴不得呢。 朱燮元转头看向秦拱明，笑道：“秦参将，你随殿下的护军北上，再经成都南下，务必将叛军压在永宁卫一带。” “下官领命！” 朱至澍看了眼朱燮元，又看了眼秦拱明，想要说些什么，但也只是张了张嘴。 “杨展。” “标下在！” 蜀王府中军所指挥使杨展，干脆利落的应道。 “朱督抚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走吧，尽快返回成都。” “标下领旨（藩王旨意称令旨）！” 朱至澍转身看向朱燮元，开口道：“朱督抚，本王就先走一步了。” “臣等恭送殿下！” 杨展和朱燮元两人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待其两人走后，巡抚标营游击李仕奇走到朱燮元身后，有些担忧道：“督抚，蜀王那……？” 朱燮元对此倒不是很担心，看着朱至澍等人离开的方向，语气平静道：“蜀王的护军，本官也看过了，操练的不错，中军所指挥使杨展，以及其他一应指挥、千户也都是不是泛泛之辈。” “再有秦拱明在，想来蜀王不会耽搁了朝廷之事。” 贵州布政使朱家民听到两人的对话，上前拱手道：“督抚，按照您的部署，安酋之乱想必很快就会平定，我贵州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朱燮元转身，神情严肃道：“朱藩台，不只是贵州，因安酋之乱，四川也是民生凋敝大量良田被抛荒，但现在还不是恢复民生的时候。” 听朱燮元这么说，朱家民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从天启二年开始，战火就席卷整个贵阳以西，大量的百姓死亡，整个贵州的农业生产都收到了极大的影响，贵州的粮食等民生物资，全都要靠临近的四川、湖广等地供应。 朱家民作为贵州布政使，早就心急如焚，现在终于看到恢复民生的希望，自是想早一点理清贵州的各项事务。 但现在朱燮元的反应，却是让他有些不满起来。 朱燮元看出了他的疑问，对其邀请道：“朱藩台，请坐，正好今儿个有空，本官和你谈谈。” 两人坐定后，朱燮元命人奉上热茶，然后才对朱家民问道：“朱藩台，对西南现在局势怎么看？” 朱家民一愣，没有答话，而是等朱燮元继续说下去。 朱燮元喝了口热茶，接着道：“陛下给本官下了一道旨意，命本官在平定安酋之乱后，立即在整个贵州施行改土归流。” 听到改土归流四个字，朱家民豁然起身。 “改土归流？督抚，如此一来，会不会引起所有土司的激烈反弹？” 朱燮元冷笑道：“按照陛下所说，贵州已经到了现在这种情况，那就索性打到底，将所有不稳定因素，全部祛除，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贵州。” “再说了，改土归流针对的只是那些土司、首领，又不是针对那些蛮人和土人。” “那些土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贵州大量土地都无人耕种，索性就把这些土地都分给这些土人，陛下也已经免除了这些土人三年赋税。” “这样一来，一是增加了贵州的人口，二来也可以彻底解决贵州的民乱问题。” “官府再在各地建立学堂，教导他们的孩子修习圣人之道，允许他们参加科举，如此这般用不了多少年，他们就和我大明人无异了。” 朱燮元说完后，朱家民眼中的亮光愈发炽盛。 “好，好，好，督抚此计定当可以彻底平息大明西南。” 朱家民一连三个好说出来，语气中满是钦服。 朱燮元却是摇头道：“这些计策都是陛下所说，本官也不过只是鹦鹉学舌罢了。” “陛下……？” 朱燮元摆了摆手，对正欲说话的朱家民说道：“朱藩台，现在说这些事还是有些太早了，一切还得等平定了安酋之乱后再说。” “本官提起这件事，也是给你提个醒。” 朱家民缓缓点头，随后轻叹一声道：“下官知晓了。” “既如此，下官也就不多叨扰了，这就去为大军筹措粮草。” 朱燮元笑道：“贵州这边的情况，朝廷和陛下也是知之甚深，大军所需粮草，陛下已经命南直隶筹措，经大江运抵重庆府，再经重庆府运抵前线。” 朱家民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甚至眼眶都有些泛红了，他整理了一番衣冠，对着京城的方向深施一礼道：“陛下仁德，臣代贵州百姓，谢陛下隆恩！” 第461章 三面合围 再说朱至澍这边，离开贵阳，返回成都的路上，他就命人将秦拱明召到了自己奢华的马车上。 “臣，石柱宣慰司参将秦拱明，参见殿下。” 秦拱明恭敬对朱至澍恭敬行礼道。 “免了，免了。” 朱至澍斜倚在靠枕上，随意摆了摆手道。 “坐。” 朱至澍一指对面一个锦墩。 待秦拱明坐下后，朱至澍这才说道：“你石柱宣慰司的事，本王也知道一些，你参将也是久经战阵，秦家为大明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说起来陛下当初命本王招募护军，还说让你帮本王练兵呢。” 秦拱明赶紧拱手道：“臣愧不敢当。” “朱燮元制定的军略，你也都听到了，你觉得此战可以彻底平定安酋之乱吗？” 秦拱明闻言，语气坚定道：“回殿下，朱督抚一改之前分兵进剿的策略，集结优势兵力，将叛军驱赶至永宁，只要三路大军合围，安酋和奢逆定当授首！” “好！若此战可以一鼓作气平定奢逆和安酋之乱，本王也算是没有辜负陛下所托。” 朱至澍激动的坐直了身子。 他倒不是真的对此事这么尽心，而是心疼银子。 其他人的军队，那都是朝廷提供粮饷，自己这三万大军，所需的钱粮可都是自己提供的。 早一点平定叛乱，他也能省下一些银子。 “杨展！” “臣在。” 马车外响起了杨展雄浑的声音。 “进来。” 杨展进入车厢后，朱至澍直接吩咐道：“此战，你要多听亲参将的意见，尽快协助朝廷解决奢安二贼。” “臣遵旨！” …… 两天后，战火首先在鸭池河畔点燃。 鸭池、陆广、三岔，三座城池同时受到大明官军的进攻。 这一时空，相比另一个时空，官军的战斗力要更高。 一是因为新式火炮的加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锦衣卫的原因。 没错，就是锦衣卫的原因，倒不是说情报的事，而是锦衣卫对军内的严密监察。 另一个时空，湖广调拨贵州的粮饷足足有四十多万两白银，但真正到了贵州的，只有十五万两。 这其中的三十万两去了哪里？ 无非就是被各级官吏给侵占了，这样的情况下，朱燮元还能打赢这场战争，实属不易。 而这一世，朱由检自然要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钱粮直接让韩赞周从南直隶调拨不算，还下旨李若琏，派出大量的锦衣校尉随军出征，一旦发现有人贪污军费，立即斩杀。 这样的安排，大大的震慑了沿途和军中那些硕鼠。 有了充足的钱粮，明军能爆发出的战力，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贵州总兵许成名站在远处，看着正在攻城的大军，笑着对自己兄弟许许杨名说道：“惠实（表字），命人去准备船只吧，看来今日我们就可以渡河了。” 许杨名没有回话，而是有些担心的对其说道：“忠谨又带人攻城了？” 他嘴里的忠谨，是他的亲子，同样也是许成名的养子许尽忠。 许成名无奈道：“你自己的儿子你不清楚？” “罢了，我还是去准备船只去吧。” 有了新式火炮的加持，攻城变得相对简单很多。 十几发炮弹下来，本就不甚坚固的城墙，很快就被打开了缺口。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举起手里的雁翎刀，大喊道：“随我冲进去！” 此人正是许尽忠。 一刀将一名土人砍翻在地，许尽忠顾不上擦拭溅在脸上的鲜血，继续冲向了对面一拥而上的土人。 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两个时辰，鸭池城就被许尽忠带人占领。 许成名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进城后，立即组织军队，准准备东渡鸭池河，进兵水西城。 官军在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正在行军的奢崇明和安邦彦他们。 “诺宗阿玉（奢崇明），汉人大军已经杀到水西，我要回去杀光那些汉人！” 安邦彦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找到奢崇明，提出要回师水西。 奢崇明翻身下马，不满的看了眼安邦彦，沉声道：“大长老，我们现在距离赤水卫不足百里，只要渡过赤水河，就可以抵达赤水卫，等我们击败永宁的明军，再回师水西也不迟。” 安邦彦闻言，心绪稍微平息了一些。 奢崇明又接着说道：“水西那地方是山高林密，汉人的军队进去就是找死，你担心什么？” “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永宁卫，水西就不会有事。” 安邦彦听后，也绝对他说的有道理，点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我们先去赤水，再去永宁，等杀光那边的汉人，再去水西。” 随着命令雪传达下去，原本就善于山地行军的土人军队，再次加快了速度。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朱燮元坐镇贵阳，遥控指挥三路大军。 四川总兵官侯良柱，在收复遵义后，立即领兵东进。 远在成都的朱至澍和秦拱明，两家合兵一处，由北向南推进。 加上南路的许成名部，三路大军开始向永宁方向进军。 负责驻守赤水卫的，是贵州副总兵林兆鼎。 在此之前，朱燮元就已经专门交代过对方，命其在赤水卫佯败，退守永宁，吸引安邦彦和奢崇明进入永宁。 就像朱燮元战前构想的一样，奢安在击败赤水卫的林兆鼎后，没有丝毫的耽搁，对林兆鼎紧追不舍。 而北边的蜀王护军、秦拱明的两万白杆兵，四川的三万卫所兵，已经抵达了距离永宁不远的地方，只等奢安所谓的十万大军，钻进他们已经布置好的口袋。 距离永宁百里之外的纳溪。 蜀王朱至澍这次没有乘坐他那标志性的奢华马车，而是和秦拱明，以及麾下一众将士乘马而来。 这对于自幼锦衣玉食的朱至澍来说，这一路走来，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殿下，锦衣卫有消息了，奢逆大军距离永宁已不足百里，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秦拱明低声对坐在那里的朱至澍问道。 朱至澍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挥了挥手道：“本王从未经历过战阵，此战由你来自指挥。” 第462章 洪承畴收网 对朱至澍这个安排，秦拱明自是不会拒绝。 这是一场大战，一场可以获得巨大功业的大战。 能够成为三路大军其中一路的统帅，对一名武将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至于说战败？ 秦拱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得到了朱至澍的旨意后，秦拱明立即接过了对蜀王护军的指挥权。 两家合计五万大军，开始沿着纳溪，向永宁卫方向进军。 另外两路大军也已经开始行动，准备将奢安叛军围困在永宁，进而一举将之剿灭。 朱燮元这个时候也已经离开贵阳，在其麾下标营的护卫下，赶到了蔺州城。 “抚台，这次可以将叛军一举歼灭吗？” 李仕奇站在朱燮元的身后，轻声问道。 朱燮元站在蔺州城城头，任凭漫天的风雪吹在自己的脸上，半晌后才头也不回的说道：“此战必须胜利！” “陛下的亲笔信里面已经说了，必须尽快平息奢逆之乱，趁着辽东局势尚且安稳，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 “本官只有一举将势力最大的奢安二贼剿灭，用他们俩的人头，来震慑整个西南。” 说到这里，朱燮元一拳砸在了女墙上，在积雪上留下一个坑洞。 京里的朱由检，此时也已经接到了朱燮元，和锦衣卫送过来的消息。 武英殿。 朱由检看过贵州的地图后，喝了一口热茶，感慨道：“朱燮元可惜了。” 方正化很有捧哏的潜力，闻言问道：“皇爷何出此言？” 朱由检满脸都是惋惜之色：“此人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先后担任过京官和地方督抚，又平定过叛乱，对军事一道很是有些才能，只是……唉，可惜了，不然让其督师蓟辽倒是很合适。” 他这番话说的虽是有些云山雾罩，但方正化却是听明白了。 方正化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眼架子上的座钟，出言提醒道：“皇爷，该用膳了。” 朱由检起身：“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 与此同时，远在延绥的洪承畴却是有些焦头烂额。 原本已经渡河进如山西境内的王嘉胤，竟是又重新回到了陕西。 按照山西那边递过来的消息，王嘉胤一伙人，是经过石楼，渡过黄河，进入了延川。 洪承畴只得从府谷火速赶赴延安，并调集延绥镇万余官军，准备在延川围剿王嘉胤。 一方面要调兵遣将，平定王嘉胤叛乱。 另一方面，他还要操持粮食的事，官府在庆阳和延安两府大肆采买粮食，以至于两地的粮食价格疯涨。 经过两个多月的发酵，两府的粮食价格已经上涨了三倍有余。 两府当地的粮商、士绅们，将大量的粮食从外地运了过来。 延安府。 依旧是当初张辇的那处宅子。 洪承畴一边批复桌案上的公文，一边对孙绳武问道：“孙同知，现在有多少粮食进入延安了？” 孙绳此时的心情不错，笑着躬身道：“抚台，按照您之前放出的风声，说要一次性采买三十万石粮食，各个大大小小的粮商，皆是闻风而动，据锦衣卫那边的消息，单是延安城内，现在就有大约三十万石粮食。” 一旁的谢四新放下手里的茶盏，对洪承畴禀报道：“彦演兄，厂卫那边来报，庆阳府那边也差不多，如果能够将这些粮食全部留在两地的话，那整个陕北的百姓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等两人说完后，洪承畴放下手里的毛笔，抬起头来，原本紧皱的眉头，此时也舒展开来。 “行了，收网吧。” 孙绳武和谢四新两对视一眼，齐齐躬身道：“是，抚台！” 很快，官府开仓放粮的消息，就传遍了延安城。 延安知府衙门。 梁之祺也顾不上避嫌了，急匆匆的从马车下来，直奔后院。 “老爷，老爷。” 人还未到，梁之祺慌急的声音，就传到了张辇所在的书房。 “行了！本官都知道了！” 看着推门进来的梁之祺，张辇皱眉道。 “老爷，眼下我们当如何？” 饶是天气严寒，梁之祺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汗珠。 张辇起身，有些不解的低声嘀咕道：“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多的粮食呢？” “老爷，官府真的有这么多的粮食？” 梁之祺有些狐疑的对张辇问道。 张辇点头道：“嗯，现在粮食已经运到了仓房，足足有数万石，据说后面还有粮食，正在路上。” “不止如此，西安府那边也运过来大量的番薯和洋芋。” 听张辇这么说，梁之祺的脸色顿时变了，满脸惊慌道：“这……这……” “老爷，您可得想想办法，我们可是从外面采买了不少的粮食，如果砸在手里，那可就……” 张辇此时也很是焦急，就像梁之祺说的，为了将粮食高价卖给洪承畴，他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买粮食，运到延安。 不说洪承畴开仓放粮，就是以平价出售，他们也受不了。 他们买粮食的价格，可是比外面的正常市价都高。 梁之祺走到张辇的身边，低声道：“老爷，您看要不在粮仓那边想想办法？” 张辇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蠢货！你觉得洪承畴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不说别的，现在仓房那边，无论是看守的兵丁还是库司已经全部换人了。” “老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之祺这回真的急了。 这里面可不是只有张家的银子，他自己也往里投上了全部身家。 一旦出现什么变故，那自己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莫急，先等等看，本官这就去见见洪承畴，探探他的口风。” “哼！整个陕北灾民何止数万，他这几万石粮食够干什么的？能撑几天？等他的粮食用完了，不还得指望你们？” “回去吧，看好粮仓，莫要出了意外。” “是，老爷。” 梁之祺躬身应是后，缓缓退出了书房。 张辇在书房里重新捋了捋自己的思绪，这才换上官服，乘轿前往洪承畴的住处。 他要看看这位巡抚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463章 洪承畴敲打张辇 张宅。 张辇走下轿子，抬头看了眼牌匾上的字，深吸一口气，在巡抚标营把总黄立生的引领下，来到了后院的花厅。 花厅里点着两个炭盆，进屋之后，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下官拜见抚台大人！” “尊舆（张辇表字）？” 洪承畴见到张辇，脸上满是笑意，起身对起招呼道：“尊舆，坐。” “来人，上茶。” “谢抚台大人。” 张辇赶紧拱手感谢道。 两人分别落座后，洪承畴开口问道：“尊舆今日怎么有闲到本官这里？” “抚台，朝廷运过来的粮食都已经运抵入库，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 张辇也没有啰嗦，直接开口问道。 洪承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些粮食，都是镇海伯从南洋采买而来，刚刚抵达天津，陛下就命人送到了陕北。” “这还只是一部分，后边还有三十多万石，本官的意思是，以工代赈，组织百姓整修水利，官府给百姓们发放粮食。” “啊？这……这可真是太好了。” 张辇没想到，洪承畴这厮竟然会玩的这么狠。 略一沉吟，张辇有些为难的说道：“抚台，如此一来，那些粮商们恐怕会有非议。” 洪承畴眉毛一竖，有些怒意勃发道：“朝廷赈济灾民，他们有什么好非议的？” “之前的时候，这些人以高于市价的价格，将粮食卖于本官，他们以为本官不知道？” “哼！本官为了给灾民一条活路，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现在朝廷的赈济粮食已经到了，还让本官以高价收买他们的粮食？” 说到这里，洪承畴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墩在桌案上，厉声道：“非议？若只是说说，抱怨几句那也罢了，谁敢给本官下绊子，本官定让他生死两难！” 张辇闻言，讪讪道：“是，是，抚台大人说的是。” 洪承畴的脸上重新挂上了一丝笑意，似是宽慰般的对张辇说道：“尊舆放心就是，自古以来，有造反的军户，有造反的农民，你可曾听过造反的商人？” “大人说的有理。” 张辇此时的心里饶是怒气汹汹，但面上也只得附和洪承畴。 端起茶盏，洪承畴示意对方喝茶，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忽然开口道：“对了，尊舆，据厂卫那边探知到的消息，之前各地官府在赈灾的时候，有人贪墨朝廷赈灾的粮食。” “不然也不会出现府谷县之事，鉴于此，本官已经下令，暂时严禁一颗粮食被运出陕北。” “庆阳和延安两府，加上延绥镇，此三地一粒粮食都不能流出！” “抚台！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张辇急了，哦，粮食卖不出去，你还不让运走？ 洪承畴摆了摆手道：“本官说的是暂时，等厂卫那边调查清楚，自会放开监管。” 张辇这下子也无话可说了。 他只是延安知府，洪承畴是陕西巡抚，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总不好硬顶。 洪承畴眼睛微眯，打量有些愣神的张辇，轻咳一声：“咳，尊舆，既然朝廷的赈济粮已经到了，你也得抓紧忙活起来，之前的时候粮食有限，只能招募那些受灾最严重的灾民，现在粮食充裕，各地府衙也都要放开手脚，大规模赈济灾民，最好是年前让百姓们通过劳作赚到一些粮食，也能过个好年。” 张辇忙是起身应道：“下官领命。” 洪承畴亲自起身相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道：“尊舆，锦衣卫的许显纯已经到了，让底下人小心一些，莫要重蹈府谷县覆辙。” 说这话的时候，洪承畴深深的看了张辇一眼。 后者闻言，眼神一凛，拱手道：“下官知晓了，定会严格约束各地县衙。” 看着张辇离开的背影，洪承畴的心里冷笑连连。 对张家在山陕干的那些事儿，洪承畴很是清楚，如果有可能，他自会将这些人全部下狱治罪。 再说张辇这边，回到知府衙门后宅后，心里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了。 “砰！” “哗啦！” 在管家有些惊慌失措的目光中，狠狠地在书房里发泄了一番。 看着满地狼藉的书房，张辇长长的吐了口气。 “为本官准备笔墨。” 张辇对一旁的管家吩咐一句。 很快，两封书信新鲜出炉。 “把这两封信，分别送到大同和西安。” 将书信递给管家，张辇低声吩咐了一句。 不用对方交代，管家也知道这两封书信是送给谁的。 等管家离开书房后，张辇命人收拾干净地上的各种碎片，心中冷笑道：“你洪承畴以为这些粮食都是你的了？哼，你去和两位藩王打官司去吧。” 洪承畴这边还不知道张辇已经起了驱虎吞狼的心思，安排好收拾两府粮商的事儿，他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到了王嘉胤和王二的身上。 没办法，最新传过来的军报，原本盘踞在白水的王二，于日前攻破了宜君县县城，放出了城里的狱囚，纠集了六千余人，北上延安左近的黄龙山。 而延川的王嘉胤也带领麾下数千流民南下，看样子是想要双方合流。 两家加在一起，足足有上万人，如果不能将这些流民尽快平定，那很有可能会酿成巨大祸患，洪承畴身为陕西巡抚，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简单收拾好桌案上的一些重要文书，洪承畴对着门外喊道：“黄立生！” 守在书房外的黄立生听到呼喊，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来，拱手道：“抚台！” “收拾行装，召集巡抚标营，随本官前往延川汇合侯总兵。” 王二和王嘉胤两家合流，洪承畴也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前往伊川县。 延安距离黄龙山还是有些太远了，足足有三百多里，不利于他掌控战场局势。 黄立生闻言，有些迟疑道：“抚台，如果您离开的话，延安和庆阳……？” 洪承畴眼睛微眯。 “本官相信维新先生和孙绳武，庆阳交给维新，延安交给苏绳武，想来不会出问题的。” 顿了顿，洪承畴又笑道：“再说了，王公公不是还在延安吗？” 第464章 张辇要作死 黄立生闻言，也不再劝了，他毕竟只是巡抚标营的一名把总，又不是幕僚。 几名护卫簇拥着洪承畴出了张宅，正欲登上车驾的时候，洪承畴忽然转身，对黄立生吩咐道：“黄立生，命人向张知府通报一声，如实相告就行。” 黄立生赶紧躬身道：“遵命！” 出了城，驻扎在城外的一千标营兵卒也已经准备就绪。 千总田景文顶盔掼甲迎了上来。 “标下参见抚台大人！” “既是甲胄在身，就免了吧。” 洪承畴伸手将田景文扶起来，看了眼不远处排成队列的标营兵卒，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大明巡抚标营一般是四千人的规模，洪承畴上任后，裁汰老弱，清理空额，整编后的陕西巡抚标营，现在只有这一千人，这次被他全部带来了延安。 “怎么样？新式军械和火器用的怎么样？” 洪承畴看着兵卒们身上崭新的青甲，腰间的雁翎刀，笑着对田景文问道。 听洪承畴问起这事儿，田景文那张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副憨笑。 “抚台，您还别说，这京里运过来的盔甲和刀剑还还真是好用，就连那些火铳也和之前不一样。” 洪承畴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兵仗局专门给上直卫打造的军械，自然和之前的那些破烂货不一样。” “上直卫？” 田景文嘀咕了一句。 军情紧急，洪承畴也不再耽搁时间，吩咐道：“那就出发，随本官前往延川。” “标下领命！” 田景文躬身应道。 再说延安城内。 张辇在得知洪承畴已经离开后，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来人。” 张家的一名老仆弓着身子走了过来，拱手道：“老爷。” “让户房的张建来见本官。” “是，老爷。” 须臾，户房主事张建就来到了后院的书房。 “府尊。” 张建和张辇乃是同族远亲，秀才出身，对张辇很是尊敬。 “七哥，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兄弟就无须如此多礼了。” 张辇笑着对张建说道。 “您是一府之尊，卑职不敢僭越。” “罢了，随你，坐吧。” 张辇也不强求。 待张建坐下后，张辇这才说道：“七哥，粮仓那边现在有多少存粮？” 张建闻言，苦笑道：“好叫府尊知道，这粮仓现在已经不归户房管了，抚台那边的已经安排人接管，库房里有多少粮食，卑职还真不知道。” “你在那里就没有知根知底的人？” 张辇有些狐疑的问道。 张建看了眼房门的方向，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府尊可是有什么吩咐？” 张辇把玩着手里的玉把件，幽幽道：“府库里的粮食，是不是得要送到各县去？” 张建点了点头道：“眼下各县都在组织百姓做工，用来支付百姓工钱的粮食，自是需要从知府衙门的库房运出去。” “你能不能想办法，多运一些粮食出去？据本官所知，这差事就是你负责的吧？” 张建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府尊，您的意思是接着给各县运粮的机会，将城内的那些粮食全都运出城？” 张辇点了点头。 张建皱眉深思半晌，然后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府尊，这恐怕不容易，每次粮食出库，都需要做登记，各县那边也得出具公文，回来是要对账的。” “不止如此，每次还会有巡抚衙门的人随行，粮食多了少了，都会被看出来。” 张辇有些不屑道：“巡抚衙门的人又怎么样？他们就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你去想办法探探口风，这些粮食必须尽快运出去，不然绝对会出大乱子。” 张辇对张建吩咐道。 后者抬头看了眼张辇，低声道：“府尊，家里的那些粮食都是高价从外面采买而来，就算是运出去，那也是一笔极大的损失。” 张辇轻叹一声道：“那又有什么办法？朝廷的粮食正在源源不断的运过来，只要朝廷的粮食不断，那些泥腿子就绝对不会花高价买我们的粮食，与其被扣在城里，不如运出去，好歹也能收回一些银元。” “如果等洪承畴回来，再想钻空子恐怕就更难了。” 张建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咬牙道：“府尊，卑职的意见，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把府库里的粮食给烧个干干净净。” “然后将消息放出去，就说官府没有足够的粮食了，洪承畴是在欺骗他们，看那些泥腿子会不会砍了洪承畴的脑袋。” 张辇的瞳孔猛地一缩，满脸惊骇的看向张建。 旋即，他又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倒是个好办法。” “有把握？” 张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府尊，府库的粮仓您也知道，足足有二十座，单凭巡抚标营那几个人根本就看顾不过来，大部分人都是在城内招募的青壮。” “只要使一些银子，再加上一些手段，收买一些人为我们所用，应当很是简单。” 张辇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一旦事情出了纰漏，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就算是自家是累世官宦，也逃不过去。 张建看他迟迟不做决断，忍不住出言催促道：“尊愚，不能犹豫了，那可是足足三十万石粮食！我们张家还好，其他家可是有不少人押上了全部身家。” 听张建这么说，张辇猛地转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沉声道：“就按你说的办。” “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漏了底，万万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和我张家有关！” 张建自是知道这里面的风险，重重的点头道：“尊愚放心就是！” 是夜。 城南一处破旧民宅内。 一名精壮汉子，正喝着小酒，时不时捏起一颗盐渍蚕豆扔到嘴里。 “哐当！” 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汉子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陶婉，打开房门来到院子。 “猴三儿。” 一道黑影开口喊出了汉子的诨号。 汉子认真打量来人，待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才舒了口气道：“贺老六，是你呀，老子还以为是哪家的娘们儿呢。” 第465章 安排人混进仓房 被称作贺老六的汉子，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猴三儿，直接进到屋里。 “呦呵，小日子过的不错，酒都喝上了？” 贺老六一点不客气的做到了凳子上，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猴三儿看得一阵肉疼。 贺老六往自己嘴里塞了口猪肝儿，斜着眼睛看了眼侯三儿。 “你还欠老子两贯钱，和你口酒怎么了？” 猴三儿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讨好的的笑意。 “贺六哥，你就放心吧，过俩月就把这两贯钱还你。” 贺老六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阴阳怪气道：“看来是赚到银子了，难怪连城南的老秦家的烧酒都喝上了。” 猴三儿赔笑道：“六哥说笑了，是咱同乡看在乡党的面上，给了个户口的营生。” 贺老六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挪了挪凳子，揽着猴三儿的肩膀道：“给哥哥说说，是什么营生？让哥哥也过个好年。” 猴三儿有些显摆道：“六哥可知城北的那些粮仓？” “知道，那不就是府衙存放粮食的仓房吗？” 猴三儿得意道：“不瞒六哥，兄弟如今就在那里看守粮仓。” 贺老六眼珠一转道：“那你可是摊上好事了，但凡弄点粮食出来，你就不愁吃喝了。” 猴三儿赶紧连连摇头，面色严肃道：“那可不敢，李家小哥说了，谁敢对粮食下手，他就剁了谁的脑袋。” “人家给了咱一个吃饭的营生，咱们也不能坑了人家不是。” “再说了，在那里看守粮仓，每月足足一斗糙米，一斗粟米，犯不上犯不上。” 贺老六给猴三儿倒上一碗酒，亲手端给猴三儿，笑道：“侯兄弟，老哥哥家里有个妻弟，你看能不能让他也去讨碗饭吃？” 猴三儿闻言，没有直接答应对方，倒是拿捏起来了。 小口抿了一口烧酒，不急不缓的捏起一块猪肝。 一旁的贺老六眉头一皱，旋即又恢复如常。 “侯兄弟，如果这件事成了，那两贯钱老哥只收你一贯如何？” 猴三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对贺老六问道：“六哥，现在城里的粮食什么价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贺老六登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故意装作的心疼的道：“好，两贯钱都不要了。” 饶是如此，猴三儿还是有些不满意，看着桌子对面的贺老六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贺老六这个时候心里已经生出一股怒意。 但他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是咬牙认了。 “侯兄弟，这样，等我那妻弟去了粮仓，老哥再给你二两……不，三两银子。” 猴三儿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当即大包大揽道：“六哥放心，这件事儿就交给兄弟了！” “粮仓那边管事儿的是兄弟的乡党，从小一起光腚长大的关系。” 贺老六今晚已经不止一次听侯三儿这么说了，当下也来了兴趣，拉着猴三儿问道：“侯兄弟，给老哥说说，你这同乡是怎么回事儿？” “我和你说……” 两人喝着酒就大吹特吹起来。 翌日。 一大早贺老六就送过来一个身形彪悍的青年。 猴三儿上下打量一眼，对贺老六笑道：“六哥，你这妻弟长得很壮实呀。” 贺老六拍着汉子的肩膀，为猴三儿介绍道：“兄弟，这就是你嫂子的弟弟，你叫他赵盛就行。” 说完后，他又对赵盛支使道：“还不叫人？” “三哥。” 赵盛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句。 接下来，猴三儿带着赵盛就来到了位于北城的粮仓。 这里还是当年成化皇帝在位的时候建造的，足足二十个巨大的仓房。 这些仓房是单独划出来的一块地方，周围没有什么建筑，距离最近的人家也在百步之外。 这也是张建为什么费劲吧啦安排人进来的原因。 负责看守延安府府仓的，不是旁人，正是李自成的兄弟李自敬。 王承恩这段时间在延安也不是无所事事，当初从京里带来的人手，已经全都被他撒了出去，监视整个陕北的情况。 就连李自敬也被李自成安排到延安府看守府仓。 猴三儿带着赵盛直奔李自敬所在的公廨。 “李家兄弟，在吗？” 来到公廨的门口，猴三儿冲着里面喊了一句。 “进来。” 李自敬的声音从公廨内传了出来。 猴三儿对身后的赵盛使了个眼色，独自一人进了公廨。 “李家兄弟，忙着呢？” 猴三儿满脸堆笑，弯着腰。 李自敬放下手里的账簿，转头看向他笑问道：“有事儿？有事儿直说，能伸把手的，兄弟绝不推辞。” 猴三儿伸出大拇指，满脸恭维：“我就说你们兄弟仁义，整个寨子我猴三儿就服你们兄弟俩。” 李自敬摆了摆手。 “说吧。” “就是……就是有个兄弟，也想来仓房讨碗饭吃，您看……？” 猴三儿搓着手，似是有些为难的说道。 李自敬闻言，随口问道：“也是咱米脂人？” “不是，是我在府城认识的。” 猴三儿也没隐瞒，这种事儿一问就知道，犯不上撒谎。 李自敬听后，有心想要拒绝，但看在猴三儿的面上，还是点头道：“行，让他来吧，我先看看。” “得嘞！人就在外边，我这就让他进来。” 猴三儿说完，对着门外招呼道：“赵兄弟，进来吧。” 身材壮硕的赵盛，推开门走了进来。 “快见过主事。” 猴三儿板着脸，对赵盛提醒道。 “小人……小人见过主事大人。” 赵盛躬身，恭敬道。 “什么主事？就是个看守仓房的。” 李自敬不在意的说了一句，然后上下打量起赵盛。 “军户？” 听到李自敬这么说，赵盛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向猴三儿。 猴三儿也懵了，他还真不知道。 李自敬的神色这个时候已经不好看起来。 “不是军户的话，那就是边军逃卒？” 赵盛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主事大人……这……我……” 李自敬转头看了眼猴三儿，然后又对赵盛道：“罢了，看在猴三儿的面上，李某就先收下你。” “多谢自敬兄弟了。” “多谢主事大人，多谢主事大人。” 猴三儿和赵盛二人连连感谢道。 第466章 赵盛混进仓房 李自敬抬手阻止了二人，沉声道：“今世不同往日，之前的时候，边军那边发不出饷银，大量兵卒逃役，官府那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不行了，朝廷不但补齐了延绥镇历年拖欠的饷银，且每月的军饷也是足额发放，再有逃役者，一律军法处置。”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满脸震惊的赵盛，意味深长道：“你刚才一进来，我一闻身上那股味儿，就知道你是边军出来的。” “主事慧眼，小的……小的之前确实是在清平堡戍边，只是……只是家里的大和娘都……都饿死了，剩下婆姨和孩子，小的……小的没办法只能……只能……” 赵盛的眼眶有些发红的说道。 李自敬轻叹一声：“罢，先跟着猴三儿在这里混口饭吃，若是想要重新回去当兵，我可以帮你问问，回去的话也能拿到之前拖欠的饷银不是？” “对了，猴三儿，先把下个月的粮食给他发了，就当是预支的工钱了。” 赵盛闻言，直接跪到地上，连连叩首道：“多谢主事大人！” “好了，你们去忙吧。” 李自敬挥了挥手，让两人出去。 出了公廨，赵盛正欲说话，却被猴三儿一把拉住。 左右看了看，猴三儿低声道：“走，随我去丙二库。” 路上，赵盛有些不解的问道：“侯三哥，这主事是什么人？我怎么听着他和军中还有联系呢？” “李主事的哥哥是在京里护卫皇帝老子的，手下管着上千号人，前段时间跟着一位京里的大人物回来了。” “这不，就把他兄弟安排到府城来了，不只是我们这些人，我们寨子不少人现在都跟着他们哥儿俩。” 李自敬有些洋洋得意，似乎比李自成兄弟还骄傲。 赵盛闻言，心里登时一凛。 猴三儿不知道，赵盛作为曾经边军百户，对大明军制可不是两眼一抹黑。 专门护卫皇帝，又能随大人物回陕西，这李家兄弟看来不简单呐。 两人来到丙二库，猴三儿直接领出了一斗糙米，一斗粟米，对赵盛道：“你先回去一趟，把粮食送家里去。” 赵盛有些为难道：“侯三哥，今儿个第一天当值，这么做有些不合适吧？” “嗨，主事的意思看不出来？为什么先把粮食预支给你？不就是怕你家里人断粮吗？先把粮食送家里去，让婆姨和娃吃顿饱饭。” 猴三儿笑着对赵盛解释一番。 后者听后，也是咧着嘴笑了出来。 看了看左右，猴三儿又压低了声音道：“晌午前回来，仓房管饭，别和家里争食儿了。” “唉，唉，多谢三哥提醒。” 赵盛谢过侯三儿后，背起两袋粮食就出了仓房。 虽是为张家卖命，但赵盛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之前和李自敬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他确实是清平堡的军户，受不了忍饥挨饿的日子，带着老婆孩子逃了出来。 地无一垄、家无余财，只有一身气力的赵盛，兜兜转转就投到了张建的府上，做了一个佃户。 后来被张建看重，在府里谋了个差事，这次也是张建安排他混进府仓这边。 回到一家人租住的小院，赵盛的婆姨赶紧迎了上来。 “当家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大。” 四岁的小女儿奶声奶气的喊着，扑进了赵盛的怀里。 一把抱起小女儿，亲了两口后笑道：“和你哥哥玩儿去吧，大和你娘说会儿话。”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牵着小女孩儿的手，就出了屋子。 一旁赵盛的婆姨，脸上露出一副忧色，忐忑的问道：“当家的，怎么了？” 赵盛看了眼院子里玩耍的一双儿女，转头对自家婆姨道：“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卫里把历年拖欠的饷银补齐了。” 妇人一听，登时就急了，拉着赵盛的胳膊，语气急促道：“当家的，你可别犯糊涂，就算是补齐了咱们也不回了。” 赵盛皱眉道：“那可是好几十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咱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能再回去呢？” “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在孩子想想不是。” 妇人是真急了，卫里那饭都吃不上的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过了，说是补齐饷银，谁知道真的假的？ 就算是真的，眼下时节不安稳，到处都在打仗，自家男人要是死在战场上，她们娘仨儿怎么活？ 赵盛看了眼自家婆姨，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在家里看好孩子，袋子里是大米，你再去割点肉，晌午让孩子们吃顿饱的。” 妇人虽还是有些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目送赵盛离开，妇人就去了街上。 再说赵盛这边，离开家后，就去了张建在城里的宅子。 “怎么样？老夫听说你已经混进了仓房？” 张建坐在首位上，高高在上的看下站在那里的赵盛。 “东家，小的已经去过仓房了。” 赵盛低头回道。 张建闻言，顿时一喜，抚掌道：“好！” “来，过来，老夫有件事要交代你。” 张建伸手对赵盛招呼道。 后者上前几步，俯下身子。 张建耳语几句，赵盛的眼睛猛的睁大。 “东……东家……这……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听到要让自己烧掉仓房，赵盛的脸都白了。 张建眉毛一竖，沉声道：“赵盛，你是什么人，你自己也清楚，当初你带着婆姨和娃逃出清平堡，如果不是老夫，你们一家人的坟头草都长了好几茬了。” 看了眼赵盛，张建又接着道：“你放心，这件事儿成了，老夫给你们一家办个户籍，以后你们一家就可以安稳过日子了。” 他这话里的意思，赵盛也听明白了，你听话，我就保着你们，不听话我就把你们一家交给清平堡卫所。 “东家，那可是朝廷用来赈济灾民的粮食，一旦有失，官府一定会彻查，到时候……” 赵盛脸色苍白，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家里现在就指望他，他要是出了意外，家里人可就活不下去了。 第467章 赵盛的纠结 张建斜眼看着他，出言安慰道：“我蒲州张家累世官宦，凤磐公更是做过大明元辅，朝中门生故旧遍地，府尊更是主家嫡脉，难道还能让你没了下场？” “回去好生想想，想想家里的婆姨和娃娃。” 他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是透彻了。 照我说的坐，可以保你无事，若是不然，那你全家都别想好。 赵盛无奈，缓缓跪在地上，叩首道：“东家，家中妻小还请您多费费心。” 张建见状，神情也放松下来，满脸热切的把地上的赵盛扶起来，拍了拍对方坚实的胳膊，笑道：“安心就是。” “老夫已经命人去接你的婆姨她们了，这两天就让她们娘仨儿住在府上，等你那边事了，你再把她们接回去。” 赵盛听他这么说，登时差点咬碎钢牙。 “东家，赵盛知道了。” “去吧，莫要耽搁。” 出了张建的府邸，赵盛只觉天空一片昏暗，哪怕此时是艳阳高照。 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北城的府仓，恰巧遇上从饭堂打饭回来的猴三儿。 “来，兄弟，回来的正好，你的饭食我给你带回来了。” 猴三儿说着话，递过来一个大饭钵。 见赵盛失魂落魄的样子，猴三儿有些奇怪的问道：“咋了？家里出事儿了？” 赵盛强自挤出一丝笑来：“没，没有，家里知道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差事还来不及呢。” 猴三儿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就端着自己的反驳来到了一张桌案前。 “三哥，这仓房的饭食这么好吗？竟然还有肉？” 赵盛看了眼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饭钵，满脸不可置信。 猴三儿美美的咬了口碗里的羊肉，笑道：“让你赶上了，仓房这边五天吃一次肉，都是从蒙古人那里换回来的羊肉，吃吧，趁热。” “这……这李主事对手下人也太好了。” 赵盛还是感觉有些惊奇，这年月竟然还有人给底下的小人物吃肉？ 莫说这里只是延安府的府仓，就是卫里那些守备、指挥的家丁，顶多也就这待遇了。 “嗨，我听李兄弟说过，这是京里那位大人物吩咐下来的，说是皇帝也不差饿兵。” 猴三儿一边往嘴里扒拉糙米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赵盛闻言，轻声嘀咕了一句：“皇帝不差饿兵？” 接着，他又自嘲似的笑了笑。 当初若是卫里不拖欠自己的口粮和饷银，自家老爹老娘哪里会饿死？ 自己一家又哪里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有些食不知味的将饭钵里的饭食吃了个干干净净，赵盛就在侯三儿的引领下，开始巡视整个丙二库。 整座丙二库，占地面积用后世的说法，足足有一千五百多平米，高十五米，离地面接近一米，库房的墙壁全是采用厚实的大青砖，中间用木料支撑。 猴三儿一边巡视，一边对赵盛郑重交代道：“这里面现在可是存满了粮食，用李家兄弟的话说，这里的粮食少了一斗，那延安府就要饿死一个百姓，这哪里是粮食？这是一条条人命。” “你莫看我猴三儿不是东西，但这里的粮食，一粒都不敢拿。” “吃不上饭的日子，我猴三儿也过过，前胸贴后背，肚子里火辣辣的，那滋味不好受。” 赵盛跟在猴三儿的身后，听着他在那里叨叨，也没有说话。 围着库房转了一圈，有进去看了看里面存放的一袋袋粮食，两人这才停下准备歇歇脚。 “行了，每天就是这点事儿，围着库房转一转，防备一些小毛贼，看着粮食莫要出了岔子，出库的时候帮着搭把手。” 猴三儿往椅子上一坐，缩了缩脖子继续道：“就是冷了点，库房不让生火，这没办法。” 赵盛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三哥，整个府仓这么大，就这么点人吗？” 猴三儿像是看乡巴佬一样看了他一眼道：“这么点人？” “我刚才手里提着的铜锣看到了吗？真要遇上有人胆敢劫粮，或者是不怀好意的，直接敲响铜锣，到那时候你就知道府仓有多少人了。” 说到这里，猴三儿又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库房在南边，北边有一处小校场，有上百号拿刀的日日在那里操练，你没事儿可别去凑热闹。” “三哥放心，我绝对不过去。” 赵盛赶紧保证道。 接下来，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闲聊，时不时还要出去巡视。 通过猴三儿这个碎嘴子，赵盛也摸清了府仓这边的情况。 整个府仓共有二十座库房，按照甲乙丙丁这么排下来，每座库房相距大概有个五十步，各有四名杂役负责巡视，两两一班，一昼夜一换。 府仓以北，最大的甲一号库房那边驻有一个百户，负责守卫。 按照张建所说，想要点燃某个库房，最大的难点是混进府仓，现在这一点已经解决了。 剩下的事儿其实很简单，只要解决了猴三儿就行。 当然，如果丙二库被烧了，他和猴三儿两人谁也跑不了，定然是被砍头的命。 至于说逃出去，赵盛想都没想过。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能跑到哪里去？ 看着身后一袋袋的粮食，赵盛的心里此时很是纠结。 刚才侯三儿那番话，让他心里触动很大。 他自己也经历过吃不上饭的日子，现在外边的粮食是什么价格他也清楚。 这样的粮价，百姓们是绝对吃不起的。 如果自己把这里的粮食烧了，那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又不知会有多少像自己女儿一样的孩子，沦为菜人。 他有心想要检举张建，但想到张家庞大的势力，以及自己的妻儿，赵盛又有些迟疑。 赵盛这一天的状态，自然瞒不过狡猾的侯三儿。 两人用过晚饭，猴三儿趁着巡视的功夫，对赵盛问道：“赵兄弟，你姐夫贺老六和我也是老相识，我也是看在他的面上，才去求李家兄弟给了你一个差事。” “这年月人活着都不容易，你可别害我。” 猴三儿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郑重。 他虽是不知道赵盛为什么回了一趟家，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但也知道对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468章 小人有要是禀报 赵盛听猴三儿这么说，赶紧解释道：“三哥，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都记着呢，怎么会害你呢？” 猴三儿撇了他一眼，摆手道：“别说那些，你这差事是花了银子的，用不着感激我，哥哥我也是把丑话说头里。” “三哥放心就是，我绝大误了正事儿。” “得嘞，别说哥哥不照顾你，今儿个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猴三儿重新恢复了笑脸儿，拍了拍赵盛的肩膀道。 等猴三儿去休息后，赵盛围着丙二库一圈圈的转了起来。 其他库房的杂役虽是有些好奇，倒也没人多事。 其实，赵盛如果想要点火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但直到后半夜，他也没下定决心。 猴三儿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 他有些埋怨的对赵盛说道：“你咋不叫我呢？” 赵盛露出憨厚的笑容道：“三哥，反正我也不困，就没叫你起来，这大冷天的，后半夜起来太难受了。” 猴三儿心里高兴，暗道赵盛上道儿，但面上还是佯装不高兴道：“明儿个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李家兄弟该怨我不干活了。” “成，听三哥的。” “三哥，您和我说说李家兄弟的事儿呗？” 猴三儿斜眼看了一下他，点头应道：“等那俩货来了，交接完差事，我去沽上二两酒，再和你谝闲传（pianhancuan）。” 赵盛赶紧陪笑道：“我去，我去沽酒，再弄上二斤猪头肉，也好谢谢三哥。” 等两人交接完差事，赵盛路上沽了酒，买了肉，拎着就来到了猴三儿的小院儿。 酒菜摆好，两人就开始白话起来。 等猴三儿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赵盛开口问道：“三哥，这李家兄弟到底是咋回事么？” “唉，说起来这老李家头两年和我猴三儿也差不多，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天启七年，也就是去年年前，朝廷来延安募兵，那李家老大就报了名，随人去了京城。” “原本寨里都以为，这李家老大要么是死在外边，要么就是受不了讨回来，但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三个月前，李家老大竟是回来了，还是衣锦那啥。” “衣锦还乡。” 赵盛补充道。 “对，对，就是衣锦还乡，那李家老大回来，先是……” 猴三儿叭叭的说起来没完，赵盛也不催促，就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还会倒上杯酒递给猴三儿。 等侯三儿叭叭完了，赵盛这才又问道：“三哥，你之前说的那个大人物是谁？” 侯三儿这会儿明显已经喝多了，揽着赵盛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三哥和你说，但你可不能往外传。” “三哥放心，兄弟知道轻重。” 赵盛赶紧保证道。 侯三儿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几乎微不可查道：“李过那小子有次喝多了，对几个乡党说，那位大人物是宫里伺候皇帝老子的。” 听到这，赵盛的瞳孔猛的一缩。 他之前还以为所谓的大人物，顶多不过是上直卫的百户、千户之类的，没想到竟然会是宫里的大太监。 “三哥，你……” “三哥，三哥。” “侯三儿！” 赵盛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猴三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把猴三儿扔到破床上，赵盛回到了自己家。 躺在有些阴冷的屋子里，赵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屋顶。 也不知什么时候，赵盛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赵盛再次来到了府仓。 交接完差事，正欲和侯三儿谝闲传，就听府仓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嚣声。 “三哥，这是咋回事儿？” 赵盛有些好奇的问道。 猴三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别管什么事儿都和咱们无关，做好自己的差事就行。” 见状，赵盛也不好再问。 时间来到晌午前儿，猴三儿正要去打饭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丙二库。 李自敬走在最前边，弓着身子，为中间一名无须男子介绍道：“公公，这就是丙二库，储藏的是西安府那边运过来的粟米。” 赵盛隐隐约约听到李自敬的话，原本弓着身子的他，猛的抬起头，看向这伙人。 只见为首一人，身着大红蟒袍，面白无须，脸上一副笑呵呵的神情，随着李自敬的讲述，连连点头。 身后跟着的人，皆是一身青甲，腰带配雁翎刀，眼神凌厉，身形壮硕，一看就是精锐战兵。 一行人从赵盛和侯三儿身前经过，进入丙二库。 李自成落在后边，看了眼二人，开口道：“猴三儿？” “李兄弟，是我。” 猴三儿抬起头，弓着身子，满脸堆笑。 李自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事儿我听老二说了，行，以后就跟着他干吧，怎么也能混一顿饱饭。” “您二位仁义，对咱这些米脂看向那是没的说。” 猴三儿挑着大拇哥，神情很是郑重。 李自成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赵盛。 “大人！小人有要事禀报！” 感受到李自成投过来的目光，赵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恰巧，这个时候王承恩一行人也走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李自敬心里咯噔一声，急步来到赵盛跟前，厉声道：“赵盛，你做了什么？竟惹到大哥。” 训斥完赵盛，李自敬又赶紧对李自成说道：“兄长，这小子是刚来的，不懂规矩，你别生气，回头我好好收拾他。” 李自成没有说话，把李自敬推到一边，看着跪在那里的赵盛，沉声道：“何事？” 跟在王承恩身边这么久，李自成也养出了一身的威势，两个字一出口，赵盛就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咬牙道：“大人，事关重大，小人需要单独禀奏。” 李自成转头看向身后，王承恩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随我来。” 李自成说了一句。 赵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站到了李自成的身后。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王承恩也走过来，打量了一眼赵盛，随口道：“走吧，咱家也听听什么重要的事儿。” 第469章 老子是天子亲军! 一行人来到李自敬的公廨，挥手让一众亲卫退下，李自成在得到王承恩的示意后，对赵盛说道：“说吧，正好公公在这里。” 赵盛跪倒在王承恩面前，叩首道：“小人原延绥镇清平堡百户赵盛，拜见公公。” 听到赵盛的自我介绍，王承恩和李自成对视了一眼。 后者冷声道：“接着说。” “公公，李大人，小人……” 赵盛将自己是怎么进入府仓，受何人所托，要做什么，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等其说完以后，李自成看着跪在那里的赵盛问道：“如果公公今日不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赵盛再次叩首道：“小人原本打算将事情报与李主事，求李主事帮忙救出小人的家人。” 一旁的李自敬这会儿都吓死了，听赵盛这么说，当即就要破口大骂，但却被李自成用眼神制止。 李自成转身对王承恩躬身道：“公公，眼下当如何？” 王承恩冷笑道：“反正罪证收集的也差不多了，认他张家家大业大，这次也是十死无生。” “咱家看也不用再等了，洪承畴不是说延安府可以暂时交给孙绳武吗？” “那你就前去拿人吧，按照厂卫调查的情况，一个不漏，将延安府上上下下所有蠹虫尽数捉拿！” 李自成闻言，当即躬身领命。 站直了身子，转身看向跪在那里的赵盛道：“你随我一起！” “是，大人。” “刘宗敏！” “标下在！” “传令让城外的兵马入城，接管延安府城防！” “标下领命！” 刘宗敏大步而去。 李自成对王承恩再次施礼后，带着赵盛也出了府仓。 “会骑马吗？” 李自成翻身上马，对赵盛问道。 后者赶紧点头。 “给他一匹马。” 几十名上直卫亲军，随着李自成直奔延安府府衙。 府衙门前，差役看到李自成他们，领头的班头赶紧上前，厉声道：“什么人？竟敢在府衙门前纵马？” 李自成翻身下马，对班头问道：“张知府可在？” “你是谁？” “本官虎贲左卫百户官李自成。” 李自成说完后，班头不屑的撇了他一眼道：“百户？知府大人也是你一个小小的百户说见就见的？” 班头说的也没错，百户在知府面前还真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儿。 “去，让你们守备来。” 班头还以为李自成他们是延绥镇的边军呢。 哪怕李自成说了自己是虎贲左卫的人，他也闹不清。 “啪！” 李自成一巴掌扇在班头的脸上，怒声道：“狗日的！老子是天子亲军！就你也敢对老子大呼小叫？” “来人，随本官进去！谁敢挡路，杀了！” “是！” 身后数十名上直卫的亲军齐声应诺。 说起来，他们这些人和锦衣卫是一样的，都是天子亲军，只不过负责的的职事不同罢了。 一伙人在李自成的带领下，毫无顾忌的冲进了府衙。 在杀了几个想要阻挡的差役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了。 前院的六房书吏、管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李自成的人拿了。 中院的府丞、通判、推官之类的也都没跑了。 接到消息的张辇，慌忙披上官服来到了中院。 “尔等何人？竟敢闯我府衙？” 张辇看着对面的李自成，满脸愤慨。 “张知府，下官虎贲左卫百户官李自成。” 李自成笑着自我介绍道。 “你……你们是上直亲军？” 张辇脸色骤变，但紧接着又怒声道：“就算你们是上直亲军，也无权擅闯府衙，就算是锦衣卫拿人，也需要驾帖，你们又算什么？” “呦呵！张知府对我锦衣卫的事儿挺清楚吗？” 一道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身大红色斗牛服的许显纯，带着一大帮子锦衣卫走了进来。 “下官拜见许佥事。” 李自成赶紧施礼道。 结合之前许显纯的话，张辇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许显纯对李自成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走到张辇的面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张知府，本官锦衣卫指挥佥事，有资格拿你吗？” “驾帖的事儿，等回了京，本佥事再去办，你莫急。” 说完后，不顾张辇苍白的脸色，许显纯大喝道：“来人，延安府衙上下所有人，尽数捉拿！” “标下领命！” 一众校尉齐声应道。 “李百户，拿人的事儿就交给锦衣卫了，你还是去护卫公公吧。” 许显纯目光重新落到李自成身上，开口道。 李自成倒也不在乎，这事儿本来和他就没多大关系，锦衣卫想接手，就让他们接手好了。 带着自己麾下几十名兵卒出了府衙，李自成对一脸焦急的赵盛问道：“知道你家人在哪里吗？本官帮你把人救出来。” “多谢百户，多谢百户。” 赵盛赶紧连连道谢。 随着许显纯和李自成，已经延绥镇兵马接管城防，整个延安府都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一队队的锦衣卫被许显纯撒出去，延安府下辖各县，但凡是底子不干净的，全都被锦衣卫捉拿下狱。 而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吏，那些前段时间大发国难财的商贾们，也都没能躲过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锦衣卫拿了。 而与此同时，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了庆阳府。 庆阳知府阮自华以下，整个庆阳府大小官员，几乎被连锅端了。 幸亏之前洪承畴就已经有了安排，孙绳武和谢四新两人，迅速接过两府的各项事务。 陕西布政使司那边，也抽调了大量的官吏，填充到两府，这才算是稳住了陕北的局势。 延安府府衙。 王承恩端坐首位，其下分别是许显纯、孙绳武二人。 “许佥事，孙同知，此间事了，咱家也该返京了。” “这延安府的事儿就交给二位了。” 许显纯苦笑道：“公公，您这路上快点还能赶上回京过年，许某可就没这福气了。” “陕北这边算是安稳下来了，其他地方还没头绪呢，许某还有的忙。” 王承恩不轻不重敲打道：“什么有福没福的？能为皇爷效力，就是最大的福分。” 第470章 对张家下手 听话听音，许显纯当即就明白了王承恩话里的意思，赶紧起身，对着王承恩拱手道：“公公教训的是，许某失言了。” 王承恩斜了他一眼，笑容满面道：“许佥事言重了。” 说完后，他又转头看向孙绳武，神情郑重道：“孙同知，张家的事有许佥事在，咱家倒是不担心，粮食的事你还得多多操心。” “眼下洪承畴还需忙着平乱，延安府就托付于你了。” 孙绳武拱手道：“公公放心就是，那些黑心商人运到延安府的粮食，都已经被下官运到了府仓，各县也都正在全力赈灾，定不会让延安局势继续恶化。” 王承恩微微颔首，端起茶盏。 孙绳武会意，起身恭敬道：“公公，那下官就不多叨扰了。” “孙同知慢走。” 等孙绳武走后，王承恩转头看向许显纯，沉声道：“许佥事，张家在山陕根基甚大，即使在朝中那也是门生遍地，你在陕西可得小心行事。” 许显纯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语气坚决道：“公公，许某这次来陕西，带了三千校尉，还有各地的锦衣卫百户所配合，无非就是杀个人头滚滚罢了。” 王承恩对许显纯的表态很是满意。 身为厂卫，如果连为皇爷挥刀的勇气都没有，那要你何用？ “这次也是借着张建和张辇之事，咱家才想快刀斩乱麻，你不妨就以此为凭，打开一个缺口。” 许显纯狞笑道：“公公放心，莫说是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许某也能把张家连锅端了。” 蒲州张家，那是整个大明都数的着的豪门大户。 如果锦衣卫可以通过张建纵火案，把整个张家都牵扯进来的话，那他许显纯一定会重获圣眷。 看了眼王承恩，许显纯又有些担忧道：“公公，张家在陕西也好，在蒲州也罢，许某都不担心他们生出乱子，甚至许某还巴不得他们生乱，如此也就不用费劲调查罪名了。” “但京里……？” “内阁次辅韩爌，那可是张四维的女婿，其舅父王崇古，那也是历经世宗、神宗两朝，先后在地方和朝中担任重臣，虽说现在已经作古，但也是不可小觑，您说陛下会不会……？” 王承恩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陛下会向他们妥协？” “许某这……” 许显纯还真就担心皇帝会因为顾忌韩爌，以及王崇古和张四维留下的香火情，而把这件事草草结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也要控制一下这件案子的波及范围了。 王承恩没好气道：“你以为咱家为什么这个时候回京？” “公公的意思是……？” “你就放宽心，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都有皇爷在。” 王承恩这话看似是在鼎力支持许显纯，但如果细想的话，他又什么都没说。 按他的想法，许显纯在山陕大肆处置张家，一旦引起朝中激烈反弹，完全可以将许显纯扔出来顶罪。 许显纯是不是看穿了王承恩的打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承恩又看了对方一眼，起身道：“距离年节也没几天了，咱家须立即返京，这里的事就全都仰仗你了。” “公公一路保重。” 走到门口，王承恩又猛地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许显纯意味深长道：“张家累世经商，不只是在蒲州，在整个北方都有大量的田产和商铺，家中金银更是不在少数，你要看好你的人，当初山西之事，不可重演。” “咱家在京城，静候佳音。” 许显纯听王承恩这么说，心里一凛。 当初朝廷对晋商出手的时候，他许显纯在太原可是没少上下其手。 看来这件事终究还是漏了。 “公公，下官……下官……” 许显纯也不敢再摆自己皇亲的架子了，就连自称都换了。 王承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就如此吧，莫要再送了。” 看着王承恩远去的背影，许显纯的后背生出一身的冷汗。 思虑半晌，许显纯对着不远处的一名小旗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点齐两千校尉，即刻随本官前往蒲州！” “是！” 许显纯很清楚，为今之计，只有好生办好张建张辇纵火案，才能洗脱之前的罪过了。 陕西毕竟不是张家的大本营，将延安府、庆阳府两地交给当地锦衣卫百户所，许显纯带着大批缇骑，乘快马直奔蒲州。 蒲州，张家老宅。 许显纯坐在马背上，看着宽阔的门楣，不屑的冷笑一声，对身侧的一名百户吩咐道：“破门，张家上下，不可走脱一人！” 数十名锦衣校尉，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如狼似虎的冲进了张家大宅。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着数十名家丁冲出来，挡在了门前。 “大胆，天子亲军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砰！” 带头的主事话还没说完，就被锦衣卫一刀砍翻在地。 “进！” 锦衣校尉们如潮水般涌进了张家。 许显纯此时也从马上下来，在几名校尉的簇拥下，迈步进了大门。 前院天井。 许显纯坐在一张圈椅上，静静的看着一个个张家人，被五花大绑的带到自己的面前。 “放开我！老夫乃前湖广参政张泰征，尔等何人？” 一名耄耋老者，被两名锦衣卫押解过来，犹在大声叫嚷。 许显纯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张泰征面前，拱手施礼道：“本官，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见过张参政。”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张泰征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虽说之前的时候，他也看出了来人的身份，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为首的竟然是许显纯。 “张参政，张家张辇、张建二人意图焚烧延安府仓，本官怀疑张家侵吞朝廷调拨的赈济粮，特来调查，还请张参政勿怪。” 张泰征此时已经无话可说。 不管张辇和张建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锦衣卫已经登门，那任何的辩解都是无力的。 现在只希望，京里的那些姻亲故旧们，可以看在自己老父的面上，拉张家一把。 第471章 让魏忠贤回司礼监 京城，紫禁城。 朱由检的心情很是不错。 运到南直隶的那些玻璃镜，为內帑带来了大量的收益。 十面全身镜，被韩赞周以每面十万枚银元的价格，卖给了南方的大士绅们。 其余的一些小镜子，也被他分别以数千银元、数万银元不等的价格，卖了出去。 这些镜子，总共为內帑带来了近两百万枚银元。 当然，在高兴的同时，朱由检还有些可惜。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二十年前，威尼斯国王送给英国的一面小镜子，就价值两万多两白银。 足足一人高的大玻璃镜，如果一面面慢慢出货的话，很有可能会卖出一个天价。 不过，这样也不错了。 大明一年的商税才多少？ 将账簿放在桌案上，朱由检对一旁伺候的方正化吩咐道：“告诉韩赞周，这两百万枚银元，就留在南京，暂时不必运进京了。” “臣遵旨。” 两人说话的功夫，髙时明忽然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皇爷，王公公回宫了。” “王大伴回来了？快宣！” 听到王承恩回来的消息，朱由检忙是吩咐道。 须臾，一身风尘的王承恩来到了暖阁。 “皇爷，老奴回来了。” 一看见朱由检，王承恩就跪在地上，眼眶发红的喊了一句。 朱由检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王承恩面前，亲手将之扶起来。 “大伴，朕前两天还和方正化说呢，也不知你能不能在年前赶回来，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不经念叨。” 方正化也是笑着说道：“王公公，皇爷最近可是没少提起您，您回来，皇爷也可以放心了。” “老奴……老奴多谢皇爷挂念。” 王承恩的眼中已经升起了一层雾气。 朱由检上下打量他一眼，开口问道：“你这是一路着急赶回来的？” 王承恩的面色一肃道：“皇爷，奴……”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王承恩忙是改口道：“臣这次回来，是有急事需要向陛下禀奏。” 闻言，朱由检走到桌案后坐下，开口道：“说吧。” “皇爷，臣自去了陕西……” 随着王承恩的讲述，朱由检也终于听到了和奏本上不一样的陕西。 “陕北的灾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 作为一个后世人，朱由检顶多也就是听过人相食、易子而食这样的事儿，总以为这种事儿距离他很遥远。 没想到，就是现在，就是在他统治下的国家，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 王承恩那细致的讲述，让朱由检的脸色有些发青，胃里一阵翻涌。 听到朱由检发问，王承恩躬身道：“皇爷，臣绝不敢欺瞒于您。” “前往米脂县的路上，臣还救下了一个女娃儿，当时……当时……” 王承恩的话虽是没说完，但朱由检却是知道了后边是什么。 “女娃多大了？” 朱由检随口问道。 “皇爷，那孩子大概有个六七岁。” “嗯，等回头可以带进宫里，和皇长子做个玩伴。” 王承恩一听，当即跪倒在地道：“臣代那孩子谢皇爷隆恩。” “行了，先说正事儿吧。” 朱由检摆了摆手，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是借着张建和张辇意图纵火之事，将整个延安府和庆阳府全部清理了一遍？” “现在许显纯也带人去了蒲州？” 王承恩点头道：“皇爷，臣几乎走遍了陕北三府一镇，整个陕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干柴堆，只需一点火星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如果再等下去，恐怕局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臣擅自做主，还请皇爷治罪。”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 陕北的情况，应该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历史，也就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整个陕北都会烽烟四起。 现在只出了一个王嘉胤，足以证明朝廷对陕西的赈济起到了作用。 当然，即使是起了作用，但局势也不容乐观。 王承恩和许显纯这次做的不错，用两府几乎全部官员的脑袋，给了受灾的灾民一个交代。 见朱由检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王承恩轻声道：“皇爷，那张家在蒲州乃是世家大族。” “内阁次辅韩阁老还是凤磐公的女婿，其舅父乃是前任兵部尚书王崇古，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臣担心山西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会引起朝中的激烈反弹。” 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桌面，缓缓点头道：“朕知道了。” 旋即，他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你从陕西回来，想必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皇爷，那张家的事……？” “朕偶感风寒，朝中之事暂时托付内阁。” “一切等许显纯那边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 朱由检这是打算先让子弹飞一会儿了。 他相信凭许显纯的手段，一定可以找到可以把张家钉死的“证据”。 他这位皇帝需要做的，就是给他充足的时间。 见朱由检已经有了主意，王承恩也就不再废话了，施礼后缓缓退出了暖阁。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等其离开以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着人去告诉魏忠贤，身为司礼监秉笔，别成日呆在东厂。” “眼看没几天就是年节了，让他去司礼监给王体乾帮帮忙。” 方正化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笑道：“是，皇爷，臣明白了。” 再说魏忠贤这边，在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旨意后，一时间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现在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审理朱纯臣他们的案子，很少关注司礼监那边。 朱由检忽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他还真有些糊涂。 回到自己的公廨，魏忠贤想了半晌，终于猜出了个大概。 安排好东厂的事儿，他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拜见皇爷，皇爷万福金安！” “行了，一把老骨头了，就别跪来跪去了。” “老臣谢皇爷恩典。” 从地上爬起来，魏忠贤再次躬身谢恩。 朱由检看向他，直接开口问道：“知道朕让你去司礼监做什么吗？” 第472章 向韩爌求助 魏忠贤小心翼翼问道：“皇爷，可是朝中有事？”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王承恩和许显纯两人，在山陕对前首辅张四维的张家动手了，张家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想必等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朝中和士林一定会物议汹汹。” “韩爌他们这些人一定会弹劾王承恩和许显纯，甚至会向朕发难。” “现在知道朕让你回司礼监的用意了吧？” 通过朱由检的亲自讲述，魏忠贤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臣定不负皇爷所托。” 魏忠贤那张老脸上的褶子，似是更深了几分。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暗忖道：“果然是专门用来克制文官的。” “行了，事情你也清楚了，去吧。” “臣遵旨。” 不等他离开，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吩咐道：“传朕旨意，朕偶感风寒，朝中之事尽数托付内阁诸卿和司礼监。” 方正化躬身应道：“臣遵旨。” 魏忠贤也是赶紧说道：“皇爷，老臣这就去请陆家明入宫为皇爷诊脉。” “嗯，去吧。” 安排好这些事儿，朱由检也不再呆在乾清宫了，而是带着一大帮子人，来到了周皇后的坤宁宫。 自家大儿子已经开始认人了，有和满朝文武纠缠的功夫，还不如去逗逗孩子呢。 …… 果然，没几天的功夫，锦衣卫在蒲州抄了张家的事儿，就以飞快的速度传到了京城。 韩爌府邸。 一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正在书房焦急的来回踱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韩爌声音传了进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么急着让老夫回来？” 中年人赶紧拉开房门，躬身施礼道：“侄儿张辙，见过姑丈。” 看到自称张辙的中年人，韩爌的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妻张氏。 “老爷，蒲州那边出事了，你可得帮帮尊舆和子循他们。” 张氏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对韩爌道。 “进屋说。” 韩爌一挥手，对张辙和张氏二人说道。 三人进了书房，府上的管家亲自守在门外，韩爌这才开口问道：“说吧，怎么回事儿？” 张辙跪倒在地，语气中满是悲愤：“姑丈，锦衣卫日前去了蒲州，不知为何竟是将我张家满门都下了大牢。” “侄儿当日并未在府，这才躲过一劫。” “事发之后，侄儿去见了平阳知府、山西布政使、山西巡抚，但那许显纯竟是谁的面子都不卖。” “任凭这些人怎么说，那许显纯都是油盐不进，就连家里托人送去的银票，都被他退了回来。” “姑丈，您可得救救我张家。” 张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哀求。 能想的办法，他都想过了，但对上许显纯这个身份背景都很是不凡的人，山西的那些官员就有些不够看了。 韩爌看着他，略一沉吟道：“山西布政使是唐焕吧？” 张辙抬头道：“回姑丈，是唐焕唐明熙。” 韩爌幽幽道：“你去见唐明熙倒是没什么，可你不该去求牟志夔（mouzhikui二声）。” “那牟志夔和魏忠贤、许显纯乃是一党，你去求他有什么用？” 张辙神情有些尴尬。 和他哥张辇不一样，张辙打小就是膏粱子弟，对这些事儿还真不是很清楚。 一旁的张氏见状，赶紧出言转圜道：“老爷，家中突逢骤变，子循也是乱了分寸，蒲州那边你可得想想办法。” 韩爌没有理会自己的老妻，而是对依旧跪在那里的张辙开口道：“起来，坐着和老夫好好说说。” 韩爌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张家，而是担心锦衣卫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张辙起身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事无巨细的对韩爌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后，张氏有些不解道：“尊舆在延安府做知府，为什么要让人火烧府仓？” 转头看向韩爌，张氏满脸愤慨道：“老爷，定是那锦衣卫盯上了我张家，这才罗织罪名，想要构陷张家。” 韩爌不满的瞪了眼自己的老妻，低声呵斥道：“妇人之见！去，给老夫和子循沏茶。” 张氏虽是有些不满，但还是出了书房。 等她离开后，韩爌轻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呀。” 张辙不知道自己姑丈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韩爌也没再和他说话，而是对门外喊道：“管家。” 门外的管家应声而入。 “拿老夫帖子，去北镇抚司请李若琏来一趟。” “是，老爷。” 张家是自己的岳家，现在张家出了事，他这个做女婿的找人问问，再是正常不过。 半个时辰后，一身斗牛服的李若琏，就在韩府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前院正堂。 “下官拜见韩阁老。” 韩爌热情的对其招呼道：“李佥事请坐。” “管家，上茶。” 待两人分别落座，韩爌这才问道：“李佥事，本阁和蒲州张家的关系，想必你也清楚。” “原本锦衣卫的事儿，本阁不该过问，但实在是拗不过家中拙荆，这才请李佥事过府一叙。” 李若琏自然也接到了许显纯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闻言，脸色郑重道：“不瞒阁老，张家的事很严重。” “哦？还请李佥事和本阁详细说说。” 李若琏看了他一眼，拱手道：“阁老，延安府知府为谋求粮食收益，不惜火烧府仓，那可是延安府数万百姓的性命，这一点，想必韩阁老应当清楚。” “许佥事在接到密报后，立即展开调查……” “通过张建和张辇的供词，许佥事发现，蒲州张家这些年，借着山陕旱灾，可是没少侵占民田、官田和军田，逼得百姓卖儿卖女这种事儿也没少干。” 说到这里，李若琏看了眼韩爌，不顾对方难看的脸色，他又继续说道：“当然，这些事儿还不是很重要，最关键的是，张家竟是和当初那些山右商人多有来往，当初和建奴勾结，张家也牵涉其中。” 听到这里，韩爌的神情愈发的难看起来。 当初那八家山右商人的事儿，可是闹得满城风雨。 现在谁不知道那几家商人是出卖大明的汉奸？ 张家和他们有牵扯，事情难办了。 第473章 皇帝抱病 但张家那些事儿，身为姻亲的韩爌真的不知道吗？ 恐怕也不尽然吧。 韩爌略一沉吟，想了想措辞道：“李佥事，你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家好歹是累世官宦，老夫那岳丈更是担任过内阁元辅，他的后人怎么会和建奴勾结呢？” 李若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面露难色：“阁老，这件案子是许佥事在办，李某恐是说不上话。” 韩爌闻言，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谁不知道你李若琏，是受皇命掌锦衣卫卫事。 现在对方这么说，明天就是有心推诿了。 见此，韩爌也不再废话，端起了侧几上的茶盏。 李若琏当即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等其离开之后，张氏也在张辙的搀扶下，从后堂走了出来。 “老爷，他这是何意？” 张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韩爌眼神有些迷离，半晌后才轻叹道：“先等等吧。” 说完，也不理会自己的老妻和妻侄，直接起身来到了书房。 这件事儿现在还不明朗，他打算先看看再说。 至少也得等山西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 只是，让韩爌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宫里就来了旨意，说是皇帝偶感风寒，国事尽皆托付内阁和司礼监。 而魏忠贤的忽然回归，也让韩爌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起警觉。 文渊阁内。 郭允厚有些愁眉不展道：“这眼瞅着过年了，陛下怎么会忽然病了呢？” 一旁的孙承宗也是轻叹一声道：“西南不靖，陕北民乱，朝鲜那边也不安稳，民间老百姓都说，年关年关，这过年就是过关呐。” 温体仁放下手里的毛笔，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手，开口说起了正事儿：“今年这冬天比往年更冷，京城以及周边的百姓，朝廷得想想办法。” 听温体仁说起这事儿，徐光启笑道：“这事儿好办，工部那边有个工匠弄出了可以烧煤的炉子，价格也不高，百姓们应当是能负担得起。” 听到这里，几人皆是看向了徐光启。 韩爌皱眉道：“徐阁老，煤炭这东西可是有毒，往年也有人烧煤取暖，往往都是中毒而亡，就算是有些症状轻的，也得大病一场。” 徐光启笑道：“所谓煤毒，只是煤炭在燃烧时释放出来的一种毒气，只要能把毒气排出去就可以了。” “那工匠用钢铁作坊那边生产的精铁，压成薄薄的铁皮，再将铁皮卷成管状，一头按在炉子上，一头伸出屋外，就可以避免煤毒了。” 也就是朱由检不在，否则的话，一定会惊呼，这不就是后世农村那种带烟囱的火炉子吗？ “若真的管用，那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用精铁是不是有着太过浪费了？” 温体仁先是赞扬了一句，然后又提出了意见。 徐光启却是摇头道：“以前没有焦炭，没有高炉的时候，这精铁、精钢确实是好东西，价格昂贵，到现在这种东西在钢铁工坊那边，也只是一些寻常之物罢了，只要有矿石，多少钢铁都能炼制出来。” “徐阁老，这炉子造价几何？” 郭允厚问出来最关键的问题，这再暖和再方便，要是价格太高那也是白搭不是？ “炉子和烟囱加起来合计一枚银元。” 徐光启说完，一旁的孙承宗就皱眉道：“一枚银元是不是有些高了？” 郭允厚却是笑道：“不高，眼下西山那边各处工坊都在大规模招募工匠，就是不会手艺的都行，学徒一个月都有一枚银元的工钱，老师傅的工钱更高。” “如果连买炉子的钱都没有，那他活该受冻。” 温体仁最后一锤定音道：“成，那就让工部那边多做一些这种炉子，拿到世面上卖给京城百姓。” 徐光启闻言，笑道：“首辅，这件事儿还得您写份文书，让西山那边加大煤炭供应量，要是有炉子没有煤，那不也白搭吗？” 郭允厚这个时候也是开口道：“首辅，徐阁老，这件事儿还是得让户部来做。” “户部有现成的商铺，可以售卖炉子和煤炭。” “郭部堂，总不能什么事儿……” 几人说的热闹，一旁的韩爌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的时候，他还想等等看，但随着皇帝抱病，魏忠贤重新回到司礼监，韩爌有些惊慌起来。 他现在只想知道，皇帝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另有隐情。 见几人已经说完了煤炉的事，韩爌看向温体仁道：“首辅，陛下龙体不适，我等是不是得去陛见？” 温体仁闻言，当即反应过来，捋须笑道：“韩阁老说的不错，陛下龙体欠安，我等身为臣子，是得去觐见一番。” 皇帝染病，内阁辅臣前去觐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韩爌提出来，倒是谁也没有多想。 几位大学士披上厚重的大氅（chang），出了文渊阁，来到了乾清宫。 守门的高时明见到几人，上前躬身道：“诸位阁老，皇爷有旨意。” 阻止了想要行礼的几人，高时明继续道：“朕近日身体不适，恐过病于诸卿，就不见诸位了，国事还请诸卿妥善处置。” 几人闻言，皆是皱起了眉头。 韩爌上前一步道：“高公公，年关将至，朝中事务繁杂，有些事还需陛下圣裁，还请公公通禀一声。” 高时明双手拢在袖子里，笑道：“诸位阁老都是大明肱骨，国事交付诸位，皇爷是放心的。” 见高时明铁了心不让自己几人面圣，温体仁有些狐疑起来。 “高公公，陛下现在是在宫里吧？” 温体仁此话一出，高时明顿时色变。 “首辅这是何意？” 也不怨温体仁多想，实在是大明有这样的先例。 武宗当初就是这么跑出了宫，去了关外，还和蒙古人真刀真枪干了一仗。 当今陛下好武事，别是效仿他祖宗了吧？ 越想，温体仁就越是害怕，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高公公，烦请……” “首辅，皇爷召见。” 方正化此时从暖阁内走了出来。 “其余几位阁老就先回去吧。” 方正化又看向韩爌他们几人说道。 温体仁转头看了几人一眼，随方正化进了暖阁。 第474章 陛下身体抱恙 看到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朱由检，温体仁一愣，旋即施礼道：“臣……” “免了。” 朱由检坐直了身子，指了指不远处一张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然后从一侧的安几上拿过一道题本，递给温体仁道：“首辅看看。” 温体仁有些奇怪的接过来，先看了眼最后的署名，心里咯噔一声。 待其看完这道题本后，朱由检问道：“首辅以为如何？” 温体仁略一沉吟道：“陛下，山西有牟志夔、宣大还有孙传庭、曹文诏和满桂，应当是出不了乱子。” “臣妄言，陛下之所以称病是不是想看京里这边谁会跳出来？”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就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温体仁一愣，紧接着道：“陛下，蒲州张家世代经商，又和王家是姻亲，和那些盐商、蒙古诸部多有往来，再多一个建奴也没什么。” 朱由检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看得开。” “正如你所说，朕其实没病，但不是想钓鱼，而是不想和韩爌他们这些人争论，不想听他们辩驳。” “张家在大明树大根深，不只是山西和陕西，就是这京城，这朝堂中，就有许多人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江淮那些盐商，也都是世代联姻，他们这些事儿，真当朕不知道？” “这件事儿，朕现在不打算过问，就让魏忠贤去处理吧，你这位内阁首辅也不要插手，一切等尘埃落定了再计较。” “臣多谢陛下。” 温体仁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皇帝这是摆明了让自己别掺和这件事儿，省的得罪朝中和地方上一大片官员，自己当然要谢恩。 “行了，你退下吧。” “陛下，韩阁老那边……？” 张家又这么大的问题，身为张家的姻亲，韩爌难道就那么干净？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沉声道：“朕会下旨厂卫调查。” “旦有确凿证据，朕决不姑息。” 温体仁听的心神一凛，躬身道：“臣明白了。” 等温体仁回到文渊阁，几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诸位安心，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都是官场老油子，温体仁自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韩爌眼睛一眯，旋又笑道：“无事就好。” 时间来到下午，韩爌下值之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一进家门，就对迎上来的管家吩咐道：“让子循来老夫书房。” 几乎是前后脚，韩爌刚坐下，张辙也敲门进来了。 “姑丈，朝中现在如何？” 张辙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 韩爌面色凝重，缓缓开口道：“陛下龙体有恙，将朝政托付给内阁和司礼监了。” 张辙闻言一喜，语气有些兴奋：“姑丈，您乃当朝次辅，想来……” “糊涂！司礼监掌印王体乾乃是魏忠贤一党，且陛下下旨让魏忠贤回司礼监署理公务，当今首辅又是温长卿，此人最是媚上，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张家？” 韩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张辙的话。 他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危险。 张家的事绝对不是纵火、侵占民田或者是走私这么简单。 这是宫里要对自己动手的信号。 没错，韩爌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但实际上呢，朱由检还真没这个想法。 眼下大明最需要的稳定，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再起党争。 他韩爌乃东林巨擘，又是出身山右。 如果可能的话，朱由检现在还真不想动他。 “姑丈，那……那现在当如何？” 张辙听韩爌这么说，也是有些慌了。 韩爌看着外面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色，转头看了眼张辙，沉声道：“子循，明日一早，你就离京，前往南直隶。” 张辙满是不解的看向对方。 “陛下抱病，朝政皆归于温长卿和魏忠贤，现在只能是等许显纯回京再想办法了。” “但在此之前，你必须离开京城。” 眼下这个关头，韩爌可不愿让人注意到张辙，让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尽快和张家做一个彻底的切割。 但无奈和张家的关系太深了，现在能保全己身就不错了。 张辙有些狐疑的问道：“姑丈，难道连您也没有把握吗？” 韩爌瞪了他一眼道：“此事老夫会全力周旋，但你不能留在京城。” “小侄明白了，这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离京南下，张家的事就拜托姑丈了。” 张辙起身，深深地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韩爌则是取出笔墨，开始快速的书写起来。 翌日。 张辙从韩府后门登上了一架平平无奇的马车。 远处两道人影赶紧跟了上去。 北镇抚司。 李若琏听完校尉的禀报后，冷笑道：“等其离开京城，找个僻静地方直接拿了。” “卑职遵命。” 自从许显纯把山西发生的事报到京城，李若琏就命人秘密监视韩府。 不只是一家，但凡是晋党一系的官员，或者是和韩爌过从甚密之人，尽皆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 就这么地，张辙刚出了京城没有五十里，就被锦衣卫给带走了，韩爌此时还不知道此事，犹自乘轿入宫。 再说许显纯这边。 张家在蒲州的老宅，已经被锦衣卫给彻底查抄，金银首饰、古玩字画、商铺地契这些东西就不说了。 大量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账簿，让许显纯越看越兴奋。 “来人！” 许显纯把手里最后一本账簿合上，瞪着猩红的眼睛大喝一声。 一名锦衣卫百户应声而入。 “佥事！” “把所有账簿封存，全部押解进京！” “卑职遵命！” 许显纯起身来到百户面前，沉声道：“你亲自押解，路上但凡出一点闪失，本官就亲手砍了你的脑袋！” 百户心中一凛，单膝跪地道：“卑职定不负佥事之托，但有闪失，卑职提头来见！” “点齐麾下好手，尽快启程。” “是！” 看着百户离开的背影，许显纯抚摸着自己颌下胡须，眼中满是精光。 也就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不然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京城。 第475章 暂时不动南边那些人 时间来到腊月二十八，京城已经是漫天雪花。 一队锦衣校尉顶着风雪，从远处而来。 “兄弟们，加把劲，前面就是京城，等回了城，老子请你们喝酒！” 为首的百户骑在马上，大声为自己手下鼓劲。 这一行人，正是受许显纯之命，护送账簿入京的那个百户所。 虽是风雪漫天，但此时的京城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 和过去几年相比，今年应该是京城百姓们过得最好的一年了。 西山那边的各大工坊，都在疯狂的招募工匠，学徒。 一些原本没有生计的底层百姓们，做上几个月的工，也能穿上一件棉衣，吃上一顿饱饭。 城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兵丁，看到这样一只队伍，虽是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上前问道：“来者何人？” 为首的百户也没为难他，直接掏出腰牌晃了晃：“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听到这话，小旗赶紧退下。 看到这么一大队的锦衣卫出现，路上的行人，也都赶紧让开一条道路。 自家眼瞅着就要过上好日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招惹这些鹰犬。 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北镇抚司衙门。 百户从马背上下来，吩咐一声，就小跑着去了李若琏的公廨。 须臾，一身红色大氅的李若琏就走了出来。 看了眼马车上的几口大箱子，挥手道：“押进去。” “是。” 回到自己的公廨，坐在煤炉旁，李若琏随手拿起一份账簿，翻看起来。 只是，看了没多大会儿，原本有些懒散的李若琏就已经坐直了身体。 等将手里的账簿看完，李若琏猛的起身，正欲出门，忽的又停下了脚步。 在房间中开户踱步半晌，李若琏这才拿起大氅，出了房门。 紫禁城。 一名内侍找到正在乾清宫伺候的王承恩，低声禀报道：“老祖宗，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想见见您。” 王承恩的眉头一皱，看了眼正在那里写写画画的朱由检，悄步出了暖阁。 宫门外。 王承恩有些埋怨道：“李佥事，你有事儿直接入宫不行吗？这大冷天的。” 李若琏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公公，借一步说话？” 王承恩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李若琏这才说道：“公公，许佥事把蒲州张家的账簿送进京了。” “有问题？” “问题很大！” 听到李若琏的回答，王承恩的瞳孔一缩。 “为何不报皇爷？” 李若琏苦笑道：“公公，这马上过年了，这个时候给陛下禀奏，不是给陛下找不痛快吗？” 这也是李若琏为什么要先找王承恩的原因。 后者一寻思，也是这么回事儿。 “这个许显纯，就不能晚两天？” 王承恩双手拢在袖子里，嘀咕了一句。 李若琏问道：“公公，您说现在怎么办？” 想了想，王承恩问道：“账簿在哪儿？” “就在外边呢。” 王承恩一咬牙道：“送进宫，你和咱家一起去面圣。” “啊？” 李若琏满脸错愕，难道是他说得不够清楚？ 王承恩撇了一眼李若琏，没好气道：“啊什么？你想阻塞圣听？” “下官明白了。” 一炷香后，李若琏在王承恩的引领下，来到了西暖阁。 “臣李若琏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 朱由检放下手里的毛笔，打量李若琏一眼，笑道：“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北司，到朕这里作甚？” 李若琏躬身道：“陛下，许佥事把张家的账簿送进京了。” 朱由检一愣，旋即问道：“是不是有些触目惊心？” 李若琏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问，点头道：“确实……确实是有些触目惊心。” “大伴，取账簿来朕看看。” 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 稍倾，几名内侍就抬着两大口箱子进来了。 王承恩从箱子里取出几分账簿，放在了朱由检面前的桌案上。 后者拿起来，认真看了看，冷笑道：“都是朕，是大明的好臣民呐。” “看来，上次在宣大清理的还是不够。” “啪！” 把手里的账簿狠狠砸在桌案上，朱由检霍然起身道：“李若琏，传旨许显纯，张家通敌一案，无论牵扯到山西的谁，都要一查到底！” “别管他是边关的总兵，还是一省巡抚，都要彻查！” “臣遵旨！” 李若琏赶紧躬身应道。 朱由检重新坐下，右手食指不断在桌案上敲击，半晌后才说道：“此案，范围暂时控制在山西和朝堂，南直隶那边不要动。” “臣明白了。” 李若琏离开后，王承恩有些不解的问道：“皇爷，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南边那些人一网打尽？” 朱由检摇头道：“西南那边正在打仗，陕西那边洪承畴也在忙着平定民乱。” “还有朝鲜那边也在准备和建奴开战，这个时候南方不能乱。” “等朕定了西南，稳住山陕，再和这些人好好算算旧账。” 看了眼摆在地上的两口箱子，朱由检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好生保存。” “臣遵旨。” 王承恩一挥手，几名内侍抬起箱子就离开了暖阁。 收拾一番自己的心绪，朱由检又对王承恩问道：“最近朝中局势如何？” “皇爷，蒲州的事已经传到了京城，以韩爌为首的诸多朝臣，这几天屡次上书，弹劾许显纯在山陕胡作非为，巧取豪夺，栽赃陷害。”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魏忠贤是怎么处理的？” “全部留中。”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张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比谁都清楚，之所以上书弹劾，无非就是想把这件案子的主导权拿走罢了。” 王承恩闻言，笑着拍马道：“皇爷圣明，这些朝臣的意思是希望此案由三法司会审。” “三法司会审？” 朱由检嘀咕了一句，旋即嗤笑道：“他们这是想瞎了心了。” “除了韩爌，还有谁？” “按魏公公所说，都是一些山西籍的官员。” 朱由检了然的点了点头。 第476章 福王回京 腊月三十。 已经出京大半年的朱常洵，和朱聿键以及巩永固几人终于回京了。 事关山东新政，朱由检也顾不上装病了，在东暖阁召见了几人。 “臣福王常洵拜见陛下！” 朱常洵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朱聿键和巩永固两人，也跟在后边恭敬施礼。 “起来吧。” 朱由检看着眼前三人，半年不见，巩永固倒是还好，朱常洵和朱聿键却是变化很大。 虽是身材消瘦了一些，但精气神看起来不错。 “谢陛下。” “这一路辛苦了。” 朱由检伸手示意他们落座。 “山东那边的情况，跟朕说说吧。” 朱常洵应声答道，“臣奉旨前往山东清查人口田亩，历时五月有余，总算不负陛下所托，现已经清理出济南府和兖州府两地的土地，以及人口。” “两府的鱼鳞册和黄册，现在就在殿外，陛下可以随时御览。”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先和朕说说情况，具体的数据，朕稍后再看。” “陛下，臣弟在山东确实发现了不少问题。” 朱常洵语气沉重。 “许多田地都被豪强士绅占据，就连官田、学田和军屯，也是如此。” “原本拥有土地的农民，也因为不堪沉重的赋税，而将自己的土地投献到士绅名下。” “这就造成了山东需要交税的土地，越来越少，朝廷自然就收不上来税。” “同样的，大量的人口也都成为了隐户，来避免缴税，官府那边的黄册和实际情况根本就对不上。” 朱由检的目光猛地变得锐利起来。 一旁的朱聿键这个时候又补充道：“陛下，不止如此，实际上官府的鱼鳞、黄册和朝廷这边的是不一样的。” “一份是用来给朝廷缴税的，一份是他们自己用来收税的。” “交给朝廷的是小头，他们自己收的那份才是大头。” 朱由检听后眼睛微眯，沉声道：“还有吗？继续说。” 朱聿键有些欲言又止，朱由检厉声道：“有话就说！” “陛下，京里的勋贵，官宦，在山东也有不少的田产。” 朱由检的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沉声问道：“对这些土地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朱聿键恨声道：“他们这些人也算是世受国恩，竟也在毁坏的朝廷根基，臣自是将这些土地全部收回来了。” 顿了顿，他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如果是朝廷赏赐的，那就算了。” 朱由检缓缓点头道：“你们做的不错，朕心甚慰。” “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勋贵中当以朱纯臣、李诚铭为最吧？” 三人对视一眼，朱常洵拱手道：“陛下圣明。” “圣明？若是圣明的话就不会给两人谋逆的机会了。” “行了，你三人也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正旦，朕在宫里宴请在京诸王和公主、驸马。” “臣等告退。” 三人起身施礼，缓缓退出暖阁，朱由检转头对方正化问道：“朕不是让骆养性去山东了吗？怎么还没有回来？” “回皇爷，据锦衣卫那边递进宫的消息，山东布政使司有不少官员、商贾、士绅都和按察使王廷试有勾结，骆同知正在全力侦缉此案。” 朱由检闻言，点头道：“也罢，彻底的清理一番山东官场也是一件好事。” “年后你要记得，让都察院和吏部派员前往山东，配合骆养性，彻查整个山东，那些崇祯元年的进士们，观政也有一段时间了，命他们随行，查掉一名官员，吏部当场就任命一名官员！” “臣记下了。” “另，兖州府和济南府清查出来的田亩，除有主之地尽数返还外，其余的土地尽数纳入皇庄。” “皇爷，按朝廷规制，这些土地应当交由当地官府或者是卫所。” 王承恩小声提醒了一句。 朱由检冷哼道：“朕信不过他们，与其将这些土地交给他们，不如给朕。” “去，宣郭允厚觐见。” “臣这就去。” 王承恩见状，也不再废话，赶紧出了暖阁。 稍顷，郭允厚就脚步匆匆的来到了乾清宫。 “臣……” “行了，免了吧。” 朱由检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福王和舞阳王回京的事，你听说了吗？” 郭允厚摇了摇头。 朱由检也不在意，继续道：“殿外那几口箱子，就是兖州府和济南府的鱼鳞册和黄册，稍后你带回户部，以后就一次为准，收纳两府赋税。” “丁税不再按照人口收取，要摊入田亩中，一亩地收取多少丁税，你户部根绝实际情况，定下一个数字，然后给朕上道奏本。” 郭允厚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赋税都是地方官府自己收取，留下官府开支后，再押运进京，户部……”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户部不是培养了不少精擅数算的人手吗？” “就让他们去各府县，主持赋税之事，各地府县的户房日后就由你户部垂直管理。” “所有税赋，全部由户部统一收取，地方官府的一应开支，由户部拨发。” 郭允厚的眼睛猛地睁大。 朱由检继续道：“郭卿，张江陵当初推行一条鞭法，有个很大的问题，不知郭卿是否看出来了？” 郭允厚躬身道：“回陛下，您说的可是银子的事？”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就是银子的事，江南之地有大量的白银，即使是民间的百姓，也很轻易就可以获得银子，用来缴纳赋税。” “但北方没有那么多的银子，百姓手里没有银子，就只能先卖了粮食，然后再用卖粮食的银子来缴税。” “这就给了那些不法商人可乘之机，他们在朝廷征税的时候，以低价收购百姓们手里的粮食，等过了粮食丰收的时节，再高价卖出去，这一点要改。” 郭允厚有些为难道：“陛下，此事应当如何改？” 朱由检眉头一皱，有些没好气道：“你户部就不会再山东建造一些粮仓？” “粮食收获的季节，你户部以市价收购粮食，灾年的时候，户部再开仓放粮，亦或是将粮食运到边关。” 第477章 把秦晋两地藩王拎到京城 “陛下，那这中间朝廷的损失可就大。” 郭允厚有些不愿意。 朱由检脸色一正道：“户部吃点亏就吃点亏，百姓不吃亏就行，就按朕说的做。” “臣遵旨。” “关于户房划拨到户部之下，垂直管理的事，你回去之后给宫里上个奏本。” 郭允厚看了眼朱由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是让自己和天下官吏为敌呀。 或是看出了郭允厚的担忧，朱由检意味深长道：“郭卿，身为计相，做个孤臣也没什么不好，你说呢？” “臣愿为陛下，为大明做这个孤臣！” 郭允厚一咬牙，跪倒在地道。 “好了，卿退下吧。” 郭允厚告退之后，缓缓退出了暖阁。 等其离开后，朱由检对一旁的王承恩吩咐道：“传朕旨意，户部尚书郭允厚忠于国事，特赏银元五百，赐斗牛服，萌一子进皇家科学院大学堂读书。” “臣遵旨。” …… 时间来到下午，郭允厚下值回府，刚一进府门，长子郭本初就迎了上来。 “父亲，今儿个宫里来人了。” 郭允厚脚步一顿，转头问道：“何事？” 郭本初神色有些奇怪的回道：“赏了五百银元，一件斗牛服，萌一子进皇家科学院大学堂读书。” 郭允厚听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为父先去书房。” 郭允厚说了一句，就向着后院的书房而去。 陛下的赏赐都已经到了，那自己的奏本最迟明日就得送进宫里去。 因为正旦大朝会被朱由检取消的原因，大明在京的文武官员们，总算是可以安心的过个年了。 但郭允厚的奏本，还是在一大早，就送到了通政司。 朱由检看过之后，满意的点头道：“年后将这份奏本送到内阁，让内阁酌情票拟。” 王承恩赶紧将奏本接过来，躬身称是。 今日正旦，朱由检也没有处理任何的朝政，就陪着后宫的众人欣赏宫里的鳌山灯、烟火。 而与此同时，一道陕西来的奏本，也被送进了京城。 将怀里的孩子，递还给周皇后，朱由检从王承恩的手里，将奏本接了过来。 半晌后，朱由检面色有些难看的对王承恩吩咐道：“请在京诸王，大宗正去乾清宫。” “遵旨。” 王承恩答应后，朱由检和几位太妃以及两位皇后说了一声，就出了宫后苑的玻璃暖房。 乾清宫。 诸王和万炜看到朱由检走进来，齐齐施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由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待几人坐定后，将拿到奏本取出来，递给朱常洵道：“福王叔，念念这道洪承畴的奏本。” 朱常洵有些疑惑的接过来，看了眼奏本里的内容，当即就是瞳孔一缩。 等其读完奏本的内容后，朱由检对几人问道：“都说说，此事朕当如何处置？”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大宗正万炜起身道：“陛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有什么误会？” “代、秦二藩倒卖粮食，落进了洪承畴的谋划中，现在承受不了损失，就给洪承畴写信？” “朕看他们是好日子过多了！” “陛下，要不朝廷下旨申斥？” 万炜再次开口道。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面色不善道：“申斥？” “哼！单是申斥恐怕是不行了。” “福王叔、大宗正，明日及二人就分头前往山陕，命两省藩王进京。” 其余人还好，朱常洵和万炜两人皆是面露苦色。 这大冷天的，去山陕？ “福王叔正值春秋鼎盛，大宗正乃是宗人府掌总官，你二人去正合适。” 说完这句话，朱由检又猛地转头，对方正化问道：“肃王呢？数月前，朕就下旨命肃王进京，怎么？他是爬着来的？” 说到后边，朱由检已经是声色俱厉起来。 方正化赶紧应道：“臣这就命人去催问。” 原本想要拒绝的朱常洵，见朱由检已经发怒，也不敢再说话了。 “行了，诸王先去偏殿休，今晚朕在宫里设宴。” “臣等告退。” …… 第二天，朱常洵和万炜和两人就结伴出了京城。 “大宗正，你看这事儿……？” 一家宽大的马车上，朱常洵有些愁苦的对万炜问道。 后者手里捧着一个暖婆子，轻叹一声道：“陛下旨意已下，这一趟是必须去了。” “本王问的是陛下会如何处置山陕诸王，你我又当如何？” 朱常洵有些不满的对万炜问道。 万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怎么处置诸王那是陛下的事，我们只管传旨就是。” 朱常洵看了他一眼，往后边的靠背上一靠，长叹道：“也就只好如此了。” 与此同时，远在陕西的洪承畴，也从洛川回到了延安府。 “抚台，那两家的粮食该如何处置？” 孙绳武满是为难的说道。 洪承畴现在很是恼怒，自己原本已经到了洛川，准备汇同延绥镇总兵侯世禄，共同进王嘉胤和王二。 但秦、代二藩的一封书信，就让自己不得不从洛川返回延安府。 “这件事本官已经给陛下上了题本，你暂时不用管他们。” 孙绳武苦笑道：“抚台，下官倒是想不搭理他们，但两家王府都派了人来，成日的跟在下官后边，下官这也是没办法呀。” “砰！” 洪承畴一拍桌案，霍然而起怒声道：“人呢？是不是就在府衙外面？让他们进来！” 黄立生闻言，一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 稍顷，两名中年人就被带到了洪承畴的面前。 “本官洪承畴，你二人是何人？” 洪承畴黑着脸，对两人问道。 “小人郑云来，蒙秦王殿下看重，为秦王府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 “小人魏进忠，出身代王府。” 两人先后对洪承畴躬身施礼道。 “你二人有官身？有功名？” 听到洪承畴的问题，两人皆是摇头。 “砰！” “本官乃是皇帝钦封的大明兵部侍郎，陕西巡抚，你二人一无功名，二无官身，谁让你二人站着和本官说话的？” 洪承畴怒声对两人质问道。 第478章 处置韩爌 洪承畴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年纪稍长一些的郑云来，脸色有些难看道：“抚台大人，小人虽只是一介商贾，但好歹也是出身秦王府，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您如此不给秦王府面子，恐怕不好吧？” 洪承畴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魏尽忠。 后者阴沉着脸，沉声道：“洪抚台，咱们还是说说粮食的事吧。” “跪下！” 洪承畴对站在两人身后的黄立生使了个眼色。 黄立生一脚就踹在了郑云来的腿弯处。 “噗通！” 郑云来被黄立生一踹，直接跪在了地上。 魏尽忠也是同样的下场。 等两人跪下后，洪承畴这才重新坐下，冷声道：“现在可以说了，你二人来延安府所谓何事？” “为何纠缠孙绳武孙同知？” “洪抚台，延安府和庆阳府两府，无故扣押我秦王府的粮食，殿下命小人前来打问一番，难道这犯了哪条王法吗？” 郑云来满脸悲愤，怒视洪承畴，咬牙道。 洪承畴看向一旁的魏尽忠。 “你呢？你也是为代王府的粮食而来？” “洪抚台，我代王府也是为支持朝廷赈灾，这才运粮到陕西，现在朝廷的赈济粮到了，用不上我们的粮食了，我们将之运走没有问题吧？” 洪承畴冷笑一声道：“粮食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二人应当清楚，既然事涉藩王，那本官也无权处置，此事本官已经上奏京城，想来用不了多久，京里就会有旨意下达。” 看了眼明显有些惊慌的两人，洪承畴接着说道：“现在听明白了？” “如果听明白了，本官就不留你二人了。” 说完后，洪承畴端起了侧几上的茶盏。 郑云来和魏尽忠两人，有些失魂落魄的出了延安府衙。 “郑兄，你我还是赶紧各自回去向两位殿下秉奏吧。” 魏尽忠被寒风一吹，也是清醒过来，面色阴沉的对郑云来拱手道。 郑云来回头看了眼府衙，恨声道：“这洪承畴胆子太大了！” “莫非他真以为，朝廷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责罚两位殿下？” “你我两人这就回去，请两位殿下也向朝廷上书，弹劾洪承畴蔑视藩王，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郑兄，保重，魏某就先回大同了。” 魏尽忠没有接他的话茬，拱手辞行。 代王府和秦王府不一样，这件事代王根本就不知道，是代王世子私自做主，究竟该如何应对，还需要看世子的意思。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无非就是想要挑拨秦王去闹罢了。 将两人赶出延安府，洪承畴也开始忙活起赈灾的事宜。 至于平叛之事，就干脆委托给侯世禄算了。 …… 京城。 朱由检没心思继续关注这件事，张家的事在经过一个年节后，算是彻底的闹大了。 韩爌已经不止一次请求陛见。 朱由检无奈，只得宣其觐见。 乾清宫，东暖阁。 韩爌明显的苍老了许多，待其行礼后，朱由检也没有赐座，只是板着脸问道：“朕近来身子不爽利，这才将朝政尽数委托内阁和司礼监，韩卿有事为何不交内阁处置，而是屡次要见朕？” “陛下，臣要弹劾魏忠贤和许显纯二人。” 韩爌躬身道。 朱由检佯装不知，问道：“这两人又背着朕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是让韩卿这位内阁次辅都要找朕告状？” “陛下，许显纯在山西大肆查抄无辜士绅，惹得民怨沸腾，物议汹汹，山西民间更是人心惶惶，臣数次上书陛下，但都被魏忠贤将奏本留中。” “陛下，臣弹劾魏忠贤阻塞圣听，断绝内外。” “弹劾许显纯诬陷忠良，强取豪夺。” 相比数年之前的杨涟，韩爌就显得聪明多了。 同样是弹劾魏忠贤和许显纯，韩爌就没有弄那些什么二十四大罪之类的东西，更没有牵扯皇帝。 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说的事儿，朕也听说了。” “蒲州张家嘛，前任元辅张子维（张四维表字子维）家族对吗？” “你和张家还有姻亲，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你还是张子维的女婿对吗？” 韩爌点头道：“陛下，臣虽是和张家有姻亲，但绝无死心，还请陛下明鉴。” 朱由检眼睛一眯，语气平稳道：“韩卿也是蒲州人对吗？” “回陛下，臣确实是蒲州人。”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朕这里有些东西，想请韩卿帮朕看看。” 说完后，不等韩爌有什么反应，就对转头对侍立在册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后者从桌案上拿起几本账簿，递给了韩爌。 “韩卿，看看，看完再说话。” 韩爌看到账簿的瞬间，心里就咯噔一声。 等他展开，看到账簿里面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陛下，臣冤枉，这是诬陷，锦衣卫最是擅长炮制罪名，构陷忠良！” 韩爌跪在地上，语气中满是悲怆的喊冤。 朱由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本来朕是想着过了上元节，再说你的事，但你太急了。” “你不是说这是厂卫的构陷吗？” “朕打算满足你的要求，命三法司处置你的案子，如何？” 朱由检转头看向方正化，吩咐道：“让殿外的三法司堂官进来。” “臣遵旨。” 须臾，刑部尚书薛国观、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大理寺卿张九徳就在方正化的引领下，进入了暖阁。 “臣等参见陛下。” “免了。” “蒲州张家的账簿、卷宗都看了吧？” 为首的薛国观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韩爌，眼中闪过一道怜悯之色，然后对朱由检躬身道：“回陛下，臣等看过了。” “这件案子，朕就就交给三法司了，锦衣卫会全力配合。” “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三人齐齐施礼道。 朱由检转头看向韩爌，开口问道：“锦衣卫调查，你说是构陷，那朕就让三法司处置此案，韩卿可还有话可说？” ”你张韩二家，也算是世受国恩，大明待你们也不薄吧？许以高官厚禄，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回报大明的？” “哦，还有一个王家。” “你们三家吃着大明的，喝着大明的，最后还想砸了大明的锅！” “一帮子混账！” “臣冤枉！” “你冤枉？你冤不冤枉……” “罢了，朕不想和你多说，来人，将人带下去！” 朱由检厉声喝道。 第479章 大朝会 几名大汉将军应声而入，先是将韩爌头上的管帽摘下来，然后才把韩爌带了下去。 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韩爌反倒是不再喊冤了。 等韩爌被带下去后，朱由检又对薛国观三人交代道：“此案审理的结果，第一时间送进宫里来。” “臣等遵旨。” 薛国观三人赶紧躬身应道。 …… 司礼监。 王体乾坐在炉子旁，伸出双手烤着火，对魏忠贤说道：“魏公公，韩爌可是被皇爷下狱了。” 魏忠贤那双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紧接着眼睛一眯问道：“可是交给锦衣卫了？” 王体乾摇头道：“三法司会审。” 魏忠贤一听，当即从软椅上站了起来。 “皇爷糊涂，那些文官都是一丘之貉，让他们去审，能审出什么来？” 王体乾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公公，那薛国观、曹思诚和张九德三人不都是您的门下吗？” 魏忠贤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那是皇爷的臣子！” 说完后，也不再搭理王体乾，转身就出了屋门。 临走的时候，连自己那叫红色大氅都忘了。 王体乾赶紧抱起大氅追了出去。 乾清宫，东暖阁。 “臣魏忠贤拜见皇爷，皇爷万……” “什么事儿？” 朱由检此时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见他进来，当即皱眉问道。 魏忠贤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朱由检，低声道：“皇位，臣是为韩爌之事而来。” “皇爷，臣建议此案还是交由厂卫来办的好，那些文官终是不可信。” 朱由检闻言，一掌拍在桌案上，发出啪地一声。 “满朝朱紫皆是朕之臣子，有何不可信？” “臣……臣失言了。” 魏忠贤赶紧叩首认错。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语气也舒缓下来：“你所担心的，朕也考虑过，之前的时候，朕确实是打算让厂卫来侦办此案，但后来想了想，这件案子势必牵扯到朝中和地方的大量官员、士绅。” “那这件事儿就不能让厂卫单独处理了，必须由三法司会审，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说完这番话，朱由检又对魏忠贤问道：“据朕所知，薛国观三人都和你有点关系吧？” 魏忠贤闻言，脸色瞬间一遍，正欲出言辩驳，就听朱由检继续道：“皇兄当初用你，就是因为朝中掣肘太多，以至于皇兄的圣旨甚至出不了紫禁城。” “朕之所以留你，也是因为此，想必你也清楚。” “放心吧，不只是你，就是那些曾经、现在依附于你的人，朕也不会动他们的。” 听朱由检这么说，魏忠贤也放下心来。 皇帝能看明白这一点，那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 “朕的意思你也明白了，去见见薛国观他们吧。” 魏忠贤低着头，眼睛一转，旋即应道：“臣遵旨。” 缓缓退出了东暖阁，等在门外的王体乾亲手把大氅披在魏忠贤的身上，低声问道：“公公，如何了？” 魏忠贤眼中寒光淋漓，冷声道：“咱家出宫一趟，你管好司礼监那边，所有关于韩爌的奏本，全部留中。” 王体乾躬身应道：“咱家明白了。” 魏忠贤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是任何奏本，无论是弹劾还是回护，所有事涉蒲州和韩爌的奏本，都要留中，明白吗？” 王体乾抬头看了眼文渊阁那边，没有说话。 魏忠贤冷笑道：“不用搭理他们。” “好。” 王体乾虽是司礼监的掌印，魏忠贤只是秉笔，但两人明显是以魏忠贤为主。 匆忙出了宫城，魏忠贤直奔刑部衙门。 此时，三法司的三位主官，以及各自手下的佐官们，尽皆在刑部衙门，查看许显纯送进京的相关账簿和卷宗。 知道魏忠贤来了，三位主官一起出了门迎接对方。 今时不同往日，魏忠贤见了三人，倒还算客气：“三位客气了，咱们还是进去说吧，如何？” 薛国观伸手道：“厂公请。” 四人来到刑部衙门正堂，分头落座后，魏忠贤对三人问道：“三位大人，蒲州张家通敌案和韩爌案如何了？” 薛国观苦笑道：“厂公，我三人也是刚刚接手此案，正在审理相关卷宗。” 魏忠贤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看了眼堂中伺候的杂役。 薛国观一挥手道：“尔等退下。” 等几名杂役退下后，魏忠贤这才又说道：“三位，这叫案子牵扯甚广，不只是山西和朝中，各地恐怕也有不少他们的同党，你们要有个准备。” 听他这么说，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诚拱手道：“厂公，陛下曾言，暂时不要牵扯太过。” 魏忠贤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皇爷是这个意思吗？” 三人尽皆皱眉。 魏忠贤又说道：“两淮那些盐商，江浙那些士绅、商贾暂时不要动，但那些牵扯此案的官员，要彻查！” “下官等明白了。” 三人齐齐起身，躬身应道。 魏忠贤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再逗留，在三人的恭送中，离开了刑部衙门。 …… 京里这些官员们，这个年是注定过不安稳了。 先是厂卫再次在山西掀起走私大案，事涉蒲州张家、王家，紧接着又把当朝次辅下狱。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官员们，皆是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上次朝廷处置晋商的时候，就有大量官员牵扯其中，就连当时的首辅黄立极都自杀身亡。 现在大案再起，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会被牵连。 对此，朱由检并未做出任何的反应。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上元节，朱由检破天荒的在这一天举行了大朝会。 在群臣的山呼声中，朱由检坐到了御座之上，眼神平静的扫视着下方众人。 朝堂两侧，文武百官分立，不少人面露忧色，也有人在幸灾乐祸，还有人似有些跃跃欲试。 扫视一眼群臣，朱由检率先开口道：“年前的时候，朕身体不适，一直拖到现在才和诸卿见面。”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眼瞅着今年就是崇祯二年了，你我君臣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说说话。” 第480章 对新税制的尝试 “朕自天启七年八月登基至今，一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恐不能承宗庙之重，误了祖宗江山社稷。” “不过，好在有诸卿辅佐，江山不至于有倾颓之危。” “臣等惶恐。” 群臣尽皆躬身道。 朱由检一甩宽大的袍袖，继续道：“好了，今儿个是上元佳节，朕也不讨人嫌，就说到这里。” “诸卿可有事需要奏与朕知？” 此话一出，一名年轻的官员应声而出。 “陛下，臣有本奏。” “讲。” “陛下，蒲州张家走私一案，影响甚广，山西地方人心不稳，臣请速速结案，以定民心。” 他这话一说完，不等朱由检说话，一名刑部官员站了出来：“刘御史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此案牵连甚广，所以才更不能草率了事。” 怼完那位刘御史，这名刑部官员又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此案当彻底清查，绝不姑息。” 朱由检沉声道：“这件案子，朕已经交给三法司，命其彻查，朕的意思也很简单，凡是和此案有牵扯的，一律一查到底，朕就是要借此案，告诉天下人，无论是谁，只要触犯国法，必当严惩不贷，朕希望诸位卿家能以此为鉴，做好为人臣的本分。” 底下的群臣一听，心里都是一凛。 但还是有人站了出来，对御座上的朱由检拱手道：“陛下，山西乃京城北方之屏障，一旦出现动乱，恐会使得边疆不稳，还请陛下明鉴。” “有个屁的动乱！我看看关外哪个部族敢妄动！” 一道有些桀骜的声音，忽然在大殿响起，朱由检循声望去，见是曹变蛟，不由哑然。 他刚刚随卢象升在漠南击败察哈尔，亲叔叔又是大同总兵，有人说山西会不安稳，他自是要出来说两句。 “冠军侯，此乃朝堂之上，注意臣仪！” 首辅温体仁转过头，出言提醒了一句。 曹变蛟闻言，赶紧向朱由检请罪。 “臣君前失态，还请陛下责罚。” 后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无妨。” 说完，朱由检又看向刚才说话那人，接着道：“卿说的也有道理。” “张、王、韩三家在蒲州那是世代官宦，王学甫更是曾担任宣大督抚，如果朝廷处置不善，还真有可能生出乱子。” 他的目光落到温体仁的身上，继续道：“这样，内阁拟旨，命山西巡抚牟志夔节制山西行都司。” “命大同总兵曹文诏，严防各处堡隘！” 温体仁站出来：“臣领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又看向了吏部尚书周应秋。 “吏部。” 周应秋出班道：“臣在。” “吏部遴选官员，准备填补山西空缺。” “臣……臣遵旨。” 安排好了一应事宜后，朱由检环顾一眼殿内众人，朗声问道：“还有哪位卿家上奏？” 半晌没人说话，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转头看了眼王承恩，后者会意，转过身，高声道：“退朝！” 在群臣的恭送声中，朱由检起身离开皇极殿。 下朝后，东暖阁。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对温体仁问道：“首辅，今日为何没人给韩爌求情？” 温体仁微微躬身，沉声回道：“陛下，眼下此案虽还只是在调查之中，但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或者说山西那边的事瞒不过人，这种情况下，尽力摆脱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人主动撞上来。” 朱由检闻言，顿时恍然，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眼温体仁，暗道：“果然是能阴倒钱谦益的老油子，一眼就看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 抚摸着自己短短的胡须，朱由检有些若有所思。 温体仁看了他一眼，低声提醒道：道：“陛下，刚才在朝堂上，刘重庆御史说的也有道理，张家、王家、韩家一案，牵连甚广，若要彻查，恐怕会引起山西不稳。”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坚决之意：“朕意已决，此三家行径恶劣，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何以平民怨？” “朕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要安山西百姓之心，山陕之地连年干旱，但大量的田产却被这些士绅大户所占，这些人借着天灾肆意盘剥百姓，朝廷和朕如果不给百姓一个说法，那就会让他们对朕和朝廷心生怨怼。” “等到他们真吃不上饭的那一天，就是你我君臣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温体仁悚然一惊，躬身道：“臣明白了。” 朱由检又道：“首辅，郭允厚上的那道奏本，内阁可有票拟？” 温体仁一想，就知道皇帝说的是哪道奏本。 将各地府县收税的权力收归到户部，这道旨意一旦经内阁被下发下去，那不只是郭允厚这个始作俑者，就是他们几位阁臣，也绝对会被那些知县、知府，甚至是布政使给骂死。 见温体仁半晌没有回话，朱由检眉头微皱，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起来。 “首辅，内阁可是有难处？” 温体仁赶紧回道：“陛下，朝廷如若将收税的权力全部收回来的话，那地方那些督抚、府县，恐怕会生出一些乱子。” 朱由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语气舒缓道：“只是在山东布政使司推行，暂时不会在整个大明推广。” 温体仁再次出言劝阻：“陛下，就算只是在山东试行，天下官员也会难免也会生出唇亡齿寒只感。” 朱由检冷哼道：“哼！各处市舶司都已经交由户部，就连朕都没有派出内臣，让他们交出手里的税权就不乐意了？” “各布政使司、府、县，每年所需钱粮，皆由朝廷按时拨付，各府衙所雇佣的帮闲、差役、吏员，只要是官府需要支应的花销，皆由户部承担。” 听朱由检这么说，温体仁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户部收拢税权的过程阻力会小得多。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又语带森然道：“当然了，各地衙门每年的相应开支，也不能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各地衙门在每年年底做出下一年的预算，上报上级衙门，上级衙门核准后，再由户部拨付。” “除此之外，各地税收在上缴朝廷之后，会在结余中给当地留出两成，用于预算之外的花销，亦或是用于修桥铺路等地方建设。” 第481章 拜见代王兄 温体仁在认真想了想，躬身道：“如此一来，倒是可以一试。” “那卿就去和内阁诸位大学士好生商量，将此事完善后，给朕上个奏本。” “臣遵旨。” 温体仁躬身施礼后，退出了东暖阁。 …… 另一边，经过十数日奔波，朱常洵终于抵达了大同。 大同当地文武齐齐聚在城门外，等着迎接福王大驾。 远远看见福王仪仗缓缓而来，为首的大同知府李树出、大同总兵曹文诏，代王世子朱彝梃三人，赶紧上前。 等朱常洵从马车上下来，朱彝梃上前躬身道：“小侄代王府世子彝梃，拜见叔王殿下。” 虽然朱彝梃的年纪和朱常洵差不多，但辈分在那里，他也只能如此。 其余人也都跪在地上，对朱常洵行四拜之礼。 “臣等参见福王殿下，殿下千岁！” 朱常洵先是伸手托起躬身施礼的朱彝梃，然后又对众人抬手虚扶道：“诸卿免礼。” 待众人起身后，朱常洵看了眼乌压压的人群，对为首的李树出和曹文诏笑道：“两位，本王此来是为家事，诸卿就不必陪着本王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躬身施礼道：“臣等遵旨。” 朱彝梃见状，有些奇怪的对朱常洵问道：“福王叔，您这是……？” 朱常洵拉着朱彝梃上了马车，笑道：“本王刚才已经说过了，此次北上是家事，既是家事，那就不要让外人掺和了。” “世子还是快点带本王去面见代王兄吧。” 虽是有些不解，但朱彝梃也只得点头答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城内的代王府，王府一应属官，尽皆恭敬施礼道：“臣（奴婢）等参见福王殿下，参见世子殿下。” 见代王朱鼎渭没有现身，朱常洵有些不满了。 你我同时亲王，本王不远千里来此，你竟然脸面都不露？ 见朱常洵面色不渝，朱彝梃赶紧低声解释道：“福王叔，父王他老人家身体不适，未能出宫迎接，还请叔王勿怪。” 朱常洵听到是这个原因，面色也变得舒缓起来。 “哦？代王兄身体不适？那世子快带本王去拜访。” 在十数名内侍的簇拥和朱彝梃的引领下，朱常洵来到了代王府承运殿。 “叔王稍待，小侄去看看父王精神如何。” “世子且去。” 代王寝殿内。 “父王，福王到了。” 朱彝梃弯腰躬身，对躺在床榻上的代王朱鼎渭低声秉奏道。 面容枯槁的朱鼎渭，听到自己长子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扶本王起来。” “父王，您身体不好，就不……” 朱鼎渭那双惨老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瞪：“扶……咳咳……扶本王起来。” 一旁的代王府承奉正杜勋，赶紧上前，伸手将朱鼎渭扶起来。 朱彝梃也想伸手，却被朱鼎渭将伸过来的手打开。 “杜大伴，给本王更衣。” 朱鼎渭虽是病重，但却不愿再朱常洵面前失礼。 穿上一身得体的衮龙服，朱鼎渭乘步撵，来到了承运殿。 “福王远道而来，本王不能亲迎，还请福王莫怪才是。” 朱鼎渭一进入承运殿，就强撑着身体，运足了气力，对朱常洵拱手道。 后者赶紧起身，对朱鼎渭躬身道：“弟福王常洵拜见代王兄！” “福王……咳咳……福王免礼。” 朱鼎渭面如薄金，颤颤巍巍抬手道。 朱常洵抬头见朱鼎渭面容枯槁，身材消瘦，忙是问道：“代王兄病的竟是这般严重吗？” 朱彝梃在旁，面色凝重道：“叔王那个，父王这病已经许久了，名医也看过不少，只是一直不见好。” 朱鼎渭在杜勋的搀扶下，做到王座上，对朱常洵伸手示意：“福王，请入座。” 两人坐定后，朱鼎渭开门见山道：“福王此来大同所谓何事？” 朱常洵也没想到，这位代王竟是这般直接。 脑海中想了想措辞，朱常洵这才拱手道：“好叫代王兄知道，弟此来是受皇命，请代藩入京。” 听到朱常洵这么说，无论是朱鼎渭还是朱彝梃，皆是一愣。 朱彝梃语气有些急促道：“叔王，可是为移藩之事？” 皇帝命河南和山东诸藩移藩海外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明，代王父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朱常洵正欲摇头，但旋即由点头道：“正是。” 朱鼎渭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朱常洵，转头看向朱彝梃道：“福王远道而来，你亲自去安排膳食，本王和福王叙叙旧。” 朱彝梃眉头微皱，虽是心里有些不愿，但还是躬身道：“儿臣遵旨。” 等朱彝梃离开后，朱鼎渭看向朱常洵道：“福王，可是本王那孽子又做了什么事，惹得陛下不快。” 朱常洵赶紧出言道：“代王兄何出此言？” “呵呵，本王虽是时日无多，但还不糊涂，如果只是为宣我代藩入京，恐怕还不需要你这位福王殿下亲自跑一趟。” 朱常洵看了眼王座上的朱鼎渭，有些迟疑，他不清楚这位代王是不是知道延安府的事。 不清楚代王府是不是还有其他不法之事。 朱鼎渭见朱常洵有些迟疑，再次开口道：“福王，本王这病已经绵延了数年之久，府中事务都是世子在打理，真要是惹出了什么祸事，还需要你这位王叔在陛下那里转圜才是。” 朱常洵打了个哈哈道：“代王兄多虑了。” 朱鼎渭见朱常洵还是不愿实言相告，干脆也不再追问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等朱彝梃回来后，朱鼎渭就已身体不适的理由，离开了承运殿。 时间来到了晚上，朱鼎渭将朱彝梃宣到了自己的寝宫。 “世子，最近你又做下了什么祸事？” 朱鼎渭靠在床榻上，幽幽问道。 朱彝梃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赶紧低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父王，儿……儿臣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做，自当初朝廷查抄张家口那些商贾后，儿臣就深居简出，生怕惹得朝廷不喜。” 朱鼎渭闭上眼睛，缓缓道：“世子，本王虽是老了，但还不糊涂。” 朱彝梃的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第482章 陛下顶多下旨申饬 见自己儿子跪在那里不说话，朱鼎渭的语气变得严厉了几分：“世子，本王不只是你一个儿子，想好了再说。” 朱彝梃听到自己父王的话猛地抬起头，但旋即又低了下去。 “父王，儿臣绝不敢欺瞒于您，还请父王明察。” 见朱彝梃还是咬死了不说，朱鼎渭轻叹一声，精神有些萎靡道：“罢了，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 朱彝梃起身，缓缓退出了寝殿。 待其离开后，朱鼎渭对一旁的杜勋交代道：“福王那边，你多照看，莫要出了什么岔子。” “臣遵旨。” 杜勋躬身应道。 再说朱彝梃这边，回到自己的寝殿后，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怒声咒骂道：“定是杜勋那个狗东西在父王面前进了谗言！” 内侍张荣焕赶紧劝慰道：“世子，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大王身体不好，杜公公以后不是还得听您的吗？” 朱彝梃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这狗奴婢的心思，莫非以为本世子不知道？” “放心，就冲你这机灵劲，代王府的奉承正就是你的。” “世子，奴婢绝无此心，奴婢只求能在是在跟前伺候，就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张荣焕赶紧表忠心。 朱彝梃也不搭理他，咬牙切齿道：“等着吧，本世子早晚宰了杜勋那条老狗。” 不等张荣焕有什么反应，朱彝梃又对其吩咐道：“明日一早，让魏尽忠、崔教授（明朝王府官名）、右长史来见本世子。” 张荣焕赶紧应道：“奴婢记下了。” 抬头看看了眼朱彝梃，张荣焕试探性请示道：“世子，福王那边……？” 朱彝梃眼睛一眯，旋即摇头道：“暂时不要管他。” 似是有些不放心，他又继续叮嘱道：“本世子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福王是皇帝的亲叔叔，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你。” 张荣焕赶紧道：“奴婢不敢。” “滚吧。” …… 与此同时，朱常洵也在自己暂居的卧房内来回踱步。 福王府洛阳前卫指挥使曹政躬身提醒：“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朱常洵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问道：“曹指挥，你说代王知不知道那些事儿？” 曹政拱手回道：“殿下，臣只是一介武夫，岂敢揣摩代王殿下的心思？” 朱常洵眼睛一瞪，沉声道：“莫要忘了，你曹政是福王府的指挥使！” 曹政心里一紧，忙是回道：“殿下，臣以为代王府犯下的那些不法事，就算不是代王授意，那他也绝对知情。” 朱常洵缓缓点头道：“不错，大明这些藩王，平日里不能出城，打个猎都有人告状，平日里闲着没事儿竟琢磨心眼子去了，说代王不知情，本王那是不信的。” 曹政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暗道：“您这么说合适吗？” 朱常洵自是不知道曹政心里在想什么，挥了挥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退下吧。” “臣遵旨。” 翌日，一早。 代王府右长史，朱彝梃的老师崔教授，以及魏尽忠三人就来到了朱彝梃所在的宫殿。 “臣等参见世子殿下。” 三人恭敬施礼道。 朱彝梃有些疲惫的抬手让三人起来，然后对魏尽忠问道：“延安府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魏尽忠一愣，他不明白世子怎么会再次提起那边的事儿。 虽是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赶紧回道：“世子，延安府之事，小人不敢有任何隐瞒，当日……” 听魏尽忠说完以后，朱彝梃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幽幽道：“看来，福王此次北上，应当就是这个原因了。” 听他这么说，右长史郭思佳也明白过来。 只是召诸藩进京罢了，为什么要让福王亲自跑一趟？ 这是让人来盯着呢。 朱彝梃看向郭思佳和自己的老师，开口问道：“长史、崔师，你二人以为眼下当如何？” 郭思佳还未开口，一旁的崔教授就率先躬身道：“世子，莫要杞人忧天，延安府之事不过只是一些小节，就算是入京顶多也就是被陛下训斥。” 朱彝梃又转头看向郭思佳。 后者看了眼崔教授，捋须道：“世子，臣赞同崔教授的看法，您是代藩嫡长，就算是为了稳住天下宗藩之心，陛下也不会太过苛责的。” 两人说完后，朱彝梃的精神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好，既然两位都这么说，那倒是本世子多虑了。” 崔教授此时又面色严肃的提醒道：“世子，还有一个人，您得注意。” 朱彝梃的目光一凝，一字一句的念出一个名字：“赵继鼎。” “不错，左长史赵继鼎此人生性固执，不懂变通，还需提醒他莫要胡言乱语。” 朱彝梃缓缓点头道：“本世子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对三人吩咐道：“如没有意外，本世子这两日就会随福王进京，大同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三人了。” “此次进京，应当是移藩之事，只要定下来，本世子就会给尔等写信，你们要抓紧时间准备，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是，世子。” 三人齐声应是。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朱常洵在宣读了朱由检的旨意后，代王府所有郡王全部收拾行装，准备前往京城。 就连重病的代王朱鼎渭也没有推辞。 同在山西的晋王府和沈王府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朱常洵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这边是顺顺利利的，把山西的藩王给解决了。 但万炜那边此时却是陷入了麻烦。 庆王、韩王两家还好，万炜宣读了旨意后，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而另外两位藩王，却是死活不进京。 首当其冲的，就是朱由检的另一位亲叔叔瑞王朱常浩。 他在天启七年刚刚之国汉中，可能是自幼不被重视的原因，这位生平很是坎坷的瑞王，信奉佛教，很是有些超然物外的架势。 对什么坐南朝北、临朝称制并不是很感兴趣。 按他说的，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在佛堂好生礼佛呢。 而另一位秦王朱谊漶，则是舍不得秦藩两百余年的积累。 第483章 扩编孝陵卫 秦藩作为大明首藩，地处西安这种地方，又经历了两百多年的积累，光是土地就有足足两万余顷，这绝对是一笔庞大财富。 最重要的是，秦藩人少，到了朱谊漶这一代，所有人加起来刚刚突破千人。 人少也就意味着钱粮结余的多，朱谊漶又是胸无大志之人，放着西安的好日子不过，去出海？ 万炜没办法，只能是给山西的朱常洵去信商议对策。 对瑞王朱常浩，朱常洵这个做哥哥的一封信就解决了。 被自家便宜兄长骂了一顿，朱常浩也不提礼佛的事儿了，收拾收拾家当就带着自己的正妃刘氏，以及一众妻儿，在护卫的保护下，直奔京城。 秦王朱谊漶原本还想硬顶着，但看完西安锦衣卫送上的一份奏本后也老实了。 奏本里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秦王府借着天灾，肆意盘剥百姓，将大量田产收入囊中。 当然了，万炜这位大宗正也向朱谊漶保证了，只要他率领秦藩进京，万炜和福王二人就力劝皇帝册封其兄弟、儿子为郡王。 这也是朱谊漶的一块心病。 因为秦藩生育艰难，好几次都是小宗入大宗，继承秦王爵位。 朱谊漶也是这个情况，以奉国中尉的身份成为秦王。 按制，亲王的兄弟和儿子都要封郡王，但他这个情况特殊，所以朝廷拒绝封他的儿子和兄弟们为郡王。 这让朱谊漶很是不满，数次上书，但都被驳回。 万炜和朱常洵两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一番威逼利诱，让秦王老老实实随他们进京。 就在两省的宗藩离开之后，山西官场也迎来了大地震。 经过近一个月紧锣密鼓的调查后，许显纯开始大肆抓捕山西的官员、士绅、商贾。 上到山西布政使唐焕，下到蒲州县令、县丞等尽皆被锦衣卫下狱。 这还只是地方上文官们，向蒙古走私，少不了边军的支持。 在巡抚牟志夔和大同总兵曹文诏，以及山西总兵张鸿功的协助，许显纯率领的锦衣卫，也是没有丝毫的手软。 相比崇祯元年之前，山西面对的军事压力要小的多，倒也不用担心会因为一些乱子，而让蒙古人有可乘之机。 曹变蛟当初冲阵斩杀林丹汗的战绩，现在可是依旧在草原流传，曹疯子的亲叔叔镇守大同，哪个部族敢南下劫掠？ 而随着锦衣卫这边的审讯，越来越多的人也被牵扯到里面。 前宁夏巡抚、右佥都御史魏云中，前广东道御史王允成，前兵部右侍郎孙居相，前太常寺卿程啓南，前吏科给事中曹于汴等大量山西籍官员被抓捕。 京城，乾寝宫。 看着手里的奏本，朱由检猛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官员除了都是山西籍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人竟全都是东林。 发现了这一点，朱由检只觉自己遍体生寒。 作为一个对明史不是很了解的后世人，他原本以为东林党应该是东南一代的读书人。 是那些士绅商贾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一些精英文人，让他们在朝堂发出自己的声音，代表自己阶层的利益。 但现实却是，大量非东南籍的官员，也可以是东林党。 他们联合在一起，是想要做什么？ 将手里的奏本缓缓放在桌案上，朱由检的精神有些恍惚。 一旁的王承恩见状，忙是关切道：“皇爷，您没事吧？” 朱由检缓缓摇头，声音有些低沉道：“朕无事。” “大伴，朕记得年前的时候，玻璃镜售卖所获的两百万枚银元，都被留在了南京是不是？” 王承恩点头道：“是的，皇爷。” 朱由检的眸光一闪，沉声道：“传旨韩赞周。” “为护卫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之陵寝，特从南京內帑拨付二十万枚银元，扩编孝陵卫，升孝陵卫为孝陵都指挥使司，命南京守备太监和孝陵卫指挥使，组建孝陵左卫、孝陵右卫、孝陵前卫、孝陵后卫、孝陵中卫。” 按照一个卫五千六百人，这新组建的孝陵都指挥使司就有两万八千多人，近三万人守卫陵寝？ 王承恩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就听朱由检继续道：“孝陵指挥使司所需军械、火器，皆有内廷兵仗局拨付。” “所需钱粮，由南直隶皇庄供给。” “臣遵旨。” 孝陵卫好也算是皇帝亲军，又不花朝廷一两银子，所以也不用经过内阁，只需中旨即可。 王承恩正欲离去，就听朱由检又说道：“你亲自给韩赞周写封书信，就说朕只给他一年的时间，一年内朕要看到一支齐装满员，可以上阵杀敌的孝陵卫！” “臣明白了。” 看着王承恩离开的背影，朱由检的眼中寒光四溢。 等解决了北方的问题，就是对南方动手的时候了。 就在王承恩离开没有多久，内阁诸臣、三法司堂官、六部尚书齐齐来到了暖阁。 听完髙时明的秉奏后，朱由检点头道：“宣他们觐见。” 众人进来后，齐齐施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朕安，起来吧。” “赐座。” “谢陛下。” 待众人坐定，朱由检面无表情的主动开口道：“诸卿今日陛见，可是因为山西之事？” 周应秋作为吏部天官，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此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牵扯实在是太过了，就连致仕多年的官员，都被牵连其中，臣以为此事断不可为。” 朱由检没有给他答复，而是对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孙承宗起身道：“陛下，锦衣卫这次做的确实有些太过了，整个山西官场为之一空，平阳府各县官吏更是十不存一，地方运转已经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臣请陛下下旨命阻止锦衣卫大肆株连。” “首辅，你是何意？” “陛下，此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着实不适合再继续扩大了。” 温体仁躬身道。 其实，不只是山西人心惶惶，整个北方包括京城在内，所有官员都是心有戚戚，生怕自己被牵扯到这件大案中。 第484章 随公公出海 其实，这完全就是这些人没见识了，历史上的一根绳儿清理魏忠贤一党的时候，所谓的那个钦定逆案，牵扯的官员不比现在多？ 至于洪武朝四大案那就更不用说了。 按照朱由检的想法，如果眼下大明没有民乱，没有建奴窥伺的话，他一定会命锦衣卫将这案子继续扩大化。 但现在的局势，如果再继续追查下去，就要牵扯到东南那些人了。 大明现在还不能让东南生乱，北方还需要南方的漕粮。 朱由检环顾一眼众人，开口道：“此案到此为止，剩下的就交给三法司了。” “朕会下旨，命许显纯即刻将涉案人员，尽数押解进京。” 三法司的三位堂官，齐齐起身道：“臣等遵旨。” 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扫过，朱由检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魏忠贤，语气平淡道：“厂臣。” 魏忠贤应声而出：“臣在。” “厂卫旁听。” “臣遵旨。” 魏忠贤答应一声，转身对三法司的三人拱手道：“三位大人，接下来咱家就要叨扰了。” 三人正欲说话，朱由检又对周应秋吩咐道：“朕在月前就让吏部遴选官员，山西那边不能乱，吏部要尽快将山西的空缺补齐。” 周应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一下子安排这么多官员，吏部可是有得忙了。 环顾一眼众人，朱由检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今日正好六部九卿大部分都在，那就商议一下郭卿拿到奏本的事吧。” 此话一处，最先反应过来的郭允厚，当即脸色就有些泛白。 朱由检看向他，朱笑道：“郭卿，你先说说吧。” 郭允厚无奈，只得起身，将户部收回税收权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这是在经过完善之后的版本。 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在京的官员几乎都早已得到了消息，现在再听倒也没有太过剧烈的反应。 等郭允厚说完后，朱由检对众人问道：“诸卿，都说说吧。” “陛下，臣无异议。” 孙承宗第一个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对他来说，只要是能对朝廷，对国家有好处，那就是善政。 周应秋见孙承宗上来就表态支持，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道：“陛下，臣附议。” 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是齐声道：“臣等附议。” 朱由检见状，笑着抚掌道：“既如此，那首辅就尽快拟旨，颁发下去。” 温体仁拱手应道：“臣遵旨！” 朱由检又看向了郭允厚，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语气郑重道：“户部要尽快派员前往山东，接管各府县户房。” 郭允厚也知道这是正事儿，赶紧应道：“臣遵旨。” “好了，朕就不耽误诸卿的时间了。” 说着，朱由检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 见皇帝已经端茶送客，众人也也都告退离开。 山东的税制问题迈出关键一步，朱由检的心情很是不错。 嘴里哼着小曲，就起身向着后宫而去。 过了年，窦美仪和阿茹娜相继传来喜讯，这对一直人丁稀薄的皇室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 与此同时，南直隶。 韩赞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黄永申，笑着问道：“黄老弟，你决定了？” 黄永申将面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语气坚决道：“皇爷当初命咱家南下的时候，问过咱家一个问题。” 韩赞周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皇爷问，黄永申，大明立国两百余年，哪位内臣可名流千古？” 韩赞周眉头一挑道：“三宝太监！” “不错，皇爷说的正是三宝太监。” 黄永申点头确认，继续道：“皇爷当日曾说，即使过去千百年，哪怕是朝代更迭，三宝太监也都会史书留名，受万世景仰。” “只因他开创了先河，让大明知道了海外的情况，让海外诸国知晓了我大明！” “三宝太监之名，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相反会随着华夏对海外的探索而变得愈发光辉。”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永申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涨红，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心绪过于激动。 再次将杯中酒一口喝干，黄永申语气明显已经变得激动起来：“三宝太监当年有句话，‘财富来自于海上，危险亦来自于海上。’” “皇爷当日还说，大明以后的危险，不是北方的蒙古，也不是辽东的建奴，而是海外诸国。” “为我华夏千秋万代之大计，就需要有人去探索大海，征服大海！” “这样的千秋伟业，咱家愿为皇爷，为大明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 黄永申说完后，一道高亢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了过来。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正站在门口，身后是一名颤颤巍巍的小火者。 小火者显然是被吓坏了，两位老祖宗谈话的内容，竟是让这姓徐的小子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哪怕你是两位公公的座上客，那也不行呀。 青年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小火者，对韩赞周躬身道：“韩公公，是徐某没让这位小公公通传，还请公公莫要责怪。” 韩赞周看了那小火者一眼，对青年笑道：“既然是振之开口求情，那就算了。” 目光落在小火者身上，板着脸道：“下不为例，下去吧。” “谢老祖宗，谢徐先生。” 小火者退下后，韩赞周对青年问道：“振之可是想通了？” 被称作振之的青年，看了眼坐在那里，面色不善的黄永申，这才对两人说道：“不瞒两位公公，徐某今日次来就是要向两位辞行的，只……” “砰！” “姓徐的，是不是给你脸了？如果不是皇爷交代出海的时候带上你，咱家早就捏死你了，岂容你一次次拒绝。” 黄永申愤而起身，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声道。 徐姓青年躬身道：“黄公公，之前是徐某失礼了，就在刚才，徐某听完公公那番话后，已经改变了主意。” 顿了顿，徐姓青年脸色郑重道：“徐某已经决定，不管海上是如何的波涛汹涌，凶险万分，徐某都愿随公公出海！” 第485章 出海前的准备 这徐姓中年人，正是朱由检当初专门向黄勇申交代过的徐霞客。 说起来，徐霞客其实并不叫徐霞客，霞客是他的号，弘祖才是他的名字。 黄勇申当初来到南直隶后，第一时间就命人去江阴邀请徐霞客。 但得到的消息却是徐霞客并不在家，而是在千里之外的云南。 没办法，黄勇申值得请韩赞周帮忙，还云南的黔国公府写信，让他们帮忙，把被落在云南的徐霞客给送回了南京。 黄永申虽是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带上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徐霞客，但还是数次亲自邀请对方。 不过，却都被其拒绝。 现在一听徐霞客答应和自己出海，黄勇申竟是有些不可置信起来。 “姓徐的，你没发烧？” 黄勇申有些狐疑的看着徐霞客。 后者再次躬身道：“黄公公刚才一番话，说的徐某是热血沸腾，如果有可能，徐某也想为大明、为陛下出一份力。” 黄勇申眼睛一眯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拒绝？” “徐……” “好了，好了，坐下说。” 见徐霞客脸色有些尴尬，一旁的韩赞周赶紧出言转圜道。 待三人重新坐定，徐霞客也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而是郑重的对黄勇申问道：“公公，徐某虽然没有出过海，但也听人说过，出海是需要有海图的，您……？” 黄勇申瞥了他一眼道：“海图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咱家已经从镇海伯那里要到了一份儿南洋的海图。” “不只是海图，咱家还招募了大量经验丰富的水手，随船的医师，通译等等，可以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哦？何为东风？” 徐霞客有些好奇的问道。 黄勇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不解道：“你说你什么都不懂，皇爷为什么要点名让咱家带上你呢？” “咳咳……” 韩赞周闻言，忙是轻咳几声，算是提醒。 黄勇申也自知失言，赶紧转移话题道：“据那些经常出海的船老大和水手所说，出海最好的时节就是冬季，如果等天气热起来，风向和洋流就不对了，再想出海就得逆风而行。” 徐霞客恍然道：“所以我们想要出海，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不错。” 黄勇申点头确认后，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霞客先生，既然您已决定加入，那接下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劳烦你了。” 徐霞客看着黄勇申，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此次出海，咱家准备了江西那边的瓷器，南直隶这边的茶叶。” “还有丝绸和生丝尚未备齐，你徐家世代经商，家里就有蚕丝作坊，这这东西还得请你多多费心。” 黄勇申这完全就是在考验徐霞客，他想看看徐霞客的能力究竟如何。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喜好游玩的无能之辈，那就把他随便扔到一艘船上。 若对方有能力在短时间内采买到大量的生丝、绸缎，那就证明此人还可一用。 要知道，自从朝廷一次性放开数个口岸之后，丝绸、茶叶、瓷器等被海商格外青睐的货物，就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 黄勇申能凑齐足够的瓷器和茶叶，还多亏了韩赞周这位南京镇守太监的帮助，不然的话，你且等着去吧。 徐霞客看了眼黄勇申，笑道：“不知公公需要多少生丝？多少绸缎？价格几何？” “多多益善，只要霞客先生能找到货源，咱家照单全收。” “至于价格吗？就按照市价！” 徐霞客伸出右手，手掌竖起：“一言为定？” “啪！” 黄勇申也伸出手，拍在徐霞客的手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回道：“一言为定！” 韩赞周在旁抚掌笑道：“好，二位能精诚协作，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徐霞客看了眼二人，又补充道，“二位公公，我听说京城的玻璃镜子和平面玻璃也是稀罕物，我们不妨也带上一些。” 黄勇申和韩赞周两人对视一眼道，然后笑道：“此事咱家已经去信御马监的曹公公，想来用不了多久，玻璃和镜子就会运到南直隶。” 徐霞客转头看向韩赞周，笑道：“当初韩公公在南直隶用扑买的方式，卖出十块玻璃镜，可是卖出了天价，如果运到海外去，一定会引得那些南洋、西洋海商疯抢。” 黄勇申对此也是自信满满。 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在海外就是硬通货，加上数量不菲的玻璃和镜子，这次出海一定会给皇爷的内帑带来丰厚的收益。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们这些人的一份儿。 三人商定好正事儿，便开始推杯换盏。 等到后半夜，徐霞客被人送回了暂居的屋舍。 翌日，徐霞客辞别了韩赞周和黄勇申，乘车回到江阴，开始组织收购生丝。 数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松江府，一处靠近港口的仓房内。 黄勇申看着满满一库房的生丝和丝绸，满意的点头道：“霞客先生做的不错，咱家这就命人结清货款。” 徐霞客倒也没有推辞，这些货物不只是他一家的，是得给人家银子。 在黄勇申的命令下，储存在附近几座仓房的瓷器、棉纱、生丝、茶叶等货物开始装船。 看着不远处忙忙碌碌，人声鼎沸的码头，徐霞客感慨道：“好久没见这么繁忙的景象了。” 黄勇申头也不回道：“这松江府的码头终究还是小了些，宁波那边才是真的繁忙。”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队身着黑色公服的差役，在一名身着官府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码头。 “黄公公，您也在这里？下官有礼了。” 为首那官员，急步来到黄勇申跟前，恭敬施礼道。 黄勇申瞪了对方一眼，冷声道：“该交的税，咱家也交了，货物你们也看了，怎的？是咱家交少了？” 那名官员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笑着拱手道：“公公说笑了，只是按户部定下的规矩，所有出海的货物，全部需要抽检，还请公公勿怪。” 黄勇申眼睛一眯，沉声道：“这是内廷的货！” “还请公公莫要为难我等，西厂的人可是一直盯着各处市舶司的，谁敢懈怠？” 第486章 你真是这么想的? 黄勇申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那小官儿也不退让，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阎应元！咱家希望你日后都能如此。” 半晌后，黄勇申忽然笑了，对那小官说道。 目光转向停泊在码头上的大船，黄永申继续道：“这次一共是三十艘船，你们要抽检的话，就尽快。” 阎应元躬身道：“多谢公公！” 他这一礼，拜得是心服口服。 这黄永申是什么人？ 西厂厂公方正化的徒弟，曾经在皇帝跟前伺候。 现在虽然被贬到南直隶，但却被委以重任，负责出海事宜。 这样的人，能够主动到市舶司完税，还能全力配合市舶司，这对刚刚成立的松江府市舶司来说，绝对是最大的支持。 甚至是不只松江府市舶司，整个大明所有市舶司，以后的差事都会干做的多。 谁想要偷税漏税，不配合市舶司，那市舶司的人就可以当面质问：“你比陛下更尊贵？你比内府更有权势？” “皇帝和勋贵们的船队都要缴税，内府的大太监都要配合市舶司抽检，你算个什么东西？” 等阎应元带人离开后，徐霞客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黄勇申和阎应元的对话，都让他听傻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对黄永申问道：“公公，陛下……陛下的船队还得给市舶司缴税？” 黄永申看着那些忙活的税丁们，语气平静道：“在大明，谁都得缴税，就算是皇爷和天下诸藩、满朝朱紫也不能免。” 他这番话说的很是平静，但徐霞客的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就是出身江阴富商家族，对士绅和商贾们那套自是清楚的很。 整个江南……不对，是整个大明，哪里的士绅和商贾不偷税漏税？ 朝廷和官府征税的时候，谁不是能拖就拖？ 现在就连皇帝都带头缴税了，那……？ 或许是猜出了徐霞客心里的担忧，黄永申转头看向他，笑道：“霞客先生莫急，南方现在乱不得，先维持现状即可。”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却泄露了天机。 码头上这么多货物，不是一天就可以装完的，一连三天，黄永申和徐霞客都在码头上，亲自监督着所有货物被搬到船上。 最后一天的时候，京里的玻璃和镜子终于也到了。 原本这些东西应该是和棉纱、棉布一起运到松江的。 但无论是玻璃还是镜子，都是易碎品，从京城运到天津港的这一段路耽误了些日子，所以才晚了好几天。 不过，好在都是从天津直接起运，倒是不用再搬过来搬过去的。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黄永申和徐霞客二人也登上了最大的一艘福船。 告别了专门赶过来的韩赞周，船队开始缓缓离开松江府。 船舱内，徐霞客坐在黄永申的对面，面露忧色道：“公公，徐某听海商说海上有不少的海盗，以劫掠过往商船为生，我们就这么去南洋，会不会风险太大了？这可是三十艘船的货物，价值足足有上百万枚银元。” 黄永申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笑道：“宁波水师的战船现在就等在宁波外海，宁波港出海的商船也在那里，我们到了宁波和他们汇合，然后南下。” “宁波水师？” 徐霞客皱眉嘀咕了一句。 黄永申笑道：“霞客先生，宁波水师早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提督宁波水师的是俞武襄的儿子俞咨皋，龙江船厂造的那些战船，全部调拨给了宁波水师，船上的火炮、火枪、军械，全部来自京里的兵仗局。” “按俞提督的说法，宁波水师现在的实力，足够保护大明商船不被海盗劫掠。” 徐霞客缓缓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了正事儿，黄永申有些好奇的对徐霞客问道：“霞客先生，你可知皇爷为什么点名让你随船队一起出海？” 听他这么问，徐霞客也是面露疑色，开口道：“公公何以教我？” 黄永申脸色一板，语带不满道：“我问你呢。” 徐霞客也懵了。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以为黄永申是要解开自己心里的疑惑呢。 苦笑一声，徐霞客满脸真诚道：“公公，徐某是真的不知道，还想找个时间想您请教呢。” 黄永申听他这么说，愈发的疑惑起来， 一个连童子试都过不了的商贾，竟然能入了皇爷的眼？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朱由检之所以会点名让徐霞客随行，完全是后世的名人效应。 …… 京城，乾清宫。 朱由检正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妹子乐安公主。 “皇兄，你知道妹妹这次赚了多少银元吗？三千枚，那可是相当于三千两银子。” “这还只是几个月的功夫，而且工坊才刚刚开始有产出。” “如果……” 朱由检见乐安又开始畅想美好未来，赶紧出言打断道：“行了，行了，皇后已经和朕说过了。” 乐安见状，赶紧停下了话头，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己这位五哥，然后才说道：“皇兄，臣妹想着，反正公主府现在也有了稳定的进项，当初大皇兄和您赐给臣妹的庄田，臣妹想要还给朝廷。” 听乐安这么说，朱由检的眉头一紧，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开口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乐安走到朱由检身侧，挽着对方胳膊，娇声道：“皇兄……” “咳咳……” 她刚要张嘴说话，一旁的王承恩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由检转过头瞪了眼王承恩，然后笑着对乐安说道：“王大伴这两日身子不好，不用管他，你继续说。” 乐安还不知道王承恩是在提醒她注意君臣有别，转头看着王承恩，一脸郑重道：“王公公，你也是皇兄身边的老人儿了，既然身子不适就当告假。” 王承恩正要开口谢谢公主的关心，哪曾想乐安又接着说道：“要是把病过给皇兄，你能担得起吗？” 朱由检看到王承恩憋的通红的脸，立马乐了，挥手道：“大伴先下去吧，朕这里有高时明就行。” 第487章 乐安公主的纺织工坊 等王承恩离开后，朱由检再次对乐安问道：“乐安，是不是驸马让你和朕这么说的？” 乐安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噘着嘴道：“臣妹总觉得工坊的收益不稳定，不如土地来得实在，但驸马却说……说让臣妹不要占有大量土地。” 朱由检闻言，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皇兄倒是给你选了个好驸马。” 他这话也没错，虽然乐安和巩永固大婚是在天启驾崩以后，但选驸马的时候，可是天启亲自拍板的。 听到朱由检提起英年早逝的大皇兄，乐安的眼眶有些泛红。 拍了拍自己妹子的脑袋，朱由检笑道：“驸马说的不错，不只是公主，就算是藩王，朕以后也不会赐予他们土地。” “既然工坊那边已经可以为公主府提供进项，那公主府名下的土地，朝廷就收回来了。” 看了眼乐安，朱由检又接着说道：“公主府虽然没了土地，但朕不会限制你去经商。” “你和驸马以后的孩子，朕也不会有任何的限制。” 听到这里，饶是乐安已经成婚半年多，也还是羞红了脸。 “好了，朕还有朝政需要处理，你去后宫看看你两位皇嫂和大侄儿吧。” 乐安答应一声，施礼告退，不过就在要走出暖阁的时候，她又猛的转头道：“皇兄，臣妹听说皇家科学院正在研制新式织布机，能赐给臣妹几台吗？” 朱由检一愣，他没听说这事儿呀。 “去找皇后，这些事儿朕不管。” “谢皇兄。” 乐安公主赶紧谢恩道。 她很清楚，自己皇兄这么说就是同意了。 如果不同意的话，当场就会拒绝，哪里还会让自己去找皇后？ 等乐安公主出了皇宫，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刚刚从亲军都指挥使司下值的巩永固，看到府门前停着的公主车驾，赶紧翻身下马，亲自把乐安从马车上付了下来。 看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乐安也是高兴不已，娇声道：“驸马什么时候回来的？” “臣……为夫也是刚刚下值。” 巩永固见乐安面色不善，赶紧改口道。 夫妻两人结伴来到后院，乐安坐到梳妆台前，一边卸妆，一边对身后的巩永固说道：“我今儿个去宫里和皇兄说了。” 巩永固赶紧问道：“陛下怎么说？” 乐安转过身，白了他一眼道：“皇兄夸你了，行了吧？” 巩永固闻言笑了，走到乐安的身后，保住对方的肩膀，低声道：“公主，陛下的态度现在已经很明确了，绝对不允许有人占据大量土地。” “就算是藩王和公主也不行。” 乐安有些奇怪的看着镜子里的巩永固，开口问道：“皇兄和你说过？” 巩永固一愣。 乐安继续道：“今儿个皇兄就是这么说的。” 巩永固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道：“为夫从未听陛下说过，只是通过陛下一系列的举动看出来的。” “无论是藩王移藩还是在山东丈量田亩，亦或是最近发生的蒲州案，陛下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被侵占的土地，全部收归朝廷。” 已经把满头首饰取下来的乐安，披散着头发，走到床榻旁坐下，依偎在巩永固的怀里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今儿个皇兄很高兴，还专门交代皇后，让我留在宫里用膳。” “对了，夫君用过晚膳了吗？” “今天去巡营，在营里用过了。” 乐安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我们洗漱，早点休息吧。” “这才什么时辰？” 巩永固皱眉道。 “我明日一早就得出门，可不得早点休息吗？” 乐安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 巩永固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公主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是这个意思。” 说着，巩永固就把乐安扑倒在了床上。 “哎呀，讨厌，我还没……呜呜……” 半个时辰后，巩永固对靠在自己胸口的乐安问道：“公主说明日一大早就出去，所为何事？” “招工。” 修长的手指，在巩永固胸前画着圈，乐安公主随口回了一句。 巩永固有些不解道：“工坊那边年前不是刚刚招了二十多女工吗？” “我今日又问皇嫂要了一百台大纺车，可不得招工吗？” 巩永固当即皱眉道：“公主，陛下和娘娘虽然宠你，但也不可恃宠而骄。” “夫君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家里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替皇兄管好亲军才是你该考虑的。” 巩永固虽有心还想劝几句，但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人家是兄妹，自己一个驸马说多了，容易被误会成挑拨皇家关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乐安公主就和巩永固一起出了府门。 巩永固是去上值，乐安公主则是去城南的工坊。 工坊这边，乐安公主委派了一名宫里陪嫁的麽麽负责管理，这些人原本就是宫里培养出来替公主管理公主府产业的，打理一个一二百人的工坊，还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公主来了，黄麽麽赶紧迎了出来。 “奴婢拜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 乐安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手虚扶道。 “谢殿下。” “黄麽麽，本宫没记错的话，南边那块地也是工坊的吧？” 一边往工坊里走，乐安一边问道。 黄麽麽赶紧回道：“回殿下，大约还有十亩地，都是工坊名下的。” “找人继续建造屋舍，要能容纳一百……不，两百架织机。” 黄麽麽一听，当即眼睛一亮，语气有些激动的问道：“殿下，可是又要扩大工坊规模？” “嗯，昨日皇后娘娘答应再卖给本宫一百架大纺车。” 黄麽麽搓着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上次南直隶的黄公公命人来采买棉纱，还嫌我们的棉纱太少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工棚。 说是工棚，其实已经和后世的车间差不多了，都是用水泥和青砖盖起来的，当然，因为没有使用钢筋，屋顶还是传统的瓦片。 不过，为了采光，使用了大量玻璃做了天窗，让阳光可以照射进来。 当然，这些玻璃也是乐安从周皇后和张皇后两位嫂子那里讹来的。 第488章 李秀莲训弟 进入工坊内部后，乐安公主掀开自己头上的面纱，在工棚内转了一圈。 “黄麽麽，现在工坊有多少工匠？” “回殿下，现在工坊内有女工一百七十余人，杂役二十余人，账房三人……” 听着黄麽麽的讲述，乐安公主缓缓点头。 “嗯，看看这些女工有没有相熟的，可以介绍到工坊来做工，每介绍一名女工，本宫赏她一枚银元。” 乐安公主看着那些忙活着的女工们，对身后的黄麽麽吩咐道。 “殿下，一枚银元是不是太多了？” 黄麽麽有些不愿意了。 乐安轻叹一声，有些苦恼道：“现在愿意出来做工的女子还是有些太少了，宫里的纺织工坊，那些勋贵家的工坊，都在大肆招募女工。” “怀宁侯家的工坊，已经将女工的工钱涨到了每月两枚银元，就这还是人手紧缺。” “本宫这也是没办法，麽麽就按本宫说的办吧。” “奴婢晓得了。” “嗯，走，本宫去看看账簿。” 说着，一行人就出了工棚，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小院。 时间来到下午，忙活了一天的女工们也都下值了。 这个时代没有电灯，纺织工坊又不能以明火照明，所以晚上是没办法做工的。 家住城西的李秀莲，简单的收拾收拾，就和几名夫妇人一起出了工坊的大门。 “秀莲妹子，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找婆家的年岁了，要不要嫂子给你介绍一个如意郎君？” 一名身材丰满的妇人，一边走路，一边对李秀莲调戏道。 李秀莲的脸色瞬间就红了。 满脸羞怯道：“嫂子，你就莫要调笑妹妹了，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爹爹新丧，我娘的身体也不好，家中兄弟尚有，这个时候我哪里能抛开他们？” 一起赶路的几名妇人，显然都是清楚她家情况的，闻言皆是叹息一声。 刚才说话那妇人，赶紧出言安慰道：“秀莲，你现在也在工坊做工，每月的工钱都有两枚银元，足够养活你那多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了，再过两年，等你弟弟长大了，你就轻松了，到时候嫂子再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另一名妇人这个时候赶紧出言纠正道：“曹家娘子，你这可就错了，秀莲现在已经是主事了，她们那十几台纺车都归她管，每月的工钱足足四枚银元呢。” “啊？四枚银元？比我家那口子赚的还多？” “岂止？秀莲妹子的工钱，已经比许多男人都高了。” “我就说秀莲妹子是个巧的，这不……” …… 几名妇女说说笑笑，引得路人侧目。 回到自家小院，李秀莲清脆的声音响起：“娘，小弟。” 一名十二三岁的男孩儿，听到自己姐姐的呼唤声，一蹦一跳的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阿姐，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端水。” 李修对自己姐姐说了一句，就去了旁边的耳放。 而就在此时，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也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秀莲，你回来了？快进屋歇歇。” 此人正是李秀莲的母亲，韩氏。 李秀莲一边从自己弟弟李修手里接过水盆，将之放在架子上，然后从自己腰间的荷包中取出十数枚铜板，递给李修道：“去隔壁街道李大伯那里割点肉回来。” 李修没有伸手接铜板，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母亲。 韩氏皱眉道：“秀莲，家里还有吃的，这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 李秀莲将手里的铜板塞到李修的手里，板着脸道：“快去，等会儿可就没了。” 李修一个半大孩子，正是好吃的时候，闻言也不再耽搁，捧着手里的铜钱，就出了家门。 李秀莲麻利的挽起袖子，一边洗手，一边对韩氏笑道：“娘，今日家里有喜事儿，割点肉也能给你和小弟补补身子。” 韩氏一听，赶紧问道：“有什么喜事？” “等会再说。” 很快，李修提着一块猪肉回来了，李秀莲也赶紧准备饭食。 等一家三口坐下，韩氏再次问道：“秀莲，你还没说呢，是什么喜事？” 李秀莲在自己家，当着自己母亲的面，也不故作成熟了，笑着说道：“今日工坊的黄麽麽让我做管事了，每月的工钱也涨了。” 韩氏又追问道：“又涨了？年前不是刚涨到两枚银元吗？这次又涨了多少？” “四枚银元。” “啊？” 韩氏和李修母子俩，皆是惊呼一声。 李秀莲揉了揉李修的头顶，语气郑重道：“娘，女儿的意思是，四枚银元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多，每月给您抓药也够了，不如就送小弟去读书吧。” “不！我不去！” 韩氏还没有说话，李修当即就出言拒绝了。 李秀莲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你不去读书在家做什么？” “爹当年还在的时候，就说过要送你去读书，日后也好考取一个功名，重振李家门楣，爹走了才几年，你就忘了？” 李秀莲说这话，眼眶都红了。 李修却是不为所动，依旧是梗着脖子道：“我就不去，我要在家里照顾娘，再有几年，我长大了就出去做工赚钱。” “啪！” 李秀莲一巴掌扇在了李修的脸上。 李修没哭，她倒是先哭了。 “爹临终之前，拉着阿姐的手，让我照顾好你和娘，我这些年给别人洗衣服、做零工不就是想要攒银子让你去读书吗？” “现在进了工坊，阿姐也能赚出供你读书的银子了，你告诉我你不去了？” “不读书，你以后就是出苦力，也赚不到多少银子，如果阿姐当年不是跟着爹读过几年书，工坊管事麽麽会让阿姐做主事吗？” 看着向来坚强的姐姐哭的稀里哗啦，李修沉默的低下了头。 李秀莲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明日就让娘领你去学堂那边问问。” “我在外面都打听好了，后边大街上那座学堂是官府建的，束脩不多，还管一顿饭食。” 说完后，李秀莲又看向自己母亲韩氏，叮嘱道：“娘，您明天一早就带着他去，我明儿个还要回老宅一趟。” 第489章 秀莲姐弟回村 刚才李秀莲教训李修的时候，韩氏数次都是欲言又止，现在听自己女儿要回老宅，也顾不上刚才那事儿了，满脸担忧道：“秀莲，你回老宅做什么？” 就连李修此时也顶着一张通红的脸，抬起头不解的看向李秀莲。 “阿姐，您是要回去要回老宅，和咱爹留下的那三十亩地？” 李秀莲轻轻摸了摸，李修那半张被自己打红的脸，柔声问道：“还疼吗？” “姐，你别去，他们人多势众，你去了他们一定会欺负你的。” “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把咱爹留下的东西都拿回来。” 李修站起身，信誓旦旦的说道。 “秀莲，听你弟弟的，等过两年再说。” 韩氏也在一旁附和道。 李秀莲看着母子两人，笑道：“娘，我不是去要宅子和地的，是有别的事儿。” 韩氏有些狐疑的看着自己闺女。 李秀莲继续道：“工坊里正在招工，介绍一个女工，工坊就赏一枚银元，我这不是想着乡下那边，不是还有不少的婶子、嫂子什么的吗？” “我回去看看诸位嫂子和婶子，愿不愿意进城来做工，家里也能多一份进项。” 韩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那你可千万不要和你大伯二伯他们闹将起来。” “就算是他们说话难听些，你也莫要计较，行吗？” 看着自己母亲满脸担忧的神色，李秀莲点头道：“您就放心吧。” “阿姐，我明天和你一起回去。” 李修在旁忽然开口道。 “你明天还……” “就让你弟弟和你一起去吧，娘也能放心。” 韩氏在旁也劝了一句。 “好，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乡下。” 李秀莲看了眼一脸坚决的李修，笑着应道。 “快吃饭吧，都已经凉了。” 韩氏见状，赶紧对一双儿女招呼道。 第二天一大早。 李秀莲和李修两人就结伴出了京城。 姐弟俩用了一个多时辰，走了大约十二三里地，来到了李家庄。 一进村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四四方方，建造的极为周正的青砖大瓦房。 李修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怒火。 李秀莲拉着自己的弟弟，直接向着村里走去。 今天日头不错，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靠在墙根底下晒暖，看到李家姐弟，不少人都面露惊疑之色。 “唉，那是李秀才家的那俩孩子吧？” “哪呢？” “嘿，还真是。” “他们姐弟回来作甚？你说是不是来找李家老大和老二的？” “当初看人家孤儿寡母，强占了人家宅子，这回人家找回来了，有戏看了。” “看什么看？小心被那两家记恨上。” …… 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李秀莲拉着李修，直奔一户人家而去。 一进门，李秀莲就喊道：“三嫂子，你在家不？” 一位看起来很是清爽利落的妇人，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是李秀莲姐弟，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 “秀莲？你怎么来了？” “这是修哥儿吧？都这么大了？” “快，快进屋坐，外边冷。” 夫人的嘴像是连环炮似的。 “三嫂子，你家我三哥呢？” 李秀莲随口问道。 “嗨，上山了。” “这时节上山？” 李秀莲进屋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妇人有些尴尬的回道：“这不是今年地里收成不好，你三哥也是没办法，这才和李疤瘌几个人一起进山了。” “三嫂，我这……” “李秀莲那个丫头呢？” 李秀莲的话还说完，一道声音就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李修听到这声音，当即就站了起来。 李秀莲的脸色也是一变。 妇人起身，一掀门帘开口就开口骂道：“哪个王八犊子在我家门口大喊大叫的？” 三人一起出了屋门，就见数名汉子正凶神恶煞的站在祡柴院里，为首的一人正恶狠狠的看着李秀莲姐弟。 “老三家的，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少掺和！” 为首那人，看着妇人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李秀莲质问道：“你们俩小崽子回来做什么？” “李家庄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就算是你们那个病秧子老娘死了，这里也没有埋她的地方！” 听到自家大伯如此恶毒的话，李秀莲的脸色涨得通红，李修当即就要冲上去，却被李秀莲一把拉住了。 “阿姐！” 李修不甘的喊了一句。 “怎么？小崽子你还想找揍？” 李景仁满脸嗤笑的对自己侄子说道。 李秀莲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住心里的怒气，对李景仁说道：“李景仁，我们姐弟今日回来是看望三嫂子他们的，你也不用做贼心虚。” “你这死丫头，你说谁做贼心虚呢？” 李景仁听李秀莲这么说，当即怒火中烧。 “都听见了，秀莲姐弟来是看我来的，和你们没关系，都别站在我家里，不然等我们当家的回来，可饶不了你们！” “老三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家财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李景仁眼睛微眯，看着妇人沉声道。 “李老大，这是我家，我爹怎么管教的，不劳你操心。” 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扛着一头小野猪仔，走了进来，面色不善的看着李景仁，不客气的回怼道。 “我媳妇刚才说了，这里是我家，你们都给老子滚出去！” 来人正是妇人的丈夫，也就是李秀莲嘴里的三哥李开山，他爹和李景仁还是没出三服的叔伯兄弟。 “三哥。” 李秀莲和李修赶紧喊了一句。 李开山将肩膀上的小野猪仍在地上，伸手拍了拍李修的肩膀，笑道：“修哥儿都长这么大了？” 和秀莲姐弟打完招呼，抽出腰间的柴刀握在手里，看向李景仁他们，怒声道：“还不滚，等着老子管饭？” “李开山，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景仁指着李开山，怒声道。 “滚！” “你们给我等着！” 李景仁还真不敢招惹李开山，见对方已经把手里的柴刀举了起来，扔下一句狠话，就离开了李开山家的柴院。 第490章 李修失踪 几人分头落座，李开山有些不解对李秀莲问道：“秀莲丫头，你们姐弟俩这次回来是……？” 李秀莲把手里水碗放下，这才对李开山夫妻说道：“三哥，三嫂，我这次回来是来招工的。” “招工？” 李开山夫妻对视一眼，又问道：“秀莲丫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李秀莲就将纺织工坊的事，详细的向两人说了一遍。 三嫂满脸惊喜道：“秀莲你说的是真的？女人一个月也能赚两枚银元？” 李秀莲点头确认道：“三嫂子，这当然是真的，学徒的时候，每月一枚银元，只要学会了一个月就是两枚银元，工坊里还管一顿饭，如果住在工坊里，那就管三顿饭。” “还包吃包住？” 三嫂子明显是有些意动了，惊呼一声转头看向了李开山。 后者眉头紧皱，明显是有些怀疑。 “秀莲丫头，你不会是让人骗了吧？往年的时候，村里也有进城做工的，就算是壮劳力，也没有这么高的工钱呀。” 李秀莲赶紧笑着回道：“三哥、三嫂，我已经在工坊里做了半年了。” 妇人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转头对李开山说道：“当家的，要不我和秀莲进城看看？” 李开山缓缓点头脑道：“进城问问也行，反正也没多远。” 李秀莲见已经说服了两口子，也没隐瞒，把招一个人奖励一枚银元的事儿也说了。 还保证这一枚银元可以给李开山一家，但却被两口子给拒绝了。 三嫂子得到李开山允准，想到自己也可以进城后，也很是高兴，拉着李秀莲的手，亲切道：“秀莲妹子，走，我们去其他家也转转，村子里闲在家里的人还不少呢，如果真能每月多两枚银元的进项，那一定有许多人愿意随你进城。” 不等李秀莲答应，一旁的李开山面色严肃道：“告诉那些那娘儿们，那一枚银元的奖励是人家秀莲丫头的，都别眼红，人家孤儿寡母也不容易。” 三嫂子满口答应。 李秀莲也赶紧道谢。 两女很快就手拉手，离开了李开山的柴院。 李修这个时候就不好再跟着了。 “三哥，我想去村里看看黑猴子他们。” 毕竟小时候也是在李家村长大的，李修也有几个一起长大的玩伴。 李开山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剔骨刀，正在处理那只小野猪，闻言抬起头，有些担忧的问道：“你真是想去找黑猴子他们？” 李修赶紧点头：“真的，三哥放心，我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两家人。” 李开山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同意道：“成，你去吧，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就回来。” “对了，黑猴子家在哪知道吗？” “不就在小河湾那个地方吗？三哥放心，我认识路。” 李修笑着回道。 目送李修离开的背影，李开山喊道：“玩一会儿就回来，陪三哥喝一杯。” “好嘞！三哥。”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李秀莲和三嫂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二三十号大姑娘、小媳妇。 这些女人来到李开山家的柴院，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随着李秀莲的讲述，几乎所有人都有了进城做工的打算。 “秀莲，我们家你叔能去吗？” 一名手里拿着鞋底子的妇人，开口对人群中的李秀莲问道。 后者有些为难道：“婶子，工坊里面都是女人，基本没有男子，我叔可能进不了工坊。” 那妇人明显有些失望，李秀莲又接着说道：“不过，城里还有不少其他工坊，听说那些地方是招男人的，回头我可以帮忙问问。” “成，那就麻烦秀莲了，要是能成我和你叔我们一家人都进城。” 那妇人笑着喊了一句。 这句话顿时惹得其他人纷纷开口调笑：“他婶子，你和他叔就一天也离不得？” “你看婶子那小脸儿，比我气色都好，李根叔没少操劳。” “操劳好，老爷们不操劳要他有啥用？” “去去去，你们家里老爷们儿夜里那么老实？” …… 这些虎狼之词，让秀莲她们几个没嫁人的大姑娘顿时羞红了脸。 最后还是李开山媳妇儿，把这些娘儿们都赶走了。 等她们都离开后，李开山对自家媳妇儿说道：“你和秀莲在家里做饭，我去河湾子那边找李修。” “修哥儿出去了？” “三哥，修哥儿去哪了？” 两女齐齐开口问道。 李秀莲更是满脸担心。 “去了河湾子那边，说是去找黑猴子他们几个去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说着话，李开山就出了家门，李秀莲和三嫂说了一声，也赶紧跟了上去。 半晌后，河湾子，黑猴子家。 “黑猴儿，你说没见修哥儿？” 李开山有些惊疑的，对面前一个和李修差不多大的男孩问道。 黑猴子确实长得又黑又瘦，闻言点头确认道：“三叔，真没见，要不是你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修叔回来了呢。” 李秀莲听后，顿时急了。 “三哥，我去找李修。” “等等，我也去。” “三叔，我也去找。” …… 很快，一些和李秀莲家相熟的人家，也都纷纷开始帮忙找人。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村里谁也没看见李修。 这下子，李秀莲慌了。 李开山也是自责不已，懊恼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早知道我就不让修哥儿出门了，真要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和三叔、三婶（李秀莲的爹娘）交代！” “当家的！少胡说八道！修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对，对，对，修哥儿一定会没事的，秀莲丫头你也别急，我这就去找李景仁、李景义他们去，全村就他们两家没露面。” 说完，李开山招呼几名同辈的兄弟，就去了村头的李家大宅。 李秀莲自然也赶紧跟了上去。 …… “李开山！你们这么多人堵在我们家门口想做什么？” 李景仁领着几个附近村里的泼皮，站在自家门口，厉声质问道。 “李景仁！修哥儿呢？” 李开山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 第491章 去求公主殿下 李景仁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矢口否认道：“李修那小畜生可不在我这里！” 自知自己刚才的话有问题，李景仁又赶紧找补道：“你们想找那小畜生，去其他地方找去，莫要来我们家找不自在。” 李开山还未说话，李秀莲就上前一步说道：“李……大伯，李修说到底也是你的侄子，是祖父的长孙，如果他在你这里的话，还请你让他出来，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城了。” 自己弟弟现在很有可能就在李景仁的手里，李秀莲也不敢触怒了对方。 李景仁闻言，冷笑道：“秀莲丫头，李修还真不在家里，说不定是山里的狼给叼走了呢，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你们几个就守在这里，谁敢强闯，就把他们给打出去！” “哼！今儿个还真是晦气！” 李景仁说完后，一甩袍袖就进了院子。 李开山踏前一步，怒声道：“李景仁，你还有没有良心，住着三叔的房子，还要害了三叔唯一的儿子！” “诸位父老兄弟，三叔在的那会儿，对我们这些同族可是没话说，现在修哥儿出了事，我们理当出一把力！” “开山大哥说的不错，你说修哥儿不在你这里，可敢让我们进去看看？” “对，让我们进去看看！” “一家子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真是丧良心！” “呸！当初三叔在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可是没少打秋风，现在竟是这么对三叔的妻儿，不是人揍得！” …… 围在李家门前的一众李氏族人们，顿时七嘴八舌的咒骂起来。 “都给老子滚蛋！” 领头的一名青皮，拎着手里的哨棒，看着这些乡民们，满脸不屑道。 “你这小崽子，竟敢在我们李家庄撒野，这真当李家庄没有带把的爷儿们了？” 李开山说着，就撸起了袖子，却被李秀莲给伸手拉住了：“三哥，还是报官吧，天色还早，我这就回城，去宛平县县衙告官！” 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父老乡亲，因为自己姐弟的原因扯上官司，这才想要进城报官。 尤其是，在工坊这么长时间，李秀莲也算是开了眼界，知道自己家这些事，完全可以经官解决。 李开山听她这么说，也有些迟疑起来。 “三哥，还请帮忙找个大车，小妹这就赶紧回城。” 李秀莲又催促了一句。 李开山一咬牙，转头对人群中的一名汉子喊道：“二孩儿，用你家的驴车送秀莲回城。” “唉，好勒！” “孩他娘，你陪秀莲妹子一起。” 李开山又有些不放心的对自己婆娘说道。 驴车载着李秀莲和三嫂子两人，直奔城里而去。 路上，三嫂不断安慰着李秀莲。 赶车的二孩有些欲言又止道：“小姑，我听说那大爷爷家的大姑嫁给了县里的主簿，你这次去告官，恐怕……” 李秀莲闻言，顿时急了，眼中雾气升腾。 三嫂瞪了李二孩一眼，赶紧对其劝慰道：“秀莲妹子，你也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三嫂又赶紧压低了声音道：“妹子，你不是说你做工的那座工坊是什么公主家的吗？” “不行的话，你去求求公主？那可是老皇帝的女儿，是天上的人物，她老人家说句话，莫说是修哥儿，就是三叔留下的宅子和地，他李景仁和李景义，不也得老老实实还给你们？” 李秀莲的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她就是一个做工的女工，公主哪是说见就能见的。 “三嫂，公主那是多么尊贵的人，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见到的。” “不是还有管事的吗？她们好歹也是在公主身边伺候的，去求求她们，或许她们愿意伸手帮我们一把呢。” 三嫂再次劝道。 李秀莲想起工坊里一直对自己不错的黄麽麽，重重点头道：“三嫂说的对，就当是死马……不，弟弟一定会没事的。” 在三嫂的催促声中，李二孩的鞭子一下下的抽打在那匹瘦驴身上。 纺织工坊。 驴车还没有停稳，李秀莲就从上面跳了下来。 门口守门的公主府侍卫，见是工坊里的女工，倒也没有阻拦。 李秀莲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还没到黄麽麽平日里呆着的小院，就被几名侍女拦住了去路。 “还请几位姐姐通秉一声，就说甲子坊的李秀莲求见黄麽麽。” 李秀莲喘着粗气，对院门前的侍女请求道。 一名侍女打量她一眼，面无表情道：“等着。” 须臾，黄麽麽就出了院子。 “秀莲？你不是休沐回老家了吗？” 黄麽麽有些奇怪的问道。 “噗通！” 李秀莲直接跪倒地上，哭着对黄麽麽哀求道：“秀莲求麽麽救救小弟！” “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黄麽麽赶紧伸手，就要把李秀莲扶起来。 李秀莲却是以头叩地，再次哀求。 外边的动静，将屋内的乐安公主引了出来。 看了眼跪在那里，不断叩首的李秀莲，乐安转头对黄麽麽问道：“怎么回事？” 黄麽麽赶紧拉住李秀莲，低声道：“殿下当面，你若是有冤屈就照实了说。” 李秀莲这才注意到一身贵气的乐安公主，转而对乐安叩首道：“民女求公主救救民女的的弟弟。” 乐安皱眉道：“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李秀莲这才将今天发生的事，详细的和乐安公主说了一遍。 “你们姐弟和李景仁既是叔侄关系，为何还会闹到如此地步？” 乐安公主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秀莲整理了一番思绪，这才继续道：“回殿下的话，家父曾高中举人，在乡间置地建房，只是后来不幸染病，大伯和二伯两家，欺舍弟年幼，强占我家宅院和田地，家慈无奈只得带着民女和舍弟进城谋生。” 乐安公主听后，恍然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身为叔伯，竟行此卑劣之事，当真是令人不耻！” 她转头看向黄麽麽，吩咐道：“麽麽，你随这……随她去看看，若事情果真如她所说，那你就拿驸马的帖子，交给宛平县，让他们秉公处置。” 第492章 上达天听 李秀莲闻言大喜，连连致谢道：“民女谢公主救命之恩！” 等乐安公主离开后，黄麽麽这才把李秀莲拉起来，笑着劝慰道：“行了，秀莲丫头，这件事公主已经发话了，你弟弟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去宛平县。” 安排李二孩回去通知李开山他们，李秀莲和三嫂子，在黄麽麽的陪同下，来到了北安门西大街的宛平县县衙。 一把拉住想要上前敲鼓的李秀莲，黄麽麽从袖子中取出一枚名刺，交给李秀莲道：“将这东西交给守门的差役。” 李秀莲有些不解的看向黄麽麽。 后者笑道：“你连状纸都没有，怎么告状？” 李秀莲感激的点了点头。 宛平县知县王世能，拿着手里巩永固的名帖，满脸狐疑道：“外面是巩家人？可知是何事？” 那衙役赶紧躬身道：“县尊大老爷，小的也不清楚，看起来就是一介普通民女。” 王世能眉头紧锁，挥手吩咐道：“去让……不，本官亲自去看看。” 看着一名身着绿色官袍的中年人走出来，黄麽麽拉着李秀莲，迎了上去屈膝道：“乐安公主府八品女官黄氏，见过县尊。” 王世德的眉头一紧，他很是不喜女子抛头露面，更何况还是公主府的人。 对黄麽麽的见礼，他只是抬了抬手道：“免了。” “民女李氏（万氏）拜见县尊大老爷。” 李秀莲和三嫂万氏知道了对方身份后，赶紧跪在了地上。 对她们俩，王世德可就没什么好脸了，只是略带厌恶的看了她们一眼，就转头对黄麽麽问道：“可是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黄麽麽见他这态度，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环顾一眼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冷声道：“县尊就打算这里问话？” 王世德虽是看不惯黄麽麽她们这些人，但也不愿得罪的太狠，闻言伸手道：“随本官进去叙话。” 黄麽麽故意大声对李秀莲两女喊道：“走，我们随县尊进去。” 进入县衙前院的寅宾馆，也不等王世德开口相邀，黄麽麽直接就做到了首位上。 王世德脸色当即变得更难看了。 “黄管事来我宛平县，可是有事？” 黄麽麽也没搭理他，而是对李秀莲说道：“秀莲，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县尊大老爷说说。” 李秀莲跪到地上，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刚听完后，王世德不喜道：“这种事交给刑名师爷处置就是。” 黄麽麽也不客气，板着脸道：“好啊，那就请县尊下帖子拿人吧。” “此案，本官亲自审理，就不劳黄管事操心了。” 王世德不阴不阳的将黄麽麽的话顶了回去，然后对门外喊道：“去！命快班衙役去李家庄，将所有涉案人等，尽数带到县衙。” 一名差役答应一声后，领命而去。 王世德也告辞离开。 黄麽麽和李秀莲三人，就在寅宾馆等着。 见知县竟是这个态度，李秀兰愈发的担忧起来。 “麽麽，这……？” 黄麽麽冷笑道：“又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你们不用担心，公主殿下乃是陛下最宠爱的妹妹，驸马更是亲军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他不敢徇私舞弊的。” 县衙后堂，王世德招来了县里的主簿沈硕。 “下官拜见县尊。” 沈硕恭敬行礼道。 “你和城北李家庄的李景仁有亲？” 王世德端着茶盏，对站在那里的沈硕问道。 后者一愣，旋即赶紧回道：“县尊，下官今日续了个弦，就是李家庄的，她父亲正是叫李景仁。” “李景仁得罪了乐安公主府的人，现在人家已经告官了，人现在就在寅宾馆。” 沈硕顿时一惊，赶紧问道：“敢问县尊，是因为何事？” 王世德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对其问道：“这些事，你可曾听说过？” 沈硕缓缓点头道：“此事，下官倒是听我那岳丈说过，但他说的和县尊……和那民女李秀莲说得不太一样。” 王世德撇了对方一眼，沉声道：“此案本官亲自审理，快班衙役已经去拿人了。” 沈硕略一思忖，开口问道：“县尊是何意？” “公主府的人一定会旁听，你说本官是何意？” 王世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沈硕顿时大急，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他可是清楚的很。 “县尊，发生在我宛平县的事，理当由我宛平县处置，就算是公主府也无权过问吧？” 王世德看着他，面色平静道：“沈主簿，如果只是一个公主府，那倒是没有什么，但你得看这位乐安公主的驸马是谁。” “亲军都指挥使，正二品武官，皇帝的妹夫，啧啧……” 感慨完后，王世德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本官会秉公处置，你心里要有数。” 沈硕也是宦海老吏了，自是知道对方的意思，心里虽是有些不甘，但也只得答应。 难道还要让他去得罪公主府不成？ 与此同时，坤宁宫。 乐安公主正将李氏姐弟的事，当成是宫外的见闻，说给周皇后和张皇后听。 一边说，她还一边痛斥李家兄弟的卑劣行径。 不远处正在哄着孩子的朱由检，听了个大差不差，抱着孩子走到三女的身边，站在那里，对乐安公主问道：“既然求道你的门上，你是怎么处置的？” 乐安公主正欲起身，却被朱由检出言阻止道：“你坐着吧，朕站一会儿，这熊孩子不让人坐。” 三女听他这么说，都是捂嘴轻笑。 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心眼儿也越来越多，只要是有人抱着，那抱着他的人就不能坐下，不然就会大声哭嚎。 “臣妹让府里的黄麽麽随她们一起去了宛平县。” 朱由检缓缓点头，然后又问道：“现在京里的各家工坊，对女工的需求很大？” 乐安点头道：“很大，不只是臣妹在招募女工，其他勋贵和官员家，只要是家里有纺织工坊的，都在招募女工。” “臣妹听人说，江南那边都有万人规模的大型工坊，京里这些工坊还是太小了。” 第493章 女子无权上堂告状 一旁的周皇后也是点头道：“内府那边的纺织工坊，现在也是急缺人手，宫里一些宫人，都被妾身送到那边去了。” 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 然后对三女说道：“其实京城，以及周边的人口并不少，只是大部分的女子受传统理教的影响，不敢出门。” “如果有人能够站出来支持她们走出家门的话，那你们也就不会为此发愁了。” 两宫皇后倒是还好，乐安公主满脸激动的说道：“皇兄，你同意让大明女子出门做工？” 朱由检点头道：“能增加百姓的收入，朕为什么要反对？” 张皇后面露担忧道：“陛下，自古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应当遵从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如果抛头露面的话，恐怕于礼不合。” 朱由检眉头一挑，笑道：“赵宋之前，我华夏对女子的限制可没有这么严，朕看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当初太慈高皇后，在太祖皇帝出征的时候，还亲自帮其稳定后方呢。” “朕看不如就由皇嫂和皇后出面，成立一个妇女权益保护司，保护天下女子的权益不被侵犯。” “大明女子有出门做工的权力，有拥有个人财产的权力，有读书的权力” 张嫣眉头紧皱，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听朱由检继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后，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婉琳，对其吩咐道：“宛平县那边，不是正在审理李氏姐弟的案子吗？婉琳你亲自去旁听，就以皇后贴身女官的身份去。” 婉琳这个时候还处于震惊之中。 这种事在大明还是第一遭。 皇帝亲自下旨，允许女子出门做工，允许女子拥有个人财产，允许女子读书。 乐安公主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的喊道：“皇兄圣明！” “这样一来的话，臣妹以后也可以经常出门了。” 周皇后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朱由检，有些不确定道：“陛下，这么做真的么有问题吗？” “婉琳，速去。” 朱由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愣在那里的婉琳催促道。 “臣遵旨。” 婉琳也不再耽搁，赶紧出了坤宁宫。 朱由检将怀里已经睡着的孩子，递给了奶妈，坐到两宫皇后的对面，面色郑重道：“这件事你们要当成正事儿去做。” “朕希望以后的大明，不只是京城遍地工坊，最好是整个大明都是各种各样的工坊，到那个时候，单靠男丁是不行的，这就需要大量的女子走出家门。” “而与此同时，女子的权益也不容侵犯，你二人乃大明国母，自当为天下女子表率，维护她们的权益。” 张皇后皱眉道：“陛下，当初的李贽也提出过提高女子的地位，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恶了整个士林，就连这样的大儒都不能改变，我们……？” “李贽，李卓吾？” 朱由检倒是听说过这个人。 都说王莽是穿越者，这个李贽也不遑多让。 他的一些思想和后世人很像，什么男女平等，提倡自由恋爱，反驳女子不能读书的说法，提出人人平等，反对过度抬高孔子地位，大肆批判程朱理学。 他的思想学说，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只是后来，这人被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下狱，并在狱中自杀。 对神宗皇帝做的“好事”，朱由检也不好评价，但不妨碍他推崇李贽的部分学说。 “李卓吾的思想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有些不合时宜，有些事太急了。” 当着两女的面，朱由检也只能这么说。 见两女都是面露愁容，朱由检笑着宽慰道：“皇嫂和皇后也不用太过忧心，想要提高女子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首先就是借着今日这个案子，让世人都知道，两宫皇后就是大明所有女子的靠山。” “接着就是让女子走出家门，进入作坊做工，这一点也不难，现在有京里有多少工坊？他们难道就不需要工匠？” “这些家里有工坊的勋贵和文武官员，绝对会支持你们的。” 朱由检的话一说完，两女的表情都放松了下来。 一旁的乐安公主兴奋的对三人说道：“我也要参加，为大明女子出一份力。” 朱由检笑道：“不只是你，就是其他的公主，各家夫人、贵女都可以加入这个妇女权益保护司。” “行了，这些事你们自己参详，朕就不多掺和了。” 说完后，朱由检起身，径直离开。 离得老远，他还能听到乐安公主叽叽喳喳的声音。 再说回宛平县县衙这边。 李家庄的一众人等，已经被带到了县衙，作为被告的李景仁和李景义两人，一进入正堂看见跪在那里的李秀莲，为首的李景仁当即破口大骂道：“你这贱人，竟是将自己的两位伯父告到了衙门，简直是大逆不道！” “放肆！这里是县衙大堂，岂容尔等叫嚣？” 站在王世德身侧的刑名师爷，厉声对其斥责道。 两人赶紧跪地请罪。 “堂下可是李景仁和李景义？” “回县尊大老爷，草民李景仁（李景义）。” “今日本县受理民女李秀莲状告你二人，侵占其父李景信之家产，谋害其弟李修之案，你二人有何话可说？” “回县尊……” “回县尊大老爷，按大明律，凡是涉及田产和家财之事，女子不得出官相告，还请大老爷明断。” 老大李景仁打断了正欲说话的二弟李景义，直起身子，对王世德拱手道。 此话一处，在场所有李家庄的人，尽皆色变，就连跪在那里的李秀莲，和一旁站着的黄麽麽，也都是一脸错愕。 他们对大明律不了解，还真不知道有这件事儿。 王世德看了眼站在自己下首的主簿沈硕，眼睛微眯，旋即对李秀莲问道：“原告李秀莲，你可有话说？” “民女……民女……” 李秀莲的眼睛此时已经红了。 黄麽麽眼神不善的看着王世德。 暗道：“好你个宛平县县令，竟是在这里等着呢！” 第494章 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德，和我们无关 “我来代为报告，不知可否？”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从大堂外传了进来。 众人皆是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宫装的年轻的女子，在几名宫中内侍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王世德几人皆是一愣。 “你是何人？” 王世德皱眉问道。 “本官乃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令女官。” 来人正是婉琳。 “皇后娘娘？”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大变，尤其是宛平县主簿沈硕，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案子，先是引出了公主府的人，现在又将宫里人都引出来了。 黄麽麽此时却是大喜过望，看向李秀莲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羡慕起来。 天下女子千千万，皇后绝对是最尊贵的那一个，能引得这样的人物瞩目，日后很有可能要一飞冲天了。 王世德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拱手道：“下官宛平县县令王世德，拜见宫令。” 婉琳笑着抬手道：“县尊免礼，此乃公堂之上，自是以你为尊。” 说完后，她又走到李秀莲的身前，屈身问道：“民女李秀莲，你刚才也听到了，你是女子涉及土地和家财，不能上堂状告，现在本官替你代为状告，你可愿意？” 李秀莲此时已经懵了，在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旁的黄麽麽见状，赶紧低声提醒道：“秀莲，贵人问话呢，你快答应！” 经其这么一提醒，李秀莲赶紧红着眼眶叩首道：“民女谢贵人大恩大德，民女谢贵人大恩大德！” 婉琳微微颔首道：“好，今日本官就做你的抱告人，代你状告你的两名伯父。” 说完后，婉琳转身看向王世德，开口道：“县尊，现在可以开始审案了吗？” 王世德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现在就开始审案。” “啪！” 惊堂木一拍，王世德板着脸对跪在那里的李氏兄弟问道：“李景仁、李景义，现有原告李秀莲状告你二人，侵占其先父李景信的田产、屋舍，并绑架其弟李修，你二人可有话说？” “大人，小人冤……” 李景仁正欲就喊冤叫屈，就看到了婉琳那不善的眼神，当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鸡，声音戛然而止。 李景义到底是读过书的，虽也是脸色发白，但至少还能强撑着回话。 “县尊大老爷，大明律有言，抱告之人需得是其亲属家人，亦或是乡邻、同宗，这位……这位所谓的宫令女官，无权代李秀莲抱告，还望县尊明断！” 李景义这话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代为抱告？ 那还审个屁！ 大堂外的众人闻言，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允许乡邻代为抱告？” “我去！” “我也去！” “早就看着俩不是人揍的不顺眼了！” “啪！” “肃静！” 王世德再次拍响了惊堂木。 婉琳笑着对李景义说道：“本官乃正二品宫令女官，有皇后娘娘懿旨，你说本官有没有资格代为抱告？” “皇后娘娘懿旨？” “噗通！” 李景义听到这，也和他大哥一样，直接瘫在了地上。 什么大明律，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提了。 婉琳重新看向王世德，出言催促道：“县尊，时辰也不早了，本官还要赶回宫里伺候娘娘，还请县尊莫要耽搁时间。”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李家兄弟已经彻底的死心，那宅子和土地，也确实是李秀莲家的，又有那么多的乡邻可以作证。 在所有证据都确凿的情况下，王世德很快就做出了判罚。 李景仁、李景义兄弟除要返还强占的田宅外，还要将这些年的收益，全部返还给李秀莲姐弟，除此之外，两兄弟还要被杖责八十，流放三千里。 这样的处罚已经是极为的严厉了，如果不是先后牵扯到公主府和宫里的话，王世德是绝对不会如此判罚的。 被李景仁绑走的李修，也被宛平县的衙役从李家老宅给带了回来，看到自己的弟弟，李秀莲当即痛哭出声。 李秀莲拉着李修的手，跪在地上，对婉琳和黄麽麽两人连连叩首，表达自己的谢意。 “宫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本官就不多留了。” 婉琳说了一句，就在几名内侍的簇拥下，离开了宛平县县衙。 黄麽麽将姐弟俩拉起来，笑着说道：“行了，你们姐弟也算是否极泰来，莫要在这里耽搁，早点回去吧。” “麽麽，您和公主的大恩大德，我……” 李秀莲满脸感激，抹着眼泪，对黄麽麽说道。 不想，却被对方出言打断道：“秀莲，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德，和老身以及公主殿下都没关系，懂了吗？” 李秀莲的神情一凝，旋即重重点头道：“民女明白了，多谢麽麽提点。” 黄麽麽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眼大堂外边那些李家庄的村民们，她从自己腰间的荷包中取出六七枚银元，递给李秀莲道：“这些乡邻为了你们姐弟的事儿，也是忙前忙后，这几枚银元拿去买些酒肉，感谢一番他们。” 李秀莲张嘴就要拒绝，黄麽麽却是佯怒道：“这是麽麽借你的，日后慢慢再还就是。” “好了，工坊那边也该下工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麽麽慢走。” 恭敬的将黄麽麽送走后，李秀莲和李修这才招呼众人离开县衙。 李家这边欢天喜地的庆祝不提，宫里的朱由检此时正有些焦头烂额。 “代王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看着手里朱常洵和朱彝梃两人的题本，皱眉对方正化问道。 后者赶紧回道：“皇爷，代王殿下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从大同来京城一路奔波，路上受不得劳累薨逝也是有可能的。” “那朱彝梃要求返回大同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方正化小心翼翼看了朱由检一眼。 “皇爷，此事臣不敢妄言。” 朱由检又看向王承恩问道：“承恩，你说呢？” “皇爷，臣也说不好。” 对这件事，王承恩也不敢多说。 第495章 你要抗旨? 朱由检的是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半晌后才猛的睁开眼睛，对王承恩吩咐道：“传朕旨意，让秦晋诸藩速速进京。” “告诉代王世子和福王，让他们将代王梓宫护送抵京。” “另外，让礼部那边也做好准备，一应礼制不可疏怠。” 王承恩躬身道：“臣遵旨。” 等王承恩走后，朱由检起身在暖阁内来回踱步，语气有些焦躁道：“代王早不死……薨逝，晚不薨逝，偏偏这个时候薨了。” 方正化见状，赶紧出言劝道：“皇爷，代王殿下人已经不在了，您就别太着急了，他老人家虽然薨了不是还有世子吗？” 朱由检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说不得，朕这次要破例让代王世子提前袭爵了。” 按制，亲王薨逝，世子要守孝，守孝结束后才能袭爵。 为了代藩的稳定，朱由检说不得真得下旨，让朱彝梃提前袭代王位。 内阁那边接到王承恩的口谕后，温体仁亲自拟定了圣旨，交由司礼监用印，然后六百里加急，送到距离京城不足三百里的保安卫（涿鹿县）。 此时的保安卫气氛很是紧张。 以代王世子朱彝梃为首的代藩诸宗室，一致要求调头，护送代王朱鼎渭的梓宫返回大同。 朱常洵这位福王自然不可能答应。 他大年初三，顶着风雪就去了大同，废了好大劲才让代藩进京，现在距离京城只有不足三百里，你们要回去？那本王回京怎么向陛下交代？ 至于晋王府和沈王府那些人，虽然不会明着抗旨，但却少不了在旁边给代藩敲边鼓。 朱常洵应对起来也很是吃力。 好在，京里的旨意，仅仅只是用了一天就抵达了保安卫。 待传旨的太监宣读完旨意，众人接旨后，以辈分最大的沈王朱珵墝（chengqiao）为首，晋王朱求桂、代王世子朱彝梃，联袂来到了朱常洵暂居的屋舍。 看着已经摆在桌案上的茶盏，几人对视一眼。 为首的朱珵墝笑道：“福王这是早就知道我们要过来了？” 朱常洵笑道：“王叔祖，快快请坐。” 没办法，面对和穆宗皇帝一个辈分的沈王，朱常洵也不敢托大。 后边的晋王朱求桂和朱彝梃两人，也对朱常洵施礼道：“拜见福王叔。” “都请入座吧。” 朱常洵看了眼朱彝梃，对两人招呼道。 四人坐定后，朱常洵开门见山道：“几位宗亲，陛下的旨意你们也都听到了，你们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朱珵墝和朱求桂两人没有说话，前者端起了侧几上的茶盏，后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寻思什么。 朱彝梃一咬牙，拱手道：“禀福王叔，小侄觉得还是把父王送回大同安葬的好。” 朱常洵目光一凛，沉声道：“怎么？世子打算抗旨？” “小侄不敢，小侄已经书信一封快马递交京城，希望陛下能够允准小侄护送父王回代。” 朱常洵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另外两人。 “王叔祖、晋王，你们是什么意思？” 朱珵墝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福王，本王只是来商议何时启程。” 朱求桂看了眼朱彝梃，功守道：“福王叔，小侄也是这个意思。” 朱彝梃看向两人的目光有些愤恨起来。 来之前说的好好的，临了临了这两人竟然变卦了。 朱常洵神情变得舒缓了一些，笑着对两人说道：“明日，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 “如何？” 最后两个字，朱常洵是盯着朱彝梃问的。 沈王点头道：“就按福王说的办，明日一早我们启程，本王也好早一点看看大明的京城，早一点入宫拜见陛下。” 晋王朱求桂自然不会有意见。 朱常洵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对朱彝梃问道：“世子？” 朱彝梃无奈，只得点头道：“小侄谨遵福王叔令旨。” “好，那三位今晚好生休息，明早我们启程进京。” …… 朱彝梃的房间内，内侍张荣焕正跪在那里连连叩首请罪。 “世子，都是奴婢考虑不周，还请世子恕罪！” 朱彝梃坐在椅子上，眼神凶厉的盯着对方，咬牙低喝道：“狗东西！本世子这次被你害惨了！” “你个狗日的出的什么狗屁主意？” “现在那老东西也死了，本世子呢？还是要进京！” “这几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朱彝梃若有所思道：“老东西说得对，如果只是移藩的话，一道旨意就可以，为什么要让福王走一趟？” 张荣焕小心抬起头，低声道：“世子，您说是不是厂卫那边……？” 朱彝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怒声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保安卫距离京城不足三百里，顶多再有七八天就可抵达京城，到了京城，我们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张荣焕眼中寒芒一闪道：“世子的意思是？” “本世子没有意思，事情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也只能是有一步看一步了。” 朱彝梃似是有些认命般的说道。 “世子！要不……？” “啪！” 张荣桓的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狗才！就代王府那一千多人的护卫，你想做什么？” “奴婢不敢！” 张荣换赶紧叩首道。 挥手斥退张荣换，朱彝梃有些焦躁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翌日，一大早。 队伍再次启程上路。 用了五天的功夫，山西的三家宗藩，终于抵达了京城。 礼部的人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十王府是住不下这么多人了，朱由检只得让一些底层宗室住到了南苑的行宫。 皇极殿，一身团龙袍的朱由检，手里握着大圭，召见了沈王和晋王，以及代王世子朱彝梃。 “臣等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安，诸宗亲免礼吧。” “谢陛下。” 待几人落座，朱由检笑道：“诸藩抵京，朕本应备下家宴，但秦地诸藩还未抵京，朕想着不如再等两日，等秦地诸藩抵京后，你我君臣再共饮。” “臣等谢陛下厚待。” 几人拱手道。 第496章 朕要亲审此案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免礼，然后目光落到朱彝梃身上，面色一正，声音有些低沉道：“代王世子，代王的事儿，朕会命礼部来操持，你就不用太过操劳了。” 朱彝梃起身道：“臣谢陛下。” 抬头小心看了眼朱由检，朱彝梃继续道：“陛下，代藩自先祖代简王始，历代先王墓葬都在大同，臣恳请陛下，允准臣扶灵回代，安葬父王。” 朱由检看着他，认真思量起来。 半晌后，他才开口道：“可，朕准了。” “朕会命礼部和宗人府派员，协助世子处理代王叔的葬仪。” 朱彝梃闻言大喜，赶紧大礼参拜道：“臣谢陛下！” 朱由检抬手虚扶。 “世子莫急。” “按制，藩王薨逝，需停灵十四日，代王梓宫就安置在十王府吧，朕会命在京宗亲，文武百官前往吊唁，待停灵期止，世子再和代藩诸宗亲扶灵返回大同安葬。” 朱彝梃虽是一天都不想在京里呆着，但皇帝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躬身称是。 几人毕竟是刚刚进京，又赶上了代王这件事儿，朱由检也没提代、秦以及其他藩王干的那些龌龊事。 简单的闲聊几句后，朱由检就借口身体乏累，打发了几人。 等几位藩王离开后，朱由检也回到了乾清宫。 看见站在暖阁门口的李若琏，朱由检停下脚步问道：“李卿，这个时辰入宫可是有事？” 李若琏躬身施礼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随朕入内说话。” 进了暖阁，朱由检先喝了口茶，然后才问道：“说吧。” “陛下，代王薨逝之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李若琏低声禀奏。 朱由检端着茶盏的手猛直接停在了半空。 “说！” “陛下，据锦衣卫暗探密奏，代王薨逝当夜，曾于代王世子发生激烈争吵，后半夜就传来了代王病重的消息。” “另外……代王府承奉正杜勋直到现在，依旧下落不明。” “砰！” 李若琏说完后，朱由检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砸在了他的面前。 “这么大的事，你锦衣卫为何今日才上报？”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若琏也不开脱，直接跪地请罪。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代王世子有可能弑父？” “陛下，无论是当初勾结晋商走私，还是后来抬高粮价，侵占民田，许多事都是代王世子在操持。” “除了这些，代王世子在大同也多有不法事。” 李若琏没有直接回答朱由检的问题，而是说起了朱彝梃的罪行。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面色阴沉，冷声道：“那就去查，查一查朱彝梃和代王之死有没有关系。” “臣遵旨！” “朕要确凿的证据，以安天下宗藩之心。” 朱由检又出言叮嘱了一句。 “臣明白！” “去吧。” “臣告退。” 等李若琏退出暖阁，朱由检冷声道：“这朱彝梃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是不是以为代王死了，他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死人身上了？” “哼！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王承恩赶紧低声劝道：“皇爷，代王世子若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有祖宗家法处置，您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朱由检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没想到朱彝梃的胆子会这么大。 深吸一口气，他也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 再说李若琏这边，回到北镇抚司后，他就下令严密监视代王世子朱彝梃，还派出大量缇骑，四处搜寻杜勋的下落。 他想知道，代王薨逝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天，仅仅只是用了两天的时间，锦衣卫就在通州找到了浑身是伤的杜勋。 北镇抚司，诏狱。 “杜勋？” “代王府承奉正？” 李若琏看着面前已经包扎好强势的杜勋，开口问道。 杜勋此时脸色苍白，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是。” “代王薨逝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若琏继续问道。 杜勋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痛苦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若琏眼睛微眯，语气无悲无喜道：“杜勋，朱彝梃弑父的事儿你不打算说？” 杜勋猛的抬头，满脸震惊的看向李若琏。 后者继续道：“本官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代王对你有大恩，你不希望代藩因为朱彝梃的事儿被陛下除国，对吗？” “哪怕是你明知道朱彝梃弑父，为了代藩的传承，你也不愿意告发。” 李若琏身体猛的稍倾，面对面盯着杜勋，沉声道：“甚至，这还是代王临终前对你的嘱托，对吗？” 重新直起身子，李若琏继续道：“但朱彝梃并不相信你，所以才会在代王死后，想要让人杀了你，但你又不甘心引颈待戮，所以才把自己弄得一身伤，逃到了通州。” 杜勋听完李若琏的分析后，脸色变得愈发惨白，惨笑道：“咱家劝过殿下的，劝过殿下的。” “本官可以送你进宫，当着陛下的面陈述朱彝梃罪行，你可愿意？” 杜勋缓缓摇头道：“咱家答应了殿下，就绝不能食言。” 李若琏也不废话，径直转身离开。 乾清宫，东暖阁。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的，那杜勋为了代藩的传承，不愿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倒是个忠心的，人家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还帮人保守秘密呢。” 顿了顿，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问道：“朕记得朱彝梃有儿子是吧？” 王承恩赶紧回道：“皇爷，代王世孙朱传 第497章 从藩王手里收权 数日后，万炜终于带着陕西的秦王、瑞王、韩王、庆王四家宗藩抵达了京城。 京里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可是忙坏了顺天府和朝廷里诸多衙门。 礼部就不说了，他们需要派出人手迎接各家宗藩。 户部要拿出钱粮来供应这些人的吃喝拉撒。 兵部要忙着归置各家的护军。 工部最忙，得在南苑为这些人建造屋舍，让他们居住。 好在京城够大，安置这几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藩王也很是上道，进京的第一时间就赶紧入宫朝见天子。 皇极殿，朱由检命人将在京所有的亲王、郡王全部请了过来。 怀里抱着太祖皇帝传下来的大圭，接受了诸王的朝拜后，朱由检笑道：“我朱家还真是人丁兴旺的很呐。” “太祖皇帝如果看到这一幕的话，恐怕应该会高兴吧？” 诸王有些弄不清他这是什么意思，皆是不敢接话。 感慨完了一句后，朱由检又对诸王继续道：“想必诸王也都听说了，朕打算让所有藩王，全部移藩海外。” “这第一批的河南诸藩，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能朝廷这边腾出手来，就送他们出海就藩。” “朕寻思着，总不好厚此薄彼，所以将秦晋两地的诸藩，也都召到了京城。” 听朱由检这番话，底下诸王反应各异。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当然了，眼下朝廷没办法把诸王送到海外去，朕会在京里为诸王修建王府，以供诸王暂居。”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除了河南诸藩外，皆是暗暗叫苦。 自己好好在封地做自己的土皇帝不好吗？非得来京城在你眼皮子底下过活。 或许是看出了诸王的不满，朱由检又说道：“朕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不会限制你们出城，哪怕是去南京或凤阳祭祖，朕也不会拦着。” “另外，诸王可以去六部或是其他衙门观政、行走，也好学习学习怎么为政一方，就像是河南诸藩一样。” 听到这里，有些年轻的藩王或者是郡王，已经有些激动起来。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真的是自由价最高。 自幼锦衣玉食，不缺金银，享尽人间富贵，能让他们动心的也就只有自由和权力了。 现在皇帝把这两样东西都给了他们，他们还能说啥？ “陛下，臣等居于京城，封地那边当如何处置？” 秦王朱谊漶起身问道。 朱由检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笑道：“尔等封地朕会让人去打理，所得收益……” “陛下，臣反对！” 朱由检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晋王朱求桂出言打断了。 朱由检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朱求桂却是不以为意，人家都要拿走自己的家当了，还装孙子？ 深吸一口气，朱由检语气平缓道：“晋王莫急，且听朕说完。” “诸王封地的庄田，朕会将每年的收益转交给尔等。” “至于说商税、盐引、茶引这些东西，朝廷要全部收回。”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臣晋藩……” “陛下，这些收益可是关乎数钱宗亲……” “陛下，朝廷已经停了诸藩的禄米，如果……” …… 听到朱由检要收回诸藩的各种经济特权，殿内的众人顿时炸了锅。 朱由检冷眼看着他们，半晌后才敲了敲桌案道：“不只是你们，河南诸藩的这些收益，朕早就收回来了。” 刚才闹得厉害的众人这才发现，河南那几位藩王，此时正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看戏呢。 几人凑在一起，时不时还低声交流几句，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朱由检不满的看向福王朱常洵，轻咳一声道：“福王叔，你和诸位宗亲说说吧。” 朱常洵这才起身，先对朱由检躬身应是，然后才对众人说道：“诸位，在座的有本王的长辈叔伯，也有本王的同辈兄弟，晚辈侄、孙，还请诸位能安静下来，咱们同宗之间好好说说话。” 人群中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们燕藩还不是沆瀣一气，有什么好说的？” 朱由检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说这话的人，其心可诛。 “刚才谁说的？” 朱由检冷声问道。 这话私下里抱怨抱怨倒也罢了，但当着皇帝的面儿说那就是找死了。 众人见状，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生恐激怒了这个小皇帝。 朱由检眼睛微眯，沉声道：“当年若不是成祖皇帝奉天靖难，任凭建文君削藩，尔等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吗？” “成祖一脉可是没有薄待了任何一家宗藩，日后谁再敢胡言乱语，莫怪朕不顾情面！” “臣等不敢！” 众人赶紧起身，跪地请罪。 “福王，你继续说。” 朱由检也不让众人起身，冷着脸对福王吩咐了一句。 朱常洵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诸位，本王长话短说，你们在封地时间久了，可能对京城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现在京里的大小勋贵，文武大臣，甚至是士绅豪强，大部分都已经开始建立工坊，生产些水泥、棉布等货物，还有人组织船队，出海贸易。” “这两项无论哪一项，收益都比那些茶引、盐引多的多，如果不是还需要地里的粮食来养兵，本王都想把庄田还给朝廷了。” 见众人都是一副老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朱常洵本能的停下了话头，有些羞恼的一指其他几位河南藩王道：“不信你们问问周王、唐王他们。” 被所有人灼灼的目光盯着，周王几人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福王的说法。 “这不可能吧？一座工坊能有数万两银子的收益？” “海贸这事儿，我也听说过，据说风险很大，一道风浪过来，很有可能就是船毁人亡了。” “什么工坊能赚这么多银子？” “你们说，这几人是不是蒙骗我们呢？” “不可能吧？” …… “当当当！” 听着殿内众人嗡嗡的议论声，朱由检用御案上的一柄玉如意敲了敲桌子。 第498章 给诸藩找一条来财的路 等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朱由检这才说道：“城南和城西那边都是新建的工坊，你们可以去看看，等看完之后再决定不迟，哪家宗亲打算开设工坊，内府可以提供协助。” “城西那边的土地，朕也可以划出一些，赐予诸王，用以开设工坊。” 听朱由检这么说，殿内所有人也都是松了口气。 朱求桂这个时候又站出来问道：“陛下，我等诸藩早晚都是要移藩的，那到时候这些工坊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对呀，自己这些人早晚都会被赶出去，那到时候这些工坊怎么办？ 就算是土地不用花银子购置，那其他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呀，到时候我们走了白白便宜你？ 朱由检看了眼众人，决定给他们吃个定心丸。 “尔等放心就是，到时候你们可以把工坊发卖出去，或者是留下人手继续经营，朕都不过问。” 诸王一听还可以这样，皆是眼前一亮。 见他们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朱由检干脆也不留他们了，开口道：“朕本想留诸王在宫里饮宴，现在看来，你们应该是更想去西山，那家宴就留到明日吧。” “臣等谢陛下。” 朱由检起身，在王承恩和方正化等人的簇拥下，离开皇极殿。 “臣等恭送陛下。” 等朱由检离开后，一众藩王当即就把福王、周王他们几个人给围了起来。 “诸位，诸位，本王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住你们这么拉扯，想去看工坊，你们让福王、潞王他们带你们去，他们年轻。” 唐王朱硕熿在人群中大声喊了一句。 一众宗室贵胄，浩浩荡荡的出了紫禁城，前往西山的工坊区。 那里除了皇家的各种工坊，还有不少都是勋贵和文武大臣们的产业。 离得老远，众人就看见了一条笔直的水泥路。 瑞王朱常浩毕竟是朱常洛的亲弟弟，两人共乘一驾马车，看到从未见过的水泥路，朱常浩对自己兄长问道：“王兄，这是什么？” 朱常洵有意卖弄道：“这就是用水泥修建的道路。” “水泥？” 朱常浩嘀咕了一声，对着外面喊道：“停车。” 马车停下后，朱常浩立即从车厢内钻了出来。 双脚在地上使劲跺了两下，朱常浩转头对坐在车上的朱常洵道：“王兄，这路面挺结实呀。” 朱常洵没好气道：“那不废话吗？别说用脚跺了，就是用锤砸，也只能砸掉一点灰。” 回头看了眼停在路边一长串的马车，几乎所有人都满脸新奇的看着脚下的水泥路。 朱常洵拍了拍脑门道：“嗨，这都是什么事呀。” 诸王的车驾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一处路边的巨大工坊门前。 朱常洵从车上走下来，对诸王介绍道：“这就是本王在京里的水泥作坊，除了内府那两座，就数本王这座水泥作坊最大，每天可以产出五百余桶水泥。” “福王，您就别显摆了，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句。 朱常洵闹了个没趣，挥了挥手，带这种人进入了工坊。 一名管事小跑着过来，身后还跟着数名杂役。 接过管事双手奉上的口罩，朱常洵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那些没见过的亲王和郡王们傻眼儿了，这又是什么？ “来，每人一个都带上，不带的话容易过病。” 朱常洵瓮声瓮气的对众人招呼了一句。 一群天潢贵胄，每个人都带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在朱常洵的带领下，视察起水泥作坊来。 如果不是身上的龙袍有些违和，倒是和后世某些场景很像。 一行人转了大半个时辰，朱常洵这才带他们来到了工坊里，一处远离工棚的二层小楼。 这座小楼全部用的都是水泥和青砖，外边还用水泥抹了一层，整体看起来浑然一体。 看着一面面透明玻璃，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琉璃？而且还是这么大，这么通透的琉璃。” “不可能吧，哪里会有这么干净的琉璃？” …… 不理会众人的惊呼声，朱常洵面带得色，热情邀请他们进楼品茶。 不想，却被朱常浩一把拉住了胳膊。 “王兄，你先给弟弟说说，这是什么？” 一众藩王也都安静下来，目光齐齐看向朱常洵。 一旁的潞王朱常淓没好气道：“就是一些玻璃，玻璃作坊那边有的是，想要的话向陛下讨要一些就是。” “这么大的玻璃造价几何？” 庆王朱帅锌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朱常洵摇头道：“此事，本王也不甚清楚，在京的几家宗藩，陛下都赏赐了一些。” “好了，想必诸位也累了，咱们进去歇歇脚。” 几十号人在朱常洵的招应下，进入了这座水泥建起来的建筑。 “王兄，你说弟弟也建造一座水泥工坊怎么样？” 一进入宽敞的一楼正厅，还没来得及坐下，朱常浩就对朱常洵问道。 前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礼佛吗？佛家也喜欢金玉？” 朱常浩当即正色道：“王兄这是何意？礼佛和建工坊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了，弟只是不好女色，可没说不好财货。” 其余诸王听到兄弟俩的话，皆是大笑起来。 “行了，你的事儿等会再说，除了水泥工坊，还有纺织工坊、焦炭工坊、造纸工坊、炼铁工坊这些你还都没看呢，你急什么？” 朱常浩一听，也是那么回事，点了点头后，又对自己哥哥问道：“王兄，据你所知，这些工坊哪种收益最高？” 其余那些藩王一听这个问题，也都竖起来耳朵。 朱常洵看了眼他们，语重心长道：“要说那种工坊最能赚银子还真不好说，因为无论工坊里生产出多少货物来，都不够卖的。” “就好比本王这座水泥作坊，每日可以生产五百桶水泥，每桶水泥卖两枚银元，利润在……” “咳咳，总之这工坊的收益比盐引什么的强多了，就更不要说从地里刨的那点食儿了。” 朱常洵差一点漏了底，赶紧岔开话题。 但其他人却不干了，纷纷叫嚷起来。 第499章 福王叔，朕还有些事要交代于你 “福王，你这么做就不对了，我们又不会和你争抢，你又何必如此小心？” “对呀，福王叔，你和咱这些人说说，这水泥工坊收益到底如何？” “福王，你这般遮遮掩掩，可不厚道！咱们可都是宗亲，有好事怎能藏着掖着？” “是啊，福王兄，你这样可就不够意思了！大家同气连枝，你可不能如此。” 在场几位藩王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朱常洵环顾一眼众人，这才一咬牙，对诸藩终于吐露实情。 “诸位宗亲，既然你们非要知道，那本王就直说了，这水泥工坊，每日产出五百桶水泥，每桶水泥卖两枚银元，扣除原料、人工、运输等各项成本，每日净利润还真不多，也就三四百枚银元的净利！” 此语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厅内炸响。 诸王皆是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整个厅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惊叹道：“如此......如此暴利！” “一枚银元相当于一两银子，一日就算是只赚三百枚银元，那一个月也有近万枚，一年就是十多万枚银元，那可是十多万两银子！” 庆王朱帅锌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王兄，你这藏的可够深的。” 瑞王朱常浩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朱常洵赶忙摆手说道：“诸位宗亲，你们莫要看本王赚的多，但花的也多呀，养兵是不是要花钱？招募流民是不是要花钱？准备船只是不是要花钱？” “兵仗局那边的新式军械、火器可都是要花钱的。” 但此时众藩王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们的心思早已被一枚枚闪亮的银元填满了。 “走，咱们再去看看其他工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响应，从各自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朱常洵无奈，只得带着他们出了自家的水泥工坊。 众人在朱常洵的引领下，先是来到了内府的纺织工坊，不想却被一名内侍拦在了门口。 福王还未说话，代藩的宣宁郡王就站出来，怒声道：“混账东西，我等皆是天潢贵胄，除了皇宫大内，哪里去不得？” 那内侍赶紧跪地道：“殿下，非是奴婢狗胆包天，而是皇后娘娘要有懿旨，严禁男子进入纺织工坊。” 听到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刚才还愤愤不平的诸王，尽皆不说话了。 朱常洵这个时候站出来，对众人解释道：“本王早就说了，纺织工坊不用看，这里面做工的都是良家女子，我等进去不合适。” 说完后，他又转身，对跪在那里的那名内侍抬手道：“行了，起来吧。” “谢福王殿下，谢诸位殿下。” 内侍连连叩首道。 虽说纺织工坊不让他们进去，但在外面看着来往不绝的大车，以及车上的一包包棉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藩王们，还是看直了眼。 “这纺织工坊的生意竟然如此红火，瞧瞧这棉纱的质量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沈王朱珵墝忍不住赞叹道。 在纺织工坊吃了个闭门羹后，众人再次来到焦炭工坊。 内府一名负责提督焦炭工坊的内侍，接到消息后，赶紧迎了出来，对众人跪拜道：“奴婢恭迎诸位殿下。” 为首的朱常洵抬了抬手道：“起来，带诸王进去看看。” “奴婢遵旨。” 众人随内侍进入焦炭工坊，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看着一座座高耸的炼焦炉，一众藩王皆是啧啧称奇。 “这焦炭有什么用处？” 沈王朱珵墝拉住提督太监，对其问道。 这太监虽是不知道沈王的身份，但身上那件绯色团龙袍还是认识的，闻言赶紧回道：“回殿下的话，煤炭经过焦化后燃烧时间更长，产生的温度更高，可以用来熔炼玻璃和钢铁。” “不都是炭吗？温度还不一样？” 朱珵墝愈发的不解了。 太监也皱眉道：“殿下，奴婢对这些事也不是很清楚，工坊这边只管按照皇家科学院给的流程炼焦，其余的不管。” 周围那些竖着耳朵听的诸王，听到皇家科学院，皆是面露好奇之色。 瑞王朱常浩看向自己便宜哥哥，正欲开口相询，就听对方朗声对众人说道：“诸位，这焦炭的需求可是与日俱增，价格也一直居高不下，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 接下来，众人又在朱常洵的亲自带领下，去看了造纸工坊，炼钢工坊，甚至是火器工坊。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繁忙景象，各类产品堆积如山，等着采买的客商络绎不绝。 看到这一些，藩王们彻底动心了。 依本王看，这工坊倒是很适合我等，王兄，您看要不我们这就进宫，去面见陛下？” 瑞王朱常浩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拉着朱常洵的胳膊，对其问道。 “没错，反正我们以后就也要居住在京城，不如先把工坊建造起来，总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庆王朱帅锌也跟着附和。 “咱们这就去找陛下，求他准许咱们开设工坊！” 人群中又有人提议道。 朱常洵环顾一眼众人，笑道：“诸位宗亲，陛下已经说了，明日在宫里宴请诸王，不若等明日再说，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休息，如何？” 现在的福王朱常洵，俨然已经是皇帝的代言人，或者说皇帝已经将安置在京宗室的差事，交给了福王，诸王也不好当面驳了他的面子，闻言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将诸藩王送回十王府后，朱常洵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进了宫。 朱由检听完朱常洵的秉奏后，满意的点头道：“到底是朕的亲叔叔，福王叔办事，朕还是放心的。” 听朱由检这么说，朱常洵那有些疲惫的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 福王在处理宗藩问题上，还有很大的用处，朱由检也不介意给他一些甜头，尤其是这种惠而不费的好话，更是张嘴就来。 “福王叔，关于的明日酒宴，朕还有些事要交代你。” 等朱由检说完之后，朱常洵刚才还满是笑容的脸上，又重新变得为难起来。 朱由检笑道：“福王叔，朕允许你在洛阳开设纺织工坊和水泥工坊，所需要的各类机械，朕的内府出了，如何？” 第500章 朕有件事先处理了 听朱由检这么说，朱常洵顿时松了口气，言辞凿凿道：“请陛下放心，臣绝不负陛下所托！” “好，福王叔且去，朕还有些朝政需要处理。” 等朱常洵回到十王府，朱由崧已经在等着他了。 “父王，刚才瑞王叔和晋王等人都着人过来了。” 朱常洵的脚步一顿，开口吩咐道：“命人去传话，就说本王累了，就不见他们了。” 朱由崧赶紧答应下来，接着就要告退离开，却被朱常洵给拦住了。 “让大伴去一趟就行了，你随为父去书房。” 虽是不知道自己父王有什么安排，但朱由崧还是跟着朱常洵来到了王府后院。 “世子，你最近在六部观政，可有什么收获？” 朱常洵坐到书房的主位上，对站在自己对面的朱由崧问道。 后者一听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拱手道：“回父王，儿臣在六部观政后才发现，这治理一个国家着实不易，每天的大事小情，足够让人焦头烂额，这还只是单一一个衙门，就更不要说内阁和陛下了。” 朱常洵缓缓点头，轻叹道：“本王这一年来东奔西走，也是心神俱疲，你既然已经在六部观政一年，想必也有些收获，本王索性就给你安排一个差事，就当是为父分忧了。” “请父王吩咐，儿臣定竭尽全力。” “陛下开恩，允许我福王府在洛阳开设水泥工坊和纺织工坊，本王的意思是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 朱由崧闻言一愣，旋即满脸不解道：“父王那个，陛下虽是没有明说，但儿臣也看出来了，他是不希望我们回到封地的，怎么会允许我们在洛阳开设工坊呢？” 朱常洵脸色有些难看道：“本王答应明日在酒宴上向陛下建议，清理秦晋两地的人口和土地。” “父王！这么做的话不是自绝于宗室吗？” 朱由崧当即色变，失声惊呼。 如果说秦晋两地最大的地主是谁，那毫无疑问，绝对是两地的藩王，剩下的才是当地的官宦士绅。 秦晋和山东不一样，山东还有个千年世家孔家在那里顶着，陕西和山西可没有这样的坐地户子。 朝廷清理两地的田亩，摆明了就是奔着两地诸藩去的，这样的提议由自家提出来，日后还怎么相处？ 朱常洵苦笑道：“陛下都已经说了，为父还能如何？” “反正我们以后都是要出海去就藩的，也没有再见的可能，得罪就得罪了吧。” 朱由崧虽也知道此事不可违逆，但还是抱怨道：“陛下这么做，就是让您做这个恶人，实在是……” “行了，此事就不要再说了，明日酒宴结束后，你就返回洛阳，走的时候带上一些水泥，建造工坊的时候用的上。” “另外，你再让人去陕西，趁着陕西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你多去招募一些人手，等将来我们出海的时候，将些人都带上。” “儿臣明白了。” …… 翌日，朱由检身着一身柘黄色团龙袍，笑眯眯的看着跪在大殿内，向自己行礼的诸王，等诸王行四拜礼后，他这才抬手虚扶道：“诸位也都是太祖子孙，些许俗礼就免了吧。” “臣等谢陛下。” 待众人起身后，朱由检放眼望去，除了河南大部分郡王不在，秦晋两地的亲王加郡王足足有上百人，即使皇极殿很是宽敞，此时也是坐了个满满当当。 “诸卿都是朕的宗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之前的时候，碍于祖宗法度，诸位都是难得见上一面，明明是一家人，倒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听朱由检这么说，底下的众人也都是尴尬的笑了笑。 确实，他们这些人在各自的封地，连城都不能出，就更不要说和其他藩王有什么往来了。 朱由检看了眼众人，继续道：“但祖宗的江山到了朕的的手里，有些规矩也是不得不变了。” “所以朕才将诸召进京城，想必诸王也都听说了，朕打算让诸王全部移藩海外，海外也有丰腴的土地，海量的人口，断不会委屈了诸王。” 朱由检的话音一落，秦王朱宜漶就起身道：“陛下，臣等的父祖都埋身大明，臣想留在大明境内，还请陛下开恩。” 朱由检也不恼怒，依旧是笑眯眯道：“自是可以，但朝廷会收回秦王府名下所有的庄田，取消对秦藩所有优待，秦王爵位逐代降等，直至沦为庶民，秦王可愿意？”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尽皆大哗。 朱宜漶更是怒火上涌道：“陛下，秦王爵位乃是当初太祖赐予，先祖更是太祖和孝慈高皇后嫡次子，岂……” “太祖封建国家，是为了让诸藩巩卫皇室，你们这些年是怎么做的？为祸地方，侵占民田，以为朕不知道？” “河南、山东诸藩都已经同意移藩，就你秦王特立独行？朕已经说了不会委屈了诸王。” “诸王在外，即掌封地兵权、财权、治权等所有权力，朝廷不会插手分毫。” “诸王可还有意见？” 朱由检这些话说完，朱宜漶也不再说什么了，他刚才之所以站出来，根本就不是真的不想移藩，而是想听到朱由检的亲口承诺，现在已经听到了，自然不会再杠下去。 “臣等遵旨！” 诸王起身，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就见朱常浩又站了起来：“陛下，臣等昨日随福王兄去看了西山的各处工坊，着实是让臣等开了眼，臣等恳求陛下，允准臣等在京城开设工坊。” 朱由检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板着脸说道：“此事稍后再议，有件事，朕先处理了，正好尔等都在，也好做个见证，莫说朕不教而诛。” 此话一出，除了沈王、瑞王等一些平日里老实的藩王外，其余人皆是心里一凛。 朱由检转头对王承恩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对着殿外朗声喊道：“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宗人府大宗正万炜、礼部尚书来宗道、刑部尚书薛国观觐见！” 第501章 陛下，臣有本奏 几人进殿后，恭敬对朱由检见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朱由检神情严肃，命几人起身后，对李若琏吩咐道：“李卿，说说吧。” “臣遵旨！” 李若琏躬身应是，然后朗声道：“陛下，关于代王薨逝一事，锦衣卫有奏。” 他这话一说完，坐在殿内的代王世子朱彝梃，当即就变了脸色。 “陛下！臣有……” “你先等等，等李卿说完你再说话也不迟。” 朱由检出言打断了朱彝梃，对李若琏示意道：“李卿继续。” 李若琏点头，继续说道：“陛下，据锦衣卫侦缉，代王薨逝并非因为疾病，而是被人谋害，此人正是代王世子！” “污蔑！此乃污蔑！臣恳请陛下明察！” 听李若琏这么说，朱彝梃要是再没有反应，那就真的是二傻子了。 其他藩王听后，也都震惊不已。 虽然各家宗藩在爵位传承上，也都没那么干净，但弑父这种事，可是大逆不道，除了当年的楚藩出过这种事儿，大明宗室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没想到这代王世子，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朱由检没有搭理朱彝梃，而是阴沉着脸，对李若琏道：“可有证据？” “回陛下，代王府承奉杜勋，亲眼目睹代王世子谋害代王，王府右长史郭思佳，以及代王世子贴身太监张荣焕皆参与其中。” 朱由检看了眼跪在那里，浑身颤抖的朱彝梃，冷声道：“宣这几人进殿。” 须臾，被李若琏点到名字的几人，就被几名大汉将军带到了殿内。 “奴婢（臣）等参见陛下，参见诸位殿下。” 几人跪在地上，对众人见礼。 朱由检冷声问道：“哪个是杜勋？” 为首的杜勋赶紧出声道：“回陛下，奴婢就是杜勋。” “说吧，当朕和诸藩的面，说说朱彝梃是怎么谋害代王的。” “陛下，当夜，奴婢正欲伺候殿下就寝，世子带着张荣焕来到殿下暂居的屋舍，随后世子就将奴婢和张荣焕赶出了房间，稍顷屋内就传出了殿下和世子剧烈的争吵声。” “奴婢挣脱张荣焕的阻拦，推开房门一看就见世子正在给殿下灌药，奴婢正欲……” 随着杜勋的叙述，在场所有人都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而张荣焕和郭思佳的证词，也确认了他的说法，有了证人证言，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刑部尚书薛国观的身上。 “刑部，此案已经明了，按律当如何处置？” “回陛下，按律当赐其自尽。” 朱由检当即怒道：“弑父乃十恶不赦之重罪，岂能如此轻易判决？” “事涉宗亲，朕本想隐忍不发，但又恐祖宗在天有灵怪罪。” “驸马万炜。” “臣在。” 大宗正万炜赶紧出声应了一句。 “明日代朕祭祀太庙，将此案之前因后果，报于列祖列宗。” “罪人朱彝梃，开革出皇室玉蝶，夺其姓氏，戮之、焚其尸！” 听到朱由检如此判罚，殿内所有的藩王皆是面色骤变。 其余的的都还好说，这挫骨扬灰就有些让人惊惧了。 朱彝梃此时已经是身如筛糠，面如薄金，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声吩咐道：“将人带下去！” “另，所有涉案人等，尽数下狱，交由锦衣卫杖毙！” 李若琏几人躬身应道：“臣遵旨！” 等几人被带下去后，朱由检又对万炜吩咐：“大宗正，宗人府在代藩中寻一人，继代王爵位，报于朕之。” “臣遵旨！” 殿内那些代藩一系的郡王们一听，顿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要陛下不削了代国就好，大家还是天潢贵胄，不至于像宁藩一样。 安排好代藩的事儿，朱由检又转头看向坐在福王身侧的秦王朱宜漶。 “秦王，罪人彝梃之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刚才杜勋讲述经过的时候，就提过朱彝梃借陕西旱灾之事大发国难财，朱宜漶也知道，自己干的那点事儿，洪承畴早已经上报了，自己想要自辩是没指望了不如索性认了，说不定还能减轻处罚。 心里有了计较，朱宜漶干脆起身，跪在大殿中央，请罪道：“陛下，臣知罪，还请陛下宽宥臣之罪过。” “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相比罪人彝梃倒也算不上十恶不赦。” “朕看你的那些粮食，就留在延安和庆阳吧，除此之外，罚没秦藩两千顷庄田。” “另，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臣……” “陛下，臣之父王年纪大了，臣愿代父受过，恳请陛下允准。” 朱宜漶的话还没说完，秦王世子朱存枢就起身，跪在自己父王身边，对朱由检恳求道。 见自己大哥都站出来了，朱宜漶的其他两个年长的儿子，也都跪在朱由检面前，请求代父受过。 朱由检看了眼病恹恹的秦王世子，又看了眼身材壮硕的秦王次子，开口道：“朕观世子身体也不好，不如就让秦王次子代之把。” “臣谢陛下！” 父子几人赶紧叩首谢恩。 接连处置了秦王和代王两家宗藩，其余的藩王们也都老实了不少，不少人心里的小九九也都不敢再显露出一丝。 朱由检对这些人的反应很是满意。 杀鸡儆猴已经演完了，接下来就得拿这些藩王动刀了。 朱由检不着痕迹的看了下首的朱常洵一眼，对方一咬牙，起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哦？福王叔有话说？” 朱由检故作不知，开口问道。 “陛下，朝廷在山东清理田亩，收效很大，臣想着，山东那边再有半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是不是也可以将将河南，以及山陕的土地、人口重新统计一遍？” 朱常洵此话一出，不只是殿内的这些藩王，就是朱由检也有些意外。 之前的时候，朱由检可是没说河南的事，毕竟河南诸藩做个好好头，他也没想对河南诸藩动手，没想到，朱常洵自己提出来了。 不过，旋即，朱由检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 第502章 此事就当是本王对不住诸位 和其他藩王不太一样，河南那地方藩王太多，以至于到了福王就藩的时候，河南已经没有足够的土地赐予他。 当时的神宗皇帝就从周边的布政使司，划拨了大量的土地，赐予了福王。 所以说，朱常洵这位福王的庄田大部分并不在河南 就算是朝廷重新丈量河南的土地，对他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而周王和唐王他们可就有些难受了。 果然，在朱常洵说完后，不只是秦晋两地的藩王们，唐王和周王等人河南诸藩也都面色不善的看向他。 朱由检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出言夸赞道：“福王这话乃是老成谋国之言。” 目光在诸王身上扫过，朱由检语气平静道：“诸位以为如何？” 诸王皆是沉默不语，这个关头谁也不想出这个头。 朱常洵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朱常浩，用眼神示意对方站住来支持自己。 但这种涉及自己根本利益的事，朱常浩哪里会主动站出来？ 更何况，他现在可还不想得罪其他宗室。 朱由检自是知道他们的顾忌，遂将此事暂时放下，转而说起了工坊的事。 “瑞王叔，你刚才说要在京里建造工坊？” 朱常浩听自己侄子这么问，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迟疑起来。 “陛下……臣……臣……” “瑞王叔，工坊的收益，相对地里每年收的那点租子，是不是要高出许多？” “有了银子，难道你还担心没有粮食吗？更何况，福王叔所奏只是说要清丈田亩，又没有说将你们的庄田都收回来。” “朕可以向你们保证，朝廷赐予你们的庄田，只要你们还在大明一天，那就是你们的，除非你们主动上缴，不然朕绝对不会收回。” “当然了，你们平日里通过其他手段得来的土地，朝廷自是要收回来的。” “那些投献到你们名下的土地，也要全部上缴到皇庄。” 朱由检是打算，效仿山东那边的处置方式了。 见众人还是不说话，朱由检干脆直接点名道：“瑞王叔，你不是要见礼工坊吗？朕准了。” “朕会命内府在西山那边，为你建造一处炼焦工坊，所需的技术和相关机械，朕可以无偿送予瑞王叔，甚至还可以从皇家科学院抽调两名院士，去协助瑞王叔。” “瑞王叔以为如何？” 朱常浩听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己不表态是不行了，一咬牙躬身道：“陛下，福王兄所奏之事，也是为了我大明祖宗基业，臣定当竭力支持。” “好！” 朱由检大喝一声，继而将目光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形势比人强，其余人一看，也只得齐齐起身道：“臣等定当鼎力支持！” “王大伴，方正化，都看见了吗？诸藩到底是朕的血脉宗亲，真遇到了难处，还得是一家人。” 朱由检满脸都是浓郁的笑意，转头对王承恩和方正化两人说道。 底下的一众藩王看着御座上的小皇帝，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王承恩也是一个合格的捧哏，闻言赶紧回道：“皇爷说的对，诸位殿下终究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能体谅朝廷和皇爷的难处。” “臣等惶恐！” “诸位宗亲，快快入座！” “光禄卿！立即安排酒宴，今日朕要和诸宗亲不醉不归！” 朱由检的声音，在宽阔的皇极殿内回荡。 等众人坐定，一道道的珍馐和美酒，也被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朱由检举起手里的酒爵，笑道：“诸王每家都可以在京里建造两家工坊，所需的机械、土地和技术，朕都可以提供。” “明日，各王府就可以遣人去内官监，和内官监掌印李国辅商议相关事宜。” “李国辅，还不见过诸位殿下？” 一直站在角落的李国辅，赶紧站出来，对一众藩王施礼道：“奴婢见过诸位殿下。” “来，朱宗亲还请满饮此杯！” 朱由检说完后，就将自己酒爵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礼乐奏响，场面也逐渐变得热烈起来。 …… 十王府。 明显已经喝高的朱常洵，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福王！” 正欲迈步走上台阶的朱常洵循声望去，只见唐王、周王、潞王、郑王，以及瑞王几人，也都纷纷从各自的马车上走下来。 朱常洵的脸色，当即就变得很是阴沉。 刚才在宫里所奏之事，虽是出自他朱常洵之口，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哦，你们当着陛下的面不敢反对，非得追着本王？ 就在他暗自恼怒的时候，几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王兄，你今儿个是什么意思。” 朱常浩面带不满的埋怨了一句。 “行了，瑞王你也莫要埋怨福王了，这应当不是福王的意思。” 人老成精的唐王朱硕熿，说完这句话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朱常洵。 后者轻叹一声，对几人低声说了一句：“此事就当是本王对不住诸位。” “时候不早了，本王不胜酒力，就留诸位了。” 说完后，朱常洵就在内侍的簇拥下，辞别了众人。 “王兄……” 朱常浩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潞王朱常淓给拉住了。 “好了，今日你我也都饮了酒，不是说事儿的时候。” 年纪最长的朱硕熿也出言劝道。 …… 接下来的时间，内官监和营造司，以及皇家科学院及其名下的工坊，成了京里最繁忙的衙门。 单单是营造司每日雇佣的建筑工匠，就达到了近万人。 整个西山附近，现在早已经成了一片巨大的工地。 好在有宋应星等人的合理规划，西山这边虽是繁忙，但也是忙中有序。 工坊区、生活区、贸易区被合理的规划出来，尽可能保证不会互相影响的同时，又能够相辅相成。 随着规模越来越大，西山这边俨然已经逐渐变成了一座小城。 当初那些受伤士卒，以及他们的家人，成了这座小城第一批入住的百姓。 还有就是各个工坊的工匠们，为了方便到工坊做工，许多人选择将自己的家安在了这里。 第503章 在九边建造水泥工坊 “宋祭酒，西山这边人口越来越多，各种作奸犯科之事，也是层出不穷，您看是不是向陛下上书，在此置县？” 一名皇家科学院的书吏，满脸忧愁，低声对宋应星建议道。 因为皇家科学研大部分工坊，都搬迁到西山这边的原因，宋应星平日里可是没少来这边。 对这边的情况很是清楚，闻言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里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各工坊的工匠，每月月俸很是可观，难免不被京里那些地痞无赖们盯上。” “但是置县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西山这边就算是加上之前那些农户，顶多也就不过只有三四万户，况且这里本就是宛平县所属，重新置县的话，宛平县那里恐怕不好处置。” 宋应星也有他的担忧。 “宋祭酒，宛平县现在对这里的许多事，已经无力处置，如果不能置县的话，那就得加强宛平县的力量。” 书吏继续建议道。 宋应星点了点头道：“罢，本官进宫，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 紫禁城，乾清宫。 宋应星在王承恩的亲自引领下，来到了东暖阁。 “臣，皇家科学院祭酒宋应星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宋卿，快快免礼！” “赐座！” “大伴，清明时韩赞周送进宫的明前茶，给送宋卿斟上一盏。” “臣惶恐！” 对皇帝的热情，宋应星有些心惊胆战。 古人尝言，伴君如伴虎，宋应星在京里这么长时间，也发现了为人臣者，和皇帝这种生物走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朱由检摆了摆手道：“宋卿无需如此，这两年，皇家科学院在卿的主持下，愈发的重要起来。” “尤其是大学堂那边，更是欣欣向荣，朕心甚慰。” 相比起不断取得成果的皇家科学院，朱由检更看重的就是皇家大学堂了。 和朝廷的国子监不一样，大学堂那边培养的，都是时下被人看不起的所谓工匠。 但在朱由检的眼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才，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工科人才。 宋应星听到朱由检如此夸赞，赶紧起身道：“臣当不得陛下如此看重。” “好了，不说此事了。” “卿今日入宫所谓何事？” “回陛下，臣今日请见，是为了西山那边的事情。” “随着西山那边的工坊越来越多……” 宋应星将西山的情况，详细的和朱由检说了一遍。 后者听后，缓缓点头道：“宛平县确实不适合再管理西山事务。” “朕看不如在西山重新建造一座新城，卿以为如何？” 宋应星听后，有些迟疑起来。 “陛下，再建一座新城？这……” 朱由检挑眉道：“卿以为不妥？” “陛下，建造一座新城的花销绝对是惊人的，以眼下朝廷的情况，恐怕很那支撑的起。” “如果新城不用木料和石头，而是使用水泥呢？” “回陛下，水泥的产量相对需求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单单是草原上那几座正在建造的城池，所需要的水泥就已经是天文数字，如果这个时候再建一座规模庞大的城池，恐会绵延日久。” 朱由检听完宋应星的话，开口问道：“草原上不能建立水泥工坊吗？” 宋应星拱手回禀：“陛下，为严防水泥炼制工艺外泄，皇家科学院这边，并没有在京城以外开设工坊。” 朱由检皱眉道：“保密是很重要，但却不能因噎废食，草原上的几座城池，如果都从京城运输水泥的话，那成本就太高了。” “朕看，应当在宣大、延绥、蓟辽等地开设水泥工坊，以供九边所需。” “那臣回去就着手安排此事。” 宋应星赶紧应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道：“至于你所说的保密问题，朕会命西厂严密监察。” “再者说了，据朕所知，炼制水泥所需要的各种机械，以及配方，皇家科学院已经数次对其改进，卿以为凭蒙古人或是建奴，能够烧制出水泥吗？” 宋应星认真的思忖半晌后，这才神情郑重道：“回陛下，烧制水泥其实并不难，只要有配方，就算是不使用机械，也可以烧制出水泥。” “所以，水泥的难点除了配方外，就是大规模烧制所需要的各种机械，如研磨机，煅烧炉等。” “凭借蒙古和建奴的能力，短时间内决计做不出这些机械，也就谈不上大规模烧制水泥。”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道：“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卿即刻安排，在九边就地烧制水泥。” “臣遵旨。” “另外，关于西山那边的事，既然不能建城，那就置一个巡检司，由顺天府直接管辖，相应民政，也交由顺天府署理。” “臣明白了。” 宋应星躬身称是。 待出了紫禁城，宋应星直奔皇家科学院而去。 西山，一处一进的宅院内。 一名腿脚有些不太利索的中年人，推开院门，走了出来。 “苏老大，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隔壁正欲出门的邻居，看到苏老大，笑着开口问道。 苏老大听到邻居打招呼，严肃的脸上也挤出一丝笑意。 只是脸上拿到猩红的刀疤，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是狰狞。 不过，好在邻居也知道他的情况，不至于被吓到。 苏老大锁上家门，笑着对邻居说道：“工坊里今日休沐。” “哦，那你这是去……？” 邻居有些好奇的问道。 “去学堂看看。” 听苏老大是去学堂的，邻居的眼中闪过一道艳羡之色。 语气中有些范酸的说道：“还是你们这些人好，房子是官府免费提供，差事也是官府安排，还让你们去学堂识字，唉！” 苏老大闻言，有些不高兴了，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对着紫禁城方向拱手道：“这是圣天子给我等这些老卒的恩典，你若是眼红，可以去从军，为大明，为天子杀敌！” “等你活着回来，你也可以有宅子住，有差事做。” 邻居顿时破防了，满脸涨得通红。 “得嘞，您忙着，我就先走了。” 苏老大瘸着腿，步履蹒跚的向着远处的学堂而去。 第504章 对广宁用兵 朝鲜，皮岛。 徐允祯率领的三万大军，正在排队登船。 代替毛文龙驻守皮岛的陈继盛，站在徐允祯的身侧，看着正在等船的大军，缓缓开口道：“徐总兵，锦衣卫那边的消息，建奴已经纠集大军，抵近凤凰城，距离义州城不足两百里，总兵此去还需小心。” 徐允祯这次是独自领军，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混不吝，闻言神情郑重道：“此事，徐某已经知道了。” “相比建奴的兵锋，徐某更担心的是朝鲜方面的粮草问题。” 陈继盛冷笑道：“徐总兵，下官劝你一句，不要对朝鲜报太大希望。” “朝鲜君臣，对朝鲜的掌控很弱，很难筹措到足够的粮草，就算是能够筹措到粮草，恐怕也不会用来供养我大明兵马。” 作为东江镇副总兵看，陈继盛对朝鲜的情况，可是清楚的很。 徐允祯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道：“若果真如陈副总兵所说，那徐某说不得要纨绔一遭了。” 不等陈继盛说话，徐允祯又笑着道：“陈副总兵，若大军和建奴接战，还请副总兵出手。” 陈继盛也笑了：“徐总兵放心就是，皮岛虽是兵马不多，但只要建奴和大军接战，下官定会出兵相助。” 三日后，三万大军渡过海峡，抵达铁山。 已经先一步抵达的崔呈秀，已经在等着徐允祯一行了。 铁山城本就是东江军负责驻守，朝鲜对这里根本就谈不上治理，城内的居民也是以辽东流民为主。 崔呈秀抵达后，很轻易的就接管了铁山城。 安置好大军后，徐允祯随崔呈秀来到了铁山城守备府。 “崔督师，眼下朝鲜局势如何？粮草的问题怎么解决？” 两人甫一坐定，徐允祯就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 他第一次独当一面，容不得他不小心。 崔呈秀端着茶盏，幽幽道：“朝鲜的粮草世……徐总兵就别指望了。” “哗！” 徐允祯霍然而起。 “徐总兵稍安勿躁。” 崔呈秀到底是做过兵部尚书的人，但是这养气功夫，就不是徐允祯这个小年轻可比的。 徐允祯重新坐下，愤愤不平道：“朝鲜这不是言而无信吗？之前说好的，朝廷出兵助其抵御建奴，所需钱粮由朝鲜提供，现在竟是出尔反尔，若粮草不济，那置我大军于何地？” “徐总兵，本官已经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允许我们义州镇自筹钱粮。” “督师，就算是朝廷允准我等自筹钱粮，恐怕也很难供养三万大军吧？” 崔呈秀放下手里的茶盏，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短时间内我们很难养活三万大军，尤其是义州镇官兵的军饷，足足比大明境内高出一倍，现下大军的钱粮供应，只能是从大明抽调。” “崔督师，三万大军驻守朝鲜，按照陛下制定的标准，每月单是军饷就需要二十三万银元，再加上大军所需要的粮草，加起来得有近五十万银元，这么大一笔支出，朝廷恐怕也难以支应。” 崔呈秀神情严肃道：“所以我们要自力更生，要在朝鲜当地筹措粮草。” “好在，无论是义州还是铁山，亦或是宣州、朔州都有大量辽地汉民，本官会尽快把这些人组织起来，恢复生产，为朝廷减轻负担。” “那得多长时间？起码得一年，这一年朝廷得支应我们近六百万银元。” 徐允祯有些闹心了。 朝中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他可是清楚的跟，莫说户部没有这么多钱粮，就是有也不会扔在朝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崔呈秀却是神情坚定道：“陛下会同意的。” “我义州镇占据朝鲜安州西北广大地区，在此屯兵、屯田，最难受的就是建奴，辽西和辽南两边也可以减轻压力。” 徐允祯听完后，虽是有些不甘，也只得认了。 接下来，就是大军前出，进驻义州城，挡住建奴东进的路线。 与此同时，辽西，锦州。 辽东巡抚毕自肃，蓟辽督师王之臣，锦州总兵赵率教，宁远总兵祖大寿，以及多罗特部台吉拱兔，全部聚集在了小小的锦州。 “诸位，建奴想要逼迫朝鲜为其提供粮草不成，已经纠集三万兵马东征朝鲜，朝廷也抽调三万京营精锐，经皮岛进驻铁山、义州等地。” “朝廷的意思是，让我辽西趁着建奴东征之际，北上收复广宁城，及其周边军堡。” 王之臣指着面前巨大的沙盘，对围在四周的人介绍道。 巡抚毕自肃指着义州卫（辽西义州）以北的方向，接话道：“想要收复广宁，那首先就要剪除其周边的这些军堡。” “义州卫以北的太平堡、狗河寨、大靖堡等地就是我们要最先拿下的地方。” 赵率教点头道：“不错，占据大靖堡后，渡过细河，占据瓦子谷和牵马岭驿，大军就可以从西、南两个方向对广宁发起进攻。” “不对，不对，赵总兵你想差了，本官倒是觉得，应当先把广宁周边所有军堡全部拔除后，直接对广宁城发起合围，一举把城内全部建奴全部歼灭。” 赵率教说完后，祖大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 赵率教却是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祖总兵，如果我军分兵进攻广宁北部和东部的军堡，那很有可能会被其各个歼灭。” 祖大寿指着广宁城以东的双台子河，沉声道：“那就从东海堡出兵，渡海前往双台子河，从东往西进军。” “不行！一旦建奴出兵救援，那我们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 几人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王之臣一锤定音道：“就按赵总兵的方略，从西、南两个方向进军。” “赵总兵率万人，负责剪除义州卫以北的军堡，进驻瓦子谷。” “祖总兵率麾下八千兵马，从大凌河堡出兵，进驻牵马岭驿。” “其余诸将，紧守城寨，不可给建奴可乘之机。” “下官领命！” 等赵率教和祖大寿离开后，多洛特部的拱兔对王之臣问道：“王督师，我们多罗特部呢？” “贵部抽调五千骑兵，渡过细河，随时准备支援两部。” 拱兔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又对王之臣问道：“督师，那大明可以为我们提供多少粮草？” 第505章 粮草问题 王之臣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面色平静道：“贵部抽调的兵马，所需的粮草由我大明提供。” 虽然宁锦这边的粮草也不是很充足，但这是当初大明和蒙古诸部达成的协议。 归顺大明的蒙古诸部，在战时要接受大明的征召，所需的粮草，需要大明提供。 拱兔台吉闻言，当即大喜，五千骑兵所需要的钱粮，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战事绵延日久，那足以支撑自己的部族很长一段时间。 加上和大明贸易所获得的粮食，多罗特部今年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等拱兔爷离开后，毕自肃面色有些忧愁的对王之臣说道：“王督师，凭宁锦现在的粮食储备，恐难以支撑接下来的消耗。” 王之臣微微颔首，轻笑道：“去年的时候，皇庄那边的新粮大获丰收，今年眼瞅着马上就是番……不对，玉米也快要丰收了，想必可以支撑宁锦这边的消耗。” 毕自肃闻言，点了点头。 另一边，辽南金州卫。 毛文龙此时也已经接到了朱由检的旨意。 金州卫总兵府。 毛文龙身着甲胄，眼神凌厉的扫过堂内的众人。 “诸位。” “建奴准备对朝鲜用兵，朝廷已经急调三万京营精锐进驻义州和铁山等地。” “据朝廷的意思，宁锦那边也打算趁机对广宁用兵，彻底收复整个辽西走廊。” “陛下的旨意，昨日也到了我金州，命我等在辽南牵制建奴，使其不得全面支援东西两线。” “现在本官命。” “哗啦！” “毛承禄！” “标下在！” “命你统领舟师，率五千人，进驻长生岛，威慑复州卫。” “标下领命！” “孔有德！” “标下在！” “统领麾下火器营，去盘谷堡，本官再给你两千刀盾兵，一千马队。” “标下领命！” 孔有德拱手应是。 李九成有些急切的问道：“大帅，我们呢？” 毛文龙看了对方一眼，冷声道：“你随本官回皮岛一趟，本官要去送送阿敏那畜生。” 沈世魁当即出言反对道：“大帅不可！” “我金州卫距离建奴的盛京最近，战事一起，建奴很有可能会倾力南下，大帅当驻守金州，以掌全局。” 沈世魁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大明和建奴这次可以是三线作战，凭建奴现在的实力，想要三线同时获胜，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弃一边，甚至是放弃两边，只守一条战线。 那这三条战线，唯有辽南对大明来说是最危险的。 毛文龙听后，咧嘴笑道：“沈太爷，金州卫就暂时交给你了，皮岛那边本官是非去不可。” “丁卯胡乱之际，阿敏、济尔哈朗等人领兵进犯朝鲜，本官当初实力不济，在铁山战败，麾下士卒死伤惨重，本官也是狼狈逃窜，现在有机会，本官自是要和阿敏好好算算账。” 李九成听后，大声嚷嚷道：“没错，这次我们一定要好生教训一番阿敏那狗贼！” 沈世魁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就听毛文龙啊一锤定音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沈太爷驻守金州卫，本官放心。” “金州卫现有兵马五万有余，毛承禄带走五千人，孔有德带走不到五千人，本官再带走一万人，金州尚有三万人，就算建奴进攻金州卫，也足以撑到本官返回了。” 听毛文龙这么说，沈世魁只得点头应下：“标下领命！” 京城，武英殿。 朱由检和五军都督府一应勋贵，以及内阁诸臣，此时皆认真的听着孙承宗的讲述。 “陛下，诸位同僚，眼下就是这个情况，大明和建奴马上就要分别在广宁、辽南、朝鲜三个方向同时用兵。” 孙承宗说完后，放下手里的木棍。 朱由检一挥手，王承恩亲自递过去一盏凉茶。 转过头，朱由检对殿内众人问道：“诸卿，都说说吧。” “陛下，三线同时开战，对钱粮、军械的需求很大，户部就算是极力支应，恐也很难支撑太长时间。” 第一个站出来的，依旧是户部尚书郭允厚。 朱由检皱眉道：“镇海伯送进京的大部分粮草，不都存放到户部的太仓库了吗？” “皇庄去年收获的番薯和洋芋，朕也都调拨给了户部，难道这还不够支应大军所需？” 郭允厚闻言，当即苦着脸道：“陛下，镇海伯送京城的粮食，拢共不到五十万石，运到陕西的就有二十万，通州的太仓库只有三十万石。” “皇庄那边的番薯和洋芋，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不到十万石，且难以保存，再者户部已经将其中大部分无偿赠与百姓，用以做种。” “而现在的情况是，朝廷在辽西有兵力十一万，骡马六万，在辽南还有五万兵丁，五千骡马，这些加起来每年就需要近百万石粮食。” “再加上朝鲜那边的三万兵马，又是一笔极大的开支，三线加起来所需粮草高达百万，这还不算朝鲜那边士卒每月的军饷开支。” “这么多粮食就算事分摊到每月，那也是近十万石，户部现在的存粮，也就只能支应半年左右。” 郭允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听到朱由检眉头紧皱。 “郭卿，年前漕粮不是已经进京了吗？” 朱由检可是知道，大明虽说现在收不到多少税，但每年从江南经漕运运到京城的粮食，是固定的四百万石，这是绝对少不了的。 郭允厚闻言，躬身道：“回陛下，四百万漕粮，顶多可以抽出五十万支应辽东，其余粮食还需要供应九边军镇，赈济山陕灾民，还要留出一部分，用以应急。” “行了！” “九边也用不了这么多粮食，留出三百万，一百万粮食运到登莱。” “臣……臣遵旨！” 反正最后有內帑兜底，郭允厚干脆也不反对了。 粮草的事情解决后，孙承宗又站出来说道：“陛下，三线同时开战，是否需要一人来掌总，以免三线配合失当，被建奴钻了空子。” 朱由检想也没想，直接乾纲独断：“袁卿此时就在莱州，就让他掌总。” 第506章 改土归流之策 “内阁回去就拟旨，命袁可立以兵部尚书的身份，领辽事总督，总督三线战事、钱粮，蓟辽、辽南、朝鲜、山东、登莱皆受其辖制。” 朱由检此话一出，内阁首辅温体仁当即站出来说道：“陛下，是不是有些权柄过重了？” “无妨，袁卿公忠体国，朕信得过。” 朱由检倒是不担心袁可立拥兵自重。 原本的历史上，无论是西南的朱燮元，还是西北的洪承畴，都曾经总督数省之地，尤其是洪承畴更是总督五省军务，也没见这些人反了。 大明的制度就决定了，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各地的兵马基本上都是独立的，没有朝廷的旨意，谁认识你是谁？ 见朱由检这个态度，温体仁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的话就要得罪袁可立了。 接下来，朱由检又安排兵仗局，和工部的军器司，全力供应前线军械和火器。 安排好这些事，剩下的就和朱由检没有关系了。 “好了，锦衣卫和兵部、通政司这段时间要相互协作，但有前线的消息，要立刻报于朕知。” 最后吩咐了一句，朱由检就返回了乾清宫。 刚一回到东暖阁，通政司通政使韩范就来了。 “陛下，西南朱燮元奏本到了。” 刚刚坐下的朱由检眉头一紧，从王承恩手里接过奏本，翻开一看，当即大笑道：“好！朱燮元和蜀王他们做的不错！” 王承恩见状，笑着捧了一句：“敢问皇爷，可是西南大捷？” 朱由检点头道：“不错，朱燮元统领川贵两地的兵马，已经彻底平定奢安之乱。” “奢崇明父子，安邦彦等皆以授首。” “去，让内阁和六部诸卿，以及五军都督府诸将来此。” 王承恩笑着回了一句：“向来诸位大人还未出宫，臣这就去。” 稍顷，在武英殿商议辽地战事的众人，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诸卿，都坐吧。” 朱由检一指面前那些椅子，对众人说道。 “谢陛下。” 待众人坐定后，朱由检将奏本递给王承恩。 “大伴，你读一读，让诸卿也都高兴高兴。” “是，皇爷。” 接过奏本，王承恩开始阴阳顿挫的宣读起来。 奏本只是读了一半，暖阁中的众人就已皆是面露喜色。 等王承恩读完后，众人齐齐起身，对朱由检躬身道：“臣等恭贺陛下，平定西南叛乱！” “好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西南异族盘踞，时有叛乱，各地土司征税以自肥，现在朝廷以雷霆之势平定奢安之乱，朕的意思是，命朱燮元携大胜之威，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之策。” “改土归流？” 武勋那边还好说，这件事和他们关系不大，几名文臣皆是皱起了眉头。 户部的郭允厚起身问道：“敢问陛下，这改土归流可是说改土司为流官？” 朱由检点头确认道：“不错，就是改土司为流官。” “先期，就在川贵黔三地施行，命朱燮元总督三省，各地布政使司协助。” “改土归流之策，当恩威并施，以主动投献为上，出兵剿灭为下。” “朝廷要在当地清丈土地，清查人口，收取赋税，建造城池，推广儒学。” 朱由检说完后，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润了润喉咙。 他要给在诸臣一些时间来消化消化。 半晌后，秉兵部左侍郎李邦华起身道：“陛下，如此一来，西南恐会战火重燃。” “不错，西南诸夷千百年来就游离在我华夏之外，乃化外蛮夷，恐难以受王化。” 内阁施鳯来面露忧色道。 朱由检却是有不同的意见。 “圣人言，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既是我大明治下，那就是朕之子民。” “既是朕之子民，那就当一视同仁。” “对朝中许多官员的想法，朕很清楚，他们无非就是觉得西南皆是蛮夷，平日对这些人就多有压榨。” “这一点日后绝对不能再有！” 众人皆是一凛。 土司制度的巅峰就是在大明，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大明当前的民族政策。 无论是对西南，西北，还是东北，大明都是能守则守，不能守就放弃。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朱由检前世还以为是大明君臣的短视，但在这个时代做了两年的皇帝后，他发现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最大的原因就是明朝君臣，对外族的态度有问题。 或是因为蒙元的原因，明朝君臣对异族都很是仇视。 这里面的典型，就是当初对安南的政策。 大明官员在安南，几乎是竭泽而渔，疯狂压榨。 与其说安南是不愿被大明统治而反抗，不如说是大明将安南逼反了。 既是已经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朱由检自然尽力纠正，后来的雍正做的就不错，把作业拿过来抄就行了。 环顾一眼众人，朱由检继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在此之前，朕就给朱燮元写过一封书信，将此事和他说过了。” “朝廷这边要好生协助，朕也会下旨命蜀王，和黔国公府全力支持朱燮元。” “臣等遵旨！” 众人也都知道这是好事，自是不会激烈反对。 更何况，他们也都知道自己这位陛下是什么性格。 就算是反对了也没什么用。 朱由检对众人的态度很是满意，微微颔首，笑道：“西南奢安之乱以毕，兵部和吏部莫要吝啬官职，应赏当赏，将此战有功之之士名单，报于朕知。” “臣等遵旨。” …… 等众人离开后，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替朕拟旨，命蜀王至澍、黔国公府，全力协助朱燮元，在川、贵、黔推行改土归流之策。” “臣遵旨。” 王承恩迎了一声，就去了司礼监。 朱由检则是在书案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他要将自己知道的，后来雍正用过的一些小招数，给朱燮元说说。 用了近一个时辰，朱由检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朱由检起身指着书案上的那些纸张，对王承恩吩咐道：“将这些交给朱燮元。” “是，皇爷。” 王承恩赶紧上前，整理桌案。 第507章 皇太极的忧虑 辽东，盛京城。 皇太极和代善、莽古尔泰坐在上首，听着抚顺额驸李永芳的禀报。 “大汗，诸位贝勒，据阿敏贝勒传来的消息，明军已经进驻朝鲜义州、铁山。” “皮岛的明军也有异动，阿敏贝勒希望大汗能够调兵支援。” 皇太极听后，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代善。 此时的皇太极，不说没有后来那种一言九鼎的权势，就是和崇祯元年之前相比，都多有不如。 许多事，他也只能先听别人，尤其是另外三大贝勒的意见。 代善轻叹一声道：“不只是朝鲜那边，据岳讬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辽南的毛文龙部兵出复州，可能是要对复州用兵。”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不止如此，宁锦那边的明军也不安稳，广宁总兵戴木布也发来了求援，让盛京这边立即出兵。” “大汗，多事之秋呐。” 这些情况，皇太极自然是清楚的。 相比于大明这边逐渐摆脱颓势，建奴这边的日子可以说是一天不如一天。 辽东这地方相比内地，气候更加的恶劣，小冰河期之下，粮食产量严重不足。 虽说之前范文程也向皇太极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但想要真正的实施，阻力很大，至今也是收效甚微。 皇太极的眼神中满是疲惫之色，转头对莽古尔泰问道：“五哥，你怎么看？” 后者神情有些狰狞，沉声道：“明狗想要从三条战线同时对我们发起进攻，那就随他们的愿好了！” “大汗，二哥，我愿统领正蓝旗前往广宁支援戴木布，狠狠教训一下王之臣！” “至于辽南的毛文龙，就让二哥的两红旗去吧。” 皇太极没有立即答应莽古尔泰的提议，而是对站在下边的多尔衮问道：“十四弟，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时候的多尔衮，还没有后世的老谋深算，闻言，当即拱手道：“大汗，弟弟愿领兵出征，协助阿敏贝勒，一举荡平朝鲜。” 皇太极的眼神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一旁的代善，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当即霍然起身道：“明廷无道，本汗当兴兵伐之！” “莽古尔泰！” “臣在！” “本汗命你统领正蓝旗，另率五千汉人步卒，前往广宁，支援戴木布，防备宁锦明军！” “嗻！” 莽古尔泰干脆利落的打了一个千儿，干脆利落的答应道。 “阿济格，多尔衮听令！” “臣在！” “本汗命你二人统领镶黄旗，并抚顺额驸麾下兵马，前往凤凰城，与阿敏贝勒汇合，东进朝鲜！” “嗻！” 皇太极看着单膝跪地的两人，沉声道：“如若明军退守皮岛，你等不可追击，切记！” “嗻！” 两人也知道，眼下局势对己方不利，不宜和明军恋战，只需将之击溃即可。 接着，皇太极转头看向代善。 “二哥，辽南那边就交给你了。” “大汗放心，臣会命岳讬领镶红旗南下驻守盖州卫，防备毛文龙部。” 皇太极摇头道：“不够，二哥，本汗要把毛文龙彻底赶出辽南。” 不等代善说话，皇太极看向站在自己下首的豪格，开口命令道：“豪格，领镶白旗随大贝勒一起出征！” “嗻！” 代善神情一怔，旋即应道：“臣明白了。” 说实话，他还真不愿意领兵出征。 但现在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应下了。 “好了，都去准备去吧，明日本汗为你们践行！” 等几位贝勒离开后，皇太极把范文程、宁完我、索尼、刚林、罗硕、鲍承先等人留了下来。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山根，皇太极对范文程问道：“范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大汗，明廷此次三线开战，对粮草的消耗绝对很大，只要我们可以挡住明军的第一波进攻，那接下来无非就是鏖战，双方互相消耗罢了。” 皇太极面露愁容：“本汗现在担心的就是和明军陷入消耗战。” “我大金终究只是占据一隅之地，和大明想比，国力不及万一，如若持久消耗下去，后果恐不堪设想。” “大汗，不如把投效我大金的蒙古人组成蒙古八旗，把归顺大金的汉人组成汉八旗。” “战时可以为兵，闲时可以屯田驻守。” 范文程的话一说完，皇太极的眼睛一亮。 走下御座，皇太极亲热的拍了拍范文程的肩膀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大汗，范先生，现在的问题是三路大军的粮草该如何筹措？” 索尼在旁出言提醒了一句。 听他说出关键问题，皇太极刚才还笑容满面的脸色，当即变得阴沉下来。 但不是针对索尼，而是因为粮草的问题。 “你们都议一议，看看粮草的事如何解决。” “大汗，大明那边倒是能够抽错到粮食，就是没办法运到辽东。” 范文程也是面露忧色。 说起来，建奴这边还真是不缺粮食，只要有足够的金银，多少粮食买不到？ 只是运输问题解决不了。 大明这边就不用想了，无论是辽西还是辽南，都严格执行封禁策略，严禁一粒粮食进入辽东。 朝鲜那边之前的时候，还可以通过商道运进来一些粮食，到现在明军占据了义州、铁山、宣州一线，再想运粮到辽东无异于痴人说梦。 南边和东边都没办法，那就只能从西边的蒙古想辙了。 “范先生，蒙古那边能不能运送一些粮食。” 范文程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大汗，还是得从朝鲜或者是大明那边想办法。” 宁完我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大汗，白莲教那个王可就不是归顺大金了吗？” “或许可以让他想想办法，按他所说，白莲教在辽东和山东都有不少教众，其中不乏一些渔民、船工，若是能通过海路运进来的话，也不失一个办法。” 皇太极没有迟疑，直接对门外的一名戈什哈吩咐道：“去，把王可就带……再把那个何瓛徵也带到这里来。” 王可就和何瓛徵等人早已经来到了盛京，只是一直没被重用，皇太极这回是打算用用这两个人了。 第508章 绝无可能 半个时辰后，王可就和何瓛徵两人就被带到了大政殿。 “奴才参见大汗！” 两人一进入大殿，就跪在地上，对御座上的皇太极大礼参拜道。 皇太极眉头一紧，沉声道：“你二人非我女真，更非本汗包衣，无须称奴才。” 跪在那里的两人皆是一愣，他们对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很清楚。 听皇太极这么说赶紧改口道：“草民何瓛徵（王可就）拜见大金大汗陛下！” 皇太极没有再和两人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范文程。 后者会意，走到两人的面前，开口问道：“你二人皆是从关内而来投靠大金，大汗虽是求贤若渴，但也不会奉养无能之人。” “你二人可有何才能？” 范文程自是不会向他们两人，透露建奴这边的虚实，只能绕一个圈子。 两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何瓛徵率先开口道：“回大汗的话，草民在大明也算是饱读诗书，曾中过应天府举人。” 他这话一出，范文程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范文程虽是出身名门，乃北宋明相范仲淹的后代，平日里也自诩读书人，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沈阳中卫的生员。 一个沈阳中卫的生员，在一名应天府举人面前，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皇太极听何瓛徵这么说，倒是眼睛一亮，饶有兴趣道：“没想到，何先生竟是明廷的举人，何先生能弃暗投明，本汗甚喜！” “何先生快快请起，莫要跪着了。” 皇太极此人，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是一世枭雄。 单是对人才的重视程度，就不是老奴可以相比的。 一听何瓛徵是举人出身，他的态度立即就发生了转变。 能站着，谁愿意跪着，何瓛徵听皇太极这么说，谢恩之后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范文程对何瓛徵拱了拱手，然后又对王可就问道：“王教主，你来大金所为何事？” 王可就跪在那里，对皇太极叩首道：“草民愿领我白莲教众扶保大汗入关称帝！” “放肆！” “大胆！” “荒唐！大汗入关称帝，靠的是我大金八旗胯下的战马，以及手里的长刀，你一个邪教匪首，也敢出此狂言？” 王可就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人就皆是厉声呵斥起来。 皇太极却是不以为忤，轻笑道：“哦？你要扶保本汗入关称帝？” “大汗，明廷无道，明皇昏庸，自当大汗顺天应命，统御万邦。”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皇太极，可能还真没有入关称帝的想法。 别说是他，就是十多年后入关的多尔衮，也存了随时撤回关外的心思。 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皇太极板着脸，对王可就问道：“本汗听说你白莲教在大明有不少的教众？” “回大汗的话，我白莲教在大明有教众数万，这些人都可助大汗征伐大明。” 王可就有些自吹自擂的说道。 另一边的范文程冷哼一声道：“你白莲教若有此实力，你王教主也不会来我大金了。” “大汗，草民绝无虚言，只是因为明廷在山东布下重兵，又有歹人泄密，以至草民不备之下，这才导致事败！” “天启二年，草民的三叔和徐鸿儒举旗反抗明廷，虽是功败垂成，但也曾波及数省之地，极大的震撼了明廷。” “这一点还请大汗明察！” 范文程对皇太极轻轻点头，算是确认了王可就的说法。 皇太极眉头一挑，抬手虚扶道：“王教主起身吧。” “不敢当大汗如此称呼！” 待王可就站起来后，范文程这才对其问道：“王教……” “范学士唤王某表字继祖即可。” “继祖兄，如果让你从山东组织人手，向大金运输粮食，你可能做到？” 听范文程这么问，王可就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赶紧回道：“范学士，大汗，草民的教众遍布山东，若能得大汗允许，草民可让他们通过海路，将粮食秘密运送至辽东，以解大金的燃眉之急。” 皇太极听后，沉思片刻，又问道：“此事可有把握？明廷的登莱水师和皮岛舟师，日夜在海上巡梭，你们如何能避开他们的耳目？” 王可就自信满满地答道：“大汗放心，草民的教众中有不少擅长航海之人，且与沿海渔民关系密切，可借渔民之名，行运粮之实。此外，草民还可联络当地官员、士绅，共同为大金助力。” 皇太极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何瓛徵，问道：“何先生，你对此有何看法？” 何瓛徵见皇太极询问自己，心里是一紧，他略一思索，便回道：“大汗，草民以为王先生的提议恐是难以实施。” 他这话一出，王可就当即就面色不善的看向他。 何瓛徵也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对皇太极说道：“大汗，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话，那您何须如此忧虑？” “草民想来，大金并不缺少可以换购粮食的货物，更不缺少金银，而无论是山东还是江南，都可以为大汗提供粮草，大汗所虑者无非就是如何在明军的眼皮子底下，将粮食运进来。” 说到这里，何瓛徵的目光，看向范文程以及索尼等人。 “大汗麾下，也是人才济济，如果只是简单的通过海路就可以将粮食运进来，那何必再劳烦王教主？” 何瓛徵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王可就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 皇太极暗自思忖半晌，神情凝重，对其问道：“何先生以为此计不妥？” “想要通过海路将粮食运到辽东，几无可能！” 何瓛徵回答的极为肯定。 “姓何的，你是什么意思？” 王可就怒气冲冲的指着何瓛徵，对其质问道。 “王教主，何某不是针对你，而是就事论事！” “当日是你将何某从大明带到辽东，何某心里很是感激，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教主自误。” 王可就已经被气坏了，相比起何瓛徵，他现在更需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一旦对方发现自己没有用处，那后果恐怕不会很好。 第509章 朝鲜来人了 只是还不等王可就反驳何瓛徵的话，一旁提出这个建议的宁完我就站了出来，冷声对何瓛徵问道：“何先生，你就这么确定，海路走不通？” 何瓛徵拱手道：“不知您是……？” “宁完我！” 宁完我也没给何瓛徵好脸儿。 “原来是宁学士当面，何某有礼了。” 何瓛徵依旧是笑容满面，对宁完我拱手道。 “何先生，你还是说说粮食的事儿吧。” “宁学士，范学士，大汗，以何某看来，我大金想要解决粮食问题，还是得落到辽东这片土地上。” “无论是大明还是朝鲜，终究不可为凭。” 何瓛徵的话音一落，宁完我就嗤笑道：“我还以为何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呢。” 何瓛徵神色郑重道：“大汗，农为国之本，无农则过不稳，农比兵更重要。” “如果我大金不重视农业，那再强大的军事，也难以长久，草民建议大汗，将农桑之事，作为大金的头等大事。” 宁完我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何瓛徵的话：“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大汗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从大明或者是朝鲜运粮到大金。” “宁学士，大汗，草民愿意联络大明境内的教众，让他们以出海打鱼为名，通过海路将粮食运到辽东。” 王可就赶紧出声。 皇太极眉头微皱，宁完我躬身道：“大汗，奴才建议让王教主去试试。” “范先生，你以为呢？” 皇太极也有些迟疑起来。 范文程也有些为难起来。 之前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试过，山东那边的一些关系，也曾尝试通过海路运粮，但无一例外，全被登莱水师的舰船查获。 但这建议又是宁完我提出来的，他也不想凭白得罪人。 略一思忖，范文程对皇太极躬身道：“此事还请大汗裁决。” 皇太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呼出一口气，对王可就吩咐道：“你可以去试试。” 目光落到宁完我身上，接着说道：“宁先生尽力协助。” “嗻！” “何先生、王先生，你二人先划到本汗的正黄旗，到文馆做个学士吧，帮本汗翻译一些汉人的书册。” “奴才谢大汗恩典！”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皇太极离开了大政殿。 宁完我拉着王可就出了汗宫，去安排运粮之事。 范文程则是带着何瓛徵和王可就，来到了文馆的公廨。 “范学士，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日后尽心辅佐大汗就是。” 范文程笑着，把对自己躬身施礼的何瓛徵扶起来。 “何先……” “范学士称何某公执即刻。” “公执，对朝鲜那边的战事，你怎么看？” 何瓛徵看了眼公廨内的其他人，有些欲言又止。 范文程正欲说点什么，就见一名书吏走了过来。 “范学士，您家中来人了。” 范文程眉头一皱，旋即对何瓛徵拱手道：“公执稍待，范某有些私事。” “范学士且去。” 范文程出了汗宫，就见自己的兄长范文寀（cai）正在那里来回踱步。 “大兄，可是家里出了事？” 范文程走到自己兄长面前，低声问道。 “宪斗，家里来人了，从朝鲜过来的。” 范文寀语气有些急切的说道。 “朝鲜？” 范文程心里疑窦丛生。 自己在朝鲜那边并无亲朋故旧，如果是公事，为何又找到家里去？ “来人可说他是谁？” “没说，只是说有急事要找你。” 范文程略一沉吟，开口道：“走，我回去看看。” 范府，正堂。 一名看起来有些彪悍的汉子，正在饮茶。 范文程在范文寀和管家的陪同下，疾步走了进来。 “敢问可是范文程范先生当面？” 见到来人，汉子起身拱手道。 “某正是范文程，不知阁下是……？” 范文程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汉子看了眼一旁的范文寀和管家，没有说话。 范文程皱眉道：“这位是范某兄长，阁下有话直说就是。” “孔某来自曲阜。” 汉子拱手道。 范文程的眼睛猛地一睁，旋即伸手邀请道：“阁下请随范某去书房一叙。” 书房内。 范文程坐在主位上，对汉子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孔璋见过范先生。” 来人正是孔家管家孔宪的儿子，也是当初假扮土匪那人。 “孔先生来自曲阜？” “不错。” “不知孔先生来盛京，所为何事？” 孔璋笑了笑，吐出两个字：“粮食。” 范文程心里一紧，但面上却是依旧是风淡云轻。 “孔先生这是何意？” 孔璋看了他一眼，笑道：“范兄，你我之间就不需要打机锋了吧？” “范某是真的不知道孔先生在说什么。” 大金虽是缺粮，但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在没确认对方的身份之前，范文程自是不会漏了自己的底。 “范兄，我孔家在朝鲜也有不少的产业，如果大金需要粮食的话，我孔家愿意提供一些。” 孔璋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 “哦？不知孔兄弟能提供多少粮食？” 听到范文程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孔璋脸上重新挂上一丝淡笑。 “五万石，如何？” “哗啦！” 范文程听到这个数字，豁然起身。 五万石粮食，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按一亩地可以产粮两石算，五万石那就是两万五千亩土地的粮食。 按一个成年人一年消耗五石粮食来算，五万石粮食足够一万人生活一年了。 “当真？” 范文程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眼睛盯着孔璋，沉声问道。 孔璋点头确认道：“粮食现在就在朝鲜，只需孔某书信一封，就可以起运。” 范文程重新坐到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谈谈价格吧。” “六两银子一石。” 说起粮食的价格，孔璋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范文程听到这个价格，脸色当即一沉，幽幽道：“六两银子？” “据范某所知，明国京城的米价一石是一两银子左右吧？六两银子？你这价格是直接打着跟头的涨呐！” 孔璋往椅子上一靠，有些揶揄道：“不瞒范先生，江浙湖广等地的米价是六百文，比京城更便宜。” 第510章 交易谈妥 看了眼眼神凌厉的范文程，孔璋继续道：“可惜，你们买不到六百文的粮食，一两银子的粮食你们也买不到，只能买六两银子的。” “好一个孔家！好一个圣人之后！” 范文程咬牙道。 “衍圣公也要吃饭不是？再者，这些粮食又不都是我孔家的。” 听孔璋这么说，范文程的眼中精光一闪。 “南边？” 孔璋笑了，回道：“曲阜可不就在南边吗？” 范文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语气平静道：“此事范某做不了主，孔兄还请在府上稍待。” 说完后，范文程对着门外喊道：“管家。” 范府管家推门而入。 “带孔先生去客房，好生伺候，莫要薄待了。” “是，二老爷。” “孔某告辞。” 送走了孔璋，范文程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思虑半晌，这才重新回到汗宫。 不过，他没有去文馆，而是直奔皇太极所在的宫殿。 一炷香后，一座偏殿内。 皇太极有些不解的对范文程问道：“宪斗可是有事？” 殿内没有旁人，皇太极的称呼也就变得更加亲切了几分。 “大汗，曲阜那边来人了。” 皇太极闻言，神情一怔，旋即问道：“是那家人？” “是，来人说他们在朝鲜有五万石粮食。” “继续说。” 皇太极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范文程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大汗，来人说可以将这些粮食运到辽东，只是价格很高。” “多高？” “一石六两银子！” “呵呵，真是做的一笔好买卖。” 皇太极冷笑一声道。 “答应他！” “大汗，这价格有些太高了。” 范文程显然是不想让孔璋如意。 皇太极目光深邃的看着殿外，语气平淡道：“和之前的价格相差也不是很大，这种情况下，能买到粮食就不错了。” “这个价格只能给他们金银，想要其他东西，需要降低价格。” “这件事，本汗就交给你了。” “嗻，奴才这就去回复来人。” 皇太极猛地转头看向范文程，沉声道：“看看他们是怎么把粮食运进来的。” “奴才明白，会安排好的。” “跪安吧。” “奴才告退。” 待范文程出了偏殿，回到府邸，第一时间将孔璋请了过来。 “范兄，可是大汗已经答应了？” 孔璋一进门，就对范文程问道。 后者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六两银子一石粮食，你可以传信朝鲜，让粮食开始起运了。” “好，那不知这银子如何支付？” 孔璋毕竟是第一次和建奴交易，有些不放心的对其问道。 范文程皱眉看了他一眼。 “等粮食运到盛京城，一次性付清。” “这有些不合适吧？” 范文程冷笑一声道：“怎么？担心大金不付银钱？” “无论是当初的晋商，还是皮岛的毛文龙，亦或是山东的豪商，但凡是来我大金贸易的，我大金都是童叟无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范文程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和蒙古人一样，他们对来往的商贾很是客气。 孔璋在来之前，也细细的打听过，现在听范文程这么说，也干脆的点头道：“就按范兄说的办。” 看了眼范文程，孔璋又接着问道：“范兄，这次交易能不能以货易货？” “像是辽东的山参、皮货等都可以，孔某一定……” “不能，大汗有过交代，六两银子一石粮食的价格，大金只能用金银交易。” 范文程心里也是冷笑不已。 你们把粮食卖了个天价，还想从大金这里运回毛皮和山参再赚一笔？ 孔璋一听，顿时急了。 他为什么要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来和建奴做生意？ 不就是看中了这其中丰厚的利润吗？ 把粮食卖给建奴，能从中赚一笔，将辽东特产运回大明，又可以赚一笔。 现在建奴不愿意以货易货，那这次交易的收益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范兄，如果小弟愿意降低粮食价格，不知能否以物易物？” 范文程闻言，原本板着的脸，也舒缓了下来：“哦？那不知孔兄打算降低多少？” “五两五钱银子，可否？” 孔璋试探性的问道。 范文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五两三钱银子。” 范文程依旧摇头。 “五两一……五两银子！” “如果可以，孔某立即书信一封送回朝鲜，如若不行，这次交易到此为止。” 孔璋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范文程伸出右手，笑道：“就按这个价格，大金的山参等物可以卖给孔兄。” 孔璋也伸出手，两只手掌相击，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交易达成，书房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孔兄，你远道而来，无论是范某还是大汗，都很是欢迎，尤其是孔兄还是来自曲阜孔家，圣人门楣。” “大汗得到消息后，本想亲自在汗宫宴请孔兄，但奈何身体不适，特吩咐范某一定要招待好孔兄。” “今晚，范某为你在府中设宴，一是为孔兄接风，另一方面也是庆祝双方交易达成，还请孔兄赏脸。” “范兄和大汗都太客气了，孔某只是主家的一名掌柜，当不得大汗的礼遇。” 孔璋也是笑着回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但晚上的酒宴还是如约举行。 范文程为了以示重视，还特意将自己的主子萨哈廉，给请了过来。 孔璋见建奴这边的实权人物出面，心里也很是高兴。 不知不觉中，孔璋就在范文程等人的吹捧中，变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范文程举着手里的酒盏，看着坐在自己下首，怀里搂着两名歌姬的孔璋，似是不经意般问道：“孔兄，据范某所知，眼下铁山和义州已经被明军占据，你们的粮食怎么运进来？” 孔璋这个时候明显已经喝高了，怀里两名俏丽的歌姬，一双柔夷不断在他怀里摩挲，听到范文程的话，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朝廷的官军只是在义州驻防，又不是在整个边境。” 就是这句话，让范文程和萨哈廉等人皆是一愣，旋即就惊醒过来。 第511章 从后面给建奴来一下子 建奴这边上到皇太极这位大汗，下到范文程这些臣子，全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以为大明将朝鲜和辽东给彻底的隔绝了起来。 但事实是，以大明现在实力，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义州和铁山一线，只是两地距离最近的路线，也是最好走的一条商路。 但这并不能证明，两地就只有这么一条路。 朝鲜和建奴的所谓国境线可是很漫长的，这么长的边境，根本就不可能全部守住。 建奴只要可以从朝鲜，或者是大明购得粮食，那就可以通过东线，运到辽东。 范文程和萨哈廉对视一眼，接着又开始热情的招呼起孔璋来。 时间来到半夜，将孔璋安排到了客房，范文程和萨哈廉来到了书房。 “主子，奴才这里有朝鲜舆图。” 说着，范文程从花缸中取出一副画轴，将之在桌案上展开。 “主子，您请看，这里是义州，义州往东就是朔州，朔州继续往东乃是长静县，长静县再往东，距离我大金最近的地方，就是平虏镇。” 范文程手指在舆图上，一路向东划过。 萨哈廉俯身看去，顺着范文程手指的方向，听着他的话，缓缓点头，然后将自己的手指指在万拉山城的位置，开口道：“只要可以将粮食运到这里就可以。” “没错，虽然相对西线，东线这条路要更难走，距离也要更远，但却是最安全的一条路线。” “走，去见大汗。” 萨哈廉直起身，伸手就要去将桌案上的舆图卷起来。 范文程赶紧出言劝道：“主子，这都子时了大汗恐怕是早就休息了，不如明早再去请见，您看呢？” “就听你这奴才的。” “这次你做的不错，回头主子爷一定好好赏你。” 萨哈廉拍着范文程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范文程赶紧躬身，好让萨哈廉拍的更舒服一些。 萨哈廉夸赞完范文程后，继续道：“时候也不早了，本贝勒就多留了。” “主子，明日一早奴才就去主子府上。” 范文程躬身道。 哪知萨哈廉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这本就是你的功劳，做主子的，哪能和自己的奴才抢功，明日你自己去汗宫吧。” “奴才既是主子爷的奴才，那奴才……” 范文程的话只说了一半，萨哈廉就已经出了书房。 从地上爬起来，范文程这才转身，将桌案上的舆图收起来。 翌日。 范文程一早就来到了汗宫，等着皇太极的召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名正黄旗的戈什哈，才将范文程带到了崇政殿的一处偏殿。 “奴才参见大汗！” “范先生这么早来见本汗，可是有事？” 皇太极的精神明显有些萎靡，倒不是沉迷于女色，而是整夜都在粮草的事发愁。 范文程叩首道：“大汗，奴才昨夜宴请孔璋，得知了对方运粮的路线。” 皇太极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忙是问道：“速速道来。” “大汗，都是奴才等疏忽，竟是忘了朝鲜和我大金接壤之地，可不只是义州一地。” 此话一出，皇太极也是反应了过来。 “不错，不只是你们，就是本汗也疏忽了，除了义州，东边的平虏堡、长静县等地都可以进入我大金。” 皇太极有些激动的从御座上站起身，在偏殿内不断来回踱步。 “宪斗，立即联系大明和朝鲜那些人，让他们为我大金提供粮草。” “大汗，东线的道路不好走，距离朝鲜都城平壤又远，奴才以为这些人定会坐地起价。” “大金不是有不少投效过来的朝鲜人吗？你安排安排，让这些人去朝鲜，装作商队，将粮食运进来。” “大汗英明，奴才这就去办。” 目送范文程离开，皇太极的精神变得振作起来。 再说朝鲜这边，毛文龙也已经经皮岛，来到了铁山城。 徐允祯已经统领两万大军进驻义州，铁山只有崔呈秀在收拢流民，组织百姓开垦、屯田。 铁山城的督师府，崔呈秀热情的对毛文龙招呼道：“东江伯，请用茶。” 毛文龙拱手道：“恭喜崔督师。” 一个原本已经被革职回家的人，竟是一跃成为了朝鲜总督，总掌大明在朝鲜一应邦交、军政之事，这上哪里说理去？ 崔呈秀对毛文龙这位东江伯也很是客气，闻言笑道：“东江伯客气了，都是为陛下，为大明效力。” “不知东江伯此来铁山，可是为了建奴出兵一事？” 崔呈秀现在忙的很，也不再做无谓的寒暄，直接开口问道。 毛文龙的脸色一变，眼神有些凌厉，沉声道：“不错，本帅就是为了阿敏而来。” “之前丁卯胡乱，就是在这铁山城，本帅被阿敏击败，这次本帅怎么着也得找阿敏算算账。” 得到对方的确认后，崔呈秀面露忧色道：“东江伯，你来朝鲜，辽南金州卫那边一旦有变……？” “督师放心就是，金州卫固若金汤，光是城头上的那三十门新式火炮，就够建奴喝一壶的。” 毛文龙对金州的安危倒不是很担心。 “那东江伯对此战，可有谋划？” 崔呈秀继续问道。 毛文龙环顾一眼堂内，见墙壁上挂着一副舆图，当即起身来到舆图前，指着图上的镇江堡，对崔呈秀说道：“本帅此来，带了一些小型舰船，等建奴抵近义州城，本帅就帅麾下兵马，乘船到镇江堡，从建奴后边，给阿敏来一下子。” 崔呈秀也来到舆图前，听完毛文龙的话后，微微颔首道：“倒是一个好策略，建奴没有舰船，大虫江江面宽阔，水深，就算建奴想要回师，东江伯也可以从容撤回到海上。” “丁卯胡乱的时候，本帅麾下兵马不足，否则的话，哪里会让建奴长驱直入。” 毛文龙面色有些凶恶。 看来，当初建奴将他赶出铁山、盐州，让他一直怀恨在心。 “好，既然东江伯已经有了计较，那下官就不多言了，这就行文告知义州的徐总兵，让其尽量配合东江伯。” 毛文龙也没在铁山多待，简单的休整后，就带着东江镇的兵马，沿着海岸线，前往长虫江入海口处的獐子岛，只等建奴兵进义州城，他就会领兵顺河而上。 第512章 替朕清查一下辽西兵马数量 京城，北镇抚司。 李若琏一脸凝重的，看着军情司递上来的各种情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才从椅子上站起身，对门外喊道：“备马！” 紫禁城，东暖阁。 李若琏躬身施礼道：“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 朱由检抬起头，对李若琏抬手虚扶道。 “谢陛下。” “卿入宫可是和辽事有关？” “回陛下，军情司最新情报。” 李若琏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份题本。 “陛下，臣已经将各方情报进行汇总，还去请陛下御览。” 从王承恩手里接过题本，朱由检认真的查看起来。 半晌后，朱由检这才将手里的题本放下，开口道：“看来建奴是一点土地都不想放弃，三线竟然都派出了援军。” “陛下，据沈阳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建奴内部现在粮食紧缺，三线开战，恐怕他们很难支撑的下去。” 李若琏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朱由检缓缓点头，冷声道：“就是大明支撑三线作战都有些吃力，就莫要说建奴那一隅之地了。” “既然建奴想和大明硬抗，那朕就如了他们的愿！” “大伴。” “臣在。” “命内阁拟旨，提醒袁可立严查海禁，登莱水师和皮岛舟师，要严防一粒粮食进入朝鲜或是辽东。” “除了官船可以运载粮食，其余任何船只不得运载，违者击沉。” “臣这就去。” 王承恩答应一声，就脚步匆匆的出了暖阁。 朱由检又转头对髙时明吩咐道：“去传曹化淳。” “是，皇爷。” 目光重新落到李若琏的身上，朱由检出言叮嘱道：“眼下大战将起，军情司要密切关注建奴，和左翼蒙古诸部的动向。” “臣遵旨。” 稍顷，曹化淳提着袍服下摆，一路小跑来到了乾清宫。 “皇爷，臣参见皇爷。” 曹化淳语气有些激动的行礼。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多礼。 “你前段时间不是抱怨说四卫营光操练了，一直没机会上阵杀敌吗？” “朕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把四卫营带去宁锦，和建奴过过手，让朕看看四卫营的实力。” “臣遵旨！” “臣回去就让周遇吉等人整军出征。” 曹化淳干脆利落的答应道。 朱由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 曹化淳舔着脸道：“皇爷，臣只是一介内臣，对兵事不是……” “行了，少在朕面前说这些，你若是不通兵事，朕也不会让你掌管御马监了。” “此战，你也去，朕正好有件事，要交代你。” 最后这句话，朱由检的神情很是严肃。 曹化淳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躬身道：“皇爷您吩咐，臣一定竭尽全力。” “你此去宁锦，不只是支援王之臣，而是要替朕彻底清查辽西兵马。”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曹化淳的心里一凛。 王承恩和方正化也猛地抬起了头。 辽东的问题很复杂，从李成梁时代开始，辽东就已经出现了尾大不掉的势头。 对辽西究竟有多少兵力，无论是天启，还是历史上的一根绳儿，对此都不是很清楚。 而为了维持辽东的稳定，只能是那些军头说什么是什么。 后来一根绳儿倒是问过吴襄，问他们父子手里有多少兵马，吴襄的回答是，登记在册的有八万，实际上只有三万。 然而这三万兵马，真正能上阵杀敌的，只有三千。 就这，每年的军饷就高达百万，三千战兵每人名下还有数百亩良田。 这就是辽西军头们干出来的事儿。 这一世，朱由检不打算继续惯着他们。 虽然不能自毁长城，彻底的清理辽西江门，但清查一下具体的人数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要让四卫营前往的原因。 有满编的四卫营，有曹化淳和周遇吉、黄得功等人在，就算是辽西将门想要干些什么，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朱由检没有理会王承恩他们，而是看着面前的曹化淳，声音有些清冷的继续道：“此事要在战后进行，无论此战的成败，你都要替朕清查一下辽西具体的兵马数量。”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曹化淳跪在地上，郑重应道。 “朕赐你尚方剑，赐穿蟒袍。” “臣谢皇爷隆恩！” 曹化淳再次叩首道。 “去吧，莫要在京里耽搁了时间。” “臣告退。” 等曹化淳离开后，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把这件事给袁可立通个气，让他有个准备。” “是，皇爷。” …… 登州登莱巡抚衙门。 巡抚丁魁楚正坐在袁可立的下首，听着对方的安排。 “朝廷有旨意来了，让登莱水师和皮岛舟师，加强对海路的巡视。” 丁魁楚语气轻松道：“阁老，自崇祯元年以来，莱州造船厂就一直在日夜不停建造舰船。” “至现在，登莱水师的大小舰船已经有上百艘，用来巡梭沿海那是足够了。” 袁可立确实摇头道：“但是巡视山东沿海还不够，朝廷的意思是，要彻底的封禁朝鲜和辽东海路。” 丁魁楚面露难色道：“阁老，辽东还好说，朝鲜那边恐怕不好封禁。” “随着天津、莱州相继开海，我大明与朝鲜贸易日渐繁忙，如果封禁朝鲜的话，不说那些海商、工坊，就是市舶司那边恐怕也会闹起来。” 袁可立拍了拍自己额头，赶紧补充道：“是本官没有说清楚，是严禁一粒粮食进入朝鲜。” “除了粮食之外，其他的货物倒是不用管的太紧。” “本官可不想让郭允厚那老抠儿打上门来。” 提起郭允厚，袁可立也是露出一丝苦笑。 丁魁楚眉头一挑，低声道：“阁老，说起市舶司，朝廷是不是可以从市舶司拨出一些税银，留在登莱当地？” 他是真的眼馋，登莱市舶司虽是刚建立没有多久，但税收已经很是可观。 只让看，不让吃，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袁可立看了他一眼道：“市舶司划归户部，是陛下的意思，税银自然也归户部所有。” 第513章 发起进攻 “阁老，市舶司毕竟是在我登莱地界上，所有税银都上缴户部，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袁可立呵呵笑道：“丁巡抚，据本官所知，登莱这段时间新建了不少的工坊吧？” “按户部制定的税率，这些工坊每月上交的税银，应该也不是小数吧？” 丁魁楚苦着脸道：“哎呦，我的袁阁老喂，您是不知道，山东那边各地府县的户房，已经被户部接管，日后收的所有税，都要上缴朝廷，登莱这边估计也快了。” 袁可立皱眉道：“此事朝廷虽是没有明发邸报，但本官也知道一些。” “户部虽是将税收拿走了，但并不是将税银全部带走，各府县的一应开支，包涵厨子、轿夫的支应，全部都由户部承担，你担心什么？” 丁魁楚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袁可立又说道：“好了，眼下战事为要，这些事以后再议。” “现在最紧要的是粮食，天启七年，朝廷命你在登莱屯田，这两年朝廷没要登莱一粒粮食，如今大战将起，登莱要全力供应大军所需。” 丁魁楚也是知道轻重的人，闻言起身拱手道：“阁老放心，登莱绝对不会耽误朝廷大事。” “好，你且去，本官还有些军务要处理。” “下官告退。” 等丁魁楚离开后，袁枢从后堂走了进来。 “父亲，看来地方上这些官员，对朝廷的新税制很是抵制呀，就连丁巡抚都向您开口建言了。” 袁枢的脸色有些忧虑。 袁可立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廷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袁枢反驳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能将地方的税收权全部上缴朝廷呀。” “好了，这件事就不要讨论了。” 袁可立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而对自己儿子吩咐道：“去将辽东舆图取出来。” “父亲，锦衣卫那边最新的消息，建奴的两红旗近两万兵马，已经前往辽南，金州卫那边当小心谨慎一些才是。” 一边将舆图展开，袁枢一边对袁可立说道。 后者缓缓点头道：“建奴只有两万兵马，凭借金州卫的守军，守住金州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这次大战的主战场并非辽南，而是辽西和朝鲜。” “大明此战只要在朝鲜挡住建奴东进，在辽西夺回广宁城，就是大胜。” 袁枢点头应道：“凭借大明现在的实力，东线拿下广宁，西线挡住建奴的进攻，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 “还是不可大意，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是建奴？” 袁可立说完后，也不再多言，俯身认真查看起舆图来。 皇帝命他掌总辽地战事，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大意。 如何协调三线战事，如何调配粮草，都是他的问题。 …… 锦州。 王之臣他们自然也知道，建奴已经派出大军支援广宁。 但相比沈阳到广宁的距离，显然是锦州距离广宁城更近。 总兵府。 王之臣坐在首位上，看着正堂内的众人。 “诸位，锦衣卫那边的消息，建奴已经派出正蓝旗支援广宁，沈阳距离广宁有四百多里，最快只需要七八天就可以抵达广宁。” “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七八天，在此时间内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拿下广宁。” 环顾一眼众人，王之臣继续道：“眼下广宁西、南个方向的军堡，都已经被我军夺回，本官命令即刻对广宁发起进攻。” “下官领命！” 赵率教和祖大寿两人齐齐出班，对王之臣拱手道。 王之臣转头看向拱兔，面色严肃道：“拱兔台吉，你部押后，防备北方的库伦旗和科尔沁部。” “拱兔领命！” 拱兔也站出来，单手抚胸道。 随着一道道军令被传达下去，瓦子谷的锦州兵马，以及牵马岭驿的宁远兵马，也都快速的行动起来。 两路明军同时出击，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对广宁形成了钳形攻势。 瓦子谷方向，赵率教率领的锦州兵马，仅仅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来到了广宁城的西门。 也不用准备什么攻城梯，云车之类的东西，军阵后边那二十多门新式火炮，足够敲开广宁城厚重的城墙。 随着赵率教的命令，炮手们迅速就位，瞄准了广宁城头。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第一发炮弹划破长空，精准地落在城墙上，瞬间炸开一片烟尘，砖石纷飞。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炮击接踵而至，城头上的建奴守军，拿这些火炮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 就他们缴获的那些火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和明军这边的火炮相去甚远。 戴木布不顾手下戈什哈的阻拦，亲自登上城头。 看着远处冒着白烟的明军火炮，狠狠的一拳砸在面前的女墙上。 “守备，明狗火炮犀利，还是先让族人们下去吧。” 一旁的副守备阿山，开口劝道。 “让城内那些汉人上城墙！” “嗻！” 戴木布这是打算玩儿阴的了。 你明军的火炮着实犀利，但如果城头上都是汉人，你赵率教还能不管不顾？ 很快，一队队的汉人老弱就被带上了城头。 “阿山，明军不善野战，你带领麾下两千骑兵，出城从右翼绕过去，进攻明军军阵。” “嗻！” 阿山没有迟疑，当即转身快步走下城头。 对面的赵率教，此时也发现了广宁城城头上的异常。 拿起脖颈间挂着的千里眼一看，冷哼一声道：“果然又是这一套。” 一旁他的侄子赵光瑞开口问道：“大帅，怎么了？” “建奴将城内汉人老弱带上了城头。” 赵率教头也不会的说了一句。 赵光瑞脸色一变：“那是否停下炮击？” 赵率教眼睛微眯，沉声道：“继续！” “伯父！” 赵光瑞低声喊了一句。 赵率教咬牙道：“若是不能尽快将广宁拿下，那等建奴援军抵达，再想收复广宁，会更困难。” “伯父，朝中一定会有人弹劾，一旦……” 赵光瑞还想再劝，却听赵率教厉声斥责道：“做好你该做的，建奴出城了！” 第514章 赵率教疯了! 赵光瑞闻言，猛的转头看向广宁城城门方向。 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涌出城门，向着己方的左翼疾驰。 “带上你麾下的马队，去挡住建奴！” 赵率教对自己侄子大声命令道。 “标下领命！” 赵光瑞不敢有丝毫迟疑，一拉马缰，呼喝一声，明军这边护在步卒右翼的马队，也是紧随其上。 赵率教也拨转马头，对麾下参将陈洪范吩咐道：“命弓弩手、火器营转向，支援马队！” “标下领命！” 陈洪范也是赶紧前去指挥，用以抵挡建奴对自己左翼的进攻。 等阿山带着人绕过明军的炮火，转头杀向明军军阵的时候，位于军阵中间的火器营，已经将虎尊炮调整好角度。 随着陈洪范的命令，上百门虎尊炮几乎是同时开火。 这些虎尊炮的威力，虽是远不如那些大型火炮，但用来对付骑兵还是没问题的。 一枚枚开花弹，在建奴骑兵的上空凌空炸开，紧接着就是战马的嘶鸣和人的惨叫，继而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 位于最前边的赵光瑞，看着这一幕也是暗暗咋舌。 饶是并非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赵光瑞依旧是有些心惊胆战。 如果是自己的马队面对这样的炮火，能抵挡多久？ 相对于赵光瑞，对面的阿山及其麾下的骑兵更是惊骇莫名。 之前和明军作战的时候，对方虽然也会使用火器，但那个时候的火器，威力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大，弹丸落地不炸开的情况比比皆是。 但现在呢？ 明军的火器，无论是威力、射程、射速都远超以前。 且最紧要的是，他们的火器竟然没有炸膛。 要知道，明军的火器炸膛那可是家常面饭，以至于明军士卒宁愿用刀剑，也不怨使用火器。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阿山震惊不已的功夫，他们也终于来到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内。 正在极速冲锋的建奴骑兵们，此时也都松了口气，纷纷弯弓搭箭。 就在这时，明军左翼的马队快速分开，火枪兵顶了上来。 “砰！砰！砰！” 随着一道道白色烟雾升腾，一杆杆火枪开始发威了。 三段射，早在两百多年前就被黔宁王沐英给发明出来了，明军火器营自然不会陌生。 看着一名名士卒连人带马摔倒，阿山的双眼顿时变得通红，拼命策动胯下战马。 “冲上去！杀光他们！” “冲！” “杀呀！” 剩下的一千四百多名建奴也是纷纷呕吼道。 初期的建奴骑兵着实凶悍，即使还未照面已经损失了近六百人，但还是悍不畏死的再次提高了马速。 “嗖嗖嗖！” 火枪兵背后，一颗颗黑色的炽马丹被军中力士，扔向了建奴骑兵。 “轰！轰！轰！” 一颗颗炽马丹爆裂开来，每次炸响都会让数名建奴，连同他们的马匹一起被炸死或是重伤。 仅仅只是这一轮，就让建奴又丢下了近两百条性命。 看着建奴马上就要抵近己方军阵，陈洪范赶紧命令火枪兵后退。 随着火枪兵后撤，赵光瑞的马队也开始动了起来。 “仓啷！” “兄弟们！建功立业只在今朝！随我杀！” 赵光瑞抽出自己的马刀，爆喝一声，双脚一磕马腹，战马吃痛，向着前方就冲了过去。 身后的一千余骑兵，也是不甘示弱，纷纷策马奔腾。 这些骑兵，本就是赵率教花费极大代价培养出来的，就算是对上建奴的摆牙喇也是不遑多让。 “轰！” 双方骑兵狠狠撞在一起，赵光瑞一刀将一名建奴骑兵砍翻，马速不减，继续快速前冲。 很快，双方交错而过。 阿山看了眼明军军阵最前方的刀盾兵，又回首看了眼正在调头的明军马队，一咬牙，率领麾下骑兵向着左侧快速移动。 这个时候只有解决了明军的马队，才有机会冲乱明军军阵，否则的话，被双方前后夹击绝对是十死无生。 而之所以向左侧移动，则是想要避开明军的火枪和弓弩。 赵光瑞一见建奴的动作，当即大喊道：“杀！” 双方再次展开了血腥厮杀。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血腥扑鼻。 广宁城城头，戴木布此时也顾不上城外的阿山了。 原本他还想着用城内的汉人老弱，来充当盾牌。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率教竟是压根就不顾这些人的死活。 随着明军火炮一次次的轰鸣，广宁城城墙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戴木布无奈，只得命人冒着炮火，用乱石去填充缺口。 与此同时，祖大寿指挥的宁远兵马，则从南面发起攻势。 并同样以火炮为先锋，对广宁城南门进行猛烈轰击。 “守备！明军在南门也发起了进攻！” 负责南城门防御的一名牛录额真，着急忙慌的来到西门城头，单膝跪地，对戴木布禀报道。 戴木布闻言，当即也是大惊失色。 “可是宁远的祖大寿？” 那名甲喇额真赶紧回道：“禀守备，看帅旗，正是宁远的祖大寿，兵力大约有万人。” 之前祖大寿的兵马，占领牵马岭驿的时候，戴木布就已经知道了领兵的是祖大寿，只是没想到来的会这么快。 不等戴木布发问，他又接着说道：“守备，明军火炮犀利，南门抵挡不了多久。” 戴木布转头看了眼城外，转头大声道：“鸣金收兵！” 事情到了这一步，阿山那边再留在城外，就只有覆灭一途了，不如先让人回来。 随着城头上的铜锣响起，城外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阿山，立即率兵脱离战场，向着广宁城极速而逃。 “咚咚咚！” 明军这边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赵率教率领麾下步卒，开始向着广宁城推进。 赵光瑞也快速收拢兵马，护卫军阵左翼的安全。 随着明军逐渐靠近广宁城城墙，后方的火炮也开始调高角度，一枚枚炮弹划着弧线砸向广宁城。 戴木布望着这一幕，脸色愈发的苍白。 阿山这个时候也终于活着来到了城头。 “守备！赵率教疯了！竟然让他的家丁和我们血战。” 阿山一见到戴木布，就大声嚷嚷起来。 戴木布咬牙道：“不只是赵率教，宁远的祖大寿也来了，就在南门。” “什么？” 阿山闻言，当即满脸惊讶。 第515章 祖大寿治军无方 “守备，明狗这是打算和我大金全面开战？就不怕我大金的援兵抵达，将他们的乌龟壳给敲碎吗？” 阿山的语气中满是愤怒。 原本只能被动挨打的明狗，现在竟敢主动对他们发起进攻，这是要闹哪样？ 戴木布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去，把城内守军全部集结起来。” “守备，弃城而走可是重罪。” 阿山低声提醒了一句。 戴木布恼怒不已：“要不你来守？” “赵率教那狗贼，连他的宝贝家丁都派出来了，还有那么多的火器，我们拿什么守？” 阿山恨声道：“那就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混账！汉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暂时退出广宁，撤到盘山驿，等大汗的援兵抵达，我们再杀回来。” 戴木布怒斥一声，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阿山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听戴木布再次开口道：“快去！再耽搁下去，明军入城，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嗻！” 阿山打了个千儿，语气中满是悲愤的应道。 戴木布又看向南城那位牛录额真，开口对其吩咐道：“你马上回南城，让那些汉人阿哈上城头，你带着人立刻前往东城们，我们从那里离开。” “嗻！” 牛录额真快速离开。 西城门这边，赵率教率领的锦州兵马，已经开始通过城墙上的缺口，进入瓮城。 戴木布俯身看了一眼，旋即带着十几名戈什哈，快速跑向后边的主城墙。 将上千名汉人阿哈留在城头上，所有建奴都急步下了城墙。 眼瞅着建奴离开，这些汉人们自然也不会再和明军作战。 原本以为还会有一场恶战的赵率教，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广宁城。 用火炮将城门，以及堵在后边的乱石轰开，赵率教在十数名亲兵的簇拥下，率先进了广宁城。 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汉人百姓，赵率教脸色很是难看。 在他的命令下，刚才至少有数百名汉人老弱，死在明军自己的炮火之下，这些都是自己人，就这样因为自己的军令而死，赵率教虽是领兵的大将，此时也有些愧疚。 “传令下去，兵马进城，不可劫掠财货，不可奸淫妇女，不可杀良冒功，违者斩！” “标下领命！” 陈洪范见他脸色不好，赶紧出言应道。 南门。 祖大寿的兵马，也已经进入了城内。 相对于赵率教的麾下，祖大寿的人军纪就有些涣散了。 宁远兵马一进入南城，就开始放手劫掠。 大量城内百姓逃到了锦州兵马所在的区域。 “总兵，弟兄们都有些怨言，您看……” 陈洪范低声对赵率教说了一声。 后者抬头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这里是广宁城，城里百姓都是我大明子民，都是汉人！” “别人本官管不着，锦州兵马谁敢违抗军令，本官定斩不饶！” 陈洪范见状，也不敢再提了，赶紧垂首道：“下官谨遵总兵军令。” “下去吧，密切巡视城内。” “是！” “赵光瑞！” 赵率教坐在马背上，对一旁的赵光瑞喊了一句。 “标下在！” “召集所有马队，随本官追究建奴！” “是！” 很快，近两千人的马队，就在赵率教的率领下，向着城东而去。 祖大寿那边也不遑多让，集合了马队，向着戴木布逃窜的方向追去。 两股人马很快就汇合到了一起。 “赵总兵，不能再追了！” 祖大寿勒住自己的马缰，开口对赵率教建议道。 后者闻言，一抬手也是缓缓降低了马速。 “总兵，为什么不追了？” 赵光瑞跟上来，语气中满是不解的问道。赵率教看了看天色，对自己侄子解释道：“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再追下去对我军不利。” 一旁的祖大寿也开口附喝道：“不错，戴木布此人不可小觑，万不可掉以轻心。” “反正已经夺回了广宁城，足够向朝廷请功了。” 赵光瑞一听，也不再多言。 双方开始罢兵回城。 等他们回到广宁城的时候，辽东巡抚毕自肃，已经在原巡抚衙门等着他们了。 一见面，毕自肃就板着脸厉声对祖大寿质问道：“祖总兵，你的人在广宁城烧杀抢掠，肆无忌惮，你就是这么统兵的？” 见毕自肃双眼冒火，祖大寿赶紧躬身道：“下官治下不严，还请毕巡抚恕罪。” “本官已经将为首的一名千总斩首示众，剩下那些行为恶劣者，各打五十军棍，你祖总兵打算受多少军棍？” 毕自肃眼神冰冷的看着对方。 祖大寿闻言，当即缓缓直起身，沉声道：“毕巡抚，这些将士好歹也是有功之臣，刚刚为朝廷收复广宁城，赏赐还没发放，就杀人治罪，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毕自肃眼睛微眯，冷哼一声：“哼！为朝廷收复广宁就可以为非作歹？” “如果不是看在他们还有些功劳的份上，所有涉案人等，本官都要将其斩首！” “毕巡抚如此做，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祖大寿是真急眼了，一名千总，别管是哪个千总，那也是自己的心腹。 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人被打了军棍，如果自己不为这些人出头，以后这个兵还怎么带？ 毕自肃从祖大寿的话里，听到了浓浓的威胁意味，语气变得愈发阴冷起来：“祖总兵这是在威胁本官？” “下官不敢！” “哼！不敢最好！” “莫要忘了，你们都是大明边军，都是陛下的臣民，记住自己的身份！” 毕自肃意味深长的对祖大寿提醒道。 一旁的赵率教闻言，心里也是一凛。 他看了眼明显有些不服气的祖大寿，赶紧出言出言转圜起来。 “毕巡抚，祖总兵，今日我等一举收复广宁，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毕自肃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赵总兵这次做的就不错。” 赵率教一听，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心里暗道：“你当着我的面，把祖大寿训斥了一顿，又当着他的面，赞扬了我，这不是故意让我二人不和吗？” 第516章 让辽南小心 果然，毕自肃的话说完后，祖大寿看向赵率教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 赵率教赶紧开口道：“巡抚谬赞了，此站并非全是下官之功，祖总兵也是功不可没。” 毕自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两人吩咐道：“你二人回去后，将此站的详细经过，各具一道奏本，递进京里去。” “报捷文书，本官已经写好了，命人快马送往京城，论功行赏之事，待你二人的奏本进京，自有陛下圣裁。” “下官遵命。” 说完这事儿，毕自肃再次看向了祖大寿：“祖总兵，你的军棍先挂着，若日后再犯，一并处罚。” “谢巡抚。” 祖大寿低着头，语气很是平静，也看不出息怒。 毕自肃也不介意，让二人下去后，就开始组织人手，加固城墙，准备各类守城物资。 虽说大明已经收复广宁，但建奴的援军也快到了，如果不快速的修补城墙，如何抵御建奴？ 广宁城东接辽阳，西连蒙古，南边是锦州，正好卡在辽东和蒙古中间，这么重要的位置，建奴是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毕自肃忙着修补城墙的时候，赵率教和祖大寿也没闲着，开始整顿兵马，准备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大战。 与此同时，王之臣和毕自肃两人的报捷文书也被六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十数名辽东巡抚标营的士卒，骑着快马，冲入了京城。 “大捷！” “广宁大捷！” “广宁大捷！” 一进城，这十数名士卒就大声喊了起来。 京城大街上的人，尽皆让开道路。 这可是“鸿翎急使”，被他们撞死那可是白死。 但紧接着，这些人又都反应过来。 “大捷？这哪里又大捷了？” “没听到吗？是广……” “哎呦！广宁？朝廷和建奴开战了？” “多新鲜呐？朝廷三路大军进攻建奴，你们不知道？” “……” 京城老百姓嘴贫那是有传统的，很快大街上的百姓们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紫荆城。 接到消息的王承恩，提着衣袍就跑出来，将传信的士卒亲自带到了乾清宫。 “皇爷，广宁大捷，信使就在殿外。” 正在桌案上不知画着什么的朱由检猛的抬起头，语气中满是急切道：“快宣。” “卑职拜见陛下，陛下……陛下圣寿无疆。” 送信的小旗官明显有些紧张。 朱由检直接开口问道：“广宁收复了？” “回陛下，这里是王督师和毕巡抚的报捷题本。” 小旗说着，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两道题本。 王承恩认真的检查完了上面的火漆后，这才将其打开。 朱由检有些着急的从他手里将题本夺过来，认真的翻看起来。 一炷香后，他这才把题本放下，指着依旧跪在那里的小旗官，对王承恩吩咐道：“好生安置他们。” “是，皇爷。” 王承恩带着那名小旗官离开后，朱由检又对高时明吩咐了一句：“去宣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人来朕这里。” “臣这就去。” 高时明答应一声后，也快步离开。 一炷香后，两个衙门的人就都到了。 不等众人行礼，朱由检就举着手里的题本，对他们笑道：“广宁夺回来了。” “高时明，给诸卿读一读。” “是，皇爷。” 随着高时明阴阳顿挫的宣读，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亢奋起来。 孙承宗直接起身道：“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齐声道：“臣等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朱由检摆手道：“这只是第一步罢了，此时恭贺还有些早了。” 孙承宗拱手道：“陛下，广宁地处要冲，东控辽东，西制蒙古，南扼锦州，是连接我大明内地与边疆的枢纽，此次收复，实为朝廷之大喜之事，臣以为值得恭贺。” 内阁首辅温体仁也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广宁的收复，对我大明很是重要，对建奴那边也是一件大事，臣以为朝廷和广宁应该早做准备。” 朱由检微微颔首：“朕已经命四卫营出京了，前往支援王之臣和毕自肃。” 温体仁不轻不重的拍马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摆了摆手，又看向其他臣子：“首辅所言甚是，诸卿可有补充？” 五军都督府的卢象升上前一步，语气凝重：“陛下，广宁的收复，建奴定会视为眼中钉，除了加强城防，还需密切注意敌情，及时调整战略。此外，对有功之臣的赏赐也应尽快落实，以激励士气。” 朱由检再次点头，对温体仁吩咐道：“首辅，阳羡候的话你刚才也听到了，等请功的奏本进京，内阁要快速制定赏赐规格，并快速落实下去。” “臣遵旨！” 温体仁起身应道。 朱由检忽的想起来什么，接着道：“此战战死之将士的排位，要尽快安置到英烈祠去，受伤较重的兵卒，让他们进京，安置在西山那边。” “这件事兵部、五军都督府、户部一起去办。” “臣等遵旨！”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几人吩咐道：“卿等可以去武英殿，推导下一步战局的变化，稍后报到朕这里来。” “臣等告退。” 等众人离开后，朱由检也起身，离开了暖阁。 与此同时，登莱的袁可立，也接到了广宁传递过来的消息。 看过文书后，袁可立对一旁站着的袁枢吩咐道：“着人传令金州的沈世魁，命其加强戒备，如建奴再次增兵，立即后撤，撤到金州卫。” 袁枢有些不解的问道：“父亲，广宁那边就这么结束了？建奴的援兵不是还在路上吗？您怎么忽然说起辽南来了？” 一连三个问题，让袁可立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儿子，随后又为其解释道：“相比广宁，金州现在的情况更加危险，为父担心建奴前去支援广宁的军队，会忽然调头去辽南。” 袁枢有些震惊道：“不会吧？广宁他们不要了？” “不是不要了，广宁重要，但辽南更重要！” 第517章 建奴竟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袁枢有些不解道：“父亲，相比辽南，广宁的位置应该更加紧要吧？” 袁可立看着桌案上的舆图，头也不抬道：“经过此战，我大明夺回了广宁，那建奴再想主动对大明发起进攻，就会变得很困难，” “除非是倾建奴之国力，举大军进攻，才有可能重新将广宁夺回去。” “但有辽南的毛文龙在，他皇太极敢不管不顾的西征吗？” 袁枢恍然道：“建奴想要全力西进，就必须先解决了辽南，否则他就会日夜担心被毛文龙给抄了后路。”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袁可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 大明重新夺回广宁的消息，也被戴木布用快马送到了莽古尔泰的军前。 经过十数日的行军，正蓝旗的万余兵马，已经离开海州，渡过了大辽河，抵达了大辽河西岸的西宁堡。 西宁堡距离广宁城仅有两百余里，骑兵全力赶路的话，三天就可以抵达。 莽古尔泰看过戴木布的求援文书后，当即脸色大变。 那他的估计，戴木布的三千余人，加上那些汉人阿哈，足够撑到自己的抵达广宁。 没想到，戴木布竟是一天都没撑下来，就被明军占领了广宁城。 看着军报中，对于明军战力的描述，莽古尔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达柱虎！” 莽古尔泰冲着自己的军帐外，大声喊了一句。 副将达柱虎应声而入，单膝跪地道：“主子爷！” 莽古尔泰开口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去一趟盘山驿，命戴木布速速来此！” “嗻！” 达柱虎领命而出。 好在盘山驿距离西宁堡，不过一百多里的距离，来回也不超三百里。 仅仅只是用了两天，浑身疲惫的戴木布就来到了西宁堡。 “奴才拜见贝勒爷！” 戴木布一看见莽古尔泰，就跪在地上，恭敬施礼道。 莽古尔泰眼神不善的看向他，沉声道：“弃城而逃，你可知是什么罪过？” “奴才万死，但明狗势大，还请贝勒爷明鉴。” 戴木布垂首请罪。 莽古尔泰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里的怒意，继续道：“明军势大？和本贝勒说说此战的经过。” “嗻！” 戴木布答应后，详细的将广宁之战的细节，说给了莽古尔泰。 半个时辰后，莽古尔泰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明军军中多出了许多的火器，这些火器的威力更胜以往？” “正是。” 戴木布又赶紧补充道：“除此之外，无论是赵率教还是祖大寿，也都派出了自己心腹家丁，不计伤亡的对我们发起进攻。” 听他这么说，莽古尔泰的神色变得有些狐疑起来。 “戴木布，你不会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故意夸大了明军的战力吧？” “就祖大寿他们那些人，舍得将他们的家丁全部投入到战场上？” 莽古尔泰之所以怀疑戴木布的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大明辽西将门的德行，建奴这边也都清楚的很。 用朝廷的银子，养自己的兵，这些家丁就是他们自己的兵。 让他们不计伤亡？扯淡！ 戴木布见莽古尔泰起疑，赶紧辩解道：“贝勒爷，奴才说的都是真的，但有妄言，愿受万箭穿心而死。” “本贝勒姑且信你一次。” 莽古尔泰仍旧是有些怀疑他的话。 翌日。 在莽古尔泰的命令下，正蓝旗万余兵马，再次西进。 无论戴木布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亲自去广宁城看看。 …… 与此同时，代善也带着自己的正红旗，并一部分镶红旗，抵达了复州卫，和驻扎在这里的岳讬汇合。 “阿玛，毛文龙这次派出了两路大军进攻复州，一路经海路驻在长生岛，另一路在盘谷堡。” 一见面，岳讬就对代善禀报道。 代善一边随岳讬往守备府走，一边道：“两路兵马人数多少？” “据斥候探报，每路都是五千兵马。” 代善停下脚步，转头对身后的岳讬问道：“金州卫有多少明军？” “阿玛是想对金州用兵？” 岳讬皱眉问道。 代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先去守备府。” 父子俩以及两红旗的部分将领们，来到守备府后，代善当仁不让的坐到主位上，环顾一眼在场的几人，开口道：“此次出征，大汗的意思是命我们将毛文龙部，彻底的赶出辽南。” 代善的话一说完，岳讬就猛地站了起来。 “阿玛，毛文龙在金州卫足足有近五万人，这半年来，金州又被数次加固，俨然就是一个厚厚的乌龟壳，凭借我们两红旗，想要拿下金州绝无可能！” 代善闻言，脸色也是一变，当即皱眉道：“毛文龙修城之事，你为何不报？” “阿玛，毛文龙修城那不是在正常不过了吗？” 岳讬对自己阿玛的问题很是诧异。 人家既然决定驻守金州卫，自然要对金州城加强防御，这还用想？ 代善刚才也只是嘴快了，闻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阿玛，如果只是挡住，亦或是剿灭进犯复州的两路明军没有问题，想要把金州的明军全部赶走？难！” 代善没有说话，起身来到西墙上的舆图前，看过长生岛和盘谷堡的位置后，转头对岳讬和正红旗的和硕图吩咐道：“岳讬，你带人去长生岛对面，防备明军进犯。” “和硕图，你领二十个牛录，去盘谷堡。” 两人齐齐打了个千儿：“嗻！” 和硕图率领的二十个牛录，每牛录三百人，拢共是六千人，其中有两千是披甲人，四千是余丁。 按照代善以及和硕图的想法，这些兵力用来和明军，在盘谷堡大战一场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们连休整都没休整，就直奔数十里外的盘谷堡而去。 盘谷堡和复州之间隔河相望，建奴的兵马想要渡河，自是瞒不过对面的孔有德。 接到斥候的消息后，一身甲胄的孔有德，带着十数名亲兵，以及麾下的几名千总，乘马来到了河边。 “呦呵，建奴竟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孔有德看着沙河对面，正在组织渡船的和硕图所部，开口讥讽了一句。 第518章 损失惨重 火炮营千总孙龙拱手道：“游击，要不标下去将火炮拉过来？” 孔有德眼睛半眯，看着对面，点头道：“去，拉出十门火炮，让咱爷儿们也看看新式火炮的威力。” “标下领命！” 孙龙也是兴奋不已。 新式火炮送到金州后，只是一开始的时候试射过几枚炮弹，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使用过。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而且还是炮轰建奴。 盘谷堡距离河边很近，只有不到两里地。 很快，十门火炮就被驽马拉了过来。 幸亏这新式火炮的轮子，也是用精钢打造，否则还真不好移动。 在孙龙的指挥下，仅仅只是用了小半个时辰，十门火炮就被安置好了。 “嗨，游击，其实我们在盘谷堡就能轰到建奴。” 孙龙摆放好火炮后，才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 孔有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隔着两里地，你能看见建奴？” “嘿嘿，您那里不是有朝廷配发的千里镜吗？” 孔有德一脚踹在孙龙的身上，大声吩咐道：“行了，少废话，建奴那边都已经渡河了，快放炮！” “快，快，装填弹药。” 孙龙对自己麾下的几十号炮手命令道。 虽是有些慌乱，但十门火炮还是很快就被装填好。 “先试射一发！” 孙龙亲自操刀，点燃了其中一门火炮。 “入他娘！高了！” 孙龙有些懊恼的咒骂一声，又赶紧吩咐道：“炮口调低两寸，快！” 负责操炮的炮手，立刻快速摇动手柄。 这也是皇家科学院，根据朱由检的指点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对面的和硕图，也早已察觉到了对岸明军的动向。 只不过，他还真没将孔有德几十号人放在眼里。 哪怕他也看见了那十门巨大的火炮。 在他的认知里，明军的火炮射速很慢，这么短的距离，顶多能发射一轮，对己方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但结果却是出乎他的预料，孔有德的这十门火炮，发射的弹丸全是开花弹，且精度很高，就在他们渡河的功夫，十门火炮中有八门都准确命中了建奴所乘坐的木船。 “啊！” “救命！” “快快就我！” 一阵凄厉的惨叫，瞬间数十人丧命当场。 紧接着就是第二轮炮火袭来。 阿硕图见状，顿时睚眦欲裂。 “快！快！再快一点！” 两轮炮火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孔有德他们身后传来。 “游击！我们来了！” 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 孔有德哈哈大笑道：“李虾头，你个狗日的再晚来一会儿，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数百马队疾驰而来，后边则是整齐划一的刀盾兵，最后是抱着火枪的火器营。 之所以会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照顾步卒的行军速度，不然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 孔有德看了眼马上就要登岸的建奴，大声命令道：“李虾头，率领马队护卫步卒两翼！” “标下领命！” 李虾头拱手应道。 孔有德看向刀盾营千总李养性，大声吩咐道：“刀盾兵上前！” “是，游击！” “火器营准备！” …… 随着孔有德的命令，明军这边很快就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毛文龙麾下的兵卒，虽是成分复杂，军纪涣散，但半年来吃得饱，穿的暖，日常操练也很是频繁，面对渡河而来的建奴，倒是没有过多的慌乱。 阿硕图这边在承受了两三百人的损失后，终于登岸了。 数千建奴，在各牛录额真的指挥下，快速的集结。 看着距离己方不远的明军军阵，阿硕图的脸上满是狞笑。 “愚蠢的南蛮子，这个时候不向我们进攻，竟还在那里等着，当真是蠢货。”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阵阵轰鸣声忽然炸响。 “轰！轰！轰！” 正在整军的建奴，被忽然而至的炮弹打了个措手不及。 阿硕图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所有披甲人，快快上马！” 阿硕图大声喊道。 随着一匹匹战马被送上岸，建奴骑兵快速集结。 虽是只有千余骑，但阿硕图也不打算再等了，呼啸一声，领着这千余骑兵就冲向了明军的军阵。 “砰！砰！砰！” 和广宁几乎是一样的套路，火炮轰鸣后，紧接着就是火枪发威。 经过毕懋康等人改进后的火枪，无论是精度、射程、射速，亦或是杀伤力，都远超以往，虽是只有数百丈的距离，但却让阿硕图的骑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看着冲在最前边的骑兵一个个的倒下，阿硕图也被刺激的生出了无尽的凶性。 待其冲到明军阵前，一刀就砍在了巨大的盾牌上。 “嗖嗖嗖！” 一枚枚炽马丹，被刀盾兵后边的火器兵扔进了建奴马队中。 孔有德骑着马，看了眼落在后边的建奴步卒，大喝一声道：“马队！随我杀！” 千余马队，绕过阿硕图的骑兵，直奔正向己方而来的建奴步卒。 “杀！” 随着孔有德的一声令下，明军的马队如同离弦之箭，直冲向建奴的步卒。马蹄声震天动地，尘土飞扬。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辽地汉民，几乎每个人都和建奴有血海深仇，所有人呼啸着挥舞手里的战刀。 建奴步卒见状，在各自额真的命令下，迅速停下脚步，列阵迎战。 孔有德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咔嚓！” 建奴步卒的装备，明显不如披甲人，孔有德一刀就把自己面前一名建奴步卒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明军马队的其他兵卒也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建奴厮杀在一起。 见建奴的另外一部分骑兵已经向着己方而来，孔有德也不恋战，拨转马头，向着后边的阿硕图冲了过去。 此时阿硕图率领的一千余马队，仅剩两三百人，面对后方杀过来的孔有德，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快速脱离战场，向着明军右翼而去。 绕了一圈后，阿硕图才重新回到己方的军阵。 简单的扫了一眼，阿硕图的心里一沉。 先是渡河的时候，被明军火炮杀伤了数百人，刚才一战又损失了近千人，现在自己这边只剩四千多人。 这样的损失，可以说是极为的惨烈了。 但就算是这样，阿硕图也不敢停下，必须快速拉进和明军的距离，否则的话，一旦对方火炮再次开火，那自己这一方绝对会损失惨重。 第519章 双方损失惨重 对面的孔有德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在他的命令下，火器营的数十门虎尊炮开始了怒吼。 “冲！冲！冲上去！” 阿硕图大声命令道。 建奴骑兵打头，步卒紧随其后，冒着明军的炮火，向着明军军阵快速而来。 孔有德挥了挥手里的长刀，对孙龙命令道：“火器营后撤，火炮撤到一里地之外。” “是，游击！” “呶，这千里眼交给你了，保管好了，弄坏了老子弄死你！” 将腰间的单筒望远镜交给孙龙，孔有德还有些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您就放心吧。” 孙龙双手接过望远镜，拍着胸脯保证道。 拿着孔有德的千里眼，孔有德带着火器营的炮手们，将火炮和虎尊炮撤到后方，火枪手则是被留了下来。 火炮撤下去后，孔有德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自己这些人战死了没事儿，但火炮绝对不能有失，这是毛帅千叮万嘱过的。 举起手里的长刀，孔有德大喝一声：“杀！” 双方将对将，兵对兵的厮杀在了一起。 原本建奴在人数上还占据上风，尤其是骑兵的实力更是远超明军。 但经历过之前的战斗，这个差距已经被极大的缩小，一时间双方倒是打的难解难分。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血腥味飘出老远。 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性，要远超热兵器时代，到处都是断肢残臂。 “轰隆隆！” 就在双方战事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阿硕图听到这声音，登时心里咯噔一声。 一刀将对面一名明军抹了脖子，阿硕图一勒缰绳，转头看向盘谷堡方向。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这明显是有大批骑兵靠近。 “撤！撤！骑兵断后，步卒登船！” 阿硕图当机立断，选择了撤退。 仅剩的五六百骑兵，从两翼绕到步卒的前方，挡住了明军的刀盾兵。 孔有德见状，当即大喜。 建奴的战力着实强横，再加上是背水一战，这些人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损失，两千多人的刀盾营，几近覆灭，一千人的火枪兵也是折损两成多。 如果建奴誓死不退的话，那己方很有可能回率先崩溃。 孔有德也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竟然会有援兵。 看了眼正在奋力厮杀的阿硕图，孔有德大嘴一咧，策动麾下战马，向着建奴仅剩的几百骑兵就冲了过去。 双方骑兵不约而同的没有选择对冲，而是使用了骑兵最常用的战术，侧击。 所谓侧击，就是对地方的两翼薄弱处进行攻击，同时也要防止对方冲击自己的两翼。 这种战术造成的后果就是，孔有德和阿硕图距离主战场越来越远。 而明军步卒追不上他们，只能对建奴步卒使劲，可惜的是，在阿硕图的掩护下，建奴步卒已经登上了木船，开始返回沙河西岸。 火器营千总孙龙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找到浑身是伤的刀盾营千总李养性。 “游击呢？” 孙龙语气中满是焦急。 李养性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抬头看向北边，有气无力道：“去了北边，追建奴骑兵去了。” “瘪犊子玩意儿！” 孙龙低声嘀咕了一句，转头对李养性问道：“你还行不？死不了吧？能不能撑住？” “滚犊子！你死了老子都死不了！” 李养性也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儿。 “行，这边交给你了，老子得快点把游击找回来。” 孙龙说了一声，就带着十几名亲兵向着北方追了过去。 时间来到晚上，盘谷堡。 上半身赤裸，包扎着纱布的孔有德，满脸兴奋的拍着孙龙的肩膀，大声赞扬道：“你个老小子，果然是人老奸马老滑，竟然想出这个主意。” 孙龙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应道：“标下就当您是夸赞了。” 孔有德抬手打断了他：“行了，少扯淡，之前我也以为真有援兵来了呢，没想到是你弄出的障眼法。” 说完这事儿，孔有德面色一正，开口问道：“此战损失了多少弟兄？” 听孔有德发问，孙龙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晦暗，轻声回道：“游击，刀盾营几乎全军覆灭，火器营也损失惨重，马队就更别说了，只剩两百余人。” 孔有德一拍桌案，怒声道：“该死的建奴！” 孙龙看了眼身后门口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游击，出金州时五千人，现在只剩两千多人，这两千人也是人人带伤，还有六七百号重伤兵，大帅那里恐怕是不好交代。” “建奴那边呢？” 提起这事儿，孙龙的眼睛明显一亮：“游击，此战共斩首一千三百二十五级，还有俘虏四百七十二人。” 孔有德眉毛一竖，厉声道：“俘虏？要什么俘虏？都杀了！” 孙龙赶紧出言劝阻道：“游击，俘虏可比脑袋值钱。” 孔有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摆手道：“你这是哪年的黄历了？朝廷早就有旨意了，建奴俘虏和人头一个价，一颗人头赏赐十枚银元。” “啊？既如此，那还留着他们作甚？浪费粮食，标下这就去处置了。” 孙龙也是个狠人，闻言当即就要离开。 孔有德却是出言拦住了他，沉声道：“派人回金州卫，把这边的消息禀报沈太爷。” “得嘞！这就去办。” …… 复州城，守备府。 代善一脸阴沉的看着浑身浴血，单膝跪在那里的阿硕图。 “二十个牛录，只回来了不到三千人，阿硕图，你这一战打的好呀！” 代善咬牙切齿，阴恻恻的对阿硕图说道。 “奴才万死！任凭主子处置！” 阿硕图也不争辩，这次他是领兵之人，吃了败仗自然要承担责任。 代善也不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他也知道这次是自己着急了，没有摸清明军的路数就出兵犯了大忌。 深吸一口气，代善稍稍平息了一番心里的怒意，开口道：“去找郎中看看伤，早些歇息吧。” “奴才谢主子！” 阿硕图叩首道。 代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等其离开后，代善坐在那里沉声半晌，继而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第520章 建奴攻城 一名戈什哈应声而入，单膝跪地道：“奴才在。” 代善一挥手，对起吩咐道：“去，让三等副将叶克舒来见。” “嗻！” 须臾，一身甲胄的叶克舒，就来到了代善所在的书房。 “奴才参见大贝勒。” “带上十个牛录，在上游十里渡河，夜袭盘谷堡。” 代善神色冷冽，语气也很是阴森。 叶克舒没有迟疑，垂首应道：“奴才领命！” …… 另一边的盘谷堡，孔有德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在沙河东岸也布置了不少的探哨。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建奴这次没有在盘谷堡这个方向渡河，而是去了水流相对湍急的上游。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后半夜，正在睡梦中的孔有德，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何事？” 孔有德眉头紧锁，对门外喊道。 “游击，建奴来袭！” 孙龙急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哗啦！” 孔有德豁然起身。 胡乱披上一件袍子，抄起自己的长刀，孔有德满脸凶煞的出了房门。 “奴兵已至何处？” “据盘谷堡不足五里。” 孙龙赶紧回道。 “速去击鼓聚将！” 孔有德厉声吩咐一句，大踏步的去了正堂。 很快，盘谷堡就响起了聚将鼓的声音。 各营的千总、把总都聚集到了守备府的正堂。 “军情紧急，本官也就不废话了。” “火器营千总孙龙何在？” “标下在！” 孔有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对其命令道：“带着火器营的兵卒守城。” “标下领命！” 孙龙接令之后，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守备府。 “马队也都给本官集结起来，随时准备随本官出城。” 马队千总李虾头拱手道：“标下遵命！” “其余人，随本官去城头。” 孔有德一挥衣袖，提着刀就出了房门。 李养性一看孔有德没给自己下达命令，忙是开口问道：“游击，我刀盾营呢？” “你刀盾营损失巨大，就莫要出战了，让将士们安心养伤就是。” 盘谷堡内仅剩的，可堪一战的两千兵卒，都随孔有德登上了土城墙。 “建奴还真是好手段。” 孔有德看着远处正在快速移动的火龙，冷笑道。 “游击，建奴兵马不少，又都是生力军，我们的弟兄可都是疲惫不堪，此战恐是凶多吉少。” 孙龙站在孔有德身后，面露忧色。 孔有德的脸色阴沉，沉声道：“此时就算是撤也撤不掉了，只能是据城而守，等着金州卫那边的援兵。” 幸亏之前的时候，他就命人去金州传信了，不然这次他们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但就算是消息已经送出去，孔有德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所谓的盘谷堡就是一个土城，又长年失修，明军想要守住盘谷堡，很难。 孔有德伸手从自己的腰间一摸，想要拿出自己那具千里眼，不想这一摸竟是摸了个空。 一旁的孙龙嘿嘿笑了笑，赶紧拿出千里眼递给了孔有德。 “算了，你拿着吧，用火炮轰他娘的！” 孔有德摆了摆手，没有去接孙龙递过来的千里镜。 孙龙拿着千里镜，拱手道：“遵命！” “炮手准备！” “开始装填！” 十门火炮，加上三十门虎樽炮都被摆在了城墙上。 随着孙龙的命令，火器营的炮手们，开始装填火药。 用手里的千里镜，密切观察着建奴的动向，等建奴大军进入火炮的射程后，孙龙大声命令道：“开跑！” “轰隆！” 一阵密集的轰鸣声响起。 领兵的叶克舒也知道明军火器犀利，见对方已经开炮，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拨转马头，领着充当先锋的一千两百骑兵，拐向了西边，躲开明军的炮火。 落在后边的步卒，也是立即停止了前进。 “游击，这伙建奴倒是比今日白天那些人聪明许多。” 孙龙转头对一侧的孔有德说道。 “此战有些棘手了。” 孔有德阴沉着脸，轻声说了一句。 “游击，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另一边的李虾头，满脸焦急的问道。 “等着吧，等着建奴攻城。” 面对这样的局面，孔有德也没什么好办法。 对面的叶克舒，此时也正在发愁。 “参将，大贝勒命我们趁夜进攻盘谷堡，时是不是要命人去准备一些攻城器械？” 一名牛录额真，低声对叶克舒建议道。 叶克舒回头看了眼，距离自己不远的一片树林。 “命人去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 “嗻！” 随着叶克舒的命令，建奴这边数百人冲进树林，开始砍伐树木，制造云梯等物。 城头上的孔有德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忙活。 李虾头神情焦急道：“游击，要不下官领兵出城和他……” “你要去送死，莫要带上马队的兄弟。” 孔有德阴阳了李虾头一句，也不再说话。 李虾头弄了个大红脸，也不敢说什么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边蒙蒙发亮的时候，建奴这边终于制造出了数十架云梯，以及冲车。 “甲兵在前，攻城！” 叶克舒端坐在马背上，一挥手里的战刀，大声命令道。 建奴步卒中的甲兵，举着手里的盾牌，开始缓缓靠前。 “准备！” 孙龙一手拿着千里镜，另一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放！” “轰隆！轰隆！轰隆！” 火炮再次轰鸣。 开花弹在人群上空炸开，瞬间就带走十数人的生命。 叶克舒大吼道：“散开！” 建奴常年和大明作战，对如何冒着火炮的炮火攻城，建奴可以说是经验丰富，即使是没有叶克舒的命令，各牛录的额真（首领）们也都纷纷指挥各自的兵丁，快速的散开，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轻己方损失。 “火枪兵准备！” 孙龙大声命令道。 等到建奴来到城下，火枪开始射击。 “砰砰砰！” 城墙上升起一片白烟。 一名名建奴应声倒下。 在付出了四五百人的代价后，建奴终于开始攻城了。 一架架临时建造的云梯被搭在了城墙上，冲车也被数十名步卒推着，冲向了城门。 第521章 孔有德撤出盘谷堡 火枪兵也走到女墙边，用手里的火枪，对着城下的建奴开始射击。 一箱箱的炽马丹被抬上城头，士卒们拿起一颗炽马丹，用火把将其点燃，随手扔下城墙。 叶克舒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兵卒，眼里满是寒意。 “参将，是不是先撤下来？” 身后的戈什哈，开口建议道。 叶克舒头也不回的沉声道：“不！” “汉人有句话叫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能停！” “吹号角，加快速度！” “呜呜呜……” 一阵悠扬而又有些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建奴的攻势也更加的猛烈起来。 盘谷堡虽只是一座小型军堡，但也是有瓮城的，眼见第一道城门已经守不住了，孔有德当机立断道：“撤！” 将瓮城让给建奴，其实对明军也是有利的，至少可以增加明军的攻击面积。 “轰隆！” 几乎是在孔有德他们撤到主城墙上，瓮城的城门也被建奴攻破。 没有任何的停顿，建奴直接开始对主城门发起了进攻。 “砰砰砰！” “嗖嗖嗖！” 火枪射击的声音，以及弓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声。 “轰隆！” “轰隆！” 冲车一次次的撞击城门，孔有德等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游击！不能再等了！” 李虾头再次开口道。 “你带人冲出去，回金州卫。” 孔有德转身，对李虾头郑重交代道。 “游击这是何意？” 李虾头当即不干了，继续道：“游击你在这里和建奴拼命，让我李虾头去逃命？” “这是本官的军令！” 孔有德厉声道。 “老李，听游击的，这个时候能活下来一个是一个。” 一旁的孙龙，也开口劝道。 “我李虾头不是那种弃兄弟不顾之人，就算是游击用军法斩了我李虾头的脑袋，我也绝不弃城而逃！” 李虾头的语气也很是坚决。 孔有德伸手，用力捏住李虾头的肩膀：“好兄弟！那就让我们在建奴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集结马队，随本官出城！” “遵命！” 李虾头拱手应道。 “游击！快看西边！” 孙龙忽然大声喊道。 几人皆是举目望去。 只见盘谷堡西边，尘土飞扬，显然是有大量兵马在快速行军。 “是少帅的旗帜！” 孙龙举着手里的千里镜，再次喊了一句。 孔有德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千里镜，向来人的方向望去。 “真的是少帅！” 孔有德惊呼出声。 叶克舒自然也发现了西边的兵马，相比阿硕图，叶克舒就要果断的多了，当即命令道：“鸣金收兵！” “铛铛铛！” 正在攻城的建奴，如潮水般快速退下。 叶克舒也不恋战，带着骑兵亲自断后，让麾下步卒向着盘谷堡北边快速后撤。 看到建奴后撤，李虾头兴奋道：“游击，下官带人冲杀一阵。” 孔有德忙是出言阻止：“莫追，建奴后撤没有丝毫慌乱，追上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同样的，毛承禄统领的数百马队也没有追击，而是选择了直接进城。 孔有德走下城头，对端坐在马背上的毛承禄拱手道：“下官多谢少帅统兵来援！” 毛承禄翻身下马，哈哈大笑道：“瑞图，别少帅少帅的，你也是父帅的干孙，唤我叔父即可。” “小侄多谢叔父！” “免了，免了，我一见岳讬那鞑子领兵与我隔海对峙，就知道那小子没安好心，这才派出斥候，没想到竟是代善那老小子来了。” “叔父，咱们还是进城去说吧。” 孔有德看了眼毛承禄带来的五百多骑兵，开口对毛承禄邀请道。 “好，那就进城说。” “对了，瑞图，让人给我这些兄弟准备些吃食，这一路可是没少折腾。” “叔父放心就是。” 孔有德赶紧答应了下来。 …… 守备府，正堂。 孔有德听完毛承禄的讲述后，也是阵阵后怕。 “原来是老鞑子来了，那这复州城怕是难打了。” 孔有德有些失望的嘀咕了一句。 毛承禄也点头赞同道：“代善那鞑子来了复州，想要再打复州确实是不易。” “但如果我们就这么撤回去，又有些不甘心。” 孔有德长叹一声：“唉，不瞒叔父，小侄这次出征带来的五千人，经历两次大战后已经是损失大半，恐难以再对复州用兵了。” 毛承禄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罢，既如此，那就罢兵吧。” 孔有德有些为难：“叔父，没有大帅或是沈太爷的军令，小侄若是擅自带兵返回，恐……” “你可曾给金州去信？” “昨日下午就送出去了。” 毛承禄点头道：“那就等沈太爷的回复吧。” “反正建奴那边也不能出海，长生岛那边应当无虞，索性就和你一起等着金州那边的消息，你也好随我一起乘船，经沙河撤到长生岛上去。” 孔有德闻言，也是连连点了点头，如果走水路的话，倒是可以不用担心建奴会追上来。 随后，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夸耀起自己昨天的战果来。 两人知道第二天才收到了金州的消息。 “好了，现在沈太爷已经同意我们返回金州了，瑞图马上准备准备，随我一起乘船出海。” 毛承禄看过文书后，出言催促道。 “叔父稍待，小侄昨日夜里就已经传令下去，很快就可以拔营离开。” 当日下午，孔有德、毛承禄就带着伤兵，以及各类军械离开了盘谷堡。 他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复州的代善。 得知盘谷堡的明军已经撤离后，代善也不迟疑，立即亲自带人进驻了盘谷堡。 “叶克舒！” “奴才在。” “抚顺额驸还有几天能到？” 代善神情有些疲惫的对叶克舒问道。 后者没有迟疑，当即回道：“回大贝勒，明日，抚顺额驸明日定会抵达盘谷堡。” 代善缓缓点头，开口道：“现在就等抚顺额驸麾下的火炮了。” 没错，这个时候的建奴军中，也是有火炮、火枪这些东西的，只是绝大部分都在李永芳那里。 第522章 空城计 建奴虽是没有制造火器的能力，但当初李永芳投降的时候，可是把抚顺的所有火器都带了过去。 后来的几次大战，建奴也从明军手里缴获了大量的火器。 这些火器，以及投降的汉人兵卒，都被努尔哈赤交给了自己这位孙女婿。 第二天。 果然就像叶克舒说的那样，抚顺额驸李永芳按时到达。 在叶克舒的引领下，李永芳来到了盘谷堡的守备府。 正堂内，李永芳单膝跪地道：“下官拜见大贝勒！” 代善挤出一丝笑意，抬手道：“额驸免礼。” 待李永芳坐下后，代善也没隐瞒，将这几天的战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李永芳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大贝勒，明军这是制造出新的火器了。” 李永芳很是确定的说道。 他原本就是大明的边军，这些年又一直带兵，对火器自然很是熟悉。 代善点头道：“我大金的那些火器，本贝勒见识过，和明军的火器着实有些差距。” “但大汗命我等将金州卫明军赶出辽南，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李永芳点头道：“下官定全力以赴！” 简单的修整后，代善集结两红旗加上李永芳的两万汉军，共计近五万人，浩浩荡荡向着金州卫而去。 盘谷堡距离金州卫有近三百里，李永芳又携带着大量的火炮，所以行动很是迟缓。 用了三天的功夫，才来到了距离金州卫百里的小黑山，建奴大军在代善的命令下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 代善顶盔掼甲端坐中间。 “我军距离金州只有百里，再有两日即可抵达金州城下。” “阿硕图。” “奴才在。” 伤势还未好利索的阿硕图应声跪倒在地。 代善看着他，开口命令道：“带上两百骑，充作哨探，刺探明军动向。” “嗻！” 阿硕图领命而出。 待其离开后，代善又对叶克舒命令道：“叶克舒，本贝勒命你统领十个牛录充作大军先锋。” “嗻！” 叶克舒垂首应道。 “其余诸军整军休整，明日继续行军。” “嗻！” 帐内诸将皆是跪地领命。 与此同时，长生岛。 毛承禄和孔有德也知道了建奴南下的消息。 长生岛的军营中。 毛承禄正在和孔有德商议攻占复州之事。 “瑞图，代善那鞑子已经领兵南下，复州空虚，这个时候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 孔有德却是反对道：“叔父，不如等金州那边开战以后，我们再行出兵。” 毛承禄皱眉道：“为何？” 孔有德回道：“叔父，我们只有七千人，鞑子在复州还有五千多人，想要攻占复州，恐需要两三日的功夫，若是代善率兵返回，恐是对我们不利，不如再等等。” 毛承禄暗自思忖半晌，缓缓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个时候没有远程通讯手段，他们也不知道代善是不是真的去了金州，只能是等金州那边打起来，才能最终确认。 但就在两人商定之后，金州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毛承禄看过之后，立即找来了孔有德。 “瑞图，看看吧。” 将手里的文书递给孔有德，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孔有德认真看过后，有些惊疑道：“叔父，消息可是真的？” 毛承禄重重点头道：“错不了！这是锦衣卫暗探从代善军中传来的消息，这两年锦衣卫还没出过差错呢。” 孔有德听他这么说，当即起身道：“叔父，小侄这就去整军备战！” 毛承禄冷笑道：“没想到，代善竟是给老子玩儿了一出空城计。”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复州仅留几百人，这是笃定了老子不敢去？” “叔父，这次活该我们立此大功！” 孔有德精神振奋的喊了一句。 “速去整军！” “是！” 有了锦衣卫密探的消息，他们也不用再等金州那边的战事了，直接起兵渡海。 就像是情报中说的那样，复州卫只有三百余人的建奴兵丁，却是摆出了数千人的旗帜。 孔有德和毛承禄几乎是没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复州卫。 一刀把一名建奴兵卒砍翻在地，毛承禄哈哈大笑道：“瑞图，城内建奴一个不留！” “是，少帅！” 孔有德领命而去。 复州卫也有不少的建奴百姓居住，男丁随岳讬出征，剩下的老弱妇孺，算是倒了大霉。 这个时代也没什么所谓的人道主义精神，双方又都有着血海深仇，明军哪里会心慈手软？ 处置完了城内的建奴百姓，毛承禄和孔有德立即开始修补城墙，布置防御。 一旦金州那边的代善返回，他们还得守城呢。 两日后。 代善大军终于抵达了金州卫城下。 沈世魁带着一大帮子人，站在城头上，看着远处黑压压建奴大军，咧着大嘴道：“代善这鞑子还真是看得起我金州，竟然带了五万大军前来。” “太爷，不可掉以轻心。” 刘兴贤在旁低声提醒道。 “放心吧，咱老沈不会大意的。” 沈世魁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开口说了一句。 紧接着，他又对耿仲明吩咐道：“传我的命令，火炮准备。” “是，太爷！” 耿仲明举起手里的令旗开始挥舞。 城头上的炮手开始调整火炮角度，装填火药。 但吃一堑长一智的代善，这次学精了，压根没敢靠前，只是驻扎在火炮射程之外。 代善坐在马背上，转头对李永芳问道：“额驸，这个距离，我们的火炮能打到对方吗？” 李永芳摇头道：“绝无可能！” “如果本贝勒让人……” “轰！” 代善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发炮弹忽然落在了建奴的军阵中。 “这是怎么回事儿？” 岳讬大声喊道。 相比岳讬，代善就沉稳多了，当即命令道：“后军变前军，全军转向后撤！” 李永芳也赶紧指挥麾下的炮手，拉着火炮往后撤退。 直至撤到距离金州五六里之外，代善这才命大军重新驻扎。 “刚才足有三里多吧？明军的火炮竟然能打的这么远？” 代善眉头紧锁，对李永芳问道。 第523章 冲!杀进城去! 不等李永芳回答，代善又转头对阿硕图和叶克舒两人问道：“你二人和明军交战时，明军的火炮也能打这么远吗？” 阿硕图拱手道：“大贝勒，奴才和明军交战的时候，明军的火炮好像打的没这么远。” 叶克舒看了眼阿硕图，补充道：“大贝勒，明军的火炮应当是可以调整射击角度的。” 代善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李永芳，建奴这边若论对火器最熟悉的，那定是李永芳无疑了。 后者想了半晌，拱手道：“大贝勒，明军火炮应当是进行了革新，相比之前威力更胜一筹，射程也大大增加。” 岳讬有些不耐烦道：“你就说你的那些火炮能不能打到金州城吧。” 李永芳摇头道：“岳讬贝勒，我大金的火炮还都是一些老式火炮，想要打到金州城头，必须抵近到两里之内。” 岳讬能够成为一旗之主，自然也不是傻子，闻言也不再说话了。 代善眼睛半眯，沉声道：“命将士们埋锅造饭，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攻城。” “大贝勒，明军火炮犀利，如果贸然攻城，恐会损失巨大。” 叶克舒开口提醒道。 代善声音有些低沉道：“额驸，等会儿攻城的时候，你的人在最前边。” 李永芳的嘴角一抽，不过也没提出反对。 他自己也明白，自己虽娶了女真贵女为妻，但终究是外人，这种送死的事儿，只有自己统领的汉军才最合适。 代善说完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去了自己那座刚刚搭建起来的军帐。 岳讬和叶克舒、阿硕图他们也没和李永芳说什么，各自散去。 在他们眼里，李永芳以及他麾下的汉军，就是他们女真养的一条狗。 等他们走后，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走到自己父亲身边，轻声道：“父亲，我们也回去吧。” 李永芳没有说话，转身缓缓离开。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时辰后。 李永芳带领麾下两万步卒，开始缓缓向金州卫进发。 后边是汉军火器营，再后边才是岳讬亲自统领的建奴兵马。 李永芳也算是久经战阵，对明军火炮的威力也是心有余悸，所以这两万大军，并没有摆出密集阵型，而是尽可能的散开。 城头上的沈世魁等人见状，也是立即准备起来。 待李永芳的兵马靠近金州城三里，城头上的巨型火炮就轰鸣起来。 一时间，金州卫城头上硝烟弥漫。 “冲！” “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城墙下！” 李永芳骑在马背上，举起手里的战刀，大声的喊道。 随着命令被各级将校传达下去，建奴汉军的进军速度猛的提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快速的冲锋。 明军的火炮、火枪，以及弓弩都在疯狂的倾泻而下，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城墙下，才能保命。 跟在步卒后边的建奴火炮，在抵近到城墙两里之外的地方，也开始向着金州卫城墙开火。 沈世魁眼神凌厉，大声命令道：“耿仲明！给老子把建奴的火炮全都炸了！” “得令！” 耿仲明耍了个花腔，旋即命令炮手调整火炮角度。 “轰！” 一发试射后，炮弹准确的砸在建奴的火炮阵地上。 “就按照这个角度，轰他娘的！” 耿仲明大喜，高声对城头上的炮手们命令道。 “轰隆！轰隆！” 明军的火炮持续轰鸣，城外建奴的那些老式火炮可就倒了大霉，连同那些汉军炮手们，都被明军的新式火炮给炸成了齑粉。 代善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领兵冲在军阵之前的李永芳回头一看，也是睚眦欲裂。 这些火炮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的心肝宝贝，没想到如今竟是被明军给一次性轰成了渣渣。 “杀！我要杀光城内这些明狗！” 李永芳也是被气昏了头，忘了自己也是汉人。 李永芳的汉军，终于抵达了金州卫城下，一架架云梯被竖起来。 一座座井阑，也被推到了距离金州城墙不远的地方。 所谓井澜就是用木头制造成的移动箭楼。 建奴中精于射箭的神射手，就站在井阑上，对着城墙上的明军开始快速射击。 直到此时，明军终于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城头上的弓弩手，火枪兵也开始予以反击。 沈世魁面色平静的看着城下的战斗，待其看到不远处正在缓缓而来的冲车，顿时脸色一变。 “狗日的建奴，竟造了这么多的冲车。” 刘兴贤在旁开口咒骂道。 沈世魁转头看向耿仲明，后者不等沈世魁发话，直接命令道：“瞄准那些冲车，轰碎了他们！” 炮手们迅速调整火炮的射击方向，开始对那三十多辆冲车进行轰击。 所谓的冲车，也叫楼车，顾名思义就是像高楼一样的大车，里面分成好几层，兵卒就躲在里面，外面蒙着厚厚的牛皮，以抵挡敌方的弓弩。 随着火炮的轰鸣，一辆辆的冲车还没来得及抵达城墙根，就尽皆连人带车变成了碎片。 耿仲明一巴掌拍在火炮粗壮的炮管上，兴奋的大喊道：“狗日的建奴，炸死你们！” “这新式……哎呦！” 话还没有说完，耿仲明就惨叫一声，将自己的手从炮身上挪开。 “都司，火炮不能再持续射击了，温度太高了。” 一名京城来的炮手，走到耿仲明身边，低声秉奏道。 耿仲明的眉头一皱，看了眼正在拼杀的双方，指着那些小号的虎樽炮问道：“这些虎樽炮可还能用？” “能！” “那就用这些虎樽炮，另外，你也要尽快给火炮降温！” “是！都司！” 见城头上明军的火炮停下来，远处的代善顿时精神一阵，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大声道：“杀！冲进城去，杀光明狗！” “冲啊！杀呀！” 建奴这边的步卒，也都杀了上去。 明军的压力骤然增大。 沈世魁此人虽是有些骄纵跋扈，但能力还算尚可，见建奴已经全军压上，也不再迟疑，立即命人，将城内所有的炽马丹都抬上了城头。 第524章 不能给明军休整的时间 一枚枚黑色的炽马丹，被城墙上的明军扔了出去。 有了炽马丹这些东西，其他的守城器械也就不需要准备了。 炽马丹每次爆炸，都会让数人失去战斗力。 仅仅只是一个时辰，金州卫城墙下就已经遍地的尸体，以及受伤惨叫的建奴、汉军士卒。 “父帅，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我们非得全军覆灭不可！” 李延庚一把拉住李永芳，语气焦急的开口劝道。 “撤？！” 李永芳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我们都已经攻打这么长时间了，损失了这么多的人手，现在你说撤就撤？！” “那我们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不行！绝对不能撤！” 李永芳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 “可是...可是...” 李延庚还想再劝，却被李永芳给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 “传令下去，继续进攻！” “今日，本帅一定要踏平金州卫城！” 李永芳状若疯魔的开口咆哮道。 “杀啊！” 在李永芳的命令下，汉军兵卒再次不要命的，朝金州卫城发起了进攻。 “哼！冥顽不灵！” 城墙上，看着建奴攻势再次变得凌厉。 沈世魁大声命令道：“将炽马丹全都扔下去，炸死这些数典忘宗的畜生！” 随着沈世魁一声令下，一枚枚黑色的炽马丹，再次被明军扔了下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次响起，建奴和汉军士卒成片成片的倒下。 炽马丹的威力实在是太恐怖了，让建奴和汉军士卒损失惨重。 “啊！我的腿！” “救命啊！” “魔鬼！明狗是魔鬼！” ...... 震天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攻城的汉军士卒们，终于还是顶不住了，开始大面积的溃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永芳双目无神，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道。 “父帅，我们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延庚一把拉住李永芳，焦急的开口说道。 经李延庚这么一提醒，李永芳也反应过来，一咬牙开口命令道：“撤！” 代善见李永芳的人已经溃败，自然不会让自己麾下的正红旗，以及岳讬的镶红旗上去送死。 “传令！撤！” 随着代善的命令，建奴也开始了有序的后撤。 看着敌人如潮水般退去，城头上的沈世魁等人，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看了眼城墙上己方的兵卒，沈世魁开口对刘兴贤吩咐道：“兴贤，立即将所有战死的兄弟们抬下去，受伤的兄弟们也要赶紧医治。” “是，太爷！” 刘兴贤赶紧躬身应道。 “其余人，立即用饭、休整，准备迎接建奴下一轮的进攻。” 沈世魁继续吩咐道。 “是，太爷！” 诸将躬身领命。 另一边，代善回到自己的军帐中，当即大发雷霆。 “啪！” 手里的马鞭，忽的抽在李永芳的身上。 “没有本贝勒的命令，谁然你后撤的？” 李永芳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被代善抽了一鞭子，当即也是怒意汹汹。 “大贝勒！” “李某也是老汗的孙女婿，你这一鞭子不是抽在李某的身上，而是抽在老汗的脸上！” “再者，此战的全过程你也都看着了，那是李某下令撤兵的吗？” “明军火器犀利，莫说是那些火炮，就是那些炽马丹，就带走了我们多少人的性命？” “手下的兄弟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明摆着是送死的事儿，谁干？” “你大贝勒英武，你怎么不带着你的正红旗去攻城？” “你无非就是想让李某的兄弟，去消耗明军的火器罢了。” “放肆！” “狗奴才！谁给你胆子敢这么和贝勒爷说话？” 岳讬和阿硕图两人，当即出言斥责道。 李永芳一点都没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眼神冰冷道：“难道是李某说错了？” “如果不是想……” “行了！都给本贝勒闭嘴！” 代善低吼一声，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李永芳道：“瑞图，刚才是我冲动了。” 李永芳见代善已经服软，也不再多言，只是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代善也不再看他，而是对众人问道：“都说说吧，接下来这一仗该怎么打？” 岳讬第一个开口道：“阿玛，经此一战，明军的火器应该是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只需再次整军进攻，想来可以一举攻破金州城。” 阿硕图也出言附和道：“大贝勒，岳讬贝勒说的没错，奴才就不信明狗的火器无穷无尽。” 叶克舒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 代善看了他一眼，出声道：“叶克舒，你有话就直说。” 叶克舒看了眼岳讬，这才开口道：“大贝勒，奴才以为，如果想要攻占金州，那就不能给明军休整的时间。” 代善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不错，叶克舒说得有道理。” “传本贝勒的军令，各军立即整军，一个时辰后，再次对金州发起进攻！” “嗻！” 诸将皆单膝跪地，垂首领命道。 天色见黑，建奴的营地中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金州卫的沈世魁等人，都是常年和建奴打交道的，自是知道这号角的意思. “快！让各营上城墙！” 沈世魁在总兵府正堂内，接到消息后，立即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很快，金州城内也响起了聚将鼓的声音。 金州城头上。 沈世魁收起手里的千里镜，扭了扭脖子，对周围几人道：“建奴这是不打算让我们休息了。” “传令！” “火炮准备！” “弓弩手准备！” 随着沈世魁的命令，城头上的明军快速的行动起来。 …… 广宁城。 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的毕自肃、祖大寿以及赵率教，正在商议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巡抚，建奴来势汹汹，又有科尔沁蒙古在侧，您看是不是先将花儿堡的蒙古人解决了？” 赵率教开口对毕自肃建议道。 毕自肃站在沙盘前，目光一一扫过广宁城周围。 “赵总兵，拱兔台吉到了吗？” 毕自肃抬头对赵率教问道。 第525章 朕有个问题 赵率教听毕自肃问起多罗特部的拱兔，开口问道：“毕巡抚是想让多罗特部，去挡住科尔沁的奥巴？” 毕自肃点了点头，语气平缓道：“据斥候和锦衣卫的消息，奥巴这次带了足足有万余大军，还有察哈尔歹青部、库伦部也参与其中，三方加起来足足有两万多人。” “那歹青当初就不应让其回归敖汉，现在好了，竟然和科尔沁搅在了一起。” 祖大寿在旁轻声嘀咕了一句。 赵率教轻咳一声：“咳咳，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没办法，当初允许歹青返回敖汉的，是当今皇帝陛下，身为臣子还是少说一些的好。 祖大寿自然也知道里面的关窍，闻言也不再多嘴。 毕自肃的手指指向哈喇慎部所在的位置，转移话题道：“本官已经行文哈喇慎的智顺伯，请其调派兵力，汇同内喀尔喀三部，北上进攻科尔沁。” 赵率教和祖大寿听后，皆是松了口气。 前者原本板着的脸，也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毕巡抚此举着实高明的很，攻敌之必救，如果奥巴部率兵回返的话，那智顺伯他们就会劫掠科尔沁。” “如果奥巴回师救援科尔沁，那我们就可以全力对付建奴。” 祖大寿也是咧着一张大嘴，连连点头。 毕自肃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笑道：“本官这个辽东巡抚，能不能真正的督抚整个辽东，就看你们二位的了。” 祖大寿也笑着回道：“巡抚多虑了，只要这次可以挡住建奴的进攻，那建奴在三岔河以西就决计不可能长久驻扎，我们就可以出兵东进，直抵海州。” 赵率教在旁补充道：“祖总兵说的不错，如果辽南的镇海伯能够收复整个辽南的话，那我辽西就就能和辽南连城一片，届时，我大明就可以着手收复辽阳了。” 辽阳才是辽东巡抚的驻地，所以赵率教才说要收复辽阳。 毕自肃摆了摆手道：“那都还太远了，本官这次只求可以挡住莽古尔泰就好。” “毕巡抚放心就是，整个广宁城城墙，都已经用那什么水泥重新加固了一遍，城头上还有兵仗局送过来的新式火炮，就建奴那两下子，想要拿下广宁，哼，做梦！” 祖大寿现在对水泥的效果，以及火炮的威力很是自信。 与此同时，距离广宁五十多里外的盘山驿。 莽古尔泰的脸色很不好看。 “贝勒，明军火器犀利，我们想要重新夺回广宁城恐怕很难。” 戴木布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莽古尔泰白了他一眼，沉声道：“广宁拿不下，那就不拿了，让奥巴他们经广宁城东边的太平堡，进攻义县，看明军还会不会缩在城里当缩头乌龟。” “如果他们不救援义县的话，那就让科尔沁继续南下，进攻锦州，进攻宁远。” 戴木布听他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恭维道：“赵率教和祖大寿现在都在广宁，锦州和宁远一定是守备空虚，贝勒英明！” “少废话，让你的人密切注意广宁的动向，莫要让明军给跑了。” “嗻！” 戴木布打了个千，起身缓缓退出了军帐。 另一边，代善的两红旗再次无功而返。 以往的时候，建奴进攻明军的城池，基本上都是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围困城池，等待其他地方的明军来援，然后通过野战，大量杀伤明军的有生力量。 但现在大明这边学乖了，就是紧守城池，绝不出击，这就是不给建奴野战的机会。 至于说攻城？ 明军城头上那一门门的火炮是干嘛的？ 火炮这东西野战或许效果不是很好，但用来守城或者是攻城，那绝对是一大利器。 将兵卒们安置好后，建奴这边的一众将领们，再次聚集到了代善的中军大帐。 代善也不废话，直接看向李永芳问道：“抚顺额驸，明军的火炮我大金能不能仿制？” 李永芳没好气的回道：“大贝勒，我就是一个武夫，造炮这种事儿我可不会，您应该去问金世昌和王天相。” 李永芳嘴里的这两人，是建奴这边的大匠，专门负责防止各式火炮。 代善的眼中寒光一闪，挥手道：“抚顺额驸想必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接着，他的目光又扫过帐内的其他人，开口吩咐道：“你们也都先下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代善在桌案上开始书写起来。 半晌后，他开口招来一名戈什哈，郑重其事的对其交代道：“你带人手，亲自将这封书信交给大汗。” “嗻！” 戈什哈领命而去。 …… 就这么的，无论是广宁还是辽南，竟同时安稳了下来，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 数日后，京城。 朱由检看完两地的最新奏报，脸上露出一丝浓郁的笑意。 “这次无论是广宁还是金州，都打得不错。”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也笑道：“陛下，两地的奏报中都说了，新式火器功不可没。” “看来，我大明对付建奴，还得是倚仗火器之犀利，臣替前线的将士们，为兵仗局和科学院的诸位请功。” 朱由检微微颔首，笑道：“嗯，这话由你这个兵部堂官说倒正合适。” 但旋即他又面色一正道：“眼下大明的火器，用来守城倒是足够了，但想要在野战中，对建奴形成觉得的压制，还远远不够。” “想要彻底的解决辽东问题，还是得有骑兵，有大量的骑兵。” 郭允厚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骑兵？还大量的骑兵？ 那得多少银子？ 是，战马可以让太仆寺去购买，但养马和养兵的钱，可都得户部筹措。 “陛下，户部这两年的情况，虽是好了许多，但……” 朱由检抬手打断对方的话，开口问道：“郭卿，朕有件事，一直没有问过，正好今儿个想起来了，索性就问问你。” 不等郭允厚说话，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大明银行建立也这么长时间了，大明每个布政使司，几乎都有银行分行，收益如何？” 第526章 朕可不是为了那两三百万两银子 郭允厚听朱由检问起银行那边的收益，当即也是神情一怔。 不过，他却没有回答朱由检问题，而是拱手道：“陛下，如果只是一两万骑兵的话，户部可以尽量筹措粮草。” 他这话一处，殿内的一众文武大臣，皆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老抠看来是没少赚呀，一开口竟然就是一两万骑兵？ 温体仁轻咳一声道：“咳咳，郭部堂，户部现有存银多少？” 郭允厚的脸色一黑，沉声道：“今日又不是盘点户部家底的，首辅这是何意？” 温体仁闻言，也不干了：“本官乃大明首辅，难道还不能知道这大明朝的家底了？” “陛下，户部这两年虽是多了不少的进项，但花出去的银子也如流水一般，切每月还要拿出银子从南阳采买粮食，所以户部的太仓银还真没多少。” 郭允厚没有搭理温体仁，而是对朱由检拱手秉奏道。 朱由检也很是无奈，这郭老抠是咬死了，就是不愿意说户部现在的家底。 郭允厚心里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到不是说他要贪腐，而是单纯的不想被朱由检这位皇帝，知道户部的情况。 他们老朱家可是有从国库拿银子，放进自己腰包的传统。 退一步讲就算是这位皇帝陛下，不从国库掏银子，那一旦被其知道户部现在的存银，那现在许多由內帑负责的开支，一定会让户部出，这不是从他郭允厚身上挖肉吗？ 朱由检自是知道他的小心思，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郭部堂，首辅问你，你回答就是了，莫说那些有的没的。” 郭允厚见内阁、六部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儿个是瞒不住了，索性也豁出去了，一咬牙道：“回陛下，户部现有存银一千一百七十万余两，各色粮食三百五十万石，还有……” “嘶！”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殿内众人就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郭部堂，陕西行都司和陕西兵备道，已经数次上书兵部，请求兵部为其拨发历年欠饷，户部是不是可以……” “郭……万舆兄，工部要修建一条从京城到辽东的水泥路，现在人手不缺，水泥也不缺，就是缺银子……” “礼部也……” 天可怜见，大明的国库多少年没有结余了？ 这一千多万两白银，其中的大头肯定是各地押解进京的税银，这不用想，但现在都几月份了？还能有这么多的结余，而且还有这么多的粮食，户部这是发了！ 郭允厚黑着脸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茶盏。 朱由检用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敲了敲桌案，待殿内重新安静下来，这才对郭允厚道：“郭卿，这些银子是从何而来？” 郭允厚放下手里的茶盏，拱手道：“回陛下，这些银子中有八百余万两是各地押解进京的税银，每一两银子都有它的去处。 除此之外，还有各地钞关的收入，银行最近几个月的的收益，京里工坊每月上缴的税银，有各地市舶司的关税。” 说到这里，郭允厚环顾一眼众人，继续道：“等到了夏天，山东那边的夏税如果全部折银的话，应该还有一笔银子进账，至于能收到多少，户部这边暂时还不清楚。” 朱由检见其他人又要说话，赶紧率先开口道：“郭卿的意思是，除了各地押解进京的税银，户部四个多月结余三百余万两？” 郭允厚点头道：“回陛下，现在看来，等到了年底，户部应该能结余四百多万两。” 一旁的施鳯来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不对呀，四个多月就结余了三百多万两，怎么到年底只增加了一百万？” 郭允厚还未说话，孙承宗就为其解释道：“郭部堂应该是将辽东需要的钱粮，全都算计户部的开支里面了。” 郭允厚点头道：“孙阁老说得不错，辽东每年都需要五六百万两开支，以往每年户部、兵部没银子，只能支付三四百万，剩下的都是內帑出的，现在户部有了银子，自然不能再让陛下出了。” 朱由检闻言，当即露出了一副笑脸。 “郭卿忠贞，朕心甚慰，这两年也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朕以为当赐其光禄大夫用以筹功。” “诸卿以为如何？” 朱由检的目光在殿内众人身上扫过。 自朱由检登基以来，对文散官就一直把的很严，轻易从不轻易赐予，这还是登基以来第一次赐臣下散阶。 众人自是不会因为一个从一品的光禄大夫，去得罪已经入阁的户部尚书，自是齐齐称是。 郭允厚也跪在地上，恭敬施礼道：“臣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笑道：“起来吧，你可莫要以为朕是因为辽东每年那两三百万两银子，才赐你这个官衔。” “臣不敢。” 郭允厚起身后，也是笑着回了一句。 朱由检伸手对其压了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脸色一正道：“咱们还是商议商议辽东的战事吧，户部的事儿以后再说。” 众人虽是有些不甘，但还是躬身称是。 …… 距离大明京城千里之外的沈阳。 皇太极也收到了广宁和辽南、凤凰城的奏报。 “混账！五万余人，竟是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金州卫！” “还有戴木布这个混蛋，竟然弃城而逃，本汗定要斩了他的脑袋！” 崇政殿偏殿内，皇太极咆哮的声音，传出老远。 似是想起了什么，皇太极猛地转身，对遏必隆问道：“不对，豪格呢？本汗不是让豪格带人和大贝勒一起吗？为什么奏报中没有豪格的消息？” 遏必隆单膝跪地道：“回大汗，豪格贝勒此时还在盖州，并未随大贝勒南下。” 皇太极皱眉道：“豪格这是想做什么？” “奴才不知。” 遏必隆垂首道。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里的怒气平复下去，眼神深邃的看了眼殿外的日头，猛地转身对遏必隆吩咐道：“去宣济尔哈朗、多铎两位贝勒，还有范先生他们请过来，另外再让纳木泰等人过来。” 单膝跪地的遏必隆听到纳木泰的名字，猛地抬头，旋即又赶紧垂首道：“嗻！” 第527章 设置都统 稍顷，济尔哈朗、多铎、阿巴泰、纳木泰、达尔汉、等人都齐齐来到了崇政殿。 范文程和何瓛徵、宁完我等一些文官学士，也都站在了队伍的最后边。 “臣（奴才）等参见大汗。” 皇太极皱着眉头，将手里的折子，递给遏必隆。 “念一念。” 遏必隆双手接过折子，躬身道：“嗻！” 等遏必隆将三份折子去都读完之后，殿内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济尔哈朗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其他人的反应。 多铎却是跳出来道：“大汗，弟弟请求领兵出征，去支援五哥！” 皇太极摆了摆手，开口道：“莽古尔泰那边还好说，奥巴台吉已经领兵南下，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广宁重新夺回来。” “现在最紧要的是金州卫那边，你们也都听到了，大贝勒战事不顺，本汗打算亲自领兵前往辽南。” 顿了顿，皇太极环顾一眼众人，再次开口道：“各旗旗主都要出征，但各旗旗务不能没人处置。” “本汗的意思是在各旗设置一名都统，协助各旗旗主处理各旗民政。” 队伍最后边的范文程猛地抬起了头。 济尔哈朗神情一凝，多铎先是有些不解，但旋即就反应过来。 “大汗，父汗在的时候，也经常带着诸位兄弟出征，也没见各旗旗民出什么乱子，这都统一职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多铎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这是皇太极在分权？ 不用想也知道，各旗的都统一定会是自己这位八哥的心腹。 想到这里，多铎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纳木泰等人身上。 皇太极板着脸道：“十五弟，父汗那时候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各旗旗民，出了随军出征的男丁，其余人都要屯田种粮，没人统领怎么行？” 多铎转头看向济尔哈朗，希望他也能站出来说句话。 济尔哈朗微微颔首，出班道：“大汗，这事儿是不是等大贝勒他们回来，各旗旗主商议后再做决定？” 皇太极眼睛半眯，语气却很是平淡道：“这都统一职也是暂时的，等各旗旗主回来再商议是不是保留。” 听他这么说，多铎和济尔哈朗两人也不好再反对了，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眼下其余旗主都不在，指望十几岁的多铎和舒尔哈齐的儿子济尔哈朗，去反对皇太极？做梦呢？ 这也是皇太极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的原因。 见两人不再反对，皇太极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转头看向纳木泰等人，朗声道：“纳木泰。” “奴才在。” “本汗命你为正白旗都统，协助本汗处理正白旗旗务。” 纳木泰单膝跪地，垂首应道：“奴才遵旨！” “达尔汉，你为镶白旗都统。” “嗻！” “喀克都礼。” …… 皇太极一连任命了八名都统，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豪格和济尔哈朗两人的神色很是难看，各旗都统虽然都是本旗人员担任，但这八人明显都是皇太极的人。 而且，你说是让都统协理民政，但这八人却都是军伍出身是怎么回事？ 皇太极任命完八名都统后，轻抚颌下短须，对济尔哈朗和多铎说道：“济尔哈朗、多铎，你二人回去整军，三日后随本汗南征。” “嗻！” 济尔哈朗答应一声，转身退出了大殿，多铎则是一句话没说，一甩衣袖就大踏步的离开了。 皇太极倒不以为忤，在他眼里，现在的多铎就是被自己父汗宠坏的孩子，有点脾气很正常。 等两位旗主离开后，皇太极又转头对佟养性问道：“佟养性，自前年本汗就命你督造火炮，现在如何？” 佟养性赶紧站出来，打了个千道：“秉大汗，我大金现在的铸炮技术，虽是赶不上西洋火炮，但和明军相比已经差距不大。” “好！做的不错！” “铸造处现在有多少门火炮？” 皇太极先是赞赏了一句，又紧接着问道。 “回大汗，铸造处现有红衣大炮二十门，防明军的虎樽炮五十门，碗口炮一百余门。” “额驸果然是忠谨国事！” 皇太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次将这些火炮全都带上，随本汗一起出征，一举讲毛文龙赶下海去。” “嗻！” 佟养性赶紧应道。 等众人都离开后，皇太极特意将索尼、范文程等人留了下来。 “索尼、阿珠瑚、范文程、何瓛徵尔等随本汗出征，随军参赞机务。” “奴才遵命！” 几人赶紧应道。 范文程抬头看向皇太极，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范先生有话直说就是。” “大汗，如果奴才没有记错的话，抚顺额驸麾下就有不少的火炮。” 范文程只是轻轻的点了一句，没有深入的说下去，但皇太极却是听明白了。 他皱眉看着范文程，开口问道：“范先生是说火炮的效果不大？” “大汗，大贝勒的折子中说了一句，明军火炮犀利，这么看的话，应该是明军的火炮更厉害才是。” 皇太极惋惜道：“可惜大金在明国那边的细作太不中用，没办法探寻到关于明军火器的信息。” 范文程见状，赶紧出言劝道：“大汗也不用多虑，一切等去了金州卫就知道了。” 何瓛徵若有所思道：“奴才倒是听过一些消息。” 皇太极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何瓛徵继续道：“据说明国皇帝招募了大量的工匠，似是在研制新式的火器。” 一旁的王可就忽然开口说道：“奴才知道了，之前在山东的时候，奴才和明军大战的时候，见过他们的火器，着实是犀利的紧。” 范文程赶紧追问道：“你见过明军的新式火炮？” 王可就摇头道：“没有，明军的火炮没见过，当初一战明军只用了火铳，和一种很小的火炮。” 皇太极微微颔首，对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等他们也离开后，皇太极直接席地而坐，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528章 登莱随时准备增援金州 济尔哈朗的府邸。 多铎正在愤怒的咆哮着。 “他这是什么意思？” “趁着几位旗主不在，他就往各旗安插人手！” “多铎，喝口茶。” 济尔哈朗递过去一盏凉茶。 “你就这么认了？” 多铎面色不善的对济尔哈朗问道。 后者见他这个态度，脸色一冷，沉声道：“就你我两人，能挡得住吗？” 多铎有些颓丧的坐到椅子上，独自在那里生闷气。 济尔哈朗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劝道：“这件事不急，等大贝勒他们回来再说不迟。” “今日大贝勒的那份折子，你听了吗？” 多铎有些不解的看向济尔哈朗。 “何意？” 济尔哈朗弯腰，低声道：“豪格呢？” “整份奏报，有岳讬，有李永芳，单单没有豪格的镶白旗，你就不觉得奇怪？” 多铎眼中精光一闪，有些不确定道：“哥哥是说豪格违抗汗命？” 济尔哈朗缓缓摇头，没有说话。 多铎冷哼道：“哼！如果豪格违抗汗命的话，我倒要看看大汗怎么处置。” 济尔哈朗却是轻叹一声道：“人家是父子，是不是违抗汗命，还不是大汗一句话的事儿？” 多铎起身道：“没那么简单！” 说完后，多铎对济尔哈朗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弟弟就先走了。” “为兄送你。”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天后，皇太极誓师出征。 这次出征，皇太极没带太多人，正白旗、镶蓝旗、镶黄旗都各自只带了二十个牛录。 每个牛录三百人，六十个牛录，也只有不到两万兵马。 当然，还有佟养性率领的一万汉军，除之外还有四千蒙古骑兵。 大军开拔，一路疾行。 仅仅只是用了六天的时间，多铎的前锋就到了海城。 这个前锋，还是多铎主动争取来的。 他想要在皇太极之前，赶到金州卫，看看豪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好对皇太极发难。 对多铎的小心思，皇太极自是很清楚，不过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们这边的动向，自然瞒不过锦衣卫的探查。 消息很快就通过锦衣卫的特殊渠道，传到了金州，又经金州传到了袁可立手里。 莱州，水师衙门。 这两日，袁可立的行辕就安排在了这里。 放下手里的书信，袁可立走到舆图前，开始认真查看起来。 “伯应，最近可有朝鲜那边的消息？” 袁枢微微躬身道：“父亲，没有，朝鲜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袁可立皱眉道：“按日程，建奴的援兵应该抵达凤凰城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袁枢有些不解。 “父亲，这封密报不是关于金州的吗？” “为父要知道建奴正蓝旗和正黄旗两个旗的动向，还有那奴酋之子豪格的确切位置。” 袁可立说到这里，转身对自己儿子语重心长道：“古人言，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如果建奴的主力全部压到金州，那沈世魁可就危险了。” 说到这里，袁可立忽然生出一股怒火，嗓音也提高了许多：“毛文龙这个混账，这么紧要的时候，竟是带人去了朝鲜，为父定要参他一本！” 袁枢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父亲，要不请那位探查一下？” “不必了，他的身份特殊，尽量不要动用。” 袁可立摇头拒绝了袁枢的提议。 他们爷俩儿说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 这人虽是年轻，但却对自己父亲投降建奴很是看不惯，数次通过刘兴贤向大明传递情报。 之前的那份情报，就是李延庚传递出来的。 袁可立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盏对袁枢吩咐道：“告诉军情司的人，密切注意建奴各路大军的动向。” “是，父亲。” 顿了顿，他又接着吩咐道：“另外，你要立刻传令复州的毛承禄和孔有德，命他们速速退回到长生岛。” 袁枢面露难色道：“父亲，毛承禄此人乃毛文龙养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儿子怕他舍不得放弃复州。” 袁可立面色平静，抬了抬眼皮，语气平静道：“这是本官的军令，谁敢违逆，立斩不赦。” “陛下赐为父上方剑，总掌辽地战事，他毛承禄敢抗命，那为父不介意让上方剑饮血。” “去，传令去吧。” “父亲，要不儿子走一趟复州？” 袁枢低声请示。 沉默半晌，袁可立开口道：“也好，你就替为父走一遭辽南吧，若不是为了筹措三地粮草，为父也早就去金州了。” “父亲，那辽西那边……？” 袁枢还是有些不放心。 “无妨，陛下已经派了援军，不日即将抵达宁锦。” 袁枢微微点头，对自己父亲拱身道：“那父亲保重身体，儿子去了。” “放心吧，陛下圣恩，派了御医过来，为父的身体你不用担心。” 袁可立笑着摆了摆手。 或者是再次被朝廷重用的原因，本来该在四年后就逝世的袁可立，现在身体竟是出奇的好，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位快七十的人。 袁枢走后，袁可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阁老。” “去请登莱巡抚、登莱总兵。” “遵命。” 一炷香后，登莱巡抚丁魁楚，登莱总兵张可大联袂前来。 “下官拜见阁老。” “免了，免了，光三（丁魁楚表字），观甫（张可大表字）过来坐。” 袁可立热情的对两人招呼道。 “谢阁老。” 两人拱手道。 待两人坐定，袁可立这才说道：“两位，本官刚接到消息，奴酋皇太极领兵三万，再次增兵辽南。” 听他这么说，丁魁楚和张可大皆是脸色一变。 前者拱手道：“阁老，可是需要登莱出兵增援金州？” 袁可立微微颔首：“不错，你们要做好准备，如果一旦金州战事不利，观甫要立刻带兵前往金州。” “下官这就去整军备战。” 张可大当即起身。 “观甫稍待，本官还有些事要交代。” 袁可立出言拦住了欲要出门的张可大。 第529章 山东官不聊生 张可大转身对袁可立拱手道：“阁老请吩咐。” 袁可立神情凝重，沉声道：“观甫也是沙场宿将，金州无论是对大明，还是对建奴都极为的重要，金州绝对不能有失，你可明白？” 张可大躬身应道：“下官明白！” “观甫去吧，本官这两日会命登莱水师做好准备。” “下官告退。” 等张可大离开后，袁可立又转头看向了巡抚丁魁楚。 后者不等袁可立说话，就对其保证道：“阁老放心，大军所需粮草，登莱一定全力支应。” “光三办事，本官自是放心的，本官已经行文朝廷，从山东调拨粮草支援辽东战事。” “近两年，山东不用向三家藩王支应禄米，想来应该有不少的结余。” 丁魁楚闻言，自是欣喜，山东如果可以支援一部分粮草的话，那登莱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但事实真的向袁可立想的一样吗？ 骆养性来山东已经大半年了，先是以勾结武清侯谋逆的罪名，捉拿了山东按察使王廷试，又通过王廷试，抓捕了一大批的官员。 后来，朱由检又命都察院和吏部派员，前往山东，彻底清理山东官场。 现在整个山东的官场生态，已经被骆养性和他的锦衣卫，弄得是官不聊生。 济南府，锦衣卫百户所。 骆养性正伏在桌案上，全神贯注看着一份口供。 一名军余小心翼翼的走了公廨。 “同知，吏部员外郎王守履请见。” 骆养性抬起头，皱眉道：“他怎么又来了？” 军余试探性问道：“同知，要不属下去回了他？” 骆养性摆了摆手道：“算了，请他进来。” “是，同知。” 须臾，吏部清吏司员外郎王守履，在军余的引领下，来到了骆养性所在的公廨。 “下官王守履见过骆同知。” 王守履此人为人很是迂腐，对厂卫这些人一直很是看不惯，即使是面对骆养性这位锦衣卫指挥同知，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骆养性到也不在乎这些小事儿，他现在就想将皇帝安排下来的事做好，好重新获得圣眷。 “员外郎来了？” 骆养性放下手的供词，笑着对王守履招呼道。 后者也不客气，不等对方邀请，就坐到了骆养性下首的椅子上。 “不知员外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骆养性端起茶盏，对王守履问道。 王守履板着脸道：“下官听闻，锦衣卫昨日又拿了临清州数名官员？” 骆养性一脸疑惑道：“哦？竟有此事？” “砰！” 骆养性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声道：“傅平！” 一名锦衣百户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卑职拜见同知。” 傅平躬身行礼道。 “本同知问你，卫里的人可是在临清抓人了？” 傅平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王守履，摇头道：“回同知，卑职并未接到消息。” 骆养性转头看向王守履。 “员外郎，你也听到了，本官对此事并不知情。” 王守履自是不会相信这两人的鬼话，当即起身道：“骆同知，没有我吏部清查、考核，你锦衣卫凭什么无故拿人？” 骆养性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沉声道：“王守履，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行事还需向你吏部请示吗？” 不等王守履说话，骆养性就对傅平吩咐道：“送客！” 傅平伸手对王守履道：“王员外郎，请。” 王守履愤恨的一甩袍袖，冷哼一声除了公廨。 等其离开后，骆养性对傅平命令道：“传令下去，立即对临清那些人进行审讯，一定要彻底厘清这些年临清漕粮的账目问题。” 傅平有些不解的问道：“同知，那不是户部的事儿吗？为什么要我锦衣卫去做？凭白得罪了吏部。” 骆养性闻言，面色不善道：“身为锦衣卫，怕得罪人？那你来锦衣卫作甚？” “卑职……卑职知错，请同知恕罪。” “滚！” “卑职告退。” …… 和锦衣卫一条大街的一处驿馆内。 崇祯元年科考状元刘若宰、榜眼管邵宁、探花朱统鉓以及一干进士们，此时也都聚在一起。 “诸位同年对山东当前局势如何看？” 身为状元的刘若宰，看着屋内的二十多人，率先开口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朱统鉓开口道：“胤平兄，小弟倒是听锦衣卫的人说过，这次陛下的态度很是坚决，整个山东，但凡是贪污腐败、鱼肉乡里、尸位素餐之辈，都要尽皆捉拿下狱，交付有司论罪，而空出来的职缺，或是佐官顶上，或是由我等担任。” 管邵宁微微颔首道：“朱兄说的这些，我们也都知道了，出京之时吏部的王员外郎就说过，只是没想到朝廷的魄力会这么大。” “崇祯元年新科进士共三百余人，现在仅剩我们这二十多人，其余同年都已经被安置到了各地为官。”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这一科进士可是走了狗屎运了，最低的都是七品知县，甚至还有人做到了一府通判，啧啧，那可是正六品官职。” 朱统鉓转头看去，语气平淡道：“这位兄台，陛下之所以如此安排，自有陛下的考虑。” 刘若宰点头道：“朱兄说的不错，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他环顾一眼众人，再次出言提醒道：“还有件事儿，刘某提醒一下诸位，我们这些人都是同年，按规矩是不能同在一地为官的，但现在陛下信重我等，将我们聚在了一起，那自当全力为陛下，为朝廷牧民，谁也不能结党营私。” “刘兄说的对，自当如此。” “想我等自幼饱读诗书，又在京里随陛下学了这么久，如果再当不好这个官的话，那干脆自己向朝廷告老好了。” 人群中的史可法，义正严词的说道。 …… 山东布政使司衙门。 布政使刘荣嗣这两年的日子可不好过，先是魏忠贤来刹孙之獬，牵扯出白莲教。 紧接着就是白莲教作乱，好不容易平定了白莲教，朝廷又开始在山东推行摊丁入亩，现在又因为按察使王廷试的事儿，将整个山东官场都牵扯了进去。 第530章 皇明祖训太好使了 整个山东被吏部、都察院，以及锦衣卫拿下了近四百余人，他这个布政使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各地官员的书信，都是状告这三个衙门的。 对此，刘荣嗣也很是无奈，莫说是搭救那些被拿下的官员，就是他自己现在都有些自身难保。 无论是东南那些人，还是山东本地的商贾、士绅，想要经山东运物资出海，谁不得和他这位布政使打交道？ 刘荣嗣在书房中寻思半晌，轻叹一声，拿起墨条开始研磨起来。 “砰！” 就在他刚放下墨条，准备从笔架上取下毛笔的时候，书房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刘荣嗣猛地抬头，看清来人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布政使，随本官走一趟吧。” 为首的骆养性，面色平静的对刘荣嗣“邀请”道。 似是想起了什么，骆养性又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封文书，递给刘荣嗣道：“知道你们这些人最是看重这个，看看吧，刑部签发，刑科给事中核准的驾贴。” 刘荣嗣缓缓摇头，没有去接那份所谓的驾贴，一言不发的从椅子上站起身。 锦衣卫驾贴在初期的时候，或许管理的还很严苛，但到了如今，刑部和刑科给事中，哪里还能阻止锦衣卫？ 骆养性押解着刘荣嗣，正要出门，吏部的王守履，和都察院山东道御史陆世科，脚步匆匆的迎了上来。 一见面，王守履就对骆养性质问道：“骆同知，你锦衣卫想做什么，刘布政使乃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代天子……” “行了，行了，王员外郎，这是我锦衣卫的事儿，和你吏部无关，你吏部需要做的，就是遴选合适的人，上报朝廷，经朝廷允准后，继任山东左布政使一职。” 骆养性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王守履的话。 一旁的陆世科眉头一紧，上前一步拱手道：“骆同知，眼下我大明正在和建奴交战，山东承担着为辽东输送粮草的重任，你锦衣卫在这个时候，大肆抓捕山东各级官吏，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骆养性对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本官只是说在遵行陛下和朝廷的旨意，陆御史如果有不同的意见，可以向朝廷弹劾。” “本官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就不和二位多说了。” 骆养性说完后，对手下的锦衣卫挥了挥手。 看着锦衣卫将刘荣嗣，以及数名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吏带走，王守履暴怒道：“胡作非为！胡作非为！” 陆世科摇了摇头，径直转身离开。 山东这边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京城。 乾清宫。 朱由检看完手里的奏本，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温体仁，对其问道：“首辅怎么看？” 温体仁拱手回道：“陛下，臣以为吏部和都察院说的也有道理，眼下确实不适合对山东大动干戈。”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首辅言之有理，但朕不想半途而废。” “一个王廷试，竟是牵连出这么多的官员，整个山东官场，都已经烂透了，官商勾结、欺压良善、视大明律为无物！” “看看锦衣卫的奏报吧，崇祯元年开始，朕就停了藩王的禄米，但这笔钱粮，山东并没有结余下来，而是不翼而飞了。” “钱呢？粮呢？去了哪里？” “临清钞关在万历年间，每年可以为朝廷上缴税银十一万七千两，崇祯元年上缴了多少？四万五千两，银子呢？” “依旧是临清，京城每年四百万石的漕粮，临清私自扣押了多少？” “为什么仅仅隔了几年，白莲教就会再次作乱？” “砰！” 朱由检越说越是气愤，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怒声道：“他们做的那些事，真当朕不知道呢？” “你回去告诉那些人，锦衣卫是朕的亲军，奉的是朕的旨意！” 温体仁苦笑道：“陛下，锦衣卫在山东大肆抓捕官员，以至于山东出现大量空缺，那些新科进士毕竟没有任何理政经验，辽东那边又需要山东为其提供粮草，这……” 朱由检略一沉吟，开口道：“舞阳王不是在山东吗？” “对山东的情况，他应该很是清楚，索性就让他暂时署理山东布政使司事务。” 温体仁一惊，语气也变得有些急切起来：“陛下，舞阳王毕竟是宗室，担任一省布政有违祖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首辅，不对吧？” “朕怎么记得太祖高皇帝的皇明祖训中，说郡王子孙有文武才能者，经宗人府举荐，朝廷审核后可以授予官职，其升迁贬谪和常人无异呢？” 温体仁听后，心里暗暗叫苦。 看了眼御案后的朱由检，温体仁一咬牙道：“陛下，宗室不可为官，那是宣宗皇帝时期定下的。” 朱由检嘴角一翘道：“你也说了这是宣宗皇帝定下的，皇明祖训可是太祖高皇帝亲自制定的，首辅你说朕应该听谁的？” 温体仁听朱由检玩儿不讲理的，心里暗自嘀咕：“太祖高皇帝还亲自指定建文君继位呢，你祖宗不也没听吗？” 但朱由检将太祖搬出来，温体仁只得捏着鼻子道：“自当是以太祖的皇明祖训为准。” 朱由检笑了，端起茶盏道：“那就让宗人府大宗正和吏部上本，内阁拟旨吧。” “臣遵旨。” 温体仁回到文渊阁，做到自己的位置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余几位阁臣见状，皆是看了过来，施鳯来开口问道：“首辅，陛下如何说？” 温体仁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声音有些低沉道：“陛下不会撤回锦衣卫。” “那山东的事谁去办？” 徐光启急了。 温体仁看了几人一眼，继续道：“舞阳王暂时署理山东布政使司。” “啊？” “这不行！” “这不合规矩！” “如此以来，朝廷法度何在？” 温体仁此话一出，文渊阁内顿时炸开了锅。 就连孙承宗也眉头紧皱道：“宗室的出仕令，早在宣德年间就已经被废除，陛下此举确实是有些不合适。” 温体仁嘴里直接蹦出四个字：“皇明祖训。” 第531章 奥巴进犯锦州 听到这四个字，内阁诸人皆是哑然。 向来都是朝臣么们拿祖制限制皇帝，没想到这次竟然被皇帝用祖制给拿捏了。 郭允厚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笑道：“即是陛下的旨意，那内阁遵从就是了。” “郭部堂，你就不担心？” 徐光启皱眉问道。 郭允厚不在意道：“担心什么？宗室终有一天事离开大明的，你们担心什么？担心他们赖在大明不走了？” 几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 温体仁直起身体，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书吏应声而入。 “去请大宗正和吏部尚书来文渊阁一趟。” “是，首辅。” 书吏躬身应道。 …… 大明这边的事，暂时按下不表。 辽西，曹化淳率领的四卫营已经抵达了锦州。 接到消息的毕自肃，立即找来了赵率教和祖大寿两人。 “陛下派来的援军到了。” 一见面，毕自肃就对两人说道。 赵率教和祖大寿两人皆是一喜。 “朝廷派了多少人，是哪里的客军？” 赵率教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 “御马监的满编四卫营。” 毕自肃回了一句。 祖大寿一愣，轻声嘀咕道：“四卫营？陛下怎么把他们派出来了？” 毕自肃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而是指着舆图，对两人说道：“斥候不是侦探到奥巴的科尔沁，以及歹青他们打算从太平堡进攻义县吗？” “本官这两日就在为此事发愁呢，正好四卫营到了，那就让他们去义县驻守，防备蒙古人。” “让拱兔的多罗特部协助他们，给奥巴他们以迎头痛击。” 赵率教有些担忧道：“抚台，奥巴的兵力可是不少，战力也尚可，四卫营能挡得住吗？” 祖大寿也出言附和道：“不错，不是下官小看了他们，就京里的那些老爷兵，他们也能上阵杀敌？” 毕自肃摇头道：“两位总兵，不可再用旧眼光看人了，今上登基以来，大力整饬京营和御马监，先如今御马监和京营，以及上直卫，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话是这么说，但赵率教依旧是有些不放心。 “下官看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我们还是得早做准备，一旦鞑子突破太平堡和万佛堂一线，那我们就要立即回援锦州。” 毕自肃轻轻点头：“赵总兵言之有理，到时就由赵总兵率军回援锦州，本官和祖总兵负责驻守广宁。” 锦州。 曹化淳也接到了毕自肃的军令。 城内的军营，四卫营中军大帐。 曹化淳面前摆放着锦州附近的沙盘。 “诸位，毕巡抚的命令，你们也都听到了，让我们四卫营，前往义县防备蒙古科尔沁进犯。” “接下来，都说说吧，此战该怎么打？” 四位指挥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的周遇吉指着沙盘上的大胜堡方向，开口道：“督公，大胜堡距离锦州仅仅只有四十里，如果蒙古鞑子想要进犯锦州，应当是在这里突破边墙吧？” 黄得功也赞同道：“不错，奥巴既然是想逼迫广宁分兵，那威胁锦州显然比威胁义县效果更好，标下也以为，鞑子会从大胜堡突破。” 其余两人都是轻轻点头，显然是认同两人的说法。 “大胜堡外边就是多罗特部的老营，奥巴想从这里进入边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曹化淳缓缓开口道。 周遇吉神情郑重道：“那也不得不防，大胜堡距离锦州实在是太近了，一旦有失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督公，标下的意思是，我们不妨分兵两路，一路前往义县，防备太平堡、万佛堂，另一路兵马前往大胜堡。” 听到周遇吉这么说，曹化淳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当初萨尔浒一战，大明为何惨败收场？ 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分兵导致的吗？ 见曹化淳有些犹疑，周遇吉再次劝道：“督公，大胜堡距离义县也就不到一百多里，就算是蒙古鞑子从万佛堂一带进犯，大胜堡也可以立即出兵支援。” 曹化淳看了眼面前四人，略一沉吟，一锤定音道：“就按周指挥说得办。” “周遇吉，黄得功。” “标下在！” 两人齐齐拱手，大声应道。 “本督公命你二人，领腾骧左右卫前往大胜堡。” “标下领命！” “孙应元、高杰。” “标下在。” “命你二人领武襄左右卫，前往义县、万佛堂、太平堡。” “标下领命！” 周遇吉有些不解道：“督公，您……？” 曹化淳笑道：“咱家还有些事儿，需要留在锦州，战事就托付你们四位了。” “谨遵督公军令！” 四人齐声应道。 四十里的距离，就算是有车营和火炮这种极为笨重的器械，周遇吉他们也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抵达了大胜堡。 而就在他们抵达大胜堡的第二天，奥巴和歹青的联军，就抵达了多罗特部老营的外围。 拱兔领兵在外，他的儿子色令立即召集兵马，并向大胜堡的周遇吉求援。 大胜堡内。 黄得功面色有些忧虑：“萃菴兄，我们两卫加起来只有两千骑兵，出城的话恐是难以抵挡奥巴数万人。” 周遇吉此时也很是为难，沉声道：“如果我们不出城的话，那就只能让多罗特部独自面对奥巴的大军。” “这对朝廷再蒙古的威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黄得功深吸一口气道：“萃菴兄，多罗特部现在有多少兵马？” 周遇吉想了想，回道：“想来应该尚有万余可用之兵。” “具体的情况，还需去问问他们的色令贝勒。” “如果他们可以接受我大明的指挥，那我们倒是可以出城和奥巴一战。” 周遇吉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周某亲自出城去见一见色令，虎山兄留在堡内。” “那萃菴兄小心。” 一个时辰后，周遇吉就来到了色令的大帐。 “大明腾骧左卫指挥使周遇吉，见过色令贝勒。” 和大明打交道多了，色令已经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见周遇吉进来，忙是热情招呼道：“周指挥使快快请坐。” 第532章 科尔沁内部争论 周遇吉摇头道：“色令贝勒，军情紧急，周某就不坐了，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奥巴大军进犯的事吧。” 色令听他这么说，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周指挥使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周遇吉开门见山道：“色令贝勒，贵部现在尚有多少兵马？” 色令直接回道：“阿布带走了五千青壮，部落里现在还有两万多不到三万控弦之士。” 听色令说出这个数字，周遇吉的脸色当即一变。 “贵部能有这么多人？” 色令笑道：“大汗……林丹汗死后，除了大汗直接控制的几个直属部落，许多人都投靠了我们多罗特部，所以……” 他这么一说，周遇吉就明白了。 察哈尔的林丹汗死后，除了本部人马外，大量的牧民和牧场被漠南蒙古瓜分，多罗特部一定也接收了大量的牧民。 对大明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事儿的时候。 周遇吉看了眼色令，开口问道：“色令贝勒，当初各部归顺大明的时候，朝廷就有旨意，一旦遇上战事，各部需要接受大明统一调派。” 色令对他的说法，倒是没有异议，闻言点头道：“那不知周指挥使有何打算？” “奥巴的兵马距离贵部不足五十里，贵部的兵马是否已经前出？” 周遇吉直接问道。 色令点头道：“不错，本贝勒已经命人统兵两万前出，如果周指挥不来的话，本贝勒也要出发了。” 周遇吉微微颔首道：“诸部皆是陛下之臣民，大明自是不会让贵部，独自面对来犯之敌。” “本官回去之后，就领车营、火器营、马队前来支援贵部。” “色令多谢周指挥使，谢大明皇帝陛下！” 色令单手抚胸，躬身施礼道。 “色令贝勒，既如此，那本官这就命人回去领兵前来。” 周遇吉说完后，也不等色令回答，直接对帐外喊道：“苏兴严！”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躬身道：“卑职在。” “回大胜堡，传本官命令，命腾骧左卫全营出关，随本官御敌。” “遵命！” 苏兴严直接转身离开。 命令传达下去后，周遇吉也没有留在老营，而是随色令一起，前往三十里外，两军对峙的交界处。 一处小山坡上，色令对拿着千里镜的周遇吉说道：“周指挥使，昨夜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和奥巴交过手了。” “科尔沁这帮该死的贱种，竟想要趁夜色对我们发起突袭，幸亏值守的岗哨发现的早，不然的话恐怕就被奥巴得逞了。” 说起这件事，色令很是愤恨。 周遇吉转过头皱眉道：“既是昨晚就发生了，色令贝勒为何今日才上报？” “大明主要的防守力量并不在大胜堡，按照你们那位巡抚的意思，辽西西北边墙，北至太平堡，南至大福堡、大兴堡一线，防御之事都是由我们多罗特部负责，所以……” 周遇吉听色令这么说，脸色有些发红。 原来是自己不清楚辽西这边的情况，不是人家毕自肃没有准备。 多罗特部有十几万牧民，控弦之士三万，守住大胜堡自是没有问题。 “咳咳，是周某不清楚状况，还请色令贝勒勿怪。” “周指挥言重了。” 周遇吉很快就将这件事掀过去，对色令问道：“色令贝勒，奥巴和大他科尔沁，此次南下有多少人？” “据斥候探报，大概有四五万人，其中还有敖汉的部兵马。” 色令赶紧回道。 周遇吉缓缓点头，再次举起手里的千里镜，看向对面的奥巴大军。 昨晚的突袭不成，奥巴现在也很是懊恼。 多罗特部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人家是一个十几万人的大部落，突袭不成那就只有面对面的硬打。 但奥巴显然不想这么做。 奥巴的大帐内。 歹青坐在他的下首，手里端着一个银制的小碗，小口喝着里面的马奶酒。 奥巴的从子，科尔沁贝勒吴克善忍不住开口问道：“大汗（土谢图汗），眼下当如何？” “莽古尔泰希望我们可以逼迫明军从广宁撤兵，但现在有多罗特部挡在前面，我们很难对明人的锦州构成威胁，如此一来，明军势必不会从广宁撤军。” 奥巴面色不善的看向他，沉声道：“大金是大金，科尔沁是科尔沁，我们可以出兵帮助他们，也可以选择不！” “莽古尔泰让我们去义县，就算是将义县打下来，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多罗特部就不一样了，察哈尔现在已经落寞，失去了对大部分部落的掌控，多罗特部是除了察哈尔本部之外，最强大的部族，如果我们可以击败多罗特部，那科尔沁的实力，会更进一步。” 奥巴此人和吴克善不一样，他和建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的亲密。 没有好处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奥巴的话说完后，杜尔伯特部台吉阿杜奇达尔汉就起身道：“大汗，现在的情况是凭借我们现有的兵马，想要战胜多罗特部很难。” “我们没能从多罗特部得到任何好处，还凭白得罪了大金，这么做合适吗？” 吴克善在旁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得罪了大金，连明国也一起得罪了。” 他们两人说完后，帐内的其他部落台吉、首领也都七嘴八舌的指责起奥巴来。 尤其是和建奴有姻亲的明安台吉、寨桑台吉等人。 奥巴的脸色阴沉，眼睛微眯看着帐内的众人。 “诸位，诸位，诸位台吉贝勒，还请听我一言。” 一直没有说话的歹青，忽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歹青的身上，就连奥巴也转头了头。 歹青环顾一眼众人，这才继续道：“诸位贝勒台吉，现在再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得想想是战是和。” “如果要战，那就请诸位立即整军备战，如果要和，那就派出使者，还请诸位造作决断才是。” 歹青现在也很焦急，原本他只是想随奥巴他们南下占点便宜，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 第533章 科尔沁后撤 奥巴眼睛微眯，看了眼歹青，正欲对帐内的人说些什么，一名千夫长掀开布帘，走进了大帐。 “大汗，多罗特部的兵马开始动了。” 千夫单膝跪地，对奥巴秉奏道。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也都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兴趣了，所有人都向着帐外走去。 奥巴也跟在后边，出了大帐。 各部的台吉贝勒，簇拥着奥巴来到了两对峙的最前沿。 一名斥候赶紧上前秉奏道：“大汗，是明国的人到了。” 奥巴闻言，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在他看来，大明的军队，远不如多罗特部对他的威胁更大。 “方圆三十里，派出人手，密切注意周围动向。” 奥巴转过头，对身后一名千夫长吩咐道。 对面的周遇吉，此时已经可以通过手里的千里镜，看清奥巴的狼尾大纛（dao四声）。 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周遇吉转过头，正欲对色令说些什么，就见对方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腰间的单筒千里镜。 周遇吉眉头一挑，将千里镜取下，递给色令笑道：“此乃千里镜，贝勒如果喜欢的话，周某就送给你了。” “那就多谢周指挥使了。” 色令也没有假客气，满脸堆笑的接了过来。 在周遇吉的指点下，色令很快就学会了千里镜的用法。 看清对面的科尔沁大军，色令出声咒骂道：“这些拙赤合撒儿的后裔贱种，竟然想对成吉思汗的子孙动手，本贝勒一定要杀光他们！” 周遇吉对他们蒙古内部的传承问题，不是很清楚，闻言也没有接话，而是对其说道：“色令贝勒，此战我大明军队居中，贵部的骑兵分列左右，逐步向前推进，如何？” 色令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对周遇吉单手抚胸道：“就按周指挥说的办。” 随着命令的传达，多罗特部的骑兵将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腾骧左卫的火器战车营，顶在了最前边，后边依次是刀盾手、长枪手、火枪手，军阵的最后，边则是腾翔左右卫集合起来的各式火炮。 接下来，不等对面的科尔沁兵马有什么动作，周遇吉就命令己方开始向前进军。 对面的奥巴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随着各部台吉、贝勒的命令，科尔沁各部的兵马，也开始缓缓向前。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科尔沁的骑兵开始提速。 周遇吉一直密切注意着敌我双方的距离，等其一进入火炮的射程，明军军阵后边的火炮，立即开始了轰鸣。 “轰隆，轰隆，轰隆。” 火炮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响彻天地。 随着火炮的轰鸣，战场上顿时硝烟弥漫，尘土飞扬。 火炮射出的弹丸，精准地落在科尔沁大军的阵前，不少科尔沁骑兵在猝不及防中倒下，哀嚎声与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奥巴见状，面色凝重，迅速命令各部散开，并再次提高马速。 眼见对方距离己方越来越近，周遇吉转头对色令道：“贝勒，两翼压上，一定不要让科尔沁靠近我军军阵！” 色令既然能替父掌管多罗特部，自然也不是白给的，闻言立即命自己的亲兵，挥动手里的旗帜。 两翼的多罗特骑兵，在色令的命令下，齐齐向中间方向汇集。 “轰！” 双发的骑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周遇吉大声命令道：“火炮调高角度！” 明军的两百多门虎樽炮，四五百门碗口炮，再次开火。 密集的火炮，越过多罗特部骑兵的头顶，砸向了科尔沁骑兵的后方。 科尔沁骑兵的进攻态势为之一滞。 奥巴眼睛微眯，沉声道：“吴克善，歹青，你二人立即带领你们的兵马，绕到多罗特的两翼！” 吴克善与歹青闻言，立刻领命，两部兵马迅速从从科尔沁大军的侧翼脱离，向多罗特部的两翼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明确，利用草原的广阔与骑兵的机动性，绕过正面战场，直击多罗特部的软肋。 色令见状，脸色微变，他转头看向周遇吉。 周遇吉面色凝重，开口道：“贝勒，命两翼变换阵型，一部分继续与正面的科尔沁骑兵缠斗，另一部分则迅速向两翼收缩，阻截科尔沁的攻势。” 多罗特部的兵马并不比科尔沁少多少，又有明军的火器支援，吴克善和歹青的兵马，并没有对明蒙联军的侧腰构成严重的威胁。 见事不可为，吴克善和歹青也没有继续和多罗特部骑兵缠斗，重新回到了科尔沁大军本阵。 “大汗，这样打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就算是我们击败了明军和多罗特部，我们自己的损失也会极为的巨大，我建议立即撤军！” 吴克善语气急切的对奥巴建议道。 说实话，奥巴也不想打这一仗，现在听吴克善这么说，当即命令道：“本汗的本部，为你们殿后，各部立即后撤三十里。” “呜呜呜！” 牛角声响彻战场，科尔沁各部开始迅速的脱离战场。 奥巴的本部兵马则是留在了最后边，迟滞多罗特部的追击。 他这也是没办法，此战科尔沁各部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是损兵折将，如果不收买一波人心的话，那科尔沁共主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对面的色令和周遇吉见科尔沁大部已经后撤，也都是齐齐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周遇吉就对色令问道：“贝勒，科尔沁的牧民呢？你们蒙古出征，不是都带着牧民一起，充当后勤的吗？” 色令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乌拉尔！” 一名蒙古汉子策马上前，单手抚胸道：“贝勒。” “立即放出斥候，看看科尔沁的牧民在哪里？” “是，贝勒！” 等名叫乌拉尔的壮汉走后，色令又对自己身侧的亲兵吩咐道：“立即命人去追击科尔沁这帮子杂碎！” 周遇吉眉头微皱，赶紧出言劝阻道：“贝勒，科尔沁实力并未受损，此时不宜追击，不如收兵罢战。” 第534章 言语冲突 色令刚才也是昏了头，想要凭借小股兵马，去追击科尔沁。 经周遇吉这么一提醒，也是反应过来，有些讪讪道：“周指挥使说的不错。” 接着，又对麾下的亲兵命令道：“收拾战场，回营！” 回到多罗特部老营，色令拉住想要返回大胜堡的周遇吉。 “周指挥使，本贝勒已经命人准备好酒宴，用过之后再回去也不晚。” 见色令态度热情，周遇吉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只得答应下来。 好在，多罗特部现在的日子还行，供应腾骧左卫军士们一餐饭食，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整只的烤全羊，从大明采买而来的美酒，被多罗特部的人端了上来。 端起面前的酒碗，色令对周遇吉笑道：“此次多谢周指挥了。” “贝勒客气了。” 周遇吉也笑着端起了酒碗。 几碗酒下肚后，色令再次放下手里的酒碗，看了眼周遇吉，试探性问道：“周指挥使，大明火炮威力着实不俗，不知……？” 周遇吉的脸色一正，直接开口拒绝道：“贝勒，大明火器绝不外流！” 色令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 “周指挥，我多罗特部对大明向来忠谨，我阿布也是受大明册封，怎么能说外流呢？” 周遇吉看了色令一眼，笑道：“色令贝勒说得也有道理，但周某只是腾骧左卫指挥使，此事周某做不了主，如果贝勒有意，可以给朝廷上书。” 听他这么说，色令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喜意。 明军火器的威力，今天白天的时候，他可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如果自己部落可以得到这种火器的话，那…… 周遇吉自是发现了他的反应，再次开口道：“色令贝勒，火器的价格不菲，就算是我大明的藩王宗亲，想要获得火器，也需要出银子。” “不只是火器，就是火药消耗的火药，以及弹丸，也都是需要向朝廷的兵仗局采买的。” 色令赶紧追问道：“周指挥使，不知贵军今日用的那种火炮需要多少银钱？能否还用牛羊去换？” 周遇吉摇头道：“这些事，周某也不是很清楚。” “嗯，那就饮酒，饮酒。” 色令也反应过来，想要获得火器，还是需要和大明朝廷直接对话，和周遇吉说这些没用。 …… 翌日。 大胜堡。 周遇吉将昨天发生的事，详细的和黄得功说了一遍。 后者冷笑道：“那色令也是昏了头了，竟妄想获得大明的火器。” 周遇吉面色凝重道：“多罗特部最近一年来，收拢了大量察哈尔的牧民，实力大幅提升，我们需要向朝廷上书，提醒朝廷注意才是。” 黄得功缓缓点头道：“萃菴兄说的不错，理当如此，不过是不是得先和督公说一声。” “那是当然。” 与此同时，奥巴的军帐中。 一名百夫长，正单膝跪在奥巴的面前。 “大汗，八达礼贝勒请您速速率兵回科尔沁，哈喇慎以及喀尔喀三部，数万大军已经兵抵老营。” 帐内，科尔沁诸部台吉、贝勒皆是脸色大变。 吴克善当即站做出来道：“大汗，我们需要立即回去！”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开口叫嚷起来。 奥巴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命令各部整顿兵马，准备返回科尔沁。 他们的动向，很快就被周遇吉等人获知。 没办法，当初察哈尔各部溃败的时候，许多锦衣卫的探子就随那些溃散的牧民，加入了蒙古各部，侦缉蒙古各部的情报。 无论是当初奥巴南下，还是现在北上，情报都在第一时间被送了出来。 在收到锦衣卫的情报后，周遇吉和黄得功，以及驻守义县的武襄左右卫，也立即开始向广宁集结。 广宁现在的兵力，守住城池没有问题，但想要反攻莽古尔泰，却还是不够。 数日后，四卫营的两万多大军，抵达了广宁城。 一直呆在锦州的曹化淳，这次也随军北上，来到了广宁。 “曹公公，还有四位指挥使，快里面请。” 毕自肃带着祖大寿、赵率教，以及城内的诸多将校，亲自出城迎接曹化淳，和他麾下的四卫营。 曹化淳在京里的时候，和掌管大明银行的毕自严很是熟悉，现在见到毕自肃，自是不会摆出他御马监掌印的架子，见状也是笑道：“毕巡抚，怎么还劳烦你亲自出城迎接呢？” “公公是陛下潜邸老人，又替陛下掌管御马监，此次更是亲自领兵支援辽西，毕某自当出城迎接才是。”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来到了城内的巡抚衙门。 曹化淳看着衙门口，门楣上硕大的四个大字，笑道：“广宁终于还是被毕巡抚和诸位将军们夺回来了，皇爷当时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可是欣喜的很呐。” 落在后边的辽西诸将，听到曹化淳这么说，当即也都是面露喜色。 京里的皇帝高兴，那自己这些人的封赏自是不会短缺了。 众人进入衙门正堂坐定后，毕自肃看向周遇吉等人，开口问道：“这几位就是四卫营的四位指挥使吧？” 四人齐齐起身道：“下官周遇吉（黄得功、高杰、孙应元）见过毕巡抚。” “见过两位总兵，诸位同僚。” “果然是京里来的，和我们这些土包子就是不一样。” 祖大寿看着四人身上的甲胄，阴阳怪气道。 想他堂堂宁远总兵，身上的盔甲，也没有眼前这四人的威武。 更何况，刚才在城外的时候，祖大寿也见识过四卫营装备的各式军械。 无论是刀枪，还是火器，都比自己这些边军更加精良。 更不要说，还有用精钢打造的战车，可比自己用的木头造的，好的多的多。 四人不知道祖大寿是怎么回事儿，但也不想和他发生什么冲突，就当是没有听到一样。 他们四人没有反应，不代表曹化淳会当看不见。 他端着茶盏，瞥了眼祖大寿，声音有些尖利道：“四卫营那是皇爷的亲军，负责守卫皇城，自是要有一股天家气度，不然怎么彰显天家威仪？” 曹化淳转头看向毕自肃，笑着问道：“毕巡抚，你觉得咱家说的对不对？” 第535章 曹化淳出征 毕自肃板着脸，看向祖大寿。 “祖总兵，还不向曹公公致歉！” 他没有提四位指挥使的事，祖大寿再怎么说，那也是宁远总兵，沙场宿将，祖家在军中的实力也很是雄厚，不好太过苛责。 祖大寿此时也有些后悔了，人家曹化淳还在这里呢，不给四卫营面子可以，不给曹化淳面子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内廷二十四衙门，犹以司礼监和御马监这一文一武为尊，凭白得罪这么一位大佬，殊为不智. 现在毕自肃给了一个台阶，祖大寿赶紧起身，对曹化淳躬身道：“祖大寿言语无状，还请曹公公海涵。” 曹化淳看了毕自肃一眼，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罢了，都是武人，些许小事就到此为止。” “谢公公不罪之恩。” 祖大寿重新坐定后，曹化淳这才对毕自肃问道：“毕抚台，广宁局势现在如何？” 毕自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道：“公公，你等远道而来，是不是先休息休息？” 曹化淳摇头道：“咱家身负皇命，不敢懈怠，还请毕抚台说说建奴的情况吧。” “好，公公，诸位，请随毕某来。” 一行人来到舆图前，毕自肃拿起一根细长的木棍，开始为曹化淳，以及周遇吉等人介绍起广宁周边的情形。 等其说完后，周遇吉开口问道：“毕巡抚，也就说建奴现在只有万余人？” 赵率教替毕自肃回道：“周指挥使，按……” “赵总兵，周某字萃菴，您称呼周某表字即可。” 赵率教对周遇吉这位后辈的态度很是满意，笑着改口道：“好，萃菴，按照军中斥候和锦衣卫传递过来的消息，盘山驿方向驻守的建奴，只有万余，但却都是真奴，战力不容小觑。” 周遇吉听完赵率教的介绍后，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了曹化淳。 曹化淳常年累月和四卫营混在一起，也培养出了默契，自是知道周遇吉的意思。 “毕巡抚，既是建奴只有万人，我大明为何不出兵呢？” 曹化淳此言一出，不只是毕自肃，就是赵率教和祖大寿两人，也是面露尴尬。 “公公，建奴野战的实力远超我大明，如果贸然出击的话，恐会重蹈萨尔浒覆辙。” 毕自肃低声对曹化淳解释了一句自己的担忧。 曹化淳呵呵笑道：“建奴也是人，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又不是三头六臂。” 毕自肃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出言劝道：“公公，万不可小觑建奴的实力。” 曹化淳看了眼祖大寿和赵率教，对两人问道：“两位总兵也是这么看的？” 赵率教和祖大寿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对曹化淳拱手道：“请公公三思！” 曹化淳呵呵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毕自肃问道：“毕巡抚，如果没有四卫营的话，你们可以守住广宁吗？” “公公这是何意？” 毕自肃隐隐猜到了一些。 “咱家领四卫营东进，毕巡抚和两位总兵留守广宁。” 曹化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公公不可！” 毕自肃闻言大惊，高声疾呼道。 “公公，建奴现在拿广宁没有办法，就想引诱我军出城与之决战，公公若是领兵出征，岂不是随了建奴的意？” 毕自肃苦口婆心的对曹化淳劝道。 后者却是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四位指挥使，你们以为呢？” 曹化淳转头对周遇吉四人问道。 “末将等唯督公之命是从！” 四人齐齐拱手，朗声回道。 曹化淳重重点头，太高嗓音道：“好，就这么定了！” “等将士们休整好了之后，尔等随本督公出征！” “遵命！” 毕自肃一脸焦急，再次开口道：“公公，四卫营乃是陛下的亲军，您贸然领兵出城，与建奴野战，可得陛下允准？” 曹化淳也知道对方是好意，耐心解释道：“毕巡抚，咱家出京的时候，皇爷就有过交代，辽东距离京城甚远，消息通传不便，前线战事由咱家和四卫指挥使自决。” 见曹化淳这么说，毕自肃也知道对方心意已决，遂也不再劝，长叹一声，对其问道：“不知毕某和广宁能为公公做些什么？” 曹化淳再次笑道：“劳烦抚台为四卫营提供一处军营，让将士们好生休息休息。” 毕自肃轻叹一声，对门外的何可纲招呼道：“承渠，将四卫营的将士，安置到城东的军营。” “标下领命！” 曹化淳对周遇吉四人点了点头。 四人对毕自肃和祖大寿，以及赵率教三人拱了拱手后，跟着何可纲就出了巡抚衙门。 等他们离开后，毕自肃精神有些不振的对曹化淳邀请道：“曹公公，毕某今晚在巡抚衙门为诸位设宴，还请公公和四卫指挥使能够赏光。” 曹化淳看了他一眼，笑道：“抚台精神不济，咱家看这酒宴就免了吧，等咱家凯旋后，再和抚台把酒言欢。” 毕自肃闻言，满脸都是苦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曹化淳也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日后。 按照曹化淳和毕自肃的商议，宁远和锦州两镇，各拿出一千马队，随四卫营出城，剩下的军队驻守广宁。 目送大军离开，毕自肃满脸担忧道：“真不知道京里的陛下是怎么想的，竟是让一个阉人领兵，两万多近三万将士，还有大量军械、火器，很有可能就此葬送。” 没有曹化淳在场，祖大寿也没有了顾忌，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吃点亏也好，让这些京里的老爷们也知道知道，建奴不是那么好打的。” 赵率教和两人的反应不一样，看着大军远去的方向，轻声道：“或许是艺高人胆大也说不定。” 毕自肃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探寻之色。 赵率教转身拱手道：“抚台，下官这两日去过四卫营的大营，看其操练，其战力应当不俗，担得起精锐之称。” “哼！没上过战阵的兵娃子，不过就是一些花架子罢了。” 祖大寿不屑道。 第536章 建奴袭营 赵率教当即反驳道：“祖总兵，也不能说人家没上过战场，大胜堡外一战，不就打的很好吗？” 祖大寿依旧很是不屑：“哼！那是他们打的吗？那是多罗特部打的。” 毕自肃见两人开始争辩，眉头紧皱道：“好了，不要再吵了。” “你二人也要做好准备，一旦有变，你们要立即领兵东进，将四卫营救回来。” 赵率教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躬身道：“下官领命！” 祖大寿虽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 …… 另一边。 周遇吉坐在马背上，对领先自己半个身位的曹化淳问道：“督公，您为何不顾毕巡抚的劝阻，执意要出兵？” 曹化淳转过头，面无表情道：“怎么？你周萃菴怕了？” 周遇吉的神情一正：“公公说笑了，标下从军就是为了上阵杀敌，蒙公公和陛下看重，捡拔标下于微末，标……” “好了，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你周萃菴是什么人，咱老曹清楚的很。” 左右看了看，见除了几名自己的亲兵，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曹化淳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事到如今，咱家也不瞒你，皇爷命咱家来辽东，另有差事。” 周遇吉的眉头一紧。 曹化淳接着道：“之所以执意领兵出征，就是为了立威。” “皇爷命咱家彻查辽西兵马数量。” 曹化淳此话一出，周遇吉的神情骤变。 “公公，辽西这边的局势标下也知道一些，清查兵马数量，这会不会引起……” “标下明白了，公公就是要借此战，威慑辽西诸将。” 周遇吉有些后知后觉道。 曹化淳点了点头，语气郑重道：“萃菴，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周萃菴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抱拳回道：“督公放心，标下一定奋力杀敌，不负公公和陛下厚望！” 明军这边大规模出征，自是瞒不过盘山驿的莽古尔泰。 接到消息的莽古尔泰，亲自带着百十名摆牙喇，离开了盘山驿。 曹化淳此战就是要堂堂正正，正面击败建奴，也没有遮蔽己方的行踪，建奴的斥候，就在距离大军不远的地方活动，他也没有派兵围剿，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一路往盘山驿而去。 因为有笨重的钢铁战车，又有大量的火炮，明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 莽古尔泰带着人，就在距离曹化淳的前军不远的一处小山坡上，看着明军浩浩荡荡的前行。 “明国领兵之人不会是个二楞子吧？” 戴木布满是不屑的说了一句。 莽古尔泰身后的三等副将托博辉，却是面色凝重道：“贝勒，这伙明军和之前那些明军不一样。” 莽古尔泰微微颔首道：“不错，这伙明军竟是人人着甲，火器兵也足足占了六成，还有那些战车，比之以往也要大的多。” 托博辉出言补充道：“这伙明军的精气神也不一样，看其行军就知道，平日里定是没少操练。” 戴木布满不在乎道：“无非就是军械齐备一些罢了。” 莽古尔泰脸色有些不好看，拨转马头，离开了这处山坡。 “命人严密监视明军的动向，随时来报。” 莽古尔泰对身后的戴木布吩咐了一句，就策马向着盘山驿而去。 他要立即回去整军备战，这伙明军绝对不好对付。 时间来到晚上，大军一整天的行军，也不过才走了三十里，将战车摆在营地的最外围，大军开始休整。 中军大帐内。 黄得功端着一个木制的巨大饭钵，里面是浓稠的米粥和肉干。 一边大口吃着，黄得功一边抱怨道：“这战车是好用，就是太过笨重了，就算是用十匹骡马拖拽，速度也提不起来。” 孙应元点头附和道：“确实，没想到就是加了一些精钢打造的护甲，重量竟然增加了这么多。” 周遇吉抬起头对两人开解道：“好了，加了一些护甲，不是能更好的防护吗？重一点就重一点吧，每辆战车不是配了二十匹骡马吗？轮流着来，也够用了。” 曹化淳放下手里的饭钵，胡乱擦了把嘴，对帐内的四人说道：“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们也都看到了，建奴斥候一直在我军周围活动，想来今晚就会来袭营，各营一定要做好准备，不可懈怠。” “是，督公！” 四人赶紧起身应道。 “大军此次出征，并没有携带过多的粮草，每名士卒只带了三日的口粮，让将士们省着点。” “等此战打完，咱家请弟兄们喝酒！” “标下代兄弟们谢督公。” 曹化淳挥了挥手，示意四人退下。 四卫营的伙食不差，就是火头军，吃的饭食也和曹化淳他们一样，一大碗厚粥，一跟肉干。 简单的用过饭食后，除了哨探，其余人开始休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大战。 时间来到了寅时初（凌晨三点）。 明军军营中，忽然想起急促的铜锣声。 伴随着铜锣声，还有哨探们的高呼声：“敌袭！敌袭！敌袭！” 紧接着，营中的战鼓也响了起来。 周遇吉全身甲胄，掀开帐篷的门帘，大踏步的走向自己的战马。 日复一日的枯燥操练，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明军军营中，各营的将士们，起初的时候虽是有些慌乱，但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最外围的车营，此时已经和建奴打起来了。 一阵阵火枪击发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传出老远。 刀盾营的兵丁，也迅速的集结到站车营的后边，准备迎战，再后边就是长枪兵，内里则是火炮营。 “轰隆！轰隆！” 在旗手的指挥下，明军的火炮开始了轰鸣。 曹化淳依旧是一身大红色的蟒袍，在几名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建奴有多少人？” 曹化淳来到周遇吉的身后，对其问道。 后者猛地转过身，躬身道：“督公，只是建奴小股骑兵袭扰，虎山（黄得功表字）已经带马队出去了。” 曹化淳闻言，松了口气道：“传令黄得功，驱散即可，莫要追击。” “标下省的，督公放心。” 第537章 莽古尔泰的战术 既是小股建奴袭扰，曹化淳也就不再担心了，又叮嘱了周遇吉几句，就折返回了自己军帐。 随着军营中的火炮声逐渐平息下来，天色也已经见亮。 黄得功拎着滴血的长刀，翻身下马，有些懊恼道：“建奴跑得真快。” 周遇吉和另两位指挥使也赶紧迎了上来。 “虎山，如何？” 周遇吉当先问道。 “让建奴跑了！” 黄得功满心懊恼，自从加入四卫营，他还真没有好好上阵厮杀过，浑身骨头都要生锈了。 周遇吉点了点头，对黄得功招呼道：“虎山，先去督公那里一趟，为兄这就命人准备饭食，大军用过之后，立即开拔。” “好，小弟去去就来。” 黄得功收起长刀，大踏步的向着中军大帐而去。 依旧是简答的饭食，明军用过之后，开始继续行军。 与此同时，距离明军仅仅只有二十里的地方，莽古尔泰正在听着托博辉的禀报。 “贝勒，这伙明军绝对是明国的精锐，这次袭营我们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相反还死了一百多人。” 莽古尔泰面色凝重，沉声道：“那又如何？只要我们能够将这伙明军歼灭，那正蓝旗就是大功一件。” 托博辉小声提醒道：“贝勒，这伙明军不输于当年李家的辽东铁骑，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他这话一出口，莽古尔泰周围的几名参将、副将、游击皆是转头看了过来。 李家的辽东铁骑，那可不是弱旅。 即使是他们老汗还在的时候，对上辽东铁骑，也占不到便宜。 戴木布有些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吧？昨日我们不是看过了吗？明军是以步卒为主，能媲美辽东骑兵？” 托博辉没有搭理他，而是退到了一边。 莽古尔泰冷笑道：“明军行军的速度很慢，一天顶多行军三十里，我们现在距离明军二十里，等他们到了这里的时候，正是人疲马乏的时候，届时我军以逸待劳，定会给明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接下来，建奴这边就静静的，等着四卫营送上门来。 时间来到当天下午，天空万里无云，相比关内，这里的天气还算是凉爽。 听完斥候送来的消息，曹化淳当即命令大军停止前进。 周遇吉策马来到前军，拱手道：“督公。” 曹化淳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刚才斥候来报，建奴距此不足十里，立即命大军准备迎战。” “标下领命！” 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明军开始扎营。 对面的莽古尔泰，自是不会给明军休整的时间。 “托博辉，你领两千兵去右翼，袭扰为主。” “贝和齐，你也领两千兵，去左翼，同样是袭扰为主，莫要被明军的马队咬上。” “嗻！” 两人齐齐答应一声，带着各自的兵马，向着明军扎营的位置而去。 戴木布有些不解的问道：“贝勒，我们不去吗？” 莽古尔泰没有回答他，而是高声命令道：“传本贝勒命令，大军就地休整！” 莽古尔泰自幼就随老奴征战四方，也不是头脑不灵光的人，派出四千兵马，就是想要持续袭扰曹化淳的四卫营。 面对建奴不间断的骚扰，曹化淳也很是头疼。 军阵的最中间，周遇吉躬身建议道：“督公，要不标下带马队驱赶他们？” 曹化淳缓缓摇头道：“没用，建奴以骑射见长，四卫营马队虽是操练了不少时日，但与之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曹督公，末将请命，愿率领麾下骑兵，驱赶建奴。” 宁远参将祖大乐站出来，拱手请命。 “曹督公，末将也愿领兵出击，请督公允准。” 赵光瑞也站了出来。 曹化淳有些意外的看了两人一眼，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辽西军头的人会站出来。 见曹化淳半晌不说话，祖大乐又开口道：“曹督公，我等和建奴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双方互有胜负，谁也不会怵了他们。” 黄得功此时也躬身道：“督公，标下愿随两位参将一起。” 曹化淳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略一沉吟，朗声命令道：“好！四卫营所有马队交给黄得功统领，会同宁远和锦州两镇骑兵，出阵护卫大军。” “标下（末将）领命！” 三人得令后，急匆匆的离开。 曹化淳又转头看向周遇吉，继续道：“周遇吉。” “标下在。” “领车营，向建奴主力推进。” “是！” 曹化淳的目光落在孙应元和高杰的身上，再次下达了命令：“孙应元，高杰，你二人随咱家坐镇中军。” “是，督公！” 随着曹化淳的命令被传达下去，明军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六千骑兵从车营围成的大圆圈内涌了出来，打头的就是宁锦两镇的关宁骑兵，四卫营的马队跟在后边。 托博辉和贝和齐两人，看到明军大举出动，立即领兵迎了上来。 和宁锦骑兵不一样，四卫营的骑兵没用弓弩，而是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火枪。 相比步卒用的火枪，骑枪要更短一些，重量也要轻的多。 当然，因为使用了更加珍贵的精钢，造价也要更高。 “砰！砰！砰！” 随着阵阵硝烟升起，建奴骑兵率先出现了伤亡。 待双方距离拉进，双方的弓弩开始发力。 明军这边也有人被弓箭射落马下。 “嗖嗖嗖！” 宁锦骑兵和建奴弓箭互射的时候，一颗颗炽马丹，被落在后边的四卫营马队扔进了建奴的军阵中。 又是一连串的爆炸，把建奴炸了个人仰马翻。 托博辉他们经历过和曹变蛟那一战，对炽马丹并不是很陌生，但依旧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什么玩意儿？” 祖大乐也是被吓了一跳。 对面的托博辉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并没有和明军缠斗，而是向着更外围绕了过去。 另一边的贝和齐面对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翼的明军骑兵也没有追击，就是护在明军军阵的周围。 等到双方距离仅有五里不到的时候，对面的莽古尔泰终于也动了。 第538章 放风筝 因为所有的皮甲骑兵，都已经被托博辉和贝和齐带走，莽古尔泰的麾下，现在只剩步卒，以及百十名摆牙喇。 眼看明军距离自己己方已经越来越近，莽古尔泰命令麾下的兵卒，立即后撤。 相比行动迟缓的四卫营，建奴的行动就要迅速的多了。 只是半个时辰，建奴就和明军拉开了距离。 戴木布勒住马缰，对莽古尔泰问道：“贝勒，我们不和明军交战吗？” 莽古尔泰用像看白痴一样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明军兵马数量是我们的两倍还多，和他们正面交锋？你怕是昏了头了吧？” 戴木布被莽古尔泰这么一顿训斥，也有些讪讪的不敢说话了。 “当年蒙古人的放风筝就不错，本贝勒打算效仿一番。” 没错，莽古尔泰就是打算耗尽明军的粮草，和他们的气力以及精气神。 明军的行动速度，压根就追不上他们，只要己方可以远远的吊着对方，不给他们决战的机会，那就可以一点点的耗死他们。 莽古尔泰的意图，自是瞒不过曹化淳他们。 建奴骑兵不断在四周袭扰，步卒就在距离己方不远的地方，这样一点点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是不好。 曹化淳此时也来到了前军的位置，还将周遇吉给了找了过来。 “萃菴，说说吧，你觉得怎么才能引诱建奴和我们进行决战？” 曹化淳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缓缓前行的战车，头也不回的对周遇吉问道。 周遇吉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建奴就像是一只趴在鞋面上的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 听到曹化淳的问题，周遇吉缓缓摇头道：“督公，标下也没主意，除非将建奴的四千骑兵全部解决掉，不然我们只能跟在他们后边追。”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道：“建奴骑兵不是傻子，恐是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督公，如果再这么耗下去的话，那我们的粮草可是撑不住了。” 周遇吉满脸忧色道。 曹化淳眼睛微眯，沉声道：“如果不借助战车，我们可以和建奴野战吗？” 周遇吉闻言，申请一怔，旋即重重点头道：“可以，但损失可能会很大。” “那就继续行军，等到了盘山驿扎营休整，粮草的问题，等到了盘山驿再说。” “标下领命。” 周遇吉拱手应道。 双方就在广宁以东的这片土地上，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等曹化淳他们终于抵达了盘山驿后，却是没有找到哪怕一粒粮食。 “建奴这是早有准备，他们就是想耗尽我们的粮草。” 周遇吉面色凝重的说了一句。 曹化淳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阴恻恻道：“这些女真鞑子还真是好计谋。” “公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高杰的语气中满是焦急之意。 曹化淳转头对周遇吉问道：“大军携带的粮草，还可用几天？” 后者苦笑道：“督公，每名士卒出城的时候，就带了三天的干粮，这一路虽是省吃俭用，但也只能再撑两天。” 曹化淳轻声嘀咕了一句：“两天？” 暗自思忖半晌，曹化淳猛地抬头道：“两天的时间足够了。” “钟惟！” 曹化淳高喝一声，一名内侍打扮的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干爹。” “你带着的那些信鸽，可以用上了，告诉松山方向，让他们把粮食运到杜家屯。” “是，干爹。” 钟惟躬身应道。 周遇吉有些惊讶的看向曹化淳。 后者看了眼屋内的几人，笑道：“我们出京的时候，皇爷就交代过，四卫营所需的粮草，都由天津那边运过来，负责押送粮草和火药的船只，现在就停泊在松山码头。” 说到这里，曹化淳走到刚刚挂到墙上的舆图前，手指沿着辽西的海岸线，从松山码头，一路往东，一直到双台子河入海口停下。 “可惜了，如果我们能够在两天内，赶到双台子河的话就好了，粮食可以直接通过河道送到军中。” 屋内的几人听他说完后，皆是面露喜色。 周遇吉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督公，能够运到河口就行了，我们可以派出马队，前往接应。” “杜家屯距离海边只有几十里地，一天就可以往返。” 曹化淳微微颔首，神情一肃，命令道：“周遇吉，咱家命你带一千人，并五千马队，前往杜家屯，接收粮草。” “标下领命！” 周遇吉躬身应是。 曹化淳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路上一定要小心，莫要着了建奴的道。” “督公放心，标下明白。” 绕阳河以东，建奴的临时营地。 吞咽了一口手里的烤狍子，莽古尔泰对一旁的托博辉问道：“明军现在在哪里？” “回贝勒，明军现在就在盘山驿。” 托博辉回了一句，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贝勒，我们的粮食也不多了，如果再不能拖垮明军的话，那……” 莽古尔泰眼神凌厉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戴木布沉声道：“传令海州卫，命汤古岱押送一批粮草到吴家坟。” 戴木布一个千扎在地上，朗声应道：“奴才领命！” 莽古尔泰的目光重新落在托博辉的身上，再次开口道：“去，领着你的人，去盘山驿，莫要让明军轻省下来。” “嗻！” 两天后，周遇吉押送着大量的粮草，返回了盘山驿。 看到一车车的粮草被送进军堡，四卫营的士气也是为之一震。 曹化淳看到这些粮食，脸上浮出一丝喜色。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出征，如果是因为粮草不济以至兵败的话，那自己唯有以死谢罪了。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不然这次还真要栽在莽古尔泰的手里了。 “让伙头兵埋锅造饭，弟兄们好好吃一顿，明日大军开拔，继续东进。” “谢督公！” 几位将校大声喊了一句。 堡内的一众将士也齐齐大声喊道：“谢督公！” 曹化淳所在的正堂内。 周遇吉和几名军中将校，正在陪着曹化淳用饭。 “敢问督公，如果建奴就是不和我们交战，一直后退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 高杰抹了一把嘴，对主位上的曹化淳问道。 第539章 皇太极改变策略 后者大口吃着碗里的饭食，头也不抬道：“建奴不和我们交战不是好事吗？只要能够将建奴赶到三岔河以东，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周遇吉有些诧异道：“督公，如此一来，您的谋划不就……” 屋内毕竟还有其他人，周遇吉没有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曹化淳此时也吃完了碗里的饭，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喝了一口，皮笑肉不笑道：“能够兵不血刃夺回广宁以东大量失地，这还不够吗？” 高杰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开口建议道：“督公，三岔河河湾，距离海州卫最近的地方只有七八十里，我们何不一鼓作气，拿下海州？” 曹化淳猛地起身，走到舆图前，认真的查看起来，其余人也都起身，站到了曹化淳的身后。 半晌后，曹化淳这才转身，对几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咱家要给登莱的袁阁老写一封书信。” “标下等告退。” 等几人离开后，曹化淳命钟惟取来纸笔，开始书写起来。 四卫营打算一举拿下海州卫，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太极此时就驻扎在距离海州不远的盖州。 两地直线距离只有一百二十多里，且地势平坦，一旦他们抵近海州，盖州的皇太极，一定不会坐视，到时候四卫营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好在，曹化淳并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意妄为，还知道给袁可立写一封书信。 等袁可立收到曹化淳的书信，也是汗毛倒竖，立即给已经抵达西平堡的曹化淳，回了一封信。 又是数日的时间过去，曹化淳终于收到了袁可立的回信。 西平堡。 “命令各卫，立即拔营。” 曹化淳神情凝重，对面前的几人命令道。 高杰有些兴奋道：“督公，可是要向三岔河进军？” “曹化淳摇了摇头道：“不，撤到盘山驿。” “为什么？” “怎么回事？” 厅内的几人皆是露出不解之色。 周遇吉拱手道：“督公，可是出了什么事？” 曹化淳点头道：“咱家刚刚接到消息，建奴的数万大军，此时就在盖州卫。” “啊？” “怎会如此？” “建奴莫非是要大举进犯广宁？” …… 曹化淳眉头一皱，轻咳一声，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环顾一眼众人，曹化淳这才继续道：“据袁阁老所说，建奴此次大举出动，应当是要对辽南用兵，但我们也不得不防，所以咱家才要命令各卫，后撤到盘山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应道：“标下（末将）领命！” 一个时辰后，四卫营两万多近三万大军，开始拔营后撤。 …… 盖州卫。 皇太极此时也很是头疼。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豪格不尊汗命，私自驻留盖州。 多铎和豪格的关系虽是不错，但因为皇太极安插都统的事，让多铎很是愤怒，以至于多铎抓着这件事不放，让皇太极很为难。 “大汗，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范文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太极，低声道。 皇太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情有些疲惫道：“说吧。” “大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立即南下，支援大贝勒他们，不能再耽搁了。” “至于豪格贝勒的事，可以等战后再议。” 皇太极轻叹一声道：“本汗也想立即南下，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多铎和济尔哈朗两人非得让本汗先处置了豪格。” 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一连串的战事失利，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皇太极的地位。 以至于连多铎和济尔哈朗，都敢明着拒绝他的命令。 范文程略一沉吟道：“大汗，奴才愿意去劝劝多铎贝勒和济尔哈朗贝勒。” “你打算怎么劝？” 皇太极皱眉问道。 “大汗，豪格贝勒之所以没有随大贝勒南下，无非就是因为不放心广宁的战事，另外觉得两红旗完全可以拿下金州，这才做了糊涂事。” “豪格贝勒也是一心为公，并非为了一己私利，奴才以为，多铎和济尔哈朗两位贝勒，应该可以理解。” 皇太极摇头道：“没用，这些话本汗已经和他们说过了，除非本汗废除各旗的都统，不然他们是不会松口的。” 范文程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起来：“大汗，眼下形式紧急，如果我们再耽搁下去，大贝勒那里就只能撤兵了。” 范文程压低了声音：“大军劳师远征，没有任何的战果，还损失了大量的兵马、军械，消耗了大量的钱粮，这对大汗您的威望影响太大了。” 皇太极轻叹一声道：“现在不只是金州那边战事不顺，广宁的莽古尔泰也遇到了大麻烦。” “刚刚传过来的最新消息，明军已经到了西平堡。” 范文程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敢问大汗，明军出动了多少兵马？” “不到三万。” 听到只有三万人，范文程顿时面露不解之色。 皇太极这次没等他发问，接着说道：“据莽古尔泰的消息，这伙明军应当是从关内来的，无论是装备还是操练，都是上上之选。” “饶是我大金的勇士，对上这些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顿了顿，皇太极又补充道：“对了，宁锦的关宁骑兵也在里面。” 范文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关宁骑兵他可是知道的，无论是锦州的赵率教还是宁远的祖大寿，都他们很是宝贝，轻易绝不会让他们上战场。 几息后，范文程忽然惊呼道：“大汗！海州！海州危险了！” 皇太极依旧是面色平静道：“不用担心，本汗还在这里，明军决不敢东进。” 范文程也反应过来，长出了一口气道：“对，对，对，我大金数万大军在侧，明军绝不敢对海州起心思。” 皇太极看了眼范文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范先生，本汗已经决定了，命大贝勒回师复州。” 范文程有些不可置信道：“大汗，那金州就不要了？” 皇太极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咬牙道：“相比金州，西平堡的明军对大金的威胁更大。” 第540章 皇太极西进，阿敏东进 范文程想了想，最后还是无奈点头道：“大汗英明。” 皇太极自嘲道：“英明？本汗若是英明的话，大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大汗不可妄自菲薄，只要大汗振奋精神，定可以……” “好了，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皇太极抬手阻止了范文程的安慰之语。 揉了揉脸，皇太极对着门外喊道：“遏必隆！” “奴才在。” “传本汗旨意，命大贝勒和岳讬贝勒，并抚顺额驸部，放弃进攻金州卫，折反复州，重新将复州给本汗重新拿回来。” “嗻！” 遏必隆单膝跪地应道。 等遏必隆离开后，皇太极又对范文程吩咐道：“范先生，替本汗召集各旗主，及各副将、参将、游击。” “嗻！” 半个时辰后，盖州总兵府正堂。 “臣（奴才）参见大汗！” 诸将单膝跪地，齐齐施礼道。 “起来吧。” 皇太极坐在御座上，面色平静的抬了抬手。 “谢大汗！” 待众人起身，皇太极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诸贝勒、诸将，本汗已经决定放弃增援大贝勒。” 他这话一出，厅内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济尔哈朗拱手道：“大汗，如果我们不去增援大贝勒，金州卫那边的战事当如何？” 皇太极语气无悲无喜道：“既然拿不下，那索性就不打了。” “莽古尔泰那边传过来消息，一伙精锐明军，此时从广宁向东而来，威胁海州，本汗决定转道向西。” “大汗，向西夺回广宁可以，但豪格的事儿怎么处理？” 多铎依旧是咄咄逼人。 这个时候的多铎才十五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即使皇太极是他的八哥，还是大汗，他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站在皇太极下首的豪格，听到多铎又提起自己的事儿，当即站出来厉声道：“多铎！你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了，之所以……” “闭嘴！” 皇太极怒喝一声。 豪格见自己阿玛已经发怒，当即也不敢说话了。 多铎冷笑道：“豪格！你违抗大汗旨意，你还有理了？怎么？我这个做叔叔的还说不得你了？” “你狗屁的叔……” “本汗让你们住嘴！” 皇太极已经是出离愤怒。 多铎见状，也不敢说话了。 皇太极看向豪格，眼睛微眯道：“豪格，你违抗本汗的旨意，驻留盖州，虽是情有可原，但终究还是犯了错，本汗剥夺你五个牛录，罚你两千两银子，你可服气？” 多铎听到如此处罚，眉毛一竖，正欲再次开口，却被身后的一名参将拉了一把。 看其盔甲，就知道此人正是出身多铎的镶黄旗。 多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想要破口大骂，就见对方轻轻摇头。 见状，多铎干脆也不说了，只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皇太极转头看向多铎和济尔哈朗两人：“两位弟弟，你们觉得这个处罚还满意吗？” 济尔哈朗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拱手道：“臣没有异议。” 多铎却是冷哼一声道：“臣只希望等将来臣违抗大汗旨意的时候，大汗也能如此网开一面。” 皇太极的嘴角一抽，没想到多铎这个混小子，竟然会玩儿这么一出。 “十五弟，你是做叔叔的，岂能和自家侄子太过计较。” 皇太极这是不要面皮了。 多铎听他这么说，差点吐出一口血来，神他妈叔叔，比自己年纪还大五岁的大侄子？ 济尔哈朗见他还想说话，赶紧站出来出言转圜道：“大汗，豪格毕竟也是为了大金，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说完，济尔哈朗转过头对多铎使了个眼色。 后者也知道不能太过分，旋即也闭上了嘴。 皇太极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别看多铎年幼，却继承了在实力最强的镶黄旗，皇太极轻易也不想得罪他。 “好了，既然豪格的事儿揭过去了，那各旗就回去准备吧，明日随本汗西征。” “嗻！” 诸将，包括多铎和济尔哈朗在内，皆是齐声应道。 当夜。 盖州城内的一处小院中，一道黑影闪身进入了书房。 “你来迟了。” 漆黑的书房中，一道声音响起。 黑影没有接话，而是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有重要的情报？” 刚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建奴暂时放弃金州了，奴酋已经传令，命两红旗撤回复州卫。” “同时，大军明日开拔，西进。” 黑影的语气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还有吗？” “没了。” 黑影不再说话，趁着夜色快速离开了小院儿。 一炷香后，何瓛徵从书房内走了出来，回到了东厢房。 翌日。 皇太极的大军开始西进。 同时，何瓛徵传递出来的消息，也被飞速的送到了金州和广宁。 与此同时，镇江堡。 阿敏和阿济格、多尔衮三人此时正在看着面前沙盘。 和另外两条战线不一样，朝鲜这边，建奴和明军一直没有任何大规模的战斗。 倒是双方的斥候，你来我往的好生厮杀了数十次。 “阿敏哥哥，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多尔衮有些烦躁的对阿敏问道。 大军驻扎在外，每日的消耗巨大，多尔衮对辽东现在的情况很是熟悉，自是心急不已。 阿敏抬起头看了眼两人，笑道：“日子差不多了。” 阿济格有些不解道：“阿敏哥哥，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什么？” 阿敏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手指指着一个地方，低头道：“这里，本贝勒命人去侦察这里的地形，并搭建浮桥。” 两人定睛看去，异口同声道：“大奠堡？” 阿敏的声音猛地提高：“不错，就是大奠堡。” 多尔衮皱眉道：“阿敏哥哥是打算从大奠堡进入朝鲜？” 阿敏点头道：“义州驻守大量明军，想要强攻几乎没有可能，就算是攻下了，那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我建州本就人口稀薄，怎么能如此消耗？” 多尔衮却是反驳道：“阿敏哥哥，辽东去朝鲜，只有西线才是最好的选择，东线都是崇山峻岭，恐是不利于大军行进。” 第541章 不愿离去 阿敏没有回答他问题，而是对门外喊道：“来人，取舆图来。” 须臾，一名戈什哈进入厅内，将一幅舆图挂在了墙上。 阿敏招呼阿济格和多尔衮两人，来到了舆图前。 阿敏指着朝鲜朔州的方向，顺着泰州、抚州、连州一线一路往下。 “本贝勒的意思是，大军经这条线，从中路直插朝鲜的平壤。” 阿敏一直有个做朝鲜王的想法，对朝鲜的情况可是门儿清。 见阿济格和多尔衮两人还是面露忧色，阿敏接着说道：“我已经命人去侦查过了，这条线路虽是不如西线好走，但却可以最大程度的躲过明军。” 多尔衮仔细的看过舆图上标注出的路线，这次微微点头道：“倒是可以试试。” “阿敏哥哥，弟弟原作大军先锋，为大军开路。” 阿敏转头看向阿济格，征询对方的意见。 说到底，正黄旗旗主还是阿济格，而不是多尔衮。 阿济格深吸一口气道：“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什么时候出兵？” “三日后，我在当地征调了五万汉人阿哈，让他们帮大军押送粮草，修筑道路。” 阿敏显然是早就有了准备。 “好，那我们这就下去准备。” …… 金州卫。 沈世魁带着城内的诸将，正在巡视城池。 一边走，沈世魁一边对身后的刘兴贤问道：“兴贤，建奴已经撤了对吗？” “回老太爷的话，据斥候来报，建奴已经后撤五十里。” 沈世魁微微颔首，开口道：“毛承禄和孔有德呢？” 刘兴贤赶紧回道：“太爷，两部都已经撤到了长生岛。” 沈世魁转过身，看向城北的方向，对几人说道：“最新的消息，建奴已经打算放弃对金州的攻势了。” 刘兴贤忙是问道：“太爷，消息确切吗？” 沈世魁点头道：“两个渠道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应当是真的，据传过来的情报，代善应当是要返回复州，如果毛承禄和孔有德继续驻留复州的话，那可就危险了。” “代善这老小子，在金州城下没有占到便宜不说，还损失惨重，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可不让他咬上。” 刘兴贤笑道：“太爷放心就是，袁枢袁公子已经传来消息，两部已经撤到岛上了”。 沈世魁的目光落在刘兴贤的身上，对其吩咐道：“兴贤，趁着建奴退兵，你立即带人重新休整城墙。” 说到这里，沈世魁看了眼城内，继续道：“这金州城终究还是小了些，也是时候向东扩建了，朝廷不是在登莱建了个什么劳什子的水……水泥工坊吗？就用那个，咱看那玩意儿挺好，不比青石差。” 刘兴贤躬身道：“下官领命。” …… 几日后，复州城外三十里。 代善的中军大帐中。 “岳讬，复州那边如何了？” “阿玛，我带人去看过了，整个复州已经人去楼空，莫说是人了，就是能喘气的都一个不剩。” 岳讬面色有些阴沉的对代善回道。 复州的汉民最早的时候，被老奴努尔哈赤给大肆屠杀了一次。 刘兴祚返回大明的时候，又带走了不少人。 为了屯田，皇太极又从辽东弄来了不少的人口，现在好了，又被毛承禄他们给带走了。 后者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萧索道：“此次南下，可以说是一败涂地，非但没有夺回金州，还把损失惨重，等回到盛京，还不知会被如何诘问呢。” 岳讬有些不服气道：“阿玛，此次南下失利，豪格那小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的镶白旗随我们一起南下的话，我们或许已经拿下金州了。” 代善瞪了他一眼，坐直了身体，沉声道：“输了就是输了，不要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岳讬虽也是旗主，但在自己阿玛面前，还是有些底气不足，闻言垂首道：“阿玛说的是。” “好了，让大军休整一夜，明日拔营，去复州。” 代善重新瘫坐在椅子上，有些有气无力的对岳讬吩咐了一句。 后者有些疑惑道：“阿玛，这个时候还去复州？” 代善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岳讬张了张嘴，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自己阿玛精神不济，只得点头道：“那阿玛您早点休息，儿就先退下了。” 等岳讬回到自己的军帐，李永芳和阿硕图等人就围了上来。 “贝勒，大贝勒是怎么说的？” 阿硕图语气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 岳讬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案上的酒碗，狠狠的喝了一大口，这才说道：“明日全军拔营，去复州。” 李永芳皱眉道：“岳讬贝勒，复州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白地，还去复州？不说别的，大军的粮草怎么解决？” 岳讬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行了，都少废话，去准备去！” 几人面面相觑，只得无奈告辞离开。 翌日。 建奴两红旗，并李永芳的汉军营，渡过沙河，返回了复州卫。 看着面前的断壁残垣，代善的眉头紧皱。 一直注意着自己阿玛的岳讬，一夹马腹，上前低声道：“阿玛，复州所有的人口，无论老幼，无论汉人还是朝鲜人、亦或是女真人，都被明军给带走了。” 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复州城，岳讬接着说道：“阿玛，复州已经不适合大军驻扎了，您看……？” 代善不满的看向他，怒声道：“这么大的事，昨日你为何不说？” 岳讬有些委屈，昨晚是你不让说的，现在又怨上我了？ 不过，他也没在这种小事上争辩，而是建议道：“阿玛，儿子以为，我们应当立即返回盖州。” 代善低头沉思半晌，缓缓摇头道：“不！我们不去盖州，就留在这里。” “至于你说的粮草问题，我会立即行文大汗，让其从盖州调拨粮草和人口。” “阿玛，复州已经……” “我们已经失去了金州卫，难道还要失去复州吗？” 代善面色阴沉的对岳讬低声斥责道。 “嗻！” 岳讬垂首应道。 第542章 让诸卿去乾清宫 广宁。 毕自肃接到锦衣卫的消息，也是被吓了一跳。 “何可纲！” “标下在！” “紧急军情，你立即将这份情报，送到四卫营的曹公公手里。” 毕自肃将锦衣卫传递过来的情报，原样交给了何可纲。 “承渠，奴酋皇太极领大军西进，曹公公那边一旦被其咬住，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份情报，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曹公公那里，你明白吗？” “标下明白！” “速去，莫要耽搁。” “是！” 等何可纲离开后，毕自肃又将祖大寿和赵率教找了过来。 “两位总兵，本官刚刚接到消息，奴酋……” 毕自肃将消息向两人通报后，两人也是大吃一惊。 “抚台，之前的消息不是说建奴大军去辽南了吗？” 赵率教皱眉问道。 “战场形式瞬息万变，奴酋或许是改变了战略也不一定。” 毕自肃的心情，此时已经平复下来，只是依旧担心曹化淳那边的情况。 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心绪，毕自肃抬头对祖大寿问道：“祖总兵，内府在宁远建造的水泥工坊如何了？” 祖大寿一愣，旋即就明白了毕自肃的意思，忙是回道：“抚台，据下官所知，宁远的水泥工坊，现在应该还不能制造水泥。” 毕自肃有些失望道：“那就只能继续从蓟州运输水泥了。” “本官这就书信一封，命人快马递交王督师，从蓟州调拨水泥，用以加固城墙。” “在水泥运抵之前，本官会命广宁城内的百姓青壮，帮助大军整修城池，准备守城器械，以应对建奴大军。” 赵率教在听毕自肃说完后，有些讶异的对其问道：“抚台是打算据城而守？” 毕自肃点头道：“不错，本官不打算在外围军堡布置兵力。” 赵率教皱眉道：“如果不在外围布置兵力，那锦州怎么办？建奴一旦绕过广宁，进犯锦州的话，那我们又当如何？” “锦州现在可是仅有两千兵马，是决计守不住的。” 祖大寿也点头道：“抚台，希龙兄说的不错。” “等曹公公的四卫营返回广宁后，赵总兵就率军返回锦州。” 赵率教追问道：“义州卫呢？” 毕自肃笑道：“只要广宁不失，建奴绝对不会对义州卫动手。” 两人想了想，也是那么回事。 广宁在义州卫的东边，两地相距不足百里，建奴如果先占据了义州卫，那很有可能会被广宁切断后勤补给线，建奴是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毕自肃这番安排实际上和熊廷弼当年没什么两样。 众所周知，天启二年广宁失守，最大的原因就是熊廷弼和王化贞二人意见不和。 熊廷弼的意见，是将大部分兵力收缩到广宁，只在外围布置少量兵力。 王化贞的意见，则是在广宁周边各军堡布置重兵。 正是因为两人意见相左，军中互相掣肘，才造成了广宁之战的失败。 现在王之臣远在宁远，毕自肃身在广宁，自然是要以毕自肃这位辽东巡抚的意见为主。 接下来，广宁城周边各军堡的兵马，开始往广宁城集结，城内的青壮也被毕自肃勒令，帮助守军准备各种守城器械。 同时，广宁、登莱、金州的奏本，也被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 京城，城郊。 朱由检带着满朝文武，正在收玉米。 三月份种植下去的玉米，到了七月份终于可以收获了。 这个时候的玉米还没老，朱由检也是想尝个鲜，这才提前一个月收获。 地头上，郭允厚扒开一个已经煮好的玉米，狠狠咬了一大口，满脸堆笑道：“陛下，这番麦……不对，玉米味道着实不错。” 周围几位阁臣以及各部上书，也都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朱由检将手里吃干净的玉米芯，扔到旁边一个竹筐里，接过一块湿布巾净了手，这才笑道：“这是鲜玉米，等彻底成熟，晒干后味道就不是那么好了，但荒年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不只如此，玉米还可以用来喂养牲畜，战马、耕牛、鸡、鸭、鹅、猪都可以食用。” 看了眼远处绵延不绝的大片玉米，朱由检接着说道：“主要还是产量，玉米的产量和番薯差不多，但玉米可是主粮，吃多了也不会不适。” 孙承宗将嘴里的玉米咽下，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物可以在辽西、辽南种植，以填补军需。” 朱由检点头道：“不止如此，玉米和番薯一样，都极为耐旱，整个北方都可以大规模种植。” 说到这里，朱由检转头看向郭允厚，神情严肃道：“户部，你们要抓紧时间，在北方推广种植玉米，为了提高百姓种植的积极性，朝廷可以向百姓承诺，等玉米成熟，朝廷以每石三分银子的价格进行收购。” 这个时代，南方产粮区一石大米的价格才六分银子，三分银子收购玉米，这个价格不低了，要知道玉米的产量可是比稻谷多多了。 郭允厚这次倒是没有反对，闻言躬身道：“臣遵旨。” “急报！” “急报！” 一名西厂番子，手里高举着一个木匣，快速向朱由检这个方向奔来。 方正化赶紧上前，从番子手里接过密封好的木匣，快步来到朱由检跟前。 拿着手里的木匣，让朱由检看了看上面的漆封。 “打开吧。” 朱由检皱眉吩咐道。 接过木匣里面的奏本，朱由检快速的浏览起来。 片刻后，朱由检抬头，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众文武笑道：“诸卿无须担忧，没什么大事儿。” 周围的文武大臣们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朱由检转头看向王承恩吩咐道：“曹化淳不在，皇庄这边大伴多上上心。” “臣遵旨。”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骄阳，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开口道：“天儿越来越热了，回宫吧。” “臣这就命人准备。” 方正化赶紧应道。 等上了銮驾，朱由检这才语气急切的，对方正化吩咐道：“快，让内阁诸臣、各部尚书、五军都督府诸将，还有三品以上官员，立刻去乾清宫，莫要惊扰了其他人和围观的百姓。” 第543章 朕想御驾亲征 建奴奴酋皇太极亲领大军，再次进犯广宁，这个消息绝对不能闹得人尽皆知，至少是这个时候不能闹得满城风雨。 毕竟天启二年那次广宁之战，可是以大明失败告终的。 一旦让百官和京城百姓知道，建奴再次进犯广宁，那很有可能引起恐慌。 方正化找到高时明，低声对其吩咐了几句。 后者脚步匆匆的来到地头，找到了首辅温体仁。 “温首辅，皇爷有旨意，宣内阁诸位辅臣，各部尚书、五军都督府诸将并三品以上官员，立即去乾清宫。” 温体仁这个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扒了皮的煮玉米呢，听到高时明的话，瞳孔猛的一缩，旋即快速恢复正常。 轻轻对高时明点了点头，温体仁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对不远处几位阁臣喊道：“诸位同僚，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朝廷事务繁忙，咱们可不能耽搁了国朝大事。” 孙承宗、徐光启等人听到温体仁的话，也都点了点头。 那些官员早就想离开了，大夏天的谁想在这里晒太阳？ 现在首辅发话了，这些大小官员们自是喜不自胜。 “首辅说得不错，我们还是回衙处置公务更要紧。” “对，对，公务要紧。” “走，走，带上几穗玉米，给家里娃娃尝个鲜。” …… 温体仁和内阁诸臣、六部尚书等一些高阶官员，率先离开了皇庄。 温体仁的车驾内。 郭允厚面色严肃的对温体仁问道：“首辅，可是出事了？” “看到了？” 温体仁撇了他一眼问道。 “高公公一身红色公服，想看不到都难。” 郭允厚回了一句。 温体仁点头道：“陛下旨意，让我等速速入宫，莫要惊扰了其他人。” 郭允厚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 乾清宫。 朱由检一身灰白色道袍，坐在御座上，眼睛微眯，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案。 半个时辰后，以温体仁为首的二十多名文武官员，来到了乾清宫正殿。 “臣等……” “免了！”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众人的见礼，将桌案上袁可立的那份奏本递给方正化。 “读一读。” 方正化轻轻轻轻应了一声，打开奏本宣读起来。 听到皇太极亲自率领数万大军西进广宁，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陛下，臣请旨领兵出征！” 曹变蛟第一个站出来请命道。 朱由检压了压手，示意对方退下。 “诸卿，你们也都听到了，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陛下，可有毕自肃或是王之臣的奏本？” 孙承宗出班道。 朱由检摇头道：“还未收到，辽西距离京城要远一些，应当还在路上。” 卢象升也适时的站出来道：“陛下，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确定广宁那边的战略，是打算据城而守，还是……” “据城而守！必须据城而守！” 卢象升的话还没说完，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就站了出来。 接着，他又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天启二年的广宁之战，就是因为分兵驻守各处军堡，才被建奴各个击破，这次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袁卿也是这个意思，他已经传令广宁，命其收拢兵马，全力防守广宁。” 李邦华再次躬身道：“陛下，京里是不是需要派兵支援辽西？” 朱由检开口问道：“李卿以为凭借辽西兵马，不足以抵御建奴？” “有备无患。” 李邦华言简意赅道。 卢象升再次开口道：“陛下，京营可堪一战。” 朱由检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落在郭允厚的身上。 后者会意，出班道：“陛下，户部可以支应十万大军半年钱粮所需。” 朱由检笑道：“看看，咱们这位计相关键时刻绝不差事儿。” “你们平日里，也都少骂户部两句。” 他这话一出，殿内严肃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了不少，许多人都是哑然失笑。 朱由检看向温体仁，开口问道：“首辅，如果朕要御驾亲征，内阁是何意见？” “陛下不可！” 礼部尚书来宗道刚才还笑呵呵的呢，朱由检的话一出，脸色当即一变。 他这一嗓子，也让其他人反应过来。 一众大臣，皆是出言反对道：“臣等请陛下三思！” “三思过了，朕以为……” “陛下难道忘了英庙旧事吗？” 朱由检的话还没说完，来宗道就出言打断道。 朱由检的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 好你个来子由，竟拿战神来说事儿。 朱由检面色不善的看向来宗道，冷声道：“来卿这是担心皇太极把朕俘虏了？” 来宗道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臣不敢！” 温体仁这个时候也躬身劝谏道：“陛下，皇帝亲征，要么是必胜，要么是国破家亡之时，现在着实有点不合时宜，臣请陛下三思。” 其余人再次齐齐施礼道：“请陛下三思！” 朱由检有些失望，还有些不甘心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就此作罢！” 殿内文武皆是松了口气。 朱由检却是又开口道：“首辅，下次灭建奴的时候，朕如果御驾亲征，你们可不能拦着。” 温体仁顿时哑然，自己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朱由检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对王升道：“新城侯，”你乃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朕看就由你领两万京营，前往辽西支援广宁吧。” 新城侯王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儿呢。 虽是有些错愕，但他还是躬身道：“臣遵旨！” 朱由检转头看向曹变蛟：“冠军侯。” 后者面色一喜，躬身道：“臣在。” “此战，你随新城侯一起，辅佐新城侯。” 朱由检郑重其事的对其吩咐道。 王升虽是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但毕竟没有任何领兵经验，还是得找个有经验的来帮帮他。 曹变蛟倒也没多想，高兴的应了下来。 朱由检点了点头，对众人叮嘱道：“此事要保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找个像样的借口，莫要引起恐慌。” “臣等遵旨！” 朱由检的余光瞥了眼卢象升，见其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心中也是了然。 第544章 袁可立抵达广宁 又安排了大军的粮草和军械问题后，朱由检就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却独独将卢象升留了下来。 在卢象升有些忐忑的神情中，朱由检开口道：“阳羡侯可是奇怪，朕为什么要让没有领兵经验的的新城侯，去支援广宁？” 卢象升闻言，赶紧躬身道：“臣不敢。” 朱由检笑道：“建斗，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朕之所以将你留下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件事。” “朕有意恢复五军都督府的各项职能，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但五军都督府不能只有你和英国公他们，还得尽快将其他的勋贵们培养出来。” “这次的广宁之战，即使没有京营的支援，以辽西现在的实力，也可以抵挡建奴的兵锋，所以朕索性就让新城侯试试，更何况，不是还有曹变蛟吗？” “冠军侯虽是年轻，但自幼就随其叔父在军中效力，又曾独当一面，想来可以辅佐新城侯。” 卢象升听朱由检专门向自己解释这件事，心下也是极为的感动。 “臣明白了，臣定会全力支持新城侯和冠军侯。”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道：“建斗能够明白就好。” “朕也希望，朕能够和崇祯朝的文武大臣们，最后能够君臣相合。” 听朱由检这么说，卢象升的眼睑一跳。 皇帝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朱由检见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说多余的废话了。 “好了，建斗，既是明白了那就回去遴选兵卒，帮新城侯准备出征的事宜吧。” “臣遵旨。” …… 中军都督府。 卢象升刚回来，迎面就撞上了自己的弟弟卢象晋。 “大兄，你……” 卢象晋的话说到一半，见卢象升瞪了自己一眼，忙是改口道：“下官见过左都督。” “去公廨说。” 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卢象升的公廨，卢象晋落在后边，随手关上了房门。 卢象升走到桌案后坐下，端起凉茶，对其问道：“你火急火燎的要去作甚？” “大兄，京营三大营是你一手整训、操练出来的，为什么这次出征却是……” “砰！” “闭嘴！” 卢象升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墩在桌上，低声呵斥道。 “为兄受皇命提督京营，但京营并不是我卢家的私兵！” “再者，为兄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辽东都司是归左军都督府管辖，新城侯是掌左军都督府，由他领兵再是合适不过，明白吗？”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卢象升重重的捏了一把卢象晋的肩膀。 今天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五军都督府要各司其职，绝对不能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卢象升也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对老朱家的毛病清楚的很，功臣不得善终！ 皇帝这么做，实际上是在保护他们这些人。 卢象晋也不是二愣子，自己兄长这么说，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重重点头道：“大兄放心，我明白了。” 卢象升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对其吩咐道：“备马，本侯要去戎政府。” …… 京城这边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自是瞒不过京里各色人等。 京里的大小官员们，也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饶是朱由检严令知情人保密，但广宁之战再次爆发的消息，还是快速的传遍了京城。 乾清宫。 “皇爷，现在京里谣言四起，都说建奴大举进犯，朝廷要重蹈天启二年广宁之战的覆辙。” 魏忠贤小心翼翼的对朱由检秉奏道 后者弹了弹手里的烟灰，阴沉着脸吩咐道：“此事定是有有心人在推动，东厂全力侦缉，抓捕传播流言者。” “是，皇爷。” 对这样的事情，朱由检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等到广宁那边再有消息传过来。 …… 数日后，广宁。 毕自肃、曹化淳、祖大寿和城内一众将校，齐齐聚在城门处。 半个时辰后，一队兵卒约么两三百人，护卫着一架马车，来到了广宁城南门。 毕自肃等人赶紧迎了上去。 “下官，辽东巡抚毕自肃见过袁阁老。” “下官宁远总兵祖大寿……” “……” 一众人齐齐对着车架躬身施礼。 袁可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亲手拖住毕自肃的胳膊，笑着对众人说道：“都免了，军情紧急，还要劳烦诸位来迎我这个糟老头子，实在是羞煞我也。” 曹化淳笑道：“袁阁老言重了，皇爷命您总掌辽地战事，我们来迎您不也应当应分吗？” “曹公公客气了。” 毕自肃看了看天色，对袁可立邀请道：“阁老，日头越来越大，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好，进城再说。” 辽东巡抚衙门。 袁可立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位，右手边是毕自肃，左边下首坐着曹化淳。 环顾一眼堂内的众人，袁可立神情严肃道：“诸位，奴酋皇太极亲领大军西进，据锦衣卫的情报，此次建奴兵力和天启二年相当，足足有六万大军。” “而我们呢？广宁只有祖总兵的宁远兵马万余，辽东巡抚标营三千人，四卫营两万多人，这些兵马全部加起来也才不到四万人。” “当然，朝廷在锦州还有两万余兵马，义州卫还有多罗特部的五千蒙古骑兵。” 说到这里，袁可立的目光落在毕自肃的身上，对其问道：“毕巡抚，这些兵力，你认为可以挡住建奴吗？” 毕自肃豁然起身道：“阁老，下官誓与广宁共存亡！” 袁可立摆了摆手道：“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如果广宁再次失陷，就算是本阁这把老骨头也埋在这里，与国朝又有什么用？” 祖大寿起身拱手道：“阁老，凭借广宁现在的兵力，短时间内挡住建奴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但时间一长，城内的火药和粮草耗尽，那就……”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几人也都听明白了。 凭借广宁的城墙和城内的火器，可以挡住建奴的进攻，但怕就怕建奴围而不攻，困死广宁。 袁可立点头道：“关于粮草和军械的事，本阁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第545章 围困广宁 袁可立走到堂内的舆图前，指着松山堡的方向，对众人解释道：“本阁这次来广宁，带了大量的粮食和军械，登莱两年屯田所得，这次被抽调一空，就是为了支应关宁一战。” “想来现在船只已经在松山堡靠岸，本阁已经命锦州的赵率教，在建奴围城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补给运送到广宁。” “除此之外，京里也已经派出了两万京营大军，由新城侯和冠军侯领兵，准备支援广宁。” 堂内几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 毕自肃抚掌道：“那可就太好了，只要补给充足，广宁绝对可以挡住奴酋！” 袁可立皱眉道：“话不要说得太满，广宁城毕竟被建奴占据了那么长时间，城内定是有不少建奴的暗探，当初广宁之战，若不是孙得功，广宁也不会那么快失陷。” “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 听袁可立提起孙得功，毕自肃等人心里皆是一凛。 曹化淳笑呵呵的站出来道：“袁阁老，若是信得过咱家的话，此事就交给咱家吧。” 袁可立没想到，曹化淳会主动揽过这件事是，笑道：“哦？曹公公能得陛下信重，提督御马监，本阁对曹公公自是信得过的，只是不知曹公公打算怎么做？” 曹化淳看了眼几人，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咱家出京的时候，找魏公公借了一些东厂的人手，这些人精擅情报刺探，用来侦缉建奴的探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虽是不知道曹化淳为什么会带着东厂探子离京，但袁可立业没有多问，点头道：“好，此事就托付给曹公公了。” 安排好这件事后，袁可立又对毕自肃问道：“说了这么半天，本阁还不知道建奴现在的动向呢，范九和本阁说说。” 毕自肃上前几步，指着舆图上的西平堡为其介绍道：“阁老，据斥候来报，建奴的主力现在就在这里。” 袁可立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广宁周边的军堡呢？” 毕自肃赶紧回道：“阁老，奴酋皇太极并未分兵占领这些军堡。” 袁可立眼睛微眯，沉声道：“早就听说这皇太极比老奴更难对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本阁先前以为，建奴会将主要的兵马，用在辽南，没想到皇太极竟是反其道而行之，优先对广宁用兵。” 毕自肃点头附和道：“阁老说的不错，此战，诸将当谨小慎微，千万小心。” “下官等谨遵阁老个抚台教诲！” …… 西平堡。 皇太极正俯身看着面前的沙盘。 周围一大票的建奴高层，静静的等着。 半晌后，皇太极才直起身子道：“明军已经彻底的放弃广宁周边所有的军堡，所有的兵力都被集中到了广宁城。” “看来，明军这是打算据城死守了。” 莽古尔泰嗤笑道：“明军领兵的也是蠢货，难道不知道孤城不守的道理吗？” 说着，他用手指指着广宁和锦州之间，继续道：“广宁距离锦州足足有两百多里，只要我们可以截断两地的通道，那广宁就成了死地。” “且，广宁城西边就是大山，只要我们登山，就可以将广宁城的布置，看个清清楚楚，哪里防守薄弱，我们就在哪里攻击，就凭广宁城又能够支撑多久？” 皇太极听完莽古尔泰的分析，笑着点头道：“五哥说的不错，广宁城易攻难守，单单一座孤城是守不住的。” 说到这里，皇太极提高嗓音道：“莽古尔泰，本汗命你领正蓝旗，进驻闾阳驿，阻断广宁和锦州的通道。” “嗻！” “其余人，随本汗一起兵进盘山驿。” “嗻！” 建奴两白旗、镶黄旗，加上佟养性麾下的汉军营，以及乌济叶特部的恩格德尔，莽果尔代（和莽古尔泰不是一个人）两部的数千蒙古骑兵。 在皇太极的命令下，离开西平堡，向更西边的盘山驿行军。 盘山驿距离广宁只有百余里，骑兵全力行军的话，一天的功夫就可以抵达。 建奴这边的动作，自是瞒不过明军这边的斥候。 负责从松山押送粮草的赵率教，在得知建奴已经开始西进的消息后，不得不再次征调了大量的青壮，协助大军护送粮草。 他们要在建奴抵达广宁之前，将所有粮草和军械送进广宁。 时间过的很快。 就在赵率教将所有粮草送抵，返回锦州后，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也赶到了闾阳驿。 锦州和广宁的路上通道，被建奴彻底的隔断。 驻守义州卫的拱兔，此时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手里现在只有五千兵马，根本当住建奴。 得知皇太极亲自领大军西进，拱兔也是心急如焚，一天派出数次信使，请求广宁支援。 袁可立听完毕自肃的禀报后，笑道：“拱兔没有抛下义州卫逃窜，这是本阁没想到的，看来范九这段时间对多罗特部没少下功夫。” 毕自肃苦笑道：“都是朝廷的恩德，林丹汗现在不在了，多罗特部如果不想被人吞并，就只有抱着大明。” 曹化淳在旁出声提醒道：“阁老，抚台，据咱家所知，这两年，多罗特部私下里可是没少收拢草原上的牧民。” 袁可立点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挡住皇太极。” …… 看着广宁城头上飘扬的大明旗帜，皇太极皱眉道：“袁？” “哪个袁？” 因为锦衣卫和东厂的原因，直到现在皇太极都不知道袁可立已经到了广宁。 一旁的范文程倒是猜出了一些。 “大汗，又可能是当初的登莱巡抚袁可立。” 皇太极听到这个名字，神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范文程继续道：“大汗，袁可立此人历经四朝，从地方到中枢的官职，他几乎做了个遍，老汗当初还在的时候，袁可立就……” “好了，那些事本汗清楚的很，你就不要多嘴了。” 皇太极不满的打断了范文程的话。 “佟养性！” “奴才在！” “领汉军营上前，试试明军的守备情况。” “嗻！” 第546章 大汗，他们还有别的用处 在佟养性的命令下，建奴这边的汉军营，开始缓缓上前。 城头上，自袁可立以下，十数人人手一具千里镜，看着城外的情况。 “动了。” 祖大寿轻声说了一句。 曹化淳放下手里的千里镜，笑着对袁可立和毕自肃说道：“阁老、抚台，是不是可以开炮了？” 袁可立看向他，点头道：“既是说好了，此战由曹公公指挥，自是以公公为主。” 没错，袁可立在和曹化淳密议后，将此战的指挥权让给了他。 曹化淳轻轻点头，然后转过身看向孙应元道：“孙指挥使，开始吧。” “是，督公。” 随着孙应元手里的令旗挥动，城头上的明军炮手开始装填火药。 “放！” “轰！” 震耳欲聋的火炮轰鸣声响起，城头上顿时升起一片白色烟雾。 城外正在行军的建奴汉军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数十枚开花弹，在建奴的头顶炸响，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后边的皇太极看到这一幕，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鳌拜！” “奴才在！” “领你的人上前督阵！” 皇太极厉声命令道。 鳌拜冷厉一笑，坐在马背上拱手道：“嗻！” 原本有些慌乱的汉军营，在佟养性的勒令，以及鳌拜的杀戮下，重新稳住了阵脚。 随着佟养性的命令，建奴的火炮也开始了轰鸣。 看着落在两军阵前的炮弹，城头上的曹化淳笑道：“建奴的火炮相比兵仗局的新式火炮，还是差点。” 袁可立出言提醒道：“不要大意，若建奴不计伤亡，抵近城下的话，那我们也要小心。” “袁阁老放心就是，末将这就把他们的火炮给炸了。” 孙应元咧着嘴说了一句，随后大声对传令兵命令道：“所有火炮瞄准建奴的火炮。” “轰隆！轰隆！轰隆！” 明军的火炮再次轰鸣。 看着被炸上天的己方火炮和炮手，佟养性立即命令炮手后撤。 皇太极冷眼看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命令道：“让佟养性撤下来吧。” “嗻！” 遏必隆答应一声。 双方第一次接触，以建奴丢下了数百具汉军的尸体，以及十数门火炮的残骸结束。 “大汗，奴才初战不力，请大汗责罚。” 一身硝烟味和血迹的佟养性，单膝跪在皇太极的马前，叩首请罪道。 “罢了，明军火炮犀利，并非你的责任。” 皇太极倒是没有迁怒佟养性。 转过头，皇太极对豪格吩咐道：“豪格，你领镶白旗，并汉军营在此驻守，围困广宁，本汗领正白旗和其他人去锦州。” “嗻！” 皇太极领兵很少打硬仗，都是玩儿围点打援那一套，在他想来，只要围住广宁，锦州和宁远的明军，就定会来援，到时候自己再领兵与之野战就是了。 锦州。 赵率教接到斥候的消息后，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挥手命其退下。 参将陈洪范笑道：“奴酋这是打算围点打援。” 赵率教点头道：“建奴历来不善攻城，和我们交战，都是在野外，在局部区域，以优势兵力，围剿我少量兵马。” “但现在这一招不好用了，就广宁那些粮草和火器、军械，耗到最后，定会是建奴先撑不住。” 赵光瑞笑道：“要不说还得是袁阁老呢，虽是只带了一些护卫，但粮草可是带足了，这比数万大军都有用。” “行了，虽是如此，也不可大意，小心建奴狗急跳墙，对我锦州下手。” 赵率教对两人提醒了一句。 建奴不进攻，明军自是不会杀到出城和其野战，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大凌河堡内，皇太极正在听着范文程的秉奏。 “大汗，我们的粮食所剩不多了，饶是有孔家的粮食供应，但路途太过遥远，路上的损耗很大。” 范文程这半个月，过的就像是热过上的蚂蚁。 明军在辽西施行坚壁清野之策，这让建奴想要就食与敌的想法彻底破灭。 数万大军的粮草消耗，全都需要从辽东运过来，而辽东的粮草也不宽裕，还得从朝鲜孔家那里采买，这一路何止千里，运送一斗粮食，路上就要消耗三斗，这样的运输成本，绝对不是建奴可以承受的。 皇太极现在精神愈发的不好了，他的身体本就有问题，现在每日殚精竭虑，更是严重的消耗了他的精气神。 听完范文程的秉奏后，皇太极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奥巴那边是怎么说的？” 范文程苦着脸说道：“大汗，土谢图汗和科尔沁诸台吉、贝勒，如今都忙着应对哈喇慎和宰赛他们。” “根本就抽不住兵马，也不能为我们提供粮草。” “砰！” 皇太极愤怒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怒声道：“该死的！” “大汗，您可得保重身体！” 范文程看他面色潮红，赶紧出言劝道。 “本汗没事儿，你要抓紧想办法，解决大军的粮草问题！” “不行的话就去找袁崇焕！” 范文程有些为难道：“大汗，袁崇焕已经还就没有消息了，更何况他现在又无官无职，恐是帮不了我们。” “哼！他或许做不到，但他背后那些人可以，事到如今也不用有那么多的顾忌了，若是他们不愿为我们提供粮草，那就将那些书信，送给明国的那个小皇帝。” 皇太极此时是真的急了。 范文程赶紧出言劝道：“大汗，那些人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皇太极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探寻之色。 范文程赶紧出言解释道：“大汗，最近这半个月您也看到了，明军的火器犀利，他们的火炮无论是在射程还是威力上，都比我们自造的强出许多。” “据奴才所知，西洋人在大明的濠镜，建有炮厂，我们可以让他们去濠镜，帮我们向西洋人采买西洋火器，甚至是招募西洋人帮我们对付明军。” 皇太极听到他这么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但旋即又问道：“那眼下的粮草问题如何解决？” 第547章 援军抵达 范文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太极，低声建议道：“大汗，义州卫。” “义州卫？” “不错，多罗特部的拱兔现在就在义州卫，奴才以为，大汗可以遣一支偏师，前往义州卫，那里一定有明军的粮草。” 范文程信誓旦旦的分析道。 皇太极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多罗特部能够在义州卫驻守这么长时间，且没有发现锦州或是广宁为其运送粮草，那就证明义州卫有自己的存粮。” “鳌拜！” 守在门口的鳌拜应声而入。 “大汗！” “本汗命你领二十个牛录，前往义州卫。” 皇太极振奋精神，对鳌拜吩咐道。 后者一个千儿单膝跪地，垂首道：“奴才领命！” 义州卫的拱兔在得知建奴出兵向自己而来后，立即按之前袁可立给自己的命令，带着麾下的五千蒙古骑兵，越过辽西的边墙，进入了草原。 等鳌拜进入义州卫，留给他的只有已经空空如也的空城。 按照袁可立和曹化淳商议的结果，义州卫这地方本就不适合长期驻守，拱兔能够坚持到今天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逼迫建奴分兵，以方便锦州的赵率教，接应即将在松山堡登陆的王升和曹变蛟。 皇太极所在的大凌河堡，和松山堡之间，虽是隔着大凌河，但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两地只有不到五十里。 如果建奴不分兵的话，两万多建奴大军在野外，绝对不是赵率教的锦州兵马能够挡住的。 松山堡码头。 看到登莱水师的舰船已经靠岸，赵率教赶紧策马迎了上去。 须臾，船上开始有大队的兵士，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下来。 看着这些人身上精良的甲胄，赵光瑞有些反酸道：“到底是京里来的，这一身盔甲恐怕就的两三两银子吧？” 赵率教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参将陈洪范皱眉道：“总兵，不对呀，援军中的火器兵是不是占比太大了？” 赵率教摇头道：“四卫营也是这般，火器营的占比达到了六成。” “早就听说京里有新式火铳，我们什么时候也能装备上。” 陈洪范的语气里，满是艳羡之色。 几人说话的功夫，船上的王升和曹变蛟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也下了船。 三人赶紧翻身下马，上前几步道：“锦州总兵赵率教，见过新城侯，见过冠军侯。” “锦州参将陈洪范……” 双方互相见礼后，赵率教紧接着说道：“两位侯爷，建奴就在不远，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王升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曹变蛟。 他是天启皇帝的舅舅，新城侯的爵位，也是因为外戚的身份才获得的，领兵打仗真不是他擅长的，所以这一路基本上都是以曹变蛟为主。 曹变蛟也很给对方面子，见状对其拱手道：“新城侯，松山堡确实是不太安全，咱们要加快速度了。” 王升点了点头。 两万明军，其中还有两千匹战马，大量的火药补给，就算是加快了速度，那也块不到哪里去。 整整用了一天的功夫，两万大军才算是全部登陆。 锦州城，总兵府，正堂。 赵率教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幸亏没有将皇太极引来，不然己方想要返回锦州，就要在野外和建奴进行一场野战了。 “新城侯、冠军侯，你二位从京里远道而来，下官已经在命人准备酒宴，稍后用过之后，两位就早些休息。” 赵率教笑着对两人说道。 王升有些不放心道：“赵总兵，我军的补给留在松山堡没什么问题吧？” 赵率教苦笑道：“新城侯，今天我们在松山耽误了太长时间了，只能先让将士们进入锦州，以后再慢慢将补给运过来。” 曹变蛟这时候也开口道：“新城侯放心，松山堡虽只是一座小城，但距离锦州很近，建奴轻易不会对松山动手的。” 王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堂内众人解释道：“诸位也都知道，本侯从未经历过兵事，这次蒙陛下不弃，这才得以领兵，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一听，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倒是不怕王升什么都不懂，就怕他胡乱指挥。 人家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侯爷，还是左军都督府堂上官，真要是发号施令，赵率教他们还真不好违抗。 晚上的酒宴结束后，王升和曹变蛟两人凑到了一起。 “冠军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就这么留在锦州？” 王升喝了一口浓茶，对坐在自己对面的曹变蛟问道。 后者笑道：“怎么？新城侯想要建功立业？” 王升叹了口气道：“变蛟，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什么建功立业，马上封侯我还真没想过，就是想着身为皇亲，总得给陛下分忧，不能白拿朝廷俸禄不是？” 曹变蛟对他的回答丝毫都不意外。 这一路上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先帝的舅舅，还真没什么野心。 “新城侯，我大明的军队守城可以，野战的话不是建奴的对手，眼下奴酋皇太极领兵就在左近，我们最好是再等等，看建奴有什么动向。” 曹变蛟面色严肃的，对其解释了一番当下的局势。 王升有些奇怪道：“京营也打不过建奴吗？我看我们带来的这两万兵马，甚是雄壮，尤其是兵仗局那些军械，更是比之之前强出不少。” 曹变蛟摇头道：“京营的将士，包括广宁的四卫营，如果出城和建奴的野战的话，都有一战之力，甚至是宁远和锦州的关宁骑兵，也都能和建奴野战，但这需要和诸将商议。” 王升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那就听你的。” “我这次领兵北上，就是来向你们这些宿将学习的，陛下专门交代过，你放心就是。” 曹变蛟笑着点了点头。 不只是王升，广宁的周遇吉他们，在和建奴耗了这么长时间后，也有些静极思动了。 同样的时间，曹化淳的书房内，周遇吉等四卫指挥使，正在向曹化淳请战。 第548章 出城交战 曹化淳听周遇吉说完后，目光落在另外三人的身上，开口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黄得功点头道：“督公，我们从京城跋山涉水而来，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如果建奴顶不住，灰溜溜的退回辽东，那我们这趟不就白来了吗？” “没错，我们四卫营苦练两年，花着陛下数不清的银子，难道就是来广宁做缩头乌龟的吗？” 孙应元也出言附和道。 曹化淳坐在桌案后，抬手阻止了正欲说话的高杰，凝神静思半晌，这才点头道：“萃菴，你去请毕巡抚和祖大寿。” “是，督公。” 一炷香后，毕自肃和祖大寿两人，就来到了曹化淳的房间。 “两位，请坐。” 曹化淳伸手对两人邀请道。 待两人坐定，曹化淳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两位，咱家想要领兵出城。” 毕自肃闻言，霍然起身道：“公公不可！” 祖大寿也开口劝道：“公公，这么长时间的围困，建奴粮草绝对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只要我们紧守城池，建奴定会无功而返，这个时候着实不合适出城与建奴野战。” 曹化淳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周遇吉四人。 周遇吉上前一步，对毕自肃和祖大寿拱手道：“抚台，总兵，下官以为，就是没有我四卫营，单凭广宁的兵力，也足以抵挡建奴，所以，下官等人的意思是……” “莫要再说了，公公，此事毕某绝对不回答应。” 曹化淳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盏，语气平静道：“毕巡抚，四卫营并不是辽东本地兵马。” 毕自肃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沉声道：“曹公公，眼下袁阁老就在广宁，陛下命袁阁老总掌辽地战事，如果公公执意出城，那毕某就只能去请阁老来此了。” “不用请了，本官来了。” 毕自肃的话音一落，袁可立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过阁老。” 众人躬身施礼道。 袁可立没有回应几人，只是走到曹化淳的面前，眼睛盯着对方，沉声问道：“曹公公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曹化淳咧嘴一笑道：“阁老说笑了，谁敢说课以从建奴军中全身而退。” 袁可立笑了，点头道：“好，本阁答应了，后日公公领兵出城。” 在场的几人听他这么说，皆是愣在了那里。 毕自肃最先反应过来，语气急切道：“阁老！您……” 袁可立转身看向毕自肃和祖大寿几人，开口对几人说道：“京里的援军，今天白天已经抵达了锦州。” “援军到了？” 毕自肃皱眉嘀咕了一句。 袁可立点头道：“明日，本官就会给锦州的赵率教和新城侯、冠军侯下令，命他们吸引住奴酋的大军，届时曹公公和他麾下的四卫营，就可以出城试试建奴的成色。” 祖大寿常年和建奴交战，对建奴的战力很是了解，听完袁可立的话，他面露忧色道：“阁老，公公，建奴战力不容小觑，一旦出了什么闪失，朝廷和陛下那里我等如何交代？” 袁可立傲然道：“本官乃是大明兵部尚书，受皇命总掌辽地战事，出了任何事，由本官一力担之！” 曹化淳也踏前一步道：“咱家是御马监掌印，替皇爷领四卫营，但有不测，咱家以死向陛下谢罪就是。” 毕自肃看了眼两人，干脆也不再开口相劝了。 …… 翌日，锦州。 赵率教收到了袁可立的飞鸽传书。 总兵府正堂。 王升接过袁可立亲手写的纸条，看完之后，将之递给了曹变蛟。 赵率教神情凝重的看向两人，开口问道：“两位侯爷，如何？” 王升和曹变蛟对视一眼，开口道：“既然阁老已经下令，那我等领命就是。” 赵率教闻言，笑道：“好，那明日我们就领兵出城，去大凌河堡对岸。” “好！” 王升和曹变蛟两人齐齐起身，大声应道。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大凌河东岸。 皇太极坐在马背上，看着明军整齐的军阵，脸上没有喜色，相反倒是有一丝疑虑。 “范先生，你以为，明军这个时候出城是有什么打算？” 范文程苦思冥想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倒是跟在范文程身后的何瓛徵，忽然开口道：“大汗，速速派出斥候，看看广宁那边的明军，是不是有什么异动。” 范文程猛地转过头，看向何瓛徵问道：“公执，你的意思是锦州这边的明军，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他们主战场是广宁？” 何瓛徵摇头道：“宪斗兄，小弟现在也说不哈好，只是觉得明军今日主动出城，很是不正常。” 皇太极没有听两人接下来的分析，大声对遏必隆命令道：“派人去看看广……” “大汗！紧急军情！” 一名戈什哈，骑马狂奔而来，直至皇太极的阵前。 “何事？” “广宁明军大举出城，已经和豪格贝勒接战。” 皇太极看了眼河对岸的明军，当即下令道：“遏必隆，命大军转向，支援豪格。” “嗻！” 随着命令被传达下去，正白旗连同恩格德尔的蒙古骑兵，开始转向往广宁进发。 对岸的赵率教等人一看，也是有些着急了。 王升有些懊恼道：“这奴酋怎么不按套路呢？若是容许他们返回广宁城下，那广宁那边可就危险了。” 曹变蛟转头看向赵率教，开口问道：“赵总兵，我们当如何？” 后者看了眼正在拔营的建奴大军，一咬牙道：“渡河！” …… 广宁城下。 曹化淳居中军，看着远处正在厮杀的敌我双方。 “命城墙上的火炮开火！” 战车上的传令兵，挥动手里的旗帜。 宁远城墙上的火炮，再次开始了轰鸣。 对面正在疯狂进攻的汉军营，攻势为之一滞。 落在后边的豪格，转头对佟养性问道：“还差多远可以进入我们的火炮射程？” 佟养性有些为难道：“贝勒，我们的火炮，是明军重点关照的地方，只要暴露位置，就会被明军针对，这……” 第549章 不愧是陛下的亲兵 “屁话！” “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得将火炮藏起来吗？” 豪格怒声呵斥起来。 佟养性咬牙道：“行，那奴才就将火炮尽量分散开，不给明军集中炸会的机会。” “速去！” 随着建奴汉军营不断地向前推荐，四卫营终于进入了建奴的炮击射程。 “轰隆！轰隆！” 一枚枚的弹丸，砸进了明军的军阵中。 就连外围的战车，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孙应元看了对面分散在各处的建奴火炮，狞笑道：“今儿个爷爷就教你们个乖！” “命令火器营，对建奴的火炮进行定点清除！” 明军军阵最后面的火器营，将一门门小型的虎樽炮架在了地上。 曹化淳这边也大声命令道：“站车营上前！马队护住两翼，将建奴的进攻打下去，拉开距离！” 加装了钢板的明军战车，可是缓缓上前，这个时候自然就不能用骡马进行拖拽了，只能靠人力推着沉重的战车行进。 三层的车厢内，火枪兵开始扣动手里的扳机。 兵仗局赶制出来的碎发火枪，几乎全部被用来装备四卫营和上直卫了。 相比之前那些笨重的火铳，这种新式火枪，在射程和射速上都要先进不少。 随着站车营缓缓推进，建奴汉军营开始后退。 对这种表面蒙了一层铁皮的战车，建奴引以为傲的骑射没有任何的用处。 但建奴军中那些火炮，还是给明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一枚炮弹正正的砸到一辆战车上，最上面一层车厢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最后面负责指挥火器营的孙应元，厉声大吼道：“谁炸掉建奴一门火炮，赏二十枚银元！” 明军这边的炮手们，都是经过严格操练的，素养原本就超过建奴的那些汉人炮手，现在在银元的刺激下，更是超常发挥。 随着明军这边的小型火炮发威，建奴那边的火炮，轰鸣的频率是越来越低。 佟养性自是看出了这一点，拱手对豪格建议道：“豪格贝勒，实在不行就先退回来吧，等大汗那边到了，我们再……” “不行！这伙明军竟敢出城和我大金的勇士野战，本贝勒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大金不可侮！” 豪格言辞拒绝了了佟养性的建议。 戴木布这个时候也开口劝道：“贝勒，明军只在广宁城下活动，城头上的火炮一直在不间断的开炮，我们的人根本就压不上去。” “哼！让你们准备的盾车呢？” “让盾车顶在前面！” “嗻！” 佟养性无奈，只得应道。 很快，上百辆简易的盾车，就被建奴步卒推了上来。 和汉军营不一样，建奴的步卒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术上，都比汉军营高出一大截。 这些建奴步卒，以每一百人为一个战斗集体，八辆盾车顶在前边，后边是十名最精锐的重甲步兵，这十名重甲步兵中，有两人使用火铳，八人使用长矛。 再后边是四十名甲兵，装备二十杆火铳，其余人使用长矛。 最后边是五十人的轻甲，装备火铳二十杆，碗口炮十门，二十人使用长刀。 这些人的战斗力极为强悍，在之前和明军交战的时候，明军的火铳，根本就破不了他们的甲胄。 城头上，看到建奴已经派出了他们的精锐步卒，祖大寿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阁老，抚台，是不是鸣金，让曹公公他们进城？” 毕自肃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了袁可立。 后者面色平静道：“再等等看。” 城下的曹化淳，收起手里的千里镜，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击鼓！” “咚咚咚！” 硕大的牛皮大鼓被敲响。 城头上的袁可立也开口道：“击鼓，为将士们助威！” 瞬时，天地间响起了整齐的战鼓声。 明军军阵前，周遇吉骑在马上，缓缓举起手里的战刀。 同时，城头上和军阵后边的火炮，开始疯狂的倾泻弹药。 但这个时代的火炮，终究不是后世那种火箭弹，是有间歇期的。 建奴步卒就趁着这些间歇期，来到了距离明军不足两百步的位置。 明军的站车营再次加快了速度。 跟在后边的刀盾营，长枪营，火枪营紧紧跟在后边。 豪格抽出自己腰间的战刀，对身后一名参将命令道：“准塔，你带两千骑兵，去左翼，本贝勒带人去右翼。” “嗻！” 豪格之所以这个时候亲自领骑兵上阵，就是想要打乱明军的节奏。 看着对面建奴骑兵出动，曹化淳立即命令道：“命令黄得功，务必挡住建奴，绝对不能让其通过两翼杀进来。” 其实不用曹化淳命令，左翼的黄得功和右翼的祖大乐已经领兵迎了上去。 双方的骑兵很快就打在了一起。 豪格一眼就看到了明军这边打头的祖大乐。 他们之间这些年可是没少打交道，此时见面自是分外眼红。 再说正面的战况，明军的战车，在周遇吉的命令下，在明军阵前结成了一堵墙，把建奴的盾车连同精锐步卒，都挡在了外边。 明军的火炮调低角度，再次开始轰鸣。 建奴军中的碗口炮，也齐齐对着明军的战车进行射击。 仅仅几轮之后，明军的战车就变成了一堆残骸。 同样的，建奴的盾车，也已经损失殆尽。 两军终于迎来了面对面的厮杀。 在双方将领的命令下，明军的刀盾兵，迎面撞上了建奴的重甲步卒。 两边都是装备精良，操练得力，甫一冲撞，就像是针尖对麦芒一般。 城头上的毕自肃，看着城下悍不畏死的四卫营将士，惊呼道：“四卫营果然不愧是陛下亲兵，端的是……端的是悍勇非常。” 袁可立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就担心四卫营在正面对上建奴后，会畏敌不前，甚至会出现大面积的溃败。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祖大寿看到城下已经白热化的战斗，也有些心痒难耐，拱手道：“阁老，抚台，下官请命出城！” 袁可立摇头道：“复宇，莫急，奴酋皇太极此时还不知动向如何，广宁城内的兵马，暂时动不得。” 第550章 脱离战场，退回城内 明军的四卫营兵力在两万三千人左右，豪格的镶白旗加上佟养性的汉军营，人数也差不多，双方在骑兵数量上也没有太大的差异。 以至于两边的大战，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黄得功骑在马背上，手里的铁锤一次次的砸出去，每次挥舞，都会有一名建奴骑兵落马。 身后的四卫营骑兵，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对面的准塔，此时也已经打出了火气，双眼通红的的挥舞手里的长刀。 看着人群中大杀四方的黄得功，准他双腿用力一夹，胯下战马迎着黄得功就冲了上去。 “铿锵！” 只是一击，准塔手里的长刀就被黄得功手里的梅花锤，给砸出了一个豁口。 黄得功得势不饶人，手里的梅花锤，一锤锤的砸向准塔。 见对方明显难以招架，黄得功的攻势变得愈发凛冽起来。 对面护卫在准塔周围的镶白旗摆牙喇见状，赶紧上前护持。 黄得功身后的亲兵，那也不是吃素的，两位主将周围，成了整个明军左翼战斗最惨烈的地方。 终于，黄得功左手的雁翎刀，将一名戈什哈斩落马下，右手的梅花锤，狠狠砸向了明显已经有些慌了的准塔。 “咔嚓！” “砰！” 准塔手里的长刀应声而断，梅花锤去势不减，重重的砸在了准塔的额头位置。 别看梅花锤看起来不大，但也不是人的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只是这一下，准塔直接身死当场。 黄得功顿时大喜，举起手里的兵器，高呼道：“杀！” 左翼明军骑兵的士气为之一振。 正面战场上的周遇吉他们，在听到左翼传过来的喊杀声，也都精神振奋，变得愈发悍勇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沉闷的轰隆声。 城头上。 “建奴的援军到了！” 祖大寿失声惊呼道。 毕自肃和袁可立两人，忙是举起了手里的千里镜。 “是莽古尔泰的正蓝旗！” 毕自肃也大声喊了一句。 闾阳驿距离广宁城只有八十多里，骑兵全力赶路的话，顶多一个半时辰就可以抵达广宁。 现在赶来的，正是正蓝旗麾下所有的披甲骑兵。 按照一个牛录三成是骑兵，这伙骑兵足足有三千多。 这么一大批骑兵加入战场，自是让广宁城内的诸将们担忧不已。 毕自肃忙是转头对袁可立建议道：“阁老，收兵罢战吧。” 袁可立指了指明军的左翼，对两人道：“看那里。” 毕自肃、祖大寿，以及广宁诸将们，定睛望去，就见两千多明军骑兵，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脱离了明军的大队，迎上了莽古尔泰。 建奴的援军抵达，城下的曹黄得功他们自然也发现了。 左翼的建奴骑兵，在失去了准塔这位主将后，已经乱了阵脚，黄得功将左翼交给麾下的指挥同知，自己则是带着两千兵马，誓要挡住莽古尔泰。 曹化淳抬头看了眼天色，转头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命令两翼马队向中军靠拢。” 左右两翼在接到命令后，开始逐渐脱离战场。 后军的孙应元，此时也命令火器营，向着莽古尔泰来的方向开火。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广宁城下的大战依旧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城头上的袁可立忽的开口道：“范九。” 毕自肃躬身道：“下官在。” “鸣金收兵。” “下官领命。” 袁可立又对祖大寿吩咐道：“复宇，火炮装填，阻断建奴追击。” “是！” 听到城内收兵的铜锣声响起，曹化淳也没有迟疑，开始命各部向城门方向后撤。 阵前的周遇吉，率领麾下的腾骧左卫刀盾营和长枪营，为全军断后。 另一边的豪格，见明军开始撤兵，原本还想领兵追击，最好是直接杀进城里去。 但明军火器犀利，加上明军虽是后撤，但并未有任何的慌乱，虽是心有不甘，但豪格打消了追击的想法。 另一边和莽古尔泰厮杀的黄得功，见己方主力开始收缩，也不再和莽古尔泰缠斗，开始缓缓向城门方向后退。 随着厚重的广宁城城门被重新关上，广宁城下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当然，如果没有伤兵的惨嚎，和战马的嘶鸣就更好了。 城内。 毕自肃只是和曹化淳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立即安排城内的青壮，将受伤的兵卒抬到伤兵营，同时命火头军立即为大军准备膳食。 城楼内。 “曹公公，还有诸位辛苦了。” 袁可立对曹化淳，以及浑身浴血的几名将校们，郑重施了一礼。 “阁老无需如此，我等食君之禄，自当为大明，为陛下奋勇杀敌。” 曹化淳笑着回了一句。 袁可立神色严肃的摆了摆手，目光在几名四卫营的将校身上扫过，郑重道：“本官会将此战的经过，详细的向朝廷和陛下秉明，为四卫营请功。” 周遇吉赶紧躬身道：“下官代四卫营将士们，多谢抚台。” 目光扫了眼祖大乐，周遇吉又对袁可立说道：“阁老，此战还多亏了祖参将，不然的话我们绝对抵挡不住建奴右翼的进攻。” 他这话就是客气一番，在场的几人自是不会当真。 不过，他这番表态，确实也给足了祖大寿面子。 几人又互相恭维了几句后，曹化淳对周遇吉问道：“萃菴，此战四卫营我们损失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周遇吉语气沉重道：“秉督公，此战四卫营战死三千七百余人，伤者近半，战车损失殆尽，各式军械，也有不同程度的遗失和损坏。”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道：“将所有战死将士的遗体尽快火化，等将来回京送到英烈祠供奉。” “是！” 周遇吉躬身道。 曹化淳又转头看向毕自肃，对其拱手道：“毕巡抚，受伤的将士们，还请全力医治，咱家感激不尽。” 毕自肃也是赶紧回道：“公公放心，毕某定会全力救治受伤的将士们。” 见城门楼子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祖大寿开口道：“公公、阁老，抚台，还有诸位兄弟，此战我大明虽是损失惨重，但建奴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551章 豪格戴罪立功 袁可立也开口附和道：“不错，据本官估计，建奴此战的损失绝对比四卫营更大。” “此战，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大捷！” “此战，也向世人证明了，建奴在野战中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袁可立这番话，算是给这一战定下了调子。 …… 城外，广宁城外三十里。 豪格正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中饮酒，莽古尔泰一把推开守门的戈什哈，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豪格！” “明军势大，你为何不等援军抵达，就擅自和其开战？” 一进入大帐，莽古尔泰就怒声对其质问道。 一身血迹都还没有擦拭的豪格，缓缓抬头，然后将手里的酒碗重重的摔在地上，豁然起身道：“明军出城，向本贝勒挑衅，难道本贝勒要眼睁睁的看着？” 莽古尔泰愤怒的指着豪格，怒声斥责道：“混账！” “明军就在广宁城下，城墙上的火炮可以覆盖整个战场，为什么不等明军离开广宁城下，再对其发起进攻？” “你就是这么打仗的？你可知此战我大金损失了多少勇士？” “积攒了好几年的火炮，这次全被明军摧毁了，汉军营更是损失大半，你还在这里喝酒？” “砰！” 莽古尔泰越说，心里的怒火就越是压抑不住，一脚将面前的桌案一脚踹翻。 “莽古尔泰！” “这是我镶白旗的大营，不是你正蓝旗！” 豪格也恼了。 刚经历过一场算不上胜利的大战，心里正压着一股火的豪格也爆发了。 莽古尔泰狠狠瞪了他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等我攻破广宁，一定要杀光所有的明军！” 大帐内的豪格，咬牙切齿的怒吼道。 刚走到门口的戴木布，听到这道声音，脚步一顿。 略一沉吟后，还是咬牙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贝勒！” 豪格猛地转过身，看着单膝跪在那里的戴木布，沉声道：“滚！” 戴木布垂首道：“贝勒，各牛录的损失情况已经……” “本贝勒说了，让你滚！” 戴木布见状，也不敢再废话了，起身缓缓退出了大帐。 时间来到第二天。 皇太极所率领的正白旗，以及恩格德尔他们，终于抵达了广宁。 看到镶白旗和汉军营大营低沉的士气，皇太极的心里咯噔一声。 莽古尔泰和豪格两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上前见礼道：“臣（儿臣）拜见大汗！” 皇太极眼睛微眯，看着面前的两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莽古尔泰率先开口道：“大汗，昨日……” 等莽古尔泰说完后，皇太极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 “豪格！三贝勒说的你可认？” 豪格自是不服气，但也没有争辩，而是跪地请罪道：“父汗，明军战力出乎儿臣的意料，以至于此战损失巨大，请父汗治罪！” 皇太极翻身下马，当着大营里诸多将士们的面，手里的马鞭，狠狠的抽在豪格的身上。 “混账东西！” “谁让你这么打仗的？” “大汗，大汗。” 周围的遏必隆几人见豪格被打的太厉害，赶紧上前抱住了皇太极。 扔掉手里的马鞭，皇太极挣脱几人，向着豪格的大帐走去。 众人也赶紧将地上的豪格扶起来，跟在皇太极的身后。 大帐内。 皇太极端坐在主位上，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豪格。 索尼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太极一眼，开口建议道：“大汗，还是让豪格贝勒说说明军的情况吧。” “刚才三贝勒说的有些笼统，对明军的战力和战术说的也不够详细，为防止以后再被明军打个措手不及，奴才觉得应该多了解一下明军的情况。” 皇太极微微颔首，神色有些阴沉道：“豪格，说说吧。” “嗻……嘶……。” 豪格一说话，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昨日晨许，广宁……” 豪格说的就要比莽古尔泰详细的多了，听到明军悍不畏死，和己方精锐重甲步卒战力相当，帐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疑之色。 “不可能！明军什么样，大伙儿谁不清楚？和我大金的重甲步卒相抗不落下风？豪格贝勒，您莫不是为了推卸罪责，故意这么说的吧？” 正白旗的三等总兵康古里，满脸不可置信的对豪格问道。 豪格闻言，当即有些不高兴道：“康古里总兵，本贝勒但有一句假话，将来就受万箭穿心而死！” 听豪格发出这种毒誓，帐内的众人皆是沉默下来。 半晌后，范文程开口道：“大汗，是不是让多铎和济尔哈朗两位贝勒，也向广宁这边靠拢？”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到帐内的舆图前，认真的看过后，这才对康古里问道：“赵率教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哪里？” 康古里对这些事了然于胸，闻言回道：“秉大汗，锦州明军就在我方后五十里，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闾阳驿。” 皇太极略一沉吟，对守在大帐门口的遏必隆命令道：“传本汗旨意，命驻守盘山驿的多铎和济尔哈朗向广宁靠拢。” “另！命鳌拜放弃义州卫，领兵进十三山驿，阻断赵率教部的退路。” “奴才领旨！” 遏必隆单膝跪地领旨后，快步离去。 皇太极又转头看向豪格道：“豪格，广宁一战虽然不全是你的责任，但也是因为你的原因，致使镶白旗和汉军营损失惨重。” “现在本汗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豪格闻言，当即大喜，跪在地上大声道：“请父汗下旨，儿臣定全力以赴！” “明日，你领镶白旗为前军，对十三山驿的赵率教部明军发起进攻！” 皇太极走到豪格的跟前，俯首对其命令道。 “儿臣定当一雪前耻！” 豪格咬牙保证道。 皇太极看了眼自己这位长子，出言提醒道：“豪格，莫要掉以轻心，这伙明军中有明国关内来的援军。” 经过广宁城下一战后，豪格也收起了对明军的轻视之心，闻言应道：“儿臣定小心谨慎，请父汗放心。” 第552章 曹变蛟为大军断后 广宁城内的袁可立他们，这个时候也接到了赵率教的飞书。 看完内容后，袁可立当即心急如焚。 建奴主力此时都已经汇聚到了广宁城下，一旦皇太极兵分两路，一路转向十三山驿的话，那赵率教他们就危险了。 巡抚衙门正堂内。 袁可立将城内的曹化淳、毕自肃和祖大寿他们都请了过来。 “诸位，都说说吧。” 将消息向众人通报后，袁可立继续道。 堂内的众人听后，也都皱起了眉头。 祖大寿率先开口道：“阁老，当下最紧要的，就是命赵总兵他们立即回师锦州！” 袁可立点头道：“本官已经让锦衣卫传信给赵率教了。” 毕自肃忧心忡忡道：“闾阳驿距离广宁太近了，建奴一旦追上去，那后果恐怕……” 曹化淳看了眼袁可立，起身道：“阁老，四卫营可以再次出城，吸引建奴大军，为赵率教和新城侯他们赢得时间。” 袁可立听后，眉头紧锁，思虑半晌，有些担忧的问道：“公公，四卫营昨日刚刚经历大战，几乎半数将士都有伤在身，这个时候再次出城，会不会有些太过冒险了？” 曹化淳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建奴开战的时候，但闾阳驿那边的形势实在是太过危急。 袁可立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 可以看出来，这个时候他也很是纠结。 周遇吉几人这个时候也是站起身，对袁可立拱手道：“阁老，曹督公，四卫营愿意出城牵制建奴的兵力。” 袁可立停下脚步，神情凝重的看着他们，沉声道：“好！就让你们四卫营出城，尽可能的牵制建奴的兵马。” “是！下官等这就去整军，尽量不耽搁时间。” 周遇吉四人齐齐拱手施礼后，脚步匆匆的离开巡抚衙门。 祖大寿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阁老，抚台，下官也愿出城。” 曹化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 毕自肃和袁可立对视一眼，开口拒绝道：“祖总兵，相比闾阳驿的赵总兵和新城侯他们，广宁城的安危更重要。” 祖大寿也是被周遇吉四人给刺激到了，热血上涌这才主动要求领兵出城，现在被拒绝，他倒也没有过分坚持。 袁可立面色严肃道：“大战将起，曹公公、复宇，我们去城头上看看。” “范九，你留在城内。” “下官遵命！” …… 与此同时，豪格也已经集合自己麾下的镶白旗各牛录，准备往西南方向的闾阳驿而去。 就在双方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闾阳驿的赵率教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之前一路追击，也是想要为广宁牵制住皇太极他们。 现在皇太极他们已经返回到广宁城下，无论广宁战事是胜是败，他们这一路大军都变得危险起来。 闾阳驿一间正房内，赵率教正在和新城侯王升、冠军侯曹变蛟争论谁来断后这个问题。 “两位侯爷，你们都是客军，怎么能让你们断后？” 曹变蛟沉声道：“赵总兵，正是因为我们是客军，这才要求断后，你是锦州总兵，需要立即返回锦州，不让锦州有失。” 王升也站起来，开口附和道：“赵总兵，冠军侯说的不错，我们是客军，没有守城之责，你不一样。” 赵率教听两人这么说，干脆也不再坚持了，点头答应道：“好！那本官将麾下马队交给二位。” 曹变蛟笑道：“就算是赵总兵不说，曹某也要厚颜相求。” “这次断后，曹某只用骑兵，所有步卒全部由新城侯和赵总兵带回锦州。” “京营这边有两千马队，加上赵总兵麾下的两千关宁骑……” “冠军侯，你这是何意？” 曹变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升给打断了。 曹变蛟也没绕圈子，直接道：“新城侯，京营并非赵总兵麾下兵马，只有您才能指挥他们。” 听曹变蛟这么说，王升也有些迟疑起来：“这……” 不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曹变蛟当机立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还请两位尽快出发，莫要被建奴咬上。” 赵率教也是沙场宿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那就片刻不耽搁，立即召集麾下所有步卒。 王升率领的京营一万八千步卒率先开拔，后边是赵率教的两万余锦州兵马。 曹变蛟则是带着双方凑出来的四千骑兵断后。 就在他们全速行军的时候，鳌拜率领的五千建奴，已经渡过了大凌河，前往十三山驿，准备阶段明军的退路。 双方相距不过五十多里，骑兵全力冲锋的话，一个时辰就会追上来。 彼此之间的活动，自然瞒不过对方的斥候。 曹变蛟这个时候也不敢主动迎上去，谁知道广宁那边的建奴，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鳌拜在得知明军要开溜的消息后，立即召集了麾下的一千多骑兵，开始向着明军撤退的方向疾驰而来。 而明军这边，因为有大量的步卒，还有数量不菲的笨重火器，行军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侯爷！建奴离我们不足三十里！” 一名斥候策马而来，火急火燎的对马背上的曹变蛟禀报道。 “再探！” “是！” 探子走后，曹变蛟大声喊道：“曹钦！” 曹钦策马上前，拱手道：“侯爷。” “广宁方向可有追兵？” “回侯爷，斥候尚未来报。” 曹钦拱手回了一句。 曹变蛟微微颔首，继而咧嘴笑道：“义州卫这伙建奴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孤军深入。” 听他这么说，曹钦赶紧劝道：“侯爷，眼下护送大军，为大军断后才是正事儿，您可千万别胡来。” 曹变蛟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这些本侯难道不清楚？” “只是，如果建奴追上来，那就怨不得本侯了！”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斥候再次来报：“侯爷，建奴前军距离我军不足十五里！” 曹变蛟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再次对曹钦问道：“广宁方向如何？” 第553章 哪有功夫安置俘虏? 曹钦摇头道：“还未有消息。” 曹变蛟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下来，再次开口对其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去，务必要探查到广宁方向的建奴动向。” “是，侯爷。” 曹钦领命而去。 曹变蛟看了鳌拜来的方向，开口对身后的一名京营千总命令道：“停止前进，转向，前队变后队。” “标下领命！” 随着曹变蛟的命令被传达下去，明军这边负责断后的四千马队，快速完成了转向。 只是，为首的曹变蛟并没有立即选择主动出击，而是想要以逸待劳。 十五里的距离，对骑兵来说，几乎就是转瞬之间的事儿。 曹变蛟看到远处建奴迎风招展的大旗，缓缓抽出自己马背上的长刀，大声命令道：“全军备战！” “杀！” 身后的四千将士们，发出了惊天的喊杀声。 鳌拜也是经验丰富，自是不会傻乎乎的和曹变蛟硬碰硬，在他的率领下，建奴骑兵向着明军的左翼转向。 曹变蛟也不是新丁，自是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明军这边的阵型，并不是说将四千多近五千骑兵聚在一起，而是组成了一个三层的四方形，每一层都可以单独应敌。 不等建奴的弓矢开始发力，明军这边的马枪就率先开火了。 明军骑在马背上，端起火枪，也不用瞄准，直接扣动了手里的扳机。 “砰！砰！砰！” 阵阵白烟升起，对面的建奴已经开始出现了伤亡。 中间一层的骑兵，从马背上的马兜里掏出一个个的炽马丹，用足了力气，扔向了建奴。 又是一道道的爆炸声响起。 人的惨嚎，战马的嘶鸣，在战场上空交织辉映。 鳌拜举起手里的重弓，瞄准最前面的一名明军，猛地松开手里的弓弦。 对面的明军应声落马。 紧接着，建奴的弓箭如同一阵箭雨，射向了明军的军阵。 但不是谁都像鳌拜那样，骑射无双，大量的箭矢，都射在明军精良的甲胄上。 鳌拜见状，率领身后的骑兵，再次转向，围着明军军阵，使用手里的弓箭，在外围对明军发起进攻。 明军则是用手里的燧发火枪，进行反击。 面对建奴的一面射击完成后，就像另一面移动，四面轮流转圈，对建奴进行射击。 最中间的锦州马队，看到这一幕，可算是开了眼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朝廷的火铳就是之前那种笨重的三眼火铳，用火折子点燃后，射出三颗弹丸，就只能当狼牙棒用了。 京营这帮人手里的火铳，看起来要精良的多，射程、威力，射击的速度都是前所未有。 而且所有人的配合都极为的默契，但凡出现空缺，第二层的士卒就会在第一时间顶上去。 领兵的赵光瑞越看越是心惊。 不只是他们，就是最外面的鳌拜，此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明军的甲胄精良，手里的火铳威力极大，再这样下去，己方这点人，用不了几轮，就会被明军消耗干净。 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仅剩的七八百建奴骑兵，一咬牙怒吼道：“冲进去！杀光他们！” 喊完后，鳌拜就一马当先，挥舞着手里的长刀，迎着曹变蛟将旗所在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明军这边正在换位，面对建奴突然的冲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军阵里面的曹变蛟见状，大声命令道：“变阵！” 铜锣富有节奏的声音响起，外围的明军迅速的向两边移动，给中间的骑兵让开通道。 早已经准备好的曹变蛟，以及赵光瑞所统领的锦州马队，如同脱弦的利箭，狠狠的撞向了鳌拜的数百骑兵。 “死来！” 曹变蛟大喝一声，一刀砍在对面一名摆牙喇的脖颈间。 明军骑兵冲锋，使用的是箭矢阵型，箭头正是曹变蛟这位大明冠军侯。 一名新晋侯爷，带头冲锋，明军这边自是士气高昂。 对面的建奴，却完全与之相反，士气极为的低沉。 鳌拜双目喷火，带着几名亲兵，直插曹变蛟所在的方向。 双方的距离仅仅只有不到两百步，只是几息的功夫，鳌拜就冲到了曹变蛟的面前。 “来的好！” 曹变蛟大喊一声，举着手里的刀就迎了上去。 鳌拜也是自恃勇武，哪里会惧怕年轻的曹变蛟。 两人手里的长刀同时挥了出去。 “铿锵！” 两刀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气力不小，再来！” 鳌拜没想到，明国这名小将，武力竟是不弱于自己。 曹变蛟冷哼一声道：“插标卖首之辈！” 两人再次厮杀到了一起。 赵光瑞领着其余的兵马，开始对其他建奴展开了屠杀。 建奴的战力虽是强悍，但终究人数太少，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鳌拜此时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一刀刀的的砍向曹变蛟，自己也浑身都是伤口。 反观曹变蛟，虽也是疲惫不堪，但好歹身上并没有伤。 看到鳌拜只知进攻，并不防御，曹变蛟咧嘴一笑，大喝道：“建奴！去死吧！” 说着，一刀横切，划过鳌拜的咽喉。 “噗嗤！” 一道血箭迸射而出。 鳌拜满脸不可置信，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他怎么也没想到，凭借他的武力，会死于一名明军小将之手。 想他好歹也是建奴赫赫有名的巴图鲁，如果不是对上了曹变蛟，其他人想要杀他，还真有些困难。 鳌拜的身体，从马背上跌下马来，溅起一地的尘土。 其余建奴见鳌拜都被曹变蛟斩杀，也都肝胆俱裂。 此时的曹变蛟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和杀神无异，哪里还会升起反抗的心思。 赵光瑞策马上前，对曹变蛟问道：“冠军侯，这些建奴俘虏如何处置？” 曹变蛟斜了他一眼道：“建奴大队说不定就在后边，本侯哪里有功夫安置这些俘虏？” 赵光瑞闻言，瞬间就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一拨马头，对着一名下马跪地的建奴就冲了过去。 “刺啦！” 雁翎刀直接将这名建奴斩首。 其余的明军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对剩下的建奴俘虏出手。 第554章 袁可立的担忧 在解决了鳌拜这伙明军后，曹变蛟立即命令兵卒，收拢己方伤病和战死将士的遗骸。 打扫战场的功夫，曹钦终于回来了。 “侯爷！快走！” “大队建奴骑兵距此不足二十里！” 曹钦这个时候也浑身是血，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曹变蛟大惊，开口问道：“建奴有多少人？” “万余！” 曹钦言简意赅。 曹变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如果对方只有两三千，或者是四五千，那己方还有一战之力。 但万余骑兵，绝不是己方这些，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几千人可以抵挡的。 尤其是经过刚才一场大战，己方的火药消耗巨大。 赵光瑞也听到了曹钦的话，满脸焦急的对曹变蛟问道：“冠军侯，眼下当如何？” 曹变蛟此时恢复了他有些骄狂的性子，厉声道：“如何？大丈夫死则死耳！” 说完，他转头看向京营的一众骑兵，高声道：“诸位兄弟，可愿随本侯与建奴死战？” “战！战！战！” 京营的将士们，举起手里的长刀，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喝。 在这些将士们的心里，自己反正是烂命一条，如果战死，家中妻老自有朝廷赡养，有孩子的，朝廷还会让他们进学堂读书，还会安置一名亲人进皇家的工坊，更不要说还有丰厚的抚恤。 这些东西，换自己一条命，够了。 锦州的那些兵卒们，见状则是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家丁性质的私兵，可没有为朝廷战死的觉悟。 赵光瑞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咬牙道：“冠军侯，下官愿……” “赵兄，你我也是老相识，本侯就不为难你了，你领着你麾下的兵马，去护卫大军。” 曹变蛟出言打断了赵光瑞，对其命令道。 “冠军侯这是何意？” 赵光瑞只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明显有些不满曹变蛟的态度。 曹变蛟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光瑞，再次开口道：“本侯也是自幼在军中长大，有些事你我都清楚。” 赵光瑞有些羞恼道：“冠军侯不必再说，我锦州镇的兄弟也不是孬种！” “诸位兄弟！尔等可愿随我杀敌？” “杀！杀！杀！” 锦州的两千马队，也大声怒吼道。 曹变蛟一拳锤在赵光瑞的肩膀，笑道：“好样的！” 赵光瑞也豁出去了，面色不善道：“行了，你曹变蛟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曹文诏叔侄，当初也在锦州效力，说曹变蛟和赵光瑞打小光屁股长大，一点都不为过。 到了如今这一步，赵光瑞也不管曹变蛟是不是什么冠军侯了。 曹变蛟也没有争辩，面色严肃的对几名将校命令道：“整军，战死之前，我们还得为赵总兵和新城侯争取一些时间。” “标下（下官）领命！” 几名将校齐齐拱手领命。 赵光瑞有些不解的对曹变蛟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曹变蛟拨转自己的马头，回了一句：“带建奴遛遛！” 在曹变蛟的命令下，明军将鳌拜等人的战马全部带走，将战死的袍泽绑在马背上带走。 等豪格领着两白旗，以及蒙古两部的万余骑兵赶到的时候，原地只剩遍地的建奴尸体。 “鳌拜？” 看着满地身着白色甲胄的尸体，豪格双眼冒火。 “戴木布！” “奴才在！” “派出斥候，查看一下明军的去向，本贝勒要拖死他们！” 豪格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对戴木布吩咐道。 “嗻！” 戴木布躬身领命。 没用多长时间，数队斥候就带回了消息。 豪格没有丝毫的迟疑，带着兵马就往曹变蛟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 广宁城这边也再次爆发了大战。 皇太极这回，算是亲身领教了四卫营的战斗力。 看着远处厮杀在一起的双方，皇太极眉头紧锁道：“范先生。” “奴才在。” “一定要想办法，要么从西洋人那里，要么从明国人那里搞到火器。” 范文程躬身道：“奴才遵旨。” 看了眼周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远处的战场上，范文程低声道：“大汗，是不是先让将士们撤下来？” 皇太极转头看了他一眼，范文程看了眼西边的方向。 皇太极瞬间就明了了，点头道：“遏必隆，传本汗命令，先撤下来吧。” “嗻！” 随着建奴中军这边敲响铜锣，建奴步卒开始缓缓后撤。 对面的曹化淳，以及周遇吉等人见状，也都松了口气。 双方重新回到了对峙的局面。 广宁城城头。 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周遇吉，拱手对袁可立和毕自肃施礼道：“阁老，毕巡抚，今日一战，建奴只派出了步卒，骑兵想来应当是离开了广宁。” 袁可立和毕自肃两人皆是面露忧色。 一旦赵率教部被建奴歼灭，那锦州就危险了，锦州不保，宁远也就陷落在即。 若是两城都被建奴拿下，广宁就真的成了一座孤城，整个辽西将彻底的丢失。 祖大寿拱手道：“阁老，若是锦州不保，下官请命突围。” 他是宁远总兵，一旦宁远有失，他就是杀头的罪过，自是不想再在广宁干等着。 袁可立冷冷的回道：“本阁总掌辽地战事，就算是此战大败，也是本阁的责任！” “阁老，宁锦防线对我大明至关重要，是不是给宁远的王督师修书一封，让其小心戒备？” 毕自肃忍不住出言建议道。 袁可立却是直接开口拒绝道：“不可！” “宁远的主力兵马，都被复宇带来了广宁，就算是将这边的战况告知王督师，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引起宁远的恐慌。” 几人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更严重一点，广宁可能会重现当年广宁之旧事。 祖大寿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遂有些不甘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曹化淳见袁可立面色不对，开口道：“等着锦州那边的消息就是，咱家相信赵总兵和冠军侯。” 祖大寿苦笑道：“公公，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实力差距在那里。” 第555章 你追我赶 “好了，都不要说了！” “来人！” “送阁老回去休息！” 曹化淳厉声喊了一句。 袁可立都多大年纪了，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是想把这位皇爷看重的朝廷重臣送走吗？ 袁可立摆了摆手，示意几名亲兵退下，目光落在几人身上道：“事情还不到不可为的地步，尔等也莫要灰心丧气。” 毕自肃眼睛一亮，开口问道：“阁老可是有了主意？” 袁可立缓缓摇头道：“本官并没有万全之策，眼下只能是看多罗特部那边的动向了。” “多罗特部？” “拱兔？” 毕自肃和祖大寿两人轻声嘀咕了一句。 之前的时候，多罗特部的拱兔，带领五千骑兵驻守义州卫，鳌拜领兵前往义州卫的时候，拱兔不战而逃，现在这种局势，指望他？ 曹化淳开口对袁可立追问道：“哎呦，我的袁阁老，你若是有安排，就说出来，也好让我等安心。” 袁可立的神情有些落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本官又不会未卜先知，哪里能想到赵率教他们会追击建奴？又怎么会提前做出安排？” “本官也是之前在拱兔的书信中提过，让其密切注意建奴在广锦附近的动向。” “只希望拱兔能够听得进去，能够对我大明忠谨吧。” 听他这么说，刚才还松了一口气的几人，心里的石头又提了起来。 袁可立看了一眼他们，再次开口道：“好了，今儿个诸位也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本官在此值守。” “阁老，还是咱家就在这里，您下去休息吧。” 曹化淳说完后，也不等袁可立说话，直接对自己身后的一名小宦官吩咐道：“这几天，你负责照看阁老，莫要出了岔子。” 小宦官躬身应道：“是，老祖宗。” 袁可立无奈，只得在十数名亲卫的簇拥下，下了城头。 等毕自肃和祖大寿他们也离开后，周遇吉对曹化淳问道：“督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 曹化淳轻叹一声，不答反问：“萃蓭，京营的战力如何？” 周遇吉略一沉吟，这才回道：“之前在京里的时候，标下倒是和他们打过交道，看其操练，应当也是一支强军。” 曹化淳微微颔首道：“京营在经过数次整编后，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虽说不能和我四卫营相提并论，但要比辽东本地的兵马强出一些。” “再加上冠军侯也算是从战场上搏杀出来的，就算是在野外遇上建奴，那也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赵率教也不是什么庸人，麾下的关宁骑兵，还是有些实力的。” “只要我们能够牵制住一部分建奴的兵马，使其不能全力南顾，那我们就还有希望。” 听完曹化淳的分析，周遇吉也点了点头。 “好了，萃蓭你也去休息吧，明日说不定还要出城。” “标下领命。” 再说另一边。 曹变蛟正带着豪格，向着杜家屯方向狂奔。 只是，越追，豪格越是觉得不对。 “戴木布！” 豪格骑在马上，大声喊了一句。 戴木布赶紧上前应道：“贝勒爷。” “如果本贝勒没看错，这不是去锦州的方向吧？” 戴木布毕竟曾常年驻守广宁，对周围的地形很是熟悉，闻言点头道：“回贝勒爷，我们这是在往东去。” 豪格顿时醒悟过来，对身后一名戈什哈大喝道：“取舆图！” 很快，一张舆图被两名戈什哈展开。 豪格和戴木布，很快就确定了己方的位置。 “混蛋！该死的明狗！” 豪格也意识到自己这是上当了。 曹变蛟很是聪明，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就转道向东，而是往南，但他并不是一直往南走，而是一点点修正自己的方向，慢慢的往东去。 豪格只顾着在后面追，还真注意不到。 等其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方已经离闾阳驿有数十里的距离了。 “马上转向，去锦州！” 豪格当机立断，大声命令道。 戴木布有些不解：“贝勒爷，这就不追了？” “蠢货！我们中了明狗的计了！” 豪格怒斥一声，赶紧拨转自己的马头。 巴岳特部的恩格德尔，在接到命令后，有些不满了。 他找到豪格，对其质问道：“豪格贝勒，你这是何意？追了一半就不追了？” 豪格的情绪很是暴躁，闻言毫不客气的回怼道：“本贝勒是主帅！你等领命就是！” “豪格！你再和谁说话？” 恩格德尔的脸色当即变得阴沉，沉声道。 豪格也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对其解释道：“恩格德尔台吉，事情是这样的……” 等豪格说完，恩格德尔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嘀咕了一句：“这打的什么仗！” 豪格愤恨的看了眼恩格德尔离开的方向，开始向着锦州方向而去。 他们这边放弃了追击，曹变蛟可不愿就这么让其离开。 双方的位置和角色发生了改变。 原本被追击的明军，成了追击的一方。 赵光瑞气喘吁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正在策马狂奔的曹变蛟喊道：“老曹！等等，等等。” 曹变蛟转头道：“有屁就放！” 两人说话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几年前。 “老曹，天气太热了，有许多兄弟都中了暑气，是不是停下歇歇？” 曹变蛟看了眼身后，明显精神不济的众将士，又看了眼胯下嘴角已经吐出白沫的战马，直起身子勒住了马缰。 “吁……” 胯下战马缓缓停下。 “全军下马，休整一炷香的时间。” 明军马队缓缓停下。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先休息，而是将自己的战马牵到不远处的小河旁，让战马喝水。 趁着这个功夫，赵光瑞对曹变蛟问道：“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追？” 曹变蛟点头道：“自然要追。” “建奴的速度很快，我担心，大军会被建奴追上。” 赵光瑞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老曹，你说我叔父和新城侯，能不能抵挡住建奴？” 曹变蛟眼睛一眯道：“你小子给我玩心眼儿呢？想知道京营的情况，你直接问就是了，实话告诉你，京营没问题，不弱于辽地边军。” 赵光瑞闻言，面色一喜，开口道：“老曹，你说我们能不能把建奴这万余骑兵吃了？” 第556章 吃掉他们! 曹变蛟神情有些错愕的看向赵光瑞。 “老赵，你不是发烧了吧？就我们这些人，吃掉建奴……” “嗯？不对，如果新城侯和赵总兵能够配合我们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变蛟也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 须臾，曹变蛟转头对曹钦问道：“曹钦，建奴骑兵后边还有其他兵马没有？” 曹钦拱手道：“回侯爷，没有发现其他兵马。” 曹变蛟听后，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走！命将士们上马！” 曹变蛟一个漂亮的翻身，再次跨上战马。 另一边。 赵率教和新城侯王升已经抵达了十三山驿，接到斥候的消息后，赵率教迅速做出了决断。 “新城侯，我们不能再继续走了，建奴的追追兵距离我们不足三十里，按脚程，建奴很有可能会在我们抵达大凌河时，追上我们，与其背水一战，不如据城而守，这十三山驿虽是小了些，但至少还有些遮挡，侯爷以为如何？” 赵率教神情严肃的，对王升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王升自无不可，听其说完后，点头道：“赵总兵是辽东宿将，就按你说的办。” “京营将士也暂时归赵总兵指挥，本侯留在您身边做个副将就可以。” 听到王升愿意将京营的指挥权交给自己，赵率教也没想到。 要知道，在大明，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兵马，交给别人指挥，万一你用我的兵马做炮灰怎么办？ 王升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是外戚，不是军功封爵，对兵事不说一无所知，也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 与其胡乱指挥造成巨大损失，不如索性将兵权暂时交给赵率教。 至于说用京营的将士当炮灰？ 王升以为赵率教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军情紧急，赵率教也没有再假客套，对王升躬身道：“那下官就冒犯了。” “赵总兵只管下令就是。” “新城侯，命你率京营随本将居中军！” 赵率教直接对其命令道。 王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还是选择拱手领命。 随着两人的命令被一层层的传达下去，明军这边迅速的背靠残破的十三山驿，组成了一个严整的军阵。 赵率教和新城侯王升，此时就在军阵中的最中间。 看着周围京营将士精良的甲胄和军械，赵率教也是暗自点头。 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京营的将士，平日里显然是没少操练，虽是不知真实的战力如何，但至少看起来，要比其他关内的军队强的多。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前军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 “来了！” 赵率教举目望去，一片尘土飞扬。 从腰间取下千里镜一看，赵率教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新城侯，建奴大军出动，此战恐怕会很艰难。” 王升哪里见过万余骑兵漫山遍野的场面，此时已经是脸色苍白，嘴唇轻颤。 听赵率教这么说，王升强压心里的惧意，开口道：“赵总兵放手施为就是。” 赵率教见他这个样子，眉头也是微微一簇。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快速对身后的亲兵命令道：“火炮装填！” “是，火炮装填！” 随着旗语的命令，明军这边的火炮开始装填炮弹。 等建奴的骑兵进入明军火炮的设计范围，数百门虎樽炮开始发威。 对面的豪格也不是没有准备，见明军火炮开始轰鸣，直接一个转向，来到了明军的侧翼。 虎樽炮本就轻便，经过兵仗局和皇家科学院的改进，两个人抱着就可以跑，见建奴开始转向，火器营的千总当机立断，命令各伍的火炮，也跟着建奴转向。 赵率教看了眼己方那些火炮，有些意外的对王升问道：“新城侯，这虎樽炮又改进了？” “据说是用了更新的钢铁配方，具体的情况，本侯也不是很清楚，谁知道皇家科学院那些人，又往高炉里乱加什么了。” 王升听赵率教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说火炮的事儿，也就随口回了一句。 赵率教轻轻点了点头，再次转头看向左翼的建奴骑兵。 豪格此时也像是一头猛兽看见一只刺猬，感觉有些无处下嘴。 明军的军阵很是严密，最外围是着重甲的刀盾兵，后边是长枪兵，再后边是火枪兵，然后是弓弩手，最后边则是火炮。 在己方没有冲车的情况下，想要冲阵，就只能是冒着明军的炮灰、火枪和箭矢，不计伤亡的冲上去。 绕着明军的军阵转了一圈后，豪格选择从明军的左右两翼同时发起进攻。 以他和明军交战的经验，只要己方可以靠近明军，就可以让其溃散，军阵一旦溃散，那就是自己杀戮的时候。 心里有了决断，豪格也不再迟疑，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就冲了上来。 两翼的明军见状，后边的火枪开始齐射。 待距离接近后，双方的弓箭手也开始弯弓搭箭。 在损失了上千的兵马后，豪格也终于来到了明军的阵前。 一勒手里的马缰，战马前蹄高高的翘起，重重的砸在面前的刀盾兵身上。 “鲁之甲！” 赵率教大喝一声。 游击将军鲁之甲策马上前：“标下在！” “去督战！” “遵命！” 此时的明军军阵外围，在建奴不计伤亡那个的进攻下，已经出现了漏洞，赵率教不得不让自己的心腹上前去督战。 王升此时也已经逐渐的适应过来，开口建议道：“赵总兵，不如让京营前出，顶住左翼的建奴。” 赵率教看了眼军阵依旧整齐的京营，果断下令道：“京营上前。” 随着令旗挥舞，左翼的锦州兵马让开一条通道，京营的刀盾兵和长枪兵在前，火枪兵在后，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上前。 和锦州兵马不同，京营的这些兵卒们，起初的时候还有些慌乱，但随着战斗进入白热化，竟是逐渐的稳住了阵脚。 赵率教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轰隆！轰隆！” 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曹变蛟的四千马队，终于赶了回来。 第557章 你们家有多少家丁私兵? 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赵率教当即大惊失色，忙是举起手里的千里镜。 待看清了军中的旗帜后，赵率教当即大喜。 “敲响战鼓！我们的援军来了！” “是！”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响彻天地。 曹变蛟那边看到正在交战的双方，转头对赵光瑞喊道：“老赵，你去右翼，我去左翼，从后方掩杀过去！” “得嘞！” 四千马队分成两路，曹变蛟带着麾下的京营马队，直奔豪格所在的方向而去。 “建州鞑子，你曹爷爷来了！” 曹变蛟大喝一声，举刀就冲进了建奴的军阵中。 腹背受敌，建奴军中顿时乱成了一团。 “进攻！” 赵率教也看到了建奴的慌乱，当机立断大声命令道。 步卒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最前边的刀盾手，举着手里硕大的盾牌，不顾建奴的箭矢，护卫着后边的长枪兵和火枪兵。 被前后夹击，豪格此时也怒了。 “杀！杀光这些明狗！” 建奴此时也已经陷入了绝境，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明军的攻势为之一滞，同时也出现了明显的缺口。 豪格的战场嗅觉极为的敏锐，看见出现缺口，立即领兵向着缺口冲去。 “撤！撤！” 豪格拼命的嘶吼。 曹变蛟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疯狂的催动胯下的战马，挡在了豪格的前面。 “爷爷看你往哪里跑！” 一刀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名摆牙喇砍落马下，曹变蛟迎着豪格就冲了过去。 但可惜的是，己方的骑兵数量，终究还是少了一些，随着战线被拉长，留给建奴后撤的缺口越来越多。 最后，明军只能眼睁睁看着建奴撤出了战场。 曹变蛟有些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头盔：“狗日的，让小鞑子跑了！” “打扫战场，收拢马匹，就职伤病，快！” 赵率教策马来到阵前，大声命令道。 一个时辰后，十三山驿。 “幸亏你们回来的及时。” 赵率教看着面前，浑身浴血的曹变蛟和赵光瑞两人，满脸堆笑的赞赏道。 “总兵言重了，就算我们没有回来，建奴也会无功而返。” 曹变蛟客气了一句。 赵率教转头看向王升道：“还多亏了京营的将士们悍不畏死，这才挡住了建奴的兵锋。” 他的话音一落，锦州游击将军鲁之甲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 “大帅！大捷，大捷呀！” 鲁之甲脸色涨红的大声喊道。 赵率教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没看到两位侯爷在这里吗？一点规矩都不懂？” “末将拜见新城侯，拜见……” 鲁之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变蛟出言打断了：“行了，都是自己人，直接说战果吧。” 鲁之甲赶紧回道：“两位侯爷，大帅，此战我军共斩杀真奴一千七百余人，俘获一千三百余，战马两千一百于匹，各式军械……” “好！这确实是大捷，当立即向广宁的袁阁老，向京里的陛下报捷才是。” 赵光瑞也不顾浑身疲惫，兴奋的对自家叔父建议道。 赵率教却没有那么高兴，而是对鲁之甲问道：“我军损失多少？” 鲁之甲脸上的喜意，迅速的收敛下去，沉声禀报道：“大帅，此战我军战死一千一百二十五名将士，两千余兄弟受伤，京营的损失，标下暂时还不清楚。” 鲁之甲的话音一落，曹钦就走了进来，开口道：“侯爷，京营的损失也很大，近两千兄弟战死，还有一千多兄弟伤势严重。” “收拢战死将士们的遗体，命军中的医师，精心治疗。” 曹变蛟面色严肃的对曹钦命令道。 “是，侯爷！”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升，声音有些低沉道：“曹参将，统计各营的有功将士名单，本侯要向陛下和朝廷上书，为他们请功。” “下官领命！” 曹钦答应一声，就转身出了正堂。 曹变蛟看了眼赵率教，对其建议道：“赵总兵，还需将这边的战况，立即向广宁通报，免得他们担心。” 赵率教微微颔首道：“冠军侯说的是，下官这就修书。” 曹变蛟等人也告辞离开，只是在临走之前，曹变蛟不着痕迹的对赵光瑞使了个眼色。 晚上，曹变蛟的军帐中。 “老曹，不是有房间吗，你怎么住帐篷了？” 赵光瑞一进入帐篷，就大咧咧的问了一句。 曹变蛟挥手示意帐内的亲兵退下，还对其命令道：“退到十步之外，莫要让人打扰本侯。” “是，侯爷！” 亲兵领兵而去。 赵光瑞有些奇怪的对曹变蛟问道：“老曹，你这是作甚？” 曹变蛟请其坐下后，指着面前桌案上的饭菜，笑道：“先用饭。” “没有酒？” “军中不得饮酒，这是陛下的严旨。” 曹变蛟随口回了一句。 赵光瑞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老曹，我这全身骨头都累的酸疼，你有事就说吧。” “你赵家在锦州有多少家丁？” 赵光瑞一愣，让你直接说，没想到你会这么直接。 满脸警惕的看着曹变蛟，赵光瑞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冠军侯这是何意？” 听到赵光瑞对自己的称呼，曹变蛟苦笑道：“果然是好人难当。” “何意？” “可是朝廷要有什么动作？” 赵光瑞也反应过来，再次追问道。 “朝廷是不是有什么动作，我也不知。” 曹变蛟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儿，自是如实回答道。 这下子，赵光瑞更是不解了。 曹变蛟吃了口烤熟的马肉，继续道：“老赵，朝廷对京营将士们如何？” 赵光瑞这两天，也没少听曹变蛟叨叨，对京营将士们的待遇也有些了解，闻言点头道：“如果真的按你说的那样，朝廷和陛下对京营将士着实不错，也难怪他们会在战场上如此卖命，以我观之，只要经历几场大战，其战力就不会不弱于……不会弱于宁锦精锐。” “老赵，你可知道，朝廷养活整个京营三大营的花费，远不如辽东兵饷开支大。” 赵光瑞的神情一怔，旋即眼睛微眯道：“我明白了，朝廷和陛下是不是认为，这笔银子是被我们截留了？” 第558章 皇太极吐血 曹变蛟语气平静道：“辽东这边的情况，曹某也知道一些，朝廷每年拨付辽东的钱粮，也并不都是被各镇总兵拿了，各级将校，甚至是京里的某些人也全都有份。” “各家养的那些私兵，家丁都是这些钱粮来养活的，这一点世人皆知。” “这样的情况，京里的陛下会不会也同样知道？” “今日，曹某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就是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要适可而止。” 听曹变蛟这么说，赵光瑞的神色也变得舒缓了一些，苦笑道：“老曹，你也在辽东呆过，当知道辽东这边的情况，辽东本地军户已经十不存一，剩下的人也不堪重用，朝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大肆招募兵卒，即使募兵，那花费自然就大了。” 曹变蛟笑道：“不尽然吧？军户们为什么逃役？军户们逃役后，那些军屯呢？” “再有，你说辽东兵马都是募兵，所以花费大，那京营同样也是募兵。” “你这些话恐怕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行了，曹某只是提醒你一句，你也莫要多想。” 曹变蛟最后又说了一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却不知道，他好心想要提醒自己的老友一句，差点怀里曹化淳的大事。 …… 在赵率教他们返回锦州后，广宁的袁可立他们也终于收到了十三山驿的战报。 “好，好，这下我们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祖大寿兴奋的喊了一句。 坐在首位的袁可立和曹化淳两人，也都是精神振奋。 “阁老，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曹化淳笑呵呵的对袁可立揶揄道。 袁可立捋须而笑：“赵总兵和新城侯、冠军侯他们这一仗打的漂亮，本阁要为他们请功！” 毕自肃此时也是阴霾尽去，笑道：“阁老，建奴已经围困广宁一个半月，一直没能占到任何便宜，相反还损失惨重，您以为，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袁可立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略一沉吟，这才说道：“得看建奴的粮草是不是能够让他们支撑下去了。” “不过，据本官以为，建奴应该快要撤兵了，眼瞅着就要夏收，数万大军驻留在此，还有十数完民夫为大军运送粮草，再耽搁下去，建奴这个冬天可能就过不下去了。” 就像袁可立说的一样，皇太极已经萌生退意。 汗帐内。 皇太极命人请来了各旗旗主，和范文臣、索尼等一些文官。 “这次西征，看来是不能再拖下去了，眼看粮草不济，我们该搬师了。” 众人见礼后，皇太极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大汗！我大金劳师远征，花费无数钱粮，还损失了近万的兵马，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多铎第一个站出来，对皇太极提出了质疑。 皇太极面色如常，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豪格接连经历两次失败，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心气，这个时候自是不会说话，引人注意。 莽古尔泰也是皱起了眉头，他也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但皇太极说的也在理，没有粮草，他们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大汗，臣同意撤兵。” 莽古尔泰站出来，拱手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皇太极的目光落在济尔哈朗的身上，静静地看着他。 济尔哈朗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猛的睁开眼睛道：“臣也赞同撤兵。” 多铎不满的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行，撤兵就撤兵吧，就当是出来溜达了一圈，如果不是死了这么多人的话就更好了。” 他这话一出，皇太极的脸色瞬时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也是青筋暴起。 范文臣赶紧站出来道：“大汗，明国这两年的变化太大了，我大金想和明国相争，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对几位旗主说道：“好了，既然已经决定撤兵了，那各旗就先回去准备吧。” “臣等告退！” 豪格、莽古尔泰、济尔哈朗，以及各旗的中高级将校们，躬身施礼后缓缓退出汗帐。 等他们这些人走后，皇太极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大汗！” “快！传……” “不可！” 范文程厉声阻止了库尔缠想要召医师的打算。 “范文程，你什么意思？” 库尔缠满脸凶恶的对范文程质问道。 “库尔缠，退下。” 皇太极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块手巾，擦干嘴角的血迹，挥手让库尔缠退下。 环顾一眼帐内的众人，皇太极再次开口道：“今日之事不可外泄，违者斩！” “嗻！” 众人赶紧应道。 何瓛徵这个时候站出来，单膝跪地道：“大汗，奴才粗通医术，还请大汗允准，让奴才为大汗诊脉。” 皇太极轻轻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何瓛徵上前，认真的为皇太极把脉，半晌后，这才收回手。 范文臣赶紧问道：“公执，如何？” “没事儿，大汗只是过度劳累，加上急火攻心，这才导致虚火上升，只需服药以后安心静养即可。” 何瓛徵说完后，帐内的几人皆是松了口气。 大金现在这个情况，大汗可千万不能出问题，不然后果不可设想。 皇太极摆了摆手道：“本汗的身子没事儿，还是先说说搬师以后的安排吧。” 目光落在范文臣身上，皇太极对其问道：“范先生，你先说说。” 范文臣显然是早有预案，闻言躬身道：“大汗，奴才以为，经此战后，我大金当勤修内政，整顿各旗旗务，研制新式火器，方能……方能应对明国。” 皇太极没有表态，转而对其他人道：“你们也都说说。” 何瓛徵看了眼其他人，见没人说话，这才躬身道：“大汗，奴才觉得范学士说得有道理，前宋名相赵普曾说过，攘外必先安内，只有稳定了内部，我大金才能和明国一较高下。” 皇太极长叹一声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有件事，你们谁都不敢说。” 第559章 还望大汗重新振作 帐内几人听皇太极这么说，尽皆沉默下来。 皇太极也不以为意，语气平静道：“明国和之前不一样了，自明国的新皇登基以来，我大金就一直处于下风，先是彻底围困我大金，阻断了我大金从明国获得粮草和军械的可能，又先后夺走了辽南的金州卫，和辽西重镇广宁城。” “明军现在的战力，也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是野战，我大金也不再占据绝对的优势。”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明国幅员万里，人口万万，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一旦整合力量，那绝对不是我族，区区十几万人可以比拟的。” 范文程作为皇太极的首席智囊，哪里会看不清这一点？ 大明之前的时候，内忧外患，西南和西北都不太平，边军畏敌如虎，边将中饱私囊，官吏贪腐成风，这样老朽的大明，自然不是大金这种新生势力的对手，但现在看来，大明似是已经止住了下滑的势头。 甚至隐隐已经有了中兴之相，一旦大明重回正轨，就像皇太极说的那样，大金绝对不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对手。 索尼见皇太极似是有些倾颓之意，赶紧单膝跪地道：“大汗，以奴才看来，明国已经是积重难返，现在的一系列表现，不过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只要我大金可以励精图治，整顿国内，定可以和明国一较长短，还请大汗振作精神才是。” 范文程也开口附和道：“大汗，索尼学士说的不错，还请大汗莫要气馁，明国的情况很复杂，绝不是三两年就可以解决的。” “公执，你刚从南边过来，家里又是南直隶大族，你和大汗说说明国的弊病。” 范文程劝了一句皇太极后，转头对何瓛徵说道。 一边说，范文程还不着痕迹的对何瓛徵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上前躬身道：“大汗，范学士说的不错，南朝西北民乱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形成燎原之势，西南那些土司天启元年一直延绵至今，席卷西南数省之地，每年花费上百万石粮食，这些都会极大消耗南朝的国力。” “更不要说东南那些士绅商贾，他们早已没有家国天下之心，有的只有蝇营狗苟，每年的税银是能拖就拖。” “再有那些朱家的藩王和的那些勋贵、宦官、官吏，这些人占据了北方绝大多数的良田，百姓无立锥之地，这样的明国，岂会是大汗和大金的对手？” 何瓛徵的话一说完，皇太极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范文程，对其交代道：“范先生，明国这两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你们汉……汉地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自那些和大金相熟的商贾出事后，明国断绝了汉地和辽东的通道，对明国内部的情况，我们可以说是知之甚少，你要想办法，探知明国的情况。” “除此之外，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些事，也要抓紧进行，明国的火器着实犀利无比，如果不能获得铸造方法，那也要获得一些火器成品，就算是花高价从西洋人手里够得也可以。” 见皇太极重新振作起来，范文程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汗放心，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完成大汗的嘱托。” “时候不早，你们也早些去准备吧，明日全军班师！” “嗻！” “奴才等告退！” …… 正蓝旗大营内。 多铎正在莽古尔泰的军帐中，将之前发生在盛京的事，一五一十的对其说了一遍。 听完多铎的话，莽古尔泰也是怒火中烧。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从我们手里分权？” 莽古尔泰怒声道。 多铎冷哼一声：“哼！各旗旗主都是他的心腹旧人，说是协助各旗旗主处理旗务，但却都是军伍出身，什么意思你还看不明白？” 莽古尔泰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恨声道：“当初父汗有谕令，命八旗旗主共议国政，他皇太极的汗位还是我们这些人推上去的，现在成了大汗，就想把我们这些人一脚踢开？” 多铎在旁，严重闪过一道精芒。 在他的心里，按照幼子守灶的传统，这大汗的位置就应该是他和多尔衮的。 四大贝勒只是欺他们兄弟年幼，这才逼死自己的母亲，抢走了原本属于两人汗位。 现在有机会，多铎自是想要支持自己的一母同胞多尔衮，坐上大汗的位置。 “五哥，二哥他们现在都不在，我们这些兄弟可就都指望你了。” 莽古尔泰也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多铎的小心思，闻言也反应过来，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才说道：“十五弟，各旗设立都统一事，三哥现在还没弄清楚，不如等返回盛京后，我们再商议如何？” 多铎虽是有些不甘，但莽古尔泰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得告辞离开。 等多铎离开后，莽古尔泰命人找来自己的三哥阿拜。 和他们这些旗主不同，老奴的这位第三子，这个时候还只是一名牛录额真，麾下只有一个牛录三百人。 须臾，一身甲胄的阿拜，就来到了莽古尔泰的大帐。 “末将拜见三贝勒！” 虽是自己的弟弟，但阿拜地位不显，只得对莽古尔泰施礼。 后者一把托起对方的胳膊，热情道：“三哥，你这是作甚？你我兄弟无需如此。” “这是在军中，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三哥不用客气，这次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要让你去办。” 莽古尔泰也没绕圈子，拉着阿拜说出了自己打算。 “贝勒吩咐就是。” “你听弟弟说……” 阿拜听完莽古尔泰说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正和自己无关，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牛录额真，就算是设置都统分权，分的也是旗主的权。 “三哥，弟弟的意思是让你走一趟复州，问问二哥的意思。” 莽古尔泰说完后，就静静的看着对方。 这样私下串联的事儿，他自是不放心别人，只得交给和自己相熟的兄弟。 阿拜也没有拒绝，答应了莽古尔泰后，就带着几个人径直离开了大营。 第560章 皇爷口谕 翌日。 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原建奴营地，袁可立转身对祖大寿命令道：“复宇，派出斥候，密切关注建奴动向。” “下官遵命！” 祖大寿答应一声，就低声对祖大乐吩咐了几句。 袁可立看了眼几人，神色明显放松的挥手道：“走，回城，有些事本官还要向你们交代。” 待回到城内的巡抚衙门，袁可立命人取来舆图，对堂内的几人交代道：“建奴此次西进，没有取得任何的战果，反而还损失惨重，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再次出兵，本官的意思是，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防线推到大辽河沿线。” “阁老，大辽河距离海州卫是不是太近了？” 毕自肃皱眉看着面前的巨大舆图，有些担忧的问道。 袁可立摇头道：“本官有意重修西宁堡，将西宁堡建造成一颗钉子，钉在大辽河以西。” “下官明白了，这就征召民夫和青壮，前往西宁堡筑城。” 毕自肃点头应道。 袁可立微微颔首，手指指着广宁以东，大辽河以西的各处军堡道：“这些军堡也要分别驻军，防止建奴小股骑兵袭扰。” “阁老放心，下官会一一处置。” 毕自肃再次应道。 其实，不用袁可立说，他也会这么做的。 安排好这件事后，袁可立这才直起身，笑道：“本官会上书陛下，在广宁建造水泥钢铁工坊、水泥工坊，用以修建军堡。” “那可就太好了，水泥这东西好是好，只是每次都要从登莱运过来，太麻烦了些。” 毕自肃一听就高兴了。 是夜。 袁可立洗漱后正要休息，就听亲兵禀报说是曹化淳请见。 有些疑惑的亲自出门，将曹化淳迎进书房，袁可立开口问道：“公公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还请阁老莫急，咱家也命人去请毕巡抚了。” 这下子，袁可立更加的不解了。 这曹化淳是打算作甚？ 稍顷，一头雾水的毕自肃，也来到了袁可立的书房。 见人已经到齐，曹化淳站起身，面色严肃道：“阁老，毕抚台，皇爷口谕。” 两人齐齐一怔，旋即起身大礼参拜道：“臣恭请圣安！” 曹化淳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回道：“圣躬安！” 放下手之后，曹化淳将自己代入朱由检的身份，对两人道：“曹化淳，你此去宁锦，除了支援辽西外，还要替朕彻底清查辽西兵马的具体数量！” 和当初曹化淳听到这话的反应一样，跪在地上的两人听到这份口谕，也都是猛地抬起了头。 “阁老，抚台，快快请起。” 曹化淳武艺不俗，一手托着一个，将两人扶了起来。 “公公，此时事关重大，是不是先等一等？” 袁可立起身后，来不及坐下就对曹化淳建议道。 毕自肃也是面色凝重。 相比曹化淳和京里的那些人，他们俩显然对辽西的情况更加熟悉。 曹化淳请两人坐下后，这才说道：“阁老，咱家在宫里的时候也劝过皇爷，但皇爷的态度很是坚决。” “辽西是什么情况，想必您二位也都清楚，朝廷每年在辽西的花费高达五六百万两，但这些银子都花到了哪里，却是一笔糊涂账，这是皇爷绝对不允许的。” 袁可立点头道：“公公说的这些，老夫自是清楚，但眼下着实不合适，还请公公给老夫一些时间，容老夫向陛下上书，如何？” 毕自肃也出言反对道：“公公，辽西的情况很复杂，不只是军饷和钱粮的问题，还牵扯到军屯、军户和募兵，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岂不是给了建奴机会吗？”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建奴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回返的。” “至于抚台说的意外，咱家的四卫营和锦州的京营，也不是吃素的，有人胆敢作乱，那咱家就奉旨平叛！” 最后一句话，曹化淳说的可谓是铿锵有力。 两人听到这里，忽然也想明白了. 对呀！ 眼下建奴刚经历一场打败，灰溜溜的退出了广宁。 四卫营虽是损失了部分兵马，但也还有三万多精兵，锦州那边也还有两万京营，这样的兵力，完全可以弹压任何的兵乱。 “公公可是已经有了章程？” 袁可立想明白后，也不再反对。 曹化淳点头道：“咱家此次来辽西，向西厂的方厂公借了一些人手，这些人已经被咱家撒了出去，也已经获得了一些消息。” “接下来还请两位配合，清点各镇，各堡的具体人数。” 袁可立和毕自肃对视一眼，后者表态道：“公公，不如就从下官的巡抚标营开始查起。” 曹化淳摇头道：“不，抚台的巡抚标营是什么情况，咱家清楚的很，咱家的意思是先清查宁远。” “祖大寿？” 毕自肃轻声嘀咕了一句。 “不错，祖大寿家族在辽西的关系盘根错节，其弟祖大乐、祖大弼等人皆在军中担任要职，宁远的四万兵马，说是朝廷的，倒不如说是他们祖家和姻亲的。” “咱家当初在京的时候，就听过他们祖家的大名，奴酋皇太极当初不是也说过吗？朝廷在辽东的倚仗就是祖家。” 他这话就有些杀人诛心了。 袁可立想了想措辞，试探性问道：“公公，陛下对祖家，或者说是对祖大寿是什么态度？” 曹化淳看了对方一眼，笑道：“皇爷对辽西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只要各家可以配合朝廷这次的清查，那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皇爷也说过，祖大寿此人或许有些问题，但大节不亏，辽西的情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皇爷并不打算治罪与他，这一点还请抚台放心。” 毕自肃缓缓点头道：“下官省得了。” 曹化淳转头看向袁可立道：“阁老，您在辽地素有威望，还要劳烦您随咱家走一趟宁远。” 袁可立苦笑道：“老夫原本还打算，择日返回登莱，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曹化淳也是没办法，如果有可能，他自是不想动刀兵，有袁可立在，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这一点。 第561章 皇家军事学院 京城，西苑。 朱由检正在和崇祯二年的武进士，以及京营、上直卫的一些年轻将校们，听着讲台上的卢象升讲课。 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朱由检也是两眼一抹黑，想要做个不被人糊弄的皇帝，就得对所有事都了解一些。 所以，自从皇家军事学院建成后，他但凡有时间，就会来这里。 “铛铛铛！” 听到外面响起计时的终生，卢象升也适时的结束了这堂课。 在所有人的恭送声中，朱由检站起身，带着方正化离开了课堂。 卢象升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处皇家军事学院，是按照朱由检的规划建造的，使用了大量的钢筋水泥，建筑风格也和后世的军营很像。 出了课堂，朱由检和卢象升来到了专门留出来的一间公廨。 “陛下，臣一个人实在是教不过来这么多的学生。” 卢象升一进门，就苦着脸对朱由检诉苦。 后者坐到桌案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卢卿，朕也说过了，你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向朕举荐。” “陛下，孙阁老不就挺合适吗？当初也做过帝师，平日里也可以来上几节课。” “朕已经和他说过了，但孙阁老毕竟年纪大了，内阁也是一大摊子事儿，来上课的机会不会很多。”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朕不希望文官和军事学院牵扯过多，卿可明白？” 卢象升又不是二愣子，从陛下拒绝兵部官员插手学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陛下，边军之中还有不少宿将，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回京？” 卢象升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足足有五六百人，这么多人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撑起来的。 尤其是自己还兼着中军都督府，提督京营，每天忙的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朱由检对此也很无奈，大明这个时候能打的几乎都是文官，西北的洪承畴、西南的朱燮元，东北的袁可立，大明武勋凋零的厉害，能独当一面的，也就一个身在南京的英国公，一个以文转武的卢象升。 “再等等吧，等京营和四卫营返京，可以让曹化淳、曹变蛟、周遇吉他们也来。” “这段时间，先让上直卫那些你带出来的人顶着。” “臣明白了。” 卢象升躬身应道。 君臣二人说话的功夫，高时明走了进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皇……皇爷，辽东军报！” 朱由检闻言，表情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语气平静道：“取来。” 看着高时明双手呈过来的题本，朱由检脸上笑容逐渐变得炽盛。 “好！此战诸将做的都不错！可谓大捷！” 朱由检大声赞叹了一句，将手里的题本递给卢象升。 “高时明，宣六部、内阁诸臣前往……不！就来这里，让他们来军事学院正堂。” “是，皇爷！” 高时明转身离开后，卢象升也看完了手里的奏报，语气兴奋道：“此战是我大明自萨尔浒失利后，第一次取得如此大捷！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朱由检也很是兴奋，这一战不只是打碎了建奴对广宁的觊觎，更是证明了明军完全可以在正面击败建奴。 半个时辰后，受到召见的众人，在高时明的引领下，来到了高耸的，和大明传统建筑完全不一样的军事学院主楼。 看着高达三十九级的台阶，众人皆是暗暗咋舌。 “这是不是超过规制了？” 礼部尚书来宗道轻声轻声嘀咕了一句。 皇极殿的台阶也不过才三十九级，军事学院也是三十九级？ 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却是赞叹道：“兵者，威也，这皇家军事学院果然是壮丽。” 最前面的温体仁，站在台阶下，看着宽达五十丈的主楼，捋须道：“萧何当年说非壮丽无以重威，今日得见军事学院，果然如此。” 也不怨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大，大明眼下最大的单一建筑也不过就是皇极殿。 虽然也占地极广，但终究还是以木料为主，面积和高度都受限，哪里有用水泥钢筋来的痛快？ 高时明见这些人就站在台阶下也不动弹，赶紧提醒道：“首辅，诸位阁老、部堂，皇爷还等着呢。”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提起衣袍下摆拾阶而上。 来到正殿门口抬起头，正殿门楣上面牌匾上，赫然写着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几个大字，下面的题跋是一个充满美感的皇帝花押。 进入正殿，朱由检和卢象升已经等在这里了。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赐座。” 一身道袍的朱由检，抬手对众人虚扶道。 待众人坐定，朱由检对王承恩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展开袁可立的那道题本开始读了起来。 刚读到一半，殿内的众人，就皆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待王承恩读完，温体仁第一个躬身喊道：“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其余人也都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朱由检压了压手，嘴角含笑道：“此次大捷，朕心甚慰，自神宗以来，辽东建奴就成我大明心腹之患，至朕御极，朝中谈虏色变。” “时至今日，幸得诸将士用命，使得攻守易型，朕也算对宗庙有了交代。” “陛下圣明，选贤任能方才有此大捷，列祖列宗定不胜欢喜。” 温体仁身为首辅，再次躬身道。 朱由检摆了摆手，笑道：“这些话暂时就不要说了，今日召诸卿前来，乃是为了战后之事。” “诸卿都说说，接下来，我大明当如何做，方能彻底剿灭建奴？” 孙承宗站出来躬身道：“陛下，按袁阁老题本中所说，大明当先推进到大辽河，阻断蒙古和建奴的联系，然后逐步蚕食，从西、南、东三个方向，同步向沈阳卫推进。” “而这就需要朝廷持续在辽东进行投入，步步为营。” 他这话一说完，郭允厚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562章 收复失地 大明在辽西，采用的就是孙承宗的谋划，修建了以关宁锦为主的一系列军堡，用以防范建奴。 这个谋划从军事角度来看，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几位的优秀，此后的十数年有效的遏制了建奴西进。 但这里面有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花费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这么多年，朝廷再辽西花费的银子，岂止是千万？ 郭允厚虽是有心想要反对，但也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时候。 他这边没有说话，另外一个人却是站了出来。 此人正是代袁可立执掌兵部的李邦华。 “陛下，臣以为不妥。” 朱由检眉头一挑道：“李卿尽管说就是。” “陛下，孙阁老，朝廷这两年的财政状况虽是好了不少，但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单单辽西一线每年的花费，就高达四五百万，如果再加上整个辽东，那就算是将整个大明的金银都用来支应辽东，恐怕都是杯水车薪。” “所以，臣的意思是，当调集精兵强将，大举收复故土，用不着步步为营。” 他这话一出，殿内的众人皆是低声议论起来。 礼部尚书来宗道出班道：“李侍郎，此战虽是击败了建奴，也杀伤了部分建奴的兵马，但建奴的根基卫损，此时不是大举进攻的时机。” 李邦华开口解释道：“来部堂，下官并非此意，下官的意思是朝廷可以趁机，彻底的收复辽南和辽阳，恢复到天启元年的局势。” 朱由检转头看向卢象升问道：“阳羡侯是什么看法？” 卢象升躬身道：“陛下，臣赞同李侍郎的意见，借此大捷之威，宁锦兵马兵出三岔河，收复海州卫，金州的镇海伯领兵，席卷整个辽南，双方会师一处，合力收复辽阳。” 朱由检听后微微颔首，看向温体仁问道：“首辅，你的意见？” “回陛下，臣赞同李侍郎和阳羡侯的意见。” 温体仁的话很是简单，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朱由检抬起头，认真的一思量，这才说道：“辽西兵马现在恐怕是难以调动。” 众人皆是不解的看向他。 朱由检再次开口，对众人解释道：“朕已经命曹化淳清查辽西兵马的具体数量，短时间内大军无力再战。” “另外就是大军出动所需的粮草、军械也都需要时间准备，就算是朝廷要收复辽阳，那也得等秋收以后了。” “陛下，这个时候清查辽西兵马，会不会引起非议？” 徐光启对此有些担忧，刚刚经历大战，并取得胜利，朝廷就对辽西诸将下手，这难免会被人以为朝廷是在卸磨杀驴。 一旦在被有心人推动，那天下兵马很有可能会生出乱子来。 朱由检听后，态度坚决道：“此事朕意已决，卿等不必再劝。” “今日朕召诸卿前来，本是想和诸卿商议对有功将士的封赏问题，但诸卿既然一致以为朝廷当趁机收复辽南和辽阳，那封赏之事就暂时押后。” “待将来收回辽南和辽阳后，再一起叙功，这一点，兵部要和前线的将士们说清楚。” 李邦华躬身道：“臣遵旨。” “礼部！” 来宗道听到朱由检的招呼，也起身道：“臣在。” “战死将士的骨灰，已经在路上了，礼部要做好准备，届时朕要亲自，迎将士们的英灵去英烈祠安置。” 自从英烈祠建成之后，大明所有战死将士的牌位，就都是由礼部负责安置，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制度。 来宗道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躬身应道：“臣遵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户部尚书郭允厚的身上。 不等朱由检发话，郭允厚就主动道：“陛下，户部会全力为大军准备粮草，也会为有功将士准备相应的赏赐。” 朱由检满意道：“你郭部堂做事，朕还是放心的。” “工部和兵仗局，也要尽力为大军准备相应的军械。” 徐光启和方正化也赶紧应下。 李邦华拱手道：“陛下，兵部是不是要从各地抽调卫所？” 朱由检摇头道：“不必了，此战，朕会抽调各藩的护军支援辽东。” 听朱由检提起藩王的护军，在场的大臣们也都是眼前一亮。 眼下，河南、山东、陕西、山西，以及兰州的肃王，都在京城，本身他们就都有钱有粮，加上工坊和海贸的收益，俨然已经是大明最富有的一群人。 手里有了钱粮，这些藩王们自然也能招募更多的军士，兵力最少的肃王，此时都有六千多的王府护军，最富有的福王，护军更是多达四万余，诸王的所有护军加起来，足足有近二十万。 这么多的兵力，此时都在南苑，由兵部和都督府共同执掌。 如果能够用藩王的兵马，去为朝廷打仗，那自是最好的。 等他们这些人离开后，朱由检又将所有在京的藩王，都请到了皇家军事学院。 和之前那些大臣们一样，第一次看见后世建筑的一帮子藩王，也都是看晕了眼。 “这窗户真大，等以后本王之国，也要建这么一座大殿。” “窗户大，用的玻璃就大，这么多窗户，得用多少玻璃？” 一听，这就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肃王朱识鋐。 朱由检站在高耸的台阶上，看着这些身着华丽龙袍（再次重申，明朝亲王穿龙袍）的藩王们，嘴角一翘，迈步走下了台阶。 “诸位殿下，陛下来了。” 王承恩急走几步，对诸王提醒道。 一帮子藩王抬头一看，手忙脚乱的见礼道：“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都是一家人，都免了吧。” 朱由检笑呵呵的对众人抬手道。 “谢陛下！” “走，校场正在操演，诸王也都随朕去看看。” 说完，朱由检就带头走向了正殿后边的校场。 还没等走近，就听到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声音。 “哎呦喂！那不是代王吗？” 人群中不只是谁喊了一句。 朱由检定睛看去，只见新任代王朱传 第563章 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皇家军事学院，除了教授兵法、战略，各种军事理论，日常的操练也不曾落下。 这些操练的科目，还都是朱由检亲自定下的。 什么四百米障碍跑，队列训练啥的。 “诸王，不只是代王，各家不少子弟，都在这儿。” “只是，有句话叫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朕的意思是，将来有机会的话，让这些子弟亲自领兵上阵，在战场上磨炼一番。” 朱由检说完这话，在场的这些藩王齐齐应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点头道：“正好，朝廷要对辽东用兵，朕想着索性就让各家子弟，带着各藩的护军，前往辽东，诸王以为如何？” 众人刚才还以为皇帝只是说说，没想到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诸王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后还是福王朱常洵站出来，有些为难道：“陛下，我河南诸藩的护军，不是要去耽罗岛吗？” 朱由检听他这么一提醒，也是猛地想起来了，自己当初让崔呈秀出使朝鲜，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向朝鲜索要耽罗岛，以作征伐扶桑的前哨。 略一沉吟，朱由检这才回道：“等辽东战事结束，河南诸藩的护军，就从辽东直接去耽罗岛。” “臣等遵旨！” 朱常洵等一干河南诸藩，躬身应道。 见河南诸藩都已经准备出海了，其他藩王都急了。 “陛下，我等的海外封地还没有定下呢，您看……？” 鲁王朱寿鈜有些急了。 朱由检的目光，在几位藩王身上一一扫过，大手一挥道：“走，随朕来。” 诸王跟在朱由检的身后，来到了一处偏殿。 偏殿空旷的大厅内，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这沙盘是按照万国坤舆图做出来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个沙盘上。 朱由检绕着沙盘转了一圈，直接走到后世澳洲的位置停下，伸出手指着澳洲的位置，对诸王说道：“诸位宗亲，这里面积巨大，遍地煤矿、铜矿和铁矿。” “陛下所言当真？” 朱寿鈜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语气有些急切的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郑重点头道：“自是真的，朕不会在这件事上欺瞒诸位。” “这里的铁矿和煤矿的品质极高，开采出来就可以进炉，比大明境内这些铁矿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朕有句话要和诸王说在头里，此地虽是封给了诸王，但朝廷也会派出人手，在上面开采各类矿石。” 朱由检实在是不想讲澳洲丰富的资源，就这么送给这些人。 他这么说，朱寿鈜等人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 说是讲这些地封给我们，但你又要上去采矿？ 朱由检见诸王的脸色不好看，又出言补充道：“此地国土广袤，比之大明如今的疆域也是不遑多让，你们觉得就凭你们现在那些人手，又能占据多大的土地？” “这么大？” “这看起来也不是很大呀，和大明的疆域差不多？” 晋王回头数了一下人头，顿时乐了，山陕两地的藩王加上兰州的肃王，这才几家人？就算是加上山东藩王，那这么大一片土地也足够分了。 甚至每个家宗藩，都可以分到一处不亚于整个山西的封国。 朱由检见这些人的目光，都被沙盘上的澳洲吸引，心里也忍不住乐了。 这澳洲是大，但真正适合生存的，也就沿海这一圈，以及东边一半面积，其余都是大面积的沙漠。 而且上面各种动物泛滥，到处都是兔子和袋鼠，这……不对，这对那些昂撒来说是个头疼的问题，但对大明人来说可不是。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寿鈜转身对朱由检问道：“敢问陛下，这大岛叫什么名字？” 朱由检笑道：“这里以后就是尔等的封地，名字自是由你们决定。” “臣等恭请陛下圣裁！” 众人齐齐躬身道。 朱由检略一沉吟，这才对众人道：“新明洲，如何？” “新明洲？” “新的大明？” “陛下英明！” 众人再次躬身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道：“新明洲相比婆罗洲和扶桑更容易征伐，所以朕打算辽东战事结束后，就让闽地的郑芝龙，将你们运过去，你们液压做好准备。” “这么快？” 人群中的晋王朱求桂惊呼了一声。 他这句话喊出口，所有人都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看向他。 人家福王以及那几位河南诸藩，都巴不得赶紧出海呢，你倒好，竟然还嫌太快了。 朱由检现在，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说，而是对诸王道；“诸位宗亲，朕也累了，尔等就先回去吧。” 待诸王告退后，朱由检这边也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去了大校场。 ……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京城都忙活起来。 各衙门都在为接下来的辽东战事而忙碌。 卢象升再次从京营抽调了三万大军，整个京营为之一空。 除了京营，上直卫的各级将校，也被抽调了大半，用以统领诸王的护军。 兵部和兵仗局也在抓紧时间，为大军准备相应的器械。 西山那边的钢铁工坊、火器工坊，也在全力生产各种火器和火药。 这其中最繁忙的，自然就是郭允厚的户部。 身为堂官，郭允厚已经半月没有回家了，整个户部大部分人，每天都顶着一个黑眼圈。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大军出征之前，各处的粮草就已经开始起运。 与此同时，曹化淳、袁可立等人也终于对以祖大寿为首的辽西将门动手了。 宁远城，总兵府。 曹化淳当着宁远诸将的面，宣读了朱由检的口谕。 祖大寿、祖大弼、吴襄等人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整个宁远，上到总兵，下到各军堡的备御，几乎都是祖家人，或者和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这些人的主要收益，除了原本属于朝廷的军屯，就是每年朝廷拨付的大量饷银了，朝廷如今要清查兵马数量，这是在刨他们的根。 正所谓，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脾气暴躁，行事悍勇的祖大弼，第一个站出来道：“公公，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第564章 祖家众人的反应 祖大寿见自己弟弟站出来，他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的看着。 他也想知道，朝廷或者说京里的陛下，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曹化淳严禁微眯，目光直视对面满身彪悍之气的祖大弼。 “祖参将可是对皇爷的旨意有疑问？或者是打算抗旨？” 祖大弼也毫不退缩，冷声道：“曹化淳，你也莫要给老子扣帽子！” “我辽西诸将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刚刚击退建奴大军，朝廷就要对我们的动手，难道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不等曹化淳说话，坐在首位的袁可立，缓缓的站了起来。 “复宇，你是什么意思？” 祖大寿听袁可立点了自己的名字，转过身，苦着脸道：“阁老，下官对朝廷的旨意自是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手下兄弟们有意见，下官也不好太过苛责。” 说完后，也不等袁可立回复，祖大寿就厉声对自己弟弟祖大弼呵斥道：“祖大弼！胡言乱语什么？还不退下？” “大帅！末将不服！” “弟兄们也不服！” 吴襄和其他宁远的将校，也都纷纷叫嚷起来：“对！我等不服！朝廷这是在卸磨杀驴！” 曹化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不服？朝廷从未苛待过辽西！” “前两年，朝廷钱粮短缺，光宗、先帝数次发內帑，以供辽西军用，就算是短了其他边军，也未曾短了辽西。” “如今朝廷只是想清查辽西的兵马，你们就不服？这辽西究竟是大明的辽西，还是你等的辽西？” “这辽西的兵马，是陛下的兵马，还是尔等的私军？” 曹化淳此话一出，祖大弼等人就不敢说话了。 宁远城外此时还驻扎这四卫营，以及京营的数万大军呢。 祖大寿见状，站出来道：“阁老，公公，此事就交给下官处置如何？” 曹化淳和祖大寿对视一眼，前者点头道：“好，祖总兵先和诸位将士谈谈，咱家和阁老就先回去了。” 说完后，曹化淳和袁可立，就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离开了宁远城。 相比宁远城，还是城外的军营更加的安全。 等他们离开后，祖大寿直接坐到了主位上，对底下的众人问道：“都说说吧，你们是什么意思？” “大哥，绝对不能答应那阉货！” “真要是清查兵马，那弟兄们每年的军饷怎么办？” “那些军屯怎么办？” “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军饷，就让兄弟们去拼命？” “还是让我们将那些军屯还给朝廷？” 祖大弼说完后，吴襄也出言道：“大帅，二哥说的对，绝对不能答应朝廷清查兵马。” “登记造册的人数，可是和实际人数相去甚远，如果朝廷按照实际人数发放饷银，那兄弟们可就真要反了。” “砰！” 祖大寿一巴掌趴在桌案上，怒声道：“住嘴！” 环顾一眼堂内的众人，祖大寿沉声道：“刚才那样的话，本官不想再听到。” 别人怕他，祖大弼可不怕，梗着脖子道：“大哥，我觉得妹夫说的没错，朝廷这就是想要逼反我们！” “这是卸磨杀驴！” “眼看这京营能打仗了，觉得用不着我们了，就想把我们一脚踢开！” “二哥！少说两句。” 祖大乐见祖大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赶紧出言劝道。 祖大弼却是没有闭嘴的意思，而是继续道：“我看，实在不行，我们投建奴算了。” “啪！” 祖大寿重重的给了自己弟弟一耳光。 “混账！投建奴？这话也是能说的？” 祖大弼虽是悍勇，但面对自己的大哥，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捂着自己的脸不说话了。 祖大寿阴沉着脸，对众人说道：“刚才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但现在形势比人强，城外数万大军就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刀。” 说到这里，祖大寿的目光落在祖大弼的身上，眼神有些阴森道：“这个时候谁敢动手，那这柄刀就会落下来，我们用什么挡？” “就用宁远这些兵马？宁远说是有四万兵马，但实际上有多少，你们比我清楚。” 祖大寿说完后，其余人也都低头沉思起来。 “好了，这件事容本官想想，你们也都先回去。” “这两天，谁也不能乱来，谁敢乱来，本官砍了他的脑袋！” 祖大寿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正堂。 祖大弼、祖大乐和吴襄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难道就这么认了？” 祖大弼怒声道。 “二哥，大哥不是说了么，他要好生想想。” 祖大乐赶紧劝了一句。 祖大弼看了眼祖大乐没有再说话，而是起身离开了正堂。 再说祖大寿这边，回到后院后，就满脸愁容的坐在那里。 其妻左氏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过来，柔声道：“老爷，可是遇上了烦心事？” 左氏虽是故娼出身，但此人知兵善谋，祖大寿平日里也没少听她的意见，闻言就将刚才发生的事，详细的和左氏说了一遍。 左氏听后，就坐在了祖大寿的身侧，沉思半晌后，朱唇轻启：“老爷，您是大明宁远总兵，祖家世代蒙受皇恩，您可不能干糊涂事。” 祖大寿长叹一声道：“你说的这些，俺也知道，只是……” 左氏问道：“老爷，京营和四卫营的战力如何？” “很悍勇，就算是在野外碰上建奴的重甲，也有抗衡之力。” “老爷，眼下朝廷数万大军就在城外，人家防的就是有人作乱，什么兵变，什么闹饷，千万不能做，人家正等着有个借口呢。” 左氏倒是看得清楚。 祖大寿歪倒在炕上，将自己的脑袋枕着左氏的大腿，闭着眼睛道：“难道就答应朝廷，清查宁远兵马？” “形势比人强，不答应又能如何？” 左氏轻轻揉着祖大寿的头，开口道。 祖大寿猛地坐起身：“那那些家丁怎么办？” 左氏压低了声音道：“将那些家丁安置到各军，担任小旗，百户之类的低阶将校。” 祖大寿闻言，眼睛猛地一亮。 第565章 宁远兵变 不过，还未等祖大寿说话，左氏自己就先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不对，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的话无异于自断臂膀。” 祖大寿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左氏若有所思道：“刚才是妾身想岔了，朝廷眼下还没有具体的动作，只是说要清查兵马，我们不宜动作过大。” “老爷，不妨先答应那位曹公公，让其清点兵马数量，看看朝廷下一步的动作，再决定如何？” 祖大寿此时也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将自己那些家丁打散安置在各军，看似是依旧用朝廷的钱粮，养着这些人，但时间长了，人家还睡听你的吗？ 看了眼左氏，祖大寿咬牙道：“罢了，就如你所说，先看看朝廷的动作吧。” “老爷，您可得注意二叔他们，莫要让他们生出什么乱子来。” 左氏面色严肃的对祖大寿提醒道。 她对自己夫家的这些人可是了解的很。 祖大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左氏这话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 就在当晚后半夜，宁远城内就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刚刚睡下的祖大寿，也被亲兵唤醒，看到远处的火光，以及震耳欲聋的声音，他的心里忽的咯噔一声。 左氏也披着衣服走出了寝室，看着府内慌乱的众人，眼中闪过一道阴霾。 “夫人，给为夫皮甲！” 祖大寿阴沉着脸，沉声道。 稍顷，一身甲胄的祖大寿，就几名亲兵的簇拥下，出了总兵府，往城内的军营而去。 但路上，他就被以祖大乐为首的一众人给拦住了。 “大帅，作乱的是城内十三营的蜀、楚客兵，为首的是张正朝、张思顺两人。” 祖大寿面色阴沉，开口问道：“为何作乱？” 祖大乐和另外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吴襄回道：“大帅，我们调兵的功夫，这些人已经往城外去了。” 祖大寿咬牙道：“十三营全部参与了？” 祖大乐点头道：“大帅，此次兵乱，已经席卷整个十三营大概两三千人。” 祖大寿翻身上马，大声对众人命令道：“走，随本帅出城！” “大帅，是不是先去调兵？” 祖大弼开口问道。 祖大寿转头瞪了他一眼道：“调什么兵？用不着，大乐，你去营里坐镇！” “是，大帅！” 一行十数人，策马向着城外而去。 此时的城外，四卫营的营地。 周遇吉等人已经命令麾下士卒，做好迎敌的准备。 最前面的刀盾营，已经摆好拒马，抽刀在手。 火炮都已经装填，只等一声令下，就会点燃火绳。 另一边的京营，也在曹变蛟和王升的命令下，整军备战。 军阵最前面的周遇吉，接着火光，看清了对面的各色旗帜，转头对曹化淳问道：“督公，这不对呀，来的并不是宁远的兵马，而是楚军和蜀军。” 曹化淳闻言，也举起了手里的千里镜。 “嗯？这是怎么回事？” 曹化淳也有些疑惑起来，祖家真要作乱，也不应该是这些客军先出头呀？ “督公，标下去看看。” 周遇吉面色严肃的提议道。 曹化淳略一沉吟，这才点头道：“好，如有意外，先保全己身，所有事儿咱家担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事不可为，暂时虚以为蛇也不是不可以。 周遇吉郑重的点头，抬手阻止了身后的亲兵，独身一人策马上前。 为首的张正朝和张思顺两人，看到孤身前来的周遇吉，也是抬起手，止住了大军前进的步伐。 “来者何人？” 张思顺骑在马上，大声喊道。 周遇吉勒住了马缰，朗声回道：“本官腾骧左卫指挥使周遇吉！” “原来是没卵子那货的麾下，哈哈。” 张思顺这话一出口，周遇吉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但此时明显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看了眼张思顺和张正朝，再次开口道：“敢问二位是……？” “姓周的伢子，咱问你，你们是不是想行万历二十三年之旧事？” 张正朝坐在马上，身体略微后仰，语气有些懒洋洋的对周遇吉问道。 周遇吉的眉头当即一紧，万历二十三年？ “歘！” 他脑海中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戚家军！ 万历二十三年，蓟镇总兵王保诱杀了戚家军。 想明白这一点，周遇吉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心里暗道：“看来是有人在暗中挑拨这些客军，这才有了此次兵变。” 就在此时，祖大寿等人也赶到了两军阵前。 “张正朝、张思顺，你二人深夜领兵出城，所为何事？” 祖大寿乃宁远总兵，在宁远可以说是威望甚重，他站出来，张正朝和张思顺身后的一众将校，皆是面面相觑。 “原来是祖总兵，下官这也是没有办法，京里的这些老爷们，想要我们这些人的命，我们总不能引颈就戮不是？” 张正朝阴阳怪气道。 祖大寿面色一沉，厉声道：“放肆！” “你一个小小的千总，也敢在本总兵面前如此说话？” “你们广武营的参将呢？” 祖大寿的声音也震慑住了不少的人。 张思顺没有回答他问题，而是大声喊道：“弟兄们，莫要被祖大寿吓住，我们这么多人呢，他能把我们怎么着？” 见到张思顺色厉内荏的样子，祖大寿不屑的笑了笑。 就在此时，曹化淳带着几个亲兵，赶了过来。 “咱家是皇爷潜邸时的大伴，受皇命掌御马监，你们有什么话就向咱家说！” 曹化淳面对上万的乱兵，巍然不惧，一边说，一边策马来到了张思顺和张正朝的面前。 “公公，您这次领大军前来宁远，可是为了我等而来？” 张正朝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对曹化淳问道。 曹化淳一身大红色的蟒袍，一副凛然模样。 “四卫营乃天子亲军，哪里去不得？” “不过，既然你问了，咱家也就说说。” “不过，不是对你说，而是对这些受奸人懵逼的弟兄们所说！” 曹化淳说完后，目光落在了那些手持兵器的乱军身上。 第566章 审问 清了清嗓子，曹化淳高声道：“诸位蜀军和楚军的兄弟，咱家此来宁远，乃是为了清查宁远兵马，不针对任何人，更不是要对你们动手？” “兄弟们不远千里，到宁远来替朝廷征战，咱家有何理由对你们动手？” “诸将士现在归营，咱家既往不咎！” 曹化淳说完后，这被裹挟而来的万余客军，已经萌生退意。 曹化淳再次开口道：“祖总兵，郭副使，安排人将弟兄们带回去。” “下官领命！” 兵备道副使郭广躬身应道。 “不要信这阉货的，他就是想先将你们骗过去，日后好秋后算账。” “你们今日就这么回去，等……” “来人！将此二人给咱家拿下！” 曹化淳指着张思顺和张正朝，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 “是！督公！” 数名亲兵领命之后，凶神恶煞的上前，将马背上的张思顺和张正朝给拉下马来。 “诸将士，咱家在此向你们保证，只诛首恶，余者不论！” 待四卫营的人，将张思顺和张正朝带下去后，郭广也开始组织这些客军，有序的返回城内的军营。 祖大寿来到曹化淳的身后，拱手道：“公公着实有手段，几句话就将一场兵变化于无形。” 曹化淳看向祖大寿的目光有些不善，语气有些森冷道：“祖总兵，此事你是不是得给咱家，和京里的皇爷一个交代？” 祖大寿闻言，脸色骤变。 这件事他还真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一定和城内的某些人脱不开干系。 “请公公给下官些时间，下官定给公公一个交代。” 祖大寿躬身道。 曹化淳撇了他一眼道：“不用了。” 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些宁远的将校，曹化淳开口道：“祖总兵，为首的两人，已经被咱家拿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如随咱家回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如何？” “那是再好不过。” 祖大寿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脆的答应下来。 “祖大弼、吴襄，你们先回城，安抚好城内各营的将士，本官随公公去一趟。” 祖大寿转头对祖大弼等人吩咐道。 曹化淳出言阻止道：“祖总兵，正好诸位都在，不如一起去看看，如何？” 祖大寿的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此时城外就他们几个人，如果随曹化淳去了四卫营的大营，那…… 曹化淳见他有些迟疑，再次开口道：“怎么？祖总兵是担心咱家对你不利？” “公公说笑了。” “既然公公相请，那下官就带着诸位兄弟一起去叨扰公公了。” 祖大寿说完后，就带着宁远的一帮子将校，随曹化淳来到了四卫营的大营。 “曹公公。” 负责留守大营的袁可立，见曹化淳他们回来，也迎了上来。 “下官等见过阁老。” 祖大寿等人也齐齐施礼。 曹化淳翻身下马，笑道：“阁老辛苦了，为首的两人已经被咱家拿下了，正要审审究竟是谁从中挑拨，阁老要不也一起？” 袁可立那也是人老成精，见曹化淳把祖家几人都带了过来，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那就去看看。” 几人来到大营中的一处营帐，负责看守的一名西厂番子，上前拱手道：“公公，人就在里面。” 曹化淳微微颔首，开口吩咐道：“带路。” 一行人进了帐篷，张正朝和张思顺两人，此时正五花大绑的跪在那里。 “来吧，谁先和咱家说说，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曹化淳走到两人跟前，居高临下道。 张思顺和张正朝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垂下了头。 “入你娘！” 一名亲兵一脸踹在了张正朝的面门上。 后者脸上顿时血流满面。 曹化淳也不出言阻止，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两人。 等两人被狠狠教训了一通后，曹化淳再次开口道：“说吧，说清楚，咱家可以禀奏皇爷，只杀你们一个。” 张思顺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公公饶命！小的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公公莫怪。” 张思顺连连叩头。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害怕了。 张正朝虽是没有说话，但也不再梗着脖子了。 曹化淳身后的孙应元上前一步道：“公公问话，如实回答！” 张思顺抬起头道：“公公，小的也是受奸人蒙蔽，昨夜的时候，营里就有传言，说公公打算对我们这些客军动手，小的这才……这才做下了糊涂事。” “蠢货！一点流言，就让你们起兵作乱？” 曹化淳也被气坏了。 张思顺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了张正朝。 后者先是磕了个头，这才直起身子回话：“公公，营里的一名把总，信誓旦旦的向小的禀奏，说朝廷不满……不满我等这些客军当初向朝廷索饷，这才……这才……” “那名把总呢？姓甚名谁？” 曹化淳俯身向张正朝追问道。 张思顺赶紧回道：“吴正元，广武营中军把总。” 曹化淳转头看向孙应元，后者会意，冷声道：“还有什么人参与了此次兵变，把所有人的名单报上来！” “副将吴国琪，参将彭瓒古，左车营……” 张思顺一连报出一长串的名字。 帐内的书吏，运笔如飞，将一个个名字都记录了下来。 曹化淳过目之后，将之递给祖大寿道：“祖总兵，眼瞅着时候也不早了，拿人吧。” 祖大寿此时也是脸色铁青，他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参与到这次兵变中，其中还有副将、参将这样位居高位的人。 袁可立看了眼依旧跪在那里的两人，幽幽道：“你二人从实招来，吴国琪和彭瓒古真的参与了吗？” 曹化淳和祖大寿等人皆是转头看向他。 张思顺没想到，自己的话竟是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而且这人还是一位身着绯袍的正二品朝廷大员。 “老大人明鉴，小的说得都是真的！” 袁可立冷哼道：“事到如今，还不愿说真话？如果他们二人参与，轮得到你们两个千总出头？” “砰！” 孙应元也反应过来，一脚把张思顺踹了出去。 祖大寿更是已经抽刀在手，看架势是要当场手刃了这二人。 第567章 既往不咎 见张思顺被踹飞出去，张正朝赶紧争辩道：“公公，诸位大人，吴副将和彭参将虽是确实没有参与，但却知情，那传话的把总吴正元，也是吴副将的心腹，还请公公和诸位大人明鉴！” 袁可立这回不再说话了，转头对曹化淳轻轻点了点头。 后者会意，转身对祖大寿问道：“祖总兵，你怎么看？” 祖大寿有些为难道：“阁老、公公，宁远城共计十五个营，昨晚这场兵变，其中十三个营都有人参与，如果贸然拿人的话，恐会引起将士们的反弹。” “下官的意思是，请公公和阁老去一趟城里，和将士们说清楚。” 曹化淳闻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饶有兴趣的看着祖大寿。 袁可立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祖大寿此时也不打算退缩。 刚才也就是张思顺和张正朝两人，没说出在场几人的名字，不然自己这些人绝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现在危机解除，祖大寿也想请他们两人去一趟宁远城。 曹化淳最后还是开口道：“祖总兵，袁阁老毕竟年纪大了，咱家随你走一遭如何？” 祖大寿躬身道：“公公虽是深受陛下信重，但营中那些兄弟都是一些无法无天的主儿，想要压服这些人，恐怕还得袁阁老走一趟。” 他这话说完，曹化淳还没来得及说话，袁可立就捋须笑道：“也好，本官就随你们一起进城。” 祖大寿这话挑不出一点毛病，你曹化淳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不错，但十三营的那些丘八不认，你咋整？ 想要镇住这些人，还得袁可立这位四朝老臣，前登莱巡抚，现任内阁大学士才行。 将营中的事务交给周遇吉等人，曹化淳和袁可立就来到了宁远城。 在两人亲口保证不会追究大部分人后，祖大寿顺利的将一共十五名首恶揪了出来。 当然，副将吴国琪据说因为拒捕，被祖大弼当场格杀。 剩下的十四个人，也都被下狱，只等呈奏京城，再将这些人治罪。 总兵府，正堂。 曹化淳端着一盏热茶，抬着眼皮，对祖大寿问道：“祖总兵，昨夜虽是出了乱子，但好歹是平息下来了，既然此事已经完结，那你看……？” 祖大寿这次没有迟疑，直接回道：“下官也是陛下的臣子，自当遵守陛下的旨意，一切由公公和阁老做主就是。” 曹化淳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祖总兵果然不愧是世代忠贞，咱家多谢了。” “还请祖总兵准备名册和钱粮簿子，咱家也好按册清查如何？” 祖大寿点头道：“没问题，只是准备这些东西，还需要时间，不如明日下官亲自送到大营如何？” “好！都依复宇的。” 曹化淳的态度，明显亲切了不少。 将袁可立和曹化淳送走了以后，祖大寿阴沉着脸，回到了总兵府。 一处偏房内。 祖大寿正用手里的马鞭，教训自己的弟弟祖大弼。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挑拨客军作乱！” 祖大寿事后越想就越是后怕，一旦事情败漏，那自己一家人，绝对是十死无生。 “大哥！我没错！” 祖大弼依旧是一个不服两个不忿。 祖大寿顿时气结。 “混账东西！” “你差点害死我们全家！” “啪！” 越说越气，祖大寿又是一鞭子抽在了祖大弼的身上。 “大哥，差不多了，别把二哥打坏了。” 一旁的祖大乐开口劝道。 “行了，这几天你就呆在这里吧。” 祖大寿扔下手里的马鞭，就出了偏房。 祖大乐看了眼祖大弼，赶紧跟了上去。 一名年轻人脚步匆匆的进了后院。 “父帅！” 年轻人正是祖大寿的养子祖可法，看见祖大寿，忙是躬身施礼道。 祖大寿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两天没见人，干嘛去了？” “父帅，儿子这不是去见曹变蛟了吗？” 听到祖可法这么说，祖大寿的脚步一顿，转头对祖可法道：“为父倒是忘了，你小子和冠军侯倒是相熟。” 祖可法笑着道：“父帅，城里的事儿，儿子也听说了，也从冠军侯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要不儿子和你唠唠？” 祖大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向自己的书房。 祖可法和祖大乐也赶紧跟了上去。 书房内。 祖大寿坐在桌案后，看着面前的祖可法问道：“说说，曹家小子怎么说的？” “父帅，京营现在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满编不说，每月的军饷、粮草还是足额发放，营中将士也不是以往那样三日小操，五日大操，而是每日都要进行操练。” “除此之外……” 祖可法用了近半个时辰，才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给祖大寿复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无论是祖大寿还是祖大乐，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祖大乐喃喃道：“乖乖，开设夜校，安置家人，战后安排差事，抚恤也那么高，朝廷这是改弦易帜了？” “什么时候，那些官老爷也能把我们这些丘八放在眼里了？” 祖大寿眼神深邃，若有所思道：“再看看吧。” ……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曹化淳在祖大寿的配合下，将宁远的兵马数量，查了个底儿掉。 最终得来的数目，不说和登记造册的数目相去甚远，但也有近半的差额。 看着最终汇总来的数据，曹化淳也没为难祖大寿，相反还出言安抚道：“祖总兵，辽东之事，非一朝一夕之事，咱家临行前，皇爷就有过交代，只要诸将愿意配合朝廷，整顿辽东兵事，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祖大寿闻言，当即大喜。 “公公！这……这是真的？” 曹化淳轻轻点头。 袁可立在旁开口道：“各家豢养私兵之事，也并非全是为了一己之私。” “卫所兵是什么情况，大家也都清楚，如果没有各级将校的家丁，指望卫所兵恐是很难挡住建奴。” 说到这里，袁可立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看着祖大寿继续道：“只是以后，瞒报兵额，克扣军饷、豢养私兵之事，不可再犯。” 第568章 皇帝旨意 祖大寿也看出来了，曹化淳和袁可立两人，或者说是朝廷，并不打算追究他们这些人的责任。 在袁可立的话说完后，祖大寿郑重对两人保证道：“公公，阁老，下官日后定谨遵朝廷和陛下的旨意。” 解决了辽西实力最强的祖家，曹化淳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接下来，就是锦州和山海关两镇。 相比祖大寿，赵率教和朱梅就就更加的好处理了。 在保证会足额供应两地的粮饷后，整个辽西的兵马也彻底的清理了出来。 宁远城，督师府。 蓟辽督师王之臣，内阁大学士袁可立，御马监掌印曹化淳，新城侯王升，冠军侯曹变蛟，锦州总兵官赵率教，宁远总兵官祖大寿，山海关总兵官朱梅，以及三镇的兵备道使，此时都聚集在了这里。 袁可立和王之臣两人坐在首位，低声交谈几句后，前者轻咳一声，站起身，环顾一眼正堂内的众人。 “诸位，经过近一个月的清查，辽西的兵马实额总算是统计出来了。” “按照各镇上报给朝廷的名册，辽西各镇兵丁数量为十一万余，骡马四万匹，但请过曹公公清查后，各镇加起来的兵丁数量只有七万，其中锦州有战兵万余，宁远可用之兵也就是这个数目，山海关则要更少，只有七千人。” “当然，各镇还有数量不菲的辅兵，还有部分卫所兵，这些人加起来，也就只有三万余。” “至于骡马数量，只有不足一万五千余匹，其中战马只有七千。” 袁可立的话说完后，堂内的众人齐齐起身道：“下官等……” “慢着！” 袁可立抬手阻止了众人接下来的话，再次开口道：“之前的时候，本阁和曹公公就说了，不追究各镇之前的罪责，尔等也不用再多说。” “今日将诸位请过来，也并非因为这件事。” 说到这里，袁可立转头看向了左手位的曹化淳。 后者会意，起身走到大堂中间，朗声道：“陛下有旨！” 众人一惊，旋即就跪了一地。 “臣等恭请陛下圣安！” “圣躬安！” 曹化淳面色严肃，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封圣旨，徐徐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乾坤既辟，日月交辉，神州之地，自古为礼仪之邦，文明之薮，然有北狄之裔，号曰建州女真，豺狼成性，侵我疆土，扰我生民，实乃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朕承天命，抚有万方，岂容此等夷狄，肆行无忌，荼毒生灵？故特此昭告天下，兴正义之师，征讨建奴，以安社稷，以慰苍生。” “昔者汤武革命，顺天应人，诛暴桀，成王业，今我朝之兴，亦同此理……。” 这份旨意，一看就是经翰林院的翰林润色出来的。 等曹化淳宣读完旨意后，堂内的众人，皆是愣在了那里。 曹化淳轻咳一声，对众人提醒道：“诸位，接旨吧。” “臣等接旨！” 众人赶紧叩首道。 待所有人站起身后，赵率教第一个开口道：“公公，朝廷这是打算对建奴大举用兵？之前数次大战，我大明虽是杀伤大量的建奴，但却并没有伤及建奴之根基，且辽西诸镇兵马还未整编，这个时候就对建奴动兵，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祖大寿也出言劝道：“公公，非是我等畏敌怯战，实在是建奴根基尚在，大明在辽东也并没有绝对优势，再者眼瞅着就要入冬，辽东这地方冬天可是酷冷异常，这个时节用兵……” 曹化淳板着脸道：“你们说的这些，皇爷和满朝诸公难道不知道吗？” “此战，朝廷会从关内调集大军，从辽西和辽南，以及朝鲜三个方向共同进军。” “此战的目的，也并非是收复沈阳，只是进一步压缩建奴的活动区域。” 曹化淳说完后，袁可立又接着道：“早在月前，京里的诸王护军、京营，就已经开始准备，户部也已经调集粮草，大军出征所需的钱粮、军械已经抵达蓟州和登莱，估计再有半月，就会运抵辽西和金州卫。” 袁可立话音一落，祖大寿就惊疑道：“诸王护军？” 袁可立看了眼曹化淳，后者轻轻点头，对众人解释道：“陛下允准诸藩恢复王府护军，山陕、鲁豫四省藩王的护军，兵力多达二十万。” “这些兵马虽是没有经历过战阵，但日常的操练也不次于京营诸卫，其装备的军械和火器也和京营看齐，这样一支大军，莫说是收复辽阳，以咱家看，就是一举将建奴赶出沈阳卫，都不在话下。” 朱梅、祖大寿和赵率教等人一听，尽皆震惊不已。 他们谁也没想到，朝廷竟然不声不响，养了这么多的军队。 尤其是听曹化淳说，这些王府护军在操练和装备上，都和京营看齐后，他们更是惊讶不已。 现在的京营是什么情况，他们可是清楚的很。 维持这么一支大军，平日里的花销可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赵率教不由暗暗咋舌道：“乖乖，二十万类比京营的大军，那得花多少银子？” 曹化淳笑道：“花多少银子那也和皇爷，和朝廷没有关系。” “既然是王府护军，那大军的一应开支，自当由诸王自己承担。” “啊？” “这……？” “诸王自己承担？” “这些兵马是各地的藩王们养的？” “嘿！还是这些王爷们有钱。” …… 听到二十万大军都是各地藩王出银子养的，堂内的众人皆是纷纷叫嚷起来。 曹化淳听这些人越说越肆无忌惮，赶紧轻咳几声。 “咳咳咳……” 众人赶紧停下议论声，将目光落在了曹化淳的身上。 “袁阁老，接下来由你来说吧。” 曹化淳转头对袁可立道。 后者上前一步，环顾众人，对着京城方向拱手道：“蒙陛下信重，命本官继续总领辽地战事。” “在京里的大军抵达之前，本官对你们就一个要求！” 众人心里皆是一凛，恭敬施礼道：“请阁老下令！” 第569章 陛下提起了历代先帝 袁可立言简意赅道：“整军备战！” “你们也都看出来了，这一战，朝廷是以雷霆之力征讨建奴，尔等都是沙场宿将，都和建奴打了十数年的仗，眼瞅着就要大胜，如果不能参与的话，岂不抱憾？” “陛下也说了，等将来凯旋之日，定不吝赏赐，就是公侯之位，也不是不可以。” 说到这里，袁可立的眼神变得愈发凌厉了几分，继续道：“本官也把丑话说在头里，等大军出征之日，谁的兵马操练不济，那不得参与此次征讨建奴之战！” 众人闻言，齐声大喊道：“下官等领命”。 就像袁可立说的，这一战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只要参与就会有军功可拿。 他们这些人和建奴打了这么多年，可都没有爵位傍身呢，这样的机会，谁会想要放弃？ 尤其是现在朝廷清理了兵马，自家以后的荣华富贵，就指望军功了。 大明可是有非军功不得封爵的传统，他们这些将门，想要世代富贵，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在军功和爵位的刺激下，辽西诸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而是认真的整军备战。 …… 紫禁城，乾清宫。 郭允厚正在向朱由检诉苦。 “陛下，这次大军出征讨伐建奴，可是把户部自崇祯元年至今储备的粮草，给彻底的掏空了。” “就连刚刚收上来的夏粮，都被臣直接拨付辽东了，京城的粮价都涨了两分。” 朱由检右手食指不断在桌案上敲击，等其说完后，这才开口对其问道：“山东今年夏粮收了多少？” 郭允厚忙是回道：“陛下，山东的土地经过重新清丈后，田税是没少收，相比之前足足翻了三翻还多。” “但大军出征，要的不是白花花的银元，而是黄澄澄的粮食。” “臣现在是手里有银元，但却没有粮食。”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有银元还买不到粮食？” “陛下，这……” 郭允厚顿时说不出话了。 朱由检冷哼道：“哼！莫要以为朕不知道，你户部在山东可是没少建造常平仓，那里面有不少粮食吧？” 郭允厚赶紧开口道：“陛下，那些粮食可不能动，当初可是您说的，让户部在粮食收获的时节，高价收购百姓手里的粮食，让百姓有银子可以用来交税，户部得将这些粮食储备起来，等将来百姓手里没粮食的时候，也好平抑粮价，杜绝士绅和奸商对百姓的盘剥。” 朱由检点头道：“没错，这话是朕说的，张江陵当初的一条鞭法千好万好，但就是没考虑到百姓手里没有银子，交税的时候，只能低价将粮食卖出去，换来银子交税。” “等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又得花高价从粮商手里买粮食，出不起这笔钱的，就得卖儿卖女。” “户部做的不错，高价收购粮食，等以后再平价把这些粮食卖给百姓。” 朱由检夸完郭允厚，话锋一转道：“至于你说的粮草的问题，朕给你出个主意。” 郭允厚闻言，眼睛一亮。 “去找孙传庭。” 朱由检的话言简意赅。 郭允厚嘴里嘀咕道：“孙传庭？” 朱由检点头道：“早在崇祯元年，孙传庭就曾给朕上书，要在宣大屯田，并向宣大所有被侵占的军屯收税，转眼已经两年了，想必应当储备有不少粮食。” 郭允厚听后顿时一惊。 “向所有被侵占的军屯收税？” 朱由检点头道：“军屯本就应该用来支应当地卫所，但却被当地的官宦、士绅侵占，这种事儿是决计不等摆到台面上来说的。” “孙传庭算是默认了这些人侵占军屯，但却要拿出三成来上交宣大总督衙门，那些人就算是心里不忿，也不敢将此事闹大，所以朝廷也没收到什么风声。” 郭允厚恍然道：“确实，孙总制这么做，那些人也是有苦没处说，如果将此事闹大，那他们侵占军屯的事儿就算是坐实了，朝廷自是不会轻易揭过去。” “拿出三成来，算是孙总制默认他们对军屯的所有权。” “只是将来有人弹劾的话，孙总制那里……？” 朱由检从桌案的盒子里取出一支烟卷，王承恩赶紧拿起火烛为其点燃。 美美的吸了一口，朱由检这才说道：“此事是朕安排孙传庭这么做的，朝臣们想要弹劾，弹劾朕这个皇帝就是。” 郭允厚猛的抬头，看向朱由检，语气急切道：“陛下，这对您的名声……” 朱由检抬手道：“呵呵，这大明朝的皇帝，有几个名声好的？太祖暴虐，成祖篡位，仁宗有寡人之疾，宣宗人称蛐蛐皇帝，英宗就更不要说了，宪宗……” “陛下慎言！” 郭允厚匍匐在地，开口劝道。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道：“朕算是看明白了，这大明朝的皇帝，名声越是不好，越是能做出一番功绩，就说孝宗，他名声倒是……” “陛下，陛下，您别说了，臣……臣等有罪。” 郭允厚身为文臣，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 明朝皇帝，挨个数一遍，也就孝宗留了个身后名。 但那是因为什么？ 听郭允厚这么说，朱由检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话锋一转道：“行了，郭卿这两个月也忙坏了，先回去休息吧。” “臣……臣告退。” 郭允厚从地上爬起来，缓缓退出了偏殿。 待其回到文渊阁，距离他最近的孙承宗见其面色难看，不由开口问道：“郭部堂，你这是……？” “陛下今日提起了大明历代先帝。” 郭允厚声音有些低沉的回了一句。 几人皆是放下手里的事儿，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场的几人，哪个不是人老成精？皇帝忽然提起历代先帝是什么意思？ 施鳯来眼睛微眯道：“郭部堂，陛下怎么说？” 郭允厚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道：“唉，风雨欲来，诸位当万分谨慎才是。” 几人皆是一惊。 “郭部堂，这是何意？” 温体仁放下手里的毛笔，面色严肃的问道。 第570章 去求陛下给个恩典 郭允厚摇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接下来，任凭其他人怎么旁敲侧击，郭允厚都是闭口不言。 几人无奈，只得不再追问。 其实，郭允厚一点都没有夸张，皇帝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大明皇帝没有好名声，究其原因是什么？ 还不是那些掌控士林和民间舆论的读书人吗？ 皇帝今日这番话，明显就是看读书人不顺眼。 按照郭允厚自己的估计，只等这次辽东战事结束，皇帝就要对天下读书人下刀。 …… 山东临清，葛家庄。 “当家的，眼瞅着没有几个月就要秋收了，官府这个时候征召徭役，家里的收成怎么弄？” 一名妇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直起身子，对前面正在锄草的汉子问道。 汉子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身道：“不是说了吗？家中三个成年男丁的抽一个，而且那也不叫服徭役，每个月给两个银元呢。” “可……可……我可是听村里陈家嫂子说了，这次官府抽丁，是要去辽东，那是鞑子的地界儿，当家的你要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少胡咧咧，又不是去打仗，就是给官府运粮食，据说还是走海路，坐在船上，走不了多远。” 汉子看了眼周围，低声呵斥了自己婆娘两句。 抬头看了眼自家的土地，汉子又感慨道：“没有皇帝老子，我们家能分到这么多地？家里老大能取上媳妇儿？莫说不是让我们去打仗，就是真的去打仗，那也得去！” 汉子说完，吐了口唾沫在手里的搓了搓，重新弯下腰，再次开始忙活起来。 这样的事儿不只是他们一家，山东和蓟州不少地方，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事。 因为朱由检免除了全国两年的徭役，户部运送粮草，只能是花钱雇佣，这又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眼瞅着夏天就要过去，二十多万大军终于分批次，通过登莱水师的舰船，被送到了辽南和辽西。 这次出征，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几乎全被朱由检给派了出去。 除此之外，上直卫大量的中低层将校，也都被抽调一空。 就连皇家军事学院那些宗室子弟，武进士，年轻将校们，也都随大军去了辽东。 朱由检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练练兵，练练将。 当然，也有一些人，根本就没机会上阵，当初拒绝朱由检，不让自家子弟参加上直卫的勋贵，这次大战被彻底的边缘化。 京城，抚宁侯府，中院花厅。 抚宁侯朱国弼坐在首位，其下一次坐着安远侯柳祚昌，临淮侯李弘济，隆平侯张拱薇。 柳祚昌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墩在桌上，低声咬牙道：“宫里这是什么意思？就连那些生瓜蛋子，都能去辽东，就单是我们这些人，宫里连体都没提！” “我柳家祖上随太祖定鼎中原，随成祖奉天靖难，哦，到现在就把我们抛下了？” 李弘济拿着筷子，瞥了他一眼道：“我李家当初还是太祖钦定的皇亲呢，现在又如何？” “安远侯，时过境迁了，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咱在凤阳好好的，被皇帝召回京城，不也没有差事在身吗？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柳祚昌怒目而视道：“你懂个甚！这次征讨建奴，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只要去就有军功，我们这些勋贵，如果没有军功傍身，那还是武勋吗？” “你是没见那些人那幅德行，不就是和蒙古鞑子打了一仗吗？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和我们这些人也不来往了。” 坐在他对面的隆平侯张拱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和桌子上的牛肉较劲去了。 朱国弼看了三人一眼，笑道：“好了，好了，朱某今日请三位兄弟前来，只是喝酒，咱们勿谈国事，勿谈国事。” 柳祚昌翻了翻眼皮，阴阳怪气道：“抚宁侯，你这么说就有些太假了吧。” “我就不信你看着英国公和定国公他们赚的盆满钵满，就不眼馋，西山那边的工坊，这些人是建了一座又一座，不要说宫里还带着他们出海贸易，这银子呐，听说可是赚的海了去了。” 朱国弼皮笑肉不笑道：“工坊你也可以建呐，西山没有地，城外的地还少吗？你安远侯府还会缺了地？” 柳祚昌长叹一声道：“可别提了，往年家里弄得那些地，早就被户部给收回去了。” “再者说了，宫里早就有旨意，所有工坊，必须建在西山，建在朝廷划出来的工业区，其他地方严禁建造工坊。” “唉！陛下这是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了。” 柳祚昌说完后，屋内的几人都不说话了。 李弘济也放下手里的筷子，声音有些低沉道：“打仗我可以不去，军功我也不想要，但这工坊和海贸的生意，我可是眼馋的很，不行，明日我就进宫，请陛下看在曹国长公主（朱元璋姐姐）和祁阳王（李文忠）的面上，赏我李家一两座工坊唔的。” “你？你做梦！” 柳祚昌不屑道。 李弘济顿时不高兴了，当即反驳道：“姓柳的，我李家和你们可不一样，当初陛下重建上直卫，那是没有征召我李家男儿，不然的话，家里的所有男丁，我都会把他们送给陛下。” 柳祚昌也毫不相让，阴阳道：“少他娘的扯淡！武清侯家不比你和皇家关系近？现在又如何？阖家灭门，那个惨呦！” 李弘济最骄傲的，就是他们家和朱家的关系，现在被柳祚昌这么说，自是面上挂不住，豁然起身道：“滚你娘的，我李家世代忠于大明，忠于皇家，少拿乱臣贼子和我李家比。”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朱国弼板着脸，对两人劝道。 “今日请你们过来，就是想着，等明日咱们去见见陛下，求陛下给个恩典，让我等也可以为大明，为朝廷出一把力。” 朱国弼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一直没有说话，只顾低头吃喝的张拱薇闻言，猛地抬起头。 第571章 爵位不可轻赐，也不可轻夺 和朱国弼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张拱薇此人倒是还有一些其祖上，初代隆平侯张信的勇武之风。 但奈何，当初皇帝要重建上直卫的时候，他爹，也就是第九代隆平侯张国彦还活着，轮不到他这个世子说话。 等他爹死了，皇帝已经将他们家边缘化，以至于到了现在，他都还没能袭爵。 对隆平侯府来说，眼瞎最紧要的，不是什么工坊和海贸，而是要尽快想办法，让自家的爵位可以传承下去。 听朱国弼说要入宫向皇帝请战，张拱薇也动了心思，如果自己可以上阵，侥幸获得一些功勋的话，自己袭爵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张拱薇放下手里的筷子，郑重道：“抚宁侯说得不错，明日我等就去觐见，求陛下一个恩典。” 另外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点头道：“好，明日一起入宫。” 翌日。 朱由检就在乾清宫召见了这四人。 “哦？你们四家也要上阵？” “这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不如就在京里歇着吧。” 朱由检面无表情，语气平淡道。 “启奏陛下，臣等世受皇恩，岂能蝇营狗苟，不思进取，当为朝廷和陛下出一份力才是，还请陛下看在先祖随太祖、成祖追亡逐北的份上，给臣等一个为国效忠的机会。” 为首的朱国弼躬身道。 其余人也齐齐躬身道：“请陛下给臣等一个为国效忠的机会。” 朱由检看着面前四人，心思流转，半晌后才幽幽道：“抚宁侯。” 朱国弼的心里一紧，忙是应道：“臣在。” “辽东苦寒，你就莫要去了。” 朱由检此话一出，朱国弼顿时如丧考妣。 他知道，抚宁侯府完了，至少是在崇祯朝，不会再有任何显贵的机会了。 朱由检也没在意他的反应，而是转头看向了临淮侯李弘济。 “临淮侯。” “臣在。” 李弘济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朱由检看着他，轻叹一声道：“去年朕就将你从凤阳召回京城，一直也没给你个差事，心里可曾对朕有怨恨？” “没有！臣绝无此心！” 李弘济赶紧跪倒在地道。 “有没有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李家好歹也是祁阳王和曹国长公主的子孙，当初太祖皇帝钦定的五家皇亲之一，朕也不好薄待了。” “既然临淮侯有为国上阵的雄心，那朕就允了，回去就准备准备，去辽东毛文龙麾下，做一个游击吧。” “臣谢陛下隆恩！” 李弘济叩首谢恩道。 朱由检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了安远侯柳祚昌的身上：“安远侯。” “臣在。” “卿之长子今年也年及弱冠了吧？” 朱由检这话一出口，柳祚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他家中没有适龄子弟的。 “卿回去吧，日后要谨守本分。” “臣……臣遵旨……” 只剩最后一个隆平侯张拱薇，朱由检寻思了半晌，脑子里也没找到后世关于这人记忆。 “隆平侯。” “臣在。” “张拱日是你什么人？” 朱由检问的，正是在南京向建奴投降的末代隆平侯。 张拱薇一愣，不知陛下为什么问起自家二弟，但还是赶紧回道：“回陛下，拱日是臣之二弟。” 朱由检这才恍然，原来也是兄终弟及。 “对了，朕记得你尚未袭爵，对吗？” “回陛下，臣父去年新丧，臣还没有袭爵。” 朱由检微微颔首：“那此战之后，再命五军都督府和吏部，处理隆平侯府袭爵之事吧。” “臣谢陛下！” 张拱薇听朱由检这么说，也是喜不自胜。 “朕今儿个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四人的事情说完，朱由检挥手对四人道。 等出了皇宫，朱国弼和柳祚昌两人皆面色灰白。 “抚宁侯、安远侯，小弟还需准备出征事宜，就此告辞。” 李弘济有些得意的看了眼柳祚昌，告辞离开。 张拱薇倒是没怎么说话，只是对两人拱了拱手。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柳祚昌当即咒骂道：“什么玩意儿！短命的东西！早晚死在辽东！” 朱国弼没有说话，接过扈从递过来的马缰，直接翻身上马。 乾清宫，偏殿。 王承恩小声对朱由检问道：“皇爷，您既是对他们看不过眼，何不寻个由头，夺了他们的爵位？” 朱由检从桌上，拿起写着临淮侯和隆平侯字样的两个小木牌，将之挂在面前的屏风上，转头对王承恩道：“爵位不可轻授，同样也不可轻夺。” “安远侯也好，抚宁侯也罢，都是其祖上一刀一枪拼来的，朕怎能轻夺？国朝为什么要授予他们爵位？一是为了筹赏他们祖上的功绩，二是要给后来人看。” “让后来人知道，只要你能为国朝奋勇杀敌，就可以让子孙后代世享荣华富贵，与国同休！” “如果朕今日夺了抚宁侯和安远侯的爵位，那大明的爵位也就不值钱了，将来谁还愿意为国拼死？” 王承恩听后，恍然道：“是臣想岔了，皇爷英明。”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抱胸看着面前的屏风。 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一旦被他找到这些勋贵违法的铁证，他也一定不会手软。 …… 朝鲜，抚州。 相比关内，这里的天气已经渐冷。 徐允祯看着远处建在山上的抚州城，笑呵呵的对身后的李自成笑道：“老李，这次咱就给建奴一个迎头痛击。” 李自成也哈哈笑道：“任凭建奴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抚州等着他们。” 徐允祯冷哼一声道：“这帮鞑子也是想瞎了心了，竟想从东线进入朝鲜，他们也不想想，就东线这样的环境，一旦两头被堵上，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次我们南下来抚州，东江伯领兵在鸭绿江上堵着，老子这次倒要看看建奴怎么逃出生天。” 阿敏想的不错，想绕过义州，从朔州进入朝鲜腹地，逼迫朝鲜答应他们的条件，然后从后面进攻明军驻守的西线。 第572章 明军进驻抚州 但他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明军这边已经获得了他们的行军路线。 在锦衣卫军情司的不懈努力下，大量建奴内部不满建州女真的人，被锦衣卫收买，这些人自然就成了锦衣卫最好的眼线。 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有了徐允祯领兵东进之事。 朝鲜驻守抚州的仅有几百人，得知大明天兵抵达，守城的守将朴惟仁带着几名亲兵，亲自出城迎接。 “下国抚州城备御朴惟仁，拜见大明上国将军！” 徐允祯也没有摆他国公府世子爷的架子，翻身下马，亲自将朴惟仁扶起来，笑道：“朴备御，本官此来的用意，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在义州驻守半年，徐允祯倒是能听说一些朝鲜话。 朴惟仁赶紧回道：“秉大将军，下官已经收到……” “朴备御，本官只是一名总兵，担不起大将军的称呼。” 徐允祯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主将，自是要注意影响。 “总兵大人，下官已经收到了上国崔侍郎的传信，建奴打算从朔州一线进入朝鲜。” 朴惟仁赶紧改口道。 徐允祯点头道：“不错，我大明锦衣卫得到消息，建奴已经进入朔州，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经泰州，抵达抚州，本官领兵来此，就是要在这里，挡住建奴。” 朴惟仁抬头看了眼徐允祯身后的大军，有些为难道：“总兵大人，抚州乃是小城，恐是难以支应上国大军消耗。” 徐允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无妨，大军粮草自有我大明负担。” “那就再好不过了。” “总兵大人，还请随下官入城。” 徐允祯轻轻点头，转过身对李自成命令道：“去，传令各营，随本官入城。” “是，徐总兵！” 李自成躬身应道。 当晚。 一身酒气的徐允祯，被朴惟仁亲自送到了城内的明军军营。 中军大帐内。 刚才还醉醺醺的徐允祯，等朴惟仁离开后，直接从榻上坐了起来。 “徐盛！” “卑职在！” “把李自成找来！” “是，小公爷。” 脸上多了一道刀疤的徐盛，也没有多问，答应后直接转身离开。 稍顷，一身甲胄的李自成就在徐盛的引领下，来到了徐允祯的大帐。 “下官见过徐总兵！” 站在舆图前的徐允祯转过头，对其招呼道：“老李，过来。” 李自成几步来到了徐允祯的身后。 “老李，你看看这一战该怎么打？” 徐允祯看着面前的舆图，对李自成问道。 “总兵，这种大事，您该找各营的坐营官、指挥使讨论才是，下官……” 徐允祯撇了他一眼道：“本官临行之前，陛下就专门交代过，让本官带上你，说你有领兵的天赋。” 李自成听到这里，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道：“李自成只是一介乡野村夫，蒙陛下看重，捡拔于微末，自成万死难报陛下恩德！” “行了，想要报答陛下的恩德，那就帮本官打好这一仗。” “再者，你老李虽只是一名千户，但水平咱老徐也是知道的，说说吧，这一仗该怎么打？” 李自成上前一步，走到舆图前，指着朔州、泰州和抚州一线，对徐允祯道：“总兵请看，从朔州到抚州一线，两侧全是崇山峻岭，只有两山之间的这一条峡谷可以通行。” “我军完全可以在两侧布置伏兵，只等建奴自投罗网就是。” “往南有抚州，抚州是建在半山腰上的，易守难攻，这样一来，建奴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徐允祯接话道：“原路返回！” 李自成点头道：“不错，建奴想要保全己身就只能原路返回，但东江伯此时已经率舟师挡在鸭绿江上，这次建奴就算是能够脱身，也得脱一层皮！” “英雄所见略同，本官也是这么想的，明日一早你就随本官一起，去侦察沿线的地形、地势。” 说完后，徐允祯又转头对徐盛吩咐道：“徐盛，明日一早，命两位指挥使随本官一起。” “是！” 翌日，一大早。 天还没有亮头，徐允祯就带着数十名亲兵，以及李自成和两个卫的指挥使，在朴惟仁的陪同下，离开了抚州城。 接下来一连数天的时间，徐允祯等人将泰州和抚州之间的地形摸了个通透。 再说阿敏这边，从凤凰城离开后，沿着鸭绿江一路北上，先后攻克朔州、泰州，距离抚州仅有一二十里的距离。 明军两个卫一万两千余人，也在徐允祯的命令下，在两侧的山上埋伏起来，准备给建奴来一下狠的。 “总兵，建奴距此还有五里！” 李自成脚步匆匆的来到一处小山峰上，语气重满是欢喜的对徐允祯禀报道。 徐允祯看了眼周围，砸吧了嘴，有些惋惜道：“朝鲜这地形太过险峻了，重型火炮运不进来，只能用这些虎樽炮和碗口炮顶顶了。” 李自成笑道：“总兵，这样的地形，我们的重型火炮进不来，建奴的骑兵也施展不开不是？” “也对。” “徐盛！” “卑职在！” “打旗语，让桂成林那边准备，以本官的号炮为号！” “是！小公……总兵！” 半个时辰后，多尔衮率领的正黄旗前军，已经进入了明军的埋伏圈。 徐盛低声问道：“总兵……？” 徐允祯手里举着千里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头也不回的命令道：“等等！这只是建奴的前锋，等建奴的中军过来再发起进攻。” 时间一点点过去，建奴大军从徐允祯他们的面前依次通过。 看着时间差不多，再不进攻，前锋就要抵达抚州城，徐允祯这才命令道：“火炮装填！” “杀！” “砰！” “轰隆！轰隆！轰隆！” 随着第一声号炮发射，山谷两侧的山上，明军的虎樽炮和碗口炮开始同时开火。 一枚枚炮弹砸向建奴，正在行军的建奴大军，顿时慌乱起来。 前军的多尔衮，此时也受到了炮火的袭击，转头看了眼两侧山上明军的各色旗帜，多尔衮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第573章 阿敏使坏 “杀！杀上山去！” 多尔衮翻身下马，举着手里的长刀，厉声大喊道。 两黄旗本就是老奴亲领，作风彪悍，战力冠绝整个建奴八旗，在多尔衮的招呼下，正黄旗的上千骑兵，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英古勒岱！” 多尔衮躲在一处巨石后边，大声喊了一句。 被点到名字的一等参将英古勒岱，大喊道：“贝勒爷，奴才在这里呢！” “看见那边了吗？带人冲上去！” 多尔衮指着远处山上的旗帜最密集的地方，对英古勒岱大声命令道。 “嗻！” 英古勒岱领命后，带着两百余名正黄旗的兵丁，迎着明军的炮火就冲了上去。 “砰砰砰！” 迎接他们的，是明军的燧发枪。 三段射加上又是居高临下，建奴的第一次冲锋，很轻易的就被明军击退。 “贝勒，后军已经上来了，我们必须冲过去快速通过！” 三等游击将军尼音珠，语气焦急的对多尔衮建议道。 多尔衮眼神冰冷的看了眼山上的明军，恨声道：“全军上马，全速通过！” “贝勒，前面是抚州城，我们根本就冲不过去！” 英古勒岱先是瞪了眼乱出主意的尼音珠，又赶紧对多尔衮禀报道。 此时的多尔衮还不是后世的睿亲王，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心里已经有些慌了。 英古勒岱见状，赶紧对其建议道：“贝勒，现在要么是找到明军防守薄弱的地方，集中全部兵力冲到山上去，要么调头！” 多尔衮看了眼两侧的山峰，想要寻觅到一处适合攻击的地方。 就在此时，他们后边的建奴大军，开始了后撤。 看到这一幕，英古勒岱再次开口道：“贝勒爷，咱们调头，奴才等护着您冲出去！” 多尔衮还想再说什么，但英古勒岱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几名正黄旗戈什哈，在他的命令下，架起多尔衮就向着泰州方向撤去。 好在这里距离泰州不是很远，明军也没有那么多的兵马，将沿线两侧山峰都布置上人手，在付出了近千人马的损失后，建奴终于退到了泰州。 看着建奴远去的方向，徐允祯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还是他独领一军以来，打的第一仗，好在战果不错。 看了眼山下被建奴抛下的尸体、马匹，以及各类的物资，徐允祯转头对徐盛吩咐道：“让兄弟们打扫战场，等会儿回抚州！” “是，总兵！” 徐盛高声答应道。 泰州城内。 阿敏身上的血迹都还没擦干净，就命人将多尔衮找了过来。 “多尔衮！” “你就是这么做前锋的？” 阿敏双眼通红，厉声对多尔衮质问道。 多尔衮自知理亏，也没有反驳，只是咬着牙，满脸都是愤懑之色。 “一千多人！这次我们损失了一千多人！” 阿敏的怒吼声，让门卫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二贝勒，这次都是小弟错，请二贝勒治罪！” 多尔衮单膝跪地垂首道。 见其认错，阿敏反倒是没有那么愤怒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阿敏再次开口道：“呼……，行了，十四弟，你起来吧。” “二贝勒，您……” 多尔衮有些不可置信。 他本以为阿敏会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收拾自己一顿，没想到竟是忽然转变了态度。 阿敏看着多尔衮，轻叹一声道：“说起来，本贝勒也没想到，明军会出现在这里。” “按说我们的行军速度并不慢，明军就算是从铁山来，也不会这么快就到，十四弟以为这是怎么回事？” 说这番话的时候，阿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多尔衮。 后者一开始还没有察觉，但抬头一看对方的眼神，心里顿时一惊，赶紧回道：“二贝勒，你不会以为是小弟泄露的消息吧？” 阿敏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呵呵，十四弟说笑了，哥哥的意思是，军中定有明军的奸细！” 多尔衮皱眉道：“那二贝勒是何意？” “本贝勒是什么意思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立即离开。” 阿敏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有些意兴阑珊道。 多尔衮忙是上前一步，语气中满是急切道：“二贝勒，这就撤？” 阿敏猛地坐直了身子，看了眼门外，厉声道：“都给本贝勒滚！滚去安抚各牛录的兵马！” 等众人鸟兽散后，阿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十四弟，金州卫和广宁的战事已经结束了，结果不是很好。” 多尔衮赶紧追问道：“二贝勒，怎么回事？” “大贝勒和大汗那里都败了。” 阿敏沉声道。 多尔衮顿时愣在了那里。 “十四弟，大汗在各旗设置都统的事，你可听说了？” 阿敏没有再说打仗的事，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都统的事儿。 多尔衮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他还没从刚才的消息中清醒过来。 “十四弟，该为自己想想了，当初大福晋的事儿，为兄也是迫不得已，还请……” “怎么回事儿？” 阿敏的话还没有说完，阿济格就推开守门的戈什哈，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十四弟，你没事吧？” 到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平日里虽是有些不睦，但阿济格还是第一时间，问起了多尔衮的情况。 “十二哥，小弟没事。” 多尔衮转头回了一句。 接着，他又面色郑重的对阿敏问道：“二贝勒，当初母妃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敏看了眼阿济格，幽幽道：“当初老汗并未让大福晋殉葬。” “啊？” “这……？” 阿济格、多尔衮两兄弟闻言，皆是震惊不已。 多尔衮心里虽然也这么想过，但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现在听当事人阿敏这么说，怎么能不震惊？ “二贝勒，还请实言相告，弟定感激不尽！” 多尔衮单膝跪地，言辞恳切道。 阿济格也后知后觉的跪在地上，拱手道：“还请二贝勒实言相告！” “二位弟弟这是作甚，都是兄弟，快快请起！” 阿敏嘴角一翘，旋即又变的凝重，起身将两人扶了起来。 第574章 他是在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待两人起身后，阿敏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声道：“唉！当时的情况，你们可能不清楚，老汗薨逝的时候，我们四位贝勒是在场的，老汗从未说过要大福晋殉葬。” “我女真虽是有爱妻殉葬的传统，但当时的十四弟和十五弟还年幼，需要母亲抚养，老汗怎么会忍心让大福晋随他一起去呢？” 听到这里，多尔衮的眼眶泛红，心里满是对自己母亲的追念。 阿济格追问道：“二贝勒，那为什么你们要说是父汗让母妃殉葬呢？” 阿敏眼珠一转，赶紧开口解释道：“这件事和哥哥我关系不大，你们兄弟莫要误会。”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大贝勒和四……大汗的意思。” “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济格低吼道。 不等阿敏说话，多尔衮试探性问道：“二贝勒，可是为了汗位？” 阿敏轻轻点头道：“当初老汗薨逝的时候，你们三兄弟加起来，手里有六十五个牛录，而且还是老汗亲领的两黄旗，这样的实力，远超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如果大福晋活着，那你们三兄弟的关系，绝对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两黄旗的实力相加，就算是大贝勒的两红旗，也要退避三舍。” “且大福晋还是大贝勒、三贝勒和四贝勒名义上的嫡母，如果你们是他们的话，会怎么做？” 阿敏说完后，多尔衮和阿济格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阿敏说得是实话，自大福晋阿巴亥死后，阿济格和多尔衮、多铎的关系就日渐疏远，多尔衮和多铎年纪相仿，关系倒很是融洽。 但阿济格和两人的年龄差距有些大，且常年领兵在外，和自己两个弟弟的关系，也就是那么回事。 再加上，皇太极不断对三兄弟进行分化拉拢，以至于两黄旗根本就形成不了合力。 那也就对他们四大贝勒形成不了威胁。 如果自己母妃还活着，既有大义名分，又有实打实的实力，无论是谁做大汗，都不敢小觑他们三兄弟。 甚至…… 阿敏看了两人一眼，心思流转，再次挑拨道：“十四弟，老汗生前最是喜欢你，但却将两黄旗给了十二弟和十五弟，你可知是为什么？” 多尔衮缓缓摇了摇头。 阿敏继续道：“按老汗的意思，他是想把镶白旗交给你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三兄弟可就手握三旗。” 多尔衮闻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阿敏见状，心中也是暗自高兴，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沉重的神情。 “十二弟，十五弟，今日之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出了这个门，哥哥我可就不认了。” 阿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多尔衮此时还沉浸在一些列的震惊之中，闻言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阿济格却是有些狐疑的问道：“二贝勒，你将这件事告诉我们，是何用意？” 阿敏笑道：“怎么？十二弟以为哥哥我是拉拢你们，好夺取汗位？” 说到这里，阿敏站起身，目视对方，沉声道：“哥哥是想告诉你们，眼下当保全实力为要！” “辽南和辽西都败了，我们无功而返不也很正常吗？” 他的话音一落，一旁的多尔衮忽然开口道：“二贝勒，父汗薨逝时的遗命，是让谁继任汗位？” 听到这个问题，阿济格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两兄弟都死死的盯着阿敏，等着看他怎么说。 阿敏也是一愣，这事儿他上哪里知道去？ 当初他在场是没错，但自己那位伯父可是没说过这事儿呀。 略一思忖，阿敏这才说道：“当初老汗身子不豫，单独和大福晋呆在一起数日的时间，这期间是不是留有遗命，谁也不清楚。” 阿敏也不是个蠢货，如果自己说当初老汗，是让阿济格他们三兄弟的其中一人继位，那就有些太假了。 不如一半真一半假，也好更加取信于人。 阿济格和多尔衮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对阿敏躬身道：“弟弟多谢二贝勒今日将实情相告。” 阿敏微微颔首，继而说道：“那为兄就先去命人准备，即日撤兵，返回盛京。” 这次两人都没有反对。 等阿敏离开后，多尔衮对阿济格问道：“十二哥，你怎么看？” “咱们这位二贝勒，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济格看着门口方向，低声说了一句。 多尔衮极为肯定的说道：“他这是在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 阿济格闻言，猛地转过头，对多尔衮问道：“母妃的仇你不打算报了？” 多尔衮缓缓摇头道：“这是两码事儿，母妃的仇要报，但我们也不能被二贝勒牵着鼻子走。” “十二哥可知道，二贝勒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 阿济格摇了摇头，他虽是常年领兵，且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但却是缺乏大局观，缺乏战略思想，甚至不如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多尔衮。 “大汗在各旗设置都统的事，让二贝勒感到自己的地位被威胁了，他这是打算让我们出头，反对大汗。” 冷静下来的多尔衮，很轻易的就分析出了阿敏的打算。 阿济格点头道：“那十四弟，我们要不要反对？”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道凶厉之色，沉声道：“自然要反对！” “若是大汗执意安插都统呢？” “那就看十二哥是不是有胆子了，正黄旗是父汗交给你的。” 阿济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摸着自己腰间的刀身，冷声道：“我的刀也未尝不利！” …… 阿敏这边的动作很快，仅仅只是在第二天，正黄旗和镶蓝旗就开始沿着来时的路线，向鸭绿江方向后撤。 抚州的徐允祯也领兵前出，跟在阿敏他们的后边，相继占领了泰州、朔州。 收复朔州后，徐允祯当即征召当地的朝鲜人，立即对已经残破的朔州城进行修补。 再说建奴这边。 阿敏和阿济格、多尔衮率领正黄旗和镶蓝旗，已经途径朔州，来到了鸭绿江南岸。 原本修建的浮桥，此时已经被毛文龙给炸成了碎片。 第575章 江面大战 看着江面上挂着大明旗主的东江舟师，阿敏的脸色阴沉，转头对多尔衮和阿济格问道：“二位弟弟以为，眼下当如何？” 阿济格虽是缺乏大局观，但战术眼光却是不错，看了眼远处的江面，转头对阿敏拱手道：“二贝勒，既然明军不想让我们渡江，那我们干脆就效仿他们汉人，也来一次背水而战。” 阿敏眉头一挑道：“十二弟的意思是，大军转头进攻朔州城内的明军？” 阿济格点头道：“不错，趁着明军还未彻底休整好朔州城，我们再次调头，给明军来一下狠的。” 多尔衮也出言赞同道：“二贝勒，十二哥说的对，朔州之前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攻破，城池已经残破不堪，这个时候进攻，想必也不会消耗太大。” 阿敏等两人说完后，对他们问道：“就算是我们拿下了朔州，那又如何呢？毛文龙这狗贼还是挡在江面上。” 阿济格有些不解道：“如果能够消灭朔州的明军，那我们就长驱直入，南下平壤不就更好了？” 阿敏的眼睛微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对身后一名参将命令道：“命令镶蓝旗后撤三里驻扎。” 说完后，阿敏也不管阿济格和多尔衮，一拉缰绳，转身离开江边的山坡。 等其离开后，阿济格忍不住怒声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多尔衮轻叹一声道：“十二哥，你还没看出来吗？二贝勒已经归心似箭，是决计不会南下的，他现在只想快点返回盛京。” “怎么回？前有狼后有虎，不先把后边的明军歼灭，我们怎么渡河？” 阿济格大声嚷嚷起来。 “十二哥，我们也先回去吧，再和他商讨商讨。” 距离朔州城十里之外的建奴大营中。 阿敏和阿济格、多尔衮三人相对而坐。 “二贝勒，十二哥说得对，眼下我们只有先解决身后的明军才能渡江。” 多尔衮苦口婆心的对阿敏劝道。 阿敏只是小口喝着手里的马奶酒，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 阿济格明显还没有消气，怒气冲冲道：“二贝勒，这都过去大半天了，你倒是拿个主意！” 缓缓放下手里的木碗，阿敏这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本贝勒知道了，进攻朔州可以，但……” “二贝勒放心，待解决了朔州的明军，我们就配合镶蓝旗渡河，尽快返回盛京。” 多尔衮赶紧接话道。 “好，明日！明日整军备战，进攻朔州！” 阿敏得到了多尔衮的保证后，霍然起身道。 次日。 正黄旗和镶蓝旗，开始对朔州城的徐允祯部，发起了进攻。 就像阿济格所说，朔州城已经被建奴攻破过一次，饶是徐允祯抓紧时间修复，也还是难以抵挡建奴不计伤亡的进攻。 没办法，徐允祯只能领兵后撤，撤到泰州。 经此一役后，朔州城算是彻底的被毁了。 建奴这边也付出了一千余人的伤亡。 暂时解除了后方的危机后，建奴也不敢停歇，立即勒令当地的朝鲜民众，让他们交出家中的小舟、木船。 除了这些百姓家里的小舟外，阿敏还组织当地的百姓，抓紧时间制造更多的木舟。 数日的功夫，数百艘小船就被抬到了鸭绿江边，上面盖满了干草和油脂。 一些朝鲜的百姓，被建奴强逼着，操控这些小船，向着毛文龙的舟师靠近。 毛文龙站在甲板上，手里举着千里镜，看着远处向己方靠近的小舟，冷笑着对身后的李九成命令道：“九成。” “标下在！” “射火箭，莫要让这些船只靠近我军。” “是！大帅！” 随着传令兵挥动手里的令旗，鸭绿江上的东江舟师，开始射出一支支点燃的火箭。 原本就被浇满了油脂的小船，只要被火箭射中，当即就燃烧起来，上面操舟的朝鲜人，纷纷跳河逃生。 但小舟的数量太多了，终究还是有漏网之鱼。 随着这些小舟靠近明军，东江舟师的一些舰船，也被小舟上的干草和油脂点燃。 岸上的阿敏见状，立即命令麾下的兵马开始乘舟渡河。 毛文龙举着手里的千里镜，大声命令道：“命船上的火炮开火！” 一门门的虎樽炮被抬了出来，炮手迅速的装填。 简单的试射后，各船上的虎樽炮开始大规模的开火。 但毕竟是在江面上，准头要比在陆地上差得多。 十发炮弹，顶多也就两三发可以击中建奴的小舟。 这就给了建奴靠近明军的机会。 毛文龙转身躲开建奴射过来的箭矢，再次命令道：“让岸上的兄弟们动手！” 李九成躬身道：“是！” “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埋伏在北岸的明军，也开始对江面上的建奴进行炮击。 “轰隆！轰隆！” 一枚枚炮弹砸在江面上，溅起大片的水花。 建奴这边也加快了速度，想要尽快在对岸登陆。 明军这边的舰船，很快就和建奴的小木舟混战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岸上的明军，就没办法使用炮火洗地了。 相比建奴乘坐的小木舟，明军的舰船显然要高大许多，船上的明军举着手里的长枪，狠狠地扎向下面的建奴。 建奴这边也是悍勇，迎着明军的刀枪，爬上对方舰船。 毛文龙一刀砍翻一名赤着上身的建奴，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迹，大喊道：“杀！杀死这些建奴！” 前文就说过，东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辽东汉民，和建奴本就有着血海深仇，面对建奴自是不会轻易的退缩。 双方的厮杀，让鸭绿江的江水都变得血红。 终于，建奴部分兵马已经登上了鸭绿江的北岸。 北岸的明军也和建奴短兵相接。 到了这个时候，后边的建奴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渡河。 在付出了两千多，近三千的兵马伤亡后，建奴终于登上了鸭绿江北岸。 岸上的明军这个时候，已经撤到了舟船上。 看着岸上大声咒骂的建奴，李九成血气上涌，拱手道：“大帅！我们也上岸吧！” “呼……上个屁的岸！下令去南岸，建奴不少战马、物资都还在南岸，把这些东西带上，等徐允祯和我们会和，就回吧。” 毛文龙喘着粗气，对李九成命令道。 第576章 徐允祯领兵西进 北岸的阿敏和多尔衮、阿济格见毛文龙他们并未追击，也不再耽搁时间，带着己方伤兵，快速离开岸边，向着长奠堡方向疾驰。 由于抛弃了大量的战马，他们的速度相比之前可是慢了不少。 与此同时，对岸的毛文龙他们正将建奴遗弃的各种物资，战马，转移到自己的舰船上。 幸亏东江镇的舟师，这两年添置了不少大船，不然还真装不下这么多的马匹。 又是两日后，徐允祯部也来到了岸边。 一看见满脸喜色的毛文龙，徐允祯登时就乐了。 “东江伯，这次收获不小？” 徐允祯笑着对毛文龙问道。 “哈哈，徐总兵说笑了，发了点小财，小财。” 毛文龙哈哈一笑，紧接着又对徐允祯催促道：“徐总兵，闲言少叙，京里来消息了，要对建奴大举用兵，咱老毛需要马上返回金州卫，咱们还是快点登船吧。” 徐允祯闻言，神情当即变得凝重起来：“对建奴大举用兵？” “朝廷已经哪里来的……我知道了，可是诸藩的王府护军？” 徐允祯话还没说完，就想起来了。 “不错，正是诸王护军，陛下这次将诸藩二十万护军全部派了出来，打算从辽南和辽西一起向前推进，压缩建奴的活动空间。” 毛文龙简单的对其解释了一番。 徐允祯微微颔首，略一沉吟道：“东江伯，那朝廷对东线是怎么安排的？” 毛文龙摇头道：“没有，咱这里没有接到关于东线的军报。” “事不宜迟，还请东江伯将下官等送到义州。” “那就让兄弟们登船吧。” …… 毛文龙和徐允祯他们顺流而下，仅仅只是一天的功夫，就抵达了义州城外。 辞别了毛文龙，徐允祯立即领军回城。 只是，他刚一回城，就遇到了从铁山赶过来的崔呈秀。 总兵府。 崔呈秀对一身甲胄的徐允祯问道：“徐总兵，都听说了吧？” “总制说的可是朝廷对建奴用兵之事？” 徐允祯坐到崔呈秀的下首，对其问道。 “不错，本官这里也接到了朝廷的旨意，命朝鲜方面的驻军，择机西进，和辽南、辽西方向互相配合。” “好，那下官这就去整军！” 徐允祯闻言大喜，当即兴奋的站起身。 崔呈秀却是出言劝道：“莫急，徐总兵莫急。” “本官这次来，还带来了部分粮草，以及两万朝鲜民夫，充当大军的辅兵。” “那可是太好了！” 这下子，徐允祯更高兴了。 崔呈秀却是摇头道：“徐总兵也莫要太过高兴，如果建奴退守太子河以北，那朝鲜还会欢迎我们在这里吗？” “没有了建奴的威胁，朝鲜恐怕就要将我们礼送出境了。” 徐允祯当即怒道：“他敢！义州、盐皱、铁山都是我们重新建造起来的，光是水泥就用了十几大船，他们说让我们离开，我们就要离开？” “更何况还有这三地屯田，也都是你崔总制一手操持，他们想吃现成的？姥姥！” 此刻的徐允祯，将自己京城纨绔的本色，彻底暴露了出来。 到了老子嘴里的东西，你一句话就想让老子吐出来？做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朝鲜现在还没有驱赶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出兵之事。” 徐允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略一思索，开口道：“总制，那这次出兵，我只带两万人，剩下的就交给总制，用来驻守铁山和盐州。” “本官也是这个意思，留一万人在这里，也能保证大民在朝鲜的利益。” 崔呈秀点了点头应道。 …… 鉴于崔呈秀已经帮徐允祯，做好了一应出征前的准备，仅仅两日后，徐允祯就带领两万明军，还有两万的朝鲜民夫，渡过鸭绿江，兵锋直指被建奴占据的镇江堡。 仅仅只有几百首位的镇江堡，哪里能挡住徐允祯的大军？ 东线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抵达了凤凰城。 建奴这边驻守凤凰城的，是隶属于镶蓝旗的汉人游击将军朱继文。 早在镇江堡、汤站堡、险山堡下相继失守的时候，他就命人紧守城池，坚壁清野，想要凭借凤凰城高大的城墙，阻挡明军的进攻。 但他也不想想，你什么样的城墙，能够挡住明军大将军炮的轰击？ 徐允祯这次出征，可是带了数量不少的重炮，为的就是攻城。 一些小型军堡，往往只是几炮就可以将城轰开一个缺口，像凤城这样的军事重镇，不过也就是多来几炮罢了。 看着不远处的凤凰城城墙，徐允祯一把推开一名炮手，躲过对方手里的火把，学着那些炮兵的样子，假模假式的瞄了一眼，然后将手里的火把靠近了引线。 “滋滋滋……” “轰隆！” “偏了！” 徐允祯有些可惜的喊了一声。 旁边的炮手赶紧摇动转轮，调整火炮的角度。 “总兵，这次差不多了。” 炮手弓着腰，一脸讨好的对徐允祯说道。 “装弹！” 旁边另一名炮手取出一个大刷子，开始清理炮膛，等清理完后，另一个人往里装填火药和弹丸。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徐允祯再次点燃了引线。 “滋滋滋……” “轰隆！” 对面凤凰城的城门楼子，直接被砸塌了一个角。 “好！” 周围的一众将校都大声喝彩道。 “十门大将军炮一起轰，给本官炸出一个口子来！” 徐允祯对一旁火器营的千总大声命令道。 “是，总兵！” “轰隆！轰隆！轰隆！” 一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后，凤凰城西门被炸塌了一块，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随本官冲！” 徐允祯骑在马上，抽出自己的长刀，一马当先，向着那处缺口就冲了过去。 城头上的建奴也开始了反击。 但面对徐允祯麾下两万大军，城内的两千建奴守军，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朱继文，徐允祯晃着手里的雁翎刀，冷笑道：“身为汉人，背弃祖宗，投靠建奴。” “今日，你徐爷爷就送你去见阎王！” 说完，徐允祯一刀挥出，将朱继文直接枭首。 “城内所有建奴，全部斩杀！” “是！” 第577章 护军抵达辽地 广宁城。 在徐允祯西进的同时，广宁的明军，也在袁可立的亲自的率领下，开始东进。 随着皇太极的后撤，建奴在三岔河以西，已经没有任何的抵抗力量，明军这一路，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抵三岔河。 京里的援军，此时也已经通过登莱水师的舰船，从辽河口登陆。 这一路的兵马，主要是河南和山东两地藩王的护军，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各家的藩王。 袁可立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连夜赶到三岔河河口附件的娘娘宫。 他虽受皇命，总掌辽地战事，但毕竟是臣子，还是需要去拜见诸位藩王的。 福王的中军大帐内，鲁豫两地的藩王，或者是世子、世孙，此时都聚集在了这里。 “臣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袁可立，拜见诸位殿下！” 袁可立一进入中军大帐，就中气十足的大声喊道。 只是，还不等他弯下身去，福王朱常洵就赶紧将其拖住了。 “袁阁老客气了。” “快快请坐。” 亲自将袁可立扶到上首的位置，朱常洵笑道：“袁阁老，我等临行之前，陛下就专门交代过，此战以你为主，我等听吆喝就行。” 袁可立听他这么说，也是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藩王仗着自己的身份，对自己的命令阴奉阳违。 现在诸王之首的福王已经表态，那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好，殿下既然这么说，那臣也就不矫情了。” “敢问殿下，这次诸王共带了多少兵马？” 袁可立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对帐内的诸王问道。 福王和鲁王对视一眼，前者回道：“鲁豫两地诸藩此次共带了十二万大军，七万民夫。” “嗯？” 听到朱常洵报出的数字，袁可立当即就皱起眉头。 历代打仗的时候，民夫的数量都要超过战兵，你们怎么是十二万大军，才配了七万民夫呢？ 或是看出了袁可立的疑惑，朱常洵开口对其解释道：“好叫阁老知道，在大军出征之前，户部就已经将军械、钱粮运送到了登莱，有登莱水师相助，不用长途跋涉，大军自是用不着这么多的民夫，登陆辽东后，这七万民夫也足够替大军沿途押送粮草。” 袁可立听后，微微颔首，继续对其问道：“不知这十二万大军具体……” 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袁可立才算是对这次福王他们带来的军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等第二天，袁可立在诸王的陪同下，亲自巡视了一遍军营后，一行人重新回到了朱常洵的大帐。 袁可立当仁不让的站在最前面，背靠巨大的辽东舆图，神情严肃的看着帐内的诸王和勋贵。 “诸位，本官蒙陛下看重，受皇命总掌辽地战事，皇命在身，本官也就不客套了。” “鲁王殿下。” 不放心让自己弟弟掌兵，不得不亲自来辽东的朱寿鈜，听到袁可立第一个点到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站出来道：“本……在。” “娘娘宫距离梁房口只有三十里路，本官命你统领麾下护军，清剿沿线的建奴，拿下梁房口。” “遵命！” 饶是身份地位要超过袁可立，但朱寿鈜还是按军中的规矩，拱手领命。 袁可立倒是不担心朱寿鈜的军事水平，各藩王护军的中高级将校，都是从上直卫和京营中抽调的。 这些人中不乏家学渊源，或是亲历战阵之辈，两万多精锐大军，在这些人的指挥下，如果连小小的梁房口都拿不下，那这一战也就不用打了。 等朱寿鈜领命而去后，袁可立又对周王世子朱恭枵，和唐王世孙朱聿键命令道：“两位殿下，还请您二位领兵，前往东南方向的盖州。” “复州那里驻有建奴的两红旗，等辽南那边北上之时，建奴两红旗定会北上，你二人拿下盖州后，务必紧守城池，不可使建奴破城，切断建奴北上的路线。” “我等遵命！” 两人躬身应道。 朱常洵语气有些急切道：“袁阁老，那我们这些人……？” “其余人，原地待命！” 辽西的祖大寿和赵率教他们，袁可立倒不是很担心。 辽南方向也有毛文龙在，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有朱常洵他们这边，没有一位重臣坐镇，袁可立干脆就留在了这里。 让鲁王、周王和唐王的护军征讨梁房口和盖州，也是为了让他们先一步适应。 再说毛文龙这边，秦晋两地诸王护军加起来，那也足足有七万多，加上毛文龙的东江军，双方共计接近十二万大军。 留下三万大军驻守金州卫，毛文龙亲自领兵，前出复州卫。 己方无论是在兵力还是装备上，都占据绝对的优势，用后世的一句话，毛文龙还从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他干脆也没想那么多，就直直的平推过去。 代善也不是傻子，哪里会和他们纠缠，在毛文龙的大军，距离复州卫还有五十多里的时候，两红旗就在代善的命令下，开始了后撤。 当然，这次代善也学精了，将整个复州给烧成了一片白地。 看着面前依旧冒着烟的复州卫城，毛文龙冷笑道：“代善这老小子倒是聪明。” 身后的晋王朱求桂，转头问道：“东江伯这是何意？” “建奴很清楚，他们这次撤出辽南，是绝对没有机会再回来的，与其将复州留给我大明，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 毛文龙低声对朱求桂解释了一句。 紧接着，他又对毛承禄命令道：“毛承禄，率领东江所有马队，追击建奴，不可使其停下祸害沿途的百姓，务必使其疲于奔命。” 毛承禄也不啰嗦，躬身道：“是！大帅！” 代王朱传 第578章 王可就带来的消息 毛承禄一听，脸色当即就苦了下来。 建奴虽是后撤了，但实力可是一点都没受损，再加上建奴的骑射功夫，谁能保证一定不会出事？ 朱传见状，也有些尴尬起来。 看了眼在自己面前演戏的两人，朱传干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王就不去了。” 毛文龙闻言，心里大喜，面上却是不好表现出来，而是出言劝道：“代王殿下不要多想，去追击建奴毕竟风险很大，不如就随臣一起，沿着西线一路北上，到海州和袁阁老他们回师。” 和袁可立不一样，毛文龙是真不敢让这些天潢贵胄上阵。 按他的想法，这些人把各自的兵马交给自己就行，自己留在京城享福不好吗？ 再说另一边。 代善和岳讬、李永芳领着两红旗和汉军营，离开复州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北，路上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岳讬策马来到代善的跟前，语气急切的问道：“阿玛，我们要去盖州吗？” “我已经派出了斥候，先看看盖州的情形，我总觉得这次明国来者不善。” 代善面露忧色，语气有些低沉道。 岳讬眉头深皱，满脸不解道：“明国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大军？” “那可是十万大军，且都是具甲精锐，明国现在这么有钱了吗？” 代善轻叹一声道：“我们对明国国内的事了解的太少了。” “我已经给大汗写了书信，看大汗那边是什么意思吧。” 岳讬深吸一口气，转眼话题道：“阿玛，如果盖州也被明军占领的话，那我们……？” 代善举目看向远方，语气有些萧索道：“如果盖州被明军占领，那我们就绕道毕里河上游，从东路返回盛京。” “阿玛，东路山路南行，恐会浪费大量时间。” 岳讬出言提醒了一句。 代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在没弄明白明国的兵力和意图前，绝不可与其接战！” 三日后，代善接到了盖州被明军占领的消息。 没办法，两红旗和李永芳的汉军营，只得绕道往东。 与此同时。 皇太极也接到了各地送过来的消息。 刚刚返回盛京的建奴一众高层，再次被召集到了崇政殿。 待索尼将各地消息向众人通报后，皇太极揉着自己有些发胀的额头，开口对众人道：“都说说吧。” “父汗，明国这次从三个方向，对我大金大举进攻，儿臣的意思，我大金八旗当合兵一处，分而击之。” 豪格第一个站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话音一落，多铎也站出来道：“豪格说的不错，明军蠢就蠢在分兵，当初的萨尔浒之战，明军就犯了这个错误，没想到他们这次还敢分兵，臣弟赞同豪格的意见，集结我大金精锐大军，全力攻破其中一路。” “只要其中一路溃败，另外两路大军也就不足为虑。” 这叔侄俩说完后，其余人也都纷纷站出来，赞同他们两人的意见。 听到殿内纷杂的声音，皇太极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肃静！” 站在玉阶下面的遏必隆大声喊了一句。 待殿内重新恢复安静，皇太极转头对自己的首席谋士范文程问道：“范先生，你怎么看？” “大汗，奴才……奴才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明国的兵马数量，各路大军领兵之人是谁，此战的意图又是什么。” “古人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我们对明军的情况，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这对我大金极为的不利。” “大汗，范先生，奴才倒是知道一些。” 范文程的话音一落，队伍最后边的王可就站了出来，单膝跪地对御座上的皇太极，和范文程说道。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说！” 豪格厉声道。 “是，豪格贝勒。” 王可就脸上露出谄媚之色，赶紧道：“大汗，诸位贝勒，据山东那边信众传过来的消息，这次进攻我大金的明军，都是各地藩王的护军。” “藩王护军？” “明国那些废物藩王？” “不可能！” …… 听王可就这么说，殿内众人再次叫嚷起来。 “都给本汗安静！” 皇太极怒声吼道。 这些人实在是太不给他这个大汗面子了。 见皇太极发怒，众人也都安静下来。 皇太极眼睛死死的盯着王可就，沉声问道：“王可就，你继续说。” “是，大汗。” “明国这次拢共派出了近二十万的大军，这……” “嘶！” 王可就的话只说了一半，殿内就响起了许多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不过，这次倒是没人再敢开口说话。 王可就继续道：“大汗，这二十万大军全部都是山东、河南、陕西、山西四省藩王的护军，都是各地藩王用自己的钱粮，从各地征募而来，在京城接受京营和上直卫操练。” “最早的河南诸藩，他们的护军已经操练了一年多，装备的各式军械和京营看齐，战力……战力不容小觑。” 王可就说完后，御座上的皇太极脸色愈发的阴沉。 范文程神情凝重道：“王可就，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范先生，明军这次没有走辽西，而是经登莱，走的海路，大军所需的补给，也全部从海路而来。” “白莲教在山东还有不少的信徒，这些东西可以瞒住我们，但却瞒不住山东沿海那些渔民。” 范文程闻言，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这下，事情难办了。 豪格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目露凶光道：“王可就，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提前秉奏！” “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说着，豪格就大踏步走到王可就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其提溜了起来。 “冤枉！豪格贝勒，明国严格封锁海路，消息很难传递进来，这还是奴才手下的兄弟，废了好大劲，才将消息传递给奴才的。” “大汗！奴才对……” 皇太极坐在御座上，皱眉道：“豪格！” 第579章 全面后撤 听到皇太极的呵斥，豪格这才有些不甘心的，松开揪着王可就的手。 皇太极的目光重新落到王可就身上，开口问道：“还有吗？” 王可就赶紧叩首道：“大汗，据登莱的信徒传递过来的消息，明国在登莱准备了大量的粮草，光是运输粮草的大车就连绵不绝，海上也都是明国登莱水师的舰船往来不绝。” 等王可就说完，皇太极对其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范先生，你怎么看？” 范文程思虑半晌，小心翼翼的回道：“大汗，明军势大，奴才建议……建议辽南和辽阳各军堡后撤。” “范文程！” 范文程的话音一落，多铎就厉声喊了一句。 “你个狗奴才安的什么心？放弃辽南和辽阳？没有辽阳，盛京就要直面明军兵峰，你拿什么挡？” 多铎虽是年幼，但眼光不错。 他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辽阳是沈阳卫的门户，一旦辽阳及其周边的军堡失守，那沈阳也就成了战争前沿，随时都要面对明军的威胁。 范文程躬身道：“多铎贝勒，明国二十万大军大举进攻，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抵挡，不如将力量全部集中到一处，等明军长驱直入，我们再伺机而动，瞅准时机，截断明军的补给，届时明军自会不战而溃。” 莽古尔泰幽幽道：“范先生，你能想到的，你以为明国那些人会想不到？” “这次领兵的是袁可立那个老棺材瓤子，可不是王化贞、杨镐之流，此人向来谨慎，老汗当初就吃过他的亏，想要偷袭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这话一出，殿内不少人也是暗暗点头。 杨镐也好，王化贞也罢，这些人都没有从努尔哈赤手里占到什么便宜。 唯独这个袁可立，当初担任登莱巡抚的时候，在辽南和东江给建奴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再加上之前两次战事，也让建奴这边看到了袁可立的统筹能力。 你范文程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范文程却并不是很认同莽古尔泰的说法。 “三贝勒，袁可立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确实都是首屈一指，但这次明国领兵的，除了勋贵就是藩王，这些人可不一定会绝对听他的，明国藩王是什么德性？他们早就没有了他们先祖的勇武，只要他们中有一人犯错，我们就可以抓住机会，打开局面。” “那要是对方不犯错呢？” 莽古尔泰步步紧逼。 皇太极眼睛一眯，接话道：“不犯错那就引诱他们犯错！” “本汗决定了，命盛京以南各军堡全面后撤！” 多铎闻言，当即出班道：“大汗，此事是不是等要问问其他几位贝勒的意见？” 他这话一出，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按皇太极的谋划，如果不是这几次大战接连失利的话，他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着手收拢权力了，哪里还会允许四大贝勒共同执政这种事儿发生？ 当然了，现在的皇太极，还远不是后来大权独揽的天聪帝，还需要拉拢多铎这些小贝勒，对抗其他三大贝勒，这种情况下，皇太极自是不会对多铎的提议视若无睹。 他看了眼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十五弟，苦口婆心道：“十五弟，眼下军情紧急，大贝勒和二贝勒，以及岳讬贝勒、十二弟、十四弟他们都领兵在外，怎么征求他们的意见？” 说完这番话，他也不等多铎说话，直接转头对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两人问道：“你们二人是什么意见？” 两人有些为难，一是不想放弃盛京以南大片土地和军堡，二是不想得罪其他贝勒。 但他们也知道，皇太极和范文程说得没有错，面对明军大举进攻，他们这点实力，只能是收拢到一处。 皇太极也不催促他们，就坐在御座上，面色平静的看着两人。 数息后，两人才齐齐躬身道：“臣支持大汗的决议。” 皇太极闻言，霍然起身道：“传本汗谕旨，命盛京以南各处城池、军堡全部后撤，撤到盛京周围。” “另，在盛京以南施行坚壁清野，一粒粮食都不能留给明军，所有人，包括各地汉民全部后撤，但有不从者，杀！” “嗻！” 底下的旗主、贝勒、大臣们齐齐单膝跪地领命。 等他们离开后，皇太极带着范文程等几名文臣，去了隔壁的一处偏殿。 半靠在罗汉床上的皇太极，精神有些萎靡，闭着眼睛对遏必隆吩咐道：“传萨哈廉过来。” “嗻。” 范文程听到皇太极要见萨哈廉，心中顿时了然，低声问道：“大汗可是要请科尔沁诸部出兵相助？” 皇太极轻轻点了点头，幽幽道：“这个时候必须让科尔沁诸部动起来，不然……” 说到这里，皇太极猛的坐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范文程道：“范先生，你告诉本汗，这次我们能不能击败明军？” 范文程感受到皇太极身上的强大压迫感，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大汗，奴才……奴才……” “但说无妨！” 见范文程有些支支吾吾的，皇太极再次厉声低吼道。 “噗通！” 范文程直接跪倒在地，叩首道：“大汗，奴才冒死觐见，请大汗……请大汗早做准备。” 皇太极转头看向索尼等人。 几人也都是面色凝重。 “明军势大，辽阳一旦失守，盛京也就危险了。” 皇太极双眼失神，轻声嘀咕了一句，而后转头对扬古利命令道：“扬古利，你现在就带一部分人，去赫图阿拉整备城防。” 扬古利有些迟疑道：“大汗，事情到不了这一步吧？” 皇太极缓缓摇头道：“有些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似是想起了什么，皇太极又补充道：“这样，你离开的时候把各家的老弱全部带走。” “大汗！此事万万不可，一旦这么做的话，恐怕会引起城内恐慌。” 一直没说话的宁完我，听到皇太极的话，赶紧跪地劝道。 听他这么一提醒，皇太极也是反应过来，仗还没打，先把自己的家眷送到赫图阿拉，这让底下那些士卒和百姓们怎么想？ 第580章 这不是白来了吗? 何瓛徵见皇太极面露难色，低声建议道：“大汗，不如先让宫里的女眷们先去赫图阿拉。然后再送各家贝勒家眷回去，不要动静太大。” 皇太极听他这么说，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反而是说起了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 随着皇太极的旨意被迅速的传达到各地，沈阳卫以南各处军堡的建奴，开始大规模后撤。 就像皇太极说的那样，这些人在后撤的时候，将所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些不冤随他们一起离开的汉民，也被建奴大肆屠戮。 等袁可立他们抵达海州卫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烧成白地的断壁残垣，还有遍地的尸体。 福王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一个个的皆是面色苍白，一些人更是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袁可立也是面色铁青，眼神冰冷。 一旁的赵率教低声道：“阁老，下官这就命人安葬这些人。” “不！” 袁可立抬手拒绝了赵率教，转头和骑在马背上，面色苍白的朱常洵商议道：“福王殿下，不如请福王府护军收拢这些汉民尸体如何？” 朱常洵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 袁可立轻声解释道：“福王殿下，王府护军虽是操练得力，装备精良，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战阵，战场的惨状更是没见过，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先适应适应。” 朱常洵这才了然，点头道：“就按阁老说的办。” 答应过后，朱常洵又对自己的福王府护军指挥佥事命令道：“阁老的话你也听到了，去转告你们指挥使，让我福王府护军，收拢这些汉民尸体。” “臣遵旨！” 指挥佥事躬身领命后，拨转马头向后方而去。 祖大寿这个时候开口道：“阁老，刚才斥候来报，辽阳那边的建奴也全都撤了，不只是辽阳，周围的各处军堡也都是人去楼空，您看……？” 袁可立没有应声，思虑半晌才对祖大寿命令道：“复宇，本官命你为大军前锋，领麾下士卒进驻辽阳，密切注意建奴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刻来报。” “下官领命！” 祖大寿带人离开后，袁可立又对其他人吩咐道：“命大军安营扎寨，等东江伯他们前来会师。” “另外，着人将这里的情况飞报京城。” “是！” 众人齐齐应道。 趁着明军停驻海州的时间，建奴这边也在抓紧时间修缮沈阳卫的城墙。 在皇太极的命令下，豪格领兵前出白塔埔，作为防御前沿，多铎领兵东进，进驻抚顺所，控制沈阳卫和赫图阿拉之间的通道。 再说阿敏和阿济格、多尔衮他们。 在离开鸭绿江以后，就沿着辽东和建州之间的边墙，一路北上。 他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明军已经大规模进攻辽南，只想快点返回沈阳卫。 另一路的代善，倒是已经知道了当前的局势，路上更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 幸亏京城这两年建立了大量的纺织工坊，不然朝廷还真供应不起二十多万大军的棉衣。 等毛文龙和秦晋交给藩王护军抵达海州后，双方合兵一处，呈扇形向辽阳方向推进。 建奴知道当年的萨尔浒，袁可立自然知道的更加清楚。 这个时候，他自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会玩儿分兵那一套。 反正海州到辽阳这一段地势平坦，不会把大军切割开来。 各军之间的距离，最远不过只有数里路，建奴绝对不敢玩儿穿插、分割那一套。 等大军抵达辽阳的时候，建奴这边的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刚刚回来的阿敏、代善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立即投入到了防御之中。 另一边的袁可立，也将一众藩王、勋贵、将校召集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此次出征，按照朝廷的旨意，就是要拿下辽阳和辽南四卫，现在我们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袁可立坐在首位，对帐内众人问道。 坐在最前面的几位藩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站出来。 底下人一看几位藩王都不说话，他们就更不敢开口了。 袁可立倒也不以为忤，笑着对朱常洵问道：“福王殿下，您以为呢？” 朱常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缓缓开口道：“阁老，诸位，陛下之所以让我等前来，有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可是这出来一趟，压根就没正儿八经打过一仗，这算是哪门子练兵？” 朱常洵话音一落，瑞王朱常浩就站起来，看着自己这位兄长道：“福王兄，我等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陛下的嘱托，这不是好事儿吗？为什么非得要和建奴打一仗呢？” 这兄弟俩说完，其他藩王或是世子也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有赞同朱常洵的，也有支持朱常浩的。 底下那些将校压根就没说话的机会，莫说是他们，就是那些侯、伯也不敢掺和进去。 袁可立见这些人争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干脆开口道：“行了！” 诸王一看，也都停了下来。 他们虽是身份尊贵，但大明从太祖时期就定下了规矩。 饶是藩王，也不能违逆军中主帅的意思。 当初的燕王，随军出征的时候，不也得老老实实听徐达的军令行事吗？ 见众人安静下来，袁可立转头对不远处的毛文龙问道：“东江伯，你和建奴作战多年，你是什么看法？” 毛文龙见袁可立上来就点了自己的名字，面上一喜，站起身轻咳一声道：“阁老，诸位殿下，诸位袍泽，毛某以为福王殿下说得有道理。” “大军劳师远征，光是钱粮就话费无数，就这么回去，恐怕是不好对陛下交代。” “再者，建奴虽是大规模后撤，但实力可是一点都没受损失。” “等我们撤军后，他们随时可以派兵收复辽阳和辽南。” “所以，毛某的意思，我们应当进攻沈阳，最好是一举收复整个辽东！” 第581章 皇太极要跑 毛文龙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尽皆哗然一片。 “东江伯，一举收复辽东？是不是有些冒进了？” “这件事需要请陛下圣裁！” “当初出征的时候，陛下也没有说一举复辽，只是说收复辽阳。” “如果我们想要全面收复辽东，难保建奴不会殊死一搏，那样一来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不错，虽然我们此次出征的兵力不少，但毕竟都是新兵，建奴那边如果背水一战的话，那……” 许多人再次纷纷叫嚷起来。 袁可立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直到场面逐渐的安静下来，他这才开口道：“诸位，建奴的战力确实凶悍，尤其是在野外。” “如果建奴全民皆兵的话，其总兵力和我们也不会相差太多，但就像是福王殿下和东江伯所说，此次大军出征，如果不能把建奴打疼，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那辽阳和辽南四卫，是决计守不住的。” “就算是不能收复沈阳卫，那也不能让他们如此从容。” 袁可立这番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环顾一眼众人，袁可立大声喊道：“锦州总兵赵率教何在？” “下官在！” “本官命你领锦州兵马，并福王府护军，沿太子河东进，占领威宁营后，原地等待本官军令！” “下官领命！” 赵率教躬身应道。 朱常洵也站起身，对袁可立拱了拱手道：“阁老保重。” “福王殿下，赵总兵乃沙场宿将，此战以赵总兵为主，还请殿下莫怪。” 朱常洵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其余的几位藩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让我们听你袁可立的就罢了，难道一位总兵也能骑在我们这些藩王的头上？ 袁可立也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再次对祖大寿命令道：“宁远总兵祖大寿听令！” “下官在！” “命你领宁远兵马，并周王府护军，沿太子河东进，占领长安堡、黄泥洼，原地驻守，等待本官军令！” “下官领命！” “尊袁阁老军令！” 祖大寿和朱由崧两人齐齐施礼。 这次不用袁可立交代，朱由崧直接转身对祖大寿拱手道：“此战，周王府护军以祖总兵将令为尊。” “谢王世子！” 祖大寿也赶紧回礼道。 等两路将令离开后，毛文龙看着袁可立，有些欲言又止。 袁可立笑道：“东江伯可是担心会被建奴各个击破，至大明重蹈萨尔浒之战的覆辙？” 毛文龙点头道：“阁老，之前的萨尔浒之战，就是因为四路大军缺乏配合，这才给了老奴机会，仅仅五天时间，就让老奴先后击破大明三路重兵。” “您如今这么安排，是不是……？” 袁可立转头看向其他人，笑问道：“你们呢？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舞阳王朱聿键起身道：“袁阁老，本王也有此疑虑，我大明此次有实打实的二十万大军，当合兵一处，对沈阳卫以泰山压顶之势，进而攻之。” 袁可立环顾一眼众人，继续道：“诸位放心，本官不是杨京辅（杨镐），不会给建奴各路击破的机会。” “本官之所以分出两路大军，实在是辽阳至沈阳卫一线，压根就摆不下二十万大军。” “而让两路兵马驻守，等待本官的命令，就是要他们和中路大军，在同一时间向沈阳卫进发，三路大军呈一条线，徐徐推进。” “再者，距离中路大军最远的威宁营，相距也不过只有百里，凭借其五万大军，如果还不能撑到中军来援的话，那这一仗也就不用打了，你我皆以死以谢陛下吧！” 毛文龙等人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儿。 上次的萨尔浒，大明号称有四十七万大军，但实际上只有十一万，这次可是实打实的二十万战兵，且相距不是很远，如果这样还被建奴各个击破，那自己这些人真就没脸活着了。 等袁可立向众人解释完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变蛟忽然开口道：“阁老，东路的徐允祯部怎么办？” 袁可立闻言，神情当即也变得郑重起来，对曹变蛟命令道：“冠军侯，命你派出信使，传达本官的命令，命徐允祯部立即北上威宁营，和赵率教、福王会师，不可孤军深入。” “是！” 曹变蛟拱手领命。 …… 与此同时，沈阳卫（盛京），崇政殿。 “大汗，诸位贝勒，明军已经在辽阳休整数日，据斥候来报，赵率教已经领大约五万兵马，去了威宁营，祖大寿则是领三万余兵马，去了西线的长安堡。” 三等游击将军尼音珠，单膝跪地，对皇太极和代善等人秉奏道。 皇太极还没说话，坐在他一旁，刚刚回到盛京没有多久的阿敏，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明军中路大军有何异动？” 尼音珠摇头道：“回二贝勒，明军中路大军依旧在辽阳驻扎，并未有任何异动。” 皇太极挥了挥手，示意尼音珠退下，然后看向代善问道：“二哥，你怎么看？” 代善皱眉道：“这个袁可立，显然比杨镐要精明的多。” “身为明国兵部尚书，又总领二十万大军，没有在后方指挥，而是亲临战阵，也没有大规模分兵，着实有些棘手。” “不如先破威宁营的赵率教部，如何？” 阿敏开口建议道。 皇太极缓缓摇头：“不可，威宁营五万大军，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击溃的，一旦被其纠缠住，那就会被明军合围。” 莽古尔泰有些焦虑道：“那怎么办？明军摆明了，是想要三路大军齐头并进，汇聚盛京城下，难道我们就要在盛京和明军进行决战？” 代善和皇太极对视一眼，前者微微颔首，后者一咬牙道：“全军后撤！撤出盛京，回赫图阿拉！” “大汗！” “大汗三思！” “此计万万不可！” …… 皇太极这话一出，大殿内就像是炸了锅一样。 上到那些贝勒、旗主，下到各牛录章京，他们的家人、财富都在这里，让他们放弃盛京，重新回到赫图阿拉？ “都给本汗住嘴！” 皇太极脸色涨得通红，厉声对众人呵斥道。 第582章 阿敏的小心思 等殿内重新变得安静下来，皇太极这才继续道：“明国二十万大军，加上那些民夫、辅兵，每日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现在着急决战的，应该是明军才是，是以，我们绝对不能给他们决战的机会，等冬天海面结冰，明国的粮草运输就会变得困难无比。” “只要我们在辽东施行坚壁清野，让明军一粒粮食都得不到，那我们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到时候我们再回盛京就是了。” 皇太极此策不可谓不狠，这也是当初萨尔浒之战，朝廷一再催促杨镐，对赫图阿拉发兵的原因。 听皇太极说完自己的谋划，殿内建奴的一众高层们，皆是不说话了。 站在后边的何瓛徵，眼中闪过一道忧色，但旋即又快速的隐去。 皇太极环顾一眼众人，起身命令道：“各旗立即整顿旗民，收拢一切可以带走的物资，准备离开盛京。” “嗻！” 众人齐齐应道。 等这些人离开，只剩四大贝勒的时候，皇太极转头对代善说道：“二哥，转移之事就由你负责了，本汗带领两白旗留在盛京，迟滞明军的行动，为你们赢得时间。” 代善点头道：“八弟放心就是。” 听到代善对自己的称呼，皇太极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怒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莽古尔泰，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短暂交锋，而是有些担忧道：“大汗，盛京城内外光是我们女真就有丁口七八万人，如果再加上那些汉人、蒙古人、朝鲜人的话，足足有五六十万，这么多人，整体迁徙到赫图阿拉，路上的消耗不说，赫图阿拉那里能够承担这么多人吗？” 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沉声道：“此事，你们可以听大贝勒的，本汗已经和大贝勒商议过了。” 阿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按他心中所想，大家都是四大贝勒之一，凭什么你们俩单独商议？ 不过，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起身道：“大汗，大贝勒，既然此事已经商定了，那我就回去了。” 说完后，阿敏也不等三人回应，走下玉阶，大踏步的离开。 是夜。 阿敏轻装简行，来到了阿济尔哈朗的府邸。 “二哥？（阿敏是舒尔哈齐次子）” 济尔哈朗有些不解，大家都在忙着撤离盛京，你不去处置镶蓝旗事务，来这里作甚？ 阿敏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走，去你的书房。” 济尔哈朗见状，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赶紧头前带路。 兄弟俩来到书房，济尔哈朗挥手示意仆人退下，亲自为阿敏倒上一杯热茶，这才低声问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阿敏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的盯着济尔哈朗，沉声道：“六弟，哥哥我打算带走镶蓝旗，你怎么说？” 济尔哈朗闻言，当即霍然而起。 “二哥这是何意？” “眼下我大金正是临生死存亡之际，你怎可生出这等心思？” 阿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嗓音也提高了几分：“混蛋！难道你忘了阿玛是怎么死的了吗？” 济尔哈朗听阿敏提起自己亲爹舒尔哈齐，当即也是沉默下来。 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等人是对他不错，但自己阿玛被囚禁至死也是事实。 见济尔哈朗不说话，阿敏接着说道：“当年阿玛活着的时候就说过，我建州女真只要统一建州，依附大明做一个藩属就可以，但老汗一意孤行，接连吞并叶赫、乌拉等部，引得明国震怒。” “二哥，老汗这么做没错，明国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建州做大的，当时的李成梁已经问责老汗，如果不是老汗把……” 阿敏粗暴的打断了济尔哈朗的话，有些不耐烦道：“那你的意思是阿玛错了？” 济尔哈朗没有回答他的质问，而是苦口婆心道：“二哥，我们和明国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地，就算你这个时候去投靠他们，他们也不会信任你的。” 阿敏冷哼一声道：“哼！谁说我要去投靠明国了？” 济尔哈朗这下糊涂了，除了投靠大明，你还能怎么办？ 阿敏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六弟以为朝鲜如何？” 济尔哈朗顿时恍然。 天启七年，他们兄弟俩征讨朝鲜时，其余人都想尽快回辽东，只有自己这位二哥，和其麾下的镶蓝旗，死撑着不愿离开平壤，原来是那个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心思。 济尔哈朗看了眼自己这位二哥，深吸一口气道：“二哥，之前你们征讨朝鲜的时候就无功而返，如今单凭镶蓝旗的实力，能够拿下？” 阿敏胸有成竹道：“我在回盛京的时候，沿途布置了不少的斥候，据最新的消息，驻守朝鲜义州的明军，已经大规模西进，进入辽东，这个时候正是攻略朝鲜的最佳时机。” 济尔哈朗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再次开口劝道：“二哥，越是这个时候，你不更应该协助大汗，抵御明军吗？” 阿敏见自己弟弟屡次忤逆自己的意思，心里也有些恼怒，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六弟，为兄这次来找你，不是听你说这些的，而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去朝鲜。” 济尔哈朗沉吟半晌，最后长叹一声道：“二哥，今晚就当你没有来过。” 阿敏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眯，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起身离开。 济尔哈朗也没起身相送，只是看着阿敏离开的背影出神。 …… 翌日，京城。 朱由检快速看完手里的奏本，面色严肃的对王承恩吩咐道：“宣内阁、六部堂官觐见。” “是，皇爷。” 王承恩躬身称是，快步离开。 须臾，内阁诸位大学士，以及六部的堂上官，就来到了乾清宫西暖阁。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 “行了，都免了吧。” “赐座。” “谢陛下！” 待诸臣坐定后，朱由检这才严肃道：“朕刚接到辽东军报。” 第583章 重兵驻守辽东 朱由检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眼下，辽东的战事，就是大明最要紧的事。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一旦出了什么闪失，几乎就是第二次萨尔浒。 朱由检环顾一眼几人，笑道：“诸卿不必担忧，是好消息。” “据锦衣卫传递过来的消息，大军进入辽东后，建奴主动撤出沈阳卫以南所有军堡。” “袁可立现在正在谋划对沈阳卫用兵。” 朱由检话音一落，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就立即起身，躬身道：“陛下，不知袁阁老是怎么布置兵力的？” 其余人闻言，也都紧张起来。 实在是当初那一战，直接耗尽了大明最后的精锐，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朱由检对方正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推过来一面巨大的辽东舆图。 朱由检走到舆图前，指着辽阳的位置，对诸臣介绍道：“诸卿且看，按照袁卿的方略……” 随着朱由检的讲解，所有人也都是松了口气。 见卢象升依旧是眉头紧皱，朱由检有些不解的问道：“阳羡侯有何忧虑？” 卢象升起身道：“回陛下，臣在想一旦建奴再次后撤，舍弃盛京，我大明当如何？” 礼部尚书来宗道随口道：“那不是好事儿吗？我大明正好将沈阳卫也……” 说到一半，来宗道就脸色骤变。 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 朱由检还是有些不明白，但见众人脸色不对，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面色一沉道：“阳羡侯，你说。” “回陛下，如果建奴避战，那我大明就不得不持续不断的，为大军输送粮草，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如果海面结冰，那粮草的运输会更加的不易，消耗也会增加。” 卢象升神情凝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朱由检前世就是个社畜，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儿，闻言也是心里咯噔一声。 “诸卿，如果建奴放弃沈阳卫，我大明当如何？” 朱由检坐回桌案后的椅子上，对诸臣问道。 李邦华拱手道：“回陛下，臣建议大军占领沈阳卫后，留下部分兵马驻守，其余兵马尽数回撤。” 施鳯来有些惋惜道：“那就有些太可惜了，大军出征，只拿下几座空城。” 孙承宗摇头道：“怎么能说可惜呢？之前的时候，朝廷和陛下制定的战略目的，是拿下辽阳即可，现在能够收复沈阳卫，已经远超战前谋划了。” 朱由检语气幽幽道：“终究是没能给建奴造成巨大杀伤，施卿说得也有道理。” 卢象升拱手道：“陛下，臣请借舆图一用。” 朱由检的眼睛一亮，点头道：“阳羡侯上前。” 卢象升微微躬身走到舆图前，指着沈阳卫的位置，沿着浑河，一路向东，开口道：“陛下，诸位大人，如果我大军占领沈阳卫后，分出一路大军，接着收复抚顺所、抚顺关。” “另派出一路大军，北上收复铁岭卫，在两地修筑防御城墙，是不是可以将辽东局势，恢复到万历四十四年之前？” 他说完自己的方略，李邦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不可，我军一旦分兵，建奴绝对不会视若无睹，一旦被其各个击破，那……” 其余人也都是纷纷点头。 卢象升出言争辩道：“李侍郎，诸位，据卢某预测，建奴既然是想躲避决战，那在辽东就不会驻有重兵，只需几千人，就可以将这两地拿下。” 李邦华闻言，再次反对道：“阳羡侯，就算是建奴如你所说，彻底的放弃辽东，那一旦大军撤回来，单凭当地的诸军，能够抵挡建奴的反扑吗？” 卢象升转身对朱由检躬身道：“陛下，如果此战不能给予建奴重创，那朝廷想要控制沈阳卫，就需要在那里驻扎重兵，且要派遣一名重臣坐镇。” 朱由检没有立即答复他，而是转头看向了郭允厚。 想要在辽东驻扎重兵，那就需要花费大量的钱粮，自然要征求一下户部的意见。 郭允厚见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心里自是明白对方的意思，略一沉吟，站起身道：“陛下，如果朝廷在辽东驻重兵，是不是可以缩减关宁锦的兵马规模？” “另外，朝廷是不是可以大规模在辽东屯田？以供应辽东大军所需？” 他的话音一落，朱由检就摇头道：“在辽东屯田的可能性不大，理由就是当初皇兄回复袁崇焕的话。” “但是辽西和辽南倒是可以屯田，只要朝廷大军可以守住沈阳卫和辽阳，两地就不应担心会被建奴袭扰。” 郭允厚闻言，躬身应道：“陛下圣明，如果是这样的话，户部倒是可以支应部分开支。” 朱由检微微颔首，对其余人问道：“其余人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首辅，你来说说。” 被点到名字的温体仁，站起身缓缓开口道：“陛下，如果这次征讨建奴，不能使其和我军决战，尽可能消灭其力量的话，那臣赞同样阳羡侯的意见，借机收复抚顺所、抚顺关、铁岭卫，并在沈阳驻扎重兵。” 其余人也都起身，纷纷施礼道：“臣附议。” 朱由检点头道：“那内阁回去就拟旨吧，告诉袁可立和辽东诸将，对决战不必强求，朕和满朝文武也不会催促他们。”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尽可能消灭建奴的话，就按阳羡侯的方略布置。” 温体仁躬身道：“臣遵旨。”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又赶紧补充道：“还有件事，再次告诫辽地诸王，莫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就胡作非为，谁敢乱来，朕决不轻饶！” “臣明白了。” 温体仁再次应了一声。 “好了，辽东的战事就商议到这里。” “接下来商议一下辽地驻防和屯田之事。” 朱由检话音一落，孙承宗就开口道：“陛下，是不是暂缓诸王移藩之事？” 他这话一出口，朱由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打算逮着诸王的羊毛往死里薅呀。 没有丝毫的迟疑，朱由检直接摇头道：“不行，战前朕就已经答应了诸王，辽地战事结束，就让秦晋两地藩王移藩新明州。” 第584章 废除禁止蓄奴的法令 李邦华闻言，也开口道：“陛下，如果不借助诸王的护军，朝廷就没有足够的兵力驻守辽东。” “以臣估计，朝廷想要守住辽东，沈阳卫的兵马数量不能低于十万大军。” 朱由检自己对兵事也不是很了解，转头看向了卢象升。 后者一直看着舆图，没有注意到朱由检的目光。 王承恩轻咳一声，上前几步，低声对卢象升提醒道：“阳羡侯，皇爷问话呢。” 卢象升赶紧躬身道：“陛下，臣……” 朱由检出言打断道：“卢卿觉得，想要守住辽东，需要多少兵马？” 卢象升想了想，这才回道：“陛下，如果加上各处驻守各处关隘的兵马，辽东兵马的数量，应当不少于十万。” 朱由检听到两人的意见一样，心下也是明了。 但随即就头疼起来。 若是不借助各藩护军的力量，大明现在还真抽不出这么多的兵马。 礼部尚书来宗道，忽然开口道：“陛下，诸位同僚，朝廷是不是可以从漠南蒙古诸部，抽调部分兵马？” 听到来宗道这么说，许多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李邦华赶紧补充道：“来部堂说得不错，当初我大明和蒙古诸部会盟的时候，可是有言在先，一旦大明遇上战事，可以抽调各部兵马归我大明指挥。” “如果可以从蒙古诸部抽调五万骑兵，朝廷再想办法抽出五万步卒，那守住辽东就没有问题了。” 他这话一说完，郭允厚就先不干了：“李侍郎，五万骑兵？你知道朝廷每年得花多少银子吗？” “按照一匹战马一年花费三十两银子算，五万骑兵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朱由检抬手，阻止了郭允厚继续说下去。 “郭卿，用不了这么多，朝廷完全可以在辽西和辽南大规模种植玉米，用来喂养战马。” 朱由检说完后，转头对来宗道吩咐道：“来卿，礼部即刻遣人去宣府，汇同孙传庭，结合各部的情况，从诸部抽调兵马前往辽东，大军所需钱粮由大明供应。” “臣遵旨！” 朱由检又看向兵部的李邦华，吩咐道：“兵部要对辽西和山东、登莱三地的军户，进行彻底清查。” “朕有意取消三地军户，所有军户就地转为民籍，三地的军屯……” “陛下不可！” “陛下三思！” …… 朱由检的话还没说完，数位大臣就尽皆起身，大声对朱由检劝谏。 后者抬手道：“听朕说完！” “诸卿所虑者，无非就是担心军户们转为民籍后，失去生计，朕已经决定将军屯收归户部，再由户部按各家人口，划给他们耕种，户部只需收取田税就可。” “另外就是各地的将校、士绅、官宦们，朝廷的军屯大部分都被他们侵占，这一点你们清楚，朕也清楚的很。” “不过，辽西已经被曹化淳解决，山东也已经被舞阳王处置的差不多了，时机已经成熟。” 温体仁面露忧色道：“陛下，山东和辽西因为丈量田亩和清查人口的原因，取消军户的时机已经成熟，但臣等担心朝廷此举，会引起其他地方的反弹，还请陛下明察。” “尤其是现在辽东战事未定，一旦江南或是其他地方出了什么乱子，臣恐会影响战事走向。” 朱由检闻言，轻笑道：“首辅说得也有道理，但也不必太过担心，英国公率两万余上直卫驻守南京，已近一载，孝陵卫也已经扩编为孝陵卫都指挥使司，五个卫近三万人，五万大军在南直隶，朕不相信会有人胆敢铤而走险！”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由检满脸都是狠厉之色。 早先无论是安排张维贤领兵去南京，还是让韩赞周和梅春扩建孝陵卫，都是为了镇压江南，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众人一听，也是那么回事儿。 有五万大军，江南还真掀不起什么乱子。 李邦华想了想，躬身回道：“陛下，臣回去后，就立即遣人前往山东和辽西以及登莱。” 朱由检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轻轻点头后，又对郭允厚吩咐道：“郭卿，舞阳王他们，不是已经将山东鱼鳞册和黄册交给户部了吗？就按这个数目为军户们分拨土地。” 这样的好事，郭允厚自是不会拒绝，躬身应道：“臣遵旨！” 说了这么多，朱由检也有些乏了，从桌案的木匣中取出一根卷烟，借着一旁的蜡烛点燃，美美的吸了一口。 将嘴里的烟雾吐出后，朱由检继续道：“据朕所知，山东的土地，不足以分拨给所有失地的百姓和军户。” “这些人要组织起来，让他们去辽西和辽南，每人分拨一百亩土地，朝廷给予农具和一年的口粮，三年免税，三年之内，辽东的钱粮所需，由山东等地供给。” “三年后，再由辽南和辽西供应辽东军需。” 朱由检这是把在辽地屯田的事，往后推迟了三年。 郭允厚一听每人要分配一百亩土地，登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按朝廷制度，军户们每户才分配五十亩，陛下一张嘴就每人分配一百亩，一家子如果有五口人，那就是五百亩土地，这么多地能耕种过来吗？ 孙承宗有些迟疑道：“陛下，每人一百亩地，就算是一家只有三个男丁，那也是三百亩地，这么多土地百姓们恐是难以耕作。” 朱由检出言纠正道：“不是按丁，而是按人，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大明的子民，愿意去辽南、辽西，朝廷就给他们每人一百亩。” “嘶！” 暖阁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朱由检继续道：“至于卿等担心的百姓无法耕种的问题，朕也想过，朕欲在辽东废除禁止蓄奴的法令。” “陛下，您的意思是允许辽东百姓豢养奴隶？” 温体仁满脸错愕的对朱由检问道。 后者点头确认道：“不错，每家每户可以从户部购买不超过十名奴隶。” 温体仁继续追问道：“敢问陛下，奴隶的来源从哪里来？” 第585章 袁可立的托付 朱由检撇了对方一眼，开口问道：“辽东那些建奴不就是最好的奴隶来源？” “再者说了，只要有利可图，奴隶的来源绝对不是问题，首辅可以想想前唐的昆仑奴。” 说完这些，朱由检又对依旧愣在那里的郭允厚说道：“郭卿，朕丑话说在头里，市舶司那边要严密清查各商船，所有运到大明，或是辽东的异族奴隶，要全部阉割！” “啊？臣遵旨！” 郭允厚虽是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还是出生应道。 朱由检又对方正化命令道：“你的西厂也给朕看紧了，一旦出了岔子，朕决不轻饶！” “是，皇爷，臣定不敢懈怠。” 方正化也赶紧回道。 暖阁中的众人还真不清楚，皇帝为什么要执意阉割异族奴隶。 朱由检自是不会告诉他们，他是害怕神州大地成为后世鹰酱和高卢乌鸡那样，被某群体雀占鸠巢。 同样是贩卖奴隶，欧洲那些废物，可是比不过阿拉伯人。 人家阿拉伯人，当初卖给大唐的那些昆仑奴，可都是经过阉割的。 朱由检见没人反对，直接一锤定音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内阁会同六部九卿，尽快汇总一下，给朕上一道奏本。” “臣等遵旨！” 众人起身，躬身施礼道。 出了乾清宫，郭允厚也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支卷烟，随手用火折子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郭部堂，陛下可是说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走在前面的温体仁，转身对郭允厚提醒道。 郭允厚笑了笑，不以为意道：“首辅，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皇家卷烟工坊已经开始出产烟卷，本官身为户部尚书，自然要带个头。” “郭部堂，本辅听说，卷烟工坊给户部交的税高达五成？” 温体仁低声对郭允厚问道。 后者轻轻点头道：“不错，陛下特许户部，可以向卷烟工坊，收缴利润的五成作为特种税。” “据你估计，卷烟工坊每年可以向户部上缴多少这个……这个特种税？” 两人的对话，被后边的孙承宗听到，也赶紧追问了一句。 郭允厚见周围几人都看着自己，忙是摇头道：“卷烟工坊还没正是对外售卖，本官上哪里估计去？” “走，走，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文渊阁商议一下前移百姓之事吧。” 说完，郭允厚也不管其他人，当先向着文渊阁的方向而去。 …… 数日后，辽东，辽阳。 宣读完皇帝的诏书，袁可立环顾一眼众人，朗声道：“诸位也都听到了，陛下和朝廷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光复整个辽东，将建奴彻底的赶出去。”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还是要寻机和建奴决战。” 等袁可立说完，毛文龙出班拱手道：“阁老，最新的消息，建奴大部已经撤离沈阳卫，只剩奴酋皇太极亲领建奴两白旗驻守沈阳卫。” “如果想要收复沈阳卫，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袁可立听后，缓缓点头，开口问道：“东江伯以为，我们能不能把奴酋和建奴的两白旗留下？” 毛文龙走到舆图前，指着沈阳卫的位置，面色严肃道：“阁老，奴酋两白旗加起来的兵力大约在两万人左右，其中有三成是骑兵，也就是六七千骑兵。” “这样的兵力，如果我们能够截断其东进和北上的路线，倒是可以把他们全部吃下，但现在的问题是，建奴还有一个旗的兵马驻守抚顺所，如果我们分兵前往抚顺所的话，那很有可能会被建奴分而击之。” 袁可立继续问道：“建奴其余的兵马呢？是不是已经撤向了建州？到了哪里？” 毛文龙不假思索道：“回阁老，除了驻守沈阳卫的两白旗和驻守抚顺所的镶黄旗，建奴其余人全部撤往建州赫图阿拉，据斥候来报，其前军已经抵达抚顺关。” 袁可立也走到舆图前，盯着舆图上沈阳卫的方向沉声半晌，猛的转身，一咬牙道：“传本官军令！命威宁营的赵率教、徐允祯并福王护军，领兵前往抚顺关！” “此战以赵率教为主，徐允祯和福王为辅，占领抚顺关，截断奴酋东进路线。” 毛文龙等人闻言，皆是一惊。 “阁老，如果正在撤往建州的建奴调头的话，那赵总兵他们可就危险了。” 毛文龙赶紧开口提醒道。 袁可立眼睛微眯，沉声道：“赵率教的锦州兵马有万余，福王府护军四万，加上徐允祯的两万京营，共计七万大军，这么多兵马如果还不能挡住建奴反扑，那他赵率教就提头来见吧！” “立即命人去传令！” “是！阁老！” 毛文龙见其态度坚决，也不再劝，躬身应道。 袁可立继续道：“命西路的祖大寿和周王府护军，沿边墙北上，至蒲河所，阻断奴酋北上路线。” “是，阁老！” “告诉他们，一定要快！莫要给奴酋撤离的机会！” 袁可立有些不放心的，对毛文龙叮嘱了一句。 毛文龙再次躬身道：“下官领命！” 袁可立轻轻点头，然后再次命令道：“毛文龙！” “下官在！” “本官命你统领中路大军，在东西两路抵达既定位置后，立即北上对盘踞在沈阳卫的奴酋发起进攻！” 听到袁可立这道命令，毛文龙猛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次出征，那些没有经历过战阵的藩王们不提，光是侯爵就有好几位，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东江伯，东江镇总兵吧？ 更何况，你这位兵部尚书，内阁阁臣还在这里呢。 不只是毛文龙，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很是不解。 或许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袁可立开口解释道：“本官年纪大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战事，恐是难以支撑，且东江伯和建奴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建奴很是了解，对辽东地形也极为熟悉，所以本官才将此战战事托付东江伯。” “另外，大军分三路进剿，是本官下的令，一切责任由本官承担，与诸将无涉！” 第586章 不如诸位殿下就在这里休息吧 袁可立最后一句话，算是给所有参战的将领吃了一颗定心丸儿。 此战胜了，大家都有功劳，此战若败，责任全在他。 毛文龙的感触则要更深一些，他也没想到，自己和袁可立之间素有恩怨，对方竟然还会对自己如此信重。 此刻，毛文龙对袁可立的那点埋怨，已经尽皆散去。 “下官定不负阁老所托！” 毛文龙身着甲胄，缓缓单膝跪地，对袁可立郑重拱手道。 “东江伯免礼，接下来的战事安排，本官就交给你了。” 袁可立亲自将毛文龙扶起来，语重心长的对其说了一句。 …… 随着袁可立的命令，被传达到威宁营和黄泥洼，东西两路大军，开始向着自己的既定目标进发。 明军这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沈阳的皇太极。 听完遏必隆的秉奏后，皇太极疾步走到舆图前，认真的查看起来。 “不对呀，明军如果全面进攻的话，为何中军没有什么动作？” 皇太极看过舆图后，皱眉道。 站在的他身后的范文程，也紧紧地盯着舆图，听到皇太极的嘀咕声，他猛地转过身，对遏必隆问道：“遏必隆侍卫，东西两路明军是往盛京而来吗？” 皇太极也转过身，眼睛死死的盯着遏必隆，听范文程这么问，他也反应过来了。 遏必隆赶紧回道：“大汗，范先生，据斥候的消息，明军东西两路大军，确实是往北来了。” 这个时候的明军，刚刚出了驻扎的营地，还没走出多远，自是看不出他们的战略意图。 范文程转身对皇太极躬身道：“大汗，奴才以为，明军定是有什么后手，我军万万不可轻动。” 皇太极也是自幼就征战四方，战争敏锐度绝对高过范文程，他的目光，此时已经落在了抚顺所的位置。 “范先生，你说明军的东路大军，目标会不会是多铎控制的抚顺所？” 听皇太极这么说，范文程的眼睛猛地睁大，有些不可思议道：“大汗的意思是，明军想要切断我们东进的路线？” 皇太极缓缓点头道：“不错，如果赵率教是打算攻占抚顺所的话，那西路的祖大寿，就是要去盛京以北。” 说着，皇太极的手指，已经点在了平虏堡和蒲河所的位置。 范文程听完皇太极的分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大汗，那如今我们应当怎么做？” 正白旗一等总兵官拜音图，语气有些急切的对皇太极问道。 皇太极环顾一眼身后的众人，见大部分人都是面露忧色，缓缓开口道：“明军既然想把我们留在盛京，那本汗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传本汗旨意，所有人立即打点行装，随本汗北上铁岭卫。” “能够带走的物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掉，一粒粮食、一匹布都不能留给明军！”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齐声道：“嗻！” 等两白旗的一众将校离开后，皇太极转头对遏必隆命令道：“遏必隆，命人去告诉多铎，明军势大，不可与之纠缠，立即向东，撤出抚顺所。” “嗻！” 遏必隆领命而去。 等遏必隆也离开后，皇太极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范文程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变化，赶紧出言劝慰道：“大汗，您可得振作精神，我们只是暂时性战略收缩，等天气冷下来，就是我们反攻的时机。” 皇太极坐到软塌上，对其挥了挥手，没有说话。 “奴才告退！” 范文程躬身缓缓退出了偏殿。 …… 抚顺所。 多铎接到皇太极传过来的消息后，没有丝毫的迟疑，带着自己麾下的镶黄旗，立即离开了抚顺。 按多铎的想法，就算是没有皇太极这份旨意，他也不会和明军拼命。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保存自己实力要紧。 所以，等赵率教、朱常洵和徐允祯他们领兵到了抚顺后，整个抚顺也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看着空空如也的抚顺城，朱常洵轻叹一声道：“建奴是属耗子的吗？怎么就溜得这么快呢？” 赵率教骑在马山，面色有些凝重道：“殿下，建奴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和我们接战。” “等大军逐渐深入，粮食补给会变得愈发困难，到时候……” 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朱常洵和徐允祯也都听明白了。 “好了，既然建奴已经撤了，那我们就先进城，等阁老和东江伯那边的消息。” 赵率教说完后，双腿一夹胯下马腹，向着城内而去。 与此同时，驻扎在辽阳的明军中路大军，也开始向沈阳进发。 等袁可立和毛文龙领中路大军抵达沈阳后，也立即派出了斥候，向四周侦察建奴的动向。 看着面前看起来还算周正的崇政殿，毛文龙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太极竟是没有烧掉这里。” 袁可立幽幽道：“修建一座宫殿的花费可是不小，奴酋还想着能够打回来呢，怎么会轻易烧毁。” “诸位殿下，不如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如何？” 袁可立转头对郑王、潞王、鲁王、代王、晋王等人问道。 几人闻言，赶紧摇头道：“不可！” 为首的瑞王朱常浩看了眼面前的宫殿，有些气冲冲的说道：“建奴这宫殿乃是帝王之制，我等可不敢住在这儿。” “以本王看，还不如一把火给烧了呢。” 他这话一说完，晋王朱求桂也是连连点头道：“瑞王叔说得对，反正也是乱臣贼子所建，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袁可立闻言，赶紧出言劝道：“不可，此时如何处置还需陛下圣裁，诸位殿下万不可鲁莽。” 既然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袁可立索性也就命人将这里彻底封锁了起来。 就连里面的东西，他都没让人去动。 当然，在皇太极坚壁清野的严令下，也不会留给明军什么好东西。 很快，袁可立领大军收复沈阳卫，建奴全面退出辽东的消息，就被锦衣卫用最快的速度送进了京城。 第587章 建造新城 十月份的京城，天气已经转冷，得益于城西大规模的工坊接连开设，京城以及周边的百姓，这两年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百姓们手里有了钱，街面上自然也活跃了起来。 据顺天府报上来的数据，相比崇祯元年之前，现在的京城人口再次增加了近十多万，无限接近百万人口的规模。 这些人也不全是京城周边进城务工的农民，天南海北哪里人都有。 这么多的人口涌入，也给顺天府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尤其是靠近西山的城西，更是人满为患。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听完宋应星的秉奏后，轻轻点头道：“宋卿，你说的事儿，朕这段时间也仔细的想过了。” “与其围绕西城工坊区建造一座小城，不如干脆在京城西南的雄县再建一座新城。” “规制就按可以容纳百万人规模的都城来建。” “啊？” 朱由检这话一说完，宋应星就张大了嘴，满脸震惊， 朱由检继续道：“京城从成祖时代到如今，已经历经两百余载，当初的规划已经跟不上大明如今的发展。” “就连朕的这座紫禁城，也都散发着一股霉味儿，与其让围绕京城修修补补，不如另建一座新城。” 宋应星也听明白了，试探性问道：“陛下可是想要迁都？” 朱由检摇头道：“京城距离雄县不过只有两百余里，应当算不上迁都。” “只是另建一座新城罢了，朕会命将作监在雄县建造一座行宫，一座比紫禁城更大、更恢弘的行宫，将朝廷六部以及各个衙门，都迁到新城去。” “没有了各个衙门，以及驻守城内和周边的军队，京城的空间会变得宽松许多。” 宋应星听后，缓缓点了点头。 这也是一个办法，京城没有那么多达官贵人，那在城西做工的百姓，生活压力会小很多。 朱由检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等京城人口减少后，朝廷也可以把京城重新修缮修缮，有些地方也可以重新规划，用……” “陛下！辽东紧急军情！” 朱由检的话还没说完，髙时明就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朱由检闻言，当即面色一变。 髙时明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赶紧找补道：“皇爷，大捷，辽东大捷。” 朱由检听到是大捷，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冷声道：“等会儿去自领十廷杖！” “奴婢遵旨！” 髙时明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军报呢？” “回皇爷，是锦衣卫传过来的消息，李佥事现在就在殿外。” 髙时明赶紧回道。 “宣！” 须臾，一身大红色麒麟服的李若琏，提着衣袍就走了进来。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李……” “行了，把军报呈上来。” 朱由检直接出言打断了李若琏。 从王承恩手里接过军报，一目十行的看完后，朱由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算是哪门子大捷？” 朱由检轻声嘀咕了一句。 随手将军报放在桌上，抬头对李若琏吩咐道：“替朕告诉袁可立和毛文龙，就按之前朝廷的的方略执行吧。” “臣遵旨！” 李若琏躬身施礼后，缓缓退出了暖阁。 等其走后，朱由检转头对宋应星吩咐道：“宋卿，你回去也组织建筑大学堂那帮子人，做一份新城的规划。” “臣遵旨。” 宋应星应了一声后，也离开了乾清宫。 这里说一句，皇家科学院大学堂，在朱由检的干涉下，已经分出了许多的学科，课程设置上，已经和后世的综合性大学有些相像。 等宋应星也离开后，朱由检从椅子上站起身，对方正化问道：“黄永申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方正化摇头道：“回皇爷，还是没有消息。”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户皇！户皇！” 就在此时，一道奶声奶气，咬字不清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进了朱由检的耳中。 朱由检定睛望去，就见一个身着小号大红色皮弁（bian四声）服，脑袋光光的奶娃娃，晃晃悠悠走了从门口走了进来。 “慈煌，你帽子呢？” 朱由检上前，将自己的皇长子抱起来，对其问道。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万福金安。” 已经年满五岁的小郑森，像个小大人似的，郑重的对朱由检躬身施礼道。 朱由检将朱慈煌放在地上，笑着将郑森扶起来，笑道：“你们俩怎么到朕这里来了？” “回陛下，小殿下……小殿下说想陛下了，臣……臣就领他过来了。” 郑森有些紧张的回了一句。 “就你们俩，没有其他人跟着？” 朱由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就算这是皇宫大内，两个娃娃自己从后宫跑到乾清宫，那也不是很安全，谁知道哪里会不会藏着大逆不道之辈。 “萍儿姐姐在外面呢。” 郑森赶紧回了一句。 朱由检这才松了口气，萍儿他是知道的，锦衣卫选出来的女侍卫，专职负责保护皇长子。 “你们俩成日在宫里跑来跑去也不是个事儿，看来朕要给你们找个老师了。” 朱由检看着面前两人，所有所思道。 王承恩闻言，出言劝道：“皇爷，皇长子还年幼，出阁读书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朱由检有些苦恼道：“实在是这俩小子太过闹腾了，皇后也和朕说了好几次。” 似是想到了什么，朱由检的眼睛猛地一亮，走到御座上开始伏案写写画画起来。 朱慈煌晃悠着身子，来到朱由检的身前，抬头道：“户皇，抱抱。” “等会儿，父皇画点东西，让营造司给你们做出来。” 朱由检低头对朱慈煌说了一句。 只是没想到，朱慈煌见他不抱自己，当即就大声哭喊起来。 王承恩赶紧将其抱了起来，朱慈煌当即破涕为笑，伸手就要抓朱由检的头发。 “小祖宗，这可不行。” 王承恩吓了一跳，赶紧后撤了一步。 朱慈煌小嘴一瘪，又要哭嚎，朱由检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再哭，父皇就把你交给你母后。” 两岁的小娃，哪里会听懂这个，不管不顾的再次哭嚎起来。 郑森见状，赶紧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个拨浪鼓，翘着脚递给了朱慈煌。 第588章 联合科尔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朱由检这才重新抬起头，对方正化吩咐道：“宣营造司掌印。” “是，皇爷。” 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朱由检将王承恩怀里的朱慈煌接过来，让其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转头对郑森问道：“小郑森，你母亲给你请先生了吗？” 郑森摇头道：“回陛下，尚未。” 朱由检点了点头道：“也好，先轻松几年，等过两年，朕给你们找几个好先生，教你们读书。” 郑森抬头看了眼朱由检，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陛下，臣能去皇家科学院大学堂读书吗？”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问道：“你怎么知道科学院大学堂的？” 郑森一脸艳羡道：“三叔说大学堂有专门教授航海和海战的先生，臣想去。” 朱由检故作严肃道：“你怎知你父亲的船队会交到你的手里，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郑森理所当然道：“陛下，臣是父亲的嫡长子，父亲大人麾下的船队，将来一定要交到臣的手里！” 朱由检闻言，低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腿上，吃着手指的朱慈煌，心中若有所思。 接着又抬头笑道：“好！朕答应了，等你再大一些，朕在天津建立一座海事大学堂，专门教授航海和海战，到时候你和慈煌一起去。” “臣谢陛下。” 郑森高兴的应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营造司掌印太监也来到了乾清宫。 “奴婢营造司掌印杨清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拜见皇长子殿下，殿下千岁！” “起来吧。” 朱由检抬手虚扶，然后将桌案上一摞宫纸递给王承恩。 而后对杨清吩咐道：“这些东西，你拿去看看，命人打造出来，安放在宫后苑。”朱由检的图纸画的很是详细，杨清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虽是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还是赶紧躬身应道：“奴婢遵旨。” 朱由检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这是朕给皇长子打造的玩具，你上些心。” 杨清闻言，心里一凛，再次躬身道：“奴婢一定亲自监工。” “去吧。” 朱由检挥了挥手，示意杨清退下。 等杨清走了以后，朱由检低头对朱慈煌问道：“朕让王大伴送你回你母后那里如何？” 说完不等朱慈煌反应，就对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后者赶紧上前，接过朱慈煌，领着郑森离开了暖阁。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朱由检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方正化，你说郑森刚才那番话，会不会是有人教他的？” 方正化的神情一怔，回想了一下刚才朱由检和郑森的对话，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皇爷，镇海伯世子毕竟年幼，就算是有人教他，他应该也学不会吧？” 方正化小心翼翼道。 朱由检闻言，也是反应过来。 暗道自己也是想多了，郑森才五岁，还是一个娃娃，谁能教他这话？ 想来应该是田川氏平日里对郑森说的。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朱由检对方正化吩咐道：“让你的人看着镇海伯世子，看是不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和他接触。” “臣遵旨。” …… 辽东，铁岭卫，备御府。 皇太极端坐在首位，面色平静的看着堂内的众人。 “尼音珠，蒲河所的祖大寿可有什么动作？” 皇太极开口对尼音珠问道。 后者出班，单膝跪地道：“回大汗，祖大寿一直驻守蒲河所，没有任何异动。” 皇太极缓缓点头，转而看向索尼。 “索尼。” “奴才在。” “着你替本汗出使科尔沁，请土谢图汗等人前往都尔鼻，本汗要与之商谈接下来的战事。” 索尼打了个千儿，朗声应道：“奴才遵旨。” “好了，都去整军备战，小心戒备。” 皇太极最后对一众文武大臣交代道。 “嗻！” 等一众人离开，范文程和何瓛徵等人，再次被皇太极给留了下来。 “大汗可是要联合科尔沁，对祖大寿部用兵？” 范文程弓着身子，低声问道。 皇太极轻轻点头道：“不错，本汗接到消息，内喀尔喀和哈喇慎等部，已经从科尔沁撤兵，想来奥巴应该可以腾出手，协助大金进攻明军。” 范文程没有皇太极这么乐观，声音有些低沉道：“大汗，奥巴此人首鼠两端，之前的时候对我大金卑躬屈膝，也不过只是因为我大金兵强马壮，现在……” 皇太极闻言，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一旁的何瓛徵开口道：“大汗，奴才以为范先生说得对，与其去向奥巴求援，不如去寻吴克善贝勒。” 范文程点头赞同道：“大汗，公执说得对，应当先去见见吴克善贝勒，探探蒙古诸部的口风，再决定下一步动向。”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眼遏必隆。 后者会意，赶紧拔腿就出了房门。 “我大金虽是放弃了辽南和盛京，但实力并未受损，这次，蒙古诸部若是接受本汗的征兆也还罢了，若是胆敢阴奉阳违，哼！” 皇太极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面对大明的二十万大军，他是不想略其锋芒，但对蒙古诸部，皇太极还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另一边。 被皇太极心心念的奥巴，正在和拉斯喀布相谈甚欢。 “奥巴台吉，你的意思，本汗……本侯会转达给大明皇帝陛下，至于皇帝陛下会不会接受，那本侯就不敢保证了。” 拉斯喀布满脸笑意，坐在首位，对坐在自己左手位的奥巴说道。 奥巴单手抚胸道：“那就有劳安达了。” “奥巴相信，只要安达能够替我科尔沁多多美言，大明皇帝陛下一定会宽恕科尔沁的。” “按照汉人的说法，您也是大明的国丈，这个面子，想必大明皇帝还是要给的。” 他这最后一句话，让拉斯喀布脸上的消息更浓了。 当初他力压众意，执意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嫁给大明皇帝，以此给哈喇慎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不说大明划分草场的时候，就对自己的部落多有偏袒，就是和大明的互市，也是诸部中最频繁的。 第589章 各方算计 而除了大明朝廷官方和哈喇慎的互市之外，身为妃嫔的阿茹娜，还掌管部分皇家产业，这部分皇家产业，每年也要从哈喇慎大批量采买数不清的牛羊，以及羊毛。 可以说，哈喇慎部，现在已经隐隐有了漠南蒙古第一大部落的架势。 也正是因为哈喇慎和大明的姻亲关系，奥巴这才主动找上了拉斯喀布，希望可以借助对方的力量，改善和大明的关系。 哪怕是哈喇慎和内喀尔喀，刚刚劫掠了科尔沁大量的牧民和牛羊。 两人说完了最紧要的事，拉斯喀布这才对奥巴问道：“奥巴台吉，建奴现在的情况，应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据本侯所知，建奴的实力，应该并未受损，你这个时候想要归顺大明，难道就不担心会被建奴记恨？” 奥巴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端起面前矮几上的奶茶喝了一口，奥巴这才说道：“我的安达，关于科尔沁和大……建奴的关系，还请安达能够帮忙向大明皇帝解释一二。” “建奴距离科尔沁实在是太近了，如果我们不向建奴称臣的话，恐怕现在就没有科尔沁了。” 奥巴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也浮出了一丝苦笑。 他说的还真没错，从根子上，奥巴就对建奴很是看不上。 好歹他也是黄金家族后裔，科尔沁部台吉，如果不是建奴势大，他还真不愿意搭理皇太极。 拉斯喀布对这一点自然也知道的，闻言轻轻点头，轻笑道：“奥巴台吉，再有几天就是蒙古诸部进京，向大明皇帝进行朝贡的日子，要不你和本侯一起去大明的京城如何？” 奥巴听拉斯喀布这么说，面露难色道：“拉斯喀布安达，你也知道部落现在人心不稳，这个时候我恐怕是不能随意离开。” “下次，下次朝贡的时候，我科尔沁一定前去，如何？” 拉斯喀布面露失望之色，不过也没有强求，而是点头应道：“好，那本侯这次进京，就向大明皇帝如实秉奏。” “多谢安达！” 奥巴单手抚胸，躬身道。 待奥巴带人离开后，卜言台吉这才开口对拉斯喀布问道：“大汗，您说奥巴是真心想要归顺大明吗？” 拉斯喀布冷笑道：“哼！大明已经收复广宁，切断了科尔沁和建奴南线的联系。” “再加上，明国二十万大军大举进攻建奴，逼迫建奴东迁，奥巴这是看明白了，一旦大明腾出手来，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他科尔沁部，这才想要归顺大明。” 卜言有些不解道：“那大汗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拉斯喀布笑道：“两千头羊的价格，已经可以让本汗代为传话了。” 卜言面露忧色，压低了声音道：“大汗，用他们汉人的话说，我哈喇慎部现在已经是站在了风口浪尖，这个时候再和奥巴纠缠，大明那边恐怕……” 拉斯喀布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哈喇慎再强大，大明皇帝也不会对我们动手的，你就放心吧。” 卜言这下子更不理解了。 大明现在执行的策略，就是扶持草原上弱小的部族，打压强大的部族，就算是哈喇慎和大明关系匪浅，恐怕大明也不会坐视哈喇慎做大吧？ 拉斯喀布将银碗里的奶茶一饮而尽，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卜言，阿茹娜着人传信过来了，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 “只等阿茹娜为大明皇帝诞下皇子，本侯就上书皇帝陛下，划拨一部分部众给阿茹娜的孩子，就当是本侯这个额格布（外公）送给孩子的礼物。” 卜言听拉斯喀布这么说，心里担忧尽去。 …… 科尔沁部。 吴克善的大营。 索尼一身蒙古蒙古长袍，带着一定毡帽，坐在吴克善的下首。 “贝勒，你是说土谢图汗已经和哈喇慎、内喀尔喀等部谈和了？” 索尼有些不可置信的对吴克善问道。 后者点头道：“不错，如果不是和他们和谈的话，诸部也不会退回去。” 索尼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贝勒以为，土谢图汗会接受我大金大汗的征兆吗？” 吴克善摇头道：“当初大汗刚刚继位的时候，奥巴叔叔就对大汗的旨意阴奉阳违，如果不是大金军力强盛，恐怕当初也不会接受大金的册封。” “如今大金被大明逼迫东迁，奥巴叔叔是决计不会再为大金得罪大明的。” 听吴克善这么说，索尼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半晌后，索尼才再次问道：“贝勒，你呢？你是否愿意出兵帮助大金？” 吴克善眼珠一转，有些为难道：“奥巴叔叔乃是科尔沁诸部共主，如果没有他的命令，本贝勒也不能擅自出兵。” 索尼的面色当即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沉声道：“贝勒，当初林丹汗欲对科尔沁用兵，我大金可是没有任何迟疑，出兵协助贵部抵御察哈尔。” “科尔沁诸部的各位台吉、贝勒也都接受了我大金大汗的册封，如今大汗想要征召诸部，贵部就是这么答复我大金吗？” “明国虽是暂时占据了辽南和广宁，但我大金的实力并未受损，只等冬季到来，明军粮草运输不济，届时我大金就可以全歼明国二十万大军，重现萨尔浒之旧事，到了那时候，科尔沁诸部又当如何自处？” 不得不说，索尼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 吴克善闻言，也有些犹豫起来。 “索尼，这件事本贝勒做不了主，不如等奥巴叔叔回来，听听他怎么说如何？” 吴克善想先拖一拖，但索尼显然不打算如他的意。 “贝勒，如果土谢图汗坚持不参与，您当如何？” “要知道，贵部和我大金可是素有姻亲，双方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明国一旦腾出手，那……” 索尼的话一说完，吴克善的眼神也是一凛，暗自思忖道：“索尼说的不错，别人都可以对大金和大明的战事袖手旁观，但自己不行，自己的姑姑哲哲和自己的妹子布木布泰，可都是大金大汗皇太极的妃子。” 第590章 和大明结亲 此刻的吴克善，心里很是纠结。 一方面，他是真的不想给建奴当刀，去和大明拼命。 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建奴一旦真的把大明击败，自己凭白得罪了皇太极。 还有就是，自己家和建奴的关系，明国真要是把建奴平定了，那自己家将来怎么办？ 想了半晌，吴克善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对索尼道：“索尼，你先去休息，此事事关重大，本贝勒需要和族中族老商议。” “那外臣就不多打扰贝勒了，外臣告退。” “阿哈，大金的使者在哪里？” 索尼正要退出大帐，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从帐外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位长相秀美，皮肤白皙，面色有些病态，身材修长的蒙古女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外臣索尼，见过贵女！” 索尼经常代替皇太极出使蒙古诸部，自是认识眼前之人。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吴克善的另一个妹妹，布木布泰的姐姐，海兰珠，科尔沁有名的美女。 听见索尼向自己见礼，海兰珠白皙的面庞微微一红，躬身施礼道：“海兰珠见过大金使者。” “不知你此来，可带来了姑姑和布木布泰的消息？” 索尼垂首回道：“回贵女，大福晋和侧福晋一切都好，现在已经去了赫图阿拉。” 海兰珠有些不解道：“这么冷的天，她们为什么不在……” “索尼，你先去休息吧。” 吴克善出言打断了海兰珠，对索尼催促道。 “外臣告退。” 索尼也没多留，缓缓退出了大帐。 等其离开后，吴克善又对海兰珠吩咐道：“海兰珠，你身体不好，也回去吧。” 海兰珠听到吴克善的话，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上上前挽住吴克善的胳膊，娇声道：“阿哈，大金的使臣每次来，不都带着姑姑的礼物吗？礼物呢？给我我就离开。” 吴克善面色一沉，声音变得有些生硬道：“莫要胡闹，这次使臣前来是有重要的事，你就莫要捣乱了，赶紧回去吧。” 海兰珠也是冰雪聪明，闻言也不再纠缠，松开挽着吴克善的柔夷，告辞离开。 等其走后，吴克善在大帐内不断地来回踱步。 半晌后，他才停下，转身对帐外喊道：“来人！” “贝勒！” 侍卫单手抚胸道。 “备马，本贝勒要去见奥巴叔叔。” “嗻！” 科尔沁本部大营。 吴克善来的正是时候，奥巴也是刚从哈喇慎回来。 汗帐内。 奥巴听吴克善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赞赏的点头道：“你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这一点做的不错。” “本汗已经和拉斯喀布谈妥，请其向大明皇帝传达，我科尔沁愿意归顺大明的想法。”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出兵帮助女真人。” 奥巴的话一说完，吴克善当即脸色骤变。 “大汗！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彻底得罪了大金？” 奥巴撇了他一眼道：“大金？哼！等他们击败明人再说大金的事儿吧。” 吴克善赶紧出言提醒道：“大汗，眼瞅着冬天就要来了，明国如果不能在结冰前，击败大金的话，那……” 奥巴不等吴克善说完，皱眉对其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那个索尼告诉你的吧？” “不管女真和明国最后谁赢谁输，都和我们科尔沁无关，如果是明国赢了，那看在我们已经归顺的份儿上，明国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顶多是效仿喀尔喀和哈喇慎，接受大明的册封。” “如果是女真赢了，无非就是再次向他们请罪罢了，女真人不敢和我们科尔沁翻脸，你放心就是。” 吴克善听他这么说，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是愈发的担心了。 “大汗，我们科尔沁和大金可是姻亲，明国若是真的击败了大金，那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奥巴抬头看着他，沉吟半晌，忽然开口道：“和女真是姻亲又怎么了？既然能和女真结亲，那自然也可以和大明结亲，你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 “海兰珠今年应该有二十岁了吧？这个年纪早就该嫁人了。” “本汗看，索性就让她嫁给大明皇帝好了，我科尔沁最美的珍珠，理应嫁给最有权势的人。” 越说，奥巴越是觉得此事可行。 哈喇慎为什么可以发展的这么快？就连草原上用来烧火的羊毛，都可以卖到大明。 不就是因为拉斯喀布的女儿，嫁给了大明皇帝吗？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奥巴愈发的兴奋起来。 “吴克善，想想哈喇慎，如果海兰珠能够嫁给大明皇帝，那我们科尔沁，是不是也可以像哈喇慎那些贱种一样？” 吴克善似乎也是被说动了。 哈喇慎的情况，他也听说了一些。 紧靠着大明的宣府，每年冬天来临之际，都可以用部落了牛羊，从大明换来足够的粮食、食盐。 甚至就连铁器，大明都是敞开供应。 如果自己也可以和大明结亲的话，那…… 吴克善心里正想着，很快就有了决断。 “大汗，不如先等等，等明国和女真人的战事有了结果，我们再决定是不是和明国结亲，如何？” 奥巴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等他们分出输赢，我们再下注也不晚。” “至于女真人的使臣那里，你就先拖着吧，不要拒绝，也不要答应。” “侄儿明白。” 两人商定后，吴克善也没有耽搁时间，当天就返回了自己的部落。 一回到自己的大帐，吴克善就对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去请海兰珠过来。” “嗻！” 须臾，海兰珠就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来到了吴克善的大帐。 “阿哈。” 海兰珠走到吴克善跟前，喊了一句。 吴克善上下大量自己的妹妹一眼，越看越是满意。 “额很督（妹妹，以后就叫妹妹），你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 海兰珠乖巧的点了点头。 吴克善轻叹一声道：“也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了。” 听到这话，海兰珠的俏脸立即羞红一片。 “阿哈，我不想嫁人，就在部落里陪着你们。” 第591章 毛文龙钓鱼 吴克善听到海兰珠的话，神情一板道：“说什么胡话，女子到了年纪，总是要嫁人生子的。” “你身体自幼不好，草原上的风太烈了，关内倒是适合你去休养。” “阿哈在明国给你找一门亲事如何？” 听吴克善这么说，海兰珠有些狐疑的对其问道：“阿哈是打算让我去和大明结亲？” 吴克善点了点头，将今日和奥巴商议的内容，和海兰珠交代了一遍。 “我不嫁！” 海兰珠说完后，也不等吴克善劝说，就径直出了大帐。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吴克善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索尼数次求见吴克善，都被吴克善以奥巴并未返回给敷衍了过去。 索尼也是聪明人，哪里还看不出对方的意思？ “吴克善贝勒，大金和明国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贵部好自为之！” 再一次无功而返，索尼满脸气愤的对吴克善冷声说了一句，就径直离开了大帐。 与此同时。 沈阳卫这边，袁可立和毛文龙等人，也在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坐在首位的袁可立率先发言：“诸位，按照朝廷和陛下的意思，如果建奴坚决不与我大军决战，那我们就要设法收复北方的铁岭卫，以及东部的抚顺关，以阻断建奴再次占领沈阳。” “朝廷也会在沈阳卫驻扎大军，以防备建奴。” 说到这里，袁可立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下首的诸王，继续道：“当然，驻扎沈阳的兵马，由朝廷重新抽调，诸王护军在收复铁岭卫和抚顺关后，就返回登莱，然后从登莱出海，随诸位殿下去海外之国。” 鲁王朱寿鈜轻咳一声，开口道：“袁阁老，秦晋两地的宗亲，可以出海之国，我们暂时可是没地方去，不如就留在辽东？” 他这话一出，德王和衡王，以及河南的郑王等人，皆是连连点头。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真不想来这苦寒之地，但经过这两个月，他们也都看出来了。 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兵卒，平日里操练的再好，那也没用，见到尸体就脸色惨白的士卒，打个屁的仗。 就是自己这些人，这段时日，也是从军中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将来去海外之国，都用得上。 既然现在不能出海，那还不如留在这里。 当然，更要紧的是，自己的护军返回关内，那一应军饷钱粮，就要自己想办法支应。 大军驻守辽东，自己只需发放军饷就可，粮草由朝廷支应，这个账他们还是算的清的。 袁可立见诸王的意见很是统一，心里也是暗乐。 诸王护军虽是没有精力过战阵，但也都受过严格的操练，总比新征募的兵卒强些。 加上漠南蒙古诸部抽调的蒙古骑兵，足以应对建奴有可能的反扑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他却不能直接答应。 “诸位殿下有心了，如果诸位殿下想留在辽东，不如上书陛下，请陛下圣裁，如何？” 鲁王等人点头道：“理应如此，就按阁老说的办。” “好！” “那接下来就由东江伯安排下一步的战事。” 袁可立说完后，对毛文龙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起身走到舆图前，指着抚顺所的位置，对众人说道：“传本官军令，命赵率教、福王府护军，东进抚顺关，占领后立即修筑边墙，严防建奴回师。” “命徐允祯部沿会安堡、三岔儿堡北上，至汎（fan四声）河所。” “命祖大寿部领兵出蒲河所，至汎河所和徐允祯部汇合。” “命鲁王府护军、衡王府护军、德王府护军，随本官前出，支援祖大寿和徐允祯。” “其余兵马，驻守沈阳卫！” 毛文龙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完后，转头对袁可立问道：“阁老，您看这么安排如何？” 袁可立点头道：“既然已经将战事托付于你，那自是由你做主。” 袁可立这话一出，那些出身东江的将校们，皆是面露喜色。 见袁可立已经同意，诸王和一众勋贵将校，也都快速的行动起来。 等东路的徐允祯他们出发了两天后，毛文龙也亲领大军，出了沈阳卫。 不过，他没有直奔距离最近的蒲河所，而是拐了个弯儿，去了徐允祯途径的会安堡，并远远的吊在徐允祯的后边。 鲁王府护军领兵的不是鲁王朱寿鈜，而是泰兴王朱寿镛。 他有些奇怪的对祖大寿问道：“东江伯，本王看舆图上所示，我们这是绕远了吧？” 毛文龙见几位藩王都看着自己，赶紧对几人解释道：“诸位殿下，徐允祯所部，只有两万人，奴酋皇太极麾下也是两万余人。” “下官在出发前，就已经严令祖大寿部拖延出发的时间，让徐允祯部先期抵达汎河所。” “两万对两万，奴酋皇太极如果忍不住对徐允祯出手的话，只要徐允祯可以顶住一天的功夫，祖大寿就会跟上去，支援徐允祯，两部坚持两天，我们就可以绕后围剿建奴。” 朱寿镛点头道：“这不就钓鱼吗？徐允祯就是那钓鱼的鱼饵。” 毛文龙点头道：“殿下英明，下官就是这个意思。” 德王世子朱由枢出皱眉道：“东江伯，据本世子所知，那徐允祯可是京里有名的纨绔，他能挡住建奴，支撑到援军抵达吗？” 毛文龙笑道：“下官和徐允祯打过交道，此人性格虽是有些跳脱，但打起仗来并不含糊，不然陛下也不会让其独当一面。” “也是。” 朱由枢点了点头。 另一边，皇太极也接到了尼音珠的奏报。 得知徐允祯领两万大军孤军深入，皇太极有些心动了。 “范先生，你以为如何？” 一连串的失礼，皇太极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也养成了他事事先问问别人意见的习惯。 范文程看着面前的舆图，皱眉道：“大汗，徐允祯部应该是驻守在抚顺所，就算是北上，也应该是祖大寿部的事儿，为什么会是他孤军深入呢？” 一旁的何瓛徵忽然开口道：“大汗，范先生，这徐允祯乃是明国定国公世子，在明国素有骂名，是鼎鼎有名的二世祖，这次孤军深入，会不会是他自作主张？” 第592章 抵达汎河 何瓛徵此话一出，皇太极和范文程两人的眼睛皆是一亮。 范文程目光灼灼的看着何瓛徵，对其追问道：“公执，详细说说。” 何瓛徵对两人拱了拱手，继续道：“大汗，范先生，相比抚顺所，蒲河所距离铁岭卫更近，就算是明军要对铁岭卫用兵，也应当是驻守蒲河所的祖大寿部。” “而现在却是抚顺所的徐允祯，蒲河所的明军，明显是在徐允祯部出兵后，这才出兵的，据奴才估计，应当是徐允祯擅自出兵，袁可立无奈，这才命祖大寿跟上。” 何瓛徵说完后，两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晌后，皇太极缓缓摇头道：“不像，明军此次领兵的，有不少都是明国的藩王，这么多藩王都没炸刺，他一个国公世子干违抗军令？” 何瓛徵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听皇太极这么说，赶紧躬身道：“是奴才想岔了，还请大汗恕罪。” “公执，无需如此，你这也为本汗提供了一种思路。” 皇太极一把将何瓛徵给扶了起来。 范文程这个时候开口道：“大汗，徐允祯是不是贪功冒进，只要试试就行。” 皇太极看了眼墙上的舆图，轻轻点了点头。 “遏必隆。” “奴才在。” “传尼音珠。” “嗻！” 须臾，尼音珠就在遏必隆的引领下来到了正堂。 “奴才拜见……” “行了，有个差事让你去办。” 皇太极有些不耐的对其挥了挥手。 不等尼音珠说话，皇太极接着说道：“本汗命你领正白旗十个牛录，去探探徐允祯部的情况。” 尼音珠闻言，神情一怔。 范文程接过话，对其解释道：“大汗的意思是让将军袭扰徐允祯部，看看明军的虚实。” 尼音珠打了个千儿，垂首道：“奴才遵旨。” 等其走后，皇太极又对范文程问道：“范先生，如果不能将两路前出的明军，尽数歼灭的话，我们下一步当如何？” 范文程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索，当即回道：“大汗，不如等索尼侍卫回来后，看看科尔沁部的意思，再决定我们下一步的动向。” “如果土谢图汗愿意出兵协助大金，那我们倒是可以借助科尔沁的力量，和明军进行周旋，伺机袭扰明军。” “如果……如果对方不愿意出兵的话，那大汗就当立即着人去海西，抓捕海西女真，补充大金的力量，等到冬季来临，明军粮草不济时，对其发起进攻。” 皇太极听后，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范先生说的不错，但抓捕海西女真之事不用等了，现在就应该进行，等大雪封山就进不去了。” “来人！” “大汗。” “着三等游击鄂本堆，带五个牛录去海西，抓捕海西女真青壮充入正白旗。” 皇太极对进来的遏必隆吩咐道。 “嗻！” 遏必隆单膝跪地，大声应道。 …… 抚顺所距离铁岭卫不远，单纯从舆图上看得话，两地只有一百余里，但两地之间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是山地。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辽东，遍地是茂密的森林。 徐允祯他们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抵达了汎河所。 他这边刚刚抵达汎河所对岸，还没来得及休整，尼音珠就领着麾下的兵马，来到了汎河所北岸。 汎河所最早在正统年间就已经筑城，南边紧靠汎河，距离铁岭卫仅仅只有三十多里。 看着对岸旌旗招展的大队建奴，徐允祯有些犯难了。 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渡河了。 你会半渡而击，人家建奴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徐盛！” 徐允祯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大声喊了一句。 徐盛赶紧上前，躬身道：“小公爷。” “你带人去砍伐树木，准备搭建浮桥。” 徐盛有些不解道：“总兵，这汎河又不是很深，涉水过河不就可以吗？” “天气这么见冷，涉水过河，大部分兄弟恐怕都要生病，还怎么打仗？” 徐允祯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徐盛闻言，也不再废话，拱手道：“下官领命！” 等徐盛带人离开后，副总兵阳武侯薛濂面色凝重道：“老徐，这个时候渡河？你可莫要冲动。” 徐允祯咧着大嘴道：“老薛，这次北上，我们虽然没带大将军炮那样的重型火炮，但虎樽炮和碗口炮可是带了不少。” “等架桥的时候，让火炮轰他娘的，就不信这些建奴能顶住。” 徐允祯自信满满道。 不等薛濂说话，徐允祯又接着说道：“再者，建奴兵马也不是很多，到时候让李自成的马队先期渡河，迟滞建奴，为大军渡河赢得时间。” 薛濂见其已经有了打算，也不再多言。 当晚，双方就各自在汎河两岸驻扎。 翌日，一大早。 李自成就带领麾下仅有的两千马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开始涉水渡河。 这处河湾最浅的地方只有一米多深，马队对河还是没有问题的。 对岸的尼音珠自是不会冒着明军的炮火，去进攻李自成他们，后撤到安全的位置后，就静静的等着对方。 一个时辰后，李自成的马队就已经抵达了河对岸。 尼音珠抓住这个机会，带领麾下的近千轻骑兵，立即对李自成的马队发起了进攻。 但他这次明显是找错了对手。 徐允祯这两万兵马，大部分都是从陕西招募而来的流民。 秦兵自古耐苦战，秦、汉、唐三个朝代，就是倚仗关中子弟，打遍天下。 在充足的钱粮供应，以及严苛地操练下，这两千马队的战力，一点不弱于鼎鼎大名的辽东骑兵。 面对尼音珠的主动进攻，为首的李自成咧嘴大笑道：“弟兄们！随额干死这些瓜怂！” 说着，李自成就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率先就冲向了建奴骑兵。 身后的李过、刘宗敏他们也都哇哇大叫着，挥刀冲了上去。 他们的动作，可是把河对岸的徐允祯气坏了。 “李自成这个蠢货！不用火枪，不用炽马丹，竟然和建奴对冲！” 徐允祯大声咒骂道。 第593章 老子一定请旨砍了他! 薛濂赶紧开口道：“老徐，立即命人搭桥，大军赶紧渡河。” 徐允祯收起千里镜，转头对徐盛命令道：“搭建浮桥，大军立即渡河！” “是！” 军中随军的军匠们，接到命令后，也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开始搭建浮桥。 再说对岸的李自成。 尼音珠见这伙明军马队，面对己方的进攻，竟然胆敢主动冲过来，脸上也露出凶厉之色。 催动胯下的战马，再次加快了马速。 只是转眼的功夫，双方就厮杀在了一起。 这更让对岸得徐允祯气的鼻子冒烟。 两军纠缠在一起，自己想要炮火支援都做不到了。 李自成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些了，接连将几个建奴砍落马下，他的目光落在了尼音珠的身上。 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李自成和李过叔侄俩，尼音珠的眼睛也红了。 他没想到，这伙明军马队的战力，竟这么强。 双方只是甫一接触，己方就倒下了数十人。 要知道，自己麾下的正白旗可是大汗亲领，每名骑兵都身着铁甲，这样的情况下，竟是挡不住明军的冲锋，这样的结果，让尼音珠有些接受不了。 见明军领兵的将军向自己而来，尼音珠也一夹马腹迎了上来。 “铿锵！” 两人的兵器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李自成只觉手臂一阵发麻，手里的长刀差点脱手。 尼音珠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拨转马头，再次冲向了李自成。 “李过！” 李自成大喝一声，身后的李过直接跃马而出。 相比自己这个侄子，李自成的自身武力还是差了些。 李过和尼音珠两人的战马相错而过，前者手里的战刀一横，想要凭借战马的冲势，切开对方的铠甲。 尼音珠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长刀直接竖在自己的身前，挡住了李过的刀锋。 而就在此时，距离两人不远的李自成，竟是从马背上的挂钩上，取下了一杆火枪，瞄准尼音珠就扣动了扳机。 “砰！” 燧发枪的好处这个时候，就显露出来了，不用火折子，装填好火药，就可以击发。 扣动扳机后，李自成也不管对方的情况，快速将火枪挂在马背上，重新抄起长刀，就与几名冲过来的建奴厮杀在了一起。 尼音珠这边呢？ 被李自成一枪打在了前胸位置，只觉自己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低头一看，护心镜的位置，陷进去好大一块。 李过也不是啥好饼，深知趁你病要你病的道理，见状赶紧再次挥刀。 尼音珠大惊失色，一弯腰，躲过对方致命的一刀，向着空缺处就冲了出去。 李过还想再追，但其他建奴骑兵已经蜂拥而上，无奈只得放弃。 双方厮杀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建奴那边就开始缓缓脱离战场。 主将都不在了，还打个屁。 李自成这边也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撤到了河边。 等徐允祯渡河之后，直接找到了一身血迹的李自成，破口大骂道：“混账！李自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遵操典！” 李自成赶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下官知罪，请总兵责罚。” 这是聪明人，大军阵前，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千万别违逆上官的命令，不然死了都活该。 见他干脆利落的领罪，徐允祯的怒气也消了大部分，怒声道：“战后自领五十军棍，三天禁闭！” 五十军棍倒是没有什么，但三天禁闭，可就让李自成有些难受了。 张嘴想要说两句什么，但见徐允祯面色阴沉，李自成只得垂首道：“下官领罚！” “整军！准备进攻汎河所！” 徐允祯不再搭理他，转身对薛濂命令道。 一个时辰后，明军开始攻城。 薛濂看着不断轰鸣的虎樽炮，有些心疼道：“老徐，咱们带的火药可不多，就你这个打法，支撑不了多久。” 徐允祯瞥了他一眼道：“无妨，我们接到的军令就是拿下汎河所，至于铁岭卫，那是祖大寿和毛文龙他们的事儿。” 汎河所始建于正统年间，是一座周长不足一里的小城，皇太极来铁岭后，虽是加固了城防，但也挡不住徐允祯的密集炮火。 仅仅只是半个时辰后，汎河所的城墙就被轰出了一个缺口。 对面的尼音珠，此时面色惨白的看着城外的明军，见城墙坍塌，转头对一名戈什哈命令道：“你立即回铁岭，秉奏大汗，明军远道而来，正是人疲马乏之际，去请大汗派兵，一举歼灭这伙明军。” “嗻！” 这名戈什哈领命而去。 两地相距仅只有三十里，皇太极接到尼音珠的奏请时，徐允祯刚刚领军进入汎河所。 看着城内四处燃烧的建筑，徐允祯的脸色铁青。 “狗日的建奴，这是一点东西都不给我们留呀。” 薛濂看着城内的断壁残垣，怒声咒骂道。 “好了，赶紧让兄弟们加固城墙，用乱石木料堵住缺口，我估计建奴大军很快就会抵达。” 徐允祯转头对薛濂吩咐了一句，就带人去北门。 几乎就在同时，铁岭卫的皇太极也点齐了麾下两白旗兵马，准备趁着祖大寿未抵达之际，先灭了徐允祯。 范文程有些担忧的对其劝道：“大汗，据斥候传过来的消息，祖大寿部距离汎河的路程不足一日，后边还有毛文龙的主力大军，大汗要万分小心才是。” 皇太极想胜利已经想疯了，在得道尼音珠的奏请后，不顾战前的谋划，一门心思就想出兵歼灭徐允祯。 仅仅只是用了一个时辰，除了被鄂本堆和尼音珠带走的十五个牛录，剩下的五十个牛录，都被集结了起来。 三十里的距离，如果大军全力行军的话，只需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汎河所的徐允祯，得到斥候送过来的情报后，立即对徐盛吩咐道：“速速派人去告诉后边的东江伯和祖大寿，建奴大军已经出动，本官会尽力缠住对方，让他们快一点！” “告诉他们，他们谁敢这个时候拖了老子后腿，老子回京后一定请旨砍了他！” 第594章 如果事不可为，小的护送您冲出去 徐允祯前半句话没有任何的问题，后半句话就尽显纨绔本色了。 你一个朝鲜义州总兵，有什么资格去砍毛文龙和祖大寿？ 人家一个是东江伯、左都督、东江总兵，一个是宁远总兵，你有啥？ 不过，这倒也不怨他，实在是大明之前，向来就有友军之间见死不救的情况。 他也是担心祖大寿会和他玩儿心眼，那到时候他可就坐蜡了。 徐盛听后，赶紧领命而去。 徐允祯也赶紧把薛濂，以及各营的参将、千总都召集了过来。 “诸位，奴酋大军已经出了铁岭卫，正向汎河所而来。” “本官命令！” “哗啦！” 备御府残破的大堂内，顿时响起甲胄摩擦的声音。 “李自成。” “在！” “命你领骑兵营出城，在城外游弋，伺机袭扰建奴。” 徐允祯面色严肃的对李自成命令道。 “下官领命！” 似是想起来之前的事，徐允祯又交代道：“李自成，此战非同小可，一定要严格遵守御制操典，减少将士伤亡！” “是，总兵，下官再犯军法，请总兵斩下官脑袋！” 徐允祯微微颔首，目光在诸将身上扫过，提高嗓音道：“诸位，此次北上，我们并未携带战车，只能是依据城而守，只要拖住建奴两天，你我就是大功一件！” “等此战胜利，本官请全军饮酒！” “谢总兵！” 众人高声喊道。 随着各级将校的命令，除李自成的骑兵营外，其他大军尽皆登上城头。 …… 看着城头上飘扬的明军各色战旗，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尼音珠，明军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太极身着白色甲胄，坐在马背上，对单膝跪在自己马前的尼音珠问道。 后者垂首道：“回大汗，明军没有携带大型火炮，只携带了虎樽炮和碗口炮等轻型火炮，且经过两次接战，已经消耗大量火药。” “除此之外，明军军中只有两千马队，没有携带战车，只能是据城而守。” 皇太极听后，微微颔首，命令道：“立即准备冲车，对明军发起进攻。” “嗻！” 汎河所这么一座小城，直接被皇太极给团团围了起来。 三处城门都是建奴主攻的方向。 这样一来，就给守城的徐允祯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城头上的明军，手里的火枪和火炮不断地被击发。 但还是被建奴的冲车冲到了城门处。 尤其是北门，城门已经是摇摇欲坠，幸亏门后被堆满了乱石，不然这个时候已经被攻破了。 徐允祯站在城头上，通过手里的千里镜，已经看清了皇太极所在的位置。 “也就老子手里没有大将军炮，不然一炮就能送走你个鞑子！” 徐允祯狠狠的咬牙道。 身后的徐盛开口道：“咱们要是有大将军炮，奴酋也不敢近前不是？” “小公爷，您还是想想该怎么才能撑住两天吧？” “这才是第一次进攻，我们的火药就消耗了七七八八，再来一次的话就只能和建奴近战了。” 徐盛此时满面忧色。 他总觉得徐允祯这次是被人给坑了。 两万人独自撑住建奴两白旗两天的进攻，这不是闹呢吗？ 徐允祯转头看向他，不客气的斥责道：“闭嘴！再敢乱我军心，老子就军法处置了你！” “近战又怎么了？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建奴多个啥？” “一刀下去，不也是个死？” “标下知错！” 徐盛躬身道。 “去，传本官命令，等建奴这次进攻退下后，立即让伙夫埋锅造饭，让将士们吃顿好的。” 他想的挺好，想要在近战之前，先填饱肚子。 但对面的皇太极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建奴的攻势是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徐允祯无奈，只得让将士们先用各自携带的肉干充饥。 就连徐允祯这位总兵，也是一边密切关注的着战事，一边狠狠撕咬嘴里干硬的牛肉干。 这幸亏是大明和蒙古诸部频繁的互市，不然还真供应不起这东西。 就在他四处观察着战事的时候，就听一道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脚下的地面也是狠狠一震。 “刀盾营！” “集结！” 徐允祯将嘴里最后一口肉干咽下去，大声命令道。 徐盛见他要下城头，赶紧拦住道：“小公爷，我去！” “滚蛋！” 徐允祯一把挣脱徐盛，快步跑下城头。 这个时候就看出明军的素养了。 城墙被建奴的冲车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城墙上轮流休整的士卒，迅速的按照各自的营属，在城内集结。 按照御制操典的规定，刀盾营在前，长枪营在后，火器营居中军。 徐允祯高举手里的战刀，看着蜂拥而入的建奴重甲步卒，大声喊道：“炽马丹！” “嗖嗖嗖！” 一枚枚黑色的炽马丹，被扔进了建奴人群中间。 “砰砰砰！” 一枚枚炽马丹炸开，迟滞了建奴进攻的步伐。 “进！” 徐允祯手里的长刀，向前一挥。 明军开始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上前。 “咄咄咄咄！” 建奴的箭矢，狠狠钉在刀盾营的盾牌上。 随着两军距离拉近，明军火枪开始发威。 “砰砰砰！” 面对明军的火枪，两白旗的重甲步卒，也快速的向明军冲来，想要再次拉近双方距离。 很快，双方就撞在了一起。 “杀！” “杀！” 双方狠狠地厮杀在了一起。 徐允祯居于中军，坐在马背上，看着前面正绞杀在一起的双方兵卒，头也不回的对徐盛命令道：“传本官命令，命各营放弃守城，向中军集结！” “是！” 徐盛躬身应道。 其实不用徐允祯命令，各营也已经向他们这边靠拢。 吩咐传令兵去传达军令后，徐盛压低了声音对徐允祯建议道：“小公爷，城南没有建奴，如果事不可为，小的拼死护卫公爷冲出去。” “滚！” 徐允祯怒喝一声，也不再搭理他。 随着各处明军相继放弃守城，另外两个方向的建奴，也都冲进了城内，将徐允祯和麾下的明军困在了城内。 薛濂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语气焦急道：“老徐，怎么办？” 第595章 伤亡巨大 徐允祯头也不回道：“什么怎么办？刀盾手在外，长抢手在后，护住火器营，杀！” 他虽是纨绔，但骨子里有那么一丝狠劲，饶是面对两白旗的精锐兵马，徐允祯也没有丝毫的退意。 况且，双方的兵力相差不大，建奴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将明军包围起来，只能是在外围，依靠弓弩，对明军进行攻击。 见徐允祯这位主将沉着稳重，一应将校也都安下心来。 明军很快就摆出密集的阵型，准备迎接建奴的冲锋。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外的李自成终于动了。 建奴的大部分兵马，此时都已经涌入城内。 李自成的两千马队，绕到了皇太极的侧翼，瞅准时机，就发起了进攻。 护卫在皇太极周围的，是从个牛录抽调出来的精锐摆牙喇，为首的副将图赖，也立即命人将皇太极等人给护卫在了中间。 “大汗！” 图赖一脸紧张的转身，对皇太极喊了一句。 或者毕竟也是一代枭雄，缓缓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大声命令道：“随本汗杀光这些明人！” “所有缴获，本汗分文不取！” “杀！杀！杀！” 正白旗摆牙喇精锐骑兵，高呼着随皇太极冲向了李自成的马队。 对面的李自成见状，收起自己手里的长刀，从马背上的褡裢中取出炽马丹，用火折子点燃后，狠狠地扔向了建奴的军阵中。 身后的两千多士卒，也都有样学样，纷纷扔出自己的存货。 “砰砰砰！” 许多炽马丹都是凌空爆炸，给建奴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扔出炽马丹后，明军紧接着又取出火枪，一轮射击后，建奴也终于拉进了双方的距离。 面对建奴的箭矢，李自成收起火枪，举起长刀就催动胯下的战马。 马蹄声轰鸣，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李自成终于和皇太极战在了一起。 “杀！” 甫一接触，明军这边就陷入了险境。 毕竟是周途劳顿，又和尼音珠打了一仗，面对建奴最精锐的骑兵，明军明显有些不敌。 不过，到底是关中男儿，饶是处于下风，这些明军还是各个悍勇。 尤其是李过，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皇太极自是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转头对图赖命令道：“图赖，你去为本汗杀了那个明军小将。” “嗻！” 图赖能够被皇太极信任，统领摆牙喇营，个人武力自然是极为强悍，闻言答应一声，就策马向李过冲了过去。 面对向自己杀过来的图赖，李过也是巍然不惧。 两人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 护卫在两人身侧的亲兵们，也都已经杀红了眼。 李自成也注意到了一身白甲的皇太极，一边杀敌，一边向着皇太极所在的位置靠拢。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城内双方的注意。 尼音珠见皇太极被明军马队拖住，当即也是心急如焚。 不假思索，尼音珠当即带着部分兵马，亲自领着出城支援皇太极。 而这就让建奴的包围圈，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原本双方的兵马数量就差不多，尼音珠还想要包围徐允祯，四面的兵马数量就更薄弱了。 现在尼音珠又带走了数千人，这就让徐允祯抓住了机会。 “徐盛！” “在！” “看到那处缺口了吗，率人冲过去，绕后！” 徐允祯大声命令道。 “是！” 徐盛也没迟疑，当即领命而去。 明军这边仅剩的两百余骑兵，在徐盛的率领下，瞅准建奴的薄弱处，就如同一支脱弦的利箭，直直的插了进去。 突破建奴的包围圈，徐盛立即拨转马头，从后方对建奴再次发起了进攻。 处于包围圈里面的徐允祯，也命令步卒向着徐盛所在的方向进攻。 再说城外的李自成。 见己方已经明显处于下风，且城内的建奴已经前来支援，李自成也放弃了想要阵斩皇太极的想法，大声命令道：“撤！撤！” 众人听到李自成的命令，也都迅速的脱离战场。 护卫在皇太极身侧的遏必隆见状，转头对皇太极问道：“大汗，要不要追击？” “让……” “杀！” 皇太极刚张开嘴，不远处就传来了明军震天的喊杀声。 眼见己方的包围圈已经出现巨大的缺口，徐允祯所部，正在缓缓向自己这个方向推进，皇太极立即改口道：“命大军先撤下来。” 刚刚赶过来的尼音珠，听到皇太极这么说，赶紧应道：“嗻！” 随着皇太极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围困明军的建奴大军，开始向后缓缓后撤。 徐允祯见建奴已经开始后退，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副总兵阳武侯薛濂，也趁机来到了徐允祯的身侧。 “老徐，不能再和建奴近战了，兄弟们的伤亡太大了。” 徐允祯阴沉着脸，沉声问道：“伤亡如何？” “就这么一会儿，我们就战死了两千多人，还有三千多伤兵，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们……” 薛濂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徐允祯却是听明白了。 这个时代的军队，如果伤亡率超过三成，那就很有可能会崩溃。 己方伤亡已经马上就要接近这个比例，如果建奴再次发起进攻的话，那己方很大概率会出现大溃败。 徐允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皇太极所在的方向。 薛濂又接着补充道：“当然，建奴的伤亡也很大，几乎和我军差不多。” 徐允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道：“建奴这是不计损失，哪怕是要崩碎一嘴牙，也要把我们吃掉了。” “传令下去，命各营抓紧时间休整，命火枪手上前，长枪兵在后，刀盾营居中。” 徐允祯提高了嗓音，对薛濂命令道。 “是！” 薛濂赶紧应道。 另一边的皇太极此时也是怒不可遏。 “尼音珠！你这个蠢货！” “你就是这么打仗的？汉人的兵法早就说过，倍则围之，我们和明军的兵力相差不大，这样的情况，你也敢围困明军？” 皇太极站在尼音珠的面前，厉声对其呵斥道。 第596章 明军背水一战 范文程这个时候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躬身道：“大汗，大概的伤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此战我军战死两千余人，伤兵数量也差不多。” 皇太极的脸色愈发的阴沉下来。 “啪！啪！啪！” 暴怒的皇太极不断挥舞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抽在尼音珠的身上。 “大汗，尼音珠游击也是……” “住嘴！” 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皇太极冲着想要劝诫的图赖怒吼一声。 直到尼音珠已经遍体鳞伤，气喘吁吁的皇太极这才停下。 “去，去死兵营，下次由你领死兵营冲锋！” 皇太极俯首看着尼音珠，大声对其命令道。 图赖一挥手，几名戈什哈赶紧上前，将尼音珠给抬了下去。 等其离开后，皇太极抬头，恶狠狠的看着距己方仅数百丈的明军。 范文程上前一步，低声对皇太极劝道：“大汗，莫要气坏了身子。” 他这话，顿时引得周围几位建奴高层的鄙夷。 皇太极没有搭理他，而是再次对图赖命令道：“图赖，命令各牛录立即休整，下次本汗亲自带头冲锋！” “嗻！” 图赖立即领命而去。 等其离开后，范文程一咬牙，再次开口道：“大汗，如果再和明军打下去，那两白旗的伤亡就太大了。” 他没说我军，而是说的两白旗，意思就是想要提醒皇太极，这都是他的嫡系力量，一旦伤亡过大的话，那以后拿什么压制其他贝勒？ 皇太极此时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就想一鼓作气消灭眼前的明军。 “好了，不用说了，本汗已经决定了，都去准备吧！”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原本还在汎河所内的明军，开始一点点向着河边退去。 “大汗，明军动了。” 一直密切注意明军动向的遏必隆，在第一时间就对皇太极秉奏道。 坐在地上的皇太极闻言，哗啦一下就站了起来。 举目望去，见明军确实是在缓缓想着汎河方向后撤，皇太极冷笑道：“想跑？哼！晚了！” “遏必隆，你领十个牛录，去明军左翼。” “图赖，你也领十个牛录，去明军右翼，本汗居中军。” “尼音珠领死兵营，居前！” 皇太极一连串下了数道军令。 建奴大军开始向着明军后退的方向，缓缓逼近。 对面的薛濂一脸担忧的对徐允祯问道：“老徐，这么干的真的没有问题吗？背水一战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一旦出现……” “行了！老薛你就闭嘴吧。” “我选的那处地方是个河湾，背靠那处河湾，可以保证我们只有一个方向需要面对建奴。” 薛濂反驳道：“但那处河湾实在是太小了，大军根本就展不开，最后只能是打成添油战术，此乃兵家大忌！” 对薛濂说的，徐允祯明显也心知肚明，开口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安排。 “我们展不开，建奴同样也展不开，大家都是添油战术，就看最后谁先撑不住了。” 薛濂这下子不说话了，回头看了眼紧跟在己方后边的建奴，再次大声催促起来。 汎河所距离徐允祯所说那处河湾并不远，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明军就抵达了目的地。 在各级将校的命令下，明军迅速的摆出了防御阵型。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明军的阵型，是以火枪兵在前，长枪兵居两侧，刀盾营居后，火炮在最后。 还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徐允祯这次也出现在了军阵的最前方。 皇太极此时也看明白了徐允祯的意图，转头对自己身侧的范文程问道：“范先生，如果本汗没有记错的话，背水一战是出自汉朝的韩信吧？” 范文程坐在马背上，拱手道：大汗博闻强记，奴才佩服，背水一战确实是前汉淮阴侯的杰作。” 一旁的何瓛徵也点头道：“何某在明国的时候，拜读过鹿门先生的大作，书中，鹿门先生将淮阴侯评为兵仙，认为其兵家之仙。” 皇太极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大汗，事情有些不对。” 参将安费扬古面色凝重的，来到了皇太极面前，对其拱手道。 皇太极皱眉道：“怎么了？” 安费扬古躬身道：“大汗，明军所处的位置，乃是一处河湾，三面都是河道，只有北边一面一个缺口，双方的兵马根本就展不开。” 皇太极闻言，没有说话，一勒马缰道：“走，随本汗去阵前看看。” 一行人来到最前面，果然就像安费扬古说的那样，两军之间，只有一处狭窄的陆地可以作为战场，其余三面都是河道。 这个时候，左右两翼的遏必隆和图赖，见没有办法从两翼夹击，也都领兵赶了过来。 “大汗，现在怎么办？这样的地势，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消灭这路明军。” 安费扬古低声对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没有答话，而是对遏必隆命令道：“遏必隆，本汗让你将斥候撒到五十里外，可有发现明军援军？” 遏必隆赶紧回道：“回大汗，至今尚未有斥候回报。” “再派出人手，密切关注另外两路明军的动向。” “嗻！” 遏必隆赶紧答应一声。 安排好斥候的事，皇太极转头对图赖命令道：“图赖，你领部分兵马回铁岭卫，抓一些汉人尼堪过来。” 图赖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领命而去。 跟在皇太极身后的范文程和何瓛徵他们，在听到这话后，却一个个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不过，皇太极哪里会顾及他们，继续对遏必隆命令道：“命人去制做楯车，多多益善。” “嗻！” 遏必隆赶紧将皇太极旨意传达了下去。 一切都安排好后，皇太极也不急着进攻，就静静的等着图赖和遏必隆。 时间来到下午。 回铁岭抓人的图赖，押解着上千的辽地汉人青壮，回到了河边。 另一边，遏必隆也已经命人打造出了上百架架楯车。 所谓的楯车，就是带着盾牌的车，前方的盾牌可以挡住敌军的火器和箭矢，人在后边推着突破敌人的防线。 第597章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看着面前脸上还挂着道道血痕的尼音珠，皇太极语气平淡道：“尼音珠，本汗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带领死兵营，去冲破明军防线。” “奴才遵旨！” 尼音珠单膝跪地，垂首应道。 铁岭卫那些汉人，很快就被建奴用刀枪押解到了两军阵前。 尼音珠亲自带着督战队，大声命令这些汉人，推动楯车，向着河湾处的明军发起进攻。 按说，建奴的死兵，应当是身着两层，甚至是三层重甲，以抵御明军的火器。 但这个时候，皇太极去哪里找那么多甲胄去，所以，这些汉人都是毫无防护，就穿着自己的衣服，在楯车的掩护下，向着明军进行冲锋。 对面的徐允祯自是也看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但他也没办法救下他们，只能是硬着头皮，命令手下的火器营开炮。 “轰！轰！轰！” 一门门虎樽炮开始了轰鸣。 对面的汉人死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尼音珠亲手砍翻几名想要后退的死兵后，大声威胁道：“胆敢后退者，斩！” 身后督战的建奴，也都大声喊了起来：“胆敢后退者！斩！” 冲在最前面的汉人死兵，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就只能是冒着明军的炮火，继续缓缓向前推进。 徐盛忧心忡忡道：“小公爷，这么下去不行呀，这些人明显就是建奴用来消耗我们火药的。” 徐允祯举起了手里的长刀，命令道：“停止射击，等建奴进入射程后，调高火炮角度，延伸射击。” “是！” 亲兵领命而去。 见明军火炮停止射击，安费扬古立即命令麾下正白旗的兵丁跟上死兵营。 看到建奴进入虎樽炮的射程，徐允祯再次命令开火。 对面的安费扬古见状，赶紧命令麾下的兵卒，追上死兵营，和其混杂了一起。 这下子，徐允祯也没办法了，只能是五差别轰击。 看着远处死兵接连倒下，皇太极幽幽道：“本汗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火药可以消耗。” 反正死的大部分都是汉人，无论是皇太极还是其他建奴，都没有什么心里压力。 但对面的徐允祯他们就不行了，死的越多，他的压力就越大。 “该死的建奴，别让你爷爷找到机会，不然一定要让你阖族俱灭！” 徐允祯红着眼睛，看着远处飘扬的建奴旗帜，咬牙切齿。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这个时代的人，大部分都有些营养不良，到了夜间就看不清东西。 建奴也不得不暂时将人给撤回来。 皇太极的大帐内。 范文程有些担忧的对皇太极劝道：“大汗，奴才觉得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了。” “一旦明军援军抵达，那我们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胆小如鼠的汉人！” 皇太极还没有说话，安费扬古就满是不屑的嘀咕了一句。 范文程脸色有些尴尬，但却不敢争辩。 皇太极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范先生放心就是，遏必隆已经将斥候放出到五十里外，一旦发现明军的动向，我们就立即离开。” 范文程见其态度坚决，干脆也不再劝了。 与此同时。 袁可立和毛文龙统帅的中路军，以及祖大寿的西路军，也正在全力向着铁岭卫方向而来。 有些不放心的毛文龙，还将中军绝大部分的骑兵，都集中起来，命曹变蛟这位骑将率领，全力北上。 而为了保持战争的突然性，曹变蛟也派出了大量的人手，作为大军前导，清除建奴的斥候。 等时间来到后半夜，正在熟睡的皇太极被遏必隆唤醒。 “大汗！大汗！” 和衣而卧的皇太极猛地坐起身，只觉天旋地转，坐在那里好大一会儿，这才缓解过来。 “怎么回事？” 皇太极皱眉问道。 遏必隆满脸焦急的禀报道：“大汗，斥候来报，汎河所东南二十里发现大股明军骑兵。” 皇太极闻言，震惊的从站了起来。 “为何二十里才报？” “大汗，明军派出了大量人手围剿我方斥候，我方斥候十不存一。” 遏必隆赶紧对其解释道。 事态紧急，皇太极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立即对遏必隆命令道：“传本汗旨意，命个牛录立即拔营，随本汗北上。” “嗻！” 建奴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徐允祯。 登上一处小土坡，借助手里的千里镜，徐允祯看了半晌后，立即明白了建奴的意图。 “建奴这是要跑，定是援军到了。” “徐盛，传令，命所有人随本官出击，务必缠住建奴，不可使其逃离。” 徐允祯一刻不敢耽搁，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徐盛吩咐道。 “是！” “呜呜呜！” 很快，明军这边也都迅速的集结起来。 没有丝毫的耽搁，徐允祯翻身上马，在亲兵的簇拥下，亲自领兵，越过满地的尸体，冲出了河湾。 面对忽然而至的明军，皇太极压根不想恋战。 但无奈的是，徐允祯所率领的万余明军，已经死死的将其咬住。 “尼音珠，你为大军断后！” 皇太极直接对刚刚赶过来的尼音珠命令道。 尼音珠闻言，脸色一变，这个时候为大军断后，那不就和送死一样吗？ 但没办法，尼音珠还不敢违逆皇太极的旨意。 最终，皇太极留下五个牛录的人马，加上剩余的汉人死兵挡住徐允祯，他自己则是领着大部分人兵马，开始向着北方而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注视着他。 李自成回头看了眼仅剩的一千多骑兵，低声道：“弟兄们，能不能建功立业就看这次了。” “自古以来，斩将夺旗都是大功一件，只要我们能够活捉或是斩杀奴酋，那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怎么样？愿不愿意干？” 他们这些人，都是曾经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民，荣华富贵对他们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 经过李自成的蛊惑后，所有人的眼睛都冒着绿光。 李过第一个开口道：“干了！死了算逑，家里也有朝廷供养，没死就是上天眷佑！” 第598章 李自成的冒险之举 有了李过的带头，其他人也都下定了决心。 刘宗敏一咬牙道：“早死早算逑！为了家里的妻儿拼了！” “干！” “弄死他！” 李自成抬手阻止了低吼的众人，低声道：“都小心点，莫要被建奴发现。” “现在天色很是昏暗，建奴也有些慌乱，稍后我们穿着建奴的衣服就混进去，每个人在自己的左臂帮上白色系带。” “是！” 李过答应一声，就将李自成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须臾。 一千多人的马队，在李自成的率领下，趁乱混进了建奴后撤的军阵中。 不得不说，李自成的谋划确实大胆，凭借自己一千多人，竟然就敢混进建奴的大军中。 与此同时，正在追击的徐允祯，也大声对徐盛命令道：“徐盛，传令下去，一个建奴人头，赏银元二十枚银元！” “杀！” 随着徐允祯的命令，明军的士气再次提升。 负责断后的尼音珠，感受到了明显的压力。 五个牛录，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千五百人，面对已经杀红了眼的一万多明军，只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被斩杀殆尽。 就连想要自尽的尼音珠，都被明军给拿了活的。 看了眼自己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尼音珠，徐允祯抬头对押解他的士卒问道：“是你抓的？” “回总兵，是额抓的。” 年轻的兵卒满脸鲜血，咧着大嘴回道。 徐允祯轻轻点头，赞赏道：“行，你小子的赏银少不了，现在送这建奴上路吧，我们需要去追击奴酋，没人也没工夫管理这些战俘。” 说完，徐允祯就挥动马鞭，抽在了战马的后臀上。 那士卒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什长。 什长将自己的刀递给他，对跪在那里的尼音珠努了努嘴。 年轻士卒也反应过来，接过什长递过来的长刀，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刀就将尼音珠枭首。 “走！赶紧去追！一个人头二十枚银元，在工坊做工得一年才能赚这么多。” 什长催促了一句，就拉着年轻的士卒，拔腿向着大军追去。 另一边的曹变蛟，在经过了连续的跋涉后，也终于渡过了汎河。 随着斥候不间断的禀报，曹变蛟也基本上弄清了状况。 不敢有一丝的耽搁，曹变蛟也立即领兵，向着皇太极撤军的方向追去。 一个时辰后，曹变蛟已经追上了全是步卒的徐允祯部。 “徐允祯，你个夯货，建奴人呢？” 一见面，曹变蛟就毫不客气的对徐允祯问道。 后者也不在意，指着最前面，对曹变蛟道：“就在前面，奴酋也在，建奴有骑兵，我们追不上，就看你的了。” 听到皇太极就在自己前方，曹变蛟的眼睛一亮，大声道：“建奴步卒就交给你了，我带人去追奴酋！” 说完，也不等徐允祯回话，曹变蛟就拨转马头，向着己方的马队而去。 徐允祯在其背后大喊道：“狗日的曹变蛟，你要是真的抓住奴酋，得请爷儿们喝酒！” “本侯向陛下为你部请功！” 曹变蛟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远。 徐盛有些懊恼道：“可惜了，我们战死了这么多兄弟，最后……” “行了，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我相信老曹，不会少了我们的功劳。” 徐允祯出言打断了徐盛的抱怨，接着又命令道：“命令兄弟们放慢速度，不要太拼了，省的追上建奴后，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小公爷。” …… 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在草原上，是皇太极在追，曹变蛟在逃。 这次来了个攻守异形，曹变蛟为首的明军，成了追击的一方，皇太极却是成了拼命想逃的一方。 混在建奴军阵中的李自成他们，也跟着建奴向北一路狂奔。 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天色已经见亮。 李过有些焦急道：“老叔，咋弄？天要亮了。” 李自成看着挡在己方前面的建奴大军，有些无奈道：“我们现在距离奴酋所在位置有些远，这个时候动手，十死无生。” “老叔，等天彻底亮了，建奴一定会发现端倪的，到时候不也是十死无生吗？” 李过再次劝道。 李自成转头看了眼另一边的刘宗敏，后者也点头道：“大哥，李过说的没错，干吧，让李过打头，我们向着奴酋的方向冲，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自成见自己的两个得力臂膀都这么说，一咬牙道：“干！” “李过，你当先锋！” “弟兄们！杀！” “杀！” “杀鞑子！挣银子！” “杀鞑子！挣银子！” “杀鞑子！挣银子！” 一千多关中子弟，操着一口浓郁的关中口音，挥舞着手里的钢刀，猛地提高了自己的马速。 忽然杀出来的敌人，让周围的建奴一阵慌乱。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在各自额真的率领下，杀向了李自成他们。 最前面的李过，此时也爆发出强大的战力，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 冲在最前边的皇太极，也接到了后方传过来的消息。 心里憋了一股火的皇太极，听到明军竟然混进了己方军中，当即也是怒火勃发。 “图赖，带人随本汗杀回去！” 皇太极满脸怒容，抽出自己马背上的长刀，怒声对图赖命令道。 “大汗，军情紧急，奴才带人去，您先走。” 图赖语气有些急切的对皇太极劝道。 一直跟在皇太极身后的范文程，也赶紧出言劝道：“大汗，现在万万不能和明军纠缠，应当快速脱离。” 皇太极刚才也是被气昏了头，经过两人的劝说，他的心绪也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的盯着图赖，沉声命令道：“图赖，本汗命令你，将后边的明军全都杀了，把领头的给本汗拖死！” “奴才遵旨！” 图赖见皇太极不再执意调头回去，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重重的点头应道。 等其离开后，皇太极看了眼周围的地形，略一沉吟，指着自己的右前方，对众人说道：“大军转向，去那里，柴河和小清河之间有一座山谷，我们从那里走，转向回赫图阿拉。” 第599章 狼狈的皇太极 李过此时只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但己方距离奴酋却是越来越远。 李自成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刀将面前一名建奴骑兵砍落马下，快速的看了眼周围。 “刘兄弟，我们兄弟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是咱老李害了兄弟们。” 李自成精神有些颓丧的，对一身是伤的刘宗敏喊道。 后者却是哈哈大笑道：“大哥，我们这些人本就是贱命一条，能在死前，给家里挣下一份家业，也够本了！” 一边宽慰着李自成，刘宗敏还不忘一刀狠狠砍在一名建奴的脖颈间。 “援军！额们的援军来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李自成，忽然听一句汉话，忙是转头看向远处。 就见一面硕大的“曹”字旗，正快速的向自己这边而来。 “是冠军侯！是冠军侯！” 作为曾追随过曹变蛟的李自成，对曹变蛟的旗帜自然很是熟悉，待看清之后，当即兴奋的大喊起来。 听到是鼎鼎大名的冠军侯来了，仅剩的三百余明军也重新恢复了士气。 曹变蛟也注意到了这边，虽是不清楚为什么建奴会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但还是对曹钦命令道：“你带人过去看看，本侯要绕过他们，去追奴酋。” “是！” 曹钦领命而去，两千多兵马脱离大队，向着李自成等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曹变蛟则是带人继续追击皇太极。 图赖这个时候也已经杀红了眼，见另一股明军冲来，当即放弃围剿李自成他们，迎着曹钦就冲了过去。 “杀！” “杀鞑子喽！” 明军这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双方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 如果从上空看得话，就会发现这场战斗很是诡异。 一边是正在厮杀的双方骑兵，一边是正在快速行军的建奴步卒，双方相距顶多只有上百丈的距离。 看了眼一身伤势的李自成和李过他们，曹钦大声命令道：“把身上那身皮扒下来，小心被自己人砍了。” 李自成他们此时也都松了口气，纷纷将身上建奴甲胄脱下来，仍在地上。 另一边，皇太极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对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依命令道：“图尔格依，你领镶白旗先走，本汗为你们殿后。” “大汗！不可！” 范文程闻言，当即大惊失色。 “大汗，您先走，奴才带人去挡住明军！” 安费扬古主动请命。 皇太极怒声道：“这是本汗的旨意！” “大汗，请恕奴才不能遵旨！” 图尔格依摇头拒绝了皇太极的命令。 “大汗，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这处山谷狭窄，只需少量落石，就可以挡住明军。” 范文程还是有些急智的，很快就已经有了计较。 安费扬古忙是开口道：“大汗不可，我们还有不少人落在明军的后边，一旦放下落石的话，那他们就只能任明军屠戮了。” 皇太极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再次开口道：“那就和他们战一场！” 心里有了决断，他也不再接受其他人的劝谏，直接调头。 “安费扬古，你带部分人去两侧的山上，等我们的人全部进入山谷后，立即放下落石，隔断徐允祯部。” 安费扬古闻言，拱手道：“嗻！” 这边，皇太极开始组织人马列阵，向着后边紧追不舍的曹变蛟就迎了上去。 曹变蛟见皇太极的大纛向己方而来，心下也是大喜。 即使自己已经和建奴大军混在了一起，他也不打算撤回去。 就像之前李自成说的那样，斩将夺旗是最大的功劳，他还想把自己的冠军侯前面加上世这个字呢。 建奴这边呢？ 既然大汗都不走了，两白旗的兵马自然也就不用亡命狂奔。 各牛录在各自额真的指挥下，也都快速整军，将曹变蛟的人马给困在了山谷的中间，前面是建奴的骑兵，后面是越来越多的建奴步卒。 面对这种腹背受敌的局面，曹变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迅速收拢兵马，以自己作为箭头，向着前面的皇太极就冲了过去。 两山之间的这处山谷，只有数十丈宽，大规模骑兵很难展开，只能采取这种一字长蛇阵。 双方骑兵很快就再次剿杀在了一起，后边的步卒这个时候却是不敢跟的太近。 如果跟的太紧，一旦己方的骑兵冲过来，那就会形成大规模踩踏，领兵的建奴高层自然清楚这一点。 所以，身处明军后边的建奴步卒，只是手举刀盾缓缓向前。 山谷内很快就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以曹变蛟以及他的亲兵为首的前锋，狠狠的插进了建奴的军阵中。 这个时候就要看曹变蛟等人的武力了，如果他们不能凿穿皇太极这边的军阵，那等后边的建奴步卒跟上来，前后压缩，他们的可就真的要折戟沉沙了。 看着左突右支的曹变蛟，皇太极的脸色阴沉，高声道：“谁给本汗杀了明军将军，本汗赏银千两！” 护卫在其身侧的遏必隆有些跃跃欲试。 “大汗，奴才愿为大汗诛杀此僚！” 他这话一出，范文程赶紧开口劝道：“遏必隆侍卫，你乃大汗亲卫，怎能擅离职守？” 皇太极也是惜命之人，闻言点头道：“范先生说的对，你不能去。”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以曹变蛟为首的明军，已经快要突破到了他们面前。 “大汗！还请暂避其锋芒！” 范文程看到不远处的明军战旗，瞳孔一缩，大声对皇太极建议道。 皇太极这个时候也平静下来，听到他的建议，也拨转马头，赶紧让到一边，将最中间的路给明军让出来。 他可不想直面犹如杀神降世一般的曹变蛟。 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曹变蛟之所以不计伤亡，拼了命也要穷追不舍，就是为了皇太极本人。 就算皇太极他们退了山脚，明军依旧是向着他们冲来。 “大汗！弃马，上山。” 范文程再次大声喊道。 皇太极也不迟疑，当即翻身下马，在数百名戈什哈的簇拥下，慌忙往山上而去。 第600章 皇太极终究还是跑了 曹变蛟自然不会学皇太极他们弃马，眼见自己的目标上山，曹变蛟无奈，只得继续向前冲，为后边的兵马让开道路。 等明军在付出了近三成的伤亡，冲过了建奴的军阵后，山谷内的敌我双方态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山谷的最前面是曹变蛟率领的马队，中间是建奴仅剩的万余兵马，最后则是被山上落石，挡在后边的徐允祯部。 刚刚击溃了图赖的曹钦，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落石，顿时心急如焚。 “徐总兵，我们需要立即打通通道，进入山谷支侯爷。” 徐允祯看了眼两侧山上弯弓搭箭的建奴，一咬牙道：“快！搬开落石！” 明军这边想要尽快打开通道，两侧山上的建奴自然不会无视，纷纷将山上的石头往下抛，或者是以箭矢攻击明军。 见己方士卒伤亡巨大，徐允祯不得不先解决两侧山上的敌人。 “薛濂！” “下官在！” “你带人上山，解决那些建奴，要快！” 徐允祯大声对自己的副总兵命令道。 “是！” 薛濂领命而去。 曹钦也翻身下马，抄起地上一面盾牌，一手举刀，一手持盾，向着山上冲去。 安费扬古毕竟兵力不足，半个时辰都没有撑住，就不得不带兵沿着山脊后撤。 就在这边正忙着清空落石的时候，山谷内的皇太极他们也都有些急了。 现在的皇太极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初发现徐允祯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和其接触，就应当立即领军北上，前往开原。 更不应该和其纠缠，以至于等来了明国的援军，让己方不得不狼狈逃窜。 最不应该的，就是不应该想要抄近路返回建州。 让自己的两白旗，被困在了这处该死的山谷。 现在前有曹变蛟，后有徐允祯，两侧都是山峦密林，几乎就是一处死地。 范文程的面前，摆放着一张舆图，皇太极等人皆是围着舆图认真的查看着，以期给己方找出一条生路。 半晌后，范文程抬头头，面色凝重的对皇太极开口道：“大汗，前方五十多里，就是一处叫抚安堡的地方，如果明军背靠抚安堡，那我们就更难突破了。” “奴才的意见是，立即化整为零，越过南侧的山峦，向南跨过柴河和汎河，等过了汎河，各牛录立即前往浑河南岸的界凡寨汇合。” 骨头都要散架的何瓛徵，也心有余悸的赞同道：“大汗，奴才赞同范先生的意见。” 刚从后方赶过来的安费扬古，看了眼青石上的舆图，转身对皇太极躬身施礼道：“大汗，您带人先撤，奴才带领人手，为各牛录殿后。” 皇太极看了眼山下唏律律的战马，有些不舍道：“如果分散突围的话，那这些战马可就便宜明军了。” “大汗，些许战马，放弃就放弃了，眼下保存实力才是最紧要的。” 范文程语气有些焦急的再次劝道。 “好，就按范先生说得办，各牛录抛弃一切辎重，进入山林，分散突围，在界凡寨汇合。” “嗻！” 一众将校领命而去。 接到命令的建奴各牛录，立即放弃各自战马和辎重，甚至有人将身上沉重的甲胄都脱了下来，向着南侧的山林做鸟兽散。 皇太极亲眼看着自己的大纛被烧成灰烬，恨恨的看了眼远处飘扬的曹字大旗，一挥手道：“我们也走！” 山谷前边的曹变蛟见状，心里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己方这些兵马，适合和建奴正面作战，但进入密林，绝对不会是建奴的对手。 但就这么看着建奴四散而逃，他又有些不甘心。 沉吟良久，最后还是无奈下令道：“打扫战场，收拢战马和辎重。” 等徐允祯和曹钦他们进入山谷的时候，一个活着的建奴都没看到，只有曹变蛟的人马，在那里热火朝天的收拢各类物资。 “老曹，怎么回事？奴酋人呢？” 徐允祯策马来到曹变蛟面前，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曹钦则是几步就来到曹变蛟面前，关切的问道：“侯爷，您没事吧？” 曹变蛟摆了摆手道：“本侯没事，就是让奴酋跑了。” “跑了？” 徐允祯当即喊了出来。 “怎么就让他跑了呢？” 曹变蛟没好气道：“山谷两侧山高林密，建奴抛弃一切辎重，遁入了密林，本侯也没办法。” 徐允祯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愤怒的，一脚踢在脚下的一具建奴尸体上。 “狗日的！跑得还真快！” “好了，此战我们的损失也很是巨大，赶紧命人收拢战死兄弟的尸骨，等回京后送他们去英烈祠。” 曹变蛟心里虽也很是惋惜，但还是对众人命令道。 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明军才带着大量的辎重，以及己方战死将士的遗骸，回到了铁岭卫。 备御府内。 曹变蛟对满身疲惫的徐允祯问道：“此战伤亡几何？” 徐允祯阴沉着脸，沉声回道：“伤亡近半，人人帯伤。” 曹变蛟轻叹一声道：“本侯的马队，伤亡超过三成，大半带伤，此战可以说是惨胜。” “屁的惨胜！让奴酋跑了，还能算是胜？” 徐允祯也不是针对曹变蛟，而是对此战的战果不满。 曹变蛟低声道：“老徐，弟兄们需要这场胜利，明白吗？” 徐允祯也反应过来，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乱说的。” “再者，奴酋的两白旗，这次也折损大半，只剩六七千人逃了出去，一万三千多人的大捷，这都不算大胜，那什么是大胜？” 曹变蛟轻轻点头，再次道：“你我立即修书一封，将此战的情形，飞报阁老和东江伯。” …… 等祖大寿抵达铁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是伤兵的军营。 “冠军侯，徐总兵，是祖某来晚了。” 祖大寿一见到两人，就满脸惭愧道。 曹变蛟摆手道：“算不得晚，就算是祖总兵提前来了，我们恐怕也很难把建奴留下来。” “祖总兵远道而来，陷入内歇息吧。” 徐允祯伸手对祖大寿邀请道。 第601章 现在腾不出手来 一行人进入备御府，分头落座后。 曹变蛟将此战的详细经过，和祖大寿说了一遍。 后者听后，连连点头道：“侯爷和徐总兵当为此次伐奴首功。” “嗨，没能留住奴酋，谈什么首功？” 直至今日，提起这事儿，徐允祯都还是惋惜不已。 与此同时，正在率军北上的毛文龙，也接到了曹变蛟和徐允祯的联名战报。 看过战报后，毛文龙当即命令大军停止前进。 “承禄，命令诸军回转沈阳卫。” 毛文龙转头对毛承禄吩咐道。 “父帅，我们不去铁岭了？” 毛承禄满脸错愕，有些不解的问道。 “去个屁！建奴跑了。” 毛文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跑了？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毛承禄也没想到，这次竟然又让建奴给溜了。 “行了，少说两句，去传令吧。” “另外，给铁岭的曹变蛟和徐允祯、祖大寿派人，命祖大寿留下部分兵马驻守铁岭卫，其余人全部撤回来。” “马上就要下雪了，钱粮运送困难，就不要留难么多人了。” “是，父帅！” 毛承禄领命而去。 …… 京城。 今年的大雪似乎来得要早一些。 刚刚进入冬月，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相比之前，大街上的人少了许多。 只是，整座京城，都散发着一股烧煤产生的煤烟味儿。 几乎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有伸出来的一截铁皮烟囱。 没错，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在朱由检的参与下，皇家科学院将后世的煤炉给弄了出来。 其实，中原大地早就知道煤炭可以取暖，但无奈不知道一氧化碳会让人中毒。 所以，煤炭一直没能成为取暖的主流。 现在好了，只需花上两枚银元，就可以从市面上买到一座煤炉加烟囱，用这种煤炉可以直接烧煤取暖，相比柴炭的价格，煤炭的价格可是便宜了许多。 以至于一经推出，这种被命名为崇祯炉的煤炉，就迅速的被京城的百姓们接受。 就连城门处守门的值房内，也都摆着这样一个炉子。 几名不当值的兵卒，正围着炉子取暖，上面还放着几个，已经烤的差不多的洋芋和番薯。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进了几人的耳朵。 一名什长手里正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番薯，听到声音，赶紧出了值房，只见数名鸿翎急使，正从远处疾驰而来，嘴里还大声喊道：“大捷！辽东大捷！阵斩两万！” “大捷！辽东大捷！阵斩两万！” “大捷！辽东大捷！阵斩两万！” 什长慌忙将手里的番薯塞进怀里，大声对几名士卒命令道：“快撤掉拒马！让开道路！” 十数骑鸿翎急使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骑马进城。 一名兵卒拢着手走到什长身后，低声问道：“什长，刚才喊得啥？” “你丫耳朵聋了？没听到？大捷，辽东大捷，阵斩两万。” 什长瞪了那士卒一眼，大声喊了一句。 “这不是没听清吗？” 士卒轻声嘀咕了一句。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检正在翻看着宋应星递上来的，关于新城的规划建设方案。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皇爷，辽东的报捷信使到了，就在宫外。” 朱由检闻言，猛地抬头，高声道：“快宣！” “再去将内阁诸臣，请到这里来。” “奴婢遵旨。” 须臾，两名信使就被带到了暖阁。 “卑职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首的一名总旗，施礼后，从身后的包袱中取出了一个密封的木匣。 方正化赶紧上前，接了过来。 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将里面的题本，双手呈递给朱由检。 接过题本，朱由检认真的看过之后，递还给方正化：“让首辅和诸位阁臣也都看看。” 温体仁接过题本，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又将之递给了孙承宗。 在几人翻看题本的时候，朱由检看了眼依旧跪在那里信使，转头对髙时明吩咐道：“安置好这些人。” “是，皇爷。” “几位，随咱家来。” 等两名信使离开后，朱由检开口对温体仁问道：“首辅，蒙古诸部的兵马抽调的如何了？” 温体仁拱手道：“回陛下，除了土默特和永邵卜外，其他部族各自抽调了数十、上千骑兵不等，总计约三万五千余人，现在分别安置在大同和宣府两地。” 朱由检闻言，眉头微皱：“朕听闻，土默特这一年来，可是没少侵占大明为各部划分的牧场吧？” “这次朝廷抽调各部兵马，协助大明作战，他们也不愿出兵，是想做什么？要效仿林丹汗不成？” 温体仁躬身道：“陛下，臣建议当下旨申饬顺义王。” 朱由检有些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谁让大明现在腾不出手来呢。” 他的话音一路，徐光启就站了出来，面色有些凝重道：“陛下，臣以为宣大和朝廷应当早做打算才是，朝廷正在营造集宁城，已经发现了土默特活动的迹象。” 朱由检听徐光启这么说，当即大怒。 “曹文诏在做什么？集宁城距离大同仅两百里，发现土默特活动为什么没有剿灭？” 孙承宗赶紧开口解释道：“陛下，曹文诏正在整编大同兵马，恐是无力清剿，活跃在集宁成周边的土默特散兵。” 朱由检略一沉吟，开口道：“将哈喇慎的兵马，留给曹文诏。” “告诉曹文诏，朕不希望集宁城有失，一旦发现有人袭扰，坚决清剿，不得懈怠！” “臣遵旨！” 孙承宗躬身应道。 稍稍平复心绪后，朱由检又对温体仁道：“首辅，既然兵马已经抽调出来，那就让他们立即前往辽东。” “也好将秦晋诸藩的护军替换下来，这个时节的季风，正合适船队南下，如果耽搁了，那就要等明年了。” 温体仁躬身接旨。 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朱由检继续道：“还有就是要让吏部抓紧时间遴选官员，前往辽东接管各地政务。” “推举出来三司人选后，朕要亲自过目，前年就要成行前往辽东。” 第602章 对濠镜下手 在朱由检的亲自主持下，几位内阁阁臣，总算是将辽东接下来的军政大事，给梳理了一遍。 安排好这些事后，施鳯来又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蒙古诸部的各首领，马上就要抵京朝贡，朝廷当如何安排？” 朱由检闻言，有些不解道：“之前的时候，蒙古诸部不是经常朝贡吗？依旧制不就可……” 话说到一半，朱由检就反应过来了。 之前的时候，各部或者是各藩国所谓的朝贡，其实就是一种官方贸易。 而且还是大明吃亏的贸易，用明显高于市价的价格，换取诸部和各藩属国带来的物资。 但现在，朱由检自己，已经明确取消这种朝贡制度，礼部和内阁，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置这次大规模朝贡了。 略一沉吟，朱由检就有了主意。 “内廷不是在东城刚建了一处榷场吗？诸部带来的物品，就让他们在那里发卖了。” 说到这里，朱由检又转头对郭允厚交代道：“郭卿，诸部既是来朝贡的，那这次交易的税银就给他们免了吧。” 郭允厚自无不可，反正也没有多少。 “诸卿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就都去处理朝政吧。” 朱由检最后又问了一句。 谁知，温体仁再次站了出来。 “陛下，内阁前日接到朱燮元的奏本，朝廷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进行的还算是顺利，但眼下黔贵等地的乡学、县学急缺读书人，朱燮元希望朝廷可以调拨一些读书人，前往西南，传播圣人教化。” 朱由检听到朱燮元的这个要求，也有些犯难了。 别的地方，他不是很清楚，但京城这边，随着大量的工坊，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对读书人的需求也很大，一时间自己上哪里去找这么多读书人？ 见朱由检有些为难，温体仁开口建议道：“陛下，崇祯元年，朝廷曾下旨招募江南士林，进京重修永乐大典，眼下也已经修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让这些人去西南？” 他出的这个主意，顿时让朱由检一喜。 如果不是温体仁提起来，朱由检还真把这些人给忘了。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出自江南，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后来复社的中坚力量。 当初自己让这些人进京，就是想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省的他们在如同原本的历史上一样，在江南兴风作浪。 如今自己绝大部分的谋划，都已经达成，这些人也就无关紧要了，让他们去西南教化当地土人，倒是一个好主意。 “好，就按首辅说的办。” “既是圣人子弟，那就当传播圣人教化，这总比埋首故纸堆，闭门造车的好。” “当然了，如果有人不愿意去西南，首辅也莫要勉强，只需登记造册即可。” 在场的这老几位，哪个不是人精，一听就明白了朱由检话里的意思。 登记造册？ 然后呢？做什么？ 科举！ 再有两年就又是大比之年，到时候就按照名册往下刷人呗。 大明从崇祯元年开始，就已经有了殿试落榜的先例。 你们不愿去西南，那就等着一辈子不得通过科举出仕吧。 见朱由检玩儿的这么阴险，几位阁臣心里虽是有些膈应，但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他们离开之后，朱由检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方正化问道：“黄永申有消息了吗？” 方正化听朱由检提起，已经出海半年的黄永申，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这次出海，是大明官方继郑和第七次下西洋之后，第一次大规模出海贸易，事情的成败，可不仅仅只是关乎那百十万枚银元。 其背后的影响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这次出海只要成功，尝到甜头的勋贵们，就会因为巨额的财富，对海外生出巨大的渴望。 看到这些勋贵们吃的满嘴流油，那些地主、士绅们，自然也会加大对海上的投资力度，而不是现在的小打小闹。 而北方这些既得利益者们吃到肉以后，自然不会再允许南方吃独食。 当整个大明的上层，都将目光落在海外的时候，对土地的执念也就没那么深了。 一船货物赚到的银子，足够你在地里干一百年，那朝廷再收回土地的时候，阻力就会小的多。 再说了，你要是真的非要种点什么，外边的土地不是更多吗？ 在大明你还得提心吊胆的，侵占那么一点土地，去了海外，你想要多大就有多大。 在大明本土，你还得雇佣佃户为你耕种，去了海外，你完全可以抢一些土人做奴隶。 这样的账，相信大明这些地主、士绅，乃至官宦、勋贵都能算得清楚。 方正化作为朱由检的心腹内侍，对这些自然也清楚的很。 听到朱由检再次问起，他也是和之前一样，躬身回道：“皇爷，尚未有消息传来。”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继续追问。 两人之间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进行一次。 而与此同时。 大明南海的海面上，一支巨大的船队，正在沿着海岸线，以之字形向北航行。 满脸胡茬的徐霞客，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看着站在那里的黄永申，开口道：“老黄，你真要对濠镜的弗朗几人动手？” 黄永申转过头，曾经白皙的面庞，此时也已经变成了紫红色，看了眼徐霞客笑道：“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咱家就听皇爷说过，吕宋的红毛鬼在万历爷的时候，就想联合濠镜的弗朗几人，进攻我大明本土，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了，最要紧的是，这些盘踞在濠镜的弗朗几人，几乎垄断了大明对西洋的贸易，这次出海你也看到了，大明大量货物，都是通过他们进入了西洋。” “如果大明想要垄断东西方的贸易，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那些红毛鬼。” 徐霞客面露忧色道：“老黄，盘踞在濠镜的弗朗几人，人数高达上万，战船数十艘，我们能够打赢吗？” 听到徐霞客说起这事儿，黄永申哈哈大笑起来。 第603章 立刻离开濠镜 “老徐，你就放心吧，咱家已经派出快船，将咱家的计划告知镇海伯，请镇海伯派出战船和人手，协助我们和弗朗几人开战。” “等到了濠镜外海，你老徐领着商船继续北上，咱家留在这里，汇合镇海伯，清剿濠镜的弗朗几人。” 见黄永申已经有了方案，徐霞客也不劝了，点头应道：“好，但你老黄得给我留下一些战船，护卫商船北上，船上的东西可以要命的，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你我可就百死莫赎了。” 黄永申拍了拍徐霞客消瘦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咱们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上面，咱家不会掉以轻心的，镇海伯会派人好护卫你们，俞总兵也会派人接应。” 徐霞客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安排。 船队一路往东北方向航行，等到了濠镜的外海，被护卫在船队中间的商船，开始脱离船队，继续向北航行。 同时，郑芝龙也亲自带着上百艘战舰，出现在了海面上。 黄永申听完瞭望手的禀报后，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发信号，咱家要去拜见镇海伯。” 站在桅杆上的旗手，快速挥动手里的旗帜。 小半个时辰还有，黄永申登上了郑芝龙的坐船。 “咱家见过镇海伯。” 郑芝龙也没有托大，亲自站在甲板上迎接黄永申，两人一见面，后者就主动施了一礼。 “黄公公，快进船舱，咱已经备下酒宴。” 郑芝龙一把托起黄永申，热情的对其招呼道。 两人在郑芝豹、施大宣等人的簇拥下，进入船舱后，郑芝龙就和黄永申，说起了此次西航的事情。 等两人闲扯完了，黄永申这才问道：“镇海伯，只是去去一个濠镜，左右不过万余红毛鬼，福建水师怎得如此兴师动众？” 听黄永申问起这事儿，郑芝龙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面色郑重道：“黄公公有所不知，最近这段时间，东番岛上的荷兰人不太安稳。” “郑某担心那些荷兰人，会趁着我们清剿濠镜的机会，对我们下手，这才多带了一些船。” 听到郑芝龙的解释，黄永申这才算是了然：“原来如此，那镇海伯对东番岛上的荷兰人是怎么看的？” 郑芝龙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恨声道：“关于此事，郑某打算上书朝廷和陛下，兴大军讨伐荷兰人。” “镇海伯好果然好气魄，我大明水师理当如此！” 黄永申闻言，当即大声赞赏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施大宣从外面走了进来。 “镇海伯，公公，濠镜的弗朗几人派人来了。” 郑芝龙眉头一挑：“哦？” 放下手里的筷子，郑芝龙转头看向黄永申。 后者笑道：“既然弗朗几人派人来了，那就见见吧，看看这些红毛鬼子想说些什么。” 郑芝龙闻言，对施大宣吩咐道：“把人带到这里来。” 须臾，一名弗朗几人，和一名汉人通译，就在施大宣的亲自引领下，进入了船舱。 “葡萄牙帝国腓力四世陛下钦命，葡萄牙帝国驻濠镜总督，马士加路阁下特使艾德加，见过尊敬的尼古拉斯·加斯巴德阁下。” 听到这个叫艾德加的葡萄牙人，一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教名，郑芝龙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皇帝陛下对西方教很是反感，你这是给老子上眼药呢？ 正想对黄永申解释解释，就听黄永申开口，用一口还算流利的葡萄牙语，对艾德加纠正道：“你嘴里的尼古拉斯，现在是大明帝国的伯爵，你是什么身份，见到大明的伯爵，竟然如此无礼？” “你们的那位腓力四世国王，就是这么教化自己的臣民吗？” 郑芝龙这会儿更意外了，他没想到眼前这黄永申，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艾德加也没想到，这位面色紫红的无须男子，竟然会熟练的使用葡萄牙语。 见其没有动作，黄永申的眉毛一竖，用葡萄牙语大声喊道：“跪下！” “不！我是受总督阁下的命令，前来质问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战船，停留在濠镜的外海，你们是想和葡萄牙开战吗？” 艾德加没有再搭理黄永申的意思，转而对郑芝龙问道。 黄永申对站在门口的一名番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一脚就踹在了艾德加的腿弯处。 “你在你们葡萄牙，也是这么和你们的贵族说话的吗？” 黄永申再次之对其质问道。 艾德加有心想要反抗，但哪里是番子的对手，只得跪在那里，眼睛喷火的盯着黄永申。 黄永申冷声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答话了。” “你们那个总督派你来是想做什么？” 艾德加咬牙切齿道：“你们这是在羞辱伟大的葡萄牙帝国，是在挑起两国的战争！” “镇海伯，既然这红毛鬼不想说，那就送他去喂鱼吧。” 黄永申转头对郑芝龙，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郑芝龙点了点头，对一旁依旧愣在那里的施大宣命令道：“公公的话没有听到吗？还不快去！” 他们两人的对话，都被通译快速的翻译给了艾德加，后者当即脸色惨白，再没有了之前的倨傲。 “尼古拉……伯爵阁下，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是奉总督马士加路的命令，前来询问你们的意图，还请阁下能够高抬贵手。” 听到艾德加的求饶声，郑芝龙和黄永申两人都笑了。 黄永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艾德加的跟前，俯首道：“艾德加，对吗？回去告诉你们的那个劳什子总督，濠镜是大明的领土，上面生活的百姓，都是大明皇帝陛下的臣民。” “现在，咱家代表大明皇帝陛下，命令你们这些葡萄牙人立刻离开濠镜！” “不！濠镜是我们以每年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向大明租借的，大明的官府也答应了的，您不能这么做。” “五百两银子？真是好大的手笔，所谓的租借，不过就是你们向广东当地官员行贿，被发现后的说辞罢了。” 第604章 我才是濠镜总督 失魂落魄的艾德加带着通译离开了郑芝龙的坐船。 等他们离开后，郑芝龙这才对黄勇申问道：“黄公公，驱除盘踞濠镜的弗朗机人，是陛下的意思？” 黄勇申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其郑重交代道：“镇海伯，命令各舰船准备作战吧。” 郑芝龙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对一旁的郑芝豹命令道：“老二，你带领三十艘舰船，去潮州府，防备东番岛的荷兰人。” “大宣，你领二十艘舰船，去石星石塘，防备吕宋的弗朗机人趁机偷袭。” 显然，郑芝龙对这一战已经有了打算。 黄勇申也站起身，对郑芝龙拱手道：“镇海伯，咱家这边还有福船四艘，战船十七艘，另有宁波水师兵卒三千五百人，此战尽皆归镇海伯指挥。” “好，那就多谢公公了。” 郑芝龙答应一声，就开始命令舰船缓缓靠向濠镜。 另一边，葡萄牙驻濠镜总督马士加路，也听完了艾德加的禀报。 和总督府正厅内，所有葡萄牙人的反应一样，马士加路的脸色此时也是极为的阴沉。 “艾德加，尼古拉斯这次带了多少舰船？” 马士加路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杵地，沉声问道。 艾德加躬身施礼道：“回阁下的话，尼古拉斯这次南下，舰船数量应当不低于两百艘。” “不止如此，据我观察，这次尼古拉斯可能不是决策者。” 听艾德加这么说，马士加路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尼古拉斯是整个东方，除了我们之外，最强大的海上力量，谁能够指挥他？” “莫非是明国的高官？” 似是想起了什么，马士加路又补充了一句。 艾德加身后的通译，小心翼翼道：“总督阁下，那人可能是大明宫廷的宦官，甚至有可能是大明皇帝的心腹内臣。” 通译来自广东，是地道的大明人，对这些事，自然比艾德加和马士加路这些葡萄牙人明白的多。 “那意思就是说这次是大明官方要和我们开战？” 马士加路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句。 艾德加正欲说话，一名葡萄牙军官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总督阁下，司令官阁下，尼古拉斯郑的舰船已经向濠镜驶来。” 厅内的十数人闻言，尽皆起身。 马士加路满减愤怒道：“这些卑贱的明国人难道一点外交礼仪都不懂吗？” “阁下，现在说这些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击退明国人的舰队吧。” 葡萄牙驻濠镜舰队司令官瓦维斯，开口对马士加路建议道。 后者闻言，直接开口拒绝道：“不！我们不能和明国开战，濠镜只有三十余艘战船，十几艘武装商船，根本不是明国的对手。” 瓦维斯不屑的冷笑道：“明国这些野蛮人，他们的舰船再多，也不会是伟大的葡萄牙官兵的对手。” 马士加路上前一步，眼睛凝视对方，沉声道：“瓦维斯！我才是国王陛下任命的濠镜总督！” 马士加路是天启七年，才从葡萄牙来到濠镜，而瓦维斯却是已经在濠镜多年，之前还率兵击退了想要占据濠镜的荷兰人，对这位新履任的总督，很是看不上，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跳出来反对马士加路。 见瓦维斯不再反驳自己，马士加路这才转过身，对艾德加命令道：“走，随本督一起去见见这位尼古拉·加斯巴德。” “总督阁下，您是濠镜最高长官，这个时候去见明国人是不是有些太过危险了？要不还是我再去一趟吧。” 艾德加有些迟疑的对马士加路建议道，虽然他也不想再去见郑芝龙他们。 刚才明国人的野蛮，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 马士加路却是没有接受他的建议，而是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艾德加和那名通译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马士加路又忽的转身，对瓦维斯命令道：“瓦维斯阁下，烦请你立即派人前去炮台，对明国做出威慑，同时命港口中的舰船出港。” 瓦维斯闻言，单手抚胸道：“谨遵总督阁下的命令。” 看到对面葡萄牙人的一艘小船向自己这边驶来，郑芝龙转头对黄勇申笑道：“公公，弗朗机人又来了，还见不见？” 黄勇申正欲拒绝，就听桅杆上的瞭望手，冲着甲板上的自己几人大声喊道：“来的是他们的什么总督。” 听到对方管事儿的人来了，黄勇申改口道：“那就见见吧，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就让他们离开的话，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郑芝龙听他这么说，倒也没有反对。 须臾，一身贵族装扮的马士加路，就登上了郑芝龙的坐船。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捋了捋八字胡，马士加路来到了郑芝龙和黄勇申的面前。 “葡萄牙帝国腓力……” “行了，你就是那个什么总督？” 马士加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勇申不客气的打断了。 他这一举动，也让马士加路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阁下，葡萄牙和大明都是文明社会的一员，该有的外交礼仪还是得有的吧？” 听到马士加路暗讽自己，黄勇申也没有在意，而是开门见山道：“我大明的意思，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不知尔等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濠镜？” 马士加路看了眼周围，挑了挑眉头道：“都说大明乃是礼仪之邦，阁下就是这么对待友邦的吗？” 黄勇申心里暗骂，但为了维护大明的形象，还是对郑芝龙开口道：“镇海伯，您看……？” “走吧，去船舱。” 郑芝龙一挥手，就率先向着船舱而去。 待三人分别落座后，马士加路这才开口道：“伯爵阁下，还有这位……这位大人。” “我乃濠镜总督马士加路，大明的意思，艾德加已经向我转告。” “只是，我葡萄牙已经和明国广东官员，签订了租借濠镜的条约，以每年五百两银子的价格，租借濠镜，用以晾晒货物，如今明国单方面撕毁条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第605章 登陆!登陆! 黄勇申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马士加路阁下，关于你们租借濠镜的事儿，咱家之前就和艾德加说过了，你口中所谓的租借条约，并未得到我大明皇帝陛下的允准。” “所以，这个所谓的租借条约是不合法的。” “现在，咱家可以给你们三天的时候，让你们离开濠镜。” 马士加路当即反驳道：“你们的官员难道不能代表大明皇帝陛下吗？” “没有陛下的圣旨，你们的租借条约就是非法的！” 黄勇申也提高了自己的嗓音。 一旁的郑芝龙也适时的开口道：“马士加路阁下，濠镜乃是我大明国土，黄公公既然给了你们三天时间，那就请阁下立即带人离开。” 马士加路见两人态度坚决，脑中迅速想到了一个拖延下去的理由。 “二位阁下，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需向我王陛下请示，能否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黄勇申听他这么说，眼睛一眯，冷笑道：“既然三天的时间你们也不想要，那就算了，我们会立即登陆濠镜，将你们驱除出大明疆土。” “阁下，濠镜现在有大量葡萄牙人和其他国家的人，还请二位能够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马士加路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黄勇申和郑芝龙对视一眼，对门外的杨天生喊道：“送客！” 见谈判破裂，马士加路怒声对两人质问道：“你们明国毫无诚信可言，这是在向我葡萄牙帝国宣战！” 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黄勇申对郑芝龙建议道：“镇海伯，咱家看要不现在就动手吧？” 郑芝龙点了点头，大踏步的走出了船舱。 水师的舰船猛的提高了速度，开始占据上风位的有利位置。 对面一直密切注意这边动向的瓦维斯见状，立即命令麾下的舰船向被极速行驶，想要抢占有利地势。 马士加路乘坐的小船，也拼尽了全力，快速向着濠镜方向驶去。 郑芝龙站在甲板上，手里举着千里镜，头也不回的对郑芝虎命令道：“老二，列阵，准备炮机！” “是！大哥！” 郑芝虎答应一声，就转头对旗手下达了命令。 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用俞大猷的话来说，就是看谁的舰船更大，看谁的火炮更多。 而不巧的是，大明的新型福船和新式战船，就是按照这个指导思想建造的。 上下两层的甲板，露出方形的炮口，一门门火炮也被揭开炮衣，推到了炮口前。 舰船也都迅速调整姿态，横着面对对面的葡萄牙舰船。 只是，还不等明军这边开炮，葡萄牙人在岸上修筑的炮台就率先开火了。 “轰！轰！轰！” 一枚枚巨大的弹丸砸进大海，溅起巨大的水花。 跟随郑芝龙的这些人，也都是海上的老手，不用郑芝龙指挥，下面各船的船长们，就已经开始纷纷命自己麾下的炮手，瞄准了岸上的炮台，然后开始了射击。 “轰轰轰！” 双方火炮不断轰鸣中，马士加路也终于回到了岸上。 “艾德加，去卜加劳铸炮厂，将他们的库存火药和火炮，全都拉出来，这次我们要狠狠的教训一下明国人。” 满脸愤怒的马士加路，怒声对艾德加命令道。 后者也不废话，领命后立即转身离开。 艾德加离开后，马士加路又转头对一名军官喊道：“卡洛斯！” “你去召集岛上的侨民、奴隶，准备和明国作战。” “遵命，阁下。” 卡洛斯也立即领命而去。 再说双方的炮战，明军这边除了要应对岸上的九座炮台，还需要面对瓦维斯的舰队，一时间竟是有些捉襟见肘。 黄勇申通过手里的千里镜，观察着海面上焦灼的战事。 稍倾，他放下手里的千里镜，转头对郑芝龙问道：“镇海伯，咱家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濠镜好像没有这么多舰船吧？” “这是他们的远东舰队，专门负责从大明和扶桑运输货物去果阿，这次应该是在濠镜短暂驻扎，被我们撞上了。” “不过也正好，可以一次性消灭这些红毛鬼。” 郑芝龙倒是并不担心，会打不过这些葡萄牙人。 只要能够摧毁岸上的炮台，那己方的人员就可以登岸。 到时候再全力对付敌方的舰队就行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将己方主要火力，都放在濠镜以南的原因。 和陆地上不一样，海战的时候，火炮的准头要差很多，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明军才拔除了四座炮台。 看着还在轰鸣的另外五座炮台，郑芝龙依旧是老神在在。 黄勇申数次想要开口，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对面的瓦维斯这个时候却是急了。 明军舰船的战力，有些超乎他的认知，数量上又比自己多出一倍。 一旦等他们解决了岸上的炮台，南北两支舰队合兵一处，那自己就只能选择逃窜了。 “传令！绕到敌人的东北方向。” 瓦维斯大声对身后的传令兵命令道。 见葡萄牙人的舰队动了，郑芝龙也赶紧命令道：“舰队向西北方向移动！换面迎敌！” 他们这边互相转换方向，另一边的明军，已经在郑芝虎的率领下，准备登岸了。 大型舰船难以靠近岸边，一艘艘小船从大船后边冒了出来，载着步卒快速向陆地上靠近。 岸上，葡萄牙人的数百火枪手，以及上千名混血枪手，在黑人奴隶的保护下，开始靠近岸边。 这些黑人奴隶，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挡在火枪手的前面，充作防护和炮灰。 后边的火枪手们，则是瞄准了正在快速靠近的明军。 等明军的步卒跳下小船，进入火枪的射程后，岸上的火枪手们开火了。 无论任何时候，第一波登陆的军队，都是最悍勇的。 即使身边一个个袍泽倒下，郑芝龙麾下这些悍卒们，依旧是悍不畏死的冲向葡萄牙人。 等双方的距离进一步拉进，一枚枚炽马丹被扔了出来。 “轰轰轰！” 一枚枚炽马丹炸响，最前边的黑人奴隶们，成片成片的倒下。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葡萄牙人的火枪队，出现了大规模的混乱。 第606章 郑芝龙的后手 这个时代的濠镜总督，都是军官出身，马士加路自然也不例外。 见状，马士加路当即抽出自己的佩剑，大声命令道：“稳住阵脚，胆敢后退者，军法处置！” 在他的强势命令下，葡萄牙火枪兵这才堪堪稳住了阵型。 对面郑芝龙的人马，可不管那些，一边快速的扔出自己身上带的炽马丹，一边快速的向着马士加路所在方向好冲了过来。 “砰砰砰！” 葡萄牙人好歹也是这个时代的一方强者，在稳住阵型后，密集的三段射，给明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 滩涂上已经遍地的鲜血，以及受伤倒下的兵卒。 “格老子的！干死这些红毛鬼子！” 领头的郑芝虎，猩红着双眼，大声喊道。 见对面的明军距离己方越来越近，马士加路不得不命令火枪手后撤。 “撤到城内去！” 随着马士加路的命令，仅剩的两千多葡萄牙士兵，开始有序的，向着刚建成没有几年的濠镜城内退去。 等葡萄牙人撤回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城内炮台的轰击。 海面上。 郑芝龙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怒声咒骂道：“老二这个蠢货！” 似是听到了他的咒骂一般，南边海面上的舰船，侧舷密集的火炮，也再次开始了轰鸣。 数不清的炮弹，越过濠镜的城墙，狠狠砸在了城内最中间，同样也是最大的伯多禄炮台。 仅仅只是用了两轮炮击，作为濠镜军事防御中枢的伯多禄炮台，就被明军的舰炮给摧毁。 紧接着，船队微微转向，将炮击的方向，对准了东望山上那处最高的炮台。 已经登陆的郑芝虎，此时也已经率领五千余人，顶着葡萄牙人稀疏的炮火，来到了濠镜城下。 葡萄牙人建立的城池，东起东望山，西至内港码头，南至妈阁山，白鸽巢，是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城池。 而且，葡萄牙人建造的这座城池，还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只有三面城墙，北边和大明香山县接壤的地方，因为大明官方的严令，城墙被拆除了。 对这一个巨大的漏洞，郑芝龙怎么会不好好利用？ 大明可不是荷兰人，只能通过海岸进行登陆。 广州府可是大明的国土。 郑芝龙在进攻濠镜之前，就已经和广州布政使、广州参将高应毓通报过此事，并希望广州府出兵相助。 高应毓也早就带领两千兵马，进驻香山县。 见濠镜的葡萄牙人，都被吸引到了南边，高应毓也看到准了时机，立即领兵从北边对濠镜发起了进攻。 这下子，濠镜的葡萄牙人直接腹背受敌。 到了这个时候，马士加路也没有了继续抵抗的勇气。 “艾德加，挂出白旗。” 脸上满是硝烟的马士加路，语气有些颓丧的对艾德加吩咐了一句。 和东方文化不一样，西方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誓死战斗到底的。 见到城头上升起了白旗，城头下的郑芝虎，咧着大嘴笑道：“这红毛鬼也不经打呀。” “去，给伯爷传消息，就说葡萄牙人投降了。” 以马士加路为首，濠镜城内的葡萄牙军，以及上千黑人奴隶，被高应毓押解着出了濠镜城。 盘踞在海面上的舰队，在接到郑芝虎的命令后，也迅速转向，往北支援正在和瓦维斯进行海战的己方舰船。 郑芝龙放下手里的千里镜，转身对黄永申道：“黄公公，走吧，我们也进城去看看。” 黄永申满脸笑意，开口赞赏道：“镇海伯端的是深喑声东击西之道，咱家佩服。” “公公过奖了。” 郑芝龙客气了一句，但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是暴露了他的心理。 两人也不再管海面上，依旧在进行的海战，乘船来到了濠镜的内港，通过小船，登上了濠镜的陆地。 “见过公公！” “见过镇海伯！” 郑芝虎和高应毓两人见到两人，赶紧迎了上来。 “公公，这位就是此战的首功之臣，广州府参将高应毓。” “高参将，这位就是京里来的黄公公，受陛下的旨意，领商船出海。” 郑芝龙上前一步，笑着为两人介绍道。 “下官拜见公公。” 高应毓再次郑重施礼道。 黄永申一把托起对方，笑道：“高参将客气了，咱家只是皇爷的家臣，可当不得。” “此战的详细经过，咱家会一五一十的向皇爷秉奏，所有有功将士，还请镇海伯和高参将尽快登记造册。” 黄永申环顾一眼周围的将校，提高了嗓音对众人说道。 “我大明最重军功，皇爷和朝廷绝对不会亏待了诸位将士。” 听到他这番保证，在场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喊道：“陛下万胜！大明万胜！” “陛下万胜！大明万胜！” “陛下万胜！大明万胜！” …… 在一众将士们的山呼海啸中，黄永申和郑芝龙、郑芝虎、高应毓等人来到了马士加路的面前。 “阁下，又见面了。” 黄永申笑着对马士加路打了个招呼。 后者精神有些倾颓道：“阁下，还请看在葡萄牙曾给大明帮助的份上，让我们离开濠镜。” 马士加路这话倒是没错，天启二年的时候，濠镜的葡萄牙人曾经派出火枪手，帮助大明和建奴作战。 嗯，虽然大明是出了银子的，但人家也出人了不是？ 黄永申笑着摇了摇头道：“之前的时候，让你们离开，你们选择了拒绝，现在你们想离开？晚了。” “你们不能这样！杀俘是野蛮人才干的！” 马士加路听到黄永申的话，登时就急了。 郑芝虎眼睛一瞪，就要上前结果了马士加路。 却被黄永申伸手拦住了。 “阁下，你们这些人随咱家进京，如何处置你们，由大明皇帝陛下圣裁。” 黄永申说完后，也不再理会马士加路他们，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濠镜城。 再说海上的瓦维斯，所率领的葡萄牙舰队，在知道濠镜已经失守后，也不再和郑芝龙的舰队纠缠，满帆准备脱离战场。 但却一头撞上了福建外海的郑芝豹，在损失了十数艘舰船后，瓦维斯的舰队这才逃向东番岛。 第607章 立即北上 时间来到了三日后。 黄永申也再次登上了自己的坐船，准备去追赶徐霞客他们。 当然，葡萄牙人积攒在濠镜的两百万两白银，七万两黄金，也别黄永申给带走了。 至于那些尚未变卖的货物，则是留给了郑芝龙的福建水师，以及两广总督和广州府。 至于他们三方怎么分，那就和黄永申没有关系了。 看着对方的舰队离开，郑芝虎有些不忿道；“大哥，那么多金银，就白白献给皇帝？” 郑芝龙瞪了他一眼道：“闭上你那个坑！” “我们现在是朝廷的福建水师，不是海盗！” 训斥完自己二弟，郑芝龙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高应毓，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又开口道：“京里的老四前段时间来信了，陛下对你嫂子，你侄子都不错，森儿现在几乎就长在宫里，成日和皇长子厮混在一起。” “等皇长子被册封为太子，森儿就是太子伴读，将来太子登基，我郑家数百年的荣华富贵就有了保证。” “他沐家可以世镇云南，与国同休，我郑家为什么不可以？” 听到郑芝龙这么说，郑芝虎也不再废话了。 此时的郑家，还不是后来的南海之王，又有宁波水师和登莱水师在，郑家兄弟的野心也没那么大。 他们这边的事儿，暂时按下不表。 视线转回到黄永申这边，船队航行的途中。 黄永申对一名中年人问道：“刘提督，此战的全过程，你都看到了，对郑家和福建水师，你怎么看？” 此人，正是随黄永申出海的登莱水师提督，刘兴祚。 听到黄永申这么问，刘兴祚笑道：“公公，郑家兄弟和福建水师的官兵，在作战经验上，确实是要强过宁波水师，舰船数量也要超过宁波水师。” “但在海战的战法上，却是不如葡萄牙人，火炮和舰船也不是最先进的。” “这也是为什么，下官要请公公将葡萄牙人的铸炮厂，以及所有战俘全部带走的原因。” “一方面，是可以防止福建地方，拥有独自造炮的能力。”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这些人加入大明的炮厂，或者是水师。” 说到这里，刘兴祚长叹一声感慨道：“公公，火炮和舰船，我们都可以造，甚至可以比西洋人更先进。” “但海上航行，和海战，大明已经明显落后了。” “这次随公公出海远航，下官就看到了这一点，大明水师已经不是当初三宝太监时期，纵横大洋的无敌水师了。” 说到这里，黄永申也是心有同感，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刘提督有心了。” “不过，大明的底子还在，只要朝廷和皇爷能够看重视海防，重视水师，我大明一定可以追上西洋人的。” 刘兴祚点了点头，郑重道：“此次回京，下官就要向陛下上书，当年三宝太监说得对，财富来源于海上，危险也同样来自海上。” “无论是满剌加、巨港亦或是吕宋，以前都是大明的势力范围，现在全都被西洋人占据，如果大明再不采取动作的话，用不了几年，西洋人就会遍布大明周边。” “届时，我大明漫长的海疆，处处都有可能被当初是战场，这样的情况，又该怎么去防备？” 出海远航一次，刘兴祚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宽阔的海面上，到处都是西洋人的商船和战船，更是让他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担忧。 黄永申也没有再劝，而是转移话题道：“刘提督，这次你为什么不愿和镇海伯相见，是在担心镇海伯提防你吗？” 刘兴祚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忧虑甩出去，这才笑道：“公公，下官是登莱水师提督，镇海伯是福建水师提督。” “大明现在有三只水师，俞提督和镇海伯的关系就不说了，下官身为登莱水师提督，还是不要和镇海伯接触的好，您说呢？” 黄永申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刘提督果然是个妙人，说的不错，不错。” 船队一路北上，等到了宁波外海，终于追上了停泊在这里的徐霞客他们。 “俞提督，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黄永申在海上见到俞咨皋，一点都不意外。 自己抛锚的位置，正是宁波水师迅游的必经之路，如果遇不到俞咨皋那才奇怪呢。 刘兴祚也笑着对俞咨皋拱手道：“俞提督，好久不见。” “公公，刘兄，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俞咨皋苦着脸，对两人说了一句。 不等两人说话，俞咨皋又接着道：“自上个月开始，京里可是隔三差五就派人来，询问你们有没有回航，陛下和南京的韩公公，可是都等的望眼欲穿了。” “只是南京现在离不得人，不然韩公公早就过来了。”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听到京里的陛下都等急了，黄永申也顾不上和俞咨皋寒暄了，直接对船舱内的徐霞客问道：“老徐，船队补给完成了吗？” 徐霞客还没说话，俞咨皋就代其回道：“船队需要的补给，俞某都已经准备好了，公公，你们就直接北上吧。” 接着，俞咨皋又转头对刘兴祚说道：“刘兄，有句话俞某得说在头里，此次出海的福船和战船都是我宁波水师的，等到了天津，你可得放人和船回来。” 刘兴祚闻言，神情一怔，旋即就有些哭笑不得道：“俞兄放心就是。” 双方简单的寒暄后，黄永申他们就拔锚启航，继续北上。 …… 数日后，京城 方正化一脸激动的对朱由检秉奏道：“皇爷，宁波的俞咨皋和南京的韩公公，都送了急报进京，黄永申的船队回来了，想必现在已经距离天津不远了。” “另外，据俞咨皋俞总兵所说，黄永申在途径广州的时候，还联合福建水师，对盘踞在濠镜的弗朗几人发起了进攻。” 听到前半段，朱由检还满是欣喜，但听到黄永申竟然对濠镜的葡萄牙人开战，他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第608章 亲军调动不需要经过兵部 深吸一口气，朱由检正欲说话，一名内侍进来禀报道：“陛下，户部左侍郎毕自严请见。” 朱由检眉头一皱，开口道：“宣。” 须臾，毕自严就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了暖阁。 “臣户部左侍郎毕自严，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卿免礼。” “陛下，臣此次进宫，是接到了一个消息，黄永申黄公公，派人去了天津卫的大明银行，说是有大量金银需要运抵京城，想要皇家银行可以派人协助清点，押运。” “臣特来请陛下下旨，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朱由检略一沉吟，对其吩咐道：“黄永申既然向大明银行求助，那你就派人去看看。” “至于押运的事，朕让上直卫派一支人马前去。” “臣明白了，这就起行前往天津。” 毕自严躬身应道。 “好了，卿去准备吧，朕会让驸马巩永固去寻你。” “臣告退。” 等其离开后，朱由检瞪了眼方正化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臣……臣知罪。” 方正化心里也是暗骂不已。 “混账东西，没有陛下的旨意，你就擅自轻启战端，能派人向银行求助，不能派人先进京送个信儿？” “等你回来，看咱家怎么处置你！” 朱由检也没想真的怎么着方正化，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道：“去，让驸马巩永固入宫。” “臣遵旨。” 小半个时辰后，一身甲胄的巩永固就来到了乾清宫。 “臣，亲军都指挥使巩永固参见陛下。” “起来吧。” “你这是亲自上阵操练了？” 朱由检语气轻松的问了一句。 “臣是武臣，可不敢养尊处优，忘了自己的出身。” 巩永固见朱由检的心情不错，也笑着回了一句。 “嗯，不错。” “朕今日召你入宫，是有件事让你去办。” 巩永固单膝跪地道：“请陛下下旨。” 朱由检微微颔首，开口道：“黄永申的船队回来了，据说是带回了不少的金银和各色珍宝，你回去后立即点齐一个卫的兵马，去天津卫将这些东西给朕带回京。” “臣遵旨！” 虽是满心惊讶，但巩永固还是赶紧应道。 “驸马近前来，朕再交代你几句。” 朱由检对巩永固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上前。 一炷香后，巩永固出了紫禁城，翻身上马，直奔西苑的亲军指挥衙门。 一进入衙门的大门，巩永固就对一名亲兵命令道：“让虎贲左卫指挥使，兴安伯徐继本来见本官。” “另外，再去请英国公世孙来。” “是，指挥使。” 很快，同样是一身甲胄的徐继本和张世泽两人，就来到了指挥使衙门正堂。 “驸马爷，这么火急火燎的是怎么了？” 张说泽一进门，就对站在那里的巩永固问道。 相比之下，徐继本就老实多了，恭敬的对巩永固施礼道：“下官拜见都指挥使。” “嗯。” 巩永固毕竟年纪小，如果再不端着点，那就难以服众了。 没有理会张世泽，巩永固直接对徐继本说道：“兴安伯，你立即去点齐虎贲左卫的兵马，随本官去一趟天津卫。” “下官领命！” 没有任何的迟疑，徐继本直接应道。 等其走后，巩永固又对张世泽开口道：“老张，陛下命我领兵去天津卫，亲军府就交给你这位指挥同知了。” 张世泽见是正事儿，也躬身应道：“下官领命。” 翌日，虎贲左卫五千六百名骑兵，就启程前往天津。 仅仅只是用了两天的时间，巩永固一行就抵达了天津城外。 这么多兵马抵达天津，自然引起了天津卫方面的注意。 天津巡抚黄泰运、天津海防游击卢天福、天津兵备道刘策等一干官吏，在接到消息后，皆是第一时间出了城。 巩永固这位亲军都指挥使，是正二品武官，天津巡抚则是挂着户部尚书的衔儿。 按照大明如今文贵武贱的传统，应该是巩永固先给对方见礼。 但奈何人家巩永固还是驸马，是从一品，黄泰运也没办法，只得先对巩永固施礼道：“下官天津巡抚黄泰运，见过巩驸马。” “下官天津卫海防……” …… 一应主要官员，一一对巩永固见礼后，后者这才从怀里取出一份手书。 只是，巩永固并没有直接宣读出来，而是将之递给了黄泰运。 “黄府台，这是陛下的手谕，还请过目。” 黄泰运眉头一皱，但还是赶紧跪地，双手接了过来。 看过之后，黄泰运有些迟疑道：“巩驸马，按我大明规制，兵马的调动，需要御马监的兵符、兵部的调兵文书，五军都督府的核验文书，您这什么都没有，就带着这么多兵马来天津卫，这……” 巩永固的严禁一眯，沉声道：“黄抚台以为本驸马是擅自调动兵马？” “上直卫是陛下的亲军，兵马的调动无须通过兵部和五军都督府。” “有陛下的御笔，有皇帝之宝的印玺，还不够吗？” 黄泰运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赶紧回道：“够，够，驸马请。” 他是文臣，可不想和这些丘八讲道理。 虎贲左卫也没多做停留，穿过天津卫城，就直奔东边的天津港。 这么多的兵马进入港口，自是吸引了大量的军民百姓的注意。 黄泰运等一干官员，也都跟了上来。 对这些人，巩永固也没有驱赶。 很快，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抵达了刚重建没有多久的天津港。 天津这个位置，是除了登莱之外，北方地理位置最好的所在。 但因为大明长期的海禁政策，以至于将这里完全荒废了。 直到朱由检大规模开放海禁，天津港这才变得繁华、忙碌起来。 陡然看见这么多精锐骑兵，港口上的商贾、力夫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好在市舶司的官员及时出面，将有些慌乱的民众给安抚了下来。 天津市舶司市舶使，提着衣袍，在几名胥吏的簇拥下，来到了巩永固的面前。 “下官天津港市舶使张芳，拜见……拜见。” “本官亲军都指挥使巩永固。” 第609章 船只靠港 在得知亲军是来接船的，张芳也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天津卫的一众文武官员，就陪着巩永固，在港口上等了起来。 大约过了小半天的功夫，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号角声。 远处的海面上，隐隐有大片黑影出现。 巩永固立即举起了手里的千里镜，看清舰船上飘扬的旗帜，他的嘴角一翘，转头对黄泰运道：“抚台，船队到了。” 黄泰运点头笑道：“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本官也正好看看，黄公公他们此行的收获如何，竟引得亲军前来接应。” 巩永固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 又过了大约两个时辰，暖棚中的巩永固都有些不耐烦了，一名市舶司的胥吏进来秉报道：“诸位大人，船队马上就要进港了。” 巩永固率先站起身，其他人见状，也都随其出了暖棚。 “张芳。” 巩永固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船队，开口喊了一句。 市舶使张芳赶紧上前一步，躬身道：“驸马爷。” “将最大的几个泊位清理出来，让船队靠岸。” “是，驸马爷。” 张芳没有废话，应了一声后，就快步离开，亲自去处理了。 和之前的市舶司提举不一样，现在的市舶司市舶使，是受户部垂直管理，只要是港口范围内，所有的大事小情，皆由其管理，和当地大的府衙没有直接管辖关系。 等张芳离开后，巩永固又对身侧的，虎贲左卫指挥使兴安伯徐继本命令道：“徐指挥使，领兵去护卫港口，不相干的人，严禁靠近泊位。” “是！” 身体都快僵硬的虎贲卫兵卒们，也立即动了起来。 等第一艘传旨靠岸，巩永固带着一大帮子人，也来到了码头前。 “呦！驸马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黄永申一下船，就看到了顶盔掼甲的巩永固，赶紧小跑几步，上前拱手施了一礼。 “黄公公辛苦。” “本官是奉皇命，前来接应公公。” 巩永固简单的寒暄了一句后，就看向黄永申后边高大的福船，再次开口道：“公公，这时候也不早了，你看……？” 黄永申这才有些后知后觉道：“对，对，瞧咱家这脑子，快，让人……” 话说了一半，黄永申又赶紧改口，对巩永固问道：“驸马爷，大明银行的人来了吗？” 巩永固正欲说话，远处传来了毕自严洪亮的声音。 “是本官来迟，让诸位久等了。” “见过毕侍郎。” 在场的官员们，除巩永固和黄泰运等寥寥几人外，其余人赶紧对一身红袍的毕自严施礼道。 “下官见过黄抚台，见过驸马。” 毕自严先是对其他人颔首示意，然后又对巩永固和黄泰运拱手道。 “毕侍郎客气了。” “好了，黄公公，毕侍郎已经来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卸船吧。” 巩永固再次对黄永申催促道。 黄永申点了点头，对毕自严拱手道：“还请毕侍郎，命人准备清点船队带回来的货物。” 说到货物两个字的时候，黄永申还加了重音。 毕自严依旧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公公放心就是，本官这次从京城和天津抽调了大量的人手，就是再多的货物，也可以清点的清清楚楚。”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随着黄永申的命令，船上的水手们，在官兵的监视下，光着身子，开始往下搬运一口口的箱子。 看到这么多人，浑身上下都只穿着一条犊鼻裈，站在岸上的众人皆是一片惊疑。 第一口箱子被抬到了黄永申等人的面前，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黄永申有些得意的对水手吩咐道：“打开箱子，让诸位大人看看。” “咔嚓！” 随着箱子被打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只见不大的箱子中，竟是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 黄泰运惊呼出声。 毕自严和巩永固他们早有准备，反应倒是没那么大。 巩永固看了眼，正在源源不断运下来的箱子，对黄永申问道：“黄公公，这些都是银子？” 黄永申摇了摇头道：“驸马爷说笑了，哪能都是银子呢。” 听他这么说，黄泰运等一干官员，也都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么多箱子，如果都是银子的话，那得多少？ 想想也不可能，就算是海贸赚钱，也不能赚这么多不是？ 但黄永申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们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就见黄永申扫视一眼众人，笑着道：“除了银子，还有黄金，有海外的奇珍异宝。” ……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最后还是毕自严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对自己带来的大批吏员们命令道：“快！称重，清点！” 一张张的桌案，被张芳从市舶司衙门抬了出来。 巩永固看了眼，那些冻得嘴唇青紫的水手们，大声对张芳命令道：“张芳，命人去准备姜茶，准备热水！” 随着一口口箱子被抬下来，银行的吏员们开始一一称重，登记造册。 回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外围，那些看热闹的士绅、百姓们，巩永固对毕自严建议道：“毕侍郎，这么一口口箱子的统计太浪费时间了，不如直接倒在地上，称重后直接装箱。” 毕自严闻言，正欲出言反对，但见巩永固正在对自己使眼色，旋即也就反应过来，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接下来，天津卫的老少爷儿们们，可就见了景了。 “嚯！长介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银山呢。” “银山！这才是真的银山内。” “那是金子吧？”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这么多金银，就这么随意的堆放在地上？” “出海能赚这么多银子？” “这种事儿，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不行，我得让我爹也来看看。” “嚯！那是什么？” “珊瑚！那是珊瑚，这么大的珊瑚，得卖多少银子？” “不止呢，看那里。” “这是把东海龙宫给打劫了吗？” 周围的百姓们，惊呼声不断，负责守卫的虎贲卫将士们，也没有阻止。 第610章 这个要不要收税 外围的那些议论声，自然也传到了巩永固等人的耳朵中。 毕自严扫视一眼周围，见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所有人都在围着那些奇珍异宝观赏，这才低声对站在自己身侧的巩永固问道：“驸马，这是陛下的意思吧？” “不错，临行前，陛下专门交代了，要让天津卫和顺天府，甚至整个北直隶都知道，内府这次出海赚到了海量的银子。” 毕自严捋须笑道：“陛下此举着实高明，人的贪婪是无尽的，看到这么多金银，很难有人不动心。” 巩永固转头看向他，笑道：“怎么？就连您这位大明最大的财神爷也动心了？” 毕自严闻言，哑然失笑道：“驸马爷说笑了，下官算是什么财神爷，郭部堂才是我大明的钱袋子。” “现在谁不知道，整个大明银子最多的地方，就是毕侍郎掌管的大明银行，就连户部的太仓，和陛下的内承运库，都要逊色一筹。” 毕自严摇了摇头道：“驸马爷，经过今日后，顶多再有三年，户部的存银就会超过银行，您信吗？” 巩永固神情一怔，旋即苦笑道：“你们的这些事，本官不甚清楚。” 毕自肃哈哈一笑，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驸马爷，您在临行前，陛下有没有说过税银的事？” 巩永固一愣，有些不解道：“税银？什么税银？” 毕自严有些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看来这位驸马爷，对陛下口中的金融之道，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呀。 “驸马爷，大明现在所有的交易，都要缴税，这一点您清楚吧？” 巩永固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听公主说过，家里的纺织工坊，每月都要向县里的户房缴纳税银。” 毕自严点头道：“没错，按照陛下的旨意，整个北直隶、山东、陕西、山西、河南，这些地方的商贾、工坊，都要缴纳税银。” “市舶司更是户部收税的重点，这次船队回航，也是需要缴纳税银的，只是这次很是特殊，带回来的不是货物，而是金银。” “对此，陛下有没有什么交代？” 身为户部左侍郎，毕自严不只是要操心银行的事，对户部的事也要上心不是？ 巩永固听完毕自严的话，摇了摇头：“没有，陛下并未对此有任何的交代。” 毕自严旋即也不再说话了，而是静静的看着忙碌的众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杆杆火把被点了起来。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即使顶着凛冽的海风，也依旧没有散去。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所有的“货物”都被搬运了下来。 负责统计数量的一名银行吏员，瞪着通红的眼睛，拿着一份账簿，进了昨日搭建的暖棚。 “毕侍郎，所有的账目都已经统计出来了，共有白银六百七十五万两，黄金十一万两，上品珍珠……” 随着书吏的话，暖棚内的众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黄永申接过账簿，简单的翻看之后，转身对毕自严和巩永固两人道：“驸马爷，毕侍郎，这些金银并不都是贸易所得，其中有两百万两白银，七万两黄金，是从濠镜缴获而来。” 黄泰运是标准的文官，一听黄永申这么说，当即就皱眉道：“黄公公，你们在海外劫掠商船了？” 巩永固等人也都看向了黄永申。 大明在濠镜和葡萄牙人开战的消息，此时还没有传过来，他们自是不知道黄永申不是打劫了商船，而是打劫了葡萄牙人在大明的据点。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黄永申没有和他们解释，而是笑道：“此事，咱家会向皇爷秉奏，诸位大人就不用问了。” 说完也不管黄泰运阴沉的脸色，转而对巩永固问道：“驸马爷，货物也都搬运下来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巩永固转头对毕自严问道：“毕侍郎，你以为呢？” “陛下还在京里等着呢，本官以为事不宜迟，当立即上路。” 毕自严也想抓紧时间回去，也好让大明银行从中分一杯羹。 黄泰运等一干天津官员，虽是对这么一笔财富很是眼热，但也没有办法，这是内府和众多勋贵，以及宫里太监们的收益，和他们没有关系。 虎贲左卫在巩永固的命令下，迅速的整军，护卫着上百辆大车，以及被黄永申带回来的葡萄牙俘虏们，向着京城而去。 而在此之前，巩永固和毕自严也都各自派出了信使，乘快马进京传递消息。 再说天津这边，在巩永固他们离开后，市舶使张芳就成了最忙的人。 天津巡抚黄泰运没有立即返回天津卫，而是在张芳的引领下，来到了市舶司衙门。 其余的一众官员，也都跟了上去。 进入正堂后，众人分别落座，黄泰运开门见山道：“张使司，市舶司自成立以来，共收到了多少的关税？” 张芳闻言，当神情一怔。 上来就问这么敏感的问题，合适吗？ 但对方是天津巡抚，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自己的市舶司衙门，还在人家的地界上，如果不回答的话，恐怕日后相处久难了。 张芳心里略一思忖，开口回道：“回抚台，天津市舶司自建立以来，共收到税银十四万两，天津这边的……” “多少？” “十四万两？” “怎么会这么多？” 张芳的话还没说完，堂内的众人就尽皆惊呼出声。 端着茶盏的黄泰运，此时也愣在了那里。 也不怪这些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实在是这个数字太过惊人了。 要知道，作为运河的重要节点，八大税关之一，也是有关税的，但这笔银子才有多少？ 每年不过三万多两银子，就是最繁华的临清关，每年也才八万多两。 天津市舶司建立才多长时间？就收到了十四万两银子的税银。 要知道，天津市舶司现在可还是草创阶段。 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黄泰运郑重其事的对张芳问道：“张使司，其他地方的市舶司呢？他们的税银有多少？” 第611章 金山银山 张芳摇头道：“回抚台，其他市舶司的事情，下官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来南方那些市舶司的税银应该更高一些才是。” “天津这边的海商和海船还是有些少了，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天津这边的税收应该就会提高许多。” 黄泰运有些好奇道：“哦？为何？” “抚台，之前的时候，京城那边的货物，都是经运河运到南京，再从南京出海，海商们从海外回来，也都是直接将货物运到了南方。” “不过，就在几个月前，朝廷在京城建立了榷场，各地的客商完全可以从京城交易，将各家工坊生产出来的货物，直接运到天津，然后再从天津离港。” “海商们也可以将船只直接行驶到天津，再经陆路运或是北运河，运到京城，这样以来，天津市舶司的税收应该……不，不是应该，而是绝对会大幅度的提升！”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张芳也就没有了之前的唯唯诺诺。 黄泰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和张芳告辞后，就离开了市舶司。 路上，海防游击将军卢天福，有些奇怪的对黄泰运问道：“抚台，我们就这么离开了？” 兵备道兵备官刘策也转头看向了黄泰运。 后者看了两人一眼，面色平静道：“不离开还能怎么样？市舶司现在不归当地府衙管理，而是户部直管，所收税银都是要押解进京，入户部的账的，张芳一个小小四品市舶使，他能做主？” 一听他这么说，刘策和卢天福两人都不说话了。 “好了，先回天津，召集三司堂官，看看定个章程，我等联名上书，请朝廷再关税中留下一部分给天津。” 两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 …… 时间到了第三天，京里的朱由检，看过巩永固和毕自严的题本后，抬头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驸马他们顶多再有两天就要进京了，你让人密切注意着点，到时候你代朕去迎接，将声势闹得大一点。” 王承恩躬身垂首道：“是，皇爷。” 再说巩永固这边，上百辆大车，载满了金银和各色珍宝，这个消息早已经是被传的沸沸扬扬。 这个人说，黄永申这次出海，是遇到了龙王爷，那些金银和珍宝，都是龙王爷赏赐给大明的。 那个人说，船队在是在海外寻到了金山。 还有人争辩说，海外都是一群傻子，拿着大明的瓷器和丝绸，就可以换回大量的金银。 就这么的，车队还没进京，各种流言就已经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只是这些吃瓜群众，大榷场那边的商贾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大榷场，内府专门开设的一间茶楼内。 一名很是富态的中年人，端着手里的茶盏，笑着对桌上的其他三人问道：“三位兄台，对最近的流言，你们怎么看。” “陈兄，无非就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出海贸易，哪有外面传得那么邪乎。” 一名文质彬彬的青年，笑着回了一句。 另一个人也赞同道：“不错，陈兄可别相信那些鬼话，什么瓷器、丝绸可以换回十倍的银子，海贸的利润是大，但风险也大，我们还是好生经营自己的生意才是。” 见状，陈升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他们扯起了闲篇。 现在做生意，和以前可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这些外地的客商，将货物运到目的地后，还需要忙着去寻找买家，找一些老关系户，将货物尽快出手，哪里有闲情逸致在茶楼喝茶。 现在好了，朝廷在京城建立了大榷场，商贾们只需要将自己的货物类型，和价格报给榷场的伙计。 这些伙计，就会将信息写在一个牌牌上，挂在茶楼的大厅。 有意购买的，可以直接通过上面的编号，寻到货主。 双方看过货物的品相，接下来就是花上一些银子，寻一间雅间，一番你来我往的砍价讨价的环节后，就可以通过银行划账，在榷场进行货物的交割。 这才是做生意，优哉游哉的就将生意做成了。 虽然在榷场交易，很难逃税漏税，还需要花钱租借仓房，茶楼的花费也不小。 但却极大的节省了时间，自己的货物也能卖上一个公道价，两相对比，还是在榷场交易的利润更大。 时间来到了两天后，原本应该返回陕西的陈升，专门等了两天，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像传言那般，出海一次就可以带回海量的金银。 京城广渠门，此时已经汇聚了大量的百姓和商贾。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 毕竟传说中的金山银山，谁也没见过不是？ 现在有这个机会，谁也不想放过。 等看到远处虎贲卫的旗帜，广渠门顿时变得喧嚣起来。 “来了！” 有些好事的，火急火燎的从前边跑回来，对众人大喊道。 这些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就大声的讨论起来。 “你们说是真的吗？海外真有那么多银子？” “你说这么多金银，如果……” “别如果，那是虎贲卫，草原上和蒙古人对冲的骑兵，你想试试？” “你胡沁呢？我是那个意思吗？” “行了，都他娘的少说两句，没见那边站着的官差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队旗手卫禁军，护卫着一辆马车，来到了广渠门。 一众人等见状，赶紧让开了道路。 一身绯袍的王承恩，才一名小太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环顾一眼周围的一众百姓，笑着对赶过来迎接的李若琏笑道：“李佥事，你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公公，可不只是下官，户部的郭部堂，六部、六科的不少大人都在呢，瞧，就在那边。” 顺着李若琏指的方向，王承恩定睛看去，果然一处临时搭建的暖棚内，郭允厚等人正在那里闲聊。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郭允厚也是赶紧迎了过来。 “王公公，您怎么也过来了？” 郭允厚笑呵呵的问道。 第612章 送到大明银行 “郭部堂，咱家是奉皇命，前来迎接驸马和黄公公他们的。” 王承恩也语气轻松的回了一句。 两人说话的功夫，为首的巩永固、黄永申和毕自严三人，已经策马来到了广渠门前。 一众自反前来的大小官员们，在王承恩和郭允厚的引领下，急走几步，来到马前。 巩永固、黄永申、毕自严三人赶紧翻身下马。 双方简单的寒暄后，王承恩就开口道：“驸马，咱们现在就进城吧？皇爷还在宫里等着几位呢。” “那可不敢让陛下久等，我们这就进城吧。” 巩永固闻言，赶紧答应。 另一边的郭允厚，和毕自严低声交谈几句后，赶紧站出来，对两人拱手道：“王公公，驸马，这些金银不如就先送到大明银行的金库，如何？” 王承恩摇头道：“郭部堂，这些银子可不都是皇爷的，里面还有不少是其他人的，所以……” 经他这么一提醒，郭允厚也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还有一股呢。 “走，走，去见陛下。” 郭允厚这回也忍不住了，赶紧对王承恩催促道。 这么多的收益，就算是自己只有一分，那也是上万两的银子，可不能耽搁了。 车队继续向前，箱子里的东西，围观的众人看不到，但那些一人高的珊瑚，粗大的红木、胭脂木等珍贵木材，却是大喇喇的摆在车上。 “胡掌柜，您是木器的行家，您看这木料怎么样？” 人群中，一中年人对身旁的一名掌柜问道。 被称作胡掌柜的那人，眼睛死死的盯着木料，连连道：“好，好，这可是上好的楠木，如果能……”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胡掌柜的话说了一半，就住了嘴。 “这什么也看不到呀，都在箱子里装着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谁家的金银不得好生藏着？” “算了，算了，还是回家弄二两小酒吧。” …… 人群中这种类似的言论不绝于耳，巩永固自然也是听了个真切。 放慢马速，巩永固凑到了王承恩的车窗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车厢内的王承恩掀开窗帘，看了眼道路两旁的百姓们，一咬牙道：“驸马爷，要不就转道去银行吧，把这些金银先存到银行，拿账簿入宫就是了。” 巩永固也正是这个打算，点头道：“好，那巩某先让人把俘虏带到西苑，我们转道去银行。” 两人商定后，巩永固又和郭允厚说了一声，车队转道去了皇城东边，戎政府街的大明银行总行。 按理说，车队是可以直接进入银行金库的，但奈何巩永固他们就是为了露富。 所以，庞大的车队，直接来到了银行的正门。 看了眼被兵卒拦在外面的吃瓜群众，巩永固对王承恩等人拱手道：“公公，郭部堂，毕侍郎，咱们开始吧。” 这个时候，自然就要毕自严这位大明银行的掌总发话了。 “驸马，公公，之前在天津的时候，银行就已经将所有金银登记造册，如果二位没有异议的话，银行就以之前的账目入库，如何？” 巩永固和黄勇申同时看向了王承恩。 毕竟，后者才是皇家的大管家，这种事儿也就只有他有权力决定了。 王承恩笑着对毕自严点头道：“可以，皇爷既然让毕侍郎总掌大明银行事，那自然是信得过毕侍郎的。” 他这番话，意思也很简单。 皇爷信重你毕自严，这才让你主管大明银行。 如果你不再被信任，呵呵…… 毕自严自然听明白了，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这件事儿上，他还真是问心无愧。 两人商定以后，随着巩永固一声令下，一箱箱的金银被搬了下来。 这下子，可算是满足了京城老百姓的好奇心。 每口箱子里要么是白花花一片，要么是金灿灿的让人眼晕。 “传言是真的！” “船队真的在海外找到银山了！” “狗屁！这是通过海贸赚来的。” “大明的瓷器、丝绸、玻璃，甚至是水泥，在海外都是畅销货。” “我七舅姥爷家的表叔的儿子，就是随船队出海的水手之一，据他说，一匹上好的丝绸，如果运到欧……欧罗巴，可以换到等重的黄金。” 嗯，这一听就是黄永申安排的人，在往外放消息呢。 而且，这消息一听就不靠谱，现在又不是前汉，还一匹丝绸换等重的黄金，做梦呢？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起先还被海量金银震惊不已的百姓们，也都逐渐变得麻木起来。 人群中的陈升，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心里就像是长了草一样。 自己是做棉布生意的，家里也建了工坊，还雇人种了上百顷的棉花。 陕西那地方这些年一直旱的厉害，粮食是种不了了，也就只能种些番薯，和棉花这种耐旱的作物。 如果自己的棉布也可以卖到海外的话，再从海外买粮食回来，那…… 越想，陈升就越觉得可行。 心里有了计较，陈升就开始想去打听打听海贸的事儿。 等所有的金银都被送进了银行的金库，巩永固、郭允厚他们带上存单和账簿，直奔紫禁城而去。 乾清宫，西暖阁。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几人恭敬施礼。 朱由检抬起头，看了眼落在后边的黄永申，然后才对几人抬手虚扶：“都免了。” “陛下，船队带回来的所有物资，已经全部押解进京，金银已经送到了大明银行。” 巩永固站直了身子，第一个开口道。 朱由检也早就听说了，闻言点了点头。 毕自严也取出存单和账簿，躬身道：“陛下，这是存单和账簿，请陛下预览。” 王承恩上前几步，接过来后，放在了朱由检面前的桌案上。 简单的翻看了一番，朱由检抬头看向了黄永申。 “黄永申。” “奴婢在。” 黄永申听到朱由检喊出自己的名字，赶紧上前道：“皇爷，奴婢在。” “这次出海做的不错。” 朱由检先是赞赏了一句，旋即又开口道：“但，是谁允许你擅自和濠镜的葡萄牙人开战的？” 第613章 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随船出海吗? “噗通！” 黄永申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爷，濠镜的葡萄牙人，借着地利，垄断了大明和南洋、西洋的贸易，大明大量的货物，都是通过他们，贩卖到了海外，奴婢也是为了大明的贸易利润，这才……这才……还请皇爷明察。” 朱由检眼睛微眯，语气有些森冷道：“你也是刚从海外回来，当知道弗朗机人遍布整个南洋、西洋。” “你轻启战端，可知会给日后的出海贸易，造成多大的影响？” 朱由检之所以这么说，那也是没办法。 这个时代的西班牙和葡萄牙，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 不只是在欧洲，在亚洲和美洲，也都有他们的踪迹。 如今，黄永申联合郑芝龙，击败了濠镜的葡萄牙人，吕宋、巨港、满剌加的弗朗机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大明的海商再出海，很有可能会被报复。 而以大明现在的实力，还不能把盘踞在南洋的欧洲人赶出去，这对扩大海外贸易极为的不利。 听朱由检这么说，黄永申赶紧解释道：“皇爷，西洋人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荷兰人就对葡萄牙人占据濠镜很是不满。” “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现在也是貌合神离，南洋的柔佛等国，也很是仇视葡萄牙人，奴婢也是认真的考察之后，这才决定对濠镜的葡萄牙人开战的。” 听完黄永申的话，朱由检也明白了。 见他的神情变得舒缓，黄永申又赶紧说道：“皇爷，葡萄牙人在大明周边，实力并不强劲，除了濠镜，也就只有扶桑的长崎还有他们的人。” “除此之外，他们的据点最近的也就是果阿了。”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罢了，朕知道了。” 原本，朱由检也没打算把黄永申怎么样，无非就是敲打两句。 现在，见他对海上的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朱由检也算是放心了。 “好了，此事就先这样吧，你带回来的那些葡萄牙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黄永申见皇帝没有过分责怪自己，神色也放松下来。 闻言赶紧回道：“皇爷，葡萄牙人在火器铸造上，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在海战上，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奴婢想着，是不是可以让他们的工匠，协助兵仗局或是军器司制造火器。” “让他们的水手，操练大明水师的官兵。”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出言赞赏道：“不错，此事你想的很是周全。” “奴婢不敢当。” “这次出海，你也算是居功至伟，稍后会有封赏赐下，你先退下吧。” “奴婢谢皇爷。” 说完黄永申的事，朱由检又看向了毕自严。 “毕卿，这次出海所获收益，就由大明银行负责按比例分配，稍后朕会让大伴把名单和比例给你送过去。” “臣遵旨。” 毕自严也没拒绝，干脆利落的答应道。 郭允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朱由检就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奏本，递给了他。 “郭卿，看看吧，你们前脚刚离开天津，天津巡抚和当地官员的奏本就进京了。” 郭允厚一听，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接过奏本一看，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啪！” 将手里的奏本合上，郭允厚一脸郑重道：“陛下，各地市舶司归属户部直管，此事要有定议，天津想要拿回去，臣不同意。” 毕自严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 户部现在的权势，可谓是冠绝六部，就连号称六部之首的吏部，都有些不够看。 凭的是什么？ 凭的就是太仓里的银子。 凭的就是新制定的税法。 朱由检见两人的神情有些凝重，笑道：“朕和郭部堂的意思一样，市舶司归户部直管这件事儿，不会更改。” 听皇帝这么说，郭允厚和毕自严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怕朱由检顶不住压力，最后向地方督抚们妥协。 要知道，这还只是天津一地。 后边的登莱、苏州、松江、宁波等地，一定也会陆续上书，请求恢复旧制，将市舶司重新划给当地府衙。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户部可就没有任何权威可言了。 不过，他们还没高兴多大会儿，朱由检就又开口了。 “不过，黄泰运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所有税银都被朝廷拿走，地方一点好处都没有。” “毕竟，有些时候，市舶司还是需要当地官府配合的。” “所以，朕的意思是，市舶司所在的州府，户部每年要拿出关税的一成留在当地。” “郭卿，毕卿，你二位以为如何？” 郭允厚和毕自严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道：“臣遵旨。” 就像朱由检说的，市舶司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给点好处是绝对不行的，一成就一成吧。 朱由检见他们二人没有意见，指了指郭允厚手里的奏本，再次开口道：“那这份奏本，郭卿就拿回内阁，让首辅票拟吧。” “臣遵旨。” 似是想起了什么，朱由检又赶紧补充道：“对了，除了市舶司，各州府的工坊收到的税银，也要给当地官府留下一些，朕看两成就很合适，郭卿回去后，立即拟个章程，朕看过以后，如果没有问题，也一并颁发下去。” “陛下，两成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郭允厚有些为难道。 朱由摇头道：“郭卿，两成不多，如果不是眼下朝廷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朕都打算给他们五成了。” 听他这么说，郭允厚被吓了一跳，赶紧答应了下来。 等郭允厚他们离开后，朱由检这才对黄永申问道：“黄永申，徐霞客呢？” “回皇爷，徐霞客在宫外等着召见呢。” “宣！” 一炷香后，已经洗漱，换过衣衫的徐霞客就来到了暖阁。 “草民南直隶徐弘祖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抬起头啦。” 朱由检这是打算，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位后世顶顶有名的旅行家。 徐霞客缓缓抬起头。 上下打量一番，朱由检再次开口道：“徐霞客，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随船出海吗？” 第614章 让皇后主持分赃 徐霞客没敢看朱由检，低着头，有些紧张的回道：“回陛下，草民不知。” 他虽是心里有些猜测，但这个当口，自是不会说出来。 朱由检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此次随船队出海，沿途的风土人情可曾记下？” “回陛下，草民都记下了。” 听到徐霞客的回答，朱由检笑了：“不止如此吧？航线和洋流，以及路途上需要注意的地方，你是不是也都记下了？” “陛下烛照万里，草民确实……确实都记下了了。” 这下子，朱由检更高兴了，抚掌道：“这就是朕让你随船队出海的目的。” “你的一些事，朕也听说过，自幼不喜经学，总是喜看一些地经图志，少年是就立志要朝碧海暮苍梧，对吗？” 听朱由检这么说，徐霞客猛地抬起头。 想他一个连童子试都过不了的人，竟是能入得了眼前这位天下至尊之眼？ 朱由检见他一副震惊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徐卿，下西洋之事，朕和大明都会继续下去，你可愿为朕和大明再次出海？” 徐霞客闻言，赶紧垂首道：“陛下，圣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草民此次随船队出海，领略到了天下的广阔，如果有机会，草民愿意再次出海！” 他是真的喜欢远航。 和大明境内不一样，出海可以让他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探索更加多样的山川地貌。 朱由检提高了嗓音，大声道：“好，朕现在就定下了，下次出海，依旧是你和黄永申一起，他任正使，你任副使。” “奴婢（草民）谢陛下隆恩！” 相比徐霞客，黄永申明显要更加的高兴。 这个下西洋正使的位置，在大明朝此前的历史上，只有两人，一人是三宝太监，一人是王景弘，这两人可都是有名的大宦官。 如今自己也担任了这个官职，那岂不是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两人一样，名垂青史？ 朱由检没管他们俩是怎么想的，而是又问起了这次出海贸易的事。 当听到五面全身镜，就卖出了两百万两银子的天价，朱由检再也忍不住了，当着黄永申等人的面，就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这次只是试水，下次出海，朕会命玻璃工坊多制造一些。” “另外，下次出海的时候，少带些金银和珍宝回来，多带一些粮食，大明现在的粮食缺口依旧很大，还是需要从海外大量采购。”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由检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奴婢遵旨。” 黄永申赶紧躬身应道。 直到这个时候，朱由检才注意到他的自称，眉头微皱道：“这样吧，黄永申，你就在御用监挂个掌印的名吧，也好有个身份。” “奴……臣谢皇爷！” 黄永申也是喜极而泣，之前的时候，他也就是在西厂挂了个名，现在能一跃成为御用监的掌印，这在官方的地位上，可是和自己的师父方正化一样了。 转头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徐霞客，朱由检略一沉吟，开口道：“徐卿，你也在亲军都指挥使司挂个佥书的职衔。” “臣……臣谢陛下隆恩！” 徐霞客虽是对仕途兴趣不大，但从一介草民，直接成为朝廷正三品武官，这也足以光宗耀祖了。 时间一直到了天色渐暗，朱由检才放两人离开。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朱由检来到了周皇后的坤宁宫。 一把将胖嘟嘟的朱慈煌抱起来，朱由检抬手示意周皇后等人平身。 进入坤宁宫偏殿的暖阁，朱由检一边逗弄自己的儿子，一边对一旁笑吟吟的周皇后吩咐道：“皇后，船队从海外回来了，这次的收获不错。” “当初朕赏赐给诸位勋贵的股份，也是时候兑现了。” 周皇后听后，开口建议道：“陛下，许多勋贵现在都在辽东，不如等他们回来，再将这次的收益分发下去。” 朱由检摇头道：“辽东战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们这些人短时间内恐怕回不来，朕的意思是，等银行那边的张目做好后，就由皇后在坤宁宫，召见各家命妇，将收益分发下去。” “自古财帛动人心，尽快将收益分发下去，也能激励前线的勋贵们，让他们尽心尽力。” 这才是朱由检的真正目的。 周皇后听完朱由检的话，缓缓点头道：“好，这件事陛下就交给臣妾吧。” “嗯，朕估计最迟明日，银行那边就核算出各家的收益，到时候账目就送到坤宁宫，皇后按账目发放就可以了。” “不只是各家勋贵，还有宫里的内侍和宫人们，当初的时候，他们也是入了股的，这次也一并发下去。” “臣妾遵旨。” 周皇后笑着应了下来。 在坤宁宫用过晚膳，朱由检就在周皇后的劝谏下，来到了阿茹娜的寝殿。 眼瞅着就要生了，阿茹娜最近的情绪很是不稳定，总是有些患得患失。 看到朱由检来自己这里，阿茹娜顿时高兴不已。 “陛下，您总算是想起臣妾了。” 揽着朱由检的胳膊，身材明显变得丰腴不少的阿茹娜，有些娇憨的埋怨了一句。 朱由检拍了拍对方搭载自己胳膊上的柔夷，笑道：“国事艰难，朕这不是忙嘛。” 两人在几名宫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偏殿。 不等阿茹娜说话，朱由检就接着道：“再有几天，智顺伯以及各部首领就会进京，到时候你可以召他们入宫。” “据朕所知，智顺伯夫人这次也随智顺伯入关了，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朕可以允许他们在京里住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阿茹娜的眼睛顿时红了。 她嫁到大明已近两年的时间，期间从未见过自己的额吉，眼瞅着自己马上就要临盆，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臣妾谢陛下。” “好了，莫要哭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朕今晚就宿在这里，好好陪陪你。” 阿茹娜闻言，立即破涕为笑。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刚刚用过早膳的朱由检，就看到了毕自严亲自送进宫的账目。 简单的翻看之后，朱由检就命王承恩将账簿送到了坤宁宫。 第615章 分赃大会 黄永申此次出海，除了在濠镜缴获的两百万两银子，以及七万两黄金，还有两百万两卖镜子所得的收益，还剩两百七十五万两白银，四万两黄金，以及大量的各色珍宝、珍稀木材。 按照内官监的评估，单是各色珍宝和那些木材，又可以换回大约两百多万两银子。 两者相加，这就是近六百万两银子的收益。 这么多的收益，皇家占了大约五成，剩下的就是其他人的了。 三百多万两银子发下去，定会引爆许多人出海的热情。 就算是不敢去南洋，也可以去扶桑或者是朝鲜。 至于说扶桑开始闭关锁国？ 朱由检相信，只要能赚到白花花的银子，大明的这些勋贵、士绅、商贾们定然会有办法，打开扶桑的国门。 再说周皇后这边，在拿到王承恩送过来的账簿后，也是被巨大的收益给吓了一跳。 “王公公，这份账目没错？” 周皇后有些不可置信的对王承恩问道。 后者躬身道：“回娘娘话，这份账簿是大明银行送过来的，绝对没错。” 周皇后微微颔首，感慨道：“海贸的收益着实惊人。” “难怪当初成祖皇帝在位的时候，一边可以修编永乐大典，一边又可以连续北伐，原来都是三宝太监下西洋在撑着。” “只是，后来的历代先帝，怎么就没想着效仿成祖呢？” 周皇后终究只是常年呆在深宫的女子，对这些复杂的斗争不是很了解。 而王承恩自然也不会多嘴。 合上账簿，周皇后这才对王承恩吩咐道：“陛下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了本宫，那本宫自然就要做好。” “王公公，宫里这些人的账目，本宫就交给你和婉琳来负责，尽快将宫人们该得的收益发下去，也好过一个好年。” “臣代宫里的奴婢们，谢过娘娘！” 王承恩笑着回了一句。 这些银子里，可是也有他一份的。 按照他当初投入的银子，这次自己可分到五千多两，五千多两银子，都可以在京里再买一栋宅子了。 婉琳也很是高兴，她虽是没有那么多，但也有接近三千两的分红，这些银子完全可以交给家里人，买……不，建一座工坊。 没错，就是要建一座工坊，自己回头求求娘娘，让自己的兄长，在真定府老家也开设一座纺织工坊。 这段时间，婉琳协助周皇后打理皇家的产业，对工坊的收益，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等王承恩离开后，周皇后又转头对婉琳吩咐道：“婉琳，你就按照账簿上的名单，命人去各家传本宫的懿旨，本宫今晚在坤宁宫召见各家命妇。” “臣遵旨。” 婉琳答应一声，双手接过账簿，就转身出了偏殿。 是夜。 坤宁宫灯火辉煌，巨大的宫烛，将整个坤宁宫照的犹如白昼。 教坊司的乐人，也按典制奏响吉乐。 这也就是现在，如果是崇祯元年的话，周皇后绝对不会如此铺张。 等各家的命妇，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入坤宁宫正殿。 周皇后和张皇后两人，才在婉琳等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臣妾等拜见二位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为对众人颔首制宜。 等两人走到御座上坐下后，周皇后这才抬手道：“诸位免礼。” “谢娘娘。” 一众公主和命妇们起身落座后，婉琳一拍手，光禄寺的人开始忙活起来。 待酒菜上齐，周皇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张皇后，后者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周皇后笑着对众人说道：“今儿个本宫和皇嫂召尔等入宫，是有个好消息想和你们说说。” 不等周皇后继续说下去，乐安公主就站起身道：“皇嫂，您说的可是船队归航的事儿？” 张皇后见自己小姑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当即板着脸道：“乐安，本宫看你是被你皇兄宠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乐安闻言，赶紧躬身道：“臣妹知罪，请皇嫂责罚。” 周皇后却是笑着出言转圜道：“无妨，无妨，本就是高兴的日子，责罚什么？” “乐安说的不错，本宫说的就是船队的事。” “当初船队出海的时候，陛下就允准各家就出银子建造海船，采买货物，如今船队回来了，大明银行也将账目算清楚了。” “陛下的意思是，让本宫和皇嫂，将原本属于各家的收益发放下去。” 周皇后的话一说完，底下的命妇们就低声议论起来。 按说这种事，不应该是在外朝解决吗？ 怎么会由皇后和自己这些人出面？ 或许是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周皇后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尔等都是各家的当家主母，些许银钱之事，难道你们还做不得主吗？” “回娘娘，臣妾自是能做主的，只是之前从没有过，这等事，这才一时间试了分寸，还娘娘恕罪。” 英国公府张之极的夫人蔡氏，见皇后发问，赶紧起身解释了一句。 周皇后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缠这件事。 “好了，本宫这就命人，将属于各家的银子给你们，今儿个咱们也好好的庆祝一番。” 说完，周皇后就对一旁的婉琳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掀开账簿，第一个就喊出了大长公主的名字。 瑞安公主也是赶紧起身，先是躬身致谢，随后从一名宫人的手里，结果一张印刷精美的纸张。 见瑞安公主有些不解，周皇后开口为其解释道：“大长公主，这是大明银行开局的支取凭证，上面有银行和皇家的密押，有户部侍郎和本宫的印玺，上面的数目，也是本宫命人填写上去的，回头你可以凭借此凭证，去银行换取金银。” 别看说得复杂，其实就和后世的支票差不多。 由银行委托科学院，用最专门的纸张印制，上面也有防伪标识，需要提取多少金银，直接在上面填写上数字后，再由开局凭证的人，盖上自己的印章即可。 周皇后嘛，用的自然是皇后之宝的印玺，而不是普通的印章。 第616章 立即给你父亲修书一封 听完周皇后的解释后，不只是瑞安大长公主，就是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 而且也毫不担心会取不出银钱来，大明银行从建立至今，信誉一直都是有保证的，尤其是京城这边，已经习惯了和银行打交道。 瑞安大长公主后，就是其他几位在京的公主，然后才是那些勋贵们。 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周皇后才算是将所有的收益分发了下去。 各家命妇看着自己手里的支取凭证，也都是喜笑颜开。 殿内这些人，就算是分红最少的，那也足足有上万两白银。 相比当初的投入，这样的收益，完全可以称得上的是暴利。 要知道，这个时代一艘十丈的福船造价，只算料钱的话，也才六百两银子，就算加上工钱也不超过千两白银。 再加上置办货物的花费，顶天也就两千两白银，两千两白银，半年多的时间，就能换回一万多两，这样的收益，莫说是种田，就是开设工坊，做生意也赚不到。 看着各家命妇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张皇后也笑着对众人招呼道：“正事儿处理完了，那酒宴就正式开始吧。” 这场晚宴，整整持续了进两个时辰的时间，各家命妇出宫后，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即命令府里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各自的府邸。 身上可是带着大量银子呢，这东西又是不记名的，可不能在路上出了岔子。 怀宁侯夫人曹氏，回到怀宁侯府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找来自己的次子。 长子孙维藩为国战死，怀宁侯孙继浚还在辽东，府里主事的男丁，也就自己的次子了。 孙维屏来到后院母亲的小院，有些奇怪道：“母亲，您这是刚从宫里回来？” “国佑，看看吧。” 说着，曹氏将那份凭证递给了孙维屏。 后者接过一看，双眼瞳孔猛地睁大。 “母亲，七万三千两银子？” 曹氏点头道：“不错，这就是船队出海，家里的收益，今晚皇后娘娘代替陛下，将这份收益发放了下来。” “你立即修书一封，将此事报于你父亲。” 孙维屏也是聪明人，闻言当即点头道：“是，母亲，孩儿明白了。” “这笔银子，要府里的公账。” 曹氏极有深意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开口补充了一句。 孙维屏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想他们怀宁侯府，虽不是开国、靖难勋贵，但也传承近两百余年，这么多年下来，旁支也繁如牛毛，多少人指着主家吃饭呢。 这么大一笔银子进账，也能增加一些凝聚力。 尤其是这笔银子，还是自己兄长用性命换回来的。 与此同时，乐安公主府。 刚刚回到公主府的乐安，直接对前来迎接的管家问道：“驸马呢？” “回殿下，驸马在书房。” 巩家老仆躬身回道。 乐安火急火燎的就去了后院。 书房内。 正在看书的巩永固，被开门声惊扰，有些不满的转过头，见是自己的妻子，当即脸上露出一丝效益。 “殿下回来了？” “夫君，看看这是什么？” 巩永固定睛一瞧，笑道：“不就是大明银行的支取凭证吗？” “亲军那边每月的花销，御马监也都是通过这东西发放的。” 乐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啪的一声，拍在了巩永固的面前。 “这是此次出海贸易所得。” “看看上面的数字。” 见她一副傲娇的模样，巩永固心里起来别样的心思，没去看凭证，而是问道：“有五万两银子吗？”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乐安有些不解了。 “殿下莫非是忘了，这些收益，还是为夫去天津接来的。” “哎呀，讨厌死了你。” 乐安这才想起来这茬。 “好了，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歇息吧。” 说着话，巩永固就直接将乐安公主拦腰抱起，这可是真的公主抱。 “夫君！” 这也就是朱由检取消了公主府，不然的话，就他们小两口这一出，绝对会被管事麽麽拦住。 宫里。 朱由检处理完了一天的奏本，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来到了坤宁宫。 周皇后将今晚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和其说了一遍。 等其说完后，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想必明日，各家的信使就会将昨晚的事，飞报辽东。” 周皇后一边为朱由检揉着太阳穴，一边轻声道：“陛下，几位公主都在向臣妾打问，下次出海是什么时候，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那些命妇们虽是没问，但臣妾观之，也都是这个想法。” 朱由检笑着摇头道：“此事再议吧，这次出海负责护航的是宁波水师，这次应该让登莱水师去了。” “但眼下，登莱水师还需要，全力保障辽东的粮草供应，应当是抽不出舰船来。” 对这一点，朱由检也很是无奈。 大明现在有三支水师，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福建水师是不能用的。 登莱水师现在也忙的很，似乎只有俞咨皋的宁波水师可以调动，而且也有远航的经验。 但在船队归航之前，俞咨皋就给朱由检上了一道奏本，宁波水师要在年前，对东海的所有海盗，进行一次彻底的清剿。 这关系到大明的航线安全，也是不能耽搁。 这样一来，皇家船队出海的事，就得先停一停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给想要从事海贸的人，留出了时间去准备。 就像是此时的陈升。 在那日心里生出了出海的想法后，陈升就一直在托关系打听这件事。 还别说，最后还真让他找到门路。 不是别人，正是大榷场的提督太监魏忠贤。 没错，朱由检将大榷场，交给了已经半隐退的魏忠贤负责。 现在的魏忠贤一手握着东厂，一手就是这大榷场了。 至于至关重要的司礼监，现在已经被王承恩掌控了。 王体乾这位司礼监掌印，也被朱由检拿下，换上了髙时明。 两人都被朱由检打发去了大榷场。 对此，无论是魏忠贤还是王体乾，都没有任何的不满。 第617章 允许海商持有火器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魏忠贤和王体乾并不是不清楚。 随着朱由检逐渐的站稳了脚跟，手里有银子有兵，魏忠贤等这些黑手套，已经可以退居二线了。 当然，如果遇上一些棘手的事，也难保朱由检不会重新启用魏忠贤，这位心狠手辣的东厂厂公。 大榷场，茶楼后院的一间公廨呢。 魏忠贤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陈升，开口问道：“你想从事海贸？” 陈升赶紧回道：“回公公的话，小人……小人家中从事棉花种植，在西安府也新建了一座纺织工坊，前些日子进京售卖货物，听闻海贸利润丰厚，这才动了心思。” “公公深受先帝和今上信重，小的这才托了大榷场的任管事，请他老人家引荐，就是想面见公公。” 魏忠贤闻言，苍老的脸上挤出一副难看的笑意，问道：“那你希望咱家怎么帮你？” 听魏忠贤这么说，陈升的心里一喜。 “公公，京里的诸位贵人都是自己买船，筹措货物，随皇家船队出海，小人……小人……” 魏忠贤见他支支吾吾，有些不耐道：“你也想买上几艘船，跟着内廷的船队一起出海？” 陈升赶紧点头道：“公公英明，小人就是这个意思，还请公公成全，此事若成，小人愿拿出一半的……” 魏忠贤抬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再次问道：“据咱家所知，朝廷已经开放了海禁，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海呢？” “去天津或者是登莱的船厂，去买上几艘船，再在沿海招募一些水手，加上几名管事和伙计，就可以扬帆出海，何必要来求咱家，还付出一半的收益？” 也不愿魏忠贤会起疑，他说的这些，就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毕竟，皇家船队的东风不是那么好借的，莫说是一介商贾，就是朝中的文武大臣，如果没有立下功勋，也别想有这样的恩典。 陈升闻言，压低了声音，对魏忠贤解释道：“公公，小人在京里也打听了不少的消息。” “眼下我北方商贾出海，绝大部分去的都是朝鲜和扶桑。” “至于南洋，亦或是更远的西洋，那都是南方人去的。” “北方这些水手和船老大，对南方的航线并不是很熟细，且海外局势复杂，西洋人、海盗横行，小人也是担心。” 魏忠贤听他这么说，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那你就去朝鲜和扶桑就是了，这两个地方的收益就算是比不上南洋，应该也相差不大才是。” “公公有所不知，松江布（棉布）这东西，在扶桑和朝鲜的价格并不高，且大部分都是通过弗朗几人售卖到西洋，小人只是想越过他们。” “咱们大明自己的货物，当然得由咱们自己售卖不是？” 魏忠贤听陈升说完后，冷笑道：“哼！你倒是心大。” 听他这么说，陈升的心里顿时就变得失望不已。 不过，魏忠贤又接着补充道：“行了，你说的咱家都知道了，让咱家考虑考虑吧。” 说完，他就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 陈升先是一喜，旋即躬身道：“多谢公公，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魏忠贤为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后者躬身缓缓后退。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陈升又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旁边的侧几上。 魏忠贤也没多说什么。 等陈升离开后，一边伺候的一名小太监，将侧几上的那张纸拿起来，双手递给了魏忠贤。 魏忠贤接过一看，笑道：“倒是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一千银元。” “你拿去吧，和榷场的爷儿们分分，就当是咱家赏你们的了。” “谢老祖宗！” 小太监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魏忠贤站起身，对其吩咐道：“备车，咱家要入宫一趟。” “奴婢这就去。” 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 半个时辰后，魏忠贤就来到了乾寝宫西暖阁。 “皇爷，那叫陈升的商贾就是这么和臣说的。” 魏忠贤将刚才自己和陈升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对朱由检和盘托出，就连那一千银元的事，也没有隐瞒。 自己可是刚刚分到了三万多两的分红，加上家中子侄开设的工坊，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了，犯不上因为这点事儿，恶了陛下。 朱由检听他说完后，开始沉思起来。 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就是想要让天下人，都生出对海外的探索之欲吗？ 如果所有人都因为海图和内斗的原因，不敢出海，那自己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半晌后，朱由检才开口道：“黄永申此次出海，随船的徐霞客，已经将沿途的风土人情，各国的势力分布，以及航线和海图都记载了下来。” “这些东西，朕不打算秘而不宣，回头朕就让内廷印制出来，就放在大榷场，有需要的商贾，可以自取。” “另外，就是海盗的事儿，朕会命三大水师，加大对海盗的清剿力度。” “同时，所有出海的商船，在各地市舶司宝报备后，都可以携带一些兵器。” “一些军中退下来的火枪，甚至是火炮，也可以卖给他们。” 朱由检此话一出，暖阁内的几人都是震惊不已。 刀枪这些东西还好说，大明的管理的相当宽松。 但火器可就不一样了，大命从立国到现在就一直是严厉禁止。 如今放开这个口子，一旦被别有用心之辈利用，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王承恩咬了咬牙，躬身道：“皇爷，些许刀枪倒是罢了，但这火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朱由检眼睛微眯，沉声道：“大伴无须忧虑，这些火器只能是在海外使用，谁敢在大明境内私自制造、使用火器，斩立决！” “此事，就让市舶司严加监管。”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大伴稍后去文渊阁，和内阁诸臣商议下，拿出一份方略来。” 王承恩见状，只得躬身道：“臣遵旨。” 朱由检又看向魏忠贤，再次开口道：“厂臣，你掌管大榷场，也可以将这个消息先放出去，让那些有意出海的商贾放心。” 第618章 对蒙古的方略 时间来到了冬至这一天。 蒙古诸部、朝鲜、琉球、暹罗等藩属国的使臣，都已经抵达了京城。 一时间，京城顿时多出了不少的异族人。 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单独找见了哈喇慎的拉斯喀布。 “臣哈喇慎部拉斯喀布，拜见大皇帝陛下。” 拉斯喀布身着一身大明绯袍，恭敬的对坐在御座上的朱由检施礼道。 “智顺伯无需多礼。” “赐座。” “上茶。” “谢大皇帝陛下。” 拉斯喀布再次单手抚胸道。 等其坐下后，朱由检这才对拉斯喀布问道：“智顺伯，你之前上书说科尔沁打算归顺大明？” “回大皇帝的话，在大明对辽东用兵之后，科尔沁的奥巴就找到了臣，按他所说，之前科尔沁和建奴沆瀣一气，都是被建奴胁迫。” “如今大明天兵征讨建奴，科尔沁愿意归顺大明，并愿出兵协助大明，共讨建奴。” 朱由检听后，冷笑道：“这奥巴倒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这科尔沁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吧？” 拉斯喀布微微躬身道：“回大皇帝，科尔沁部最早是成吉思汗的二弟，哈布图哈萨尔的牧场，东道蒙古四王之一。” 朱由检轻轻点头，继续问道：“那奥巴还说了什么？” 拉斯喀布也没有隐瞒，将奥巴说过的话，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等其说完后，朱由检点头道：“朕知道了。” “此事，朕现在不能给你答复，需要和朝臣们商议后再做决定。” 拉斯喀布自无不可，这件事和他本身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就是个传话的，无论成与不成，他的好处都少不了。 让拉斯喀布去偏殿去见阿茹娜，朱由检命人找来了内阁和六部的诸臣。 “朕刚才召见了智顺伯。” 等诸臣都到了之后，朱由检开门见山道。 殿内的众人谁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等着朱由检接下来的话。 “据智顺伯所说，科尔沁的奥巴台吉，通过他向朕转达了科尔沁想要归顺大明的想法。” “诸卿对此，都是什么看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兵部的李邦华先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可以接受科尔沁的归顺。” “一方面可以极大的削弱建奴的力量，另一方面，还可以借机，挑起科尔沁和其他左翼蒙古部落的矛盾。” “这些年，科尔沁部可是没少倚仗建奴的威势，劫掠、吞并其他的部落。” “无论是内喀尔喀五部，还是察哈尔旧部，都对其恨之入骨。” “如果我大明可以收服科尔沁，那就可以更好的牵制东道蒙古。” 他的话音一落，来宗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启奏陛下，臣有奏。”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 这位礼部尚书，在军国大事上，向来很少说话，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来宗道从椅子上站起身，对朱由检拱手道：“臣敢问陛下，大明日后对蒙古是何方略？” 朱由检的眼神一凛，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略一沉吟，他这才说道：“之前的时候，大明内忧外患不断，朕也没和诸卿说过对蒙古的看法。” “正好今儿个来卿问起来了，那朕就和诸位叨咕叨咕。” “对蒙古的方略，朕的意思是，要将其分而治之，然后彻底的纳入大明的治下。” “短时间内，大明会依靠经济、文化手段，控制蒙古。” “长远来看，大明会不断在草原筑城，派驻官员，对草原施行管理。” 他这番话一处，所有人都是震惊不已。 大明从李立国到现在，就从未彻底的解决过草原的问题。 甚至名义上的北元，直到崇祯元年才彻底的覆灭。 如今陛下竟让想将草原，彻底的拿入治下，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 或许是看出了众人的不解，朱由检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继续道：“咱们先说说这所谓的分而治之。” “陛下说的，可是如今在蒙古推行的牧场划分政策？” 孙承宗听完朱由检话，如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后者轻轻点头道：“不错，所谓的分而治之，就是将大部落分成小部落，然后将他们的牧场确定下来，各部互不统属，不得越界。” 他的话音刚落，郭允厚又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对蒙古的经济控制，是不是就是通过控制各类草原需要的物资，来限制蒙古诸部？” 朱由检看了对方一眼，开口道：“郭部堂说的不错，但还不够。” “如今大明境内的工坊，犹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尤其是纺织工坊，更是遍地开花。” “内廷的纺织机工坊，订单已经排到了两年后。” “而随着纺织工坊的兴盛，对羊毛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草原上的牧民们，日后只需要大规模的养羊，就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大明完全可以通过这一点，掌控草原的经济发展。” “另外一方面……” 用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朱由检才算是将自己的谋划说了个大概。 当然，后世满清用的减丁和联姻政策，朱由检并没说出来。 建奴是因为自己人口稀少，不得不和蒙古人联姻来压制汉人。 同时，他们又担心蒙古人做大，所以又丧心病狂的，通过黄教来削弱蒙古人口。 致使蒙古人口从明末的九百多万，锐减到清末的三百多万。 就这，后世还有无数的蒙古人，自觉和满清关系很近。 朱由检对此只有一句评价：“sb！” 相比人口稀少的建奴，大明就没有这个问题。 庞大的人口基数在那里，只要控制了蒙古的经济，让他们在经济上不得不依赖大明，就可以短时间内控制整个蒙古。 等火器发展起来后，蒙古对中原也就彻底没有了威胁。 到那时候，大明就可以在蒙古筑城，提高城镇率，用中原文化去同化蒙古。 等说完自己对蒙古的打算后，来宗道这才继续道：“陛下，如果大明是打算将蒙古纳入治下的话，那臣也赞同李侍郎的题奏。” 第619章 朝鲜想要摘桃子 朱由检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一一扫过，声音有些沙哑道：“其他人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孙承宗有些不确定道：“陛下，科尔沁可是一个大部落，其台吉奥巴又素有威望，臣恐日后会尾大不掉。” 施鳯来也出言赞同道：“不错，陛下，臣以为，科尔沁图如果真要归顺大明，应当效仿察哈尔，除保留本部外，其他依附奥巴的小部落，都应独立出去。” 朱由检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施鳯来的意见。 “好，今日就先议到这里，朕会将大明的意思，通过智顺伯转达奥巴。” 等所有人都依次离开后，朱由检这才起身，活动了一番后，转头对王承恩问道：“智顺伯呢？” “回皇爷的话，智顺伯和其夫人，见过庄妃娘娘后，就已经出宫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吩咐道：“摆驾，朕去看看庄妃。” 一炷香后，朱由检溜溜达达的，来到了阿茹娜的寝殿。 “臣妾拜见陛下。” “你有身子，就莫要见礼了。” 朱由检亲手扶起阿茹娜。 对方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没有了以往的患得患失。 进入偏殿后，朱由检开口问道：“阿茹娜，这几天就是你临盆的日子吧？” 阿茹娜点了点头，应道：“按太医所说，就是这两天。” 似是想起了什么，阿茹娜又赶紧说道：“对了，阿布今日和臣妾说了饿一件事。” 不等朱由检说话，阿茹娜又接着道：“阿布说他这次入关，带了两千骑兵，如今就在宣府，这两千骑兵是他这个做那嘎其……外祖父送给孩子的礼物。” 朱由检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孩子还没出生呢，你这个做外祖父的就送了两千蒙古骑兵，这让皇后和其他妃子们怎么想？ 或许是看出了朱由检的不满，阿茹娜赶紧解释道：“陛下，阿布的意思是这些骑兵日后可以……” “好了，这件事朕朕允了，但在孩子之国之前，这些人就先放在三千营。” 转瞬的功夫，朱由检就想明白了。 两千蒙古骑兵，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既然你送了，那朕自然就收着。 但怎么安排就是朕的事儿了。 和阿茹娜又闲聊了一会儿，朱由检就重新回到了外朝。 今晚，他还要在皇极殿宴请诸藩使臣。 只是，这场酒宴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问题就出现在朝鲜使臣身上。 这次出使大明的，依旧是上次的使臣具仁垕。 按制，各国使臣在酒宴正式开始之前，应当向朱由检献上礼单。 而朝鲜就排在第一个。 具仁垕在献上礼单后，并没有在光禄寺官员的引领下退下，而是向朱由检告起了黑状。 “大明皇帝陛下，外臣有事秉奏。” 朱由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这次冬至，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接受藩国朝贺。 朝鲜国这是在给朕上眼药吗？ 朱由检的心里此时已经怒火勃发，但还是笑着道：“朝鲜使臣，今晚是朕宴请诸部首领，和诸藩使臣的日子，有事明日再奏。” “陛下，还请听外臣一言！” 具仁垕见朱由检拒绝，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站在朱由检身侧的方正化，当即大喊道：“大汉将军！” 四名膀大腰圆的大汉将军，应声而入。 “将朝鲜使臣带下去！” 方正化厉声命令道。 具仁垕当即大喊道：“陛下，我朝鲜对大明向来恭谨有加，何以如此待我朝鲜，大明军队在朝鲜……” 具仁垕的喊叫声越来越远，直至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 这突然的变故，也让殿内的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朱由检看了眼站在玉阶下的光禄寺卿。 后者赶紧安排下一位使臣觐见。 等酒宴结束后，朱由检一回到乾清宫，就怒声对王承恩吩咐道：“大伴，你去礼部问问，朝鲜究竟是怎么回事？” “臣遵旨。” 王承恩正欲离开，一名内侍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陛下，礼部尚书在殿外求见。” 坐回椅子上，朱由检看了眼桌上的一座小钟，冷声道：“宣！” 须臾，来宗道就满头是汗的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臣拜见陛……” “行了，和朕说说，朝鲜使臣今晚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 来宗道赶紧回道：“回陛下，在今晚之前，朝鲜使臣从未有过任何的异样。” “臣也是在刚刚知道事情的起因。” “说！” “陛下，此事还是和崔呈秀，以及徐允祯有关。” “自大明进驻朝鲜义州、铁山等地后，崔呈秀就在当地组织朝鲜百姓，已经流落到朝鲜的辽地汉人屯田。” “还在龙州开辟出了一处码头，吸引登莱等地的商贾前往，与之贸易。” “随着义州和龙州，以及铁山等地逐渐变得繁荣，越来越多的朝鲜百姓，以及失地汉人，都聚集在了那里。” “按照朝鲜的意思，建奴现在已经放弃了对朝鲜的征伐，我大明应当撤出这些地方，将之交给朝鲜管理。” “但崔呈秀数次都拒绝了朝鲜国王的要求，甚至还爆发了冲突。” 等来宗道说完后，朱由检总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来卿，你的意思是，朝鲜国是看上了义州和龙州等地，这才想要收回去？” 来宗道刚才之所以铺垫那么多，就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听朱由检发问，也不隐瞒，直接点头道：“回陛下，臣就是这个想法。” “早在大明组建东江镇的时候，铁山等地的守备就是由我大明负责的。” “当初我大明派大军前往的时候，也是经过朝鲜君臣同意的，如今想要收回，其目的自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朱由检微微颔首，心绪也已经平静下来，开口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来宗道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陛下，此事很是棘手。” “义州、龙州和铁山等地本就是朝鲜的国土，之前的时候，建奴肆虐，窥视朝鲜，我大明还能以协助其防备建奴的理由，占据这些城池。” “但现在建奴已经败退到建州，对朝鲜的威胁，已经大大的减少，我大明如果再占据这些地方的话，恐会引起其他藩国的惊惧。” 第620章 这说的是不是尔等君臣? 朱由检对来宗道的分析很是认同。 和欧洲的血淋淋的殖民不一样，东方这片大陆，奉行的是朝贡体系。 是相对文明，相对和善的一种国际关系模式。 只是到了后来，因为中原的衰落，致使这种模式逐渐的被条约模式所取代。 从大明鼎时期的一百多个藩属国，到了满清只剩七个。 即使大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周边这些国家，大部分都还是奉大明为宗主。 大明对这些藩属国也很够意思，就像是自之前的万历朝鲜战争，大明是又出人，又出钱，帮朝鲜抵御扶桑的侵略。 但现在出了朝鲜这事儿，其他藩属国难免就会心里犯嘀咕了。 你大明今日能占朝鲜的义州，明日会不会也派大军驻扎在我的地面上？ 这对大明的对外形象，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抹黑。 但他们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大明现在的皇帝，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来自后世。 在国际关系上，朱由检信奉的是丛林法则，而不是仁义。 抽完手里的烟卷，朱由检将烟头狠狠地按在玻璃烟灰缸里，抬头对来宗道吩咐道：“那来卿觉得大明应当如何应对？” 看了眼朱由检，来宗道小心翼翼道：“回陛下，朝鲜那地方土地贫瘠，多山，并不适合耕种，要不……？” 朱由检眉毛一竖，冷声道：“可以！义州和铁山等地，朕可以答应还给朝鲜，但请朝鲜方面，归还当初大明在朝鲜的花费吧。” “神宗皇帝出兵帮助朝鲜，共花费七百八十万两白银，朕这次出兵，又是近两百多万银元砸了进去。” “凑个整，一共一千万两，朕什么时候见到这笔银子，大明的军队什么时候撤出朝鲜。” “你明日就去找那个具仁垕，把朕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他！” 朱由检也是被恶心坏了。 当初征伐扶桑的时候，你们朝鲜答应了为大军提供钱粮，大明这才调动十六万大军，前赴后继的支援你们。 等双方开战了，你们说你们没银子。 没银子也就罢了，就连粮食都得从山东和辽东调集。 事后，你们一番歌功颂德，写了几首令人作呕的酸诗就完了。 到了朕这里，又是你们承诺为大军提供钱粮，大明才会抽调京营，前去抵御建奴。 你们又玩儿那一套，一句没钱，就把崔呈秀给打发了。 等建奴不行了，你们又舔着脸，来索要城池了？ 呸！ 后世的帮子不要脸，原来是祖宗传下来的技能。 来宗道走了，走的时候满面愁容。 他也知道，一千万两银子，相比大明两次调集大军并不多，但朝鲜是绝对拿不出来的，明日自己和那具仁垕，有的扯皮了。 朱由检等来宗道走后，径直来到了武英殿，看着辽东和朝鲜的地图，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计划。 翌日。 来宗道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一道人影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大宗伯！” 来人高呼一声，就对着来宗道深深施了一礼。 来宗道这才开清来人，当即皱眉道：“朝鲜使臣，你这是作甚？” “大宗伯，昨日是外臣鲁莽，冲撞了陛下，还请大宗伯帮忙转圜一二。” 经过一夜后，具仁垕也有些后悔了。 他当时只想着在一众使臣面前，将大明君臣架在火上，用大义胁迫大明归还义州等地，没去想这么做的后果。 如今恶果显现了，鸿胪寺已经将他们从驿馆赶了出来。 具仁垕自己也是越想越后怕，这才一大早就来了礼部衙门。 来宗道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使臣随本官进去吧。” 两人进入礼部的正堂，来宗道也没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朝鲜的意思，本官昨晚就已经秉奏陛下。” 具仁垕有些急切的问道：“陛下怎么说？” 见他这个样子，来宗道更不喜了，语气又冷了几分：“陛下的意思是，大明可以归……撤离义州等地……” “外臣谢皇帝陛下隆恩，大明果然是天朝上过，对我等这些番邦小……” “具大将！” 来宗道被具仁垕打断，当即提高了嗓音，厉声喊了一句。 具仁垕这才赶紧住嘴。 来宗道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道：“使臣，当年神宗皇帝，派兵帮助朝鲜征讨倭人的时候，朝鲜是不是答应为大军提供粮草？” “今岁，使臣出使大明，请求大明派兵协助朝鲜，防备建奴的时候，是不是也承诺过，大军一应所需都由朝鲜提供？” “陛下的意思很简单，只要朝鲜将这两次的开支兑现了，大明就立即撤出义州、铁山等地。” 听完来宗道的话，具仁垕当即就愣住了，半晌后才支支吾吾道：“敢问……敢问……” “一千万两银子！” 来宗道直接回了一句。 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具仁垕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大宗伯，我朝鲜寡国小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还请大明看在我朝鲜历来恭谨，历年朝贡不断地份儿上，先将人撤回来如何？” “哼！” “具大将，你在朝鲜虽是武将，但也算是读过圣贤书的，那你应当知道一句话，‘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你自己想想，这句话说的，是不是就是尔等君臣？” 说到后边，来宗道已经是声色俱厉。 不等具仁垕说话，来宗道又继续道：“你朝鲜是怎么想的，本官清楚的很，陛下更是心知肚明。” “你们不是想要大明撤出义朝鲜吗？可以，拿出一千万两银子，朝廷立即下旨，命崔呈秀和徐允祯回师。” “不然的话，那就等大明收回两次出征的花费，再提撤出的事吧。” “来人，送客！” 对着门外喊了一句，来宗道就站起身，准备去自己的公廨。 眼下蒙古诸部的首领，各番邦的使臣，都在京城，自己哪里有功夫和他磨牙？ “大宗伯！大宗伯！外臣请求觐见大明皇帝陛下，还请……” “使臣，请吧。” 具仁垕的话还没说完，一名礼部行走就进来赶人了。 第621章 大明凭什么对我们用兵? 具仁垕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礼部衙门，嘴无意识的嘀咕道：“可亡也，可亡也，可亡也……” 副使罗万甲看到具仁垕出来，赶紧迎了上来。 “大将，如何了？” 罗万甲一脸希冀的看着具仁垕，希望可以听到一个好消息。 但令他失望的是，具仁垕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眼睛无神的嘀咕着什么。 见状，罗万甲更是心急如焚。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抬起手，一咬牙，对着具仁垕的脸颊就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具仁垕的右脸快速的肿胀起来，不过人也醒转了过来，捂着自己的脸，怒视罗万甲道：“罗万甲，你敢犯上！” “大将，您刚才魇着了，下官也是无奈，这才出此下策，还请大将勿怪。” 罗万甲赶紧对其解释了一句。 具仁垕也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神情旋即变得有些惊惧起来。 “大将，事情如何了？” “来尚书是怎么说的？” 罗万甲见他色变，赶紧对其追问道。 具仁垕正欲说些什么，但一想此地并非是说话的地方，回头看了眼礼部衙门，低声道：“走，先回客栈。” 被鸿胪寺赶出驿馆的他们，现在只能暂居在京里的一家客栈中。 罗万甲虽是急于知道商谈的结果，但也没继续追问。 一行人回到客栈后，罗万甲和具仁垕来到一间上房。 房门刚被守在门外的侍卫关上，罗万甲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将，如何？大明是否愿意撤出朝鲜境内？” 具仁垕的情绪此时也已经平复下来，满面愁容道：“这次我们可能是闯下大祸了。” 罗万甲闻言，神色骤变。 不等其发问，具仁垕就接着说道：“刚才在礼部衙门，来宗道转达了大明皇帝的旨意。” “大明军队可以撤出朝鲜，但需要朝鲜补齐来两次出征的所有花费。” “啊？” 听具仁垕这么说，罗万甲当即惊呼出声。 具仁垕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道：“梦赉i四声），你也是饱读诗书，韩非子亡征篇，想必你也读过吧？” 罗万甲在朝鲜也算得上是饱学之士，对韩非子自是不会陌生，听具仁垕说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生硬有些颤抖道：“大明莫非……莫非……？” “不！不可能，我朝鲜是大明太祖高皇帝，亲自定下的不征之国，十五个不征之国，我朝鲜居于首位，就连我朝鲜国这个名字，都是太祖皇帝赐下的，大明绝对不会对朝鲜用兵的。” “当初大明和建奴在萨尔浒大战，我朝鲜也是派出了一万大军，协助明军作战。” “大明要开辟东江镇，朝鲜也将铁山等地划……借给了大明，就算是丁卯胡乱之后，朝鲜对大明也是忠谨有加，大明怎能如此？” “难道他们就担心会让天下藩国，对大明离心离德吗？” 罗万甲说完后，已经脸色涨红，满是悲愤之色。 具仁垕压了压手，示意对方坐下。 “梦赉，稍安勿躁，大明现在并没有对朝鲜动手的意思。” 罗万甲气喘吁吁道：“大将，大明打算向朝鲜讨要多少银子？” “一千万两。” “嘶！” 具仁垕的话音一落，罗万甲就倒吸一口凉气。 “大将，朝鲜国一年的朝政支出也就六十万石粮食，大明一开口就是一千万两，这么大一笔银子，就是把朝鲜所有银子都凑到一起，我们也拿不出呀。” 罗万甲苦着脸，似是有些欲哭无泪。 具仁垕轻叹一声道：“我朝鲜是什么情况，大明君臣难道不知道不清楚吗？” “他们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不想把义州和铁山还给我们。” “想想也是，大明在这些地方投入巨大，现在刚有一些起色，左议政他们，就想从大明手里收回这些地方，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吗？” 罗万甲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显然他对朝鲜高层的决策也有些不满。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半晌后，罗万甲才再次开口道：“大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明君臣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铁山等地短时间内是不会还回来了，如果我们强要的话，很有可能会让大明对我朝鲜悍然出手。” “与其到时候生灵涂炭，不如就此作罢。” 罗万甲有些为难道：“那大王和左议政那里……？” 具仁垕冷哼一声道：“哼！那就让他们自己来谈！” “经过昨晚的事，我们已经恶了大明君臣，也不好再在大明逗留，明日本官就去向辞行，我们也好尽快返回朝鲜。” 罗万甲闻言，却是摇头道：“大将，下官倒是以为，我们现在不能离开大明。” 具仁垕的眉头一紧。 罗万甲赶紧继续道：“大将，我们昨晚触怒了大明皇帝，此事绝计不会轻易的掀过去，我们还需想法转圜才是。” “还有一点，大明如今的势头颇有些中兴之兆，我朝鲜理当效仿，不如就留在大明，好生看看，看有没有值得朝鲜借鉴的地方。” 具仁垕听后，也是眼睛一亮。 “不错，你说的不错，朝鲜经历过壬辰倭乱，丁卯胡乱后民生凋敝，是需要尽快恢复民生，这一点我们是得向大明好生学学。” “那我们就在大明再待上些时日，本官看大明那些工坊就很好，如果朝鲜也能建造那些工坊的话就好了。” 具仁垕对罗万甲的建议很是赞同。 接下来的日子，朝鲜使团就满京城的转悠，认真的查看大明新近的巨大变化。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朱由检，也并未阻止。 与此同时，辽东。 皇太极自那日逃离山谷后，就带着人穿山越岭，历经十数天的功夫，才抵达了浑河和苏子河交汇处的界凡寨。 这里距离抚顺很近，只有不到百里，只不过抚顺在辽东边墙以西，界凡寨位于边墙以东，中间隔着萨尔浒和边墙。 界凡寨说是一座寨子，实际上是一座建在铁背山上的城池，周长大约有十里，三面环河，一面和大山相连，真正的易守难攻。 第622章 设立议政大臣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是袁可立，还是毛文龙，都没有派兵东进的一个重要原因。 范文程当初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汇集，也同样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当然，除了界凡寨这地方特殊的地里环境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建奴从努尔哈赤时期，就在界凡寨周边屯田，所以这里存有大量的粮食。 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加上储存丰厚的粮草，足够大军在此驻守，防备明军跨过边墙。 界凡寨内的备御府内。 皇太极听自己七哥阿巴泰，秉奏完城内的情况后，轻轻点头道：“好，本汗知道了，七哥你立即去安排斥候，密切关注抚顺关的明军动向。” “嗻！” 阿巴泰虽是对皇太极意见很大，但这个时候也没起什么幺蛾子。 等起离开后，皇太极这才转头对范文程问道：“范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范文程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拜音图先开口了：“大汗，奴才以为，我们以为我们现在当立即返回赫图阿拉才是，经过铁岭一……” “不可！” 范文程不等拜音图说完，直接出言打断了对方。 拜音图面色不善的看向对方。 不过，范文程却是没有搭理他，而是对皇太极躬身道：“大汗，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去赫图阿拉，甚至还应封锁消息，不能让其他贝勒知道两白旗现在的情况。”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人皆是神情一震。 之前说要回赫图阿拉的拜音图，此时也不说话了。 这些人刚才或许还没想明白，但经过范文程这么一提醒，却是反应过了。 皇太极这个大汗原本就有些不稳当，也就是凭借手里的两白旗，才能压制住其他贝勒。 如今两白旗仅剩六千多兵马，这么点兵力，莫说是压制其他旗主，就是其他那些小贝勒，恐怕也都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不回去，同时也不让赫图阿拉知道两白旗的真实情况。 皇太极的神情很是平静，轻轻点头道：“本汗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此前，本汗命人传信回去的时候，就只是简单的报了个平安，并未提起战事相关的情况。” “在回赫图阿拉之前，要尽快的恢复两白旗的实力。” “经过铁岭一役，两白旗的损失巨大，战马和相应的军械就不说了，单是兵丁的数量，两白旗就损失了一万三千余人人，这是大金建立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 说到这里的时候，皇太极的脸色，阴沉的都快能挤出水了。 “安费扬古，你也领兵出去，去北边的老林子，去抓捕一些野人女真。” “奴才遵旨。” 安费扬古单膝跪地，恭敬应道。 他们这些人都是两白旗的人，要么是皇太极，要么是豪格的属民，和皇太极是一荣俱荣一损均俱损的关系，即使是这个时候，也是以皇太极马首是瞻。 毕竟，皇太极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先是自己的旗主，其次才是大金大汗。 除了安费扬古，皇太极一连派出了数支人马，北上去抓捕海西女真残部。 海西四部，虽然在万历年间，就接连被努尔哈赤所破，但还是有大量的部众，散落在各地。 这些人就是皇太极的目标。 至于说北山女真，他们生活的地方，距离皇太极他们所在的建州，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等这些人都离开后，正堂内就只剩皇太极和遏必隆，以及范文程三人。 没有了外人在场，皇太极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范先生，本汗累了，你看看可还有什么疏漏？” “大汗，如今这样的安排就很好了，只是赫图阿拉那边，您看该怎么安排，是否需要让大阿哥暂时监国？” 范文程低声建议道。 皇太极当初领兵北上的时候，故意没有让豪格随军，就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旦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就让豪格接手自己遗留的一切。 至于汗位，他是没有想过。 现在自己没有死，但两白旗却是损失惨重，没有镶白旗在手，豪格恐怕难以压服其他人。 想到这里，皇太极的眉头是越皱越深。 “范先生，你当真觉得让豪格监国是好事儿？” “这个时候，豪格还是不要冒头的好，阿敏和阿济格兄弟，最近可是不老实得很。” “这样，遏必隆，传本汗旨意，在本汗在外征战这段时间，国内暂时交由三大贝勒，并豪格轮流理政。” 皇太极这个安排，很是合适，当初努尔哈赤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么安排的，由他自己和另外几位旗主，按月轮流理政，现在无非就是让豪格代替了他的位置。 范文程伸手拦住了想要离家的遏必隆，躬身对皇太极建议道：“大汗，既然让三大贝勒和大阿哥轮流理政，不如再允许各旗旗主，以及固山额真共同议政。” 皇太极的眼睛一亮，点头道：“不错，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分散三大贝勒的权力。” “允许各旗旗主议政，也不用担心会引起另外三大贝勒的反对，就算他们极力反对，其他旗主也不会答应。” “就这么办，遏必隆，旨意中加上这一条，让各旗旗主，并各旗的额真共同议政，这些人就加一个议政大臣的头衔。” “嗻，奴才明白了。” 这件事，对现在的皇太极很有利。 让其他旗主掺和进来，可以制衡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 而各旗的固山额真，又都是他一手选拔出来的，对他的忠诚无须多言。 这样一来，就算是他不在，国内的大权依旧握在他的手里。 或许有了行之有效的手段，遏制其他人，皇太极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本汗得先生相助，就好比前汉的汉高祖得……” “大汗，索尼学士回来了。” 皇太极的大饼还没画完，一名戈什哈就快步走了进来，跪地秉奏道。 皇太极的眉头一皱，挥手道：“让他进来。” 须臾，满身疲惫的索尼，就来到了备御府的正堂。 “奴才索尼，参见大汗！” 索尼单膝跪地，沙哑着嗓音高呼道。 第623章 阿敏想要自立 说起来，所您也是倒霉催的。 当初，皇太极他们还在铁岭卫的时候，就-让索尼担使臣，出使科尔沁，想要邀请科尔沁出兵相助，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让索尼很是失望。 在听索尼说完奥巴和吴克善，以及其他台吉、贝勒的反应后，皇太极冷笑一声道：“科尔沁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莫非，他们以为这次大金是输定了？” “就冲科尔沁和我大金的关系，明国岂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范文程见皇太极的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赶紧出言劝道：“大汗，奥巴此人向来首鼠两端，当初老汗还在的时候，就对老汗的旨意阴奉阳违，大汗您刚登基的时候，召见奥巴，他不也是迟迟不肯赴约吗？” “对奥巴，您也莫要太过放在心上，我大金的根基并未折损太多，等我们重新打通和科尔沁的通道，科尔沁就会再次臣服。” 范文程说完后，皇太极的情绪果然平复了不少，只是眼中的寒芒愈发炽盛。 目光重新落在索尼的身上，皇太极开口问道：“奥巴和吴克善两人首鼠两端，那科尔沁的其他人呢？你可曾和他们接触过？” 索尼摇了摇头道：“回大汗，奴才见就连吴克善都不愿意出兵，就没有再去接触其他人。” 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索尼考虑的也不错，就连吴克善这位大金的姻亲，都不愿出兵，那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索尼，你这一路也辛苦了，先去休息，等过几天，本汗还有差事交代给你。” 皇太极说完后，索尼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对皇太极秉奏道：“大汗，奴才在寻大军的时候，发现明军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后撤，您看是不是……？” 他这话说完，皇太极和范文程两人都是一惊。 “看来我们想的不错，明国果然是撑不住了。” 范文程轻声嘀咕了一句。 皇太极若有所思道：“范先生，你立即派出斥候，严密监视明军的动向。” “大汗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等范文程离开后，索尼也出了正堂。 皇太极则是起身，走到舆图前，静静的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赫图阿拉。 当初老奴努尔哈赤，虽也在此筑城，但相比沈阳卫，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建筑的规模，都要差上不少。 不过，内城大小，倒也足够建奴的大大小小贵族们居住。 或许是因为两代人持续投入的原因，原本的汗宫、八旗衙门、各旗旗主的府邸，都还保存的很是完善。 阿敏一回到赫图阿拉，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就直接搬到了舒尔哈齐当年居住的府邸。 后院的一间厢房内，阿敏看着面前舒尔哈齐的牌位，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就那么静静的跪在那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阿敏这才猛地起身，躬身道：“阿玛，儿子走了。” 出了厢房，阿敏径直来到了当年舒尔哈齐的书房。 书房门口，济尔哈朗和费扬武、瑙岱、图伦四兄弟，已经在等着阿敏了。 “二哥。” 四人见到阿敏，齐齐躬身道。 舒尔哈齐共有九子，长子和三子都被努尔哈赤所杀，第五子战死，还有一子早夭，就剩下五兄弟，以阿敏这位次子为首。 “都随为兄进去吧。” 五兄弟进入书房后，阿敏深吸一口气道：“为兄刚才去为阿玛上香了。” “二哥，你……你在府里给阿玛设了灵位？” 年纪最小的瑙岱，听到阿敏的话，当即惊呼出声。 阿敏瞪了他一眼道：“我是阿玛的儿子，在府里设灵位，有问题吗？” 瑙岱见自己二哥发火，当即一缩脖子。 阿敏眼睛微眯，看了眼书房内的几兄弟，然后目光落在图伦和济尔哈朗的身上，沉声道：“阿玛当初是怎么死的，除了老八和老九，你们俩应该清楚的很。” 济尔哈朗的眉头一皱，倒是没有说话。 图伦有些迟疑道：“二哥，阿玛都已经故去这么多年了，您现在又提起这件事儿，是不是会引起我镶蓝旗和其他旗的不合？” 阿敏冷冷的看着对方，沉声道：“老四，当年阿玛在的时候，对你不错吧？大哥和三弟连同阿玛他老人家，被努尔哈赤所杀，你们就这么认了？” “今儿个，我就告诉你们，你们认了，我不认！” 听他说完，济尔哈朗也忍不住了：“二哥，老汗当年对我们兄弟也不错，阿玛故去后，不知是亲自抚养我们，还让你担任镶蓝旗旗主，位列四大贝勒之二，你现在这么说，是不是有些……？” “老六，你是想说我忘恩负义，对吗？” 阿敏的脸色有些阴沉。 “大金建立，阿玛功不可没，但努尔哈赤是怎么对待阿玛的？” “只是因为和乌拉部的战事，努尔哈赤就剥夺了阿玛的军权，因为和明国走的近了些，就将阿玛圈禁至死，大哥和老三更是被努尔哈赤斩杀。” “老六，这就是你说的恩德？” 济尔哈朗听到这些，也不说话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费扬武，直接开口问道：“二哥，你就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阿敏闻言，神情也舒缓了许多，低声道：“为兄打算完成阿玛未完成的遗志。” 济尔哈朗面色一变，上前一步，眼睛直视阿敏，开口问道：“二哥，你也想自立？” “有何不可？” 阿敏毫不退让，眼睛死死的盯着济尔哈朗，沉声道。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说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济尔哈朗才再次问道：“你想去哪里？” “朝鲜。” 阿敏吐出了两个字。 不等济尔哈朗等人追问，阿敏就接着说道：“眼下，驻守义州的徐允祯，已经领兵西进，朝鲜的防备很是松懈，正是征讨朝鲜的最佳时机。” “只要我们能够进驻朝鲜，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费扬武有些担忧道：“二哥，大汗和其他贝勒，恐怕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吧？” 第624章 阿济格说漏嘴 阿敏冷笑道：“眼下皇太极不在，两白旗也不在，这个时候不走，更待何时？” “至于你担心的其他贝勒，阿济格三兄弟大概率会观望，代善和莽古尔泰手里，只有三个旗，能拦得住我们吗？” 听完阿敏的分析，书房内的图伦和费扬武、瑙岱三人明显已经意动。 阿敏继续对自己的几个兄弟鼓动道：“等我们到了朝鲜，你我兄弟共座江山。” “二哥，弟弟干了！” 瑙岱第一个响应。 他们作为舒尔哈齐的儿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还不如随着自己二哥搏一把。 图伦和费扬武两人，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态，而是看向了济尔哈朗。 他们兄弟几个，除了阿敏这位镶蓝旗旗主，也就济尔哈朗的战功最盛，平日里也都是以其为主。 济尔哈朗此时正在天人交战。 说实话，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对他都很是不错。 按照本心，他是不想背叛皇太极的。 正欲开口说话，济尔哈朗忽然看见了窗外似乎是有大量的人影，他的瞳孔猛的一缩。 “二哥，弟弟也愿随你前往朝鲜！” 济尔哈朗躬身回道。 图伦和费扬武见状，也纷纷开口表态。 阿敏顿时大喜，从桌案上取出一份文书，对几人道：“几位弟弟，还请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四人闻言，皆是脸色骤变。 费扬武有些不满道：“二哥这是何意？” “就当是一份投名状吧。” 阿敏回了一句。 眼睛看向了济尔哈朗。 对其他人，他倒是并不担心，唯独对济尔哈朗，阿敏的心里很是忌惮。 谁让之前的时候，济尔哈朗就曾极力劝阻过呢？ 瑙岱看了其他三位兄长一眼，上前几步，抄起桌案上的毛笔，直接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济尔哈朗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阿敏，叹了口气，也如法炮制。 等四人都签字画押后，阿敏将那份文书收起来，笑着伸出手道：“几位弟弟，让我们兄弟共创一番大业！” “啪！” 兄弟四人分别和阿敏击掌为盟。 阿敏走到书房门口，打开房门，高声喊道：“固三泰！” “奴才在！” “都退下吧，命人准备酒宴，本贝勒今日要和诸位兄弟一醉方休。” 阿敏高声对固三泰命令道。 “嗻！” 随着固三泰的命令，一大队镶蓝旗的摆牙喇，如潮水般退下。 济尔哈朗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图伦等人则是一脸惊惧的，看向了站在前面的阿敏。 等着酒菜的功夫，几兄弟来到了摆放舒尔哈齐灵位的厢房。 “阿玛，儿子们定会完成您未完成的遗志，保留我建州女真的火种。” 阿敏恭敬叩首道。 其余人也都齐齐叩首。 …… 他们几人聚在一起，自然瞒不过代善的眼线。 但他也知道这几人聚在一起，并不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 “阿玛，阿敏他们兄弟是想做什么？” 岳讬面露忧色道。 代善缓缓摇头道：“现在尚未可知，你立即安排人，去外城密切监视镶蓝旗的动向。” “但有异动，要立即上报！” “嗻，儿子这就去办。” 等岳讬离开后，代善在正堂中来回踱步，半晌后，他转身对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戈什哈进门后，单膝跪地道：“大贝勒。” “去请三贝勒，请豪格、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过府一叙。” “嗻！” 戈什哈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几人陆陆续续来到了代善的府邸。 “见过大贝勒。” 几人拱了拱手，就当是见礼了。 “几位兄弟都坐吧。” 代善面色有些阴沉的对几人招呼道。 几人见他这个样子，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代善也没有废话，直接将阿敏那边的动作，和几人说了。 “阿敏这是贼心不死！” 多铎听代善说完后，豁然起身，怒气冲冲的喊了一句。 多尔衮轻咳一声道：“十五弟，先坐下，听大贝勒说完。” 代善看了眼多尔衮，没有说话。 多铎愤愤不平的坐下后，代善继续道：“十五弟刚才说的也有道理。” “眼下正是我大金最艰难的时候，阿敏很有可能会再次谋求自立。” “当初征讨朝鲜的时候，阿敏就想留在朝鲜，如果不是其他人力劝的话，恐怕镶蓝旗就不会回来了。” 代善说的这件事，就发生在天聪元年，也就是大明这边的天启七年。 豪格放下手里的茶盏，有些凶神恶煞的问道：“大贝勒，那我们现在当如何？” 代善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让岳讬派人，密切监视镶蓝旗的动向，一旦有异动，各旗要立即行动，拦下镶蓝旗。” 莽古尔泰皱眉道：“大贝勒，这件事是不是需要向大汗秉奏？” 豪格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是需要向父汗秉奏，最好是能够调镶白旗回来。” 代善点了点头道：“五弟说的不错，这件事是需要给八弟说一声儿。” 听代善这么说，豪格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又快速恢复正常。 几人商定之后，也就纷纷离开了代善的府邸。 出了府门，憋得有些难受的多铎，转头对多尔衮问道：“十四哥，你刚才怎么一直没有说话？” 阿济格也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这位同母弟。 多尔衮没有说话，而是隐晦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其他人。 多铎和阿济格也没有再追问。 稍顷，三兄弟就来到了阿济格在赫图阿拉的宅子。 没办法，当初建奴迁到沈阳卫的时候，多尔衮和多铎都还小，还没建府，如今只能暂时住在阿济格的府上。 后院书房内。 多尔衮看着面前的阿济格和多铎，开口道：“十二哥，还记得当初二贝勒和我们说的话吗？” 阿济格回忆了一番，点头道：“记得。” “不对呀，当初他之所以和我们说起母妃……” “咳咳……” 阿济格的话刚说了一半，多尔衮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前者也反应过来，赶紧住了嘴。 多铎狐疑的看向两人，开口问道：“十二哥，十四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第625章 我们不做这个出头鸟 阿济格和多尔衮两人对视一眼，后者转头看向多铎道：“十五弟，还是说说二贝勒的事儿吧。” 多铎面露狐疑之色：“刚才不就是在说二贝勒的事吗？” “十二哥，十四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多铎又不是二傻子，自然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多尔衮瞪了眼阿济格，深吸一口气道：“十五弟，有些事等……” “你还是现在就告诉我吧。” 多铎不客气的打断了多尔衮。 后者无奈，只得将之前从阿敏那里听来的话，和盘托出。 等多铎听完后，当即暴怒，直接转身向着屋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召集镶黄旗各……” “十五弟！” 多尔衮和阿济格两人，赶紧上前拉住了暴怒的多铎。 和阿济格、多尔衮两人相比，多铎对大妃阿巴亥的感情要更深一些，听到自己额娘是被四大贝勒逼着殉葬，哪里还会忍得住？ “阿济格！多尔衮！” “你们放开我！” “额娘被逼而死，你们身为额娘的儿子，不想着为她老人家报仇，只想着蝇营狗苟，你们枉为人子！” 多铎脸色涨红，满脸怒色的对阿济格和多尔衮两人大吼道。 “英古勒岱！” 多尔衮大喝一声。 负责值守的英古勒岱赶紧站出来，单膝跪地道：“贝勒爷！” “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多尔衮大声命令道。 “嗻！” 英古勒岱领命后，一挥手，正黄旗的一众亲卫，立即将整个后院给团团围了起来。 阿济格也赶紧将多铎，给重新拉到了书房。 房门被重新关上，多尔衮看着多铎，低声道：“知道为什么不和你说这件事吗？” “你性子暴烈，冲动易怒，就像现在这样，听到一点风声就想去质问二哥他们，对吗？” 多铎虽是被阿济格死死的摁着，但还是不断的挣扎，听到多尔衮的话，当即冷哼道：“胆小如鼠！我看你们是被八……皇太极他们吓破了胆！” 多尔衮暴喝一声：“十五弟！” “你能保证二贝勒说的就是真的吗？” “既然他早就有自立之心，那就难保不是在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我们和二哥、八哥他们都是阿玛的儿子，他想要自立，首先就要让我们不合，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 多铎听到多尔衮这么说，当即反驳道：“那就让他们当面对质！” “我要看看是谁在说谎！” “我要知道当年额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多铎的脾气上来，莫说是多尔衮和阿济格，就是皇太极这位大汗都拿他没有办法。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皇太极寿辰的时候，送他一匹瘸腿马了。 更不会强抢范文程的续弦，三个月后才还回去。 当然，这些事都是以后才会发生的。 但这也可以看出来，多铎这人的性格很是张狂。 现在这件事事关阿巴亥，他自是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劝诫。 阿济格也知道，这件事是出在自己身上，赶紧开口道：“十五弟，现在绝对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这个时候兄弟不和，那不是让明国占了便宜吗？” “你放开我！” 多铎用力挣脱了阿济格，有些气喘吁吁道：“我要去见阿敏。” “不行！” 多尔衮直接出言拒绝道。 多铎的眉头一竖，正欲说话。 多尔衮就继续道：“二贝勒现在应该是铁了心想要自立了，你不能去见他，就算是去也应该是二哥去，而不是你。” 多铎闻言，咬牙低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额娘就白死了吗？”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道：“十五弟，大金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此事就先放一放吧。”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先阻止镶蓝旗自立。” “你也不想阿玛的心血付之东流吧？” 经过这么长时间，多铎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满是恨意，死死盯着地面，似乎那就是逼死自己额娘的四大贝勒。 多尔衮和阿济格见状，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如果多铎执意想要复仇的话，他们俩还真拦不住。 半晌后，多铎抬起头，看向阿济格和多尔衮道：“对阿敏的事，二位哥哥怎么看？” “绝对不能让其离开赫图阿拉！” 多尔衮斩钉截铁道。 阿济格面露忧色道：“镶蓝旗有不少人都是出身叶赫、乌拉，这些人当初可是以额其克（叔叔）为尊，想要让他们脱离二贝勒，恐怕很难。” 多铎冷哼道：“那就将他们都杀了！” 多尔衮没有继续表态，而是对两人说道：“这件事，我们不要出头，看别人怎么做再说。”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多尔衮为两人解释道：“就像十五弟刚才所说，镶蓝旗大部人都出身海西女真，如果我们先对这些人动手的话，难保不会引起海西四部的仇视，不如让其他人当这个出头鸟。” 阿济格和多铎两人听多尔衮这么说，也都暗自点了点头。 前文就所过，努尔哈赤还在的时候，就收服了海西四部，这些人和建州女真可不是一家人。 阿敏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有底气和其他三大贝勒叫板。 说到这里，说一句题外话，后世鼎鼎大名的慈禧，就是镶蓝旗的叶赫部出身。 阿济格听完多尔衮的话后，转头对多铎问道：“十五弟，你怎么看？” 多铎有些愤愤不平道：“就按十四哥说得办吧。” 而另一边，岳讬派出的信使，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界凡寨。 赫图阿拉距离界凡寨仅仅只有百十里，负责送信的武善，仅仅只是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赶到了界凡寨。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太极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召见他，而是让范文城出城和其见面。 “下官见过武善将军。” 范文程率先对骑在马上，面色有些难看的武善行礼道。 “范文程？” “我有紧急军情，需要陛见大汗，你立即去通报！” 武善幼时就随努尔哈赤征战四方，军功卓著，对范文程这些汉人，并不是很看在眼里，说话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客气。 第626章 我去! 对武善的态度，范文程也并不是很在意，再次拱手道：“将军容秉，大汗吩咐下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说与下官，下官自会转告大汗。” 武善日后能够成为镶红旗的固山额真，以游击将军的身份，行副将事，脑子自然够用。 见范文程不愿让自己面见皇太极，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警惕。 抬头看了眼城头上的守军，武善面色阴沉道：“范文城，你不让本官去见大汗，难道是想阻隔内外？” 他这话一出，范文程的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之所以不让武善进城，就是不想他知道城内的虚实。 但不让他进城的话，又会引起他的怀疑。 就在范文程想着该怎么答复的时候，皇太极在遏必隆等一干亲卫的簇拥下，从城内策马而出。 “武善，你这般急切的想要见本汗，可是出了什么事？” 武善见到皇太极，赶紧翻身下马，跪在对方的马前，叩首道：“奴才拜见大汗！” “起来回话，是大贝勒让你来的？” 皇太极抬手虚扶。 “谢大汗。” 武善起身后，看了眼皇太极周围的众人，有些欲言又止。 皇太极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也从马上下来，两人走向远处。 武善这才将阿敏兄弟的事，一五一十的秉奏给皇太极。 后者听完后，顿时火冒三丈。 “阿敏！” “混账！” “遏必隆，立即点齐本汗的亲卫，随本汗回赫图阿拉！” 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皇太极，转身对遏必隆命令道。 范文程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这个时候回赫图阿拉？ “大汗，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范文程几步就来到了皇太极的身边，躬身问道。 “据大贝勒得到的消息，阿敏这个贱种，很有可能想要自立，本汗现在必须回去！” 皇太极怒声回了一句。 范文程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二贝勒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自立？难道他不知道分则两败的道理吗？” 范文程听后也急了。 皇太极犹自怒气冲冲道：“哼！舒尔哈齐家的贱种，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这也是被气坏了，连自己的亲叔叔的都骂了。 “遏必隆！还不快去！” 见遏必隆还在那里迟迟不动，皇太极再次怒吼道。 范文程见状，也不敢再劝了。 出了这样的事，皇太极这位大汗，是必须回去了。 很快，一百多名摆牙喇亲卫，就被遏必隆集结了起来。 武善有些不解道：“大汗，您不应该起大军，回去问罪于二贝勒吗？这一百多人……？” 皇太极眼中寒光一闪道：“这些就足够，大军还需要在此镇守，以防明军越过边墙。” 听他这么说，武善也是点了点头。 一百多人的马队，迎着夜色就星夜返回赫图阿拉。 阿敏兄弟五个，此时还不知道皇太极已经回来了。 等第二天的中午时分，风尘仆仆的皇太极一行，终于返回了赫图阿拉。 当然，皇太极回来的时候，经过了一番乔装，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回到赫图阿拉后，皇太极也没回汗宫，而是径直来到了代善的府邸。 正堂内。 代善见到皇太极，赶紧上前招呼道：“大汗，你总算是回来了。” “快快上座。” 皇太极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到了左手位，开门见山道：“二哥，阿敏那边现在可有异动？” 代善面色严肃道：“据底下人传来的消息，镶蓝旗的旗众，一进在收拾行李了，想必这两日就会有所动作。” 皇太极听后，面色愈发的难看了。 “二哥，你是怎么打算的？” 皇太极并未率先表态，而是问起了代善的意思。 后者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大金眼下经不起动荡，臣的意思是不妨先和阿敏谈一谈，上次在朝鲜不就将其劝回来了吗？” 皇太极眼睛微眯，认真思索后，点头道：“好，就按二哥说的办。” “但两红旗、两黄旗和正蓝旗也得做好准备，如果阿敏一意孤行的话，要立即将镶蓝旗镇压下去。” 一旁的岳讬有些皱眉道：“大汗，阿玛，谈是可以，但谁去谈？去哪里谈？” “这个时候，阿敏恐怕不会轻易出府吧？” 代善闻言，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我去。” “当初，是我在父汗面前，苦苦哀求，才保下他们兄弟的性命，想必阿敏和济尔哈朗他们不会恩将仇报。” 岳讬正欲出言反对，就听皇太极已经先开口了：“好，那就劳烦二哥了。” 见状，岳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事不宜迟，代善立即命人去请各旗旗主。 半个时辰后，莽古尔泰、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人也都到了。 看到多日不见的皇太极，几人先是恭敬见礼，等代善说完自己的打算后，几人也都没有任何的意见。 没有丝毫耽搁，代善趁着天色尚早，带了几名亲兵，就出了府门。 等其走后，皇太极立即命令几位旗主，做好相应的准备。 赫图阿拉的城防，也被两红旗接管。 阿敏的的府邸内，五兄弟此时正坐在一起。 除了老神在在的阿敏，和年青气盛的瑙岱，图伦、济尔哈朗和费扬武，此时皆是有些坐立不安。 “二哥，城内的风声不对呀，我们的动作这么大，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呢？” 济尔哈朗忍不住对阿敏问道。 后者正欲说话，一名戈什哈忽然进来秉奏道：“二贝勒，大贝勒来了？” 几人闻言，皆是霍然起身。 图伦满脸惊惧道：“大贝勒带了多少人？” 戈什哈赶紧回道：“回贝子爷，大贝勒是一个人过来的，只带了几名亲兵。” 阿敏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阿敏一挥手道：“请。” 须臾，代善就来到了正堂。 此时，正堂内就只剩阿敏一人。 “大贝勒，你今儿个怎么有时间到我府上了？” 阿敏笑着对代善招呼道。 后者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面色平静道：“阿敏，当初额其克的事，你还是没放下吗？” 第627章 阿敏的后手 阿敏见代善如此直接，当即也是一愣。 脸上的笑意敛去，阿敏沉声道：“大贝勒今日来，就是问我这件事的吗？” “阿敏，老汗和额其克的事，是他们那一辈的事，和我们这一代没有关系，老汗还活着的时候，对你和图伦、济尔哈朗他们都不错。” “不只是将你们兄弟养大成人，还让你成了四大贝勒之一，统领镶蓝旗。” “眼下大金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代善这番话说的很是诚恳，可以说是苦口婆心。 阿敏眼睛微眯道：“大贝勒，你都知道了？” “你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听哥哥一句劝，此事到此为止，我也不会向大汗秉奏，就当这件事从来都没有过，如何？” 代善眼睛看着阿敏，语气平和道。 后者缓缓摇头道：“大贝勒，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自皇太极成为大汗以来，就想尽办法分割我们的权力，先是在各旗设置都统，又增设议政大臣，再这样下去，当初我们定下的四大贝勒共同执政，早晚会变得有名无实。” 代善心里虽也赞同阿敏的话，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说出来，而是替皇太极解释道：“阿敏，明国自他们现在的皇帝继位以来，我大金的压力就越来越大，只有将各旗拧成一股绳，才能和明国相抗。” 阿敏冷哼道：“哼！大贝勒，这话你自己信么？” “大金自从皇太极成为大汗后，屡战屡败，先是丢了辽南四卫，又丢了宁远城，现在更是将辽东都丢了，这样的大汗，还值得我们拥护吗？” 代善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沉声道：“这么说，你是已经铁了心要自立了？” 阿敏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 代善顿时气结，怒声道：“阿敏，你以为就凭你的镶蓝旗，会是其他七个旗的对手吗？” “再者说，镶蓝旗又有多少人，会和你一条路走到黑？” 阿敏站起身，走到代善的面前，眼睛直视对方，沉声道：“那就鱼死网破好了，当年阿玛被老汗欺骗，失去了军权，最后被圈禁至死，阿尔通阿和札萨克图，也被你阿玛斩杀。” “我绝对不会像阿玛一样！” 最后一句话，阿敏喊得格外的大声。 至此，代善也看出来了，再谈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干脆一甩袍袖，就向着门外走去。 但却被一名老将拦住了去路。 “纳齐布？” 代善眼睛微眯，沉声道。 纳齐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挡住了代善的去路。 代善面色不善道：“纳齐布，你当初随额其克谋反，老汗看在你为大金征战多年的份上，饶了你一命，你如今就是这么报答老汗的？” 纳齐布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纳齐布，让他离开吧，当初如果没有大贝勒的话，我们兄弟早就没命了。” 纳齐布当即大急道：“主子爷，您可别犯糊涂，若是让他回去，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阿敏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纳齐布虽是心有不甘，但还是让出了一条路。 代善离开阿敏的府邸，只觉自己的后背一凉，用手一摸，原来是已经淌了一层汗。 翻身上马，代善最后看了眼阿敏府邸，拨转马头，向着自己的府邸而去。 他这边离开后，阿敏也立即对纳齐布命令道：“纳齐布，你立即返回大营，控制南门，我们从南门离开。” “嗻！” 纳齐布领命而去。 一直躲在厢房的图伦、济尔哈朗他们此时也都走了出来。 阿敏看了几人一眼，目光落在年纪最小的瑙岱身上，开口道：“瑙岱，你立即带着镶蓝旗的老弱先行离开，去宽甸堡。” “我们这些人的家小，就都托付给你了。” 瑙岱听后，干脆利落的答应道：“二哥放心，弟弟就是豁出命去，也会保护好侄子们。” 此时，阿敏的家眷，也已经到了前院。 他的长子和次子两人，见到阿敏，赶紧跑过来，单膝跪地道：“阿玛，儿子愿随阿玛上阵杀敌！” “好！你二人就留在阿玛身边！” 阿敏高兴的将自己两个儿子扶起来。 其余一个年幼的儿子见状，也纷纷吵着留下，却被阿敏全都赶走了。 趁着家眷们登车的功夫，阿敏的大福晋富察氏，低声对阿敏说道：“贝勒爷，当初阿玛还知道依靠大明，来抗衡老汗，您为什么不借助大明的力量呢？” 阿敏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低声对自己的大福晋说道：“我已经派出了信使，去联络大明在鸦鹘关的驻军，此人你也认识，就是当初跟在阿玛身边的常书，你们离开赫图阿拉后，不要去宽甸堡，转向去那里。” “两地相距仅八十多里路，如果全力赶路的话，只需一天半你们就可以入关。” 富察氏有些惊讶的看了阿敏一眼，盈盈一拜道：“贝勒爷保重，妾就先走了。” “去吧，记住我的话。” 阿敏话音一落，数名镶蓝旗的骑兵，就疾驰而来。 阿敏等人定睛望去，就见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心腹固三泰。 见对方浑身浴血，阿敏当即大惊。 “怎么回事？” 阿敏转身，对马背上的固三泰问道。 后者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贝勒爷，两红旗要接管城防，奴才将他们全都杀了。” 阿敏听后，立即对瑙岱和大福晋喊道：“你们立即出发，从南门离开！快！” “本贝勒亲自护送你们！” 说着，阿敏一挥手，一名戈什哈赶紧牵来一匹战马。 上百名镶蓝旗摆牙喇，护送着阿敏、图伦、济尔哈朗等人家眷，向着南城而去。 与此同时。 皇太极等人也来到了汗宫大衙门。 尊号台。 皇太极端坐在汗王宝座上，面若寒霜的看着面前各旗旗主，都统等人。 “诸位，二贝勒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 皇太极声音冰冷，语气森寒。 第628章 归顺大明 “大汗，臣愿领兵征讨作乱的阿敏等人！” 镶红旗的岳讬，第一个站出来，高声请战道。 皇太极摆了摆手道：“阿敏乃是老汗生前指定的镶蓝旗旗主，四大贝勒之一。” “然其心中对老汗，对本汗，一直心有怨怼。” “本汗现在宣读阿敏所犯之十六条大罪！” “其一：怂恿其父徙居于黑扯木。” “其二：赴朝鲜征伐之时，心怀异图” “其三：擅与巴林部塞特尔结姻，又因本汗拒召其养女自巴林部归，而心生怨怼。” “其四：……” 皇太极洋洋洒洒，宣读完了阿敏的十六条罪状。 通过这十六条罪状可以看出来，阿敏之前做的那些事，皇太极一笔笔都给他记着呢。 放下手里的折子，皇太极环顾一眼众人，继续道：“如今，阿敏更是裹挟镶蓝旗旗众，意图脱离大金自立，所以，本汗决定废除阿敏议政贝勒之位，废除其镶蓝旗旗主之位，诸位可有意见？” 殿内的众人自然不会反对，当即齐齐躬身道：“臣（奴才）等谨遵大汗旨意。” 皇太极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岳讬和莽古尔泰两人的身上。 “莽古尔泰、岳讬！” 两人齐齐出班道：“臣在。” “本汗命你二人立即领镶红旗并正蓝旗，各三十个牛录，立即随本汗出城，镇压阿敏的叛乱。” “嗻！” 两人齐齐拱手。 站在一旁的多铎闻言，顿时有些急了，正要出来说些什么，却被站在他前边的多尔衮给拉住了衣袖。 坐在御座上的皇太极，自是看出了两人的小动作，但却没有点破，而是对他们几人说吩咐道：“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臣在。” 三人出声应道。 “你三人和其他兄弟，领两黄旗，协助二哥，留守赫图阿拉，务必稳住城内的军心、民心。” 多铎虽是有些失望，但还是和阿济格、多尔衮一起，躬身领命。 最后，皇太极又对代善交代道：“二哥，剩下的事，就由你费心了。” 代善点头道：“大汗放心就是。” 答应之后，他又赶紧补充道：“大汗，此次平叛，只诛首恶即可，万不可牵连过甚。” 其实，不用代善说，皇太极也会大肆株连。 毕竟，己方近段时间的损失，着实有些太过巨大了。 皇太极轻轻点头道：“二哥放心就是，本汗明白。” 似是想起了什么，皇太极又转头对阿济格、多铎，以及几位都统开口道：“你们这些新晋的议政大臣，也都要尽心尽力，协助大贝勒处置各项事务。” “臣等（奴才）遵旨。” 众人赶紧应道。 站在皇太极下首的代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不过却并未说什么。 安排好这些事以后，皇太极连汗寝宫都没回，就直接带着镶红、正蓝两旗各三十个牛录，火速向着赫图阿拉以南追去。 与此同时，鸦鹘关。 袁可立一身皮裘站在城墙上，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常书说道：“常书，本官在来这里之前，让人调查过你，当初建州右卫指挥使（舒尔哈齐在大明的官职）还在的时候，你就是他的心腹。” “后来老奴努尔哈赤，因为和乌拉部的战事，想要杀你，还是舒尔哈齐指挥使以命相抗，才保住你和纳齐布的性命。” 听袁可立提起舒尔哈齐，头发已经花白的常书，眼睛也有些泛红，接话道：“后来主子被老奴谋害，奴才和纳齐布，就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权力，直到二阿……阿敏贝勒逐渐掌权，我们这些当初的老人，才算是活的好了些。” 袁可立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过身，面色严肃的对常书问道：“常书，言归正传吧。” “鸦鹘关的守将，给本官传书，说阿敏想要归附大明，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常书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袁阁老，阿敏贝勒的意思是，他可以带镶蓝旗归顺大明，但他想要成为建州卫指挥使，统领建州所有女真部族。” 袁可立一听，点头道：“这就是你们阿敏贝勒的条件，对吗？” “是的，阁老，这也是当初主子爷的遗志。” 常书说的没错，当初的舒尔哈齐，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建州卫指挥使，统领整个建州女真。 就连海西四部，他都没有什么想法，就更不要说对大明怎么样了。 当然了，阿敏究竟是不是也和他父亲一样，那就难说了。 袁可立沉吟半晌，这才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需要向朝廷上书。” 听他这么说，常书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是松了口气。 就算袁可立是大明兵部尚书，内阁辅臣，那也没权力决定这么大的事儿。 如果对方一口答应下来，常书就要心里犯嘀咕了。 现在袁可立说要上书朝廷，那就证明，大明没想玩儿诱降那一套。 常书深吸一口气，神情也舒缓了许多，再次躬身道：“袁阁老，既然如此，那奴才之前说的事……？” 袁可立确认道：“你说的是镶蓝旗入关之事？” “正是，按照阿敏贝勒的谋划，应该就是这几天，他就会领镶蓝旗离开赫图阿拉，前来鸦鹘关。” “还请阁老能够派兵接应，并允许贝勒他们入关暂居。” 袁可立看了对方一眼，开口问道：“你家贝勒这次带了大概有多少人？” 常书赶紧回道：“镶蓝旗共有三十三个牛录，每个牛录是三百人，战兵一百。” “这么算的话，整个镶蓝旗也就有近一万多人。” 袁可立点头道：“好，此事本官答应了。” 一万多人，里面只有三成是战兵，袁可立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说驻守鸦鹘关的守军，就是自己这次前来，就带了足足一万步卒，两千多骑兵，这样的兵力，足够震慑住阿敏的镶蓝旗了。 心里有了计较，袁可立也没耽搁，直接转头对怀宁侯孙继浚命令道：“怀宁侯，立即向赫图阿拉方向派出斥候。” “一旦发现镶蓝旗的踪迹，立即回禀！” “末将领命！” 孙继浚也没有废话，直接领命而去。 第629章 出关接应阿敏 常书赶紧开口道：“阁老，奴才也愿意出城，去接应贝勒爷他们。” 袁可立点头道：“好，那就为大军前导。” “嗻！” 听到常书的回答，袁可立轻轻皱了皱眉。 等其离开后，孙继浚这才有些疑虑道：“阁老，建奴可信吗？” 袁可立转身，重新看向远处的山峦，轻声道：“可信不可信都没关系。” “按照古人所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孙继浚愈发的不解了：“那您还答应他们？” 袁可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怀宁侯，以你看来，建奴还能支撑多久？” 孙继浚听到这个问题，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回道：“阁老，现在也就是进入了冬季，如果是春秋或者是夏季的话，凭大明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从四路，全面对建奴的赫图阿拉发起进攻。” “奴酋倚仗的两白旗，经过铁岭卫一战，应当也是损失惨重，如果镶蓝旗再归顺大明的话，那建奴的实力，几乎就损失一半，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大明自己不出问题，彻底光复辽东，平定建奴，也只是时间问题。” 袁可立点头道：“怀宁侯说的不错。” “那平定了建奴之后呢？” 听他这么问，孙继浚直接愣了，什么意思？ 袁可立深吸一口气道：“咱们这位陛下，雄心不弱于成祖皇帝。” “等明年开春，粮草能够大量运到辽东，朝廷应该就会彻底的解决建奴的问题。” “而陛下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对海外用兵，到时候，归顺的建奴，就是大明最好的先锋。” “就连当初的李如梅李总兵，都称赞建奴的战力，说七千建奴骑兵，相当于十万倭奴大军。” 孙继浚听后，这才恍然道：“阁老原来是在为以后打算。” 袁可立点头道：“这也是本官不怕他们再次反叛的原因。” “等朝廷彻底收复辽东，我们就将建奴的青壮，全部拉到战场上，让他们为大明开疆拓土去。” 孙继浚将话接过来道：“家中的老弱、妻、子都在大明，就算是去了海外，也不担心他们会掀起风浪。” 袁可立笑着点头道：“不错，怀宁侯闲暇时也可以关注一下扶桑那边的情况。” 孙继浚神情一震，满脸惊愕道：“这么快就要对扶桑用兵吗？” 袁可立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两人走下城头的时候，袁可立转头对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孙继浚提醒道：“怀宁侯，你也去准备准备吧，奴酋肯定不会轻易让阿敏脱离他们，定会遣兵马堵截，一旦有消息传来，你要立即领兵出关接应。” “末将领命！” 鸦鹘关的军营内。 一伙士卒正在围着一口铁锅，锅里热气升腾。 孙继浚推开房门就走了进来。 “侯爷！” 几名士卒见他进来，赶紧对其拱手施礼道。 孙继浚点了点头，走到锅前，伸头一看，笑道：“呦呵，这是又煮面吃呢？” 伍长赶紧回道：“侯爷，伙房那边还没开火，弟兄们就先煮点面填填肚子。” “嗯，此次出征匆忙，粮草还没运过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孙继浚点头说了一句。 然后，对伍长伸手道：“给老子也拿个碗。” 很快，一个空碗，一双筷子就被递到了孙继浚的手里。 抄起筷子，孙继浚就对屋内的士卒招呼道：“吃吧，等啥呢？” 说完，他率先从锅里挑起一大筷子面条，放在了自己的碗里，然后又浇上一大勺的面汤。 其他人也都纷纷动手，从锅里捞起面条。 如果有后世人看见他们吃的面，一定会惊呼出声：“这他妈不就是后世的方便面吗？” 没错，朱由检用后世从短视频中看来的知识，将后世的方便面给复制了出来。 为了供应大军食用，内廷还专门建造了一座工坊，用以为大军制造这东西。 相比传统的军粮，方便面的营养更加的充足，保存的时间也更长。 尤其里面加入了大量的牛油、牛肉块，还有烘烤出来的蔬菜干，以及海肠磨成的粉末、胡椒等香料，浓郁的味道，可比一般的军粮好太多了，深受军中将士们的喜欢。 快速将一大碗面条吃进肚子，然后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孙继浚起身道：“你们继续吃，本侯再去其他兄弟那里看看。” 和大部分勋贵一样，孙继浚也没有经历过战阵，这次还是他袭爵以来第一次出征。 但军中的这些事，他小时候可是没少听说。 就像现在，孙继浚就是按照祖上留下的记载，和手下的兵卒同吃同睡，和他们打成一片。 巡视完营地后，孙继浚正要去休息，却见一名亲兵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侯爷，紧急军情，斥候就在堂外。” “让他进来。” 孙继浚赶紧命令道。 下一刻，斥候就气喘吁吁的进了正堂，拱手道：“侯爷，卑职等出关四十里，就遇到了建奴，双方此时正在对峙，据那叫常书的建奴说，其中一方正是镶蓝旗。” “击鼓聚将！” 孙继浚的神情一凝，大声喊道。 很快，各营的座营官、千总们就来到了正堂。 有些疲惫的袁可立，也在几名亲兵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怀宁侯，可是建奴那边有动静了？” 一进入正堂，袁可立就对孙继浚问道。 后者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对那名斥候使了个眼色。 斥候将探查到的消息，再次说了一遍后，袁可立的神情也郑重起来。 “怀宁侯，此战就交由你来做主了。” 孙继浚没有二话，对其拱了拱手，就转身对一众将校开口道：“刚才你们也都听见了。” “镶蓝旗是此次是要入关归顺我大明，但却被建奴其他势力所阻，我们这次出关就是要接应他们，都明白了吗？” “末将等明白！” “马队为大军先锋，立即出发。” “末将领命！” 马队的两名千总，齐声领命。 “其余各营也立即整军，随本侯出关！” “鸦鹘关守军，驻守此地。” “末将领命！” 众人齐齐躬身。